《未解密的特战》 人物列表 人物列表 《头版撰稿人》 每日闲写手:吕博为 《萧瑟二重奏》 国乐孪生组:“汉笳”古谱;“唐笛”古韵 铿锵伉俪合:“买手”阚嘉;“中间人”段屏 《商域三间客》 第一客:“沙皇”谢尔盖.布林 第二客:“关白”泉井雄一 第三客:“元首”佩珀.盖伊 《黑幕四眼罩》 左眼罩:“职员”阿瑟.迈肯奇 右眼罩:“蜘蛛”凯恩.斯坦利 白眼罩:“商人”希伦.瑟曼 黑眼罩:“探长”阿兰.杜瓦尔 《匿踪五窥首》 第一首:cia“深喉”胡弗.杜勒斯 第二首:kgb“背影” 尤里.吉尔任斯基 第三首:mi5“爵士”詹姆士.丹迪斯 第四首:mib“社长”黄芪 第五首:(上):远东特课.“伊贺上忍”广濑真之; 第五首:(下):内阁情报室.“相扑手”柳川义辉 《风雅六君子》 风华三杰;“财神”申尘;“大师”师语;“博士”尹博 风尚三杰;“尚书”谈闻;“主编”商苑;“版主”滕贤 《谍血七战队》 一道令:“福将”迈克.斯班森 二重衫:“牛仔”佩奇.波特兰;“学者”埃德蒙.兰斯; 三段樵:“一品参”韩熙晚;“二茬茸”李载淳;“三鲜芝”朴东俊 四扇屏:“梅屏”展放;“兰屏”单刚;“竹屏”管畅;“菊屏”茗香 五叶草:“一叶草”小池迎风;“二叶草”竹野顺风;“三叶草”泷泽长风;“四叶草” 山下落风;“五叶草”堂本龙卷风 六合套:“天地合”;“无刀取”入江美;“无刃锋”姜恩赫 “乾坤合”:“铁护卫”唐乾首;“名嘴”宋坤昌 “阴阳合”:“阴秋”久保阴秋;“阳春”岛津阳春 “中央一套”:盛仲。 七手组:“鬼爪”早川隆介;“残爆”浅野雉羽;“暗雷”前田勇作;“冷瀑”尾岛娟代 《特战八勇士》 第一勇:“明箭”陈墨 第二勇: “沙尘”西村盛彦 第三勇:“戏骨”钱放 第四勇:“绊不倒”岳砺 第五勇:“船长”单奇雄 第六勇: “镇海候”封疆平 第七勇:“情圣”甄擎 第八勇:“战笔”铁卫 《密约九连环》 第一环:“影子”班伯 第二环:“御使”史吏 第三环:“书童”童谦 第四环:“碎瓷”裴佩 第五环:“白板”樊瞳 第六环:“蜂鸟”杰森.潘 第七环:“樯燕”倪南 第八环:“画中人”齐骥 第九环:“坏小子”科林.维尼 《厌情十归隐》 第一隐:“四分卫”乔治.丹顿 第二隐:“神算”上杉敏荣 第三隐:“暗香”初寅 第四隐:“陈菊”吉贺年 第五隐:“孤狼”中井健一 第六隐:“触角”罗素.布朗 第七隐:“雪茄”维利.凯特 第八隐:“野武士”北岛野 第九隐:“渔家女”阮嫱 第十隐:“书生”孔韦德; 《狂花十一劫》 第一劫:“国务卿”希拉.考林特 第二劫:“女王殿”唐璨 第三劫:“波波杀”菠莉莎 第四劫:“花旦”楚欣 第五劫:“阴阳鱼”金真颜 第六劫:“刀币”荀循 第七劫:“尼基塔”碧姬.卡妮 第八劫:“墨珠”安吉.朱丽 第九劫:“菊刀”千利秀 第十劫:“越南新娘”阮碧芸 第十一劫:“樱花女郎”栗原纯美 《无间十二谍》 第一谍:美国:“魔鬼视窗”比尔.格莱斯 第二谍:俄罗斯:“鹰眼”尤里.吉洪诺夫 第三谍:日本:“茶师”窦斌 第四谍:朝鲜:“金达莱”金英玉 第五谍:美国:“老爹”崇文灿 第六谍:中国:“暗翼”舒展 第七谍:以色列:“圣徒”佩雷斯.冈萨雷斯 第八谍:伊朗:“时之刃”拉夫.拉比尼 第九谍:德国:“眼镜蛇”比肖普.杜冈 第十谍:中国:“说客”三浦俊树 第十一谍:美国:“熟脸”亨利.派克 第十二谍:中国:“璧玉”林瑞 《新贵十三屠》 第一屠:美国“安全员”马特.伊斯特 第二屠:美国“海豹”威尔.鲍顿 第三屠:美国“两面镜”爱德华.布兰登 第四屠:朝鲜“道钉”金钟承 第五屠:法国“侍应生“皮埃尔.鲁斯 第六屠:美国“键盘手”布莱德.曼宁 第七屠:日本“雪鴞”綾波羽 第八屠:日本“甲贺下忍”真田浩志 第九屠:台湾“盲人”贺江 第十屠:美国”白头雕”宋江 第十一屠:日本“型男”藤田秀 第十二屠:台湾“平头”贺海) 第十三屠:(上)韩国“绝情鸳”崔英涵 第十三屠:(下)韩国“杀生鸯”裴俊基 《显贵十四戮》 第一戮:美国“机械师”马丁.铎森 第二戮:荷兰“邮差”巴迪.扬 第三戮:越南 “海囚”黎安 第四戮:爱尔兰“看守”甘迪.斯科曼 第五戮:瑞典“密探”朱利安.阿加西 “维奇揭秘网站” 第六戮:菲律宾“手刀”吉吉.蒂亚戈 第七戮:德国“大白鲨”沃尔夫.波尔夫冈 第八戮:意大利“牙签”索萨. 索托 第九戮:意大利“残指”本尼.安东尼奥尼 第十戮:爱尔兰“双胞胎”格林.科恩;格瑞.科恩 第十一戮:哈马斯“复仇者”迪西.海辛 第十二戮:真主党“热血”哈桑.贾瓦里 第十三戮:东欧“弟兄”萨沙.马维夫 第十四戮:台湾“北脸”朱峰 第一章.琴星殒落(1) 1.1.1 中国北方滨海城市-t市的花园小区 00:00 福斯贝消音门锁的球型把手无声的转动,黑胡桃木的房门悄悄打开,从门缝间射入的光线像一把剪刀一下子撕裂了黑暗,在渐渐展开的柔白色的背景当中剪纸般地勾勒着清晰的线条,随即将一个苗条的身影呈现出来。 她先是轻巧地甩掉脚上的小牛皮短靴,再将精致的腋包丢在鞋凳上,接着麻利的脱下柔软的羔羊皮风衣随手搭在玄关的衣架上,然后反手将身后的房门轻轻掩上。剪影消失,四周重新陷入黑暗。 略略的停顿片刻,匀匀的调整了呼吸,等到眼睛适应了公寓里的光线,她这才踏着轻盈的步子无声地朝着浴室走去。宽敞通透的客厅里无遮无拦,她轻车熟路的摸黑前行,边走边脱去身上的衣服。罩衣、套裙、内衣…一件件随意地丢弃在地板上,直到褪去了黑色蕾丝袜的双脚踏在印茄木的地板上,感觉到地热烘发的融融暖意呵护着僵硬的脚掌,她紧绷着的神经才开始慢慢松弛下来,积聚在心头的疲惫也随着慢慢的释放出来。 偌大的公寓里漆黑一团,不亮一盏灯,只有淋浴房里的防水夜灯发出柔柔的光亮,像一道弥蒙的幔帐挡在眼前,虚幻的阴影遮盖了里面若隐若现的胴体,模糊了她身上凹凸起伏的赤裸曲线。 哗… 克鲁迪混水器的拉丝把手被轻轻地抬起,头顶上方直径足有二十公分大的高仪花洒立即喷出密密的雨丝。很快,摄氏四十度的温暖水流浸湿了她的棕色短发,接着淌过圆润的额头,越过微陷的眼窝,再从尖削的下颌滴下,与滑过颀长脖颈的水流汇聚一道,接着便沿着深凹的乳沟直冲下去。水蒸气雾霭般地弥漫开来,立时,无数细小的水珠挂满了淋浴房的玻璃,遮住了里面诱人的一切。 一颗米粒般大小的红色小虫从隔壁的窗子上爬了过来,它先是在玻璃的边缘上停留了片刻,接着便缓缓的移向了玻璃的中央,很快小虫便将自己的身影透过玻璃投射到了窗子对面的墙壁上。一根细细的红线若隐若现,将趴在玻璃上的小虫与它投在对面墙壁上的身影连系了起来,好像幕前幕后表演的皮影戏一样。 似是爬的太久感觉到了疲倦,小虫在玻璃的中央区域停了下来,歇息片刻之后,恢复了体力的小虫又继续在玻璃窗上缓缓的移动起来,爬着爬着它开始犹豫不决,似乎拿不定主意是去是留,只见它前后左右的徘徊了一阵,最终还是选择了一个处位置停下脚步,一动不动了。此时,它的身影刚好投射在了客厅的那套宽体三加二的沙发上。 浴室里的水声还在哗哗作响,水蒸气翻卷着散到了客厅里,就像是刚刚挣脱了牢笼的小鸟,它们一股脑的朝着窗口扑去,争先恐后的想要一飞冲天,很快便将宽大的玻璃窗蒙上了一层密密的水雾。它们的冲动惊扰了那粒小虫,倏忽间,它挣断了那根细细的红线,小虫和它的身影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那只小虫原来是一支狙击步枪上精密镭射瞄准器所打出的光点,只有极微小偏振的激光光波能够超远距离的传播而不改变方向,从而使得狙杀的精度并没有随着距离的增大而产生丝毫的偏差。光点所指必是枪弹的落点,此刻,已经找准了目标位置的狙击手关闭了镭射,静静的等待着猎物的出现。 淡蓝色基调的壁布在黑暗中呈现出一种海洋般深邃的意境,将这座半空之中的公寓装点的如同海底世界一般,仿佛一个巨大的水族箱倒扣天地,越是远离地面却越是深入海底。在这里,礁石既是家具、地幔恍成四壁,都在海流一样的夜色当中沉沉的睡去了,却只有微小的生物才在这暗夜之中保持着清醒。 侧对着沙发的墙壁上有一丝微光闪过,就隐在壁布的一簇凹陷的纤维当中,像一颗沙牡蛎夹在石缝里,借着夜色微微张开贝壳意欲吸吮微小的猎物,却无意间折射出一道深水之中的神秘光线来。 那是安装在针孔摄像机镜头上的蔡司特种光学玻璃所反射出的微光,它的迷你外形精密结构和超广角镜头能将这客厅里的一切都纳入眼中。 诡异的夜色,森人的寂静,令人不寒而栗,毛骨悚然。一种不详的预兆笼罩在这套公寓之中。然而浴室之中水声欢快,暖流依旧。夜深方归的公寓主人全然不知已经悄然临近的危险和身处险境的急迫,仍在不紧不慢的享受着… 公寓的楼栋门口,绛红色花砖漫道的社区小路上泊着一辆黑色的帕拉丁越野车,一个颀长的身影立在车旁,黑色风衣竖起衣领遮住了他眼部以下的大半个面孔,灰白色的短发随着夜风飞扬,微驼的背影显示,此人已经不年轻了。 或许是在车中坐得太久的缘故,僵直的腰身使动作变得有些力不从心,于是,他用力的伸展了一下高大的身躯,来回踱着步子轻微的活动一下腿脚,让血液贯通全身,麻木酸胀的感觉开始消退。他抬起头来望了望漆黑的夜空,心说,哦,已近午夜,看来今夜是别想睡了。 黑衣人犀利的目光环视了一下幽静雅致的社区,但见小路整洁雾灯弥蒙,悄没人影寂静无声,一派平和安详的景象。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将身体倚靠在后备箱上,伸手探进怀里,摸索了半天才费劲儿的掏出一盒香烟来,在拇指上轻轻的弹出一支,叼在嘴角上。接着再次探进怀里,又鼓捣了一阵之后取出一支沉甸甸的打火机。 扑!火苗腾起,他低下头凑近火焰点燃了衔在嘴角上的香烟,荧荧之火照亮了他瘦削的面孔。只见这人眉骨凸起,繇眼深陷,高颧窄脸,黑须凛然。好凶悍的一副模样。 呼…一股浓浓的烟雾从鼻孔里喷出,遮住了那张令人生畏的脸。但夜色虽深亮光短暂,只要看过一眼就绝难忘,那深陷的眼窝、钩状的鼻子、紧绷着的唇角,冷峻犹如鹰隼一般。 砰!甩手螅灭了火机,他将烟盒和火机并在一起,再次将手探进怀里。火机与硬物相磕发出沉闷声音,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腋下,原来,那里藏着一支九毫米的格洛克17型全自动手枪。 一阵冷风吹过,枝杈摇曳树影婆娑,发出细细簌簌的声响。黑衣人当下一惊,他警觉的睁大了眼睛,手按枪柄抬起头来朝着楼上的公寓窗口望去,黑黢黢的只有一面高墙却不见有丝毫可疑的迹象。黑衣人暗忖,眼下正值初春时节,多风多雨变幻无常,加之树木生出嫩芽日渐茂盛,自然风催秀木,又何必草木皆兵?怕是自己多虑了。黑衣人宽慰自己之后,又转念一想,大战前夕难得如此平静,也是少见,只是难为自己这三十年的老兵却还要戍守通宵禁卫达旦,真是份苦差事。于是,禁不住叹道。唉,这一夜过的好漫长啊! 夜风刚过,倦意袭来,黑衣人禁不住打了个哈欠,他连忙晃了晃脑袋随即叮嘱自己,既然重任在肩就且打消了这消极的念头吧!过了明晚,或许一切都会变得好起来。于是,抖擞起精神,一双枭目也随之警惕的朝着四周巡视起来。 第一章.琴星殒落(2) 1.1.2 t市的花园社区 00:10 裹在白色浴衣内的身体依然是湿漉漉的,带着烫体的水温深陷在浅驼色的棉质沙发里,就好像是埋在沙漠中待孵的鸵鸟蛋,四肢酸软得象是即将溶化的奶酪一样的无力。 她惬意地深咂了一口加冰的轩尼诗,干涩的液体停留在唇齿之间,舌尖慢慢地搅动,直到吞咽的冲动突破了本能的极限,她才让半汽化状的酒液如涓涓细流一般缓缓的淌进饥渴的喉咙,稍后再微微的张开嘴,将满口的酒香深深地吸入胸腔,血液随即加速流动,手脚有了麻酥酥的感觉,身体开始变得轻飘飘的。 宽大的落地窗将高层公寓内外的黑暗融合在了一起,仿佛是悬浮在夜色之中的客厅就变得愈加的空旷了。夜幕下清冷的月光透过密封的玻璃窗直泻进来,给四季常温的公寓增添了些许早春的凉意。 远处金河大桥上的高大拱形吊梁像弓着脊背的剑龙蜷伏在黑夜中,cbd的建筑群高低错落,楼顶上闪烁的霓虹和街道中流动的车灯将房内烘托得更加的寂静和幽暗。 从平躺在藤编茶几上的那个蓝白相间的烟盒里轻弹出一支“温柔七星”,优雅地夹在两指之间,疲惫的眼神迷离在空洞和混沌的黑夜中。 一个酝酿了很久的行动将在二十四小时之后开始实施,为了这一天她以及她的家人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和风险。四年前,从她决定要为一个伟大的目标而倾尽所有的时候起,一条艰难而漫长的道路便在脚下展开。在随后的每一天里,她几乎都在殚精竭虑的筹措和谋划着,一个完整而缜密的计划便在煎熬中一步步的形成。在推动这一方案朝着预定目标靠近的过程中,犹如困坐在闷罐车厢里,看不见一丝光亮,但在她的内心深处始终期待着能有一个契机出现,从而帮助她把希望变为现实。就在不久前,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为她的艰难旅程敞开了一扇窗,把成功的曙光呈现在她的眼前。现在,距离大功告成就只有一步之遥了。 此刻,一支由“小鹰”号领衔的特混舰队正沿着台湾海峡朝着她在日本佐世保军港的基地驶来,并且将会在那里驻扎休整一段时间。美国海军最后一艘常规动力的航空母舰在完成了例行的亚太巡航之后即将退役,从而给这个海上巨兽的传奇经历划上了一个神秘的句号。这是因为,无论是她的装备还是战力都是一个个待解的谜团,甚至连她的归宿都还是个谜,而在近几天之内,它们其中的一个,将会得出答案。 明晚午夜时分,一串加密的卫星数字信号将会如约传送过来,信号的持续时间将会很短,采用特殊的频率和特殊的接收方式,以及唯一的解码途径。了解这一秘密的人只有两个,即发送信号的人和接收信号的人,这是存在于两个人之间的约定,而其中一人此时正在她独居的秘密公寓里静等着这一辉煌时刻的来临。 一想到在未来的几天中,付出了四年之久的努力就会有结果,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和油然而生的喜悦化作一抹浅浅的微笑爬上了她的眉梢和唇角。 于此同时,博士那张瘦削而坚毅的面孔再次出现在她的脑海中,耳畔似又响起他浑厚低沉的声音。 “总部派来的新人明天就要到了,他可以帮助你好好把握这次难得的机会,等任务结束以后,小组的工作就交给他来负责,你也可以退居幕后休息一下了。” 终于可以退下来歇一歇了,重温久违了的家庭生活,补偿聚少离多的亲人,做回贤良温淑的女人,这一切算不上奢侈的想法,却曾经是那么的遥远。 想到这里,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微微欠起身来,“嚓”的一声,点燃了一根加长火柴,橘红色的火焰在充斥着沐浴香波气息的客厅里“噗”的燃起。一下子照亮了她漂亮的脸庞。拳头大小的亮光欢快的跳跃着,慢慢地靠近她衔在唇角的香烟。 嗖! 一股凌厉的风突然从左侧袭来,摧动了那团火焰,整个房间似乎也随之抖动了起来。 她的头颅先是被用力地甩向右侧,紧接着又被身体的重心猛地拽了回来,随即便重重的垂落在丰满的胸前,下颚压住了白金项链上吊着的那颗星型的海蓝色宝石。 她双手无力的张开,身体颓然跌坐在柔软的沙发上。那支燃烧着的火柴飘落在残存着红酒的杯中,“嘶”的一声熄灭掉。血的腥味浸蚀了午夜的黑暗。 一粒镍钛合金的枪弹在密封窗八毫米厚的玻璃上留下了一个直径接近九毫米的规则圆孔,准确的击中了她的左侧脸颊,高速穿出的弹丸撕裂了右侧头盖骨,重重的嵌在了淡蓝色基调的壁布上,飞溅的鲜血夹杂着头骨的碎片喷洒在沙发上。好像打碎了装满番茄沙司的玻璃罐头瓶一样。 四周重又恢复了平静,客厅内除了多出一种鲜红的颜色之外,一切如常别无两样,甚至不缺少生命的迹象。她的魂魄尚未消散,只是随着血浆迸溅飘散在了空气中,却依然注视着那颗挂在自己颈上的项链。琴星陨落,却把寄托留了下来。 佝偻着身子蜷缩在越野车里的黑衣人一动不动,像一支栖息在枝头的大鸟一样,他微闭的两眼深陷在眉棱骨下,像两个黑洞一样阴森恐怖,只有当他叼在嘴角的香烟忽暗忽明的时候,才依稀显现出他眼角的皱纹,那显然是岁月沧桑的磨砺留下的印记。突然,像是受到了莫名的惊扰,训练有素的黑衣人猛地睁开了眼睛,冷漠的眼神中竟然显出一丝惊恐。 但是他只让犹疑的表情在脸上停留了片刻,便迅速的打开车门跳下了汽车,三步并作两步跨到公寓楼的门前,使劲的揿动门铃。 嘟…嘟…,对讲器中一片空白没有人应答,黑衣人按捺不住,连忙吐掉烟蒂,慌不迭的从衣兜里掏出一串钥匙,连试了几把之后终于打开了公寓的楼门。 高速电梯只用了不到一分钟便将黑衣人送到了公寓的三十八层,电梯门朝两侧打开,双手平端着格洛克的黑衣人快步走出电梯。他紧贴着墙壁一路前行,直到甬道端头的一套公寓门前站下了脚步,他压低了枪口侧耳听了听房内的动静,鸦雀无声。 黑衣人不敢怠慢,立即枪交左手,腾出右手从身后的腰带上取下一串钥匙,他迅速从中取出一把插入锁孔,这一次他选得很准,房门无声的打开了。 站在客厅正中的黑衣人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景象,冷汗浸湿了衣裳。 秦雅,代号“琴星”的总参六处高级特工,“蓝海之心”小组的主管负责人,午夜时分被秘密射杀在了自己的寓所里。 第一章.琴星殒落(3) 1.1.3 金河大桥的拱形吊梁 00:20 m25狙击步枪最早被用于美国陆军特种部队,是经过改进的一种轻型狙击步枪,在一九九一年的海湾战争中配发给海豹突击队参与实战,发挥了极佳的效用。枪身全长一点一米,枪重四点九公斤,非常适合随身携带。它的最大有效射程可达九百米,配装有an/pvs-4型夜视瞄准镜能够使七点六毫米的子弹准确的击中五百米内的任何目标。 现在,它就安静的躺在金河大桥拱形吊梁顶部的检修平台上,火药喷发后的焦痕残留在消音器枪口的边缘上,像沾在孩子嘴角边上的冰激凌残渣一样,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火药味,虽然射击产生的枪声还不足一个人的轻声咳嗽来得响亮,但是,那特殊的闪光和气味还是在城市夜空里留下了抹不去的印象。 黑色的绒线帽和棉线围巾遮住了除眼睛之外的整张面孔,这使他看上去更像是个银行劫匪,而不是一个手段高超的职业杀手。 单手轻盈的合上了3g智能手机的黑色翻盖,机盖上的彩色视窗发出的煊蓝色闪光瞬间照亮了他的面颊,从他紧绷着的嘴角上看不到一丝表情。 他已经从手机屏幕的图像当中看到了那枚九毫米枪弹的威力,那是他隔着八百米远的距离,利用手机上的监控视频超视距完成的,堪称杰作。 既然目标已经被干掉了,好心情自不必说,但他的脸上却没有显露出一丝迹象。这是职业习惯的抑制作用,即使他此时满心欢愉,然而杀手是绝对不会把这一切挂在脸上的。 取下sim卡后的手机被重新装入腰间的皮套,他会在落地后的第一时间里丢掉那张多余的卡。现在他要做的就是迅速与桥面上负责接应的同伴会合,以便尽快的离开这里。到了明天这座大桥上将会布满身着制服的警察,而附近则会出现不计其数的便衣警探,他们很快就会盯上这座高大的双层索吊式大桥,因为弹道分析专家很容易便能锁定这个地方。 此时他已经熟练的将m25拆成了四个部分,枪体、枪管、瞄准器和消音器,并且稳妥的存放在了小提琴盒般大小的箱子里。黄色的弹壳被他小心捡起后仔细的放进了上衣的左胸兜里。 黑色的无指绒线手套缓缓的滑过箱身,“啪”的按上锁扣,然后像个刚刚结束了演奏的小提琴手那样拎在手里,沉甸甸的充满了质感。与皮质手套相比他更青睐棉毛织物,这会使他在攀爬时不易滑脱,抠动扳机时的手感更柔和。 他向着那座闪耀着灯火霓虹的高层建筑望了最后一眼,城市依旧平静,生活并没有因为自己准确的一扣而有所改变,这让他倍感欣慰。 他很敬业,常以自己的职业为荣;也很内敛,以避免干扰别人的生活为条件;虽然做到这一点很困难,但是他很坚持,并且他做的很好。 黑色的商务型丰田海狮隐在黑夜之中,他快步的横穿大桥,向正在车前警戒的一个长相酷似冬瓜的同伴打了个招呼,然后便纵身跃上了汽车。 “冬瓜”紧跟着也跳进了汽车,另一个猴子模样的家伙坐在驾驶室里,汽车随即发动,丰田海狮黑着大灯朝着桥头驶去。 桥头的阴影里,一个又瘦又扁的同伴从地上爬了起来,他迎着车头伸手打了一个安全的手势之后,便无声的从地上弹起,象生鱼片一样的紧贴在擦身而过的汽车驾驶室的车门外。丰田海狮丝毫没有降低速度,载着三人小组转瞬间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汽车的引擎声吵醒了桥下一个衣衫邋遢的计程车司机,他翻身从后排座位上坐起来,用胖手揉了揉惺松的睡眼,然后从老式捷达车的手摇玻璃窗里探出头来,他望了望桥顶上高高矗立的壁雷塔,然后打开后车门,吃力的搬动右腿迈出车门,他懒散的伸了伸腰,然后再次吃力的钻进了前排的驾驶室。 老式捷达的引擎清晰而强劲,它悄无声息的压过柏油路面,消失在夜色之中。 天空开始积聚起厚厚的云层,这座北方的滨海城市将在午夜时分迎接第一场春雨的到来。 海南三亚国际机场 嗡… 一架两叶桨的微型直升机在距离地面四米左右的候机大厅里颠簸飞行着,只见它忽上忽下的震荡,忽左忽右的摇晃,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在人们的头顶上乱撞,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突然,正在空中挣扎着的直升机猛的一个踉跄,机身一下子失去了平衡,本来灵巧如雨燕一般的直升机立时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一头朝着售货亭扎了下来,硬生生的撞在了一个健硕的背影上。 “对不起!叔叔。” 一个八九岁大的男孩跑过来,手上捧着直升机的遥控手柄,怯怯的说道。 “哦!没关系的,小弟弟。” 二十七八岁的魁梧青年转过身,和蔼的说着弯腰捡起地上的遥控直升机。 “喔!仿挪威的黑黄蜂,精致的玩艺儿,做工很不错。” 他将直升机托在掌中饶有兴致的端详着,情不自禁的称赞起来。男孩见状似乎找到了知音一样,立时忘记了刚才的鲁莽,兴奋的说道: “它真的很棒,能飞出去十米多,足有五层楼那么高,只可惜…我还控制不好它。” “你还不够熟练,多作练习就好。” 年轻人的眼中跳动着火焰,仿佛托在手上的已不再是一个遥控飞机了。 “你知道它叫黑黄蜂?那一定飞得很好了,教我几手怎么样?” 男孩迫不及待的要求着,年轻人有些犹豫的看着他渴望的眼神,大手抚摸着男孩的头。 “好吧!就一分钟,只能一分钟。” 年轻人答应了,男孩高兴的跳了起来。 不远处的排椅上,一个儒雅的中年人平静的看着眼前的情景,但他的注意力不在那男孩身上,而是那个健硕的青年。 年轻人蹲下身子,将微型直升机摆放在地面上,发达的背阔肌将他的黑色皮夹克撑得紧紧的,就在后腰往下臀部往上的位置,一块硬物凸起,吸引了那个儒雅中年人的注意,他禁不住蹙起了眉头。 “起飞的时候动作要稳,不要急着飞出去,先调准好了方向,就像这样。” 年轻人说着,直升机已经像一只蜻蜓一样慢慢的从地面上升起,稳稳的悬停在了头顶上。 “这款直升机带有陀螺仪,能够水平转向,等你确定它对准了你想要去的方向,再轻轻推动控制杆,看好了,我们开始飞了。” 直升机水平转动尾翼,机头对准了候机大厅里的通道,只见它突然加速,小小的机身如同长了眼睛一样,拉升、俯冲、规避、转弯,年轻人娴熟的调整着微型直升机的飞行姿态,让它避开行人和障碍物的同时还灵活的做着各种动作。 “真是个行家啊!这玩具的性能已经发挥到了极致。真的了不起!” 那个儒雅的中年人不知何时凑到了近前,他嘴上称赞着,眼睛却朝着年轻人的腰间凸起的部位望去。年轻人见状迅速的收回了直升机,关闭了手中遥控器。警觉的站起身。 “这没什么,只要喜欢,都能做得好。多练习,要有耐心哦!小弟弟。” 年轻人说着,将直升机和遥控器一并还给了男孩。 “谢谢叔叔,我会和你飞得一样好。” “我相信,你肯定能行的。再见了。” 年轻人说着握紧了拳头和男孩的双手对撞了一下,然后朝着中年人点了点头,便提起地上的旅行包转身朝着安检口走去。 “好酷!” 望着年轻人潇洒的背影男孩禁不住赞叹了一声,也转身朝着排椅上的父母跑去。只留下中年人仍旧站在原地,平静的看着年轻人朝着安检口走去。 年轻人朝着安检人员亮出了一个黑色封皮的证件,那上面有一道银光闪过。中年人知道,那是一枚银色的国徽在闪闪发光。 中年人再次微微的皱了皱眉,继而也朝着安检口走去,经过时他的手上也同样亮出一个黑色封皮的证件,上面同样也闪出一道银光。 第二章.小鹰归巢(1) 1.2.1 台湾海峡 00:30 潮湿的海风掠过“拉森”号的船舷,飞溅的浪花冲刷着光滑的甲板,连绵不断的侧向风力令这艘航速超过20节的导弹驱逐舰倾斜了舰身。此刻,她处在“小鹰”号航母战斗群的第二道防御圈内,担负着针对来自南中国海的岸基导弹和陆航战机的防卫任务。 “拉森”号驱逐舰于二零零一年四月服役,排水量九千一百吨,舰长一百五十四米,舰宽二十米,舷高六点三米,最高航速三十一节,续航力四千四百海里,巡航速度二十节,是阿利.伯克级导弹驱逐舰中的第三十二艘。 顶着海风从军舰的中部朝舰岛上望去,高大的桅杆上隐约露出相控阵雷达的一角,在四块矩形反射板上整齐的排列着无数昆虫复眼般的天线单元,从三百六十度立体监视着周围一千海里范围内的天空和洋面,任何活动着的物体,哪怕是一只小小的舢板也逃不过它的监视。 走上狭窄的舰桥,斯蒂夫竖起了带着海军上校军衔的皮质军大衣的衣领,但是冰冷的夜风还是透过他的蓝色羊绒围巾钻进了贴身的毛衫里,这让他的胸口隐隐作痛,象是窝住了一口寒气。 作为一名导弹驱逐舰的舰长,斯蒂夫.萨默的年龄略显偏大。整个舰队中除了“弗吉斯”号补给舰的老卡吉船长外就属他最为年长了,甚至连指挥整个舰队的司令长官哈里斯海军中将都比他年轻五岁。 但是,斯蒂夫本人从来都不抱怨升迁无望,他是名踏踏实实的职业军人。眼下最关心的是如何将“拉森”号驱逐舰以及舰上的数百名水兵一起平安的带回到驻佐世保军港的舰队基地。但是,由于一个人的临时加入,却使得原本平静的航行变得充满诡异和玄机。 中央情报局的佩奇.波特兰在舰队即将驶入台湾海峡的时候莅临了“拉森”号,他是搭乘一艘“海狼”级攻击核潜艇中途加入到“小鹰”航母战斗群的,这个主管cia亚太情报事务的高级特工,具有中情局长和白宫国家安全顾问授予的特权,而他自身也的确肩负着一项特殊的使命。关于这一点,佩奇.波特兰本人一直讳莫如深,但是就在刚才,他的一番侃侃而谈却让萨默舰长稍稍窥探出一丝端倪。 “走台湾海峡,萨默舰长,看看大陆方面的反应。” 在斯蒂夫.萨默舰长不大的舱室内,个子高大的佩奇.波特兰把他的黑色礼帽推向脑后,露出毛发已经稀疏的额头,这是他躁动时候的举动,穿越敏感的海域让这个前海军扫雷舰上的二副颇为兴奋。 身为老牌的中情局特工,佩奇.波特兰还保留着八十年代以前的风格,尖领衬衫、粗宽领带、戗驳头西装、肥大裤子和三接头皮鞋,除此之外他还习惯使用史密斯.韦森半自动手枪以及用冷战时期的定式进行思维。 “正在崛起的东方大国越来越难以忍受挡在面前的这湾海峡了,如果不是我们的航母舰队像只楔子一样钉在这里,恐怕,早就有一架无形的桥梁把他们联系在一起了。” 斯蒂夫听得出来,佩奇.波特兰的话里明显带有恭维的色彩,当然,坐了人家的船自然要桨好,这也是人之常情,但事实果真如他所说吗? 斯蒂夫没有搭腔,但心里却想,航母固然重要,但那不过是伸出去的利爪,恫吓一下林中宵小尚可,但是对付一个醒来的巨人呢?看看当今的世界格局,早已不是如你所想了,醒醒吧!老兄。 “萨默舰长,你是老水手了,你知道我们有比这艘先进得多的航母,但是,没哪一艘能与她相比。” 斯蒂夫知道佩奇.波特兰指的是舰队的旗舰“小鹰”号,但他不喜欢对方把自己称作老水手。干吗这么说呢?难道他想说,你,萨默舰长也和小鹰号一样行将枯朽,尽早退役吧! 佩奇.波特兰没有注意到舰长脸上的不快,或者他根本就不在乎对方的感受,仍旧自顾自的倾吐着自己的观点。 “机遇注定她将被载入史册的,萨默舰长。我…我们有幸成为这一历史时刻的见证人,相信我。” 佩奇.波特兰神秘的扮了个鬼脸,然后把话收住。斯蒂夫.萨默疑惑不解的看着他,心说,中情局都是些神经兮兮的家伙,如果“小鹰”号上有如此玄机,你干吗不到那条大船上去卖弄关子? 见始终沉默不语的舰长用异样的眼神盯着自己,cia特工收敛了怪异的表情正色说道: “虽然是条旧船,但小鹰号上有他们感兴趣的东西。萨默舰长,等舰队一靠港,我会盯紧那条船的,你很幸运,你的拉森号刚好就泊在她的边上。” “哦!好大的一个鱼饵。” 斯蒂夫.萨默假装会意的点了点头,心里却禁不住往下一沉,心想,因为泊在小鹰号的旁边而被cia看上,可算不上是什么好兆头。但眼下至关重要的还是确保拉森号平安返港吧!要知道,这段路可不平静啊!还是抓紧时间赶路要紧,我可没有时间听你在这胡扯。 但佩奇.波特兰似乎并不打算就此罢休,他用左手摘下帽子,用右手连着向后胡噜了几下稀疏的头发,然后重新把帽子扣上,这样一来他的额头就显得更秃了。 “其实,我们并不在乎他们拥有航空母舰,这算什么?半个世纪以前的玩意儿了,看看眼下能够独步大洋无敌手的能有几个?那道我们会怕他们拥有航母吗?哼!” 佩奇.波特兰用鼻孔轻蔑的哼了一声,神秘的说道: “但我们绝不能让他们轻易的就拥有航母,嘿嘿…” 刚从对方的言语之中品出些味道来的斯蒂夫.萨默舰长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身来了,这并非代表他已经听腻了中情局特工的夸夸其谈,而是他必须要到剑桥上去走一走了。穿行在台湾海峡犹如在刀口下行船,作为职业军人他必须为这条船上的数百名弟兄负责,况且,他还担负着整个航母战斗群的警戒任务。即便佩奇.波特兰的讲话再精彩,他也不得不先把他搁置一旁,回头再叙了。 史蒂夫.萨默舰长的右手停留在军帽的帽檐边上,看着佩奇.波特兰稀松二五眼的举手还了礼之后,这才用力的挥下了手臂。在迈出舱门的时候,还在心里想着,这家伙曾经也是名海军军官吗? 第二章.小鹰归巢(2) 1.2.2 台湾海峡 00:40 沿着舰桥转到军舰背风的一侧,风力减弱了许多,但是他的大衣却早已被水雾打湿了。斯蒂夫拉紧了系在脖子上的围巾以便阻止无孔不入的海风折磨自己的胃,但更大的麻烦却在困扰着他了。常年的海上航行已经侵蚀了他的骨骼神经,胃痛没有减弱风湿痛却又开始发作了。 看着脚下翻滚的波涛斯蒂夫一度产生了恐惧的感觉,这个半生漂浮在海上的职业军人突然畏惧起来,那望不见底的海水下面一定潜藏着无法预知的危险,谁知道哪个不经意的触碰就会招致一场突如其来的灾祸?神秘的海峡,敏感得犹如行走在刀尖上。 斯蒂夫牢牢的抓紧了围栏,额头上冒出了冷汗。心想,也许那个中情局特工说得不错,作为一个老水手,莫非自己真的到了告老还乡的时候了?他回头望了眼刚刚走过的舰首,巡视的路程也才走过了三分之一的样子,现在折回舱去可不是什么好主意,那有悖于他的职业道德。 唉!这该死的海峡,靠着强大的航母战斗群真能将两岸长久的分隔开吗? 斯蒂夫的脑海中浮现出佩奇.波特兰那光秃秃的额头,心里则问了自己这样一个愚蠢的问题。 其实,斯蒂夫的内心里充满了厌倦的情绪,他经历过两次海湾战争,他的驱逐舰曾经在三分钟内就把十五枚“战斧”式巡航导弹准确的射向了萨达姆的精锐装甲师,而他自己几乎连爆炸声都听不见。那一刻他感觉无聊至极,他渴望的是指挥自己的军舰与势均力敌的对手厮杀。 太多的不对称战争!这让身为职业军人的斯蒂夫感到羞耻。他甚至盘算着申请结束自己的军旅生涯。他觉得与其开着拥有复杂技术装备的现代化的导弹驱逐舰到处凌辱弱小的对手,还不如回到自己在哈得逊湾的小艇上,备足了苏格兰威士忌和慕尼黑香肠,再带上心爱的鱼杆,然后独自一人出海去吊金枪鱼。 同是一湾海峡,但是今天的情形则完全不同,紧张的空气里始终弥漫着一种莫名焦虑,他知道此刻正快速驶离台湾海峡的“小鹰”号航母战斗群,正处在中国大陆一侧的上千枚中程岸基导弹的精确射程之内。 “是啊!绝对不可以掉以轻心,这里可不是波斯湾。” 斯蒂夫在内心里感叹道。 “对不起,少尉。请让一下,我有事要和舰长谈。” 一个语气强悍的声音从身侧传来,斯蒂夫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披着驼色风衣留着短寸平头的家伙正试图穿过战情参谋向自己走来,但是,那个年轻军官的手有力的抓紧了围栏,用自己的身体牢牢的守住了舰桥。斯蒂夫认出那个“平头”正是随着佩奇.波特兰一起登舰的中情局特工霍姆.海德,而挡在他面前的则是自己的战情参谋瑞.林奇。 “林奇少尉,让他过来吧。” 斯蒂夫嘴上命令着,心里却在纳闷,中国人真的很多啊!不仅海军连中情局里也到处可见华裔人员,哦!希望这仅仅是个巧合。 原来,佩奇.波特兰的助手,霍姆.海德与斯蒂夫.萨默的战情参谋瑞.林奇都是华裔小伙子,他们的中文名字分别叫作:贺海和林瑞。 “打扰了,舰长。” “平头”生硬的打过招呼之后,把脸转向紧跟在自己身后的林瑞,挑衅的撇了撇嘴,然后转回头来大声的说道: “波特兰先生希望在航行期间您能允许我陪伴左右,以便熟悉舰队的情况。” “哦,当然。” “多谢!舰长。” “你对海军了解多少?这可不是花几个小时就能看明白的。” 斯蒂夫说着朝林瑞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自己并不在意把这个中情局的特工留在身边。于是,林瑞退后几步侍立一旁。 “是,舰长。您说的完全正确,但我从小生长在海边,对大海并不陌生。” “平头”用力挺了挺胸回应道,他努力驱走寒气以便使自己看上去像一名威武的水兵。 “不错,那就跟着我把余下的路走完吧。” 斯蒂夫.萨默舰长说着转过身,忍住阵阵胃痛,吃力的朝着舰尾走去。“平头”贺海与战情参谋林瑞一前一后在狭窄的舰桥上艰难的跟随着。 “你不是在美国出生的吧?” 在经过一处狭窄的通道时,瑞对着挤在自己身前的贺海问道,显然他已经从对方的发音和语调当中听了出来。 “不是,我是从台湾到美国留学的,毕业后就留了下来。” “平头”贺海回答的很干脆,这有点出乎瑞的意料,瑞想,毕竟是中情局的特工啊!没想到说话倒是直来直去的,这可与他的身份有些不太相称啊。于是便对“平头”心存好感。但很快,贺海便反问道: “你呢?我想你也是…” “对,你猜对了,我也是移民,从香港来,很小的时候。” 瑞的回答也很爽快,没想到贺海听了他的回答立时来了精神。 “香港吗?莫非你也会咏春拳吗?” 贺海说着,摆动双臂模仿起李小龙来。瑞笑着答道: “是的,我从小就练习咏春拳,至今为止从未停止。怎么,你也感兴趣?” 贺海点了点头说道: “能练几招,但我不行,要说练拳我不如…呵!我更喜欢射击。” 贺海话说到半截欲言又止,瑞也不追问,只管顺着他的话头继续聊下去。毕竟是同祖同宗,血浓于水的关系,两个年轻人很快便熟络起来,交谈中时常也会夹杂着一两句粤语或是闽南方言,这让走在前面的萨默舰长听得一头雾水。 史蒂夫.萨默在一个避风处停下脚步,好让自己的胃能得到片刻的温暖。他看着面前正在热烈交谈的两个华裔小伙子,忽然生出这样的想法,如果有一天,在自己的军舰上出现若干个华裔水兵,就像他们两个一样,那么该怎样确定,自己所带的是一艘美国军舰呢?靠他们的制服呢?还是仅仅依靠桅杆上飘扬的星条旗呢? 喔!这是一个多么有趣的现象啊。但愿那一天不会过早的来临。 第二章.小鹰归巢(3) 1.2.3 台湾海峡 00:50 漆黑的夜空繁星闪烁,穹窿高远深不可测。两架f-18“超级大黄蜂”从舰首上空呼啸而过,橘红色尾焰划出几道长长的彩线,紧跟其后的是一架e2000鹰眼预警机,背上的盘状雷达令其看去好似一个怪物当空飞过,接着又有两架f-18随后飞过。这是从“小鹰”号上起飞的机群为正在驶离台湾海峡的航母战斗群作着最后一轮的警戒飞行,再往前舰队就将脱离这片敏感的海域了。 重新回到舰首的斯蒂夫.萨默舰长轻轻的舒了一口气,林瑞少尉提供的战情报告上面说,从头顶上空的侦察卫星即时发回的图像显示,目前情况一切正常,大陆方面没有对穿门而过的庞大舰队产生反应,他们的jh-7c“飞豹”战机仍旧停留在陆上的基地内,岸基导弹群也未见反应。 这能说明什么呢?不做反应不代表就没有反应,中国人一贯都是这样。含蓄、内敛,深不可测。谁知道会不会突然就有几架su-30mkk“鸭嘴兽出现在头顶上呢?还有令中国空军引以为豪的j-10“猛龙”战机,它的航程足以覆盖台海地区。 想到这里,斯蒂夫感觉胸口一阵刺痛,这让他的头脑变得更加清醒。 或许,就在此时,一千公里之外,他们的‘kj-2000’正在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引导着挂载远程精确制导导弹的“獾”式轰炸机虎视眈眈的呢! 疼痛令斯蒂夫的额角冒出了冷汗,插在大衣兜内的双手握紧了拳头,他努力忍住疼痛不使自己战抖。 陆基机动导弹呢?据说他们已经配备了中程的巡航导弹,那家伙的末端速度超过音速两倍以上,那可是任何拦截系统都难以奈何的呀! 斯蒂夫不愿再继续想下去了,胃痛已经折磨的他脸色苍白,他不愿让自己的部下以及中情局的特工看见自己的窘态。 “是时候回舱了,我需要一杯热咖啡来暖暖我的胃”。 斯蒂夫举起吊在胸前的红外夜视望远镜向着大海望去,他想在钻进温暖的卧舱之前再最后看一眼处在舰队护卫中心的庞然大物,那艘载着数十架f-18“超级大黄蜂”和各种作战飞机的“小鹰”号航母。 然而就在此刻,他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好像是被一只ak-47突击步枪突然顶在了背后,一股燥热立时驱走了堆积在他胸口的寒气,让他忘记了疼痛,他大口呼出的热气给举在眼前的军用望远镜蒙上了一层雾汽。 在由四艘宙斯盾级导弹驱逐舰护卫的第一道防御圈外,距离“拉森”号一公里左右的洋面上,一条鲸鱼的黑色脊背正露出洋面,随着焦距拉近,夜视望远镜里清晰的显现出了“鲸鱼”颀长的艇身和它中部凸起舱口处鲜艳的五星红旗。 “哦,我的上帝啊!它是怎么钻进来的?” 凄厉的警报声从“拉森”号上响起,sh-60“海鹰”反潜直升机立即升空,刚刚着舰的预警机群又再次从“小鹰”号上起飞,舰队变换队形,一道由护卫舰组成的防线已将“小鹰”号包裹起来。立时,如临大敌,气氛空前紧张。 斯蒂夫.萨默海军上校不得不放弃了想饮热咖啡的念头,转而端坐在指挥舱的舰长控制台前。他拒绝了中情局高级特工想要进入指挥舱观战的要求,命令卫兵将他们送回到自己的住舱,并限制了他们的行动自由。 哪怕你是白宫派来的也不能在紧急时刻干扰指挥系统,这是铁的纪律。萨默舰长铁青着脸看着佩奇.波特兰和他的助手被挡在了舱门外,然后下令:全舰进入战斗状态,随时准备击沉闯入航母战斗群中的那艘潜艇。 在他身边负责火控系统的副舰长大声地下达着指挥命令,这艘现代化的驱逐舰上远攻近防的各种武器系统已经全部开启,立时,剑拔弩张的火药味愈来愈浓了。 一阵紧张忙乱过后,各个战斗部上的人员已经就位,舱内舱外渐渐平静下来,人们都在紧张的等待着攻击的命令。扬声器中陆续传来各部门攻击准备就绪的急促报告声,面对副舰长惶恐的眼神,斯蒂夫抬手示意他少安毋躁,暂且待命,静观事态发展。 其实,此时的萨默舰长已经不再紧张了,他知道这个不速之客的来临并非不怀好意,而是来炫耀它的超级静音能力的。在反潜预警机和驱逐舰、护卫舰的层层保护之下还能不声不响的现身在航母战斗群中就已经实现了它想要达到的效果。所以,现在要做的不是要击沉它,而是如何还以颜色,挽回难堪的局面。 “舰长,联合指挥中心报告说…” 战情参谋林瑞一脸严肃的大声报告,但话未说完就被萨默舰长拦下了。 “拿来我听!” 斯蒂夫估计到了联合指挥中心的报告内容,他不想让难堪加剧,于是他接过了战情参谋递过来的耳迈。 “各部门保持冷静,对方没有敌意!” 耳机中传来”超级种马”观测员的报告声,舰队遭受的史无前例的重大威胁,现在看来却好似虚惊一场。 正如斯蒂夫判断的那样,无须使用主动搜索雷达和吊放式声纳,”超级种马”在近距离的上空能够清楚的观察到“鲸鱼”的武器发射口全部紧闭着。显然,它不是为了作战而来的。 斯蒂夫.萨默舰长将耳迈交还给了战情参谋,转而低声对身旁的副舰长说道: “解除吧!它无意冒犯我们,估计是蹲伏在海峡洋底,碰巧撞见了我们,算是不期而遇吧!” 副舰长大声的下达了攻击终止的命令,气氛立时变得和缓了许多。接着,战情参谋宣读着来自舰队指挥部的命令,命令同步也出现在了斯蒂夫面前可视通讯系统的显示屏上。 “舰队保持队形,目标和航速不变,“拉森”号留下护送客人离开”。 斯蒂夫拇指向下,示意军舰降低航速,以便陪伴在那条愣头愣脑闯入航母舰队阵列中的“鲸鱼“。 指挥舱内渐渐的安静下来,看到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斯蒂夫大声的下达着命令, “警报解除,对方没有敌意,各部门保持警戒”。 海面上两艘军舰一明一暗的并肩行驶了片刻,“鲸鱼”渐渐潜入洋底,转眼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拉森”号随即也加大马力向着远去的航母战斗群快速追去。 拉响警报的是舰长室的战情参谋,华裔小伙子林瑞海军少尉。他透过驱逐舰的圆形舷窗能够隐隐约约的看见潜艇上那面迎风飘扬的五星红旗,瑞的眼眶有些湿润了。 一艘中国海军的“宋级”柴电动力潜艇,在能够对“小鹰”号航空母舰实施有效攻击的距离内悄然浮出海面,之后,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理论上讲早在浮出水面之前,它的八管发射器的“暴风雪”超音速鱼雷就足已将“小鹰”号送入海底了,而在那个时候“小鹰”航母和他的整个战斗群却还浑然不知呢! 第三章.蚁穴溃堤(1) 1.3.1 t市-欧陆风情街上的“蹊径书吧” 01:00 一双瘦骨嶙峋的大手平铺在桌面上,借着笔记本电脑的荧光,那手背上暴起的条条青筋清晰显现,仿佛老树的粗糙表皮烙印着逝去的岁月与年华,曲曲弯弯的纹路记录着经历的蹉跎与坎坷。一只即将燃尽的中华香烟支在烟灰缸上,悄悄的冒着缕缕青烟。一只青花盖碗敞开着,碗盖斜插在碗托上,碗中的竹叶青已是水冷茶淡。 花甲老人闭上眼睛,用布满黑斑的手轻轻揉捏自己的额头,让满腹心事慢慢沉淀梳理。毕竟年事已高,就算筋骨硬朗但精力已大不如前,能熬神费力撑到夜半黎明时分的老人已经实属罕见了。 总参六处负责人,风华三杰之一,有“博士”之称的少将资深情报专家尹博深感力不从心。在维护国家安全的隐秘战线上苦战四十年的老将军早已到了解甲归田的时候了,但是心系航母的一腔赤诚让他苦撑到了现在,然而他心里清楚,无论再怎样坚持,这一天终归是要到来的。 承担着国产航母情资收集任务的情报小组在四年前成立,总参情报局正式命名为“蓝海之心”划归六处辖制。几年来,小组在负责人秦雅的带领下工作开展的卓有成效,并且,巨大的收获预计将在二十四小时之后实现,这是一个令人期待又极度担忧的时段,全体参与人员小心翼翼的等待着,如履薄冰。 明晚,小组有望获得一组现役航母的数据资料,从而有助于解决困扰着国产航母研发进程的技术瓶颈,为了这一天秦雅付出了太多的心血,作为主管这次行动的上级领导,尹博为秦雅所做出的努力与贡献深感欣慰与赞赏。尹博深知,秦雅已成为六处的灵魂和主力,自己手中的帅印应当尽早的交给她。 两小时前,秦雅刚刚向博士汇报了他的全部行动方案,但没有对情报来源做出明确的说明,这是情报工作的规则,即使对自己的上级领导,这一敏感部分的内容也是不能透露的秘密,这一切都源于关乎情报员的安全。尹博批准了她的计划,随后将参与行动的主要成员召进房间,几个人一起围坐在博士的面前。看着一脸倦容的秦雅,尹博沉沉地说道: “时间尚早,秦雅,你不必为此浪费精力,早点回去休息吧!把精力养足,明天午夜才是最需要你的时候。” 尹博在面对疲惫不堪的秦雅时努力表现的轻松一些,为的是不让自己也现出疲态从而增加她的心理压力。 “我还撑得住,博士,倒是您该回去歇歇了。都快七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能熬得了夜呢?” 秦雅心疼的看着老先生憔悴的面容,这让站在一旁的助手荀循也忍不住劝了起来。 “是啊!博士,您这么大岁数了,还是回去休息吧!有我留在这里足够了。不是还有新人加入吗?就让我们年轻人干吧!” “快到交给你们年轻人的时候了,再耐心些。秦雅,你先回去休息,确保完成明天的情报收集任务,我再留下一会儿,等总部派来的新人一到,我就走。” 尹博的口气不容质疑,因为,现在他唯一牵绕于心的事就是那份将要获得的航母情报,所以,秦雅的作用至关重要。 他转过头,朝着角落的阴影里说道: “现在听我命令,林烈跟秦雅走,她的安全由你全权负责。荀循,你留下陪我,等新人一到,我就把工作移交给你们。” 秦雅见博士出言严肃,于是不再争执,无言默许,一旁的荀循见状也连忙点头称是。这时候,角落处黑影里站起一人,只见他身形高大一袭黑衣,鹰鼻鹞眼窄脸长颌,一副凶相。 “要是我走了,博士,那您…?” 林烈的声音沙哑而低沉,犹如枭鸣。博士摆了摆手把他的话挡在了一边,林烈见状也只得将说了半截的话又咽了回去。 怕引起博士不快,秦雅连忙起身道别,林烈和荀循也随她一道走出门外。 尹博睁开眼,伸手将已经燃尽的烟蒂熄灭在烟缸里,目光重新回到面前的笔记本电脑上。一份名单和一张组织架构表呈现在屏幕上,那是博士决定在引退之前要做的最后一件事,他要安排好团队的组织架构以确保权利的平稳过渡。 老人紧盯着名单上的两个人陷入沉思,陈墨、舒展。他们就是即将来六处报到的新人,尹博费尽心机挑选的精英特工。 和平时期,看似庞大的总参六处其实人力极度匮乏。除了由秦雅领导的“蓝海之心”小组在执行极度保密的任务以外,尹博的手下主要有两个部门,其一是以对内为主的技术部,主管名叫吕律调。其二是以对外为主的外勤部,主管名叫林烈。在“蓝海之心”小组的特殊使命告一段落之后,尹博决定引退。接班人的不二人选当然是他特别青睐的秦雅。这样,为弥补人力的不足,他特意向总部申请纳入新鲜血液,为此得到了总部首长的大力支持。两名精干的特工将被派往六处,充实骨干力量。他们将于凌晨时分到达,刚好可以参加明天夜里进行的这场情报会战。 嗡… 尹博兜内的手机发出蜂鸣声,将他从沉思当中惊醒过来。他沉吟了片刻,让头脑恢复了清醒,这才不慌不忙的掏出手机按在耳上。 “博士,我是吕律调。” 话筒里传来一个柔美的声音,尹博感觉心里一热。 “请您赶紧返回处里,总部有重要战情通报。” “哦!律调啊,一定要我亲自接收吗?” “是的,博士。一级机密,必须您本人签收。” “嗯,好吧!我这就赶回处里去。” 说到这里,尹博忽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于是连忙吩咐电话里的吕律调: “哦,还有,你负责安排两辆车等在机场,两位新队员就要到了,他们乘同一个航班,我会命令他们一落地就立即赶到这里来,有车会快一些。” 挂断电话,尹博默默的自语道: “现在正缺人手,他们加入以后,应该让他们尽早上手才好啊!” 尹博的思绪仍旧停留在眼前的名单上,虽然他很迫切的想要见到这两位新人,但仍旧无法确定该把他们安置在怎样的一个岗位上。 “博士,您要赶回处里吗?” 荀循推开虚掩着的房门走进来,显然,尹博刚刚对电话里所讲的话她都听到了。尹博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说道: “总部有一份紧急战情通报,我必须亲自签收一下,你留下来等我们的新同事吧。” “您一个人走?那可不行。” “这没什么,我们自己的天下,有什么可怕?” 尹博说着抬手闭了手提电脑,起身披上大衣。 “麻痹不得,博士。我送您走,留下小刘接待新来的同志吧。” 荀循说着转身出了房间,去向特工小刘布置任务了。博士沉沉的望着她消失在门后的背影,心下里自语道,哦,连这孩子也长大了,是该退啦! 荀循发动汽车的时候,尹博隔着车窗向站在书吧门口的特工小刘挥了挥手,黎明前的夜色将她孤单的身影压缩的愈发渺小。不知何时起,天空里开始落下菲菲细雨,似茫茫夜空里垂下了一道雨幕,博士忍不住在心里叹道: “这夜好漫长啊!” 第三章.蚁穴溃堤(2) 1.3.2 t市第五大道20号总参六处 01:10 荀循的汽车刚一驶进总参六处的院子尹博便看见了守候在小楼门口的吕律调。车刚一停稳,吕律调已经撑着伞迎到了车门前。 “出了什么情况?” 尹博边迈步走向门前阶梯,边对着身边的技术部主管询问道。 “我们的一艘宋级潜艇在台湾海峡跟踪了小鹰号,它在小鹰号的航母防御圈内主动上浮,宣誓主权。” 吕律调小声的回答,博士闻听心里一惊,一不留神脚下踉跄险些摔倒在地上,吕律调连忙伸手架住,心里不免一酸。 “您要当心些,博士。” 尹博抓住吕律调的手臂稳了稳神,连忙问道: “有没有发生…意外?” “没有,只当作是不期而遇。双方都很克制。” 尹博站下脚步似还有话要问,却又顾虑重重。吕律调善解人意的凑近老人耳边轻声说道: “是在安全距离内主动上浮了,没有发生任何摩擦。” “哦,这样比较好,虽然有些冒险,但目的已经达到了。” 尹博说话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显然吕律调刚才的话并没有完全平复老人的担心。于是,她半是赞成半是试探的说道: “其实,早该这样,对他们是个警告,否则,也太过嚣张了,只是还不清楚这样做能否起到作用。” 吕律调猜测博士的忧虑可能会有两个,其一是担心我们潜艇的自身安全。身处台湾海峡,就算是有岸基导弹和空中火力的支援,但毕竟是单刀赴会啊!“小鹰”航母战斗群反潜作战的能力超强,所以独骑闯营的风险极大,一旦被对方抢先发现发动攻击,被作为不明潜艇击沉在海底的话,那损失可就大了,不仅人员装备无法营救,且连脸面也丢失殆尽,这让博士怎能不担心呢?其二是顾虑我们潜艇的应对火候。就算对方一时没能发现有潜艇实施跟踪,如果我们一再冒进突入对方阵型过深的话,即使能安全上浮,也将给对方造成过大的刺激,会被认为是故意羞辱对方,从而导致一场军事冲突,这是我们所不愿意看到。然而,尹博接下来的问话却证明吕律调的猜测是错误的。 “小鹰号有没有因此改变航向?” 尹博终于道出了心底的疑虑。 “没有,博士,仍旧驶向了佐世保军港。” “哦!那就好。” 仿佛一块石头落了地,尹博松开紧抓着吕律调手臂的手,迈步上了小楼的台阶。吕律调一步不落的紧跟在身后,不解的追问道: “哦,原来您更在乎的是小鹰号的去向啊!怎么?您不担心我们的潜艇…” 尹博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笑笑说道: “当然不,我们又不是第一次这样做啦!只不过这一次,是想告诉他们而已,毕竟是在台湾海峡嘛!怎么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呢?我担心的是…这一次,小宋玩儿得有点太帅了,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演这么一出单刀赴会,差一点就误了我的大事啊!” 吕律调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一脸困惑的看着尹博。但尹博话说到此处却戛然而止了,他挥挥手便带头朝小楼里面走去了。 推开两扇铜条作胎不锈钢包边的磨砂玻璃门迎面是一扇同样用磨砂玻璃制成的影壁,一名便装女特工坐在前台。见尹吕二人到来连忙起身招呼,尹博和善的点了点头便径直朝里面走去。 大厅里漆黑一片,除了门口的当值警卫,此时的总参六处里空无一人。唯有把门的一处座位上亮着一点灯光。 林烈一袭黑衣坐在灯影里,面前的一盏老式的银行台灯将他的脸染成了绿色。尹博站下脚步吃惊的看着自己唯一在职的老部下,心中诧异,不是让你负责秦雅的安全吗?怎么这会儿你却坐在这里? “林烈护送秦雅回家,刚刚回来,我劝他回家休息,可他非要留下来等您。” 吕律调看出了博士脸上的不快,连忙替林烈解释。一直冷冷坐在角落里的林烈却突然开口纠正道: “我回来很久了,一直…不放心,所以,想等您回来。” 尹博轻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便径直朝楼上走去,在这一对并肩战斗过多年的上下级之间,彼此已经相知甚透,所以无需多言。吕律调看了眼闷不作声的林烈也没再说什么,便一路跟随着尹博上了楼,大厅里就只留下林烈孤灯暗影的坐在那里。 关了办公室的房门,尹博和吕律调相对而坐。吕律调将一个只有大拇指盖般大小的磁碟推入电脑光驱,然后将电脑推倒尹博的面前。很快磁片当中的身份确认程序开始启动,屏幕上出现了一系列的代码识别窗口,尹博连续键入了几个不同的密码之后,电脑便进入到了总参内部的局域网络之中了。 其实,作为技术部门主管的吕律调掌握着从后台进入局域网的通道,所以,她已经从通报的题目当中知道了战情通报的大致内容,但要了解全部内容就必须由尹博从前台进入才行。 尹博默不作声的读完了战情通报的关键部分,转而把电脑屏幕移到了吕律调的面前。这是种无需言表的信任,任何人都能明白,除了战友情谊之外,一定还有其他的感情在里面。 由于吕律调并不了解秦雅的具体计划方案,只对明晚的行动有个大致的了解,所以,他对尹博的担心自然不甚理解。 “此次小宋设伏,会对明晚的行动产生影响吗?” 吕律调看完战情通报之后,不解的询问道。尹博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接着又轻轻的摇了摇头,说道: “希望不会。但是…也很难说。” 吕律调似乎猜到了刚才博士对潜艇设伏小鹰号一事所表现出的奇怪反应。于是,她继续说道: “您是怕打草惊蛇?那么,有什么补救措施可以做吗?” “恐怕不能,其实,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尹博摇摇头,他不无忧虑的看着吕律调年轻的面孔,继而又不太放心的问道: “律调,你的设备都没问题吧?” 吕律调莞尔一笑,说道: “放心吧!博士,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那就好。” 吕律调看着尹博倦涩的笑容,心里仍旧放心不下自己刚刚提到的那个问题,她忽然想到了秦雅,于是赶忙说道: “博士,您说,小宋设伏小鹰的事要不要通知秦雅一声?” 尹博闻听当下心里一紧,心说,律调提醒得对啊!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一层?惊扰小鹰一事会不会影响明晚的计划,这也只有秦雅才会知道啊!于是,他赞同的点点头,沉沉的说道: “应该让她知道,只是她才回家休息,现在就要吵醒她…” 尹博看了眼腕上手表,有些于心不忍。 “博士,事关重大,秦雅必须马上知道这个情况。” 吕律调急急说道,于是,尹博不再犹豫,他提起了手边上的红色电话听筒。 第三章.蚁穴溃堤(3) 1.3.3 第五大道20号 01:20 嘟…嘟… 长音响过了好几声电话的另一端还是无人接听,尹博的脸色开始凝重起来,吕律调紧盯着博士脸上的神情,自己的心情也随之变得紧张起来了。尹博揿下免提键,扬声器立时发出嘟嘟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铃声被放大了好几倍,听来好像长笛一样。 两人对视了一眼,立时感觉到了某种未知的变故已经发生,两人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从座椅上跳了起来。 “秦雅出事了!” 尹博丢掉听筒颤声说道,那声音听起来竟有些凄惨,这大出吕律调的意外。这个曾经出生入死,笑傲谍海的风华三杰之中的“博士”,此时却一时失态表现得有些惊慌失措。 其实,并非是老人城府不深,亦非是他定力不够。造成尹博大惊失色的原因有两个,一是因为此刻这房间内并无旁人,吕律调是他最为信任的部下,视同女儿,所以释放情绪缓解压力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况且老人此时疲惫不堪体能消耗超限已近透支了。二是因为一个突然萌生的猜测,这种敏感的反应是在他刚一迈进六处大门的时候产生的。林烈的异常情绪和反常表现给了尹博一种不祥的预感,从那一刻起这感觉就犹如一块重石压在了心头。林烈是跟随他多年的老部下,为人做事一贯勇猛果敢,但他今天的表现却让尹博不解,情绪低迷得近乎失魂落魄一样。难道… 尹博毫不迟疑的起身朝门外走去,吕律调不敢怠慢连忙紧随其后,她从尹博的脸上证实了某种心照不宣的感觉。林烈,他一定知道了什么重大的隐情,或许还一时不便说出口,这对于特情人员而言也属正常,但是希望跟秦雅的不接电话一事无关,否则…吕律调不敢再往下想了。 冲出房间的尹博在不太长的楼道里看见了一个黑影,高大而瘦削。尹博放慢脚步来到近前,用近乎虚伪的亲切口吻问道: “老枭,你…找我?” “是,哦…不,我就是想问一下,行动之前我可不可以回家先睡一会儿,我看现在也没什么事,要不,我…。” 尹博的心在隐隐作痛,林烈的表情极不自然,显然他有隐情瞒报之嫌,再联想到秦雅那边的异常情况,现在他几乎可以判定眼前的这个人的确是出了问题。 难道秦雅果真遭遇了不测?尹博自欺欺人的反诘自己。其实他知道答案就摆在眼前,只是自己不愿接受而已。四年里,他和秦雅一道在艰难中跋涉,就像巴黎到达喀尔的赛车一样,目光所及之处,沙海几乎都是同样的形状,而且不时的变幻着模样,很多时候都只能凭着感觉来辨别方向。而今,就在几乎可以看见终点的时候,车子却突然抛锚了,这种打击可想而知。 吕律调看出了其中的端倪,她打开抽屉取出自己的配枪带在身上,转而说道: “博士,让老林先回家休息吧。剩下的这点小事儿,我来处理。” 吕律调很想压下尹博对林烈的猜疑,先赶去秦雅的住所确定个究竟再做下一步打算,毕竟事态未明,不好妄下结论。 “不,律调,你留下。老枭和我一道去。” 吕律调的建议被断然否定,她还想坚持,但被尹博的严厉眼神逼退,一旁的林烈面带惶惑,他犹豫的问道: “一道去?博士,您要去哪儿?” “去接秦雅。” “接…秦雅?我刚刚才送她回家。” “没错,但我们的行动提前了。” “哦,原来是这样,那好,我去准备车。” 林烈说着,慌忙转身下楼。尹吕二人盯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弯处,这才交换了一下眼色,吕律调紧跟其后也跑下楼去。 尹博略微定了定神,他取出一支香烟点燃深吸了一口,让压抑的心情平复一些,然后慢慢踱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稍稍冷静下来之后,一种痛楚悄然而至。求成心切和被动侥幸终酿大错,这足以将他一生的功绩抹杀干净。那不是简单的悔恨和内疚,是痛彻心肺的绝望。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间,却也是难以启齿的耻辱,那一刻“博士”在心底里认输了,无助的就像一个考试不及格的孩子。 当吕律调在小楼门口再次见到尹博的时候,他诧异自己的眼睛。“博士”苍老了许多,仿佛转瞬间完成了他一生的时光穿梭。只见他眼窝深陷,眉头紧锁,一向思维敏捷动作灵活的尹博,一下子具备了与他年龄相符的一切特征,木讷并且迟钝。 “博士!您…没事吧?” 一直站在细雨中的荀循忍不住开口问道,吕律调连忙接过话头,替尹博答道: “博士太累了,你要照看好他。” “这么晚了,您还不休息,这又是要去哪儿?” 荀循不理会吕律调的阻拦执意要问个究竟,已经坐在驾驶室里的林烈突然说道: “别问了,赶紧上车吧,现在可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吕律调意外的瞟了他一眼,心想,这老枭到还是个干事儿的材料,只可惜,如果秦雅真的出了事,他又该如何解释呢? 尹博也不说话,径直走到车前,等荀循也麻利的钻进了车里,这才转过身对一旁的吕律调意味深长的说道: “秦雅不会有事,我去去就来,你要看好我们的家哦。” “放心吧!博士,一路上多加小心。” 吕律调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点了点老人的腰侧肋下,那是老人带枪的地方,示意他要做最坏的打算。尹博显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用手轻轻拍了拍腰间,佯作轻松的笑了笑,说道: “放心吧!早准备好了。” 老人把话说完,转身钻进了车里。守门的便衣警卫早已将高大的铁栅栏门打开了,帕拉丁一个急速起步便消失在了门外,明晃晃的大灯照出好远。 吕律调朝着细雨迷蒙的第五大道上望了望,叮嘱警卫提高警惕,切不可大意疏忽,然后,回身返回小楼,又嘱咐了前台的女特工几句,这才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她要一直值守到天亮。 压低了车速的帕拉丁刚一蹿出蜿蜒低回的第五大道,便像离弦之箭沿着雨淋湿滑的大道疾驶而去,转眼就没了踪影。 道口边,一辆不起眼的老式捷达车忽然启动,悄无声息的拐进了第五大道,近光灯照着眼前昏黑的路面,轮胎碾过坚实的石板路面,发出低沉的胎躁声,像猛兽潜伏丛林时踏响的脚步。 捷达车在一扇略显破败的铁门前停下,熄了车灯静默了片刻之后,车门打开,一个邋遢的胖子笨拙的钻出车子,他拐着一条腿摸索着掏出一串钥匙,费劲的插进锁孔,铁门打开,看似破败的大门竟然不发出一丝声响,很明显门枢处早已镐过油了。胖子重新钻回车里,轻轻的发动了引擎,捷达车无声的驶进了院子,车灯晃过,隐约照亮了铁门一侧的门牌号。 第五大道50号 第四章.倭夷成奸(1) 1.4.1 日本海峡 拉森号导弹驱逐舰上 01:30 佩奇.波特兰在低矮而狭窄的船舱内佝偻着身子,像关在提笼里的刀螂一样难以舒展开身体。对于斯蒂夫.萨摩舰长的禁行令,同是海军出身的中情局高级特工给予了充分的理解与合作。只是,已经习惯了踱着步子思考问题的佩奇.波特兰却怎样也改变不了这一习惯,无奈船舱太小他也只能将就了。 这个习惯了北美广袤原野的德州小子连他自己也搞不明白,为何在他为中情局效力长达十五年之久的时候,却突然被任命为他不熟悉也不感兴趣的亚太区域的情报主管。 “唉!谜一样的东方!到处都是同一种长相的面孔,用着外形相近的文字。中、日、韩…,这些东方人我该怎样才能分清楚他们呢?” 上任之前,佩奇.波特兰曾经一脸无奈的问自己的同事,-一个专门从事东方情报分析的专家,希望他能提供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案。 “想要区分他们,你?” 那位东方情报分析员撇了撇嘴,说道: “基本上,这个,很难。不过,也有一个简单的方法,或许对你有帮助。” “哦?”佩奇.波特兰饶有兴致的盯着对方,说道: “简便易行正是我所需要的,太费脑筋的方法还是留给学者们吧!我去那儿可不是搞科研的。” “一般说来,区分中国人和日本人主要看他们的腿部。” 东方情报分析专家说着伸出自己的中指和食指比了个v字,然后倒过来立在桌面上,做人直立行走状。 “中国人的腿通常比较直,也比较长,就像我们。但是,如果你见到腿像这样的…” 专家说着略曲两指,指尖内扣作o形状。 “那一定是日本人。” “你意思是说,他们个子矮毛病全在腿上了?” “八九不离十。” “呵呵…” 话说到这里,二人都禁不住笑了起来。没过多久,佩奇.波特兰就有机会验证这一方法了。果然不假!事后他承认,那位负责东方情报的分析专家的确不俗,这当真是个行之有效的办法。 佩奇.波特兰在狭窄的铺位上躺下去,双手枕在后脑闭上眼睛,他感觉出船舱在微微摇晃,思绪随着舰体轻扬。他知道此刻军舰的航速不会低于三十节,显然“拉森”号正在全力追赶“小鹰”航母战斗群。他抬起手腕看了眼表,再过几个小时,此次航行的终点,佐世保军港就在眼前了,舰队靠港,他的使命才算真正开始。 中情局亚太情报主管佩奇.波特兰的随舰出访,源于一周之前的一次特殊会面。那一天,日本防卫省远东特课的负责人,广濑真之专程赶赴纽约,与刚刚上任不久的佩奇.波特兰进行了一次意义非凡的交谈,两大情报组织由此展开了一项针对日益崛起的中国海军的秘密计划。今天,佩奇.波特兰便是为此而来。 一周之前的一个夜晚 纽约 布鲁克林大桥 “有好久没到纽约来了吧,广濑先生。” “啊!自从强大的苏联解体之后,就再也没离开过日本啦!” “是啊,冷战结束以后,我们这些人不得不闲下来做点轻松的事了!” “难得的充裕时间呐!书法、围棋,啊!还有太极,呵呵!修身养性嘛!” “您对中国传统文化的修为造诣一定很深吧?” “皮毛而已,我的中国朋友对我说,中国文化的精髓不经过长期钻研是无法真正领会的!” “为什么呢?是文化背景问题吗?整个东方文化在我看来几乎都是一样的,离不开清一色的方块字。” “我想,难解之处在于她的讳莫如深,也许是历史积淀太久所产生的代沟吧!纵观人类社会的发展过程,还没哪一种文明像中华文明那样一脉相承的,确实是硕果仅存了。” “或许这就是被称之为东方文明的原因吧!因为有了中国,所以有了东方。但是,现在并肩作战的却是我们呐!这又该如何解释呢?” 德州牛仔后代的突兀言辞让感觉良好的东方客人一愣,只好硬着头皮支吾应承着。 “是啊,一个自相矛盾的命题,呵呵!的确很难说清楚。” 来自东方的情报专家被无意中点到了痛处,也只好尴尬的笑着圆场。心想,曾经的战败国如今只有作仆从的份儿,哪来的并肩作战的说法?但是,自大的中情局亚太主管却依旧口无遮拦的大揭其短。 “确实很难讲清楚,曾经,中国也是我们的盟友,而您,广濑先生那时候却站在了我们的对立面。” 广濑已经尴尬的不行了,他想如果不赶紧转移话题,恐怕跑题就不止万里了。于是,赶忙打趣道: “波特兰先生果然深谙东方文化,今后短不了要向您讨教,至于中国人…确实有太多的话题可以讨论,比如他们崇尚的中庸和谐无疑是人文的至高境界,但是同时他们也遵循无为和无极,这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标准呢?的确搞不懂!呵呵...搞不懂。” 全长一千八百多米,横跨纽约的东河,连接布鲁克林区和曼哈顿岛的布鲁克林大桥,它曾经是世界上最长的钢制悬索桥。作为具有工业革命划时代意义的建筑工程奇迹至今已有一百多年的历史,它见证了这个国家兴盛发达的过程。 沿着木道走在将近三十米宽的桥面上,甚至看不到大桥另一侧的河水,整个人感觉像是漫步在天桥上。夜风扫过微微有些发冷,身材矮小的广濑竖起了风衣的衣领。 好高大的钢铁怪物啊!他们的财富和资源真的是取之不尽!相比之下,我们的弹丸小国真的是无以相抗啊。 广濑非常敬畏这个曾经打败过自己国家的西方盟友,能蜷伏在这个巨人的脚下苟安一时,这对他和他的国家来说已经非常满足了。 “夜幕之中沿着布鲁克林大桥的木道漫步,观赏曼哈顿的美丽夜景,真是一件非常惬意的事情,佩奇.波特兰先生” 广濑对着身边高大的绅士由衷地赞叹道。 “是啊,布鲁克林大桥、帝国大厦和昔日的世贸中心双子塔楼,一直都是纽约的标志性建筑,” 一身老式特工装束的亚太情报主管神情黯淡的应道,显然,广濑的话刺伤了这位资深特工的自尊心。 “可惜美景不复存焉!” 佩奇.波特兰的最后一句拽文有些自我调侃的味道,正是因为情报界的失职导致了世贸中心双子座塔楼的损毁。 千人丧生的悲剧啊!佩奇.波特兰的心在颤抖。 “啊!记得有首诗是专门赞叹这座大桥的” 广濑意识到了自己的疏忽,连忙岔开话题。 “背靠幽光闪烁的城市楼阁, 俯瞰中流击水的过往船舶, 美丽的大桥傲然而立, 艺术的梦想圆满寄托” 广濑略显夸张地小声朗诵着著名桥梁建筑师戴维.斯坦曼为布鲁克林大桥写作的诗句, “这还不是最著名的,近代著名诗人哈特.克雷恩专门为它写过一首长诗,诗名就叫《桥》” 佩奇.波特兰的情绪显然受到了感染,他停下脚步低下头,对着矮自己二十多公分的广濑认真的说。 嗡…,广濑大衣兜内的卫星电话突然发出蜂鸣,打断了两人即将进入的文学讨论。 “对不起”,广濑表示歉意,佩奇.波特兰耸耸肩继续朝前走去。 第四章.倭夷成奸(2) 1.4.2 日本海峡 拉森号导弹驱逐舰上 01:40 嘭…嘭嘭 敲打舱门的声音将佩奇.波特兰从回忆当中惊醒,他惊慌的睁开眼睛,却见是林瑞少尉推开舱门站在门口,年轻的东方面孔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打扰了,波特兰先生,要不要用些茶点?” “谢谢!呃,少尉,我们距离整个战斗群还有多远?” “就快赶上了,先生。” 一名非裔勤务兵端着餐盘钻进舱里,舱内立时拥挤得喘不上气来。 “接近军港时我会通知您,先生,用餐愉快。” 舱门将佩奇.波特兰像囚徒一样禁闭在船舱内,这反倒让他觉得安全,惯于操纵阴谋的人通常都害怕被阴谋所算,因为他们深知陷阱无处不在。现在,找回了安全感的佩奇.波特兰重又陷入了回忆之中。 一周之前的一个夜晚 纽约 布鲁克林大桥 “事态进展得很顺利,佩奇.波特兰先生” 广濑手提卫星电话紧走几步赶上了前面慢慢踱着步子的亚太情报主管。 “非常感谢您和您的部门给予的帮助,蓝海之心的组织即将遭受到致命的打击,我们已经掌握了他们整个团队的情况,当然这多亏了您的大力支持。” “不客气,广濑真之先生,您知道我们之间有着更为广阔的合作空间,前提是成果共享” “当然,这是我们共同的利益,佩奇.波特兰先生” 广濑表示赞许,他双手插进大衣兜内,略略停顿,然后一字一顿的说出自己的计划。 “我有个想法,当然要得到您的同意,佩奇.波特兰先生。” 高个子的资深特工蹙了蹙眉弓突起处浓密的眉毛,表示了他的浓厚兴趣, “我们初步取得的成果表明了我们…,” 广濑突然察觉自己的措辞有些不妥,于是连忙改口, “哦,你们,是你们在他们组织里的内线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所以…” 广濑停顿了一下,然后加重了语气, “可不可以把你们的内线暂时转交给我们控制,这样会比较有效率,我们派出了非常优秀的人员去中国,刚刚取得的成果就证明了他们的能力”。 “中国有句谚语说得好,别人有,不如自己有,这话您该听说过吧,广濑真之先生?” “中国还有句俗语叫作,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佩奇.波特兰先生,您不想让我们的合作倒退到这一步吧!” 广濑的口气软中带硬,他预知此次的纽约之行不会一帆风顺,但是,通晓东西方文化的资深情报专家对于他的目标还是充满信心的。 “当然不是倒退,广濑真之先生,相反我们的合作还要更深一步!” 佩奇.波特兰似乎非常了解这位矮小又精明的同行的心理,他用粗大的手掌拍了拍广濑瘦弱的肩头,神秘的笑了笑, “我会为您带上一份重要的礼物到中国,协助您在那里的工作,相信那一定是一种非常有效的合作方式” 广濑眼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失望,他叹了口气说道: “我很愿意相信您所说的那是种有效的方法,但是,那份礼物?果真有如此大的威力吗?” 佩奇.波特兰无声的笑了笑,他示意广濑等自己一下,然后掏出老式的翻盖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庄逊,是时候开始你的中国之旅了。” 佩奇.波特兰停顿了一下,待听筒那一头把话说完,然后加重语气强调道: “如你所知,庄逊。我喜欢把事做得干净一些,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在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之后,佩奇.波特兰才语气柔和的与对方道别, “祝你好运,庄逊。看好我们的礼物,旅途愉快。” 好像搬开了压在彼此心头的一块大石头,佩奇.波特兰和广濑彼此会心的笑了笑。 “您刚刚朗诵的诗句很有激情,广濑先生,但那还不是最有代表性的,您应该读一读哈特.克雷恩专门写给布鲁克林大桥的那首诗。哇!气势磅礴,意境深远。” 佩奇.波特兰继续着刚才中断的话题,他的长臂绕过广濑的后背揽在他的另一侧的肩头,两个人朝着河对岸灯火通明的曼哈顿走去。 日本海峡 拉森号导弹驱逐舰上 慢慢的将思绪拉回到眼前,看看舱门依旧紧闭,蜷缩在铺位上的佩奇.波特兰觉得现在正好可以安心的想些自己的心事了,此次借助“小鹰”战斗群东渡日本除了与广濑的远东特课合作之外,其实是另有缘由的,这一层秘密深藏在他心里甚至连他的助手“平头”也不知道。 昨天,一条由他自己独掌的情报渠道传来了消息,称大陆致力于航母情资的特战小组“蓝海之心”已将目标锁定在了“小鹰”号航母上,有迹象表明一个重大行动将在明天展开,所以,佩奇.波特兰才会亲自搭乘“拉森”号宙斯盾驱逐舰随“小鹰”航母战斗群一道远航佐世保,以便挖出潜伏在“小鹰”航母战斗群内的大陆间谍。 在此之前,他已将捣毁“蓝海之心”小组的突击任务委派给了广濑真之派遣的特战小队,按照他提供的情报,这个特战小队已在一周之前就已合法身份潜入了中国大陆,并且完成了袭击前的侦查工作,攻击定于午夜时分开始,现在,想必他们早已经得手了。 佩奇.波特兰按捺住想要联络广濑真之的冲动,心想,还是保持一些矜持的好,那个小个子老头脑筋灵活的很,任何时候也不能让他产生错觉,要知道,方案再复杂,掌舵的人也是自己!对此,他为自己拥有了一条价值连城的情报渠道而庆幸不已。 佩奇.波特兰心想,它就像是一座金矿,源源不断的输出着宝藏。从“蓝海之心”小组的存在,到小组成员的构成,直至小组明晚的行动计划,甚至连小组觊觎的目标都被挖掘出来。现在,除了潜伏在“小鹰”战斗群内的间谍之外,对手的脉络已被把摸得一清二楚。 佩奇.波特兰懂得开采要适度,保护性挖掘是延长资源有效寿命所必需采取的措施。为此,一项比向保险公司投保更为稳妥的计划早在他的安排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他的中情局下属庄逊-中文名叫宋江的欧亚混血特工正在全力跟踪此事,估计再过几个小时,一支牢固的保险链条就会牵在宋江的手上了。到那时,佩奇.波特兰只要全神贯注的盯住“小鹰”号就行了。 现在,中情局的亚太情报主管突然有了饥肠辘辘的感觉,他端起林瑞少尉送来的餐盘,真的有些迫不及待了。 第四章.倭夷成奸(3) 1.4.3 t市欧陆风情街上的“蹊径书吧” 01:50 黑了大灯的丰田海狮在距离书吧小院门口大约十米远的街角边上悄然停下,引擎未熄隐隐发出“突突”的声音,像刚刚跑完一趟远路才得空喘口气的骡马一样发出阵阵的喘息声。稍停片刻,一个冬瓜状的黑影率先从车上滚落下来,只见他佝偻着身子,像个甲壳虫一样的快速爬到了书吧的墙角下,蜷伏在黑影里一动也不动。过了一回儿,确认墙里墙外一切安全之后,“冬瓜”回身朝车内招了招手,另一个健硕的身影这才从车上稳稳的走了下来。稠密的雨丝很快便打湿了他身上的那件黑色紧身衣,表层油亮油亮的像刚刚打过腊一样,将那人一身精悍的肌肉勾勒得线条清晰轮廓饱满,一副经典的型男模样。 一个猴了吧唧的家伙从后排车窗里探出头来,仔细的看了看周围的情况,但见雨夜迷蒙的街头巷尾一片安宁寂静,于是,他立即缩回脑袋伸手轻轻的拍了拍前排的椅背,坐在驾驶座位上的干扁清瘦的家伙闻声立即将车子滑动起来,转眼便消失在了细雨迷蒙的夜幕之中。 书吧院外的小街上,“型男”先是大摇大摆的走了几步,跟着脚步逐渐加快,接近院墙的时候他突然加速,只用了几步助跑便蹿到了墙脚边,一个跨步蹬踏刚好踩在了蹲伏着的“冬瓜”背上,借着“冬瓜”拱起的弹力,他稍一纵身便上了墙头,扒伏在墙头之上向着小院内观望。 但见院内漆黑一片,小楼的门户紧闭。仅有一楼的窗子里才隐隐的透出些光来。“型男”略一提气,健硕的身躯便越过了院墙,然后,像片树叶一样的轻轻落地,脚下毫无声响。 雨水早已打湿了地面,低洼之处还汪着积水,“型男”似脚下生根,稳稳的站住了身形。他抬眼朝小楼内观察,侧耳向院内倾听,但见楼内无影院落无声。“型男”心下猛的一沉,暗说不好!有灯必有人醒,岂能见灯不见人,这里是中国航母情报组织的基地啊!难道,这里连个警卫都不设吗?,这小楼静得没有道理啊! 本想先打开院门放“冬瓜”进来,这样多少可以添一个帮手,但是现在却来不及考虑这些了。他想,眼下情况不明,多一分耽搁就多一份意外,况且暗战本来就不靠以多取胜,还是兵贵神速吧! “型男”拿定主意,立即身随心动,眼睛瞄准了小楼的入口,下盘暗自用力,集聚了浑身力量的身体就像一块释放开来的弹簧一样准备跃起,在他的眼中,这二十几米跨度的小院用不了几步就能冲过去。 就在他作为全身支撑的右脚即将弹离地面的那一刻,却突然被一股横向袭来的劲力所阻挡。不知从何处探出的两只精瘦的胳膊像就地生根的藤蔓一样死死的缠住了“型男”的右脚踝,使他正要跃起的身体像是拴着个千金坠儿一样的跌落了下来。左脚落地时,他感到了一股刺痛从脚下传来,直达膝盖骨的半月板处。 如同所有凶猛的野兽一样,“型男”的注意力也始终瞄着远处,却忽视了近在咫尺的脚下。一个瘦小的身影像个石凳一样的蹲伏在墙脚处,任凭雨水淋湿了全身竟也一动不动,她便是尹博离开后独自留守书吧的特工小刘。 这个书吧是秦雅创办的“蓝海之心”小组的基地,平时就很少有工作人员驻守。一个秘密战线中的据点通常是不能对外挂牌的,所以才假扮作一个私人会所,以书吧的形式出现在公众眼中,而秦雅对外则宣称自己是这“蹊径书吧”的老板娘。 其实,自从尹博等人一离开,小刘便一直在院中巡视。明夜行动在即,小组成员都在为这场情报会战做着各种准备工作,小刘看得出这一次行动的重要程度非比寻常,所以无需尹博多言,这个年轻的特工自知该如何承担起守卫基地的责任。 当丰田商务车在院外十几米的地方停下来的时候,小刘就已经发现了这一情况。她警觉的在墙脚下隐蔽好自己,想近距离的观察一下墙外的动静再作对策。但等了一段时间之后,却发觉墙外毫无动静,正当她起身准备走到铁栅栏门前去看个究竟的时候,突见一个黑影悄然跃上了墙头。小刘暗想,风高放火,月黑杀人,今日恰逢雨夜,莫非是小偷上门行窃?看我生擒了这个蟊贼。于是,拿定主意束身不动,静等贼人上前。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来者不善,远非她所认定的鸡鸣狗盗之徒。 来人没给她足够的时间做出反应便跃下了墙头,她只够来得及就地隐蔽,好在“型男”也是求胜心切,这才让小刘有机会半路杀出,将对方已经腾起的身躯活生生拽了下来。 借着落地的惯性,“藤田”就地一个前滚翻挣脱了右脚的羁绊,而此时小刘也一个侧滚脱离了对方蹬踹的攻击路线,转而单膝跪地,手上已经多了一支九毫米全自动手枪。 “不许动!老实点。” 一声断喝,声音传出去老远,这让在院墙外正等候在门边上的“冬瓜”吓了一跳。他本能的举起了手中的枪,将按了消音器的枪管探进铁栅栏门,对准了院中的黑影。然而,没等他瞄准目标扣动枪机,那发出喊声的人影便颓然倒地,竟连一声呻吟也没有。 在身后传来严厉喝止声的同时,“型男”当即明白了自己闯入的果然是一处最为隐蔽的特战据点。心想,难怪从他们内部传出的情报把这里说成是什么“蓝海之心”小组的基地呢,现在看来果然不假。于是,杀戮之血直贯头顶,立时激起他满心的英雄气概一时的豪气云天。他在心中大叫道,适才枪挑了蓝海之心的掌门人,现如今又来踹你老窝的门,看来我藤田立威扬名的时刻当属今夜了! 已经跻身全球著名杀手《新贵十三屠》中第十一位的“型男”藤田秀,自午夜时分在金河大桥上射出那粒精准的子弹之后,便已经揭开了他杀手生涯的巅峰演出,现在,他要在相隔一小时之后再杀第二个人! 这一次他手上无枪,距离又近,身体仰卧,正好用上他的独门暗器。袖箭,一种按装在手腕上的暗器,却被“型男”开创性的用在了脚踝上。借着倒地滚翻的瞬间,他已经看见了自己身后的那人正屈膝跪在地上手里已经多出了一把特战专用的自动手枪。 藤田一时性起,万丈豪情狂风暴雨般的吹散了他生硬落地时造成的膝伤腿痛,云淡风轻般的刮走了因坠地不起而生的羞臊难堪,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和准头,只见他依左臀为轴,靠左腿为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旋动右腿,竟然抢在小刘扣开保险之前打出了致命的一箭。 嘣!嗖…扑! 绷簧弹起,利箭离弦,挂着风声一枚短箭呼啸而出,直奔着小刘的面门而去。一来夜黑,通体乌漆的飞箭毫不惹眼;二来无声,绷簧起时的微弱颤音淹没在雨声里毫不悦耳;三来过近,射程不超过四米迅急得来不及做出反应。 小刘硬生生仰面倒下,血溅当地。两臂竟然还直挺挺的举着那只已经子弹上膛却来不及扣开保险的格洛克全自动手枪。十五公分长的箭杆没入咽喉,仅有二三毫米末稍留在外面。足见其力道之大,箭速之快。 藤田跃然而起,毫无半点同情。他一边将左脚踝处的机关收拾妥当,一边迅速查看着小楼和院落,一切都平静如初,除了雨滴落地时发出的沙沙声响,再无半点动静。 栅栏门打开,“冬瓜”荷枪闯了进来,两人一左一右占据了小楼大门的两侧,此时“型男”的手上也多了一支亮闪闪的手枪,那银光在雨夜之中都显得异常的耀眼。 栅栏门外,欧陆风情街上,雨中一支黑伞如乌云飘过,执伞之人跛着脚行走艰难,口里却哼哼唧唧的唱着那首《东风破》。 “一盏离愁孤单伫立在窗口,我在门後假装你人还没走,旧地如重游月圆更寂寞,夜半清醒的烛火不忍苛责我;一壶漂泊浪迹天涯难入喉,你走之後酒暖回忆思念瘦,水向东流时间怎黱偷,花开就一次成熟我却错过……” 第一章.花旦揭幕(1) 2.1.1 t市航母基地 滨海船厂 02:00 从热吻当中挣脱出来,浑身上下就像在热炉当中烘烤过的白薯一样,肉臊皮燥得汗水湿塌了那件白色的男款衬衣。女人一轱辘翻身从单人床上爬起身来,一边整理着凌乱的头发一边踱到窗口朝外望去,眼前的船厂里正是一派灯火通明的壮观景象。 “你这就要走?这才三点多钟啊!” 躺在床上的年轻人恋恋不舍的问道,从洋溢着青春的脸上看,他明显要比那女人小很多。这是一个典型的姐弟间的恋情,男子热情任性,女子成熟包容,女大男小的情侣虽然不是主流,却也并不少见。如今另类的情爱观已不仅使相恋男女间的年龄差距拉大,而且还出现了倒错和逆转的趋势,甚至被有些年轻人追捧为一种时尚。 “我还有七八十公里的路要赶呐!宝贝儿。” 女人回过身来把一件黑色的修身牛仔裤套在她修长的腿上,低腰处露出一根深嵌在股缝里的丁字裤带,年轻人见了不免又是一阵面潮耳热激情澎湃。 年轻人显然余兴未尽,对于每周才有的一次约会,他总是期待又期待,感觉六天的日子过得好漫长,好不容易盼到了良宵美景却又总是在夜半之时匆匆结束,连抱得美人酣睡一宿的想法都成为了一种奢望。这如何能让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身心满足呢?于是,他半是商量,半是恳求的说道: “最多一个小时的车程而已嘛,六点钟再走就可以啦,回到城里刚好是上班的时间吗,何必着急?” 女人撩起衬衣下摆露出了少许蛮腰,她边扣好牛仔裤的裤鼻儿,边婉转的解释道: “会塞车的,你知道上班时间那快速路有多难走,车挤车的。我今天可不能迟到,公司有重要的外事活动,我得准时到场,欢迎仪式还要去主持呢。” 她的理由并非不够充分,的确,每逢周一都是车流量最大的日子,上班族们或自驾或乘公交已经让城市的交通拥挤不堪了,再加上送孩子上学的校车、公车、私家车,高峰时段的公路上经常会排起长龙来,塞车已是家常便饭了。但这些都还是可以克服的,而她所说的后一个理由,则是她万万也耽搁不起的。 她所在的跨国企业今天将迎来企业投资财团的老板,这对于t市而言或许都算得上是一件大事,注定会上各类报纸的头版,更何况对于她这个身居人事行政总监的雇员呢? “再待两个小时嘛,好不好?一个小时也行啊!求你,总也没机会在一起。” 年轻人略带撒娇的恳求着,姐弟恋情对有些娇生惯养的男生而言,就是能够让他将恋宠癖一直延续到成年以后,而这也刚好能够满足某些具有领袖欲望的女生,所以,年龄倒错的男女所组成的家庭也未尝不是一段幸福的姻缘。 看着孩子气的年轻人,女人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但她的手却没有停下来,这便是成熟女性的优点,她必须保持清醒和理智才能确保不会做出蠢事来。 “看你,怎么还像个孩子!” 女人边解开衬衣的扭扣边嗔怪的说着,年轻人像是得到了鼓励,更是有恃无恐的说道: “就是个孩子怎么了?你不是喜欢有个弟弟嘛!” 女人忍住笑将那件刚刚脱下的年轻人的衬衣丢在床上,侧转身去为自己戴上胸罩,嘴上逗趣道: “那你叫我姐姐好了?” 年轻人看着女人双手背在身后系着胸罩的柔美姿势,发自内心的叫道: “姐…” 年轻人故意拉长了声音,娇嗔的喊了声姐,终于将女人笑翻在了床上。 “当着人你也这么叫哦!可别害臊。” 亲热延续了将近十分钟,女人在气喘吁吁中问道: “你什么时候才会在市区里买套房啊!每次都要大老远的跑到这海边来。” 年轻人忙里偷闲的歇下嘴来,喘了口气回答道: “我才不会自己买房呢!更不会让你陪着我一起做房奴。” 女人心事重重的仰面躺在床上,任凭年轻人一通折腾,心情灰灰的问道: “那你准备在哪儿娶我?集体宿舍里吗?” 年轻人觉察出女人的情绪有些低落,于是,停下动作趴在女人的面前说道: “那你能干嘛?呵呵…,我们厂就要盖员工公寓了,每个准备把家安在厂里的员工都能分到一套。” 女人的兴趣似乎并不大,动也没动的说道: “员工公寓,那能有多大?三四十平米一套的,我可不要。” 年轻人瞪大眼睛,赶忙说道: “将近九十平米呐,标配的。” 女人瞟了眼他,撇撇嘴说道: “那要等多久啊!到现在你们连工厂还没建好呢?” 年轻人挺直了上身,急急的说道: “下半年就动工,明年底交房,很快的。别忘了,我们厂可是国家重点项目,生产生活两手抓。嘻!” 女人抻了抻被子,盖住裸露的上半身,说道: “先别说生活了,就说生产吧,我看了半天,怎么连个船的影子也没见着呢?” 年轻人笑了,自豪的说道: “呵呵…,你当然见不着了。现在,除了大运之外那就是我们的大船了,这可是国家战略性投资,能明摆浮搁的让人看呐!” 女人翻了个身,侧对着年轻人问道: “你意思是说?” 年轻人压低了声音神秘的说道: “整条航母分散在十几家工厂里造呢!我们厂专门负责最后组装阶段,到明后年的这时候你再看看,呵!八万吨级啊!一共两艘呢。” 女人的眼里闪出了光芒,她很有兴致的问道: “怎么可能?造船又不是拼火车,车头、车厢往起一挂就成了。” 年轻人有些得意,他点点头说道: “当然可能了,我说十几家还是少说了,加上预制零部件和装载设备的工厂加起来呀不下一百多家呢!” 女人若有所思的皱紧了眉头,不无忧虑的接着问道: “哦,是这样啊!下水时间有计划吗?” “这个不好跟你说,不过员工公寓嘛,铁定明年底前交房,春节我们就能在新房里结婚了。” “是啊!这样看来,倒是蛮快的。” 女人说的有些心不在焉,年轻人却听得当了真,他急急的说道: “还快呀?我都等不及了,恨不得现在就把你娶到手呢!” 说着,年轻人一下子将女人扑倒在了单人床上。 第一章.花旦揭幕(2) 2.1.2 关岛 安德森空军基地 02:10 规整的战情分析室内单调的摆放着十几把简单的座椅,除去一张投影屏和一块写字板之外就是四面淡绿色的墙壁,八盏金卤投光灯悬在不太高的天花板上,偶尔会随着地面的震动而微微摇晃,那是第十三航空联队作战值班的f-15e在起降时造成的。 罗杰.斯隆空军上校站在屏幕边上,看着眼前空空的座椅发呆,以往在作战情发布的时候下面总是坐满了他的第二十七战斗机中队的小伙子们,这些空中骄子里的精英们个个都是好样的,由他们驾驶的第四代战斗机f-22“猛禽”傲视亚太空域,是斯隆上校心底的骄傲。 此前,在多次的模拟对抗演练中,“猛禽”都以绝对的优势取胜su-27“侧卫”战机,这给斯隆上校和他的二十七中队赢得了至高无上的荣誉。但是,当他率领着六架“猛禽”部署在关岛之后,他才真正感觉到了这种第四代战机的卓越优势。浩瀚天空,来去自由,天地之大,任我驰骋的豪情使他的“猛禽”中队充满了好斗的激情。然而,当战斗真的来临时,身为指挥官的罗杰.斯隆上校却又充满了忧虑。他忧虑的不是战果,那是手拿把攥的胜利,而困扰着他的却是要把争得荣誉的机会交给谁。因为,“猛禽”中队里的每个小伙子都在摩拳擦掌的盯着这个近在咫尺的立功机会。 当肯.肖特和比尔.海特曼推门走进来的时候他们看到的是斯隆上校铁板着的脸。 “长官,第二十七中队上尉飞行员肯.肖特,比尔.海特曼奉命来到。” 二人立正行礼,手臂整齐的停顿在帽沿上,挺起的胸膛比他们的鼻子还要高。 “稍息。” 斯隆上校还礼,他的手臂向下挥动时快速而有力,这让两位“猛禽”飞行员感觉到了某种压力,因而在双手背后分腿跨立的时候,两人都有意的微微含起了胸膛。 “我们的猛禽怎么样?” 上校不露神色的问道,他的眼神背后藏着骄傲。 “时刻准备为国效力,长官。” “小伙子们,我知道你们都渴望在空军里建立功勋,但有的时候荣誉就像是派对上的美人儿,不是谁都有机会和她一起跳舞的。” “是,长官。” “什么样的人才有机会?” “最优秀的,长官。” 比尔.海特曼上尉抢先回答,与他的非裔皮肤相比,他的牙齿白得有点森人。 “不!是最适合的,孩子。你们要清楚,第二十七中队的小伙子们个个都很优秀。” 上校说着把目光从海特曼上尉的脸上移到了肖特上尉的脸上,他对这个性格温和的南方小伙子情有独钟。 “这项任务非你俩人属,现在坐下,小伙子们。” 罗杰.斯隆上校用手里的遥控器关闭了屋在里的灯,接着投影屏上显现出一张中国大陆沿海区域的地图。 “先生们,下面我所介绍的作战方案仅限于在坐的人员知道,以后不再重复。” 上校一改刚才的亲切称呼,转而严肃的警告自己的部下,这是一次严格保密的行动,之所以选择了他们两人,原因之一就是他们做事谨慎。 “众所周知,中国正在大力的发展他们海空军事力量,意欲借助大型运输机和航空母舰来扩展军事投送力量,他们将冲破第二、三岛链的封锁作为大国崛起的支点,从而对我们在亚太区域的控制力量构成威胁。” 上校将手中的镭射笔在地图上的沿海城市间移动,最后将红点停留在了一个用航母符号作出明显标记的地方。 “从卫星图像上分析,这个海滨城市的港口位置正在建设一座大型的码头,足以停靠两艘八万吨级的航母,在码头的北侧是一座刚刚投入使用的大型造船厂,从已经建成的船坞和起吊设备来看,这座船厂已经具备了同时建造两艘中型航母的规模,更进一步的确认还有待于我们的情报人员最后发出的消息,但是时间不会晚于今天夜里。” 肯.肖特和比尔.海特曼对视了一眼,肯提问道: “我们打算摧毁这个船厂是吗?长官。” 上校点了点头,严肃的说道: “是一次警告行动,上尉。只是顺便毁了他们的航母专用船坞。” 比尔.海特曼插话道: “为什么不等到他们把航母的船体造出来再说?利用b-2来一次幽灵的毁灭,岂不给对方造成的打击更大?” 上校摇了摇头,语气低沉的说: “那会挑起一场大战的,要知道,世界上我们最不想与之交手的就是中国。从韩战到越战,我们领教过他们的斗志。” 上校停顿了片刻,看了看两名部下毫无反应,于是接着说道: “如果现在动手的话,风险会小很多,但产生的效果却是相同的。两架猛禽快进快出,利用精确制导的智能航弹,威力大动静小,既能摧毁他们的航母基地,同时也给他们一个警告,就像我们在南联盟时干的那样,炸了他们的使馆,最多事后得到几声抗议而已,但他们的航母则要推迟至少五年。” 肯.肖特在上校的注视下默默的点了点头,他明白上校一番话的用意。这不是一次普通的作战任务,而是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冒险。虽然以“猛禽”的卓越隐身性能自信完全可以躲开中国防空雷达的监视,但到了里面就不好说了,能不能出得来,他完全没有把握。 那真的是一场输不起的豪赌啊!上校。 肯.肖特在心里嘀咕着,但脸上却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来。 “好了,先生们,行动将在二十四小时之内进行,现在回去待命,随时准备出发。” “是,长官。” 两名“猛禽”飞行员大声响应着起立行礼,而在他们的心里却萌动着一种莫名的紧张和骚动。肯.肖特上尉利落的行礼之后转身,带着自己的僚机同伴大步的朝外走去,心想,我是最适合担当这项任务的人选吗? 肯.肖特一边大步走着,一边看了眼身旁的同伴,只见比尔.海特曼正兴奋的踩着鼓点,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于是想到,或许,他是最适合的吧! 第一章.花旦揭幕(3) 2.1.3 t市的城港快速路 02:20 亮着大灯快速行驶的mini cooper就像一只睁着大圆眼睛的卡通大头鞋,明黄耀眼的车鼻犹如鞋身,经过雨水的冲洗更显得鲜艳明亮,黑色流畅的顶棚宛如鞋口,恍如遮住了里面巨人的大脚而变得尤为的神秘。它沿着港湾大道一路驶来,船厂的夜景也一路跟随,坐在车里就像是在浏览一幅鸿篇巨作一样。雨雾中的巨型龙门吊矗立在海边,好似龙首昂然探出海面,深阔的船坞匍匐在海滩,犹如探出的龙爪正奋力的爬上海岸,冒雨施工的灯火照亮了海湾,波光粼粼的海水似披着闪亮鳞甲的龙身正要跃出水面。 三十岁出头的女人熟练的驾驶着这款经典的小型车,隽秀的脸上不带一丝倦容,夜生活的疲乏不曾带给这个成熟女人一丝衰老的迹象,反而却给她平添了一丝超脱风尘的清秀来。她带着彻夜云雨后的满足,顶着漫天雨丝的云雾,揣着野心勃勃的欲求,孤身踏上一条危机重重的险途。这个非凡的女人所从事的职业就如同她本人一样充满了诱惑力。 这是个很有韵味的女人。她重利不狭隘,理性不呆板,开放不低俗,风骚不淫荡,既入得厅堂也下得厨房,是个极具吸引力又有极高品位、一身才华且满腹心计的角色。她有良好的教育背景和骄人的从业经历,这不仅给她的娇媚容颜增添了高雅的底蕴,而且还给她的天生丽质罩上了一层职业经理人的外衣。 明确一个简单目的,制订一个简单的计划,施展一下简单的手段,获得一个简单的结果,这便是她的简单法则。 有一个现成的例证摆在眼前,她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钓得滨海船厂年轻工程师,简直不费吹灰之力,稍施手段就勾得对方神不守舍,如今已是如胶似漆难舍难分。她的想法也很简单,既然不指望从他那里挖掘出更深层级的情报,当然也就不必冒太大的风险,投入与产出的精细账是一定要算清楚的。当初,她只不过是想通过这个年轻人了解一些船厂的情况,从而给自己的判断增加一些佐证。如想获取情报,她有更为安全的渠道。 今晚的约会可谓不虚此行,结果也正如她之所料,那个年轻工程师的说法完全印证了她之前的推断。 滨海船厂是中国未来航母的组装基地,在明年之后的某个时间里,从上百家工厂和科研院所预制好的船体、部件以及装备都将汇集到这里进行组装,过不了多久,中国海军就会拥有两支由八万吨航母领衔的远洋舰队了。她的分析报告早就提交给了中情局的亚太事务主管,佩奇.波特兰,为此,一个大胆的冒险计划正在酝酿之中。 假使是因天生的贪欲而湮灭了人性道义,那她只能归于那些粗浅的人渣败类,这类人通常只会给国家增添些表面上的伤痕,却不致伤及命脉。如果仅仅是为了追逐个人无休无止的享乐,便不惜出卖国家和民族利益并与自己的同胞为敌,这样的人只要略施小惠便能轻而易举的收买到,断不致于寄予厚望或委以重任。而她之所以能够博得中情局的青睐,是源于这背后的一层更为特殊的原因,正是这一点让中情局在招募她的时候便惊为天人,如获至宝,而她的野心也因此找到了无限膨胀的落脚点。 她始终自视才华出众、心智高人一等,又得上天垂青生得一副美貌,于是便有了征服世界的妄想。除了与生俱来的逢男必诱逢女必捧的天资之外,她还对其它的涉世本领怀有渴望之心,这便是她对天下最为古老职业之一的向往。 作为当今世界凌驾于一切权利、尊严和名望之上的组织,中情局刚好可以满足她的这一奢望。cia为她的梦想提供了一个广阔的舞台,而她则有机会实现自己的梦想。她要成为史上空前绝后最杰出的间谍。 “楚欣小姐,这个人将是你在中国大陆的上级。” 她的中情局引进人,一个外形毫无特色表情呆板的中年“职员”,指着投影屏上一个只有轮廓的黑影对她说。言语间,像是在讲述一个传说。 “别试图了解他的来历和长相,这对我来讲也是一个迷。” “职员”顿了顿,不等她在大脑中对自己未来的上级形成一个大致的轮廓,便倏的熄灭了画面。于是,那个体型臃肿形态猥琐的身影便在她的脑海中留下了一个近似一摊大便的形象。 “做间谍不需要华丽的外表,你要学会收敛锋芒,就像他那样。” “职员”看透了她的想法,便一语道破了她的心机。 “想必你一定听说过称雄当今世界的《无间十二谍》吧?” “职员”抛出一个诱饵,然后,紧盯着她的眼睛继续说道: “《无间十二谍》是依照举世公认的特情功绩遴选出的,都是当今世界超级间谍的代表人物。” “职员”放缓语速,以便让她听得更加的清楚。 “此人就在其中,代号,老爹。《无间十二谍》中他排名第五,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看着她听到这些时的惊诧表情,“职员”深知,在当今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中,以她的条件要获取任何东西都如探囊取物一般毫不费力,所以任何一种职业对她都缺乏挑战性,唯有间谍这个职业才会对她产生吸引力。于是,继续说道: “想要成为一名杰出的间谍吗?那好,必须想办法超越他,对此你有信心做到吗?” “职员”故意在她的面前竖起了一座丰碑,不想她却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眼睛立时放出光来。“职员”大喜,但表面上却不露声色的继续牵动着诱饵。 “那好,特训班毕业之后,你就先跟着他学习吧。” 于是,她记住了这个带她上道的中情局“职员”,记住了“职员”所说的《无间十二谍》,也记住了那个拥有第五谍头衔,却剪影形似大便的上级“老爹”。而她,楚欣,也从此拥有了自己的代号“花旦”,并成为了“职员”旗下《狂花十一劫》中的一员。 大海没入了公路的尽头,灯火璀璨的船厂也消失在了夜色中,车子渐渐驶离了海港区朝着城区迫近。楚欣看了眼雨幕朦胧的前方,闪过的指示牌上标明在五百米处有一个临时休息站,那里正是她计划要停下来歇脚的地方。 沿着弯道下了公路,mini gooper在临时休息站的霓虹灯前停了下来。借着灯光,楚欣驻好车,熄了车灯却保持引擎发动。她前后观察,见没有其他的车辆停靠左右,这才麻利的从腋包中取出一只大屏幕的iphone手机。 点亮手机屏幕,激活无线上网程序,在搜索引擎的窗口上键入要登陆的网址,很快网页打开,接着连续点击屏幕,窗口下拉出一个名为“老爹的流水账”的博客主页。 她选择了博客刚刚更新的一篇文章,在评论中写道: 老爹聪明,新巢果然住进两只母鸡,不久就能生蛋了。多亏您的提醒,最近关照的仔细多了。否则,毁了窝砸了蛋,损失可就大了。真是那样,估计以后就再也没有兴致养鸡生蛋了。我会继续关注您的博客,您的见识对我帮助很大,再次感谢。 她相信,在浩如烟海的网络文章中没人会注意到她的这个留言,但“老爹”会留意,明天,“老爹”的新文章就会出现,从中她能得到进一步的指令。虽然从不曾与“老爹”谋面,但“老爹”却是她立志要超越的第一个目标。因为他是著名的《无间十二谍》里排名第五的神秘人物。 挑亮大灯,mini cocper重新驶上快速路,夜空里,雨依旧不紧不慢的下着,像有只漏勺扣在头顶上,除了连绵不绝的水线滴落外,黑黑的见不到一点光亮。水淋淋的公路无尽无休的延伸着,如同在两轴间循环往复的磁带,没完没了的放着同一首歌。车灯下隐隐的现出窄窄的一条路面,小车好似在晾衣杆上爬行的蚂蚁,只能看见脚下短短的一段,却望不见尽头。 此时,楚欣的心里却是空落落的,她努力不去回味刚才与那年轻人温存时的复杂心情,关于过去她选择了遗忘,因为有太多的风花雪夜和言不由衷,那些不过是过眼烟云,如同随手丢弃的果皮纸屑。对于未来她拥有的也仅仅是希望,就象眼前这条看不太远的路一样,但她还是决定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因为她认定那里连通着自己的理想。她坚信天必降大任于己,而在此之前,她宁愿忍受奔波劳顿和孤单寂寞的煎熬。 想到这里,楚欣提醒自己振作起精神,因为明天还有一件更为紧要的事情要应对,那位即将到访的投资财团的总裁将是她借以一展身手的贵人,那极有可能是一次能带来成功的绝佳机会。 是显示自己职业女性的魅力的时候了!楚欣想,必须以最佳的状态出现在总裁的面前,一定要以恰到好处的效果获取他的赏识。她提醒自己,成功是容不得有半点疏忽和纰漏的,机会总是眷顾有充分准备的人的。 一想到这些,楚欣的心里便涌出一股跃跃欲试的冲动,每逢挑战来临时她都会这样,思维就象一只小鸟不停的扑棱着翅膀。她想,梳洗打扮是很费时间的,首先,泡一个牛奶浴是很有必要的,不仅可以使皮肤保持丰润有弹性,更重要的是能够祛除身上残留的异性体味。其次,做头发也是非常耗时的一件事,好在这一切自己都能对付。然后,还要香薰、化妆、挑选合适的衣服…。所以,趁着天色尚早,还是尽快赶回城里的住处吧!她开始有些迫不及待了。 mini cooper冒雨疾驰在快速路上,车后扬起一道水雾。 第二章.暮年敌手(1) 2.2.1 东京 银座酒店 02:30 哗… 具有超静音设计的抽水马桶在夜里产生的动静还是着实不小,直到他倒着细碎的脚步回到卧室里,仍能清晰的听到toto洁具往水箱里注水的声音,这让年近七十的广濑真之苦恼不已。这已是他自午夜以来第三次起夜了,像所有的老年人一样,由于前列腺增生引起的便意不停的折磨着他,再加上吵人的马桶,整个后半夜也就甭想再睡着了。 失眠的广濑索性平躺在床上,双手枕在发髻雪白的脑后,微颌双眼想起了心事。其实,即使没有吵人的toto他也还是睡不着。一件让他牵肠挂肚的事还没有得到最后的结果,这让一手策划了远东特课与cia联合行动的情报头子辗转反侧。伊贺忍者的传人,“伊贺上忍”广濑真之已经到了垂暮之年,对于谍海搏杀他深感力不从心,所以近来每逢夜不能寐的时候他都会萌生退隐之意。 午夜刚过,一条通过手机短信发出的加密暗语曾使他兴奋不已。由他派出的一个由四名职业杀手组成的特战小组已经初尝战果,中国大陆军方的秘密情报小组“蓝海之心”的领导人已被成功铲除,后续针对小组其他成员的猎杀也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中。但是,三个小时过去了,却再也没有新的消息传来,这让在尿不尽的黑夜之中苦苦挣扎着的广濑不免有些忧心忡忡。 早在他远赴大洋彼岸之前,这个由职业杀手组成的特战小队就以合法的身份进入了中国大陆,通过他的巧妙斡旋,一份经过中情局亚太情报主管转交的情报帮助这个特战小队迅速摸清了“蓝海之心”小组的全部资料。带着两大情报组织联合行动方案返回小岛之后,他立即部署了于今天午夜开始的这次攻击行动。行动的目的不言而喻,旨在一举摧毁中国的航母情报组织,打击中国军方的航母发展计划,将中国永远的封堵在第一岛链之中。 伸展开躯干努力挺起脊椎的广濑感到一种麻酥酥的痉挛直达自己脑后枕着的手臂,他知道那是颈椎增生所致。微微有些驼背的广濑,常利用这种方法放松背部的肌肉,缓解颈肩疼痛,促使混沌的大脑变得清醒一些。 如果一时等不到新的战果传来,那便说明藤田小队的进展不利,果真到了那一步就必须考虑后续跟进的步骤了。广濑不无忧虑的想着,不由得愁上眉梢。 哼!藤田这小子,心高气傲得近乎刚愎自用,这是他致命的缺陷。如果不是自己老朽不堪,真该多花些时日调教于他,想必他还能被造就成为可用之才。 一想到藤田,广濑的眼前就会出现一个肌肉发达的标准“型男”,这个空手道黑带不仅具有凶狠的身手,而且还枪法了得,千米内狙杀目标弹无虚发。正因如此,藤田秀很早就进入了广濑的视野,在正式招募他加入远东特课之前,广濑曾先后几次将其派往美英等国的特训中心受训,并且随同北约的特种部队前往世界热点地区参加实战,他的表现也是可圈可点。 但唯一令广濑担心的就是他的执拗性格,由于藤田秀的祖父和叔父全部在二战中战死于中途岛海战,所以,他的骨子里有种被压抑的仇视西方的情节。虽然长期混迹于北约的多国部队当中,但被歧视的感觉始终困扰着他,这让他在训练和作战中表现出了一种近乎丧失理智的勇敢。为此,广濑甚感担忧,唯恐他一时冲动捅出大娄子来,所以迟迟未敢委以重任。直至月前,在一位已故好友女儿的极力推荐下,才使广濑痛下决心,决定派遣藤田带领三名职业杀手潜入中国大陆,执行这次的暗杀行动。但隐隐的,广濑心中的忧虑却从来也没有真正散去。 解铃必定还需系铃人,如果藤田那边进展不畅,也只好派她出马了,毕竟这二人之间曾经有过一段战地恋情,相知相伴的默契必定能够化险为夷,令刺杀行动顺风顺水。但是,一想到要让她去冒着生命危险来挽救这次行动,广濑又有些于心不忍,毕竟视同自己亲生女儿一样,年近七旬却孑然一身的广濑怎能轻下决心呢? 北海道的栗原纯一郎是广濑真之哥哥的战友,他幸运的从二战当中生存了下来,却失去了双腿。因为年龄尚小因而躲过了战争的广濑那时已经沦为孤儿。于是,为了生存战败之后的广濑便与栗原一家一起生活,相依为命。纯一郎靠残疾军人津贴帮广濑填饱肚子,而后渐渐长大的广濑也义不容辞的代替纯一郎担负起了养家糊口的重担。再到后来,长大成人的广濑加入了驻日美军的特勤队,继而又转入自卫队服役,一直到纯一郎逝去,他始终帮助供养着这一家人,而栗原纯美便是这位纯一郎的女儿。 喔!栗原做事还是可以放心的,除了具有不同凡响的身手之外,她的头脑和坚忍是最值得钦佩的,毕竟她还很年轻呦!广濑颇感欣慰的想。的确,这个他一手带大的女孩儿如今已是防务省远东特课里响当当的人物了,作为父辈兼师长的广濑曾经不无自豪的讲,自己隐退之后,除了栗原纯美,再无二人堪当此任!鼎立栽培之意溢于言表。 与藤田秀不同的是,拥有双料mba学位的栗原纯美有着骄人的从业背景,这让她的潜入计划具有极大的隐蔽性。一个毫无污点且美丽干练的职业女性可以成功的进入任何一家大公司工作,并取得令人艳羡的职位,这在对外开放已经三十年的中国来说如同拥有了一张免验的通行证。于是按照广濑的安排,栗原纯美已经于近期加入了一家由广濑挂名专务的著名日资企业,并被派驻往中国。不言而喻,她随时都可以介入到藤田小队的刺杀行动中去,于第一线指导藤田尽快完成任务。 还是交给年轻人去干吧!行将枯槁的人总不能赖到要进棺材的那一刻再放手啊!纯一郎的在天之灵保佑她吧! 刚刚有些困顿的广濑又生出了一丝便意,于是他不得不再次爬起身来,倒动小碎步朝卫生间跑去,惟恐再晚一刻就会尿湿了内裤。 哗… 静音马桶又一次传来夸张的冲水声,像是在故意嘲弄他的前列腺一样。 第二章.暮年敌手(2) 2.2.2 t市的花园小区 02:40 冒着零度左右的低温,尹博跌坐在小区的长椅上,失落的眼神紧盯着脚下的一盏防水草坪灯,脸上现出一副茫然的表情。荀循举着伞不无担心的站在一旁,关切的看着重创之下的老人,也是一脸的急切。 自从“蓝海之心”成立以来,还从来不曾有过这样的情形,在即将实施重大行动前的关键时刻,既是行动指挥又是得力下属的秦雅却突然遇刺身亡,这让年逾六旬的六处主管尹博一时间手足无措六神无主,似失了准头的流弹颓然跌落在地上。 尹博机械的倒动着两手,将一枚碧蓝色的星状宝石项链来回的把玩着,思绪却已不知飘向了何处。果然如他所料,秦雅真的出事了,但她离奇的死亡方式却出乎预料。秦雅不是一般的女人,想要近身算计她真的很难,或许只有远程狙击才能射杀她。 那盏直径四英寸的地埋灯在尹博的眼里不停的变幻着,逐渐收缩成一个仅有九毫米的弹孔,仿佛有呼呼的冷风正透过弹孔迎面吹来,令他不得不眯缝起眼睛来。 毫无疑问,秦雅是被一枚破窗而入的九毫米子弹击中的,能在距离地面三十八层高的楼面上击中目标,那枪手必定也在同一高度上。无须弹道专家做出分析尹博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在这一高度上的建筑虽然不少,但从秦雅遇害的位置透过玻璃上的弹孔朝夜空望去,却只能看见金河大桥那高高隆起的弓型吊梁。 没有破门而入的迹象,除了秦雅本人之外整套公寓内没有发现生人的任何物品、指纹或其他痕迹,那枚破空而来的枪弹无疑是惟一的闯入者。但是相距八百米远的距离准确狙杀目标,堪称神技!没有知情人的引导是绝难完成的。恰恰是这一点让尹博感觉如临深渊。秦雅肯定是遭内部人员出卖才在家中殒命的,而对这个内鬼他竟然毫无知晓,六处就这样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陷入了特战的陷阱。 尹博的心中有一本账,当他从刺杀现场走下楼来的时候,便立即在心里面逐一的盘点起来。在秦雅行踪的知情人当中,以奉命护送秦雅回家的林烈嫌疑最大,虽然现场勘验的结果表明他履行了自己的义务,留在秦雅寓所门前的帕拉丁那宽大轮胎印证明了这一点,但是在时间上他却为杀手留有充裕的条件。秦雅显然是在浴后才被枪手狙杀的,也就是说枪击应该发生在她与林烈分手之后。所以林烈具备作为杀手或帮凶的一切条件。而且,他在来此之前的怪异情绪,也是尹博多年来少有见到的,现在看来这无疑给他的反常举止增添了注脚。 尹博的心一阵冰冷,草坪上的灯光突然从眼前消失,那枚九毫米子弹留下的弹孔一下子便成立黑洞洞的窟窿,将他的身心一道吸入,立时他觉得自己仿佛置身在又黑又冷的冰窖当中,周围挤满了大块的寒冰,一时竟找不到出口。 林烈!一个陆战队的老兵,为什么他要出卖秦雅,背叛组织,与国家为敌?简直毫无道理! 尹博对林烈的了解可谓深之又深,但绞尽脑汁却也想不出他这么做的理由。林烈虽然刚猛,出手也极其狠辣,但他天生的弱点是惧怕上级。这是一种与猎犬相近的性格,形同主人的尹博绝难想象的出,林烈怎敢背叛自己而成为一个叛徒。 既然无法找到一个站得住脚的理由来支持对林烈的怀疑,那么,就暂且把林烈放在一边,观察一下再说吧! 刚刚将一个疑点搁置,尹博转而陷入更深的疑虑当中。没有任何危险将至的迹象,缺少丝毫可以推理排查的线索,唯一可以接受的理由就是明晚即将开始的猎取航母情报的行动。现在,敌人一招中的,刺杀了秦雅,无情的粉碎了她酝酿了四年之久的计划。 那么敌人在哪儿?内鬼又会是谁呢?太久没有临阵对敌的主帅在突然折损了大将之后懵懂的有些不知所措了。 失去了琴星,蓝海之心将不再跳动,缺少了秦雅,航母情报也无法接收。隔海相望的情报员还不知道危险的存在,他将如断线的风筝不知会飘向何方。 尹博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此刻,他真的希望吕律调能够站在自己的身旁。 “博士,进屋去吧,夜风很凉的。” 尹博没有理会荀循关切的提醒,重压已经使他忘记了寒冷。 “博士,t市公安局的技术人员对房间进行了彻底的检查,至今还没发现任何可疑的痕迹。” 林烈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尹博的面前,他说话时目光死死的盯着尹博的表情,像是想从博士的脸上看出什么好印证某些他已知的答案。尹博沉吟了片刻才轻轻的哦了一声,既像是失望又像是庆幸的松了一口气。 一旁的荀循觉察出了林烈眼神中的特殊内容,为避免尴尬她插嘴问道: “弹道分析的结果怎样?” “狙击位置应该在金河大桥的拱梁上,那里是等高线上唯一与弹道吻合的建筑了,除非杀手乘坐了飞行器,但那样的话,射击难度会很大。” 林烈声调沉沉的说着他的目光一刻不离尹博,他刚刚从勘验现场的技术人员那里得到了关于狙击地点的进一步确认,但那是他作为内行人一眼就能看出的结果。 这群笨蛋!明摆着的疑点你们都发现不了。他在心里骂了一句,接着试探的问道: “博士,公安局的这些人都是搞刑事案件的,他们不是很擅长暗杀一类的特情工作,您看…” 尹博没等林烈讲完便将话头拦下了,他的武断令林烈感到异常难堪。 “别这么贬低市局的同志,你现在该做的是尽快赶到大桥上去,时间久了线索会被雨水冲刷掉的。” “是,博士。” 林烈的表情僵硬,但眼神当中却闪过一丝满意的黠光,似乎他已经从尹博的话中找到了答案。 “你带上几个队员配合公安局的技术人员一起去吧,发现任何线索都要掌握在自己手里,跟公安局的人说明,他们只是负责技术方面的事,检验结束之后就做证物交接吧,剩下的就是我们的事了。” “是,博士。” 林烈诺诺而退,转身上楼去了。其极尽谦恭之态让一旁的荀循不禁侧目。 公安局的刑侦人员接到尹博的通知赶到秦雅住所的时候,尹博已将公寓的里里外外都看了遍,市局派来的多是技术人员,然而他们所看到的已经不是第一现场了,但碍于他们对特情组织的敬畏,还是对现场进行了认真仔细的勘查。一切都是在无声无息之中进行的,他们没有惊动左邻右舍和小区内的居民,仅仅是通过当地公安警察知会了小区保安一声,但并未说明具体情况,甚至连普通的刑侦人员在内也不知道遇害的究竟是什么人,他们来也仅仅是来协助工作而已。 看着林烈消失在了楼洞口,尹博头也不抬对荀循低声说道: “你负责护送秦雅的遗体,然后尽快返回处里,你是她的助手,明天的行动离不开你。” “是,博士,那…您?” “那不是你关心的事,赶快,执行吧!” 见博士心事沉重,荀循也不敢多言,连忙转身上楼去了。 小区园中黑影憧憧,林烈带着四五个人脚步匆匆的出了大门,一阵引擎发动的声音,两辆汽车亮着明晃晃的车灯一同离开了。不一会儿,荀循跟随着一副担架下得楼来,担架被小心的装进一辆事先等候在楼前的急救车中,荀循上了车,急救车静悄悄的驶离了花园小区。 尹博一动不动的坐在小区的条形椅上,默默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都在悄无声息中井然有序的完成了,于是,将那条有颗琴星宝石坠的项链攥在手心中,站起身来缓缓的朝小区门外走去。 雨不停的下着,雨水打湿的白发紧贴在了老人的额头上,泪水混着雨水从他苍老的脸上淌下,经过嘴角时已经变得异常冰冷,只留下一丝涩涩的味道提醒他隐约记得有泪滑过。 最后一名走出秦雅寓所的市局便衣刑侦人员用一只带铁链的大锁将公寓的防撬门牢牢锁好,然后,他掏出手机拨通了国家安全局海外情报处的秘密电话。 “现场勘查没有结果,现在总参六处的人已经带队向设伏点去了,完毕。” 第二章.暮年敌手(3) 2.2.3 第五大道50号 02:50 笔记本电脑发出的荧光将他厚重的背影投射到墙壁上,丑陋得好像钟楼怪人一样,但也不至于让人产生“一摊大便”的联想。不知那位中情局的“职员”在是有意的保护他,还是要刻意地丑化他。总之,这位在《无间十二谍》中排名第五的“老爹”的确外形神俊,绝非凡品。 粗大的手指悬停在键盘上已经好半天了,犹豫着迟迟不肯落下来。短颈的大脑袋像墩在案板上的西瓜一动不动,目光夹在厚眼皮和肿眼泡之间,宁宁的盯在电脑屏幕上,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一份用暗语写好的电子邮件上。 邮件的原文只有“老爹”一人能够看得懂,它来自中情局掌控的一条秘密情报管道,被视为掌上明珠,也只有“老爹”这等人物才放心托付。邮件发自一个虚拟的邮箱,ip地址或许是某个小巷里的网吧,在互联网浩如烟海的电子邮件当中无法检测出这封普通的电子邮件,但它的内容却并不简单。在这封邮件的简短内容中,包含了总参六处下辖的航母情资小组“蓝海之心”成员的全部情况。 在中情局设伏于中国大陆的若干个代理人当中,“老爹”是眼下最为炙手可热的人物。从午夜时分开始,一个个新鲜出炉的密报通过他的手源源不断的输送给了中情局的亚太情报主管,而佩奇.波特兰则反过来通过他又遥控着自己的独家情报渠道,这一往一返迅捷便利,因此才有了藤田刺杀小组的初步战果,但他们想要继续有所作为的话,还必须继续仰仗“老爹”的一路指引,否则,再强的杀手也只是夜路中的行者,迟早会跌进山崖里,摔得粉身碎骨。“老爹”犹如临渊而立的灯塔,照亮了夜行者脚下的道路,然而,正是因为这一点,却也让“老爹”犯了难。 自从三个小时之前,针对“蓝海之心”小组的斩首行动初战告捷之后,从佩奇.波特兰那里发回的指令当中就着重申明了两点,第一要继续扩大战果,彻底铲除“蓝海之心”的全部成员,第二必须全力以赴保护好那条独家情报渠道,以期获取更大的好处。命令中还着重强调说那是一份至关重要的“国家财产”!“老爹”明白,这第二条指令是专门下达给他的。 要完成第一项任务轻而易举,现在,只要他的指尖一点,包含了“蓝海之心”全体成员的资料就会发送出去,几分钟之后,这份情报就能转移到暗杀小组的手上,趁着对方群龙无首猝不及防之际,尽数铲除也只是今晚的事了。但是,这样一来,那位“国家财产”就会暴露在大陆反间组织的面前。试想,一艘浮出水面的沉船,即使它装满了宝藏,又如何能够悄悄的开采而不引人注目呢? “老爹”在局促不安当中左右为难。按照通常的逻辑进行判断,要在二者中间做出抉择,无非是一取一舍的事,简单的做法便是二者当中取其重。但是,由于这二者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如何取舍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了。 “老爹”谍海沉浮十余载,也有过许许多多犯难的关口,但只要静下心来,慢慢试探倒也没有他解决不了的难题,然而这一次却大不相同。最棘手的是这份中情局的“国家财产”并非揣在“老爹”的兜里,也不牵在他的手上,所以情况就变得微妙了许多,就象是在替别人理财,买卖全看人家的脸色。而这份“国家财产”又好像是一件古董瓷器,唯恐稍不小心失手打碎,那样一来怕是倾家荡产也赔付不起。再加上时间不等人,过了今夜,等到对方喘过气来,刺杀小组再想有所斩获,恐怕已是胜算无几了。 “老爹”像座泥胎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脑子里翻江倒海般的酝酿着一个破釜沉舟的冒险计划。他无意中记起了那句老话,人常说,披着羊皮的狼是最狡猾的,那么披上狼皮的羊呢?或许就是最安全的。 “老爹”想,那就给这艘即将浮出水面的沉船罩上一层珊瑚礁的伪装吧!自己则做一回护礁的灯塔,时刻告诫过往的船只,请绕行!呵呵!这样一来,连同自己也一道成了“国家财产”。然而,“老爹”明白,如果不幸被揭穿了伪装,那暴露的就不仅是那艘沉船了,顺便连自己这个灯塔也会折在这里。“老爹”自嘲,嘿!好不容易赚来的“第五谍”的头衔啊!怕是也难保全喽! 但是,他还是决定要冒一次险,为的是了却一桩藏在心底愿望。给自己一个金盆洗手的机会,给中情局一个堵嘴的理由。所以这一次,“老爹”是下了大赌注了。 “老爹”不是赌徒,他是个著名的间谍,间谍做事靠的不是运气,靠的是谋略策划和精打细算。“老爹”独步谍海几十年,积累下的丰富经验足可以写一部“葵花宝典”,而他本人也已是坐读《春秋》观风雨,笑谈《六韬》定乾坤的天外高人了。 “老爹”的确是个奇人,看体态像是五十开外,看五官却有六十出头。其实,年龄已不再是衡量他阅历城府的一把尺子了,他所拥有的学识和经验不是单靠岁月积累起来的。一半靠天资聪慧加潜心钻研,一半靠失败挫折加坎坷蹉跎。没人能说清“老爹”的确切年纪,任何与他有关的历史背景资料都无处考证,连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都是杜撰的。就像是一阵大风过后,他便驾临凡尘似的。其实不然,“老爹”的身世显赫,却经历坎坷。 “老爹”出身名门,清代某名相后裔,血统高贵,人也长得一副奇相,但这些并没有给他带特别的运气。他与同时代的孩子们经历了完全一样的童年。而后,在他该读书的年纪里他下了乡,广阔天地的陶冶让他因祸得福,干农活练就了一身的蛮力气,练拳脚成就了一身的好功夫。到了少年初长成的时候忽然洞彻天机爱上了学习,靠先天的聪颖加上自己的努力,抓住青春尾巴的他考上了一所名牌大学,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之后他又恰逢良机得以出国留学,最终流落到了海外。 奇才、奇相、奇人的“老爹”一眼就被中情局盯上了,原本就愤世嫉俗的一个人很快便成为了cia中的一员。从培训班中毕业后的“老爹”,以新人的无畏和老手的智慧成了首批投入特情工作的一员。 受中情局的派遣,他奔中东、赴北韩,潜波黑、藏苏联,一次次的表现都是可圈可点,其中最为显赫的策反行动为他赢得了享誉谍海的殊荣,那一次他让深藏在美国外交部中的苏联间谍露了馅儿,并因此而坐上了电椅。这一成果在冷战后期成为轰动一时的间谍案,并因此而牵扯出了一大批潜藏在北约内部的鼹鼠。自此,“老爹”名贯欧陆特情界,跻身《无间十二谍》之五。但他本人却也为此失去了一条右腿。 时光荏苒风云变幻,世界格局发生了重大的变化,苏联解体冷战结束。一觉醒来的cia忽然发觉自己少了许多活儿可干。于是便应了那句老话,虽不至狡兔死,走狗烹,却也是鸟兽尽,良弓藏。“老爹”便在自己的巅峰期止步不前了。 闲下来的“老爹”开始对家产生了眷恋,每日蜗居在自己的大house里,独自收拾打理着家中的一切,这让他对与家有关的一切物品萌生了兴趣,于是他开辟了自己的“家居”进口生意。 依靠着从娘胎里便带来的文化情愫,他对中国元素的偏好得到了充分的发挥他的“expo”小店里出售的产品几乎都来自中国大陆,这为他带来了颇为丰厚的利润,一条连通中国大陆的商品物流管道也在不知不觉中建成了。转眼时间进入了新的世纪,已经有了两家大卖场的“老爹”正准备继续扩大自己事业的时候,忽然有一天,中情局的亚太事务主管佩奇.波特兰找上门来。 已经有了可靠身份掩护的“老爹”重操旧业了,这一次,他的舞台选在了日益发展壮大的中国大陆。一晃十年,潜伏回来的“老爹”终于盼来了启动的良机,但他却忽然之间感觉有些倦怠,对这个曾经带给他无尚荣光的间谍职业失去了兴趣,渐渐的萌生了退隐之心。 已经接近凌晨时分了,“老爹”的决心已下,他要冒险一搏,为在隐退之前挣取他的最后一分。 粗大的手指终于落在了键盘上,它灵巧的跃动着,稍加修改后的邮件包含着一个重大的机密发出了。在未来的几天里,“老爹”赌上自己谍海生涯的名范儿来求一个险中取胜。 邮件发出,一个血雨腥风的黎明也由此展开。 第三章.多情楚翘(1) 2.3.1 t市高新技术园区-科研777所 03:00 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一路飘香的穿过职员屏风隔挡而成的通道来到总工办公室的门前,站在门口透过隔断玻璃墙上磨砂条纹的间隙朝里望去,依稀可见一个埋头伏案的沉静身影。他内穿熨烫平整的雪白衬衣外套深蓝色的v字领毛背心,袖口低挽,衣领翻起。略带些花白的头发随意的散在宽阔的额前,一副棕色细框的眼镜架在挺括的鼻梁上,他外形俊雅、身材伟岸,具备了成熟男子对异性构成吸引的一切有利条件。在他身后的椅子背上披着一件咖啡色的粗毛呢西装,黑色围巾从上面滑落在地毯上他却浑然不知,整个人都是一副忘我投入的样子。裴佩情不自禁的抿嘴一笑,也不敲门便径直走了进去。 或许是过于专注的原因,聚精会神敲打着键盘的荆轩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他依旧全神贯注在面前的电脑图纸上,不停的调整着设计方案中的结构参数和缩放比例,整个人仿佛已经化身为那套电磁弹射装置中的一个感应器,全部的感官系统都凝聚在了人机相连的触点上,通过手里的鼠标连通着他的设计思路与虚拟方案。 裴佩将温热的咖啡放到荆轩的面前,也不说话,只管捡起滑落在地的围巾在椅背上重新搭好。然后走到办公室的角落里,从迷你冰箱中取出一包咸香面包片和一袋咸水火腿片,又从冰箱门上拿出一个一次性纸盘,她静静的将几片火腿和两片面包夹好放在纸盘上,再轻轻的挨着咖啡杯旁放好。 一切都做得恬静自然,好像在温暖的家里妻子照顾丈夫一样。担负着研发国产航母舰载机电磁弹射项目的总工程师荆轩和他的助手裴佩正全身心的投入到他们的设计工作中,每天如此,工作和生活已经融合成为了一体,仿佛一对夫妻正在精心孕育自己的后代一样,而那呼之欲出的电磁弹射器便是即将诞生的婴儿。 “先把东西吃了再做吧,都快天亮了,你该补充些营养才行。” 裴佩说话的口吻像是对待一个孩子,即使她比对方年轻将近二十岁,但是表现出的关爱之情显然超越了年龄的代购。荆轩也不搭话,顾自拿起面包火腿就咬了一口,接着头也不抬的继续忙着自己的事。 “也不洗洗手就吃,等一下!” 在裴佩语气稍显严厉的喝止下,荆轩放下面包支楞着手等在那里,眼睛还是一刻也不离开电脑屏幕。裴佩取出湿巾走到近前,仔细的擦拭着他刚刚抓起过面包的手。 “好了,现在可以了。” 裴佩的话音刚一落下,荆轩立时就抓起了面包往嘴里送,像是饿了很久的样子,裴佩忍不住偷偷的笑了。 已经奔五十岁的荆轩是位颇具传奇色彩的人物,在他一生的不同阶段里始终都得到各型女性的佐佑。在海纳百川的同时,也给他带来了诸多纠缠不清的困扰,但他并未因此而受到羁绊,依然故我的挥洒自如,不羁的绽放着他的男性魅力。并且,越多的异性缠身、感情纠葛,越显得才华横溢、魅力四射,进而赢得更多红粉军团的加入,这不仅使他的人生愈加灿烂,而且事业也愈加的辉煌。 固然,大多数时候他都是被动的接纳别人的感情,这是情理当中的事。谁让他天生拥有人中翘楚的才华、潇洒俊朗的外表以及浪漫多情的性格呢?但是如这般招得群芳争宠、惹得百花竟艳,又怎能不生出几番妒忌、几多幽怨,而他自己又怎能推脱的干净呢? 但是,天性率真的荆轩绝不是风流成性的花花公子,他在感情生活方面的随意恰恰是他在科研领域里灵感频生奇想突发的写照。就好比嗜酒的伦勃朗、狂躁的梵高那样,天才总是将某一方面做到极致,而在其他方面却表现得一团糟。荆轩为航母舰载机研制的电磁弹射系统几近完成,而这正是他天才一面的表现。 有别于滑跃起飞和蒸汽弹射,荆轩研制的电磁弹射方式将会使同样吨位的航母具有装载起飞数量更多、航程更远、载弹量更大的舰载机的能力。如能通过与蒸汽弹射系统的参数进行精确比对和调整,那么,他所设计的这款电磁弹射器将会很快变成实物,那真的是实现了跨代飞跃的一大步。就在明晚,他就有可能得到这样的一整套数据,为此,他彻夜不眠的对自己的设计方案做着最后的校对和修改,始终陪伴在他左右的是他的情人助理裴佩,而明晚为他提供数据参数的则是他的妻子秦雅。 天才荆轩的研发进程中并非没有不可逾越的障碍,其中最大的瓶颈就在于缺少可供参考的基础资料,如果要通过一次次理论推演和实验验证来建立起这样的基础,那就要花上十几年的时间,而我们的航母计划是等不了那么久的。虽然荆轩为此做过不下三种候补的替代方案,然而最后的成功概率也只能依靠运气的成分了,对此,荆轩毫无把握。 但是,秦雅明晚提供的这套数据参数将会使荆轩获得一套保证一试成功的安全绳,依照调整后的方案,可以确保样机制成后达到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成功率。荆轩此时自然是兴奋不已,以致于忘我的投入到了方案的最后准备阶段。他计划等数据一到手,便立即进行方案的参数对比,这样一来,调整后的设计方案便会具有九成以上的成功把握。那时,距离舰载机的电磁弹射项目的成功也就为期不远了。 虽然荆轩并不像秦雅那样属于国家安全人员,但是作为国家安全重点发展项目的主创人员,他却是“蓝海之心”小组的一员。这就是为何航母的研发进程能够突飞猛进的原因之一,也是秦雅的航母情报工作有的放矢的关键所在。即缺什么就找什么,有什么就先用什么。在武器禁运和技术封锁的二十年间,遵循这一原则,中国的军工研制已经取得来长足的进步,使中国的军事装备和武器系统的水平未降反升,还搞出了许多“杀手锏”的大杀器列装了部队,接下来的大运和航母就快出现在人们的眼前了。 荆轩,代号“残月”,军工专家,“蓝海之心”小组成员。正在为共和国第一艘航母舰载机弹射装备的研制倾心付出自己全部的才华。 裴佩默默的收拾好杯盘,悄悄的退出了总工办公室,透过玻璃墙回头望一眼依旧埋头苦干的荆轩,心想天亮之前他是不会停下来了。于是,她快步穿过空无一人的办公大厅,独自来到这一层的出口,取卡刷开门禁来到楼道中。 武警执勤警卫立正行礼,荀循点头默然走下楼梯来到下一层。代号为777的科研所里最为保密的部分就是荆轩领导的科研小组,外界并不知道777所里有这样的一个项目小组的存在。他们占据了主楼的中间两层,办公区域独立封闭,连电梯都将这两层隔离出去,门口武警戒备森严,由此可见其项目的敏感性。 站在过道里,裴佩伸手推开面前的窗子,一股湿润的水气闯了进来,她禁不住深吸了几口带着初春凉意的空气,困顿和疲惫减轻了许多。作为荆轩的助理几年来她始终陪伴在荆轩的身边,几乎忘记了自己是谁,她的生活当中似乎只有一个内容,那就是照顾好这个国家的奇才而不得有半点疏忽。 裴佩并不觉得单调和枯燥,这个男人身上不经意展现出的魅力深深的吸引了她,渐渐的她已经不再觉得守在荆轩身边是在完成一项任务,而是她自己选择的一种生活。他和他所从事的科研项目已经成为了她生活中的主要部分,现在,她既期盼着电磁弹射系统早日研制成功,又有些担心这一天真的来临。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离开了荆轩她不知该怎样。 雨雾迷蒙的夜空黑漆漆的一片看不到黎明将至的征兆,她抬腕看了看时间,知道时间不早,心想怎么还没有六处的行动方案?裴佩想明晚的行动虽然高度机密,但也不能排除有危险存在的可能,荆轩无疑是要赶到市区去的,而自己却只能守在城郊技术园区的777所里,那么,这一路之上必须有人全程保护他的安全才行,可是,直到现在仍未接到任何有关明天具体行动的通知,这总参六处到底是怎么了? 代号“碎瓷”的国安局外情处秘密特工,777所总工程师荆轩的助理兼安全警卫,裴佩,开始为她情人的安全担心了。 第三章.多情楚翘(2) 2.3.2 空客a320-飞往t市的国航798次航班 03:10 蓝底红花的小袄配着雪白外翻的袖口,空姐如沐春风一般从客舱中间飘过,立时扬起一阵果奶香薰的风潮,娇柔的气息扑面而来,醒脑提神,仿佛在告诉乘客们,旅程已经接近尾声,就快要到家了。 将近四个小时的飞行,从南到北跨越了一千多公里的距离,可谓是关山飞渡千里朝夕,但是,对于躺在舒适座椅上的人来说也只是稍稍打个盹儿而已,并不觉得飞行的速度有多快。所以,当漂亮的国航空姐从身旁经过,逐个提醒他们系好安全带等候飞机降落的时候,很多人都还没有从梦境当中清醒过来,他们在迷迷糊糊中抱怨着,这旅程太短暂了! 但是,在这架航班上却有两个人与众不同,他们在航程中一直保持着清醒的状态,始终关注着身边以及周围的一切情况。在他们的意识里,危险无处不在,胜败翻转只在一瞬之间,所以容不得半点大意。 坐在商务舱后排靠近通道座位上的一个年轻人用微笑回答了空姐的提醒,他束好腰间的安全带后便把目光投向了舷窗外,看着扑面而来的漆黑的大地上那些璀璨的灯火,他知道,新的战场就在脚下了。 其实,依照职业本能他早已经洞悉了飞机此时的高度和姿态,甚至对驾驶员的操控动作也了如指掌。作为一名优秀的飞行员,他在海航守卫海疆的岗位上战斗过。而今,听从一个新的使命召唤,他收敛了翅膀,像一支利箭藏起了锋芒,引弓待发,期待着再一次的飞翔。 然而他自己并不知道,他所肩负的使命,将使他完成史上最为辉煌的飞行,而中国也将由此开始了具有远洋投送和跨洋飞行的历史。一个大航母的时代,即将在他的手中开始。 他就是在海南三亚机场候机厅里那个熟练操控遥控直升机的年轻人,从他关注飞机的眼神和操控飞机的动作中,可以看出他对飞机的眷恋和对飞行的向往。然而,一个天生喜欢飞行的人,一个出类拔萃的飞行员,为何放弃了自己钟爱的事业,继而倾心的投入到一个陌生的领域中,去开启一段充满未知与风险的航程呢? 从航校毕业以后,他成为了一名海军航空兵的战斗机飞行员。从军生涯里他曾经飞过很多机种,从固定翼到旋转翼,从涡轴、涡喷到涡扇类的飞机都飞的得心应手,是一块天生做飞行员的好材料。以他的身手在海军航空兵的队伍里肯定会有一个美好的前程。但是,怀揣着满腔的报国热情和坚定的守土信念,他不贪恋官阶地位,坚持要到能够接触实战的岗位上去。终于如愿,他成为了海军陆战队配属专用武装直升机的驾驶员。 几年间,他驾驶着直九型武装直升机,搭载着海军陆战队的勇士们,征战海岛戍守海防,历经大小十余战,屡立战功。但是在起起落落之间,盘盘旋旋之中却总有心结难以解开。 每一次警报来临他驾机升空时,从陆战队员们刚毅的目光里都能体会到军人职责的神圣,每一次倭夷犯境他低空盘旋时,从坚船利炮嚣张的威胁中都能感受到祖国面临的危险。每一次从被占岛屿上空飞过时,他都难压心头的怒火,每一次从对峙现场不战而返时,他都难平胸中的愤懑。 他看见,一张大网,铺天盖地封得万里长空不再蓝;三条岛链,层层阻拦堵得辽阔海疆少船帆;百余深井,钻杆林立窃得油气资源难计算;千座岛礁,强自霸占立碑树旗犯主权。 他知道,倭夷霸道,欺我兵戈同室操;宵小嚣张,藐我弩弱箭不长;海疆辽阔,无奈舰少船不硕;韬光数载,厉兵秣马系蓝海。 他盼望,早成军闯大洋,纵航母遣机翔,驰神盾核潜藏,收宝岛守海疆,守矿藏护远航,保和平国威扬。 嗡… 正在盘旋接近机场的航班上突然响起手机额蜂鸣,不由惊得四座侧目,已经走到舱尾的空姐连忙快步返回,发现按断手机铃声的正是刚刚对她报以微笑的那个年轻人。 顾不得空姐责备的眼神,年轻人快速的浏览了手机上接收到的一条短信。 “一辆黑色land cruser泊在空港出口,落地后,即刻赶赴欧陆风情街上的“蹊径书吧”,详情面谈。” 年轻人按捺住兴奋的心情,把视线投向了舷窗外,他看见了正在盘旋降落的机翼下一架霓虹彩带装点的大桥,夜色下璀璨绚丽像一只长弓直指苍穹。年轻人禁不住暗自赞美城市的夜景,他却不知道,正是这座灯火辉煌的大桥上刚刚发生了一起凶残的猎杀,他即将加入的特战小队由此而深陷于混乱之中。 陈墨,代号“明箭”,总参情报局派往六处的年轻特工。此刻,他正在连夜赶往t市的航班上,这个海军航空兵出身的前武装直升机飞行员在空中迎接了他在隐秘战线上的第一个黎明的到来。 于此同时,同一架航班的头等舱里,一个儒雅的中年人收到了同样的手机短信,但不是一条而是两条,其中之一与陈墨的相同,而另一条则令其大吃一惊。 “落地后,即刻赶赴金河大桥,独立勘察事故现场,特别强调,一起严重事故。” 第二条短信来自总参以外的另一个国家安全机构,国安局。 中年人的手机没有发出铃声,所以,没人注意到他的举动。 他回头望了眼客舱的尾部,在一排乘客当中找到了他在机场就一路关注的年轻人。然后,回身系好安全带静待飞机降落。 听说过《无间十二谍》的业内人士不在少数,对十二谍中的某些人物也或多或少的有些耳闻,但谍海传言多不可信,更无从考证。有好事者曾经将人们听说过“惊天秘闻”归总起来,倒也能够列出这十二谍中的十之七八,更有欺世盗名者假称自己了解内情,红口白牙的说起《无间十二谍》的名号来竟也如数家珍。但无论是捕风捉影者还是江湖传言者,当他们说到第六谍的时候无不跳过第六谍这个名号不提,似乎这举世公认的间谍排名,到了第六人便跳过去了似的。原因是谍海之中没有关于这个人的只言片语流传,所以没人知道他的存在。 而今,这个人就坐在这架空客a320上,他的名字叫作舒展。 第六谍,“暗翼”舒展,身负总参情报部和国安局双重使命的高级特工,即将开始他的新一轮的谍战历险,与年轻的特工陈墨不同的是,舒展感觉不到一丝的兴奋,此时重重压在他心头的却是无以言表的深深忧虑。 第三章.多情楚翘(3) 2.3.3 金河大桥 03:20 黎明前的黑暗笼罩在城市的上空,但是大桥上却是灯火通明。大桥的两端,公安特警已经设立起了警戒线。桥面上,数名刑侦人员排成一排亮着手电筒从大桥北岸一路排查过来。于此同时,另外的一个小组正从相反的方向迎面走来。头顶上,两名黑衣黑裤的刑侦人员正沿着检修梯子爬上大桥吊梁的弓背,那里是整座大桥的最高点。 林烈独自躲在越野车里,依旧像只栖息枝头的大鸟一样湮灭在黑暗里。只有忽明忽暗的烟头才提醒忙碌的警探们,还有这样的一个人存在。他像幽灵一样的坐在汽车里已经将近半个小时了,好像害怕自己现身光亮中一样。他尽力保护的一个秘密就藏在自己的内心深处,这让他不得不躲在阴影里。而刚刚接到的一通电话,却更使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并且让困扰着他的忧虑一下子转变成了恐惧。 一周前的一个晚上,受命负责秦雅安全的林烈将她护送回家,他是除了秦雅本人之外唯一握有她秘密公寓钥匙的人,由此可见秦雅本人对他的信任。而老陆战队员出身的林烈也始终以一份忠诚恪尽职守,尽心尽力的履行着自己的职责。但是,那天晚上他的所见却使他第一次违背了自己的誓言。 秦雅和荆轩因为工作以及其他不为人知的原因已经分居很长时间了,并且各自拥有属于自己的私人空间,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夫妇间的感情,共同经历过风雨考验的二人拥有超乎寻常的情怀,这是一般人绝难理解的。 负责秦雅安全的林烈偶尔也会进入到她的公寓里,有时是在秦雅回家的时候,林烈特意走在她的前面,亲手替她打开房门,再里里外外的检查一遍,确信没有意外之后才让秦雅进来。那天晚上,他在秦雅公寓客厅的墙壁与屋顶交汇处意外的发现了一个米粒大小的白色颗粒。 对于一般人而言如果不是特别留意的话根本看不出光滑的墙壁上那同样颜色的微小凸起点,但天生一副鹞目又身经百战的林烈却一眼就明白了它的特殊用途。从当海军陆战队员的时候起就有“枭隼”之称的林烈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因为果敢和冷静才百里挑一的成为了总参情报局的特工,这点小事处理起来自然不费吹灰之力。所以,林烈仅仅是朝那粒伪装绝妙的摄像镜头瞟了一眼便装作若无其事的走开了。 告别了秦雅,出了公寓之后,林烈便迅速进入了消防通道,他快速跑下楼梯来到六楼的位置。这是一梯两户的高档公寓,而与秦雅客厅仅隔着那面隐蔽安装了摄像头墙壁的是位于旁边楼栋里的一套公寓,所以,林烈打算从六层楼梯间的窗户外进入到隔壁的楼栋去。楼房的外檐在上下两层楼之间有二道窄窄的凸檐,刚好可以站在下面的檐上,同时用手抓住上面的那道檐,一点点的蹭到对面去。 六层外面的窄檐是距离地面最近的两道檐,再往下就是光秃秃的墙壁了。对于实战经验丰富的林烈来说,熟悉和掌握地形是特战队员的基本功,所以,他早就对这一情况熟记于心了。 上下两道窄檐相隔二米左右,如果不是林烈人高马大恐怕还很难同时够到它们,十余米高悬空的踩着仅有三十公分宽的窄檐蹭过十米远的距离,没有点徒手攀岩的功力是绝难做到的,林烈的身手果然了得,转眼的工夫他已经稳稳的落在了隔壁楼栋的电梯间里了。 他迅速的从消防通道里跑上第三十八层,然后隐身在消防门的后面,透过门缝监视着与秦雅公寓一墙之隔的那套公寓。 半个小时之后,已经过了午夜的时候,一个单薄的身影闪出了那套公寓的房门,黑色羊绒大衣竖起了衣领,咖啡色小礼帽压紧额头,黑灰格子围巾遮住了下半张脸,左手提包,右手插进大衣口袋。那人仅仅停留在林烈的视线里一分钟便乘着电梯悄然离去了,但是,偷偷看了满眼的林烈已经被惊得是目瞪口呆了。 那人,分明就是他!那身装束和他手上那只带有金属包角的深棕色公文包都是林烈太熟悉不过的了。 他不禁在想,总参六处的主管负责人,少将特工尹博怎么会在深夜时分出现在秦雅隔壁的公寓内,并且还偷偷的安装了监听摄像装置?难道,他们之见暗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争斗吗? 苦苦奋斗了将近三十年的林烈至今也只是隐秘战线上的一名老兵而已,他接触不到上一层的人物和内情,在这一点上他甚至还不如年轻的荀循来得自如。所以,总是仰视着尹博、秦雅等人的林烈只能靠猜测来推断他所看到的情形。 是尹博不放心秦雅和她的“蓝海之心”小组,所以才悄悄的亲自监控?还是秦雅背着尹博偷偷另立山头,因而引起了尹博的怀疑? 无论是哪种情况自己都将是无辜的牺牲品,一个冲锋陷阵的马前卒,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又该如何处理眼前看到的这一幕呢? 林烈苦思冥想,这件事涉及到自己敬畏的老上级尹博和六处的实力人物秦雅,无论哪一方都得罪不起,所以自己还是避而远之的好,于是他决定保持沉默。他甚至连想都没想过,他本来可以尝试通过多种渠道悄悄的了解这套公寓的主人或是租住在此的客人到底是谁,以便把事情的缘由搞清楚。但他放弃了,他只是简单的把这一秘密埋藏在了心里,直到几个小时之前,当他第一个发现秦雅被人猎杀在了寓所里,他仍旧选择了沉默,并且还隐瞒了自己偷偷取下那粒针孔摄像机的行为。因为,它一但勘验现场时被发现,那么,林烈就难逃渎职之嫌!秦雅之死他便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他以为这样做就可以躲避擦身而过的灾祸,却没想到一通电话将他从一厢情愿的痴梦当中惊醒。就在刚才,一个未知号码拨通了他的手机,一个显然是经过了技术修饰后声音在电话里说道: “林烈,搞不懂你到底是在保护谁,是秦雅?还是杀手!你偷偷取走那个针孔摄像机的视频已经被一个知情人偷偷的保存起来,暂时不会对任何人透露。你听好,林烈,虽然一切勘验的结果都证明秦雅是被一颗从数百米外射来的狙击步枪子弹打中的,但是如此精准的猎杀没有内应支援的话是根本无法完成的,毫无疑问那粒针孔摄像机为杀手提供了近距离的影像参考,所以他才能做到一枪命中。因此你,林烈现在是秦雅遇刺的最大嫌疑人。 林烈是在惊悚之中听完了那通电话的,他自始至终未发一言,冥冥之中他把对方当成了自己的上级领导,他认定那声音就是威严而深沉的尹博。 冷汗不知不觉塌透了脊背,冷冰冰粘糊糊的紧贴在了身上,他浑身发冷却又如芒在背。林烈将风衣裹紧了身体,蜷缩在帕拉丁的松软座椅里,一双鹞目紧张的盯着车窗外特工们忙碌的身影,心里却在紧张的思考着摆脱困境的办法。他懂得那通电话所传达的含义,一只绞索已经套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而绞索的绳头却攥在那个打电话人的手里。 电话里那人最后所讲的那句话如同一块巨石重重的压在了林烈的心上,这让他更加清晰的感觉到了脖子上的绞索正渐渐的勒紧。 “你不再属于总参六处,不属于蓝海之心,甚至不属于你自己,林烈,现在起你只属于我,随时听候我的命令。” 绝望爬上了老兵的眼角,那儿的皱纹一下子加深了。 第四章.山雨欲来(1) 2.4.1 第五大道20号总参六处 03:30 吕律调的心从来也没像现在这么沉重过,看着尹博失魂落魄的样子她甚至怀疑起自己的眼睛,这还是那个威严而睿智的“博士”吗?他可是闻名谍海三十年的《风华三杰》之一啊!吕律调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但是,当风烛残年的老人拉着她的手,把秦雅的琴星配饰交给她的时候,她却不得不接受眼前的现实。她从老人的眼神当中看到了无奈和嘱托,于是,心也就随之变得沉甸甸的。 从尹博的办公室里走出来,吕律调随手将房门带上,她知道“博士”现在需要一个人单独待一会儿,修养生息是需要时间的,况且这是一个遭受沉重打击的老人?就在黎明的曙光即将照亮黑夜的时候,他却像是突然坠入了漆黑的深渊,秦雅的遇刺就如同撤掉了他脚下支撑着的立柱,使一直走在独木桥上的“博士”猝不及防的失去了重心。吕律调想,给他时间让他进行必要的调整,希望他不会就此倒下,“博士”的一世英名绝不会如此轻易的毁于一旦的。 吕律调不愿意就这么的回到楼下去,虽然除了两名武装特工当值警卫外就只有荀循守在大厅了,她也不愿意让别人看见自己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其实,此时她的心里也如同乱麻一样的纠缠不清。虽然,多年来她与博士一同战斗在隐秘战线上,面对的始终是复杂而残酷的斗争,但是,因为前有秦雅主事、后有“博士”掌舵,所以从未有过强敌迫近的危机感。今天,是她第一次感觉到泰山压顶般的紧迫以及如临深渊般的危险。因为,敌人已经杀到了自己的家门口了。 性格沉静思维缜密是吕律调天生的特质,她不喜欢将喜怒哀乐表现在脸上,所以人们看到的始终是那个平静如水的吕律调。或许是自幼失去父母所养成的独立性格所致,这个文静的女人内心所持有的坚韧和顽强是常人无法比拟的,在这个危机四伏、情如累卵的特情组织里她将是自发做出反应的第一人。 琴星被她长时间攥在手心里已经微微有些发烫,吕律调张开手让蓝色宝石暴露在楼道的日光灯下,借着头顶上的荧光灯她看见琴星隐隐的发出光芒,有如秦雅幽深的眼睛,仿佛要对她诉说什么。 吕律调的心里砰然一动,她想,导致秦雅遇刺最直接的原因就是她今天午夜将要采取的行动。因为,如果没有了秦雅也就没有了情报接收所需的确认密码、接受频率和解码方式,“蓝海之心”历经四年的准备工作由此便会毁于一旦,并且,秦雅的海外情报员也将失去与组织的联系,他将命归何处亦无从知晓。 那么,如此重大的事情,秦雅不可能只把它装在自己的脑子里吧! 对啊!吕律调禁不住在心里叫了起来,一定还有密钥的副本存放在什么地方,必须抢先找到它,控制了密钥便掌握了主动权! 但是,谜一样生活在吕律调眼中的秦雅会将如此重要的密钥藏在哪里呢?她又会以怎样的方式隐藏这个秘密呢?吕律调看着手里幽兰的宝石想,眼下这是秦雅留给组织的唯一物品了,从它的身上是不是应该可以找到些线索呢? 吕律调的办公室在一楼大厅的里角上,紧挨着主机服务器的机房,房间很小却是六处的心脏,所有通讯信息的收发和归整都要通过她这里完成,原计划于今夜零时开始的航母参数的情报接收工作也将在她这里进行,为此,她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她心里想着秦雅的私人秘密一路朝办公室走去,没想到却在楼梯口迎面遇见了正打算上楼的荀循。 吕律调在楼梯口站下,挡住了她上楼的路,荀循只得停下来面带急切的问道: “博士怎样了?” 吕律调依旧表现得不温不火,但语气却明显冷了许多。 “博士需要休息,暂时不要打扰他。”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会有安排的,耐心等待吧。” “可…秦雅不在了,博士又这么优柔寡断的…时间不等人啊!我们不能就这么傻等着呀!” 吕律调的冷淡激怒了荀循,她大声嚷了起来,惊得前台值班的女特工探头进来观望。 “荀循,你冷静些!” 吕律调也震怒起来,她厉声喝止了荀循的喊声,但同时,心里却在隐隐作痛。 “下一步该怎样应付局面是组织上考虑的事,你只要安心待命就行,这个时候,你别再添乱!” 在吕律调的眼里,荀循好比一个调皮而又任性的孩子,自从她跟随秦雅做了助手以后就表现得更是肆无忌惮了。 正如人们评价的那样,荀循的身上有许多秦雅的影子,并且在她们相似的个性上还有被放大的迹象。但是,作为尹博最为信任的人,吕律调在六处的地位却一点也不低于秦雅。如果说秦雅冲锋在前,尹博掌舵在后的话,那么掌管中军的便是吕律调了。所以,她绝对不会容许荀循随便质疑自己的权威。 “冷静?你们一个个不哼不哈的叫我怎么冷静?” 荀循的脸涨得通红,她晃动的肩膀显示她正在努力克制自己想要冲上楼去的冲动。 “荀循!注意纪律。现在的局面是我们谁也没有料到的,但着急解决不了问题,你要相信上级领导,他很快就会做出新的部署的。” 吕律调不得不用官话敷衍眼前这个冲动的女人,其实她也知道,荀循的质问并没有错,除了她的态度放肆以外其他无可指责,所以,女人的同情之心不禁而生,但是荀循接下来的话却使她大吃一惊。 “我不想冒犯你,吕律调。但是,我们一定要做点什么,秦雅死了,她四年多的心血不能就这么白费了。如果你们还在犹豫不决的话,我可就要单独采取行动了!” 这一次,荀循的声调不高,却说得字字真切,反而给人不寒而栗的感觉,这令吕律调颇感以外,刚刚生出的同情心立时给惊得烟消云散。吕律调从她的话语当中听出的不仅仅是愤怒,还有威胁。 怎么?这个小自己四五岁的女人不是一直都沉着冷静波澜不惊的看着一场灾难突如其来的降临到了她所在的“蓝海之心”小组的吗?怎么突然又像是才从震惊之中缓过神儿来一样,冷不丁的来了个歇斯底里大发作呢?看她幼稚冲动的好像一个才入行的新手一样!她在欧洲的特情工作经验都哪去了?难道秦雅只教会了她怎么耍小孩子脾气吗? 吕律调一时语塞,她清楚自己不是六处的主管领导,也不是荀循的直接上级,她本无权阻拦对方想见尹博的要求,并且,荀循所言也不无道理,只是该如何回答她的质疑呢? 就在吕律调左右为难的时候,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那语气坚定得不容置疑。 “怎么了你们?这么惊慌失措的?我有说过行动取消了吗?” 吕律调吃惊的回头望去,只见尹博正手扶着围栏看着她,一脸坚毅的神情。荀循见状连忙问道: “失去了秦雅,缺少密钥和渠道,我们怎么完成这次行动?” “失去了秦雅不代表失去了一切,密钥和渠道都保存在秦雅留给组织的文件里,现在都回去,各司其职吧!不必多问了。” 尹博坚定的口气似乎是打消了二人的疑虑,他不再理睬荀循,而是把目光投向了仍旧一脸疑惑的吕律调,意味深长的接着说: “秦雅留给我们的文件里什么都不缺,她不会让四年努力的希望轻而易举的破灭的,别再胡乱猜想动摇信心了,总部派出的新人马上就要到了,你们要给他们做个好榜样啊!” 尹博说完转身又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了,他又矮又瘦的单薄身影令他刚才说过的话一下子变得苍白无力。 荀循将信将疑的转身下楼去,她已经见过尹博了,得到的答复是正面的肯定的,她没有理由再自作主张了,这是组织规定的铁律禁条。违背命令,杀无赦! 吕律调也默默的向着办公室走去。她的心里反反复复回味着尹博刚刚说过的话。她明白,博士是在暗示她,秦雅肯定将此次行动所需的密钥留下了备份,而记载这一秘密的信息一定就在她的那个琴星配饰上。因为,一心报国的秦雅虽然为了工作需要也是整天锦衣玉食的,但实际上她身无分文,全部资产全部都在总参名下,归国家所有,唯有一件属于她本人的东西,就是这件琴星配饰。 回到狭小的办公室,关闭了房门。吕律调在办公桌前坐了下来,她点亮双管三基色日光台灯,将那件隐藏着秦雅重大机密的琴星项链平放在桌面上,仔仔细细的观察起来,她必须尽快找到今晚午夜行动所需的所有密钥才行。 第四章.山雨欲来(2) 2.4.2 t市滨海机场快速路 03:40 landcruser宽大的轮胎强劲地碾过柏油路面,v8引擎低沉的轰鸣声撕裂了沉寂的雨幕,沾满污渍的车身疾风般地掠过潮湿的城际公路。高速摩擦产生的热量瞬间蒸发了地面上的积水,升腾而起的白色水雾缓缓地随着晨风散去,淅沥的小雨随即模糊了原本清晰的车辙印记。 积满厚重云层的天空在驶入城市的那一刻被压缩成了窄窄的一条,满眼的绿色也随之黯淡下来。春季雨天的清晨里,城市的色彩突然间变得暗淡,就象是一幅装祯陈旧的水粉画,在灰朦朦的雨雾衬托下,细节之处已经变得模糊和斑驳。 经过短暂的黄色过渡,十字路口的交通指示灯由红色跳成绿色,从停车线远远望去,红绿蓝三色交替的灯光,给暗淡的背景添加了些许鲜艳和亮丽。风尘仆仆的陆地巡洋舰悄然启动,无声的闯入了静止中的画面。潮湿的街道开始从挂满雨滴的挡风玻璃前慢慢的伸展开去。 黎明将至的的城市依旧处在黑暗之中,空落落的街道上一码平川,还看不到早班公交车那懒洋洋的车影,车窗两侧快速闪过的各类店铺全都大门紧闭,除了高高的路灯安静的照亮街道外,临街的公寓楼上见不到一丝灯光,人们都还沉睡在黎明前这黄金三小时的睡眠当中。陆地巡洋舰的高保真cd里单飞后的信依旧嘶吼着无尽的苍凉,不时地提醒着陈墨:你行驶的是城市中的街道而不是大海上的天空。 突然,迎面驶来的车辆放肆的鸣着喇叭直闯过来,刺目的氦气大灯直逼陈墨的双目,他对方的无礼深深刺痛了。被激怒的陈墨猛地压下油门直迎上去,宽大的越野轮胎发出刺耳的声音,爆起的水雾象是舰首劈开的浪花。 对方在陈墨低沉的咒骂声中惊慌的躲避着,他绷紧的嘴角在擦身而过的车灯照射下显得棱角分明。陆地巡洋舰狂野的速度再次激起他对海航的无比眷恋,也勾起了他深深埋藏在心中的那份遗憾。 五年前 中国东海 耀眼的阳光从前方直射过来,经过头盔镀镍护目镜的过滤,已不再有夺目的光芒。蔚蓝的天空和湛蓝的海面上,外挂整齐的武装直升机就象矫健的海鸟掠过。不远处的海面上塔楼般伫立着的钻井平台就是著名的春晓油田,每天他和他的海鸟都要巡航在这片海域,守卫着祖国的海空。 “我们被导弹锁定!小鬼子又来捣乱了” 突然耳迈中传来副驾驶聂风急促的报告声。 “正常规避!火控系统开启。” 陈墨镇定自若的下达命令。 轻微的蹬舵压杆,wwz-9轻盈地向左四十五度偏转方向,机身直扑向万顷波涛,浪花几乎打湿了起落架。 “摆脱成功!导弹准备完毕” 聂风大声喊道,突然失重而产生的晕眩丝毫没有影响陈墨的反应速度,他猛地将wwz-9急速拉起,摆正机身后稳稳的悬停在海面上四五米高的空中。 “九点钟方向两架f-15e逼近,雷达系统锁定,火控系统开启!” 身边的聂风干净利索的完成了发射准备。 碧空万里,阳光照射在迎面扑来的f-15e上,绿白涂装的机身上那个血红色的太阳标志分外醒目。 “小鬼子玩儿真的!要不要打?” 聂风跃跃欲试两眼烁烁放光,他手上的两枚hq-9近距空空格斗弹足俱威胁。 “不,我们不打第一枪。” 陈墨稳住机身,沉沉的说道。其实,他在心里想说,太晚了!兄弟。如果开战,我们早已经被击落了。我们这架轻型的武装直升机,不具备超视距作战能力,根本不是f-15e的对手,真要开打必须有重型的海航战斗机才行。 正想着,两架f-15e已经从wwz-9的两侧呼啸着掠过,距离近的已经能够看清对方飞行员墨绿色的飞行头盔了。wwz-9像只受惊的小鸟一样剧烈的颠簸起来,一下子失去了平衡,灼热的尾焰在直升机的前面激起一片白花花的水雾,挡在陈墨的眼前一时看不清前方的情况,他只得用力将颤抖的直升机拉起,以便尽快的避开两架重型战机形成的尾流。 聂风回过头去大声的咒骂着,却意外的发现尾翼的螺旋桨腾起了火苗。 “不好,尾翼起火!” 听见聂风的喊声时,陈墨已经意识到了飞机的故障。他感觉直升机开始变得不听使唤了。wwz-9不再沿着可控的航迹飞行,而是围绕的头顶上的旋翼轴缓慢的打起了转儿来。 不好!尾翼故障,直升机即将进入螺旋状态,形势危矣! 陈墨不敢怠慢,大声命令聂风弃机,聂风不肯,陈墨不再多言,他用左手把定操纵杆,右手用力拍开聂风保险带,接着打开了舱门… 陈墨努力的把持着操纵杆,想让失控的直升机尽可能远的离开聂风坠海的地点。他控制着受伤的wwz-9摇摇晃晃的像坐在游乐场的疯狂章鱼上,一圈一圈的向海面跌落下去。 他是在直升机进入快速尾旋之前的那一瞬才看见海面上漂浮着的桔红色的救生筏和一小片泛红色的海水的,他知道聂风安全落海了。而他自己则失去了最后的弃机的机会。 挣扎着浮出海面的陈墨听到的第一个声音就是从头顶上传来巨大的引擎轰鸣,四架海航的su-27“侧卫”战机呼啸而过,灼热的气浪令海水蒸腾起来。 带有十三个导弹外挂的“侧卫”已将副油箱丢弃,迎着对面的f-15e直扑过去,眨眼间已逼近对方。近距格斗并不占优的两架f-15e开始偏转机翼规避,四架su-27两高两低紧迫其后。 奋力游过来的聂风托起了陈墨的头,两人向着一路驱逐敌机而去的“侧卫”,兴奋的挥动着手臂。 “要是我们有了航母舰队,小鬼子绝对靠近不了我们的油田!” 聂风愤愤的说,他的舰载机飞行员之梦还在飞翔。 “就快有了。”陈墨忍着肋骨的剧痛咬牙说道。 “有消息啦?”聂风兴奋的叫了起来。 “八万吨级,两艘。”陈墨眨了眨眼认真的说。 “那么,我就一定要到航母上去开舰载机,我已经受够了窝囊气。” 聂风收敛了笑容表情凝重的说。 “对!我们的专属海区里再也不能这样任他们胡来了,到时候我们就一起上航母吧!。” 陈墨满怀期许的看着蓝天,从肋骨处传来的疼痛令他呼吸困难,渐渐的天海一色浑然一体,意识也随着慢慢的染成了一片蓝色。 终于,远处海面上出现了两艘银灰色的舰影,聂风焦急的睁大了眼睛,很快,他已能分辨出舰上那一排狰狞的导弹发射管了,正是闻讯赶来的现代级导弹驱逐舰。现在他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有一阵子他真的很为背上的陈墨担心,他已经昏迷了很长时间了。 一架直升机很快飞临头顶,从涂着红十字标志的舱门里投下一只吊索,救生员迅速的顺绳而下,先是陪护着已经失去知觉的陈墨返回机舱,接着又营救起了疲惫的聂风。五分钟之后救援直升机稳稳的降落在了现代级导弹驱逐舰上。 终于还是没能到航母上去驾驶舰载机,六个月后一个下午,用合成金属替代了折断的三根肋骨的陈墨接到了来自总参的调令,从那天开始,陈墨代号“明箭”,成为总参六处的一名特工,开始转入了隐蔽战线为他的蓝海之梦战斗着。而他的副驾驶聂风,则有幸通过了新式战机驾驶员的严格筛选,也转去海航的战斗机大队驾驶国产新型的j-10“猛龙”战机了。他有可能成为首批航母舰载机的驾驶员。 对!就快了,那就为蓝海舰队的早日成军拚死一战吧!陈墨在心里对自己承诺着。 撕开雨幕的landcruser 舒缓的转了一个弯,然后猛地提速朝着著名的欧陆风情街上的“蹊径书吧”疾驶而去。 第四章.山雨欲来(3) 2.4.3 t市金河大桥 03:50 虽然不及塞纳河以及泰晤士河那般著名,但横贯t市的金河却也是历史悠长、历尽沧桑的一条河,她相伴这座城市已经有六百多年了,故而称得上是t市的母亲河。由于地处多条运河下梢,从上游蜿蜒而下的河渠纵横交错,汇至t市时便成了这条金河。而后它又绵延流淌数百里汇入大海。由此才有了沿途两岸上那一座座风格迥异的桥梁。 岁月蹉跎,时光荏苒。这些大大小小的桥记载了时代的变迁、烙印了历史的印迹,已经成为这座滨海城市国际化象征的实景名片了。在位于三岔河口的交汇点上矗立着一座现代风格的大桥,它被冠以了这条河的名字,叫做金河大桥。 大桥将机动和非机动车分成上下两层行驶。大桥的拱型吊梁犹如一张弯弓直指苍穹,拱梁的下面含着一只巨大的摩天轮,直径高达一百多米,五十余只吊舱悬挂在摩天轮上,从通透的座舱里朝远处眺望,可将方圆四十公里范围内的景致尽收眼底,堪与泰晤士河畔那著名的“伦敦之眼”相媲美。 这是座魔幻般的大桥,在它的衬托下,这座城市注定会成为精英汇聚的舞台。从而上演一幕壮怀激烈、荡气回肠的大戏。 雨雾中的大桥湿漉漉的望不到尽头,桥头上闪烁的警灯在沉暮中若隐若现,暂时处于戒严状态的桥面上冷冷清清,不见一个人影。由两个小队的刑侦人员组成的大网已将大桥从左至右的排查了三遍,如同芝麻过萝一样,却连根头发丝也没发现。彻夜不停的小雨已将一切印迹冲刷得干干净净了。 舒展深深呼出一口气,眼前立时就被大团的雾气所遮盖,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早春的清晨里还带着浓浓的寒意,这给了他一个不大不小的下马威。刚刚走下温暖干燥的班机,立即就置身于冰冷的春雨之中,好似劈头泼了一盆冷水一样,好不难受,但他的心里却还是一团火热。 眼前的景象让他想起了那年英伦三岛的偶遇。也是一样的季节一样的清晨,一样的阴冷和潮湿,年轻的舒展结识了一位年长的华裔学者。由相识到赏识,他们经常在一起切磋交谈。无论是大英博物馆还是路边的小咖啡店,都留下了他们徜徉中的身影。渐渐的惺惺相惜演变成了忘年之交,舒展从他那里学到了很多有益的东西,特别是他满腔的爱国热情深深感染了舒展,于是舒展决定跟随他的脚步为祖国效力。 由此他开始了一段非凡的人生旅程,一晃就走了近二十年,“暗翼”舒展也成长为海外资深的特工,此次接受总部派遣,专程赶回国来参加这场保卫国家利器的斗争,触景生情,颇多感悟萦绕于心,又怎能不让他浮想联翩心潮澎湃呢? 冷眼旁观在雨中执拗的查找着线索的警探们,舒展微微蹙了蹙眉,他不露声色的想,是谁在指挥这场无谓的行动?糟糕的天气,开放的场地,注定了不会有任何的收益。这简直是浪费纳税人的金钱! 他忍住想要插上一嘴的冲动,默默的收闭了黑色的雨伞交到左手,抖一抖竖起的风衣的衣领,让留在肩头的水滴随风飘落,然而雨水早已打湿了他的肩头。 舒展再次皱了皱眉,这一次与刚才不同,他的脸上现出了一丝厌恶的表情,有点洁癖的他无法容忍自己一身考究的西装被无谓的弄脏了。 舒展是个四十岁出头的成熟男人,一百八十公分的骄人身高,七十五公斤的标准体重,挺拔的身姿保持着健壮的体态,如果不是西装左腋处略显紧衬,他简直可以直接去t台走秀了,但他并不在意这一点点地瑕疵,因为在他的左腋下有一支瓦尔特p99型全自动手枪。 作为临危受命匆匆赶来赴任的双料特工,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切,舒展也仅比他未来的搭档陈墨多知一二。就在航班即将落地之前,国安局海外情报处给他的一条短信上简短的说明了情况。原计划在今晚实施一项绝密计划的“蓝海之心”小组负责人秦雅于午夜时分被刺在自己的寓所里,请落地后即刻赶赴设伏点金河大桥了解情况。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说明。 所以,舒展提醒自己尽量低调行事。于是,他不事张扬的把从机场开来的那辆黑色landrover悄悄的停在了警戒线以外,然后不露声色的出示了自己的证件,这才一个人漫步走上了空无一人的桥面。 此时,勘查行动的负责人林烈正阴沉着脸,他极不耐烦地听着几个刑侦人员的报告,突然冷眼看见了桥面上一个高大的中年人正悠闲的踱着步子,不由得怒火中烧。他大声的喝斥道: “你,怎么在勘察现场里溜达?赶紧滚下来。” 一旁的警局负责人见状吓了一跳,连忙跑过来解释: “林组,您别急,他是总参情报局派来的,协助我们调查的。” 林烈听了并不买账,他把眼睛一瞪,故意大声说道: “总部派来的?怎么这么没眼色?这是闲逛的地方吗?真是官僚!” 警局负责人没敢再搭腔,人人都知道林烈,虽然他只是个老兵,但他的资历足够警局局长熬上两辈子的了。所以,脾气大一点也没人跟他计较。 舒展淡定的继续踱着方步慢慢的朝这边走来,林烈的大声喝斥他早就听得清清楚楚,但是,老成持重的他并不在意,只当是耳旁吹过的一阵风而已。 看看各方人马检查的结果均是一无所获,心不在焉的林烈只得吩咐大家收工。于是,警探们纷纷散去,林烈对着已经走近的舒展歪着头略微扬起下巴,露出他那双深陷的隼目,挑衅的看着对方。 舒展走到近前站定,左右看了看忙着撤离的警探,然后冲着林烈微微一笑。 “收工了?” 林烈的脸上毫无表情,他摊开两手掌心向下微微向两边一划,表明他是打算收工了。舒展不再多话,对着林烈竖起拇指表示赞同,然后继续朝着自己的车子走去。 大桥上响起一连串引擎的发动声,闪着警灯的警车依次驶离了金河大桥,两名配枪的武警分别守在了大桥的两端,看来短期内这里要加强警力的把守了。 舒展钻进自己的路虎,他从后视镜中回眼望去,一袭黑衣的林烈也带着自己的特工上了那辆黑色的帕拉丁,舒展把左手伸出窗外示意他们先走,林烈也不客气,帕拉丁猛轰油门从舒展的车旁呼啸而过,激起路面上的积水溅了路虎一身。 舒展微微皱皱眉头,偏爱整洁的他最讨厌被人大大咧咧的弄污自己的衣服,当然座驾也不例外,然而内敛的性格让他最多也只是在心里埋怨一句而已。况且,那车里坐着的是总参六处里资历最深的特工。 舒展决定独自去秦雅遇刺的现场看一下,地址可以从国安部海外情报处获得。他坚信从这么远的距离进行狙杀,没有内应是做不到的。子弹毕竟不是导弹,目前还做不到发射以后不管的水平。所以,枪手需要一个观察员提供帮助,否则,无论是谁也绝做不到一击毙命。 第一章.短兵相接(1) 3.1.1 蹊径书吧 04:00 三月里的的第一场雨持续下了六个小时,不仅彻底冲走了残存着混沌与压抑的冬天,而且开始装点起了洋溢着热情与欢快的春天,t市最美的季节就要到了。 清晨的阴雨天气,迷蒙的暮霭笼罩着天空,绵绵雨丝浸透了爬满绿色藤蔓的褐色矮墙,两根古铜色的金属链从庭院大门的半月形铁艺弯梁上直垂下来,悬挂着的原色花梨木的匾牌湿漉漉的随风翻转着,偶尔可以看到上面嵌着的“蹊径书吧”四个黑色楷体的字样。 陈墨在院门前驻了车,透过车窗朝四下望去,只见雨中小巷幽深杳渺,晨下小楼孤单寂寥,身旁小院寂静空落,脚下小道低回环绕,置身于此竟如画中一般,却唯独少了一样,看不到有鲜活的生命迹象。陈墨不禁暗忖,怎么见不到小组队员的身影?难道全出任务去了,竟然不派驻一人留守吗? 他轻轻推动漆面已经斑驳的铁栅栏门,大铁门吱拗一声向两边开去,露出一条仅够一人进入的缝隙。院门竟然没有上锁?陈墨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 他提气收腹慢慢钻入大门里来,警惕的站在了院门口,侧耳倾听着院子里的动静,除了淅淅沥沥的雨声之外,再没有别的声响。 这哪像是“蓝海之心”小组的营地?简直就像是一所遭人遗弃的荒芜宅院!莫不是…他们?一种不祥之感浮上心头,陈墨不由得提醒自己,情况不妙,加倍小心! 站在庭院的门口,目光朝院内望去,只见鹅卵石小道的尽头是一幢巴洛克风格的三层小楼。它上有塔式尖顶,下有外飘式回廊,前贴褐色火烧石,左右高大树木遮蔽,迎面是一间方方正正的过堂,正门两侧各有一扇拱形的落地窗,一盏绿色烤瓷的灯罩下白炽灯吊在门楣上,昏黄的照亮了门前的石头台阶。 陈墨踮起脚尖,快速穿过庭院,悄悄来到过堂前,轻推楼门,门开无声,一番别样的景致呈现在了眼前。 小楼的首层有七八十平米大,正当中的穹隆高约六米,周遭环绕着二层走廊的围栏。侧面的落地窗高及穹顶,紫绒窗帘分拉在两边。此时浮云已过,被雨水冲刷一新的蒂凡尼玻璃将微曦晨光投射到了地板上,散出有如鸡尾酒般的色彩。 大厅深处,一架木质楼梯幽幽暗暗通向楼上;左右两边,一条昏黑走廊神神秘秘伸至两厢。目光所及,家具陈设一尘不染,书籍茶具丝毫不乱。楼上楼下,收拾的干净整洁,堂前屋后,布置得规矩妥当,好像不曾有人住过一样。 陈墨的疑惑不由得加重,收敛了目光正想张口招呼一声,却突然给一个奇妙的声音挡下了。 叮…当,叮叮…当… 陈墨侧身立在客厅门口,感觉到温润的风含着融融的春意从门廊外吹进来,带动了门旁的风铃微微作响。一枚翠绿翠绿的玉佩轻轻撞击着金黄色的铜管,不时的发出空灵般的声响,屋檐上的雨滴不停的砸在青砖铺就的地面上,连续的发出啪啪的声音,好像是断了线的珠子跌落下来,一颗一颗撞击着青石地面,让陈墨的心一下变得空落落的,好似失去了巢儿的小鸟,一时不知身在何处,命至所归。 此时,渐明的天色之下,一只褐色的麻雀悄悄地落在了过堂的门口,它使劲的抖动着湿漉漉的翅膀,像一只蘸了水的绒线球,水雾四溅弄湿了地板。它探头探脑、蹦蹦达达,留下一行湿漉漉的丫印儿清晰可见。 跟着它杂乱的脚步,陈墨的眼神被残留在地板上的痕迹意外的吸引了,浑身肌肉立时收得紧绷绷的。 哦!那是什么啊?陈墨不禁在心中惊问了一声。 一行污浊脚印从门口进来一路延伸到了楼梯上,那脚印已经干涸,像一组抽象派的图案印在了地板上,如果不是那只小鸟的指引,陈墨是很难发现的。 完全不合常理!立时,若干个推测在陈墨的脑海中电光般的闪过,但无论哪一种都无法解释的清楚。在一个干净整洁、布置规整的西式小楼内,如何会出现出现如此零乱的污秽脚印呢?并且直到干涸了也不去擦净它? 风擦耳畔,陈墨觉得脖颈有些僵硬,却没有理会风所传递着险情,他的注意力此时全部集中在了那行来历不明的脚印上。 这时,客厅深处的楼梯口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陈墨心里一惊,头脑即刻变得清醒了。他想,这小楼因为年代久远,楼内多处已现朽蚀,远不及重新装饰过的外檐那般貌整容新,所以脚步踏过时木地板就会发出轻微的“咯吱”声,这也正常,只是…那来人绝不是秦雅,只有体重超过七十五公斤的人才能踏出这种脚步声! 陈墨感觉到浑身的血开始涌动,理智下意识的抗拒着暴力念头洪水般的冲击,热量透过胸口扩散到了脊背,使他清晰的感觉到了腰间那柄名为“风暴”的伯莱塔px4storm型自动手枪的冰冷枪身。 秦雅恐遭不测!“蓝海之心”的其他队员怕也是凶多吉少,这样看来,“蹊径书吧”无疑已经失守,接下来必是一场血战。 一想到战斗,陈墨的落寞全失、惆怅顿消,激愤点燃、怒火中烧。立时,身心所指全部都集中到了眼前的楼梯上。 来者不善,必是强敌!陈墨意识到自己撞入了一个精心布置好的圈套里,只要自己表现出一点点的慌乱都会立即招致一剂致命的打击。然而眼下,敌暗我明,如何掌握主动扭转颓势才最为关键!陈墨决定,必须先发制人才能摆脱不利。 想到这里,手随心到。陈墨下意识的探手身后,立即便触到了腰间枪套里的“风暴”就在这时,脚步声突然停了下来,就在两跑楼梯的折返点间。 对方要出手了!这是攻击开始前的沉寂,接下来就会是暴风雨般的射击。 陈墨想着,身体紧贴着墙壁侧对着楼梯,双脚稍微跨立开来后实前虚,“风暴”稳稳的端在手上保险掣已经打开,准星与豁口列成一线牢牢的对准了楼梯口。 “px4storm”是款实用型武器,采用玻璃纤维强化而成的工程塑料制成,这让它的枪体重量减轻了许多,双手握枪时能够感觉到枪身造型的舒适和材质特有的柔软。加上它小巧精致的外型非常适合随身携带,紧急出枪时更是轻快便捷。它的射击精度极高,平均着弹范围不超过五十七毫米,这让射手能在十五米远的距离上将十七粒子弹同时打进敌人的同一只眼睛而不致伤及另一只。 现在利器在手,就只等着目标现身了!陈墨不想留给对手首轮攻击的机会,所以这第一枪必须由自己打响。 风儿催动着悬吊的风铃,铃声合着雨滴落下的节拍发出舒缓的鸣响,时间凝固在持枪的手上不紧不慢的煎熬着像是煲在沙锅里的老汤。十七粒九毫米子弹静静的躺在光洁的弹舱里,其中一粒已经压上枪膛就等着第一个打响。 可是,目标没有出现在楼梯口,而另一个危险却已悄然临近了。 也许是太过自信自己的判断,也许是太过集中全部的精力,以致于他没能觉察出风铃节奏的浅短深长,微风拂动的轻舒柔缓。人在愤怒的时候感觉就开始变得迟钝了,竟忘记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警示笺言。 第一章.短兵相接(2) 3.1.2 蹊径书吧 04:10 院子里,一个冬瓜似的矮壮身影从小楼侧面的树影里闪了出来,手上擎着一支安了消音器的乌兹冲锋枪。他蹑足潜踪的慢慢逼近了门廊,就在陈墨严阵以待的防范着楼梯的当口,“冬瓜”悄然滚进了门廊。他强壮的身躯像一截矮墙,极大的阻滞了吹入楼门口的风,骤减的风速弱化了风铃摆动的幅度,铃声的节奏一下子慢了下来。 世上万物生灵皆有自己的生存法则,对于弱小的生命而言则更是如此。 那只褐色小鸟先于陈墨感到了威胁,它刚刚腿去了雨水的羽毛敏锐地察觉到了风力的微弱变化,它惊恐的眨了眨眼睛,把逼近的黑影当成了凌空而降的老鹰。逃生的本能令它在瞬间便作出了反应。不等黑影临近,小鸟便惊慌的振翅一飞,直冲到晨曦微现的雨幕当中去了,眨眼间便逃的不知去向,只由它不断用力挥动翅膀时连续发出的“啪啪”声还留在门廊之中回响。 不等小鸟的振翅声消失,一声巨响便轰然炸起。枪声在小楼内的音效像爆响了一枚高爆炸弹一样,震得枯朽的楼板沙沙作响,细细索索的落下一地的灰尘。 从伯莱塔px4射出的帕拉贝姆弹初始速度达到了每秒钟三百多米,除了爆发出短促的声响之外,它高速旋转的弹丸在撞击物体的时候还产生了巨大的动能。这一击不仅阻止了来人重达八十五公斤的强壮身躯,而且还迫其踉跄着倒退,直到仰面跌倒在了门廊的阶梯上,乌兹冲锋枪重重的丢在了地上,发出一震堂琅琅的声响。“风暴”射出的这粒九毫米的弹丸撕裂了“冬瓜”厚实的胸肌,接着又洞穿了他的心脏。 陈墨眼角的余光是在小鸟振翅飞起的时候瞥见这个闯入者的身影的,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他持枪的双手从体前向下划出一道弧线,跟着快速侧转的身体换成了面向门廊入口的射击姿势,当乌兹冲锋枪粗短的枪管还没来得及撩起的时候,“风暴”的枪声便毫不犹豫的响了起来,枪口爆起的闪光照亮了来人的脸,粗颈、厚唇、阔面、短眉、小眼。 典型的倭寇!陈墨心里咒骂着讲虚实交错的双脚稍微移动,身体紧贴在了门廊甬道的墙壁上,然后迅速的回过头来,依然目光烁烁的注视着楼梯口。 枪声的回声响过,楼上死一般的寂静,正面之敌并没有趁机发起进攻,这让陈墨绷紧的神经愈加不敢懈怠。他想,最危险的敌人总是在最后时刻才会出场,不要给他的伪装钻了空子。 四周重又恢复了安静,风依然从门廊吹过,风铃仍旧伴着雨滴鸣响,小鸟羽毛打湿的地方已看不出一丝痕迹,似乎它从未在此停留过。 顾不及对毙命的偷袭者进行搜身检查,陈墨的两眼死死的盯着楼梯,快速转动的大脑透视出楼上的画面。按照刚才脚步声停止时的方位可以推断出来人就躲藏在二层楼的楼梯口上,如果采取从楼梯正面攻入的方式,必陷身于对方的火网之中,如此敌明我暗必定凶多吉少不说,连刚刚取得的先机也会逆转。 陈墨敛气沉声又把目光投向了大厅,穹顶之下是二层的环形走廊,那一圈的木制栏杆既是攀爬上楼的捷径,也是楼上之敌居高临下狙击的掩体,如果利用围廊翻栏而上的话,利弊皆有喜忧参半,能否顺利得手就要看各自的运气了。 陈墨再将视线沿着大厅延展,一层大厅的视线死角共有三个,一个是大厅的入口就在自己的身后,由此而来的偷袭已被粉碎,暂且无忧。另外两个是大厅的两厢走廊,出口隐在了楼梯的两侧,由于不知道来袭敌人的数量,如想走攀栏上楼的捷径,必然要现身大厅之中,那样一来,无可避免的要暴露在左右及楼上这三方的攻击之下,无论在哪一方的防守出现疏忽都必遭灭顶之灾。 如此…,陈墨一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刚刚落地便赶来“蓝海之心”基地报道的陈墨没想到竟然孤身一人深陷险地,不熟悉地形又缺少支援的他也只好独自面对这一复杂局面了。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渐渐亮起的晨光透过落地窗照射进来,形成上明下暗的境况。困在门廊甬道中的陈墨焦急的寻找着破解之道,他四处搜寻的眼睛突然注意到,在拐角处正对着楼梯上半段的墙壁上挂着一幅“梵蒂冈大教堂”的油画,属于近代作品,画面的颜色还很鲜艳。由于幅面较大因此装祯在一副铜制的画框当中,画框的边缘足有五公分宽,已经给擦拭的锃明咓亮犹如铜镜。现在,在薄光微亮之中,正好映射出二楼楼梯口的情况。 陈墨的枪口片刻不离的对着楼梯的死角,目光却在关注着画框边儿上映出的影像,他隐约看见了一个人的外形轮廓。 哦!果然,这家伙就躲在那儿。 虽然画框反射出的影像已经变形,但是陈墨仍然能够通过它清楚的判断出对手的一切。陈墨迅速的在脑海里勾勒出了埋伏着的外形特征。 那人的面孔隐在阴影里,所以推断不出他的五官特征。从他藏在门口下的身形来看,身高应在一米七五左右,皮质紧身上装现出强壮体魄,最醒目的还是对方手里那支硕大的银质手枪。 哦!火力超猛的家伙。陈墨禁不住为自己没有贸然闯入而暗自庆幸。 了解了楼上敌人的情况之后,陈墨迅速的作出了攻击的方案。他判断,敌人采取前后夹击之势,左右应该没有设伏,否则,在自己背后遭袭之时,两侧的敌人就该紧跟着杀出,由此才能形成合围之势。这样看来,现在也只由这楼上的一股敌人了。既然如此,就采取声东击西之计,赚取对方注意力,然后从背后偷袭! 拿定主意,陈墨敛气凝神抖擞精神迈步朝着楼梯口慢慢移动。他脚步虚探,“风暴”平端,一步一步靠近了楼梯。 陈墨的一举一动同样受到了对方的关注,他的白色耐克运动鞋在画框中的影像竟然是那么的明显。以至于就像是拨打琴弦的琴签一样,敲打着两个人的心。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凝固不动了,唯有楼上楼下这两个人的神经互相抻动着,他们隔着一道楼梯的隔断墙持枪相向着,通过一条可以反射人影的画框对视着,彼此间近得几乎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越接近楼梯,陈墨的脚步越慢,每迈前一步,就接近危险一寸,愈是惊险,就愈加重胜算,时间在压迫着两人的神经,考验着他们的耐心。 哒… 突然,像是一阵风从楼上刮过,十五发九毫米子弹瞬间倾泻出来,高大的画框上立时布满了弹孔,那是银色sp2022的急速射击所致,它一举摧毁了连接着两人视线的中介线,双方重又陷入了相互不见的境地。 专门配发法国特警的德产西格.绍尔全自动手枪射速惊人,连续的快速射击使枪声连成了一长串,加之消音器的吸声作用,所以听起来反不如弹壳落地的声音来得清晰悦耳。 这波突如其来的攻击早在陈墨的期待之中,他和“风暴”始终保持着随时射击的状态,静等着这一时刻的到来,如果再晚来片刻,“风暴”也会抢先发难的,否则,陈墨就会使自己深陷险境的。 火药的爆炸产生了浓烈的烟气,它们迅速的弥漫在了整个楼道,很快便遮住了双方的视线。借着烟雾的掩护,陈墨收枪转身,一个疾速折返跑便蹿到了客厅中央的回廊之下。只见他纵身一跃,身形陡起,轻舒左臂,使了一个金丝缠腕勾住了回廊的栏杆,接着又是一个珍珠倒卷帘,身体腾空,轻松的翻上了回廊。 第一章.短兵相接(3) 3.1.3 蹊径书吧 04:20 藤田惊诧于自己的眼睛,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拎着早已打空了子弹的sp2022不知所措。这个经过长期训练早已拥有黑带级别的空手道高手,甚至无法理解刚刚还在楼下的这个人怎么眨眼间就出现在了自己的背后?但立刻胆气就驱走了诧异,他见翻身而上的这个人竟也是两手空空,于是他毫不犹豫当即收枪,趁来人立足未稳之际,发动了凌厉的拳脚攻势。 陈墨的两脚刚一着地,迎面而来的就是一记凶狠的高鞭腿,陈墨知道自己的身后就是悬空的围栏,早已无路可退,所以他只得侧身躲过,未及扎稳的下盘令自己的前胸陡然亮出了空档。对方的腿击刚过,紧接着就是两记直拳当胸打来,陈墨连忙缩骨含胸,将对手的攻势让到贴胸处,强弩之末气力已衰,但还是感到了拳风那隔衫透肉的犀利。 眼见对方三板斧已过,陈墨也退得无法再退了,于是,趁机扎稳下盘,双手交叉封住门户,接着顺势出手想锁对方的双腕,但他显然遇见的是个高手,硬桥硬马的空手道不会将交锋的距离凑的太近,所以,攻势一结束对方已经迅即收身,眨眼间,两人便脱离了接触,攻守转成对峙之势陷入胶着状态。 陈墨立起门户,两眼烁烁放光,死死的盯着对方的脸。即使是绒线帽罩头,猪嘴口罩遮面,完全看不见他的五官相貌,但是他的眼睛却逃不过陈墨视线。现在,两人之间保持着两步左右的距离,虎视眈眈的盯着对方,都在等待时机,伺机下手欲制对方于死地。 其实,陈墨并不急于解决战斗,一来是在自己的地盘,就算倭寇凶悍也难有胜算,偷袭也就偷了,既然将你逼出了水面,管你是王八还是乌龟好歹也得上岸,难道山中老虎还整治不了你?二来自己有枪在手,子弹满仓,而对方则正好相反,枪是有一杆,但想要更换弹夹,那得靠他自己的一双肉拳打出一片天才行,可这就要问问我答不答应。 时间再一次凝固,像一滴溪水溅落在岩石上不再漂游,而此时的二人亦是拳脚如磐石目光似溪流,只需一点小小的外力就会打破这脆弱的平衡。 突然,啪!的一声从院中传来,声音不大好似石子儿落地的声音。但这足以给对阵双方一次重燃战火的机会了。于是,岩石震荡水滴湍流,时光也似寒冰解冻一般开始了松动。但是,这一次的交锋又与刚才的不同。 背对着院子的陈墨听见声响心下一惊,拿不准是敌是友也没法回头观看,唯一的做法就是攻击对方迫其移位,自己便可以调转方向面朝客厅察看动静。于是,抢先出手的陈墨使了一个弹腿直击对手面门,赚他移动脚步,接着贴身紧逼攻击他的两肋,然后收拢的下盘顺势跟上一记扫堂腿,这样一来,对手想不挪窝也不行了。 陈墨三招过后果见成效,被他逼得已经无路可退的对手眼见得已向楼梯退去,攻击下盘的陈墨再使出一招就能迫其下楼了。就在这时,已经乱了步法的对手努力的想保持身体的平衡,他大张的两臂却突然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 楼梯口的上梁处横担着一根长方型的檩条,两端结结实实的插入墙壁,手抓在上边好像吊在单杠上一样。 陈墨看着对手像鸟一样的从自己头顶上越过,接着又翻过栏杆落在大厅的地板上。心里骂道,你这混蛋不是要暗算老子吗?怎么?就这么跑了?那可不行! 陈墨翻跃栏杆跳下楼来的时候已将“风暴”擎在了手上,穿过门廊时双手举枪已将对方压在了瞄准线上,那家伙再往前多跑一步,“风暴”就会子弹出膛了。但是一个肥头肥脑的家伙却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视野当中,硬把这一枪生生的挡在了枪膛里。 陈墨冲出大门朝着左右的小巷观望,早已没了偷袭者的身影。他回过身来恼怒的看着被撞翻在地的胖家伙,看着他努力的爬起身来又摔下,露出他右腿的假肢。 “哎哟!哎…呦!” 他低声的呻吟着干脆就坐在了地上,嘴里絮絮叨叨的埋怨着: “不长眼的家伙,怎么这么大的劲儿呀!我是来找我的毽子的,不帮忙也就算了,怎么还撞人呢?哎哟!” 陈墨的目光在院子了搜寻,果然在靠墙的角落里发现了一只用三色羽毛扎成的毽子。他连忙收了枪,从墙角处捡起毽子来丢到了胖子的跟前。 “这就是你要找的毽子?” “是啊!是啊!早找着不就没事啦!哎哟!真倒霉。” 胖子拾起毽子,笨拙的爬起身,扭头朝大门外走去。陈墨心疑,连忙喝住他: “等等!” 胖子停下脚,回过身来,丑脸上一副无赖的模样: “干吗?还想让我谢谢你呀?邻居隔壁的住着,我不讹你就算你便宜了,怎么?我这三等残疾早上踢个毽子就被你们撞成这样,还让不让人活了?” 胖子说的理直气壮,陈墨反倒一时不知如何争辩,于是,摆摆说说道: “好了,大爷,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您…” 话没讲完就被胖子无礼的拦下了。 “问什么问?你想赔我多少钱呐?你看我值多少钱呐?” 陈墨无语,他默默的看着胖子不依不饶的走出了小院,这才将两扇铁栅栏门重新关上。 陈墨搜遍了整座小楼再没有发现任何人,却在小楼后的单车棚里发现了一具尸体,那是留守的特工小刘。 秦雅失踪,其他队员也不在。偷袭、枪战、肉搏…,来“蓝海之心”报道的第一天就遭遇如此恶劣的情况,陈墨的心情甚是不爽。 他将伯莱塔px4插回身后的枪套中,然后低身坐在了门廊入口的台阶上。掏出手机,快速的拨通了总参六处的值班电话。 “客服中心吗?我是陈墨,工号0210”,他报上自己的身份代码, “请通知总公司,连锁六店员工,0201号业务员今晨离职”。他使用暗语通报了情况。 “店面漏雨,商品破损严重,请急速派员清理,完毕。” 第二章.明箭担纲(1) 3.2.1 t市第五大道 04:30 无论早晚,幽静的第五大道上总是行人稀少。偶尔有一两个人经过也是行色匆匆,疾驰而过的车辆因为车速较快,幽暗的车窗就显得更加神秘。这是一条含蓄、隐晦甚至有些抽象的街道,它的每一弯每一转都像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一样,令你无法一眼看到尽头。或许,它层层叠叠的院落和高高低低的洋楼里果真藏着什么秘密?很多年来没人正面回答这个问题。熟悉它的人一如既往的居住在这条街上,而不了解它的人,依旧对它一无所知。 第五大道始建于十九世纪末期,是当时最早、最宽也是最长的一条街道,街长将近四公里,汇集了哥特、巴洛克以及罗曼和拜占庭等多种风格的建筑,西洋文化的印记随处可见,加上前朝遗老、退隐官宦以及名流雅士大都散匿于此,因而就又加重了它的本土色彩,难免不成为闻名一时的街道。 然而几经世道变迁,如今已经物是人非,它的韶华已褪风情不在。现在看来,也只不过是悄悄躲在冷幽幽的欧式建筑下的一条窄窄的小街,在小雨的浸淫下水淋淋的弯延回转着。象遗失在海边遭海水冲洗沙子埋没的一挂珠链,若隐若现的盘绕在砂石籽粒之中,偶尔才会现出一点弥朦阴冷的微光来。 一双白色的长筒靴踏在湿滑的便道上稍稍有些吃力,纵横交错的灰色石缝里灌满了雨水,它们争先恐后的涌入路边的泄水槽中,夸张的发出哗哗的流水声,掩盖了急匆匆的脚步。一头秀发长及肩部随着步伐有节奏的来回摆动,发梢垂下掩住了她的面孔。一把红伞撑在手上,如影随形的追随着,仿佛一朵祥云漂浮在头顶遮风挡雨,照顾她前行。 刚刚收到的一条短信让荀循做出了暂避回家的决定。 荀循与秦雅的最后一次分手是在“蹊径书吧”的大门口,她还依稀记得,当载着秦雅的车影消失在夜色之中的时候,自己的眼眶中突然有种涩涩的酸楚。 她是跟随着秦雅一路成长起来的,除了上级加师长的关系之外,她们之间还有着另外的一层联系,这在外人看来是绝难想象的。 昨夜与秦雅分手后不久,荀循便陪同尹博一道从“蹊径书吧”赶回了位于第五大道20号的总参六处的本部。由此,一种不祥的气氛便笼罩在了周围。 从一踏入小院开始她就从尹博的举止上感到了某种失常,这个传奇老人的神秘光环从那一刻起开始褪去了色彩。接着,林烈的反常神态更是让她感到心慌,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兵竟然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表现得六神无主。然后就是吕律调难得一见的表露出了紧张,她忧心忡忡的眼神里透出一种焦虑和不安。最后就是秦雅血溅寓所的景象,她还保留着遇害前的表情,眼睛茫然的盯着前方… 虽然是“蓝海之心”小组成员中最年轻的特工,但荀循的资历却并不简单。她既是秦雅最亲近的助手,负责照顾秦雅的工作生活,就好像一家人一样;同时也是秦雅最得力的干将,一直担负着小组行动的跟踪督导职责,直接向秦雅本人汇报,作用不容小觑。 一直都是全程参与小组各项行动的荀循这一次遭遇了例外,一系列的变化给这次行动过早的蒙上了一层阴影。先是秦雅出人意料的决定亲自担纲来指挥今晚的行动,并且对具体的内容也是三缄其口,其核心机密连尹博也不知晓。接下来,就是尹博临时决定用林烈替代了原本由荀循担任的安全保卫工作,这让荀循觉得,似乎自己已被排除在了此次行动之外。 关于秦雅的航母猎情行动是在一个月之前才浮出水面的,小组和六处中知道此事的除了秦雅、尹博之外也仅有荀循、荆轩和林烈以及吕律调。而到了临战前夜,能够直接接触行动就缩小到了秦雅、荆轩和吕律调三个人。其中秦雅领衔主导,荆轩担纲专业、吕律调全权接收,分工安排的清楚明确。但岔子就出现在了刚接手安全保卫的林烈身上,他的疏忽导致了秦雅遇刺,一时群龙无首,博士慌张,眼看到手的情报面临功亏一篑的局面。然而,这一切似乎还并不算完。十分钟之前,一条警示短信发到了她的手机上,也让荀循进退两难,优柔寡断的尹博和讳莫如深的吕律调让她几近无法忍受。是否这条短信预示着六处基地也面临着灾难呢?她决定先去尹博那里探探虚实,而后,再做决断。 当带着一脸疲惫坐在尹博对面时,荀循表现得手足无措,自得知失去秦雅以来她还是第一次袒露出了伤痛和悲观的情绪。无疑这也加重了尹博内心的忧虑,但他还是努力掩饰住了自己的失落之情,安慰的拍了拍荀循的肩膀。 “不要过于伤感,秦雅虽然走了,但还有我们。” 尹博的话说得底气不足,却让荀循略感心安,但一想起刚才接到的那条短信,她还是将愁容继续挂在了脸上。 “今晚的行动无论如何都要继续进行,我相信一定能够取得成功。” 尹博继续鼓励着荀循,但他的口气却带出了极大的不确定性,这与荀循的期冀大相径庭,原本以为可以从他嘴里得到些实质性的东西,但令她失望的是,除了空洞的言词就再没别的了。这让她又想起了那条短信的提醒,不觉抱怨着,博士所言毫无把握,他连杀戮都无法阻止,又如何保证今晚行动的成功?于是,她开口主动探听道: “博士,秦雅不在,那由谁来主导今晚的行动呢?” “让律调来指挥,顺利接收到情报是关键的第一步。” “怎么,她掌握接收情报的密钥?” “不,我掌握。” 尹博的谎言让荀循感到羞耻,她为对方低估自己的智商而恼怒,却还不得不装傻充愣的接着演下去。她用迟疑的眼神望着对方,喃喃说道: “哦,这样啊!那我又做什么呢?” “你负责照顾荆轩进行后序的数据分析工作,你们俩合作,应该配合的很好。” 尹博似乎早有准备,所以不假思索的说出了自己的安排,荀循却听出尹博的话中有话,不由得耳赤面潮红,但她还是掩饰住了自己的心跳,顺着话题接了下来。 “那么,现在应该没有太多的准备工作要做了,荆轩要下午才能到啊。” “先回去休息一下吧,等总部派来的新人一到,我就通知你,天黑前我们还要开个会,专门布置一下晚上的行动。现在,先回家吧。” 这正是我想要达到的目的!谨遵短信上的叮嘱,看来这也是天意。荀循在心里对自己说。于是不再推辞,脚步匆匆的离开了第五大道20号。按照短信的要求,她没有驾驶自己的那辆蓝色的福克斯两厢跑车,而是沿小街步行,她想等上了干路以后搭上计程车再作打算。 拐出了雨雾迷朦的第五大道,荀循来到大街上,由于天色尚早,往来的计程车还很少,偶有几辆驶过身边,也多半载着乘客,有雨的日子对于的哥们来说是挣钱的大好时光,但要早起一会儿也是件遭罪的事,所以很多计程车司机干脆放弃了这样的敛钱机会。几番等待之后,荀循才终于拦下了一辆黄色的计程车,它的蓝色顶灯在烟雨迷蒙的街道上非常醒目。 “先到…花园社区。” 荀循突然决定要到秦雅秘密公寓所在的社区去一趟,她从林烈的反常举止中隐约觉察出了一些不祥的东西。她想,近两周来都是林烈在负责秦雅的安全保卫,难道,在突如其来的刺杀事件中他就真的一点迹象都看不出来?不对!看他盯着博士时的奇怪眼神和他脸上难测的表情,那都是极有内容的。这个老枭,他的眼力可是很毒的呀!嗯,必须尽快的赶去那里,仔细察看一下,看有没有什么疏漏的地方可以补救! 望着车窗外的雨景,荀循的脑海里又浮现出刚刚收到的那条短信,心里充满了不解和忧虑。 “蓝海之心小组全体成员面临危险,请于六点钟准时返回家中暂避,勿自驾!” 嗯!从花园社区出来就直接回家,时间刚好,绝不可耽误。她暗自提醒。 第二章.明箭担纲(2) 3.2.2 第五大道20号总参六处 04:40 第五大道20号原为北洋军阀旧宅。是座三层带地下室的西洋古典公馆。它外观豪华气派,方孔式的围墙象百页窗似的巧妙遮住了园内的景物,院中精心修剪的花木随意的掩住了里边的楼窗,有序而自然的构成了幽雅沉静却又隐蔽神密的氛围。 原址翻修后的地下室被改做了餐厅,一楼是敞开式的办公环境,技术部门在里侧,外勤部门在外侧,三楼是资料室和装备室,加在一起六处总部共有四十人余人。 尹博的办公室在小楼的二层楼上,与会议室仅一墙之隔。此刻,在房门紧闭的房间里气氛压抑得喘不上气来。陈墨背对着房门坐着,面前是足有两米长的厚重班台,尹博端坐在班台的后面,他身体的大部分由于深陷在了松软的皮质转椅里面,因而显得更加的瘦小。 经过特殊处理后的墙壁隔音效果很好,两个人之间的对话像是封在盒子里,嗡嗡的有些发闷。尹博用手指了指散乱在桌子上照片,沉重的说: “很准确的射杀,不是一般人的手法。” “是,手段很专业,准备的也很充分” 陈墨回答时,眼睛朝着照片上瞟了瞟,第一次见识了传说中的“琴星”秦雅。尹博缓缓摘下自己无框树脂眼镜,抬起青筋暴起的手轻轻的揉了揉太阳穴,不无遗憾的说道: “她的情报员很快就能得手,就在今晚,只可惜…” 尹博说不下去了,对于刚刚加入的陈墨来说,他需要的不是官话连篇的鼓励,而是事实的真相。 “我们可以接着再来,博士。” 陈墨说得信心满满,在他眼中没有逾越不了的险关。 “很难,我很抱歉。” 尹博说的不无遗憾,能够看出失去秦雅是最初的打击,而无法承接她的遗愿却是折磨他的最大难点。 “为什么?博士,难道…秦雅的情报员暴露了?” 尹博苦笑着摇了摇头。 “没有,因为没人知道他是谁,甚至连我也不知道。” “哦,您是说,少了秦雅,情报员也就失去了联系。” “是,永远的失去了联系。” 尹博沉重的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他愧疚的点了点头,说道: “本来,从总部首长那里把你要来,是考虑到从她那里你能学到很多的东西,这对于一个新人来说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是,博士,我知道,她很出色,也非常有经验。” “但现在起,就全靠你自己了。” “是,我会尽我全力的。” 尹博抬眼看了看对面的年轻人,有些犹豫又充满期冀的说道: “还有一丝胜算掌握在我们的手里,但是…” “哦?那是什么?” “现在…还不好说。” 陈墨不解的看着对面的老人,似乎察觉出他在等待什么,但见对方迟疑的样子,于是也不好再继续追问下去。但尹博却像是极度期待的竟然自言自语起来。 “她应该有备份留下来的,这才符合她做事的习惯呐!” 陈墨见状连忙问道: “您说的什么备份?需要我做什么吗?” 陈墨的话将尹博从深思中惊醒过来,他看了陈墨一眼,然后摇摇头说道: “不,你还是负责查出杀手吧,为秦雅报仇!” “是,博士,我和敌人交过手,杀手应该是他们一伙的。” “已经查明,被你击毙的那个人是从境外来华的旅游者,显然那只是个假身份。” “同一个旅行团里会不会还有他的同伙?那个逃走的家伙或许也在里面。” “没有旅行团,他是以个人名义签证的,自由旅行者。” “哦,但那个逃走的家伙的确很危险,他的身手了得。” “这倒不必过于担心,毕竟这是在我们的国家里,个把敌人掀不起大浪。只是,到目前为止还不清楚,敌人是怎么知道我们行动计划的,但他们的斩首行动显然获得了成功,要谨防他们把魔爪伸向其他人。” “博士,我们的内部会不会存在漏洞?” “现在不谈这个,还不是时候,你应该从抓捕凶手入手。” “是,博士,可我认为,敌人刺杀秦雅的目的是要破坏这次行动,所以,首要任务应该是…” 陈墨说了半截的话再次被尹博挡了回去,他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那不是你要考虑的问题,现在你只管追查凶手,别的…” 或许是他自己心虚,抑或是陈墨的眼神过于严厉,尹博搪塞的话也只讲了一半就再也讲不下去了。 “你说的没错,陈墨,首先应该确保今晚的行动能够顺利进行。但是…已经没可能了。” “为什么?” “秦雅的死带走了一切啊!” “您的意思是…” “我们没有掌握她接收情报所必需的密钥,包括了特定的频率以及解密的全部密码,这些都只有她一个人知道,所以,事实上这次行动已经失败了。” 尹博眼神黯淡的看着雄心勃勃的陈墨,这是他第一次坦然承认了自己的失败。他想,谍海沉浮数十载,原以为失败距离很遥远,现在看见了,其实它就在自己身边。 “您没有失败,博士,秦雅把全部密钥都留在了这颗琴星上!” 随着砰的一声房门打开,一个激动的声音几乎同时传来。陈墨闻声回过头来,看见了按捺不住兴奋的吕律调,他的心也随即砰砰的跳个不停。 第二章.明箭担纲(3) 3.2.3 第五大道20号 04:50 吕律调手上托着秦雅留下的那颗名叫“琴星”的蓝色宝石,尽量克制住兴奋的心情,对尹博后陈墨说道: “这颗三克拉大小的蓝宝石上有一百零八个横断面,像其他钻石一样是用来折射光线的,这样一来它看上去才会璀璨夺目。” 吕律调将“琴星”项链交给尹博,然后继续解释道: “这些微小的横断面并不像普通钻石那样无规则排列,而是遵循着某种特定的规律,细节我不介绍,总之我破解了这种规律,并且证明它是一系列代表不同含义的密码。很巧,这组复杂的密码刚好与数据传输的编排模式相辅,我确定这就是秦雅秘藏的密钥副本。” 尹博的眼中隐隐的闪出泪光,他喃喃自语道: “真是太好了,终于,我们有机会可以告慰秦雅的在天之灵了。” 在吕律调向尹博讲解她的重大发现的时候,陈墨的双眼始终紧盯着吕律调的脸,并没有被她的兴奋所感染,在他的眼前似有一段激情燃烧的画面重又呈现,殊不知吕律调早已经注意到了这个总部派来的新人,只是在这个生死攸关的时刻里,她来不及重温那段儿女情长的缠绵。 其实,早在陈墨走进大厅的时候,一直埋头桌前的吕律调就从自己办公室的窗子里看见了这个人。正苦于一时找不出任何线索的吕律调,几乎在显微镜下将“琴星”仔仔细细的看了个遍,除了发现它的质地颜色比较特殊之外,与其他的宝石相比真的没什么两样。就在她一筹莫展之际,他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于是抬起头来朝大厅里看去,陈墨的身影刚好闯入了她的眼帘。 陈墨!怎么是他?一别多年后,她始终都记得他戴着头盔,一身飞行服的英武模样,那形象多次出现在梦里,而今一见,竟与梦里一模一样。于是,她不禁叹道,原来,缘分就是这样的! 或许是久别重逢的惊喜激发了吕律调的灵感,陈墨那棱角鲜明的面孔折射在那颗小小的蓝色宝石上,让她突然觉出“琴星”上那些切断面存在着与众不同的排列特点。于是,她按下心头的波澜,再次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对“琴星”的分析、测量和验算之中。终于,她从“琴星”的百余个横断面中得出了刚刚讲述的惊人发现。 注意到了陈墨的神情变化,尹博装作并不知情的样子给二人做着介绍。 “吕律调,主管六处技术部的全面工作,我们的后援大总管。” 吕律调莞尔一笑,没有说话,陈墨自有默契,也没提起二人的过去。尹博则转向陈墨继续说道: “陈墨,总部新派来的同志,他将接替秦雅的位置,带领蓝海之心小组。” 陈墨一惊,对于尹博的安排完全缺乏心理准备,抱着师从秦雅的想法而来,却没想到一下子变成了担纲主演,这让他又如何不惊呢? “博士,这样安排是否有些操之过急,我还不熟悉这里的情况…” 尹博摆手止住了陈墨的推辞,他将手中“琴星”举起,意味深长的说: “这是‘蓝海之心’小组主管的标志,也是密钥的副本,现在交给你保管,在情报接收任务完成之前,他比你的生命还重要。” “是,博士,我会保管好他。” “哦,小组其他三个成员所佩戴的标志各不相同,慢慢你会了解的,现在它是你的了” 说着,尹博将“琴星”郑重的交到陈墨的手上,吕律调点头微笑。陈墨把“琴星”放在掌心,隔着银色的金属衬托,他能感觉到这粒小石头所蕴含的分量。 这是颗人造宝石,它镶嵌在由合金制成的心型底托上,底托的心型凹陷处有一个细小的圆环,是用来穿挂吊链的。 陈墨抽出背后枪套中的伯莱塔px4,在“风暴”的金属枪柄上缠绕着一根黑色的牛皮绳,那是为了增加枪柄的摩擦力和握实感而特意制作的,现在这根又软又细的皮绳刚好可以穿过“琴星”的吊环。 “既然已经找到了密钥,那么,今晚的行动就将照常进行。” 尹博看了吕律调一眼,转而对着陈墨说道: “现在,我命令!陈墨代领“蓝海之心”主管一职,与吕律调一同完成今晚的情报接收任务,要不惜一切代价保证行动成功。” “是。” 陈墨、吕律调二人异口同声的回答,此时,彼此心中想到的竟然是同一句话,我将照顾你如同照顾自己一样。 尹博没有察觉两人间的微妙变化,花甲之年已过,即使也曾倜傥风流,如今也难解风情了。 “小组的另一名重要成员下午就到,他是我们的航母设计专家,专攻舰载机弹射装置,是重之又重的人物,我们必须确保他不致遭遇秦雅一样的危险。” 像是提了个醒,吕律调忽然想起,总部派来的应该是两个人,于是问道: “不是派来两个人吗?另一位呢?” “已经到了,我想他另有任务吧。” 突然,一个重重的喉音从身后传来,大家连忙回头观望,只见林烈阴阴的站在了门口,竟不知他是何时上来的。 “老枭?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尹博感到诧异,似乎才刚刚想起还有这样一个人存在,哪怕他曾经也是六处里叱咤风云的角色。 “有一会儿了,看您忙就没上来打招呼?” 林烈的声音冷冷的,尹博听得出话语中有一种距离感。于是,追问道: “勘察的怎样?大桥上有线索吗?” “全给雨水冲走了,一干二净,连个头发丝也没发现。” “你见过总部派来的人啦?怎不把他带回来?” “总部派来的人,他有自己的主意,哪会随便跟我走的!” 林烈说着,拿眼瞟了下一旁的陈墨,话里流露出一丝不满。尹博不想当着新来的人发作,于是,沉着脸介绍说: “认识下吧,这位也是总部派来的,陈墨。这位老枭。” 他习惯了居高临下的称呼林烈的绰号,即使当着年轻新人也是如此。陈墨见状主动上前握手。 “您好,我是陈墨。” “叫我林烈。” 林烈低声说着握了握陈墨的手,同时却瞥了尹博一眼。陈墨感觉出对方的手宽大而有力,像鹰爪一样,但是,却冰冷如霜。 尹博不再理会林烈,他大声的命令道: “好啦!今晚的行动照常进行,大家都去做准备吧。” 三人转身离去,尹博却在想,另外那一个新人怎么不来六处报到就擅自跑到金河大桥,现在,又会跑到哪儿去了呢? 第三章.孤女多难(1) 3.3.1 曼哈顿城区 19:00(05:00) “莫妮卡!又跑到哪去啦?该给你的‘张飞’洗澡啦!脏兮兮的小家伙” 听到充满慈爱的喊声,一只灰色的迷你雪娜瑞从黑煦煦的草丛中跑了出来,它麻利的蹿过低矮的栅栏直奔到窗前,翘起下巴上的白色胡须冲着敞开的窗口喔喔的叫了起来,像是在说,我回来啦!虽然贪玩儿但我却很乖喔! 柔和的光线从房间里射出来,将布朗太太胖胖的身影投在了草坪上,让这只可爱的小狗觉得自己是在和巨人对话。 “哦,小家伙你又丢下莫尼卡自己跑回来了?那可不好,你要负责照顾好她。” 话音刚落,一个童声从后面传来,一个五六岁大的女孩儿跟着跑了过来。 “张飞!你又撇下我一个人到处跑,我的话对你不重要吗?” 小狗听见说话声连忙回头张望,见女孩儿满脸怒气的样子,一时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连忙抬头望着布朗太太,像是在说,她在说些什么呀? “莫尼卡说的对,你不该离开主人随便到处跑的。” 布朗太太用责备的口吻对小狗说,这次它听懂了主人的话,立刻转身跑到了小女孩儿脚下,用它的小山羊胡子来回的蹭着小女孩儿的腿,痒的莫尼卡咯咯笑着躲避着它的亲热。 “你瞧,它知道错啦!莫尼卡。” “布朗太太,为什么它能听懂你的话,却听不懂我的呢?” “它跟你还不熟悉,莫尼卡,你们认识的时间太短了,不过,不会太久,嗯...下周吧,你就能象我这样跟它说话了,张飞是只聪明的小狗,对吗?” 小狗朝着布朗太太喔喔叫了几声,像是听懂了她的话似的。 “好啦!莫妮卡,该去洗洗你的小脸蛋儿啦!布朗先生已经准备好了洗澡水。” “谢谢布朗太太,我们就来。” 莫妮卡说着蹲下身捋了捋小狗身上漂亮卷曲的毛发,小声的对它说: “走吧,张飞,不能让布朗先生等太久,那样会失礼的。” 小狗驯服的跟在这个东方面孔的小女孩儿身后,两个身影蹦蹦跳跳的回到社区的街道上,她们绕过碧草茵茵的绿地,朝布朗太太家的前门走去。 曼哈顿的高档社区里每座house间都相隔较远,门前的草坪和公共绿地占据了将近四分之三的空间,出得门来朝周围望去似乎看不到有几家邻居,但是自然温馨的环境并不使你感觉孤单。随处可见的休闲设施让人感觉像是在自家的花园中。低密度的人口和高品质的生活营造了超大范围的活动空间,同时也加大了彼此间的距离,在让人们充分的享受自由和独立的生活的同时,却也使得相互间接触和了解的机会大大降低了,可谓鸡犬相闻,邻里难见。 已经是傍时分了,社区的街道上空空荡荡,街灯发出暖融融的光。一辆一九六四年出品的“野马”牌轿车缓缓的停在了布朗先生家门前的街道上。车灯熄灭,驾驶室内的人躲在黑影里,目光在他熟悉的街道上来回的游荡,像傍晚出来觅食的流浪狗一样。 他已经经过布朗先生家门前很多次了,早晚时间都来过,拍了许多照片,其中包括一段三分钟左右的视频,画面中的那个小女孩儿是他作品的主角。虽然从构图和视角上看完全看不出有什么艺术内涵在里面,但每一幅作品中都能清晰的看到那个小女孩儿的脸。 他不是杂志社的自由撰稿人,更不是星探。他是中情局负责亚太情报事务的特工,庄逊。中文名字宋江。 一个月前,他的上司佩奇.波特兰将一幅拍得很滥的照片交给他时,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 “庄逊,看你有没有本事找到这个小女孩儿。” 宋江从老板手中接过照片,从上面第一次看见了这个日后成为他的摄影作品中唯一主角的小女孩儿。 “有没有一个大致的范围?先生。” 宋江用手糊撸一下他满头的白发,有些为难的问道。 “有,当然,都在这幅照片上。” 佩奇.波特兰挺了挺他高大的身躯,然后,一屁股坐在了他的办公桌上。 “哦,是,先生。我是说除了这张照片之外,还有没有…” “没有,庄逊。” 佩奇.波特兰没等他的下属把话说完便当即否定了他的想法。他对中情局本部的人员长存一种不满,懒惰、自大。哼!自以为是的家伙,情报是摆在商店橱窗里的准备大出清的积压商品呀!那你干吗不多订几份报纸啊?蠢货! “庄逊,这照片是通过我早期在大陆埋下的一颗定时炸弹获得的,千辛万苦啊!你觉得这上面提供的信息还不够充分吗?那好,我找别人来做好了。” 一想起当年将“老爹”派往中国大陆时的情形,佩奇.波特兰就不免有些心酸,让一个残疾人冒如此风险去从事特情工作真的是有损阴德,但也没办法,为了全球利益,在中国当然不能没有自己的棋子。况且,“老爹”也是自愿回去的。只是,现在已无法想像那人的脸,应该与他的代号很相称了吧。 所以,当看到不劳而获的宋江还在那儿挑肥拣瘦的样子,佩奇.波特兰就气不打一处来,话自然也就不好听了。好在宋江非常知趣,见老板面带不悦话也说得很冷,于是刚忙改口说道: “哦,先生,我可以找到这女孩儿,我保证!其实,我那样问也只是想走一条捷径,您别介意。” 顶着一头白发外加满脑袋冷汗的宋江走出了老板的办公室,由此便开始了他的搜寻过程。其实,拥有先进的分析设备和庞大的资讯资源的中情局作这点小功课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通过局部放大,宋江很快就从照片的背景街道、房屋以及公共设施中缩小了搜索范围,然后,便是挨个街区的“扫马路”。终于,有一天,他在曼哈顿的一条社区小路上看见了照片上的那个东方女孩儿,陪伴她的还有一只可爱的迷你雪娜瑞犬。 当他带着兴奋的心情敲开上司办公室的时候,他还在对自己说,尽量低调老弟,那家伙对你有成见,所以,赶紧交差了事,别惹出什么麻烦。 出乎他意料的是佩奇.波特兰心情奇好的看着他的满头白发,不无诙谐的说道: “很好,庄逊,我一直以为摄影是件能够陶冶情操的技艺,很多看似平凡的瞬间却能通过一张照片表现出深刻的意境,所以,人类社会催生出了两类杰出人物,一个是摄影师一个是模特。” 宋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看着自己的老板,不知道他要表达的是一种什么意思,心里不停的骂着,去你妈的陶冶情操吧,赶紧说人话,什么摄影、模特的,我射你妈个头吧! 佩奇.波特兰完全不理会下属的心情,自顾自的唠叨着他对摄影这一行的高深理解,却在宋江天马行空胡思乱想开小差的时候突然问道: “我需要你给这小女孩儿做一段时间的专职摄影师,怎样?庄逊。” 宋江给这突然一问下了一跳,但很快他就理解了老板的意思,连忙点头并作了个轻松的表情,表明自己乐意从命。 “要多久?先生。” “不会太久,等时机成熟以后,庄逊,我就安排你去一趟中国。” 哇…,这一次可真的出乎他的意料,宋江努力克制才没有让自己叫出口。但佩奇.波特兰并不打算将他带给属下的震惊就此打住,接着,又补充一句。 “和你的模特一道。” “为什么?” 宋江终于忍不住追问了一句,虽然他也长了一副东方人的面孔,但那是二分之一太平洋岛屿原住民的相貌,完全不像一个中国人,所以,他很想说自己不适合去中国执行任务。 “仅仅是一次旅行,庄逊,合法身份,正当理由。你不是去冒险,是去观光的,而那女孩儿只不过是你捎带过去的一个包裹而已。” 第三章.孤女多难(2) 3.3.2 曼哈顿城区 19:10(05:10) 他从怀里取出一支s&w出品的伯格曼手枪,那是纽约街头混混和贩毒黑帮手中常见的一款手枪,枪筒的表层已经锈蚀,枪柄磨损不堪,显然是支没有身份的黑枪,在cia的装备库中有很多这种类似的武器,他只选了其中最不起眼的这把。 带着薄薄的羊皮手套,他无声的推开弹仓,手指轻轻拨动转轮,弹巢轻快的转动起来。这枪外表虽然丑陋但部件却保养良好! 自从他的摄影作品被源源不断的发给了佩奇.波特兰埋在中国的“老爹”以后,宋江就在设法通过政府渠道寻找可能的方法,以便合法的取消那对年长夫妇对女孩儿的抚养权。无奈法律条文的限制和毫无瑕疵的档案记录令他两周以来的努力化为乌有。看来,只能采取非常手段了。他对佩奇.波特兰这样说,老板未置可否。要在高档社区里策划一起非法侵入的案子虽然不难,但要做的不留痕迹却也不容易,为此,他特地搞了一辆当年销量最大的“野马”牌汽车,牌照当然是伪造的,还有手里的这把有可能从任何一个小流氓手里搞到的左轮手枪。 看看天色不早,宋江从衣兜里取出六粒弹壳闪着银光的九毫米子弹,弹头呈红色用特殊的塑胶制成,击中人体时瞬间产生极大的冲击力,可以将人击倒甚至昏厥,却不致人死命。 这才是他最担心的部分,不是担心那对年长夫妇的生命,而是担心这六粒弹头的去处,要知道,街头小流氓是不会拥有塑胶子弹的。 子弹被一一填入弹仓,他决定尽量少的使用弹药,否则,他挨个的去寻找它们的下落时就该骂自己的娘了。 想想老板提起中国之旅的时候在心里产生的震撼,不由的生出些许的愧疚。那时候,宋江还不知道他将要以何种身份和方式去完成他的中国行,而现在就完全不同了。 一家名为sala saby的国际财团承诺为宋江的中国之行铺平道路。届时,宋江将会以sala saby集团总裁特别助理的身份前往中国,全程都将受到集团在中国投资企业的欢迎和关照。不仅如此,集团总裁佩珀.盖伊先生的特殊偏好还将带给他额外的好处,这在他们之间第一次的视频交谈时他就感受到了,并且在不久前的拜会时还证实了这一点。宋江至今都还记得,当他出现在那个身材小自己一号的老家伙面前时,从那双琥珀色的小眼睛里闪现出的异样的光芒。 “你就是那个…哦,庄逊?一个漂亮的男孩!” 佩珀.盖伊先生的脸上挂着惊喜的笑容,显然,宋江在那次短暂的视频交谈中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是的,盖伊先生,我们在视频上见过面。” 宋江连忙答应,那老头眼里的淫邪的目光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哦,我真的很吃惊,小伙子,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强壮。” 佩珀.盖伊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宋江,忘情的赞美着。宋江迎着对方变态的目光,硬着头皮笑道: “盖伊先生真是好记性,只是…我还不确定,呵呵!盖伊先生,我已经不年轻了。” 宋江怀疑面前这个有恋童癖的富翁老眼昏花,看不清自己已经是个三十多岁的成年人了。所以,他一方面直率的说明了自己的年龄,另一方面也有婉言拒绝的意思。要知道,作为中情局的特工,无论年龄不分性别都是有义务为了自己的工作而献身的,宋江当然也不例外。但就个人而言,他的确为自己的遭遇倍觉尴尬,甚至感觉有些恶心,毕竟他不是个同性恋者。 “我喜欢像你这样成熟的男孩,哦,阳光、健壮,充满了活力。” 佩珀.盖伊厚颜无耻的表达着自己的病态想法,一时忘情,他竟然伸出手来轻浮在宋江的脸上抚摸起来。宋江很职业的没有回绝他的轻薄,反而做出一种渴望的神情,这是中情局的培训大纲里面规定的标准做法。 “盖伊先生,我们的中国之行将会延续很长一段时间的,我想那对你而言将会是一次愉快的旅行。” 宋江用词暧昧的知会佩珀.盖伊,意欲将这幕尴尬的场景推迟到以后。但佩珀.盖伊似乎已经等不及到出发的那样刻了,亦或他想现在就要验证一下自己的投资是否物有所值。于是,他根本不管宋江的托辞,竟自顾去解对方的衬衣钮扣。 宋江无奈只得退后两步,佩珀.盖伊惊诧的瞪圆了小眼睛,因为至今为止还从未有人拒绝过他。 宋江立即装出一副紧张的神情,同时向佩珀.盖伊使了个眼色,将富翁的注意力带向了那扇真皮包面的高大房门,然后,俯下身来凑近对方的耳朵小声的说道: “我断定那扇门后一定有一个人在偷听,先生。” 从一进门开始,宋江的直觉就告诉自在己那扇门的外面一定有个同样变态的偷窥者。佩珀.盖伊停下手,顺着宋江的目光也看了眼那扇高大的房门,然后说道: “喔,是的你说的是。” 这回轮到宋江诧异了,他不解的盯着对方。 “您…是说,您早就知道那外面有一个人在偷听?却置之不理?” “哦,那是巴迪,我的秘书,一个糟糕透顶的人。” 佩珀.盖伊坏坏的笑了笑,说道: “他总是偷窥我的一举一动,然后,就去想cia报告。但是,也不能因为他就耽误了眼下的良辰美景啊!” 说着话,佩珀.盖伊先生继续的把玩起了眼前这个棕褐色皮肤,长眉细目、宽肩阔背,窄腰翘臀,肌肉强健的东西混血儿来。 眼看自己竟然沦为一个变态老家伙的掌上玩物,宋江不由的心生沮丧,他在心里恨恨的骂着自己的中情局老板佩奇.波特兰: “一定是那个混蛋想要报复,所以才给了我这样一个倒霉差事。妈的!” 此刻,佩珀.盖伊却两眼紧盯着宋江的一头白发,喃喃自语着: “哦,好漂亮的头发,天生的灰白色,和李察.吉尔的一模一样。我真的爱死你了,宝贝。” 收回了思绪,宋江努力不让自己再去想那个令他恶心的场景,现在是集中精力做事的时候了。他知道,既然已经接下了这个差事,就必须做完他,所以,与其回避不如坦然接受,并且越快完成越好。 当他在几个小时前接到佩奇.波特兰的越洋电话时,便立即动身来到了曼哈顿,花了几个小时为行动准备汽车和武器后,不等天黑便来到了布朗夫妇的家门口,碰巧他还看见了他将要携带至中国的包裹,那个叫做莫尼卡的小女孩儿。 宋江下了车,将枪就放在风衣的口袋里。看看左右无人,于是快步朝着街对面的布朗家走去。接近门口草坪的时候,他站了下来,再次回身看了看街道两端,没有第二个人出现,于是,他从衣兜里又掏出了一件东西拿在手上,边走边套在了自己的头上。那是一件女式的高筒丝袜,罩在脸上时整个人像缺了五官的僵尸一样。一切准备停当,他已来到了布朗先生的家门口。 隔着纱帘幔布的玻璃,能够隐约看见布朗先生高挽着袖管的背影,这个勤奋工作了大半辈子才挣得了一份安逸晚年的推销员,仍旧改不了他亲力亲为的习惯。这不正腰扎围裙忙着给一家人准备晚餐,而身高体胖的布朗太太则在布置餐桌。 宋江咬了咬牙,从衣袋里取出那支装满了塑胶子弹的左轮手枪,轻轻的转动了房门的把手。 第三章.孤女多难(3) 3.3.3 曼哈顿城区 19:20(05:20) “张飞,趴好,不准乱动!” 有着一张亚裔面孔的莫妮卡缠着雪白的浴巾坐在自己的小床上就像是一个刚刚堆好的雪人一样,光滑的额头上湿漉漉的发梢还挂着水珠。那只可爱的迷你雪娜瑞立起后腿,将两只前爪搭在床沿上,使出浑身的劲想要蹿到床上去,无奈它的个子太小,努力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于是它只能求助于自己的小主人了,它那两只隐藏在灰白眉毛里的小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莫妮卡,借此来表达自己的意愿,只可惜那小女孩儿实在太小,她根本无法理解那眼神里所要传达的含义。 莫妮卡用小手将湿漉漉的头发向上盘好,揩净脸蛋上的水珠,然后端坐好身子,这才用责备的眼神瞪了雪纳瑞一下,语气严厉的对着小狗说: “张飞!在中国你是家喻户晓的大英雄,但是在这里,你还没有那么大的名气,所以你要听话,特别是要听我的话!” 莫妮卡大声的教训着自己的小伙伴,在她看来,似乎已经掌握了足够丰富的道理可以用来讲给自己的小狗听,以便让它能像自己那样的懂礼貌。 在小主人的耐心教导下,雪娜瑞似乎是有些愧疚的从床前退了下去,它一身卷曲的毛发同样也是湿漉漉的,它使劲的抖了抖身上的水珠,然后老实的趴在地毯上,用一双疑惑的眼神盯着自己的小主人。莫尼卡从小狗的神态上得到了鼓励,她认为自己所讲的话它都听懂了。于是,又继续训斥起来。 “你不该对着布朗先生大叫,他是在给你清洗爪子里的细菌,不洗干净的话你会生病的!” 雪纳瑞无辜的摇了摇头,轻轻的喔喔了几声,像是在说,我可不是故意叫的,布朗先生力气太大,他都弄疼我了,我是想告诉他的呀!但莫妮卡完全不懂它的意思仍旧自顾自的讲着自己的“大道理”。 莫妮卡早熟思维和近乎成人的语言使她明显有别于其他同龄的孩子,这是一个从小就寄养在别人家中的孩子所特有的性格特点。的确,在她才刚刚开始的人生岁月当中,缺少许多正常人都有的成长经历和情感体会。从她呱呱坠地至今,没有可以让她撒娇的父母,没有娇惯她的祖父母,没有可以自己独享的玩具,没有可以恣意懒床的小屋。她就像是一只寄居在别人屋檐下的小鸟,时刻处在警觉之中,她就像是刚生下来的小马驹,要生存就必须学会自己站立。所以她过早的学会了独处,懂得了自律。 虽然,莫妮卡的养父母布朗夫妇非常喜欢和疼爱她,待她视同己出。但是,他们完全不同的相貌特征让逐渐懂事的女孩儿本能的产生了种种的疑问。当她看见布朗夫妇和他们的邻居朋友时,莫妮卡总会问自己,为什么和周围的人比起来,自己会有那么多的不同?皮肤不够白、头发又太黑…等等,莫非自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每当莫妮卡问起这些只有大孩子才会问起的事来,善良的布朗夫妇总是想办法用一些童话故事来委婉的解释给她听,但是只有五六岁大的孩子却无法从他们所讲的故事当中领会到其中的真正含义,相反,她却按照童话故事里的情节,不断的发挥着自己的想象力,反而越发的生出一些好奇心来。 虽然,越来越重的心思并没有造成莫妮卡过度的孤独,也没有自闭症的倾向,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思维逐渐成熟的小女孩儿话变得越来越少了,性格也开始变得复杂和孤僻起来 为了让领养的女儿能够开心起来,布朗夫妇大费脑筋,他们按照联邦政府对领养者所做的相关培训中教授的方法,特意为莫妮卡买了一只她喜欢的迷你雪纳瑞来,想通过喂养宠物加深与莫妮卡的沟通和了解,帮助她健康的成长。起初因为狗只有一个月大小,布朗夫妇必须亲自照顾它,莫妮卡只是站在一旁用好奇的眼神看着他们,但他们发现,当莫妮卡与小狗独处的时候,便能听见她和小狗交谈的只言片语,言语之中有她的梦想也有她的忧虑。布朗夫妇便依照这些情况对症下药,一点一点的与莫妮卡加深了解增进感情,渐渐的,莫妮卡的话开始变的多了起来,遇见生人也不再躲避了。更令他们感到欣喜的是,随着小狗逐渐长大,莫妮卡渐渐学会了独立照顾雪纳瑞,并且还从布朗先生讲给她的中国古典故事里选了个她最喜欢的人物,用张飞来命名这只可爱的雪纳瑞。两个小家伙之间建立起的感情,让布朗夫妇颇感欣慰。 “张飞”满脸狐疑的看着自己的小主人,它不明白那张漂亮的小嘴里为什么总有讲不完的道理。但无论如何它都喜欢自己的小主人,为了让她开心,它愿意听她把话讲完。但是,此刻它的本能敏感的察觉到了一种危险正在向她迫近,它忍不住想要立即让小主人知道,但是小主人却浑然不觉,仍旧不停的讲着她自己的大道理。 “明天你可要主动向布朗先生道歉,今天晚上你只能自己睡在地毯上了,因为,你是个男子汉,所以要为自己的错误行为承担责任,听到没有?…” 喔喔! “张飞”终于忍不住大声的叫了起来,它天生的敏感告诉它,危险降临的比预想的要快,它已经等不及了,必须想办法帮助小主人逃脱。 “你真的不乖,我很生气,张飞,这样下去你会变成没礼貌的…” 砰! 房间外的客厅里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爆炸声,打断了莫尼卡的训斥和小狗的叫声。那是伯格曼手枪击发时发出的响声。 “张飞”受到突如其来的惊吓,它的毛发直立,直冲到房门前喔喔的叫了起来,它勇敢的站在了小主人的前面,真的像张飞一样的勇猛。女孩也被突如其来的枪声吓呆了,她呆坐在床上,惊恐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啊!上帝啊,你杀了他” 客厅里传来布朗太太惊恐的尖叫着,显然,刚才那一枪击中了布朗先生。 “莫妮卡,快逃!” 砰!又是一声枪响,随即是一声沉重的声音。那是布朗太太胖胖的身体重重跌倒在了地上时发出的。 这一次,“张飞”也被惊呆了,它的喔喔声已经变成了含在喉咙里的哼哼声。 就在这时房门被打开了,一个白色短发的健硕身影出现在门口,提在他手上的伯格曼枪口还在冒着烟。客厅里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投射进来,一直伸展到女孩包裹的雪白浴巾的身上。 深受惊吓的“张飞”退到了床边,再也无路可退了,它回过头去求援的望了望自己的小主人,却见莫妮卡吓得头也不敢抬,两眼紧盯着已经逼近自己的黑影。 喔喔!喔! “张飞”勇敢的大叫起来,关键时刻在它柔顺外表下面潜伏着的野性终于爆发了,它真的像个男子汉一样朝着黑影冲了过去,小狗的忠勇血性让它以最简单的方式向自己的小主人做出了最为深刻的诠释。 砰! 呜… 第四章.刀币遭袭(1) 3.4.1 t市商务区 05:30 带着一身干爽的汉堡烘焙的香气潇洒的迈出kfc的大门,一身休闲西装外罩风衣的藤田秀无奈的望着空中飘洒着的缠绵雨丝,心中开始怀念起家乡即将到来的樱花时节。 已经很久没有在艳阳高照樱花漫天的时候回家了,徜徉在他记忆里的依旧是学生时期的青涩记忆。粉嫩的花瓣当空飘下,撒落在身前身后的土地上,连同面前那女孩儿的乌黑发丝也落上星星点点的水红色。一时,花嫣容颜水润香沁,萌动着春潮的唇紧紧的粘合在了一起,心随着樱花起舞,整个世界都跟着一起飞扬。那情景定格成永久的画面深藏在了藤田的脑海中了。 他忘不了家乡的樱花,更忘不了那个花一样的少女。只是,此时此刻她是否也在想着自己呢? 接受远东特课的派遣进入中国大陆,一方面是广濑真之的赏识,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有机会能与自己心仪的女人一起共事。所以藤田才甘愿冒死领命,带领着一个四人小组潜入中国大陆进行危险的刺杀行动。而他直接听命指挥的正是与他青梅竹马的“樱花女郎”栗原纯美。 藤田将一款米色的风衣罩在身上,冷嗖嗖的风挟杂着雨丝擦颈而过,勾起了伤处隐隐作痛。他微微蹙了蹙眉,心里暗暗的骂了一声这倒霉的天气,竖起了风衣的衣领,但那旧伤仍旧时时提醒他,这场缠绵难愈的雨在短时间内是不会停下来的,这反倒提起了他对那场战斗的回忆。 背负着七十公斤重的装备,藤田努力的跟在人高马大的欧非裔士兵的身后,确保自己不被落下,还不时的伸手去拉一下身旁的栗原。这个身材瘦小的女兵此刻也正拼命的攀爬在泥泞的山坡上,大雨冲淡了她脸上的油彩,渐渐露出水嫩粉白的皮肤,这让藤田甚为担忧,他已经从四周同伴的眼神当中看到了他们闪着原始冲动的光。 这是一队如狼似虎的三角洲特种兵,由十五人组成的小队中多了他们两个像童子军一样的身影,却背负着同样重的背囊和一样长的步枪。藤田知道自己肩负的使命和责任,所以,他在靴中藏了一件只有自己才有的武器,一柄名为“落叶”的武士短剑。 作战勇猛的三角洲部队,作风也同样的放荡不羁。藤田担心有意外发生,所以一路之上他不离栗原的左右,只要有“落叶”在手,他不把任何敌人放在眼里。 骤然响起的枪声让藤田的担心变成了多余,黑漆漆的雨林里突然涌出了数不清的敌人,他们黝黑的肤色混在夜色里,分不清哪里是敌人哪里是丛林。只听见枪声大作,爆炸声四起。 三角洲小队仓促应战,队形一时混乱不堪,训练有素的队员们只好各自为战,但一阵混战之后,反倒渐渐的控制住了局面,对手毕竟是一群乌合之众,单凭人多才一股脑的冲上前来。 他们在一条凸起的山脊前稳住了阵脚,依靠强大的火力扼守在丛林之中,依靠随身携带的弹药可以一时无忧。领头的非裔上尉大声的联络联军基地,请求他们派遣空中支援。这里距离基地有三十公里远,即使救援的直升机即刻就起飞,赶到这里也要在十分钟后才行。看着满山遍野冲上来的敌人,上尉忧心忡忡。 藤田紧抓着栗原的手藏在松软的壕沟下,在他的左右蹲守着两名三角洲的队员,他们扼守着阵地右翼前沿的一段缓坡,两只m16喷吐着火舌,五六具尸体已经横陈坡前。这时,一名肩扛rpg火箭筒的家伙突然从树丛中冲了出来,藤田连忙一个点射放倒了他。沿着缓坡滚落的rpg被紧跟上来的另一个家伙接住,栗原紧跟着也朝他开了火,沉重的m16在她的手上重重后坐了一下,弹着点稍稍偏离,子弹打在了敌人的腿上,扑身跌倒的家伙误撞了扳机,火箭弹嗵的一声发出,斜楞愣的朝着半山腰飞来。 轰! 火箭弹击中了头顶上的一棵歪脖树的树干,爆出一团橘红色的火焰,弹片像雨点般的四处迸溅。两名三角洲队员应声倒地,扼守山坡的火力立时哑了一半。与此同时,藤田毫不犹豫的扑倒在栗原的身上,颈部、肩头被碎片击中多处,立时殷殷的鲜血冒了出来。 顾不得考虑许多,藤田抖抖满身的灰尘,重新举起枪来,连续的朝着坡前蜂拥而上的敌人射击,紧压在身下的栗原只得眼巴巴的看着他独力支撑着,但藤田反倒感到心安。在他看来,栗原安全,战斗才变得有意义。 藤田射击,栗原装弹,两只m16交替使用,藤田一人竟然牢牢的守住了小队的右翼,直到空中传来阵阵引擎的轰鸣声。 当两架黑鹰直升机出现在山脊后面的时候,三角洲队员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借着直升机上m60机枪的掩护,搭着五名战死的同伴,一小队三角洲迅速撤离了战斗。此时的藤田却已是半身都浸在了血泊之中了。 刚刚收到了栗原的一条短信,上面已将下一个目标的外形特征、即将出现的地点和大致时间全部告知给他,现在他必须赶到那个指定的地点去,否则,将会贻误战机的。 藤田忍住了颈椎疼痛的折磨大步走在雨中的小巷,他痛恨这场绵绵不绝的小雨,自他从金河大桥的拱形吊梁上轻盈的落到地面开始,这场春雨便下个不停。直到再次硬着头皮撑起那把黑色的天堂伞,他已经在这个春雨中的城市里奔波了数个小时。 与之前相比,此时藤田的心里像是堵了一块铅疙瘩,郁郁寡欢。刚刚靠着sp2022的一个完整弹夹的急速射才逃离了“蹊径书吧”,却不得不把“冬瓜”留在了那个冰冷的小院里,这是他此番行动中经历的第一次挫折。想想自己对栗原做过的承诺,“蓝海之心”小组成员应被尽数铲除,小组基地应被彻底摧毁,而今,基地尚存目标多数还在,怎能不让这位跻身《新贵十三屠》中赫赫有名的杀手倍感郁闷呢? 而今,目标未减自己却折损一人,少了“冬瓜”的四人小队成了奇数,原有的两两组合就必须做出调整。于是,他决定让“生鱼片”配合自己行动,而让“瘦猴”先去追踪另外一个目标的行迹,待自己这边的事情一完便赶去支援。 给“瘦猴”和“生鱼片”布置完了各自的任务之后,藤田匆忙换了一身稍微正式一点的服装,以便让自己看上去更像是一个起大早赶去上班的商务人员。他想,毕竟这一回要在大街上动手,越贴近这个时段街上行人的装扮越有利于行动和脱身,所以,商务休闲装当属最好。 匆匆打发走了两名手下,藤田来到了距离伏击地点很近的一家kfc,边用早餐便将下一步行动的具体方案和撤离路线熟悉了一遍,虽然已是世上闻名的杀手了,但藤田做事依旧一板一眼,从不马虎。 用过早餐,稍稍休整后的藤田看上去精神抖擞,脸上完全没有惊魂未定的神色,也看不出失去搭档后的悲切。他仿佛就是一架设定好了程序的杀人机器,一刻不停的执行着一个又一个的杀人命令。 第四章.刀币遭袭(2) 3.4.2 t市竹林园小区 05:40 北方海滨城市的气候即使是在下雨的日子里也与南方有着天壤之别,虽然已经进入了四月份,但是紧裹在米色风衣里的身体还是一阵阵的发冷。颈肩处的伤痛不时的折磨着他,就像有无数个驱虫啃噬着他的筋骨,时不时的他就会不由自主的活动一下头部,以便让积聚在颈部的酸痛释放出来。 阵阵冷风袭来,左手里的黑色雨伞给吹得东倒西歪的,顺着伞檐滴下的雨水已经湿透了他左侧的大半个肩头,他尽量将伞推向右肩膀,力保右半身的干燥和温暖。他把右手习惯的插在风衣的衣兜里,那支银色的西格-绍尔军用制式手枪静静的抓在手里,冰冷的枪柄放射性的麻木了他的整条手臂。 藤田已经在竹林园小区大门外的便道上站了足足有三分钟了。如果不是在雨天,他是不会冒险在这儿站这么久的,因为这样一来,门卫的值班保安就会轻易的记住他的外形特征。他杀人太多,如果每次行动都在案发现场留下一些带有自己特征的痕迹的话,那么他这个新贵十一屠很快就会成为一张帖着国际脸儿的杀手名片啦! 职业杀手讲究手法凌厉,行动流畅,快进快出一气呵成,犹如行云流水一样,不留半点痕迹。忌讳像今天这样,雨中执伞独立街边,好像在约会情人似的。藤田不由得苦笑了一声,心说,果然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远东特课与cia合作,当然是要听人家的了,杀人三要素中时间地点人物缺一不可,其中尤以时间最为关键,但是,这一回栗原转发的cia情报竟然给出了一个长达十分钟的等候区间,简直是可笑之极!藤田暗自嘲笑道,中情局怎么能发出如此缺乏职业水准的情报,哼,据说还是出自大名鼎鼎的《无间十二谍》里排名第五的人物之手。想到这里,藤田不禁在心里叹道,唉!强龙难压地头蛇啊!不然的话,真想和这位“老爹”当面理论一番,问问他,如此情报,到底是想杀人,还是想救人呢? 藤田的心中烦躁不已,这其中有等候引起的焦虑,也有失手书吧留下的不快。然而,作为职业杀人机器,藤田也只好强压住心头的郁闷,全力集中精力,确保此战不失。 其实,多年的杀手生涯让藤田已经养成了临战时自我心理调整的职业习惯,他懂得如何忍受恶劣的天气以及等候所带来的不快。以他的心理素质不要说在小雨中等候十分钟,就是在冰天雪地的西伯利亚他也曾伏击过,那一次,他匍匐在积雪填满的深沟里,静候了二小时四十分钟,最终准确的掀掉了俄罗斯驻北方四岛的情报头子安诺.马雅可夫的天灵盖。 深得《孙子兵法》真谛的日本战国枭雄武田信玄,将其各类兵种的战旗冠以风林火山的字样,按照《孙子兵法》中“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难知如阴,不动如山,动如雷霆”的说法,将快速行动时迅速象疾风掠过,舒缓行进时整齐象树木林立,大举进攻时猛烈象燎原烈火,施展计谋时难测象漫天疑云,按兵不动时沉稳象巍峨山岳,突然发动时猝然象疾雷闪电等用兵法则提炼发展为,骑兵如疾风,步兵如林海,攻击如烈火,统帅如泰山的统兵要领。使得武田信玄统领下的军队在山野之战中勇不可挡,为他赢得了“甲斐之虎”的称谓,因而称霸一时。 时至今日,由武田信玄浓缩而成的“侵略如火不动如山”的用兵信条,仍旧深深影响着藤田秀这个甲斐武士的后代。在藤田的内心里,此刻他便是按兵不动的山岳,是稳如泰山的统帅。于是,压下心头的不快,平复不安的情绪,暂且将寒冷和痛楚一并抛掷脑后,转而安静的享受起眼前的雨景。是的,只要枪在手,他便从来也不会感觉孤单。 他把目光往稍远些的街对面望去,只见一辆丰田海狮商务型客车悄悄的停在那里,隐约间能看见一个干扁的身影坐在驾驶室里,那是负责接应的同伴“生鱼片”。藤田又把目光投向另一侧,只见身后的不远处的雨幕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胖胖的身影,只见他推着一辆北方城市里最常见的小型三轮车,拖拽着僵直的右腿步履蹒跚的朝着这边走来,走进身前时,藤田发现那三轮车的帆布篷下盖着的是一摞摞的报纸。厚厚的套头雨衣从上到下把他裹得严严实实,即使经过身边竟也看不清的他面孔。 藤田的心里怦然一动,忍不住盯着这胖男人多看了几眼。也许是因为腿脚不便,亦或是小车的负担过重,没走上几步就让他大口的喘着粗气,不得不停下脚步歇上片刻,最后,干脆就在就在距藤田几步远的竹林园的门口站下了。只见他回身从车厢里取出一支破破烂烂的高脚凳,放在三轮车的尾部,支楞着右腿坐了下来。 哦!可怜的家伙! 藤田在心里同情的骂了一声,莫名的,却在心里突然涌起一阵酸楚,他忽然很想吸上一支烟。不知怎的,这个胖胖的男人让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那个辛苦了一辈子,却连自己一单生意所得的百分之一都挣不到的可怜人。 同许多男孩子不同的是,藤田从小就鄙视父亲的平庸懦弱和碌碌无为,他立志要摆脱父亲的阴影,发誓不让自己像父亲那样终劳一生却还是被人踩在脚底下,活得没有尊严。他觉得人生无论长短,活得精彩就好,哪怕做个恶徒,背负骂名,只要活得痛快,活得有尊严就好。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越来越明确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不顾一切的去实现自己的梦想。其实,藤田心中的愿望很简单,其一,他要成为身价最高的杀手,在《新贵十三屠》里位居首席是他的理想;其二,他要娶一位自己心仪已久的女人做妻子,那个人便是“樱花女郎”栗原纯美。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他已经很久没有回过家了,因为他想见却又害怕见到自己的父亲,当他在山坡上远远望着父亲那佝偻着的驼背和蹒跚的身影时,藤田似乎看到了自己的未来。所以,他愈发变得的勇敢,拼命的杀人,不顾一切的赚钱。他想尽早的实现自己的愿望,而不至于把理想拖延到成为终生难以实现的梦想。 尽管久不归家,但他每年都会给家里寄去一大笔钱,为的就是让年迈的父亲不必象眼前的这个胖男人一样,为了生活再辛苦的四处奔波了。 藤田克制住了自己想要吸烟的冲动,因为每一个杀人现场都会在事发后被警方仔细的检查,哪怕是一根头发都有可能成为侦破案件的线索,而残留在烟蒂上的唾液通过化验能够识别出人的dna。藤田知道,一旦自己的生理特征被警方留存了样本,那么他的职业生涯也就此断送了。那么,他的《新贵十三屠》首席之梦也就随之破碎了,还有,那位梦中的新娘“樱花女郎”也会离他越来越远。 藤田稳住神定住心,手上紧握住sp2022的光滑枪柄,再次把目光投向眼前。只见那个胖男子已经在他的身旁坐了下来,嘴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看来他要再歇息一会儿才能继续赶路了。 第四章.刀币遭袭(3) 3.4.3 t市竹林园小区 05:50 抬腕看了看手表,嗯!时间临近了,藤田心里暗自叨念着,抓着枪柄的手再次用力的握了握。就在这时,一辆黄色涂装蓝色顶灯的出租车从他面前街道的左侧驶来,戛然停在了竹林园小区的入口边上,溅起的积水弄脏了坐在园门口的胖男子的胶鞋,他连忙蹒跚着起身,吃力的将高脚凳子搬起来想要放回到三轮车上去。藤田侧眼望去,只见计程车的车身上满是泥泞污秽不堪,表明它已经跑了不短的一段路程。小雨殷殷的打在车的后挡风玻璃上,看不清坐在车子后排座位上的人。藤田的手抓紧了湿滑的枪柄,因为握得太久的缘故,掌心里已经积满了汗水。不觉中他温润了枪柄却麻木了肩膀。 车门开启,一把红色的雨伞撑出车外,遮住了正在下车的人影,藤田定睛看去,只见红伞之下,一只白色的山羊皮高筒靴正跨出车门,这与短信中描写的特征完全一样。藤田的血液开始涌动,麻木的肩头慢慢解冻,一股热流正沿着手臂朝下伸展开去。 那只提早迈出车门的白色山羊皮的高筒靴实在熟悉不过了,短信中,栗原早已为他提供了多幅照片。接着,红伞下露出一截紫色羊皮马甲的下摆,第二个特征相符!藤田感觉到了血贯瞳仁时晕眩,那是颈椎的伤处发出的正常反应。 来人躬身从车中出来的时候,一件小小的配饰从胸前颈下滑托出来,悠悠的一闪,却早已映入了藤田的眼帘。那是一枚青铜刀币的项链坠儿,地地道道的古钱币。第三个特征验证无误! 藤田毫不迟疑的从衣兜里掣出右手,西格 绍尔特有的银色枪体在雨雾之中分外的抢眼,他的身形稍稍左转,头颈同时甩向右侧,视线穿过准星锁定在红色雨伞的中央部位,右手食指感受到了轻轻触发枪机后的震颤。 没有太大的响声,消音器稀释了弹丸出膛时的爆炸声,火药燃烧的气味化成一缕轻烟,很快便随风飘散在了拉着丝丝雨线的空中。 然而,倒霉的事情总是在关键的时刻发生。就在藤田的食指扣动扳机前的一刹那,像有什么东西轻轻地牵动了一下他的右臂膀,他的颈椎像是过电一样的痉挛了一下,立时他觉得手臂像灌满了铅一样的沉重,他不得不加大力道才能像往常那样端平了手枪。同时那支安装了消音器的西格 绍尔似乎也变得比平时重了许多,痉挛产生的麻痹让枪体差一点就脱离了手掌,他不得不再次用力抓住枪柄以防脱手。 一系列的突然变化,让西格 绍尔的瞄准线路瞬间发生了复杂的变化。起初,藤田扬臂时产生的惯性,让枪口和准星的延长线越过了目标朝上偏离,随后,藤田用力的握紧了枪柄,并且使劲的沉肩压肘重新拉回了瞄准线,但随即产生的麻木感觉令这一动作的火候过大,枪口又越过了目标向下漂移。但是,久经战阵的藤田还是老练的控制住了桀骜不驯的sp2022,他咬紧了牙关忍住疼痛,轻挑手腕,最大限度的修正了这一偏差,嗖!子弹轻啸出膛,直奔目标而去。 这时,他才用眼角的余光朝身旁扫去,却见刚刚干扰了自己射击动作的正是那个可怜的胖家伙!他三轮车的顶棚上不知何时微微探出了一小截竹竿,轻轻的顶住了藤田急速扬起手臂时微微耸起的肩头。 容不得藤田多想,呼啸而至的子弹早已在红色雨伞的中央部位撕开了一个口子,鲜红的雨伞一下子飞了起来,那只刚刚迈出车门的白色高筒靴,受到了突如其来的惊吓,鞋上足足有十公分高的后跟一下子插在了两块灰色地砖的缝隙中间,窝住的脚踝令她的主人没等身体探出车门就被迫仰面跌进了车里。 红伞落地,洞开的画面赫然呈现在了藤田的眼前。这一看,不由得他懊悔不迭羞臊慢脸。挫折感化作冷汗渗出了他的两鬓,禁不住在心里骂道,该死! 原来,那枚经过百般校正之后才射出枪膛的九毫米枪弹先是扯碎了鲜红色的雨伞,接着穿过了打开的车门,跟着便钻进了出租车司机的后颈,随后又击打在了前挡风玻璃上。子弹威力巨大的冲击力令弹洞周围的钢化玻璃爆起一片雾霭。好像摔碎了的西瓜,司机的头部重重的扑倒在方向盘上,鲜血喷泉般的溅满了仪表盘。 不等硝烟散尽,从不打第二枪的藤田已经收枪转身,头也不回的沿着事先计划好的路线迅速撤离。他从没想过会发生如此巧合的事情,一个刚刚还博得自己同情的残疾人,竟然导致了自己此番的再次失手!藤田顾不得多看一眼身边那个已经吓傻了的胖男子,懊恼已令他怒火中烧了。 快步疾行的藤田在经过那辆丰田海狮对面时,他把头转向了驾驶室,目光与里面那个生鱼片长相的人相对,他轻轻摇了摇头,意会对方自己失手,接着脚下一刻不停的继续赶路。 他一边沿着街道快步向着河岸走去,一边用带着响亮弹簧的zip为自己点燃了一支希尔顿香烟。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他在心里怒骂着,深吸一口之后,继而对着右手浓浓的喷出一口烟,这样可以遮盖住手上残留的火药气味。 雨天的清晨里偏僻蜿蜒的街道上行人稀少,此刻更无一人出入小区的门口。刚刚发生的一切就像一阵风从街上刮过,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甚至连懒散的小区保安都没有从桌案上抬起头来朝门外看一眼。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太突然了。 看也不看那辆淌着血的计程车,胖男子若无其事的将他的小凳装好,然后推着三轮车一瘸一拐的继续赶路了。雨水一刻不停的冲刷着计程车,像是有意在替凶手掩盖着令人发指的罪恶。 藤田毫不怠慢,他头也不回的沿着事先计划好的路线一路走着,很快便穿过几条偏僻的小巷来到了金河亲水堤岸的一处台阶前。 金河在途经市区的两岸栽种了蜿蜒数十公里的绿化带,像一条长廊傍河而建。从沿河绿化带到它下面的堤岸落差约有三米左右,站在岸上的人看不到河边堤岸下面的情形,就如同在繁华的都市里面独辟的一条幽暗蹊径一样。 藤田脚下加力,三步并作两步的踏上了通向河堤的入口阶梯,不一会儿,便悄然隐身在了岸边垂钓的人中了。 这是一条五百年前人工开凿的运河,河宽二百米,她蜿蜒的穿越了城市中心然后流向入海口。沿河两岸,精心铺设了防腐木地板的堤岸上,刚刚吐出了绿色嫩芽的柳树下面,清一色撑着某品牌饮料免费提供的红白拼色的雨伞,垂钓的爱好者们三三两两的静坐在河岸边。他们专著的盯着河面上随波跳动着浮标,谁也没有在意身边这个呼吸略显急促的陌生人。 雨滴落下,激起圈圈水纹,微风掠过,荡起阵阵涟漪。河畔大道上一辆警车鸣着笛声呼啸着从岸边驶过,却不曾惊扰这春雨连绵的清晨,平静的城市生活一如既往的延续着,垂钓的人们甚至连头都懒得抬一下。 第一章.怪癖富翁(1) 4.1.1 南太平洋岛国 17:00(06:00) 乔治敦是开曼群岛的首都和最大的港口城市,濒临加勒比海,坐落在一块面积约为二百二十平方公里的岛屿上。岛内的地势低洼但却平坦,周围有珊瑚礁环抱,是世界上五大金融中心之一。当年,克里斯多佛.哥伦布在他对新大陆进行的第四次探险时首次发现了这片岛屿。而后的第八十三年,当英国航海家弗朗西斯.德雷克再次到达这里时,便将其命名为开曼群岛了。 由于开曼的政局稳定,无外汇管理限制,又免收直接税,所以很多国际大公司纷纷来到岛上从事金融业务。在岛上注册的公司已经超过了五万家,银行、信托机构和保险公司也有近千家。开曼群岛因此而享有世界避税天堂的美称。 忍受着空气中潮湿腥臭的气味,快步穿过乔治敦唯一的一条通往海边浴场的街道,被爆晒了一整天的柏油路面上依旧蒸腾着灼人的热浪,烘烤得行人忍不住眯缝起眼睛。从中餐馆到街对面的写字楼最多也不过二十几米,他尽量躲避在高大的棕榈树荫里,像只流浪犬那样在树根下嗅着气味,走走停停,但没过了多久,汗水还是湿透了他的亚麻布衬衫。 三步并作两步的穿过大厦紫檀木框的玻璃旋转门,在十多米高的水晶吊灯下站定,立时,一股清凉甘爽的气息扑面而来。宋江忍不住提起胸前粘粘的衬衣来回唿扇着,恨不得一下子就将满身的暑气驱走。 四十三层的莫塞大厦凉爽宜人,智能控制中心连续二十四小时保持这里的舒适温度和适宜湿度。作为这个英属殖民地岛国里最具特色的建筑,它吸引了全世界三十七家大的银行在这里设立了分支机构。 他把目光向大堂迎面的水牌上投去,只见众多国际著名企业的名字都出现在上面,烁烁生辉熠熠闪光,一家叫做sala-saby的公司也赫然其中,但与其左右的那些响亮的品牌相比,它的名字就显得有些黯然失色名不见经传了。 一身棕色皮肤的宋江在这个巴掌大的岛国里并不是最另类的,来自全球的各色人等汇集在这里,所以,常年的热带气候和强烈的阳光让每个人都具有了同样一种肤色。但是,他满头的灰白色短发却是着实招惹人们的眼球,像是刚长出一茬高的麦苗上却落满了霜一样紧贴着地皮,特别是他额头上的几绺稍长的头发反翘起来,随着走路时的步伐一跳一跳的,很是性感。难怪那些年长的gey们总会用异样的眼神多看他一眼呢? 户外的闷热很快被他抛到了脑后,在汗褪肤爽之后他的精神也随之一振,他贪婪的深吸了一口气,撑开的衬衣领口把他发达的胸肌暴露无遗,已经湿透的衬衫被绷得更紧了。 宋江没有理会大堂中侍者问询的目光,顾自坐在临窗的皮质沙发上。现在距离约见的时间尚早,他还有充裕的时间从容的处理一件最为重要的事情。有着四分之三东方血统的庄逊给他自己起了个家喻户晓的中文名字,宋江。很有几分江湖气质的他与这名字倒也匹配,一米七五的身高、褐色光洁的皮肤和浑身紧绷的肌肉都遗传了东方人种的优良血统。 在手机上轻轻揿动了一个号码,很快听筒里便传来带有浓重中国特色的彩玲声,他为自己的中国之行做足了准备,甚至包括与之相关的文化元素。 “这里是开曼群岛五洲大酒店,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一个温柔的女声用英语问道,措辞职业语调甜美。宋江目光环视大厅,声音低沉的说道: “代我通知一下酒店的‘父母好帮手’,请将我委托他们照看的孩子送到莫塞大厦三十层,我在那里等。” 接着,宋江又抱上了自己的姓名以及私人的相关信息,显然酒店那方在查验他的身份时是十分仔细的。一分钟之后验证结束,宋江挂断了电话,面对着眼前富丽堂皇的大堂想起了心事。 一件鲜活的行李,运到开曼群岛自然容易,可是,该怎样才能平安的带她到中国去呢?是否真如佩奇.波特兰所讲的那么简单呢? 在飞抵开曼岛的班机上,宋江尽其所能的想要博得莫尼卡的好感,但那个华裔小女孩儿始终用敌视的眼神看着她,既不哭也不闹,这令宋江极为头痛。那女孩儿实在是太小了,宋江所掌握的拉拢和诱惑的方式都不适用于她。最后,聪明的宋江终于想明白了莫尼卡痛恨他的理由,她还在惦记着那只可爱的小狗。 “我托朋友替你照看着它呢!真的,一个绝对信得过的朋友,对小动物极有爱心,等我们的旅行一结束,莫尼卡,我保证你会见到你的张飞。” 宋江竭力让那女孩感受到自己的真诚,所以,他在讲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里闪着圣洁的光,表情仿佛天使一般。终于,那小女孩儿点了点头,天真的说道: “你发誓?” “我发誓,莫尼卡。” “你告诉你的朋友,每天都要给张飞洗澡,不然它会生病的。” “我保证,莫尼卡。” 宋江的心终于松了下来,他在想象着,要到哪里去搞到一只同样品种的雪娜瑞呢?万一这小女孩儿回来的时候,她还能认得出自己的小狗吗?随即,他在心里嘲笑自己,万一?呵呵!太没谱的事了,还是到时候再说吧。现在还是先祝福那只已经成为流浪狗的张飞能尽快的找到一家新主人吧! 在处理被击晕的布朗夫妇和那只迷你雪纳瑞时,宋江很有技巧的没有让莫尼卡看到他们,他把她带进了那辆“野马”汽车的时候是蒙着眼睛的。他没有对一个仅仅有五六岁的小女孩儿动粗,只是稍稍的吓唬了她一下,她便乖乖的跟着这个自称是移民局的人走了。 远近邻居没有一个发现布朗先生家里发生的意外,先一步醒来的“张飞”无法唤醒布朗夫妇,便嗅着莫妮卡的气味一路追踪那辆“野马”车而去,等它察觉到自己再也追不上自己的小主人时,它已经认不出回家的路了。 清醒过来的布朗夫妇只能向当地警局报告说是发生了武装抢劫,匪徒劫持一名领养的亚裔小女孩儿。而当警方的通缉图片发出时,莫妮卡已经和宋江在开曼岛上的五洲大酒店里入住了。 宋江要骗一个五六岁的女孩儿是很容易的,就像他编出的有关小狗的故事一样,但他说的却又并非完全不是事实。他从布朗夫妇家中带走莫妮卡的行径是野蛮的,但他给出的理由却是美好的。 “一个非常有爱心的富翁想要收养个孩子,他计划用自己的财富为这孩子规划一个美好的人生。” 他这样对莫尼卡说。 “我们在做了充分的调查分析之后,觉得你是最适合这个计划的孩子了,布朗先生一家给不了你更好的教育和大笔的财富,跟着他们也只能像布朗先生一样平平淡淡的生活。所以,我们决定把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交给你,莫妮卡。” “我能选择吗?我不想离开布朗先生和太太,他们对我非常好。” “你不能,莫妮卡。这是政府慈善事业的统一安排。你很幸运,孩子。你要珍惜,懂吗?” 莫妮卡不解的看着这个长了一脑袋白刺儿的叔叔,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不能决定继续留在布朗先生家,但她知道自己的确没有权利选择。 看了眼大堂前台上一长溜的钟表,宋江知道时间差不多了。于是,他站起身朝着电梯间走去,身旁不时的走过一两个飘着迪奥或是香奈儿香水的光鲜亮丽的身影。 哦!这里就是有钱人们的敛财之所啊! 他抬头望着金碧辉煌的大厦穹顶,不尽心生感慨。 第一章.怪癖富翁(2) 4.1.2 莫塞大厦30层-sala saby总部 17:10(06:10) 茶色的隔热膜将强烈的紫外线挡在了窗外,远处加勒比海岸的美丽景色尽收眼底,淡绿色的海水在夕阳的照射下像一团团的雾霭弥漫在褐色的珊瑚礁海岸,白色的风帆星星点点洒落在海面上,心情惬意的佩珀.盖伊轻轻的咂了一口加冰的杜松子酒,然后,继续目不转睛的紧盯着面前的那只戴尔超薄液晶显示屏。 他的全球业务正在这个他一手打造的金融帝国的操控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操盘手们不断地把大量的资金从曼哈顿和瑞士的银行输入到非洲、中东和东南亚,攫取那里的黄金、钻石、石油、煤炭、橡胶和稀有矿产。然后,再带着翻了几倍的利润回流到他在开曼岛的帐户上。每当看到屏幕上那些代表着财富的数字不断变化时,他的脸上都会流露出抑制不住的兴奋。 他是个百分之百的天才,不仅继承了家族血统中的智慧与高贵,而且还传承了家族性格里的霸道和贪婪。他的本性决定了他此生必将以征服世界为己任,一举实现父辈们的未尽霸业已成为他必须享有的荣誉。然而,佩珀.盖伊清楚的看到,经历了两次大战蹂躏的世界已经厌恶了任何华丽辞藻掩盖下的武力征服,无论是以国家利益作虎皮,还是以宗教信仰作战旗,一切以战争手段进行的横征暴敛都为当今世界所唾弃。于是,佩珀.盖伊以其超强的领袖智慧和卓越的战略头脑独辟蹊径,在金融投资领域里大展才华,进而让盖伊家族的狂妄野心成功的在一个新的领域里得以实现。 正如人们所了解的那样,战争的根本目的就是为了控制,控制自己需要的东西,更要控制别人需要的东西。美国的一位国务卿在几十年前就曾说过: “如果你控制了石油,你就控制住了所有的国家;如果你控制了粮食,你就控制住了所有的人;如果你控制了货币,你就控制住了整个世界。” 借助有形的强权,暗行虚拟的霸权,当今世界上觊觎着新域霸主的野心家们多如牛毛,但杰出者却只有三人,他们被众推为《商域三间客》。人们相信,未来的世界霸主必出自这三人,于是《商域三间客》的威名远播,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相反,他们旗下的企业反倒显得默默无闻了。 “就让沃尔玛去卖廉价的中国商品吧!即使它位居世界五百强之首也不过是我的打工仔!等我控制了整个东半球的经济命脉之后,所有的劳动力都将是我的资源。” 说上述这些话的是sala-saby集团的创始人佩珀.盖伊先生,他就是著名的《商域三间客》之一,他的实力在这三人当中暂居第三。但人称帝国“元首”的佩珀.盖伊先生正以成长最快,后劲最足的气势对另外两人构成极大的威胁,他的帝国已将下一个征服的目标锁定在了这个世界上同样最具活力的国家,中国。 不为世人深知的sala-saby集团以投资能源和稀有矿藏为掩护,进而实现控制别国经济命脉的目的。这除了仰仗佩珀.盖伊的才华和魄力之外,还得益于他背后强有力的支持者cia。 佩珀.盖伊认为,商战视同于一场没有刀光剑影的搏杀,胜利者将操控和驾驭整个世界,而失败者将永远的失去自主生存的权利。未来的帝国疆土不再有边界,当面对粮荒、水荒、油慌…时,不管是穷国还是富国,全部都要匍匐在胜者的脚下乞求他的施舍,因为世界的资源和财富都已在一个人的手中掌控,他的喜怒好恶决定着世界的贫富、供需、战和等诸多元素的平衡,他就是全世界的主宰!但是,在此之前,还必须依靠当今世界最强大的权力组织cia。 觊觎世界霸主宝座的佩珀.盖伊俨然寄希望于中情局作为他实现梦想的跳板,在美梦成真之前,他不得不暂时扮演起中情局的国家利益代理人的角色,以他单薄的身板承担起这架巨大翘翘板的支点,它的一头担着美国的利益而另一头则担着称霸全球梦想,他的能量由此可见一斑。 冷光深嵌式日光灯经过低反弧形板的折射之后,均匀的照亮了四百平米大的办公空间,人站在灯下毫无晕眩的感觉,足见当初设计的精细,布局的考究。放眼望去,整层楼面远近通透无遮无拦,就像一家极具抽象意味的创意工厂一样。几件造型简单的办公家具将诺大的空间分割成为几个不同的功能区间,每个区间里各种办公设备一应俱全,成为独立的作业单元,足够四五人使用。纵观整个办公区,面积虽大区间虽多,却都归佩珀.盖伊一个人所用,尤显其气魄雄浑,心之高远。 佩珀.盖伊坐在一张四米长两米宽,用一整棵天然枫木制成的的班台后面,显得异常渺小,丝毫没有未来世界霸主的气势,像一只懒在树杈间的憩息的考拉熊一样。但他的外形奇异,的确有别于常人。 微微凸起的脑门儿是他家族的明显特征,大约是太多智慧的积累,延续到培珀这一代的时候,额头已经进化的和他的鼻梁一样高了。稀疏却很光亮的棕色头发从三分之一处分开,紧贴着头皮被梳理成标准的分头式样,很象四十年代的保险推销员。他的鼻梁高挺略微带点勾状像一只秃鹫的利嘴,眼窝深陷湛蓝的眼珠躲在金黄色的睫毛下,不时的闪现出狡黠的光。他的嘴很小,嘴唇很薄,单独拍成特写时很容易让人联想起中国古代的仕女。 他很喜欢整洁,衣着虽不鲜亮却颇有品位,纯棉纱织的黑色衬衫配白色真丝领带,外罩黑色二粒扣西装,颇有气质。但是腕上的劳力士金表却让他极为体面的外表打了折扣,显得有些俗气,暴露出他无法遮掩的铜臭气。这便是他的个性写照,总是在细节之处不经意的流露出些许的粗糙来 。 面前的西门子电话发出蜂鸣声,佩珀.盖伊慢吞吞的放下手里的酒杯,顺便按下免提键。 “打扰一下,先生。” 迈克风里传来秘书的娘娘腔,是那种很粗的嗓音里带着矫揉造作的腔调,让人一听就会炸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有一位绅士求见,他说他与您有约在先。” “哪位?告诉我他的名字。” 培珀的声音也很中性。 “请问,怎么称呼?” 麦克风里秘书小声问道。 “我吗?嗯…邦德,告诉他,我的名字叫作詹姆斯.邦德。” 对方模仿着皮尔斯布鲁斯南用浓重的伦敦腔答道。 “哦,庄逊!是你吗?我真不敢相信,请进,快请进!” 培珀尖着嗓子喊道,由于兴奋他的嗓音变得极为尖细。 棕色牛皮包面的大门无声的打开了,满头白发的宋江出现在了门口,他双手插腰,迈着斗牛士一样的步伐昂首挺胸的走了进来,像在舞台上表演一样。培珀则像一个小女孩一样的奔跑过去,一下子扑到他的怀里,培珀把脸深埋在宋江的强健胸肌里,两个人如情人般得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秘书知趣的掩上厚重的房门,他垫起脚尖回到座位上,翘起小指悄悄的拎起电话,轻轻的拨出一个号码,他骨骼粗大的手将电话听筒紧贴在厚重脂粉遮盖下依旧泛着青色胡茬的脸颊,用低沉的男中音说道: “波特兰先生,一切都如您预料的那样,出访中国的计划已经开始了。” 第一章.怪癖富翁(3) 4.1.3 莫塞大厦30层-sala saby总部 17:20(06:20) 缠绵之后的佩珀.盖伊从宋江的强壮怀抱中站起身来,纤细的手指仔细的梳理着稀疏的头发,被揉搓得一塌胡涂的衬衫和领带也被他仔细的整理好,这才光亮一新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宋江知道是时候该谈正事了,于是,他挺起健硕的身躯从软塌塌的沙发上一跃而起,几大步便跨到了佩珀.盖伊的班台前坐下。此时的佩珀.盖伊也换上了另外一副面孔,正襟危坐的盯着宋江的脸极其认真的说道: “好吧!看起来你已经为你的中国之行做好准备了,那么,现在就谈谈你的计划吧。” 宋江没想到刚才还在自己怀里腻腻歪歪的小老头,突然间就摆起了老板的架子来,心里暗自骂道,妈的!装腔作势的家伙,给你顶绿帽子戴还就真拿自己当成绿豆蝇了。但表面上他还是装出一副既硬朗又服贴的样子,一本正经的说道: “按照此前我们的约定,这一次假借贵公司的名义,我将带一个名叫莫尼卡的六岁华裔女孩儿一起前往中国,她身份是您,盖伊先生领养的孤儿。而此行的目的则是作为慈善家的盖伊先生为自己的养女特意安排的一次寻根之旅。当然,这是波特兰先生的意思。“ “不,庄逊。这也是我的意思。” 佩珀.盖伊打断了宋江的谈话,显然是对他在此时提及佩奇.波特兰有些不甚感冒。他始终觉得在任何一件与中情局的合作上面自己都是有主导权的,他不会违背自己的意志而听凭别人的安排。如果这不是一件双赢的生意的话,别说是佩奇.波特兰,就算是中情局的局长也不能勉强他。 宋江当然无法体会到野心勃勃的佩珀.盖伊究竟是怎么想的,但直觉告诉他这个老家伙绝不是个省油的灯。他暗自提醒自己,夹在两个老板之间做事真是如履薄冰,无论如何也不能引火烧身啊。于是,他连忙点点头,装出一副酣像,傻傻的说道: “是,是,当然是您的意思。” 佩珀.盖伊面无表情的看着言不由衷的宋江,显然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于是,顾自接过话题说道: “此行是我们双方合作的诸多项目中的一个,它有可能成为一个典型范例,被正像效仿,但我不想它成为我们合作的最后一个。所以,在开始之前,我想有三个要求必须提前跟你说明。” 宋江几乎是有些吃惊的看着面前的这个怪物,心想,还从来没有人向中情局提要求,这个人是怎么了?他把自己凌驾于国家利益至上了吗?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此人所言必有缘由,谁知道这个小个子老头到底有多深的背景呢?看他办公室的气魄,甚至远胜过白宫的椭圆形办公室,没准总统还是靠着他的政治献金才得以当选的呢! 即使是中情局总部的特工,宋江终归也只是个小人物,他无法洞悉领袖一级的胸怀,即使他再会掩饰自己也无法逃避“元首”洞察一切的犀利目光,正因如此,佩珀.盖伊才会在旅程开始之前便对他约法三章。 “庄逊,我们是一家商誉良好的企业,本人是一名守法的商人,我们要去的国家是一个拥有十五亿人口的庞大市场,那里有我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藏。想必之下,恕我直言庄逊,中情局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所以,这第一个条件就是,从现在起,你,不再是中情局的特工了,你是我的雇员,专门负责我养女日常活动的特别助理,所以,从现在起,我是你唯一的老板。你同意吗?” 喔!宋江的心里一震,虽然早有佩奇.波特兰授意,答应佩珀.盖伊提出的一切条件。但是,当他从对方口中如此直接了当的提出是还是忍不住吃了一惊。他按住心跳,郑重的点了点头,这一次他的认真程度提高至六成,显然是被对方的威严震慑住了。 “很好,庄逊。那么我们就来谈谈第二个条件。” 佩珀.盖伊用手梳理了一下已经很整齐光滑的头发,继续说道: “现在,来谈谈那个女孩儿,你们所说的养女。我要求她拥有一切符合法律手续的文件,我佩珀.盖伊领养的女孩儿可不是一件走私品。” 对方的理性和逻辑表达让宋江深深折服,他努力的回忆了一下自己在动身来开曼群岛之前为莫尼卡所做的身份认证,确信一切合乎规定,绝无伪造作假之嫌。于是,他再一次郑重的点了点头,此时他的认真度提升至了八成。 “很好,庄逊。接下来就是我的最后一个要求了,但请记住,虽然是最后一个却不是最不重要的一个。它关乎我们这次合作的成败。” 宋江眯缝起眼睛,全神贯注的盯着佩珀.盖伊的两扇又薄又小的嘴唇,似乎不太确定那些铿锵有力的霸道语言都是从这两扇秀气的唇间说出的。 “我们是正式的商务出访,你知道在中国官商之间的关系是密不可分的,所以会有很多官方的活动,因此,我不允许你在华期间与任何违法的暴力事件相牵连,懂我的意思吗?” 说到这里,佩珀.盖伊的蓝色小眼睛里突然射出一股严厉的目光,这让一直专注的盯着他看的宋江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像个小学生对老师作出不再淘气的保证一样,这让他感觉很没面子。此时,宋江意识到了此番跟随出行的是个既严厉又冷酷的家伙,断不可掉以轻心,必须以百分之百的认真态度投入进去。 似乎是觉得自己已经摆平了这个放荡不羁的白毛小子,佩珀.盖伊突然像是换了人似的语气和蔼的对宋江说道: “庄逊,你知道,总有些事情是迫不得已的,这关乎人性与道德,所以,请原谅刚才我所提出的要求,你懂我意思,对吧?” “是,我明白,我们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 “很好,你真是我的宝贝儿!” 佩珀.盖伊心满意足的笑了,他一下子温柔得像个小女人一样了,角色转换之快令人咂舌,弄得宋江一时没能缓过神儿来。 这也难怪,以宋江的角度如何能够揣摩得透这个帝国“元首”的心思呢?他的野心远比中情局来得更大,而方式却又灵活得多。宋江的这次中国之行,明里看是中情局求助于sala-saby在借水行船,暗地里却是佩珀.盖伊要利用中情局在顺水推舟。 “好啦!让我们认识一下我们可爱的小天使吧!” 见宋江的神情仍在忸怩之际,培珀.盖伊便主动带领他切入了正题。宋江却像是刚刚醒过盹儿来一样,在对方暧昧的眼神里伸手揿了下桌上的对讲器: “请把她带进来吧!” “是,先生。” 秘书的男中音异常性感。 棕色牛皮包面的大门再次打开,身材魁梧的秘书站在门外, 培珀.盖伊抬起头来,隔着二十多米远的距离望过去,那扇房门显得很高大,一个弱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怯怯的站在那。 “莫妮卡,到这边来,见一下盖伊先生。” 宋江尽量说的亲切,但还免不了带出一丝骗子的口吻。培珀.盖伊站起身,一脸温柔的看着这个弱小的女孩儿,慢慢的朝自己走过来,嘴上喃喃自语道: “哦!太可爱了,我的天使。” 第二章.白领樱花(1) 4.2.1 中国南方s市 06:30 泉井雄二的大声呵斥,隔着塑钢的玻璃墙传出很远,几乎每个职员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栗原诺诺连声的退出了老板的办公室,穿过开放式的办公大厅向着最后排的座位走去,丝毫也不理会那些投向自己的同情目光。 泉井产业是日本排名第三的家居产品零售商,产品大部分来源于中国的oem工厂,设在大陆s市的驻华机构每年的采购额高达数百亿美元,并且还在逐年递增。因此,原本在家族中无足轻重的泉井雄二也就随着生意的红火而身价陡增,脾气自然也就变得愈加骄横。 身为泉井产业驻华机构商品总监的栗原纯美,承担着每季两百余款新品的开发和采购任务。这是个棘手的差事,她的前任在泉井产业苦苦奋斗了十年才熬到的这个职位,却仅仅做了一年便因才思枯竭而被贬回日本去管理一家偏僻的小店了。 刚刚从美国返回日本的栗原以双料mba的资质以及在homeclub的从业经历,在总部资深专务广濑真之的大力推荐下,经过层层考核后才在一个月前被任命到这个重要职位上来的。 对于年轻的栗原来说,新的工作充满了挑战。她不仅要管理好自己部门里的业务,还要不时的忍受泉井雄二这个白痴的窝囊气。自从她上任以来,这已经是第三次遭到训斥了。 但这对于栗原来说这些都算不得什么,在她的手里还掌控着比这重要得多的工作,都是些人命关天的大事情,她不在乎泉井雄二的白眼儿与呵斥,那家伙只不过是大餐中的头道菜,她随时都可以把他切了吃了,甚至直接丢到垃圾桶里。栗原的真正老板是广濑真之,她真正服务效力的是防卫省远东特课。 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栗原完全没有因刚刚受到的羞辱而影响了情绪,她经受过比这残酷得多的训练,其中之一便是在远东特课所受的魔鬼训练。经过这样的特训课程,一个人的自尊心最大限度的耐受力可以等同于一只马戏团的猴子。也正是由于栗原的独特背景与超凡才华,她才在美国攻读学位期间被中情局的神秘人物“职员”看中,并将她纳入麾下的《狂花十一劫》。但是,鉴于栗原与广濑之间情同父女的特殊关系,因此她不可能摆脱远东特课的领导而单独效力于中情局,所以,“职员”允许她以双重身份同时效力于这两大情报组织,但在《狂花十一劫》中栗原就只能屈尊位居末席了。 栗原是同期学员中的佼佼者,无论是坚忍不拔的性格还是忍辱负重的耐力都远超正常人所能承受的极限,原因在于她从小就在极其艰苦的环境中长大,求生的考验教会她懂得以付出尊严换取生存条件的道理。她亲眼所见父辈们是如何在二战以后顽强的活下来的,并且还耳濡目染了形同父辈的广濑真之的奋斗经历。广濑真之对栗原的影响至深至极,这个骨灰级的人物培养她具备了一个优秀特工所应有的一切品格和技能。除此之外,栗原的成长经历中也因其受到的良好教育而使她拥有比常人更多的睿智和理性。所以,她在众多的优秀人才当中脱颖而出,从而成为了远东特课新一代特工中的领军人物。 其实,栗原此刻牵挂于心的是她公开身份后面的另外一件事,这才是她渗入中国大陆的真正使命。由广濑真之派出的藤田小组已经三天了,经她之手直接指挥的暗杀行动已经初战告捷。藤田在她预置的地点和时间成功的狙杀了“蓝海之心”小组的负责人,迈出了行动中可喜的第一步,这让接到消息的广濑兴奋不已,但随后的进展似乎并不顺利,从今晨五点开始到现在便再不见有新的战果传来,藤田小组的行动似乎是陷入了僵局。 栗原知道兵贵神速的道理,如果不能在敌人措手不及的时候扩大战果,一但他们清醒过来,失败是避免不了的,二战中偷袭珍珠港的例子便是最好的证明。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藤田他遭遇了不测… 栗原的担心在逐渐加重,她站起身来到窗子前,按捺不住想要主动联络藤田。但是,理智劝阻了她的冲动。按照约定,一定要由藤田先联络她才行,因为行动中的藤田不宜被突如其来的电话所干扰。 帝王大厦厚厚的玻璃挡住了窗外的热浪,s市的正午有着中国南方的典型特征,闷热、潮湿,这让栗原想起了自己远在京都的家,四月的天气应该是天高云淡、樱花烂漫的时候了。 曾经是日本首都的京都风景秀丽气候宜人,这里既是日本的政治中心,也是日本的心灵故乡;这里既有天皇居所、政府机关和官员府邸,也有神社、寺庙、园林等历史遗迹;既有纺织、制酒、造船等传统制造业,也有茶道、花道、戏剧等文化遗产;是极具浓郁日本风情的城市,是记载着历史的日本。栗原一家世代生活在这里,以贩卖京都特产为生,也是小有名气的商人,直至太平洋战争爆发为止,积攒多年的产业毁于一旦。 家道中落以后的生活非常艰难,多亏了有广濑支撑,才使得栗原得以健康的成长。栗原至今都还记得,儿时跟随着养父广濑整天奔波在自家的小店和乡下的作坊之间,学会了如何从一大堆的手工制品当中挑选那些质地上乘、花色独特,预期销路好的产品,其中尤以识别油纸伞和西阵织最为拿手。 京都的油纸伞用料十分考究,色彩、图案都极具日本特色。油纸伞是完全手工制作的,两个月才能生产十到二十把,所以价格昂贵,因此挑选起来就格外专心,一旦挑选的货品存有瑕疵,售出时的价格就会大打折扣,再要是砸在手里,那损失可就大了。为此,栗原练就了扎实的基本功。 西阵织久享盛名是在西阵地区织造的高级纺织品。丝绸的质量非常高,高超的印染技艺和独创的花纹给人特别的美感。由西阵织制成的领带、台布、和服腰带等常用来作为馈赠亲友的佳品。栗原由此也在家居织物方面积累了丰富的经验,这对她日后选择家居装饰行业起到了非常积极的指导作用。 少时的生活虽然艰辛却也给她的心灵增添了些许的乐趣,这些辛苦换来的收益支撑着她的生活直到她完成了大学的学业。 除了苦中有乐的学习和生意之外,藤田的存在则构成了她少女时期的粉色记忆,初恋男女的身影经常会出现在放学的路上,小店的门前和去向下运货的小货车里。忘记了是哪一天,却还清晰的记得那是在一个下雨的黄昏,在栗原的小店铺里,帮忙卸货的藤田干得正欢,女孩拿起毛巾为男孩擦去脸上的汗水,男孩忍不住抓住了女孩儿的手,两人紧紧的拥抱在了一起,那一天,栗原和藤田相互为对方奉献了初吻,再以后… 栗原从遐想当中清醒过来,一想到藤田不由得心开始狂跳,脸上微微发热。她想,如果他能及时干掉“蓝海之心”小组全部成员的话,那么,阻止中国军方搜集航母研制情报,特别是获取舰载机弹射装置技术资料的工作就会顺利的多了。 凭窗远眺,栗原的内心充满了期待。从决定派遣藤田小组潜入大陆执行暗杀任务开始,她就对藤田寄予了厚望。她们不仅是青梅竹马的伙伴,也是并肩战斗过的搭档。相濡以沫、生死考验结下的情谊、信任与默契,曾使她们所向披靡。正如广濑常说的那样,用栗原的头脑指挥藤田的枪,就是再强大不过的组合了,你们两人在一起将无往而不胜。 藤田一直是栗原最得力的搭档,所以栗原一到任,便借用手中的权利,以商品部采购经理的名义将藤田招进了泉井产业的中国事业部,并以寻访供应商、跟催订单为名把他派往内地。由藤田推荐的另外三名职业杀手则与他组成了藤田小队一同前往。 这会儿他们是否又在经历一场激战呢?栗原的耳旁似乎又响起了火箭弹爆炸的轰鸣声,还有藤田将自己扑到在地时的呐喊… 第二章.白领樱花(2) 4.2.2 中国南方s市 06:40 嗡… 右侧衣兜里的橘黄色索爱手机发出微微的震颤,那是她专用于在远东特课内部使用的联络工具,用以区别她在泉井产业的业务电话。 噢!应该是藤田的来电,想必他那边的行动又有新的结果了。 索爱手机一振带动栗原的心也跟着一动,她当即收拢了思绪。她转身回望了一眼办公大厅,见忙碌着的职员们都在埋头做着事情,没有人注意到她的这通电话。于是,她回过身来依旧面向窗外,一边缓缓的沿窗向更远处踱着步子,一边将轻巧的手机快速地按在耳朵上。 “下午好,栗原小姐。” 没等栗原开口,话筒中便传来了问候声,但那不是藤田厚重的男低音,而是一个慢吞吞的沙哑的声音。栗原心里一惊,暗想,这个时候他打来电话,莫非…有什么不好的消息吗?但嘴上还是不露声色的轻声应答道: “是,广濑专务,您好。” “怎么?我们的功夫小子还没有消息吗?” 沙哑的声音依旧慢条斯理,这是广濑特有的风格,听他讲话总会有种远看天际云卷云舒,近观庭前花开花落的闲散意境,好比一种感召,任何性急的人都会不自觉的随着他的节奏慢下脚步来。栗原知道,这是一种历久磨炼的淡定,而非老迈昏聩的迟钝。栗原按下心中的跃动,心平气和的听着电话里的舒缓声音,眼前现出广濑发髻高挽和服打坐的情景。 “是的先生,目前还没有消息。” 栗原恭敬的答着,眼睛则紧盯着窗子玻璃上的反光,借以观察身后的情况,她不想被人听到这通电话里的内容。因为,凡驻外的商事会社都是各类情报组织的栖身之所,栗原本人就是个很好的例证,就算是本国企业,也恐耳目众多,何况自己初来乍到,旁人不说,就是那个讨厌的泉井雄二没准也会在自己的身旁安插耳目,所以栗原不得不加倍小心。 广濑与栗原的对话半明半暗,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完全听懂对方话里的意思,栗原当然知道对方所说的功夫小子指的是藤田,他是空手道的九段黑带高手,按照中文的流行说法,私下里他们称藤田为功夫小子。但栗原此刻却想,广濑专门打电话过来,就是专门打听这件事吗?哦,这是怎么了?难道,连伊贺上忍者也沉不住气了吗? 广濑此刻也陷入了沉默之中,过了半天才听见他慢条斯理的说道: “哦!是这样啊” 电话那边的广濑说起话来若有所思,似乎是正在掂量着一个颇难做出的决定。每当这种时刻栗原总是静静的坐在一边,耐心的等待广濑把他自己的心路历程走完。栗原手举着话筒,静听着里面传出轻微的呼吸声,眼前浮现出广濑手拈白须垂目沉思的情景。她想,一个七十岁的老人,他脆弱的脑血管还能够经受得了如此绞尽脑汁的思考吗? 其实,栗原对这个总是面带微笑,走起路来有些颤颤巍巍的秃顶老头始终都是心存敬畏的,这不仅仅因为广濑既是泉井产业东京总部的资深领导,同时也是栗原在防卫省远东特科的直接负责人,更重要的是广濑与她父亲以及家庭之间的特殊关系,跟随着广濑长大的栗原对待广濑就像是自己的父亲。 “一有消息我会立刻通知您的。” 栗原见空白的时间过长,于是,她谨慎的补充了一句,意欲催促广濑尽快结束通话。因为,她从玻璃的反射影像当中看到职员席上有个瘦小的身影从座位上起身正朝着她这边张望。心想,这小家伙找我干吗? 就在这时广濑已经做出了决定,他像大梦初醒一样突然插话,但语速仍像一位慢跑着的脚步,栗原不得不暂且放弃猜测,停下思路听他把话说完。 “不必再等了,你还是亲自跑一趟吧,那个城市里碰巧有我们的一家oem加工厂,今年交给他们的订单应该不少,交期临近最好还是去催一下,你刚走马上任,和他们的业务部经理见个面,沟通一下感情,对你有好处。啊!对了,就是一起吃个饭,呵呵!中国人都好这个。” 栗原以为自己没有听清,见广濑慢吞吞的说个没完,于是追问道: “您是说…今天吗?” “对,马上动身。” 广濑不假思索的答复立时打消了栗原的疑问,她这才集中精力仔细的听着电话里那个沙哑的嗓音继续絮叨着,但这一次,栗原却不敢有丝毫的马虎,她知道广濑虽然说得随意,但他话里的每一字都代表着极其重要的含义,所以,遗漏不得。 “这次,你前往t市的茂田家居用品进出口有限公司,主要去拜会一下业务部经理刘诚,一定要记住这个人,今后很多业务都要靠他关照。审批签呈我会替你办,五分钟后发送给你。” 广濑的话似涓涓细流,连绵不绝,看来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做出的决定。但让栗原感觉诧异的是,她还是头一次见广濑如此迫切,这让她的心里隐隐感到一丝不安。 “是,先生,我马上准备动身。” 栗原嘴上连忙答应着脑子却在飞速的旋转,广濑的决定显然不是一时所想的冲动,当然亦非运筹已久。那么,他派自己出场是因为前线出了问题?还是看重自己与藤田的组合? 这就是栗原的与众不同,即使是自己的父辈恩师她也会多问几个为什么。但没等她的给自己的提问做出解答,电话中的广濑又继续说道: “工作之余,顺便去关照一下我们那位功夫小子。我想他一个人在那边可能会遇到不少的困难,他的脾气你清楚,这多少让人有些担心,你去了正好可以帮助他。” “是,先生。我会指导他的,请放心。” “哦,那好,保持热线畅通,我挂了。” 出乎栗原意料,广濑的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像滔滔江水突然断流,他“咔”的一声挂断了电话,好似拦腰筑起了一道大坝,把栗原还想说的话挡在嘴边。 哦,他今天的结束语可是异常简短啊!这不会是什么不祥的兆头吧!栗原的疑虑不禁悄然加重。 其实,她有话想问的是,自己指导藤田刺杀行动的全部信息都是由一个代号“老爹”的中情局潜伏特工提供的,这得益于自己在中情局中的特殊身份,如果自己不是著名的《狂花十一劫》之一的话,中情局断不会透过自己去和“老爹”这样一个重量级人物进行联系的。如果自己进入一线的话,必见一面的定是这个“老爹”。但是,远东特课与中情局的合作也只是局限在一定程度上的,隐藏至深的“老爹”会同意见面吗?关于这一点,广濑为何不做出说明呢? 按下心中疑虑,栗原暗自确定,自己此行的第一个目标就是要面见“老爹”。所谓强龙难压地头蛇,此次行动的成败,关键就在于情报,而“老爹”正是传递情报的枢纽。所以,不管广濑是否做出安排,动身之前必先知会与他,力求一见。 栗原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开始麻利的收拾简便的旅行用品,作为商务总监总是跑来跑去的,所以,随身携带的物品一应俱全都在手边上,甚至有一只拉杆箱就丢在她的脚边上。 她一边往旅行箱里装着物品,一边开始考虑此行的第二个问题,出差的目的和理由。广濑的公开身份是泉井产业东京总部的资深专务,是栗原业务体系的上级主管,他的资历远比年轻气盛的泉井雄二要高很多,他有权直接向各区域的每一位商品总监下派任务,经他的手行政审批程序也只是走个形式。 想起刚才电话中广濑反复强调的那位茂田公司的业务部经理,栗原随手翻开了名片簿,一个熟悉的名字赫然在目。 刘诚,茂田家居用品进出口有限公司业务部经理。 嗯!没错,广濑说的就是这个人!栗原心中有底。 第二章.白领樱花(3) 4.2.3 中国南方s市 06:50 泉井雄二急匆匆走出他自己的办公室,在职员办公区域前站住,像个呆瓜似的铁青着脸,冲着职员席位大声地喊着: “栗原!那份餐桌的开发案好了没有?有关秋日物语系列的。” 思绪仍旧停留在即将开始的旅程之中的栗原一时没能缓过神来,她茫然的看着气势汹汹的老板没有马上做出回应,这令泉井雄二变得更加恼火。他立刻歇斯底里的吼道: “你到底还要拖多久,要等到漫天飘着大雪的时候才能搞好吗?你这蠢货!” 办公大厅里立时变得鸦雀无声,职员们埋头桌案连看也不敢看一下泉井雄二。栗原不露声色的站起身,刚想开口搪塞一下,却见坐在自己前排的小个子浩志突然站了起来。栗原突然想起,刚刚自己和广濑通话时,他从窗子玻璃的反光中看到的那个回头向她张望的瘦小身影正是这个浩志。此刻,就见他高举着一沓装订整齐的文件大声地回答: “是!老板,整套方案早就准备好了,栗原小姐提了一些修改意见,现在已经全部完成了,您看,都在这里,现在就可以交给您了。” 说着,浩志快速的跑到老板的跟前,双手递上文件,又连连鞠躬道歉。 泉井雄二铁青着脸,撇着大嘴,不停的翻动着浩志递给他的企划案,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栗原有些吃惊的看着浩志,她完全不记得有什么秋日物语系列的餐桌开发案,更是忘记了今天就是提交三季度主打新品开发案的日子。她在心里追问自己,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呢?我有对那套什么秋日物语系列的餐桌设计做过什么修改吗?栗原一时没能想出答案,但她还是机灵的补充道: “是的,泉井先生,为了整个方案更加完善我做了一些补充,耽误了您的时间,真对不起!”。 听栗原一开口,泉井雄二立时就来了神儿,他抬起头来瞪大牛眼盯着栗原蛮横的问道: “改动?这是一套完整系列的产品,为了你的一款餐桌就要对整个系列的设计思路进行改动,你有跟我征求过改动的许可吗?你对自己的秋天感受就那么自信?” 栗原的怒火开始升腾,但她努力克制着,只是无法按捺的在心里想着,如果现在就给这混蛋一记直拳的话,还有没有必要再给他留下两颗后槽牙,以便在他只能靠喝粥才能充饥的时候也能磕一两粒咸菜呢? “哦,是这样泉井先生。” 站在一旁的浩志见泉井雄二再次迁怒于栗原,连忙翻开手里的文件夹,指着一张场景逼真的效果图解释道: “栗原小姐只是对局部的一些细节做了些许的修改,对整个产品的风格没有影响。很不错哦!” 泉井雄二翻了浩志一眼,觉得这家伙虽然多话难缠,到也机灵可爱。于是,他暂且放下栗原不理,转而盯着浩志用嘲笑的口吻问道: “是吗?听你这话,似乎这个商品总监该由你当了?” 浩志见老板改用嘲弄的腔调跟自己说话,知道已经将他的注意力吸引到了自己的身上,可见自己的战术开始奏效了。于是,他呵呵一笑,加大了解围的力度。 “我怎么行呢?老板。做总监是需要动脑筋的,我嘛!嘻!只会动动手脚。” 说着,浩志快速的伸展四肢,模仿起麦克.杰克逊的经典舞步来。鸦雀无声的办公大厅里已经有人忍不住小声的笑出声来了。 泉井雄二也被浩志滑稽表演逗乐了,他咧开大嘴呵呵的笑出声来,大厅里的气氛立时变得轻松起来。以为已经风平浪静的栗原悄悄坐下身来,正要继续准备自己的行装,不料,泉井雄二突然收起笑声,大声的呵斥道: “栗原!你还没有解释清楚我的问题呐!怎么?这就打算交差了事了吗?” 栗原的火气再次燃起,她边起身边在脑海里设想出自己用右摆拳抽击那张大嘴时的情景,一大团深褐色的鲜血裹着满口的牙齿飞溅而出,耳畔回响着牙根断裂时发出的声音… 然而,不等她为自己的怒火找到发泄的出口,刚刚还活泼如顽童的浩志却突然收敛了顽皮状,变得一本正经起来,变化之快胜过舞台上的演员,这让栗原的心里不由得翻了个。心想,这家伙仅做个职员,真是屈才了。 此时,浩志已经恭恭敬敬的站好,郑重其事的向泉井雄二解释道: “泉井先生,栗原小姐对这款餐桌的修改既有独到创意又中规中矩,只会在原有风格的基础上更加突出秋季的自然感觉,而不会偏离了这一主题。” 浩志说着,凑近老板用手指着图纸上的每个修改过的细节,逐一说起修改的初衷和修改后的效果,直听得泉井无语,栗原瞠目。 “您看,这里原本使用的是金属连接件,生冷僵硬,无形中加重了秋天的悲凉感觉,现在已被改成了暗装的方式,表层采用塑料扣盖遮掩,圆润的手感和亚光的表面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与餐桌的枫木材质所表达的干爽、温厚的气息浑然一体,就像是天然结合的一样。” 大厅里异常的安静,这种静寂不同于泉井雄二带给大家的淫威震慑,而是一种自然的吸引,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浩志的精彩讲解中了。此时,栗原已经从刚才错愕和愤怒之中解脱出来了,她的灵感也随之被激活了。她对着自己秘书做了个手势,示意他把浩志讲解的那套方案的视频调出来,放到播放器上。立刻,每个职员的电脑屏幕上都出现了那张图纸的画面。大家都在自己的电脑屏幕上聚精会神的听着浩志的讲解,好像在听一场精心准备的专项题报一样。 “还有这里,泉井先生,栗原小姐还将桌面上的这些塑料装饰条也省去了,改用木纹压花来代替,您看,就好像一片一片的枫叶随风飘落下来,与桌面的枫树特质浑然一体,同时又颇具动感,构成了一幅秋季苍凉枫木激扬的完整画面。这样一来,不仅将木质的天然特征完整的表现出来,而且还突出了秋天萧瑟的气候特点,勾起人们对家和家人的依恋,看见这张餐桌就能萌生出一家人围桌而坐的遐想,和对菜香酒暖的期待,让这款餐桌的实用功能与它的艺术美感更加自然与和谐的统一在一起了。老板,这都是栗原小姐的建议啊。” 听着浩志声情并茂的讲解释,大厅里响起了掌声。这让泉井雄二的满腹怒气立时消散,他已经喜欢上这个小个子的职员了,但他嘴上却依旧尖刻的挖苦道: “什么都是栗原小姐的功劳,栗原小姐是你老板?马屁精!你叫什么名字?” 职员席上传来三三两两的笑声,浩志点头行礼答道: “真田浩志,先生,请多关照!” 办公大厅里哄然大笑,泉井雄二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啪的拍了浩志的头一下,嗔怒道: “就你多嘴,关照?照你个头啊!快回去干活吧。” 说完,泉井转身朝办公室走去,边走边盯着手里的图纸不住的点头。一场风波便在笑声中化为了无形。 浩志又是一路小跑的回到座位上,他见栗原满怀狐疑望着自己的眼神,连忙眨眨眼睛笑嘻嘻的小声说道: “栗原小姐刚来公司,还不熟悉情况,不过没关系,对付老板,我很有经验的,提前做了些功课,未雨绸缪嘛!嘻!以后还请多多关照哦!”。 嗡…, 商务中心里,一份从东京本部发来的传真正带着墨香从黑色的理光传真机上滚出,上面是由广濑专务署名批复给栗原纯美的出差签呈。 第三章.老枭失手(1) 4.3.1 t市第一中心医院 07:00 奔跑,慌不择路的出逃;疲劳,无尽无休的缠绕;魔爪,形影不离的阻挠; 哀嚎,不绝于耳的咆哮;跌倒,如堕深渊的呼啸;跛脚,炼狱一般的灼烧; 砰… 雷爆,恍若星辰的闪耀。 醒来,记忆中还残留着晕厥前那一刻的画面,一枚枪弹破空而来,似一颗流星划过,红光迸现留下一片黑暗。 微睁双目,病房白得刺眼,一只药瓶悬在头顶上,像飘远了的风筝,无色的药液顺着输液管缓缓滴下,像牵在手里的线绳。她感觉浑身上下开始有了力气。 放眼窗外,绵绵雨丝织成一道水帘挂在檐前,厚重的云层坠得天空似矮了许多,沉甸甸的压在胸口透不过气来。收拢目光,硬梆梆的石膏裹住酸痛肿胀的小腿,就像半截球棒,被自己随意的丢弃在床上。 一枚西周时期的青铜古钱币,外形呈刀状,边缘处已摩挲得光滑圆润,只在币体粗糙的凹陷处还依稀保留着远古时代的色泽,幽幽的泛着暗绿色的光。一根五毫米粗细的棕色皮绳从刀柄中间穿过,绕过颀长的脖项,如降服的神器安静的伏在深凹的乳沟中不声不响。 荀循三十岁的人生如梦一般,地狱天堂起伏跌宕。从生于大富人家的显赫,到长于书香门第的尊贵;曾蒙受痛失双亲的不幸,尝一路颠沛流离的苦难…;若不是有秦雅荆轩夫妇的救助和引导,绝难摆脱孤独和漂泊的处境,而她的一生恐怕都会在躲避和困窘之中度过了。幸运的是秦雅一家给了她胜似亲人般的温暖,并且培养她成长为一名性格坚强、才华出众的青年。直到五年前,当尹博将一枚代表着国家卫士崇高身份的青铜刀币授予她时,她的人生与价值才有了成长的根基和发挥的舞台。当然,危机与凶险也随之常伴在了她的身旁。 意识稍稍清醒一些,人还在惊魂未定之际,荀循便陷入了苦思冥想之中。到底是什么人要置自己于死地?这次伏击到底来自哪一方?她以为,一直以来自己小心提防处处谨慎,竟然还是难逃暗算,莫非是仇家又寻上门了吗? 这是个每逢事变都会首先摆在面前的问题,童年的魔影在她心底打上了沉重的烙印,至今还深深的困扰着她。但她细加推敲之后很快就否定这一猜测。 她想,不会!九七过后,香港和台湾的黑帮已经没有了往日的风头,况且事过多年,以往的江湖恩怨早已被人淡忘了,现在这个时代,能被记住仇恨的能有几个?这个可能性可以排除了。 她像秦雅常做的那样自问自答,利用排除法将困惑一一剥离开来,再逐一的化解掉,但她却始终找不出答案。令她不解的是,什么人会在竹林园自己的私宅门口设下埋伏呢?那是只有六处里为数不多的几个人才知道的住所,当初为了避免留下痕迹,她甚至在租房登记时用的还是一个假名字。除非这几个人里出了… 她极为忌讳的想起了那两个字眼儿,内鬼!这两个字深深刺痛着她的心。是的,再强的堡垒都怕从内部攻克,一但千里之堤出现隐患,有可能导致溃堤的蚁穴绝非一、二个,而最先崩漏的必定是其中最大的那一个。 他会是谁呢?她告诫自己,必须找出他来,要尽量推迟大堤崩塌的时间,她还有非常重要的事没有完成呢! 荀循闭上双眼,脑海中一遍遍的回放起在家门口遭袭时的画面,一个个疑问像金鱼吐泡似的在眼前冒了出来又一个个消散。她细细的梳理着此前数小时内发生的所有蹊跷事情,众多疑点越来越集中的落在了之前她收到的那条短信上。 有谁会用这种方式给自己示警呢?亦或那只是个陷阱也未可知! 想到这里荀循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是啊!自己不正是按照那短信上的要求按时返回住所的吗?像个自投罗网的猎物一样,可挖这样一个陷阱会对谁更有利呢? 吕律调还是…林烈? 一想到林烈那双鹰隼一样利眼,荀循立时觉得四周寒气逼人。她想,虽然吕律调对自己始终抱有成见,但是作为女人她深知那份成见多半是出于女性自身的排斥心理所生的,而绝非置之死地而后快的狠毒。但是,那个一脸凶相的林烈可就说不定了,他一反常态的举世和讳莫如深的神情着实令人胆寒,这早已让荀循深感不安,她断定林烈在秦雅被刺一案上隐瞒了什么。 荀循曾经仔细的分析过,林烈一向性情勇猛刚烈,办事稳妥牢靠,所以尹博才在这最关键的几天里特地指派他来全权负责秦雅的安全。但是,他在今天凌晨时所表现出来的那份惶恐和躁动的确有悖于他以往的作风,而这一变化又都是在大家得知秦雅遇刺之前所看到的。难道,他在尹博之前就知道秦雅遭遇了暗算吗?那么,他又为何密而不报呢?莫非,他是这一案件幕后真相的知情者?可是,那又如何解释他窥视尹博时的奇怪眼神和阴阳怪气的表情呢? 荀循是在秦雅遇刺之后就敏感的觉察出了林烈带有反常情绪的,他自身的惶惑和对尹博的窥探让荀循做出了一个大胆的推测。林烈对秦雅遇刺的背后真相有管中窥豹的了解,而他所看到的疑点无疑牵扯到了六处的最高领导,尹博。所以他才会显出心口不一的眼神和进退两难的神情。 正是出于这一推测,荀循在她离开六处准备返回家中之前才临时决定要赶到秦雅的花园社区里去一探究竟的,她想看看到底是什么刺激了林烈,让他由一展鹰姿转眼变成一付鸟样。但检查的结果让她安心,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迹象。但是林烈那鹰眼里的内容却一直让荀循如芒在背! 从回忆当中抽回思绪,困惑不解的荀循禁不住在想,莫非,是自己刺激了他的痛处,让林烈这只枭隼狗急跳墙,所以才铤而走险的吗?嗯…不像,不像,林烈虽然性情刚猛手段高强,但他一介老兵是绝对玩不出此等伎俩的。 荀循很快便推翻了这一假想,因为她从那名刺客只发一枪的手法上看出,此人的手段必不输于射杀秦雅的杀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自己是绝难逃过此劫,除非,他们不想真的让自己命丧枪下,难道,那一枪只是有意的恫吓? 荀循的心猛然往下一沉,她想起了那条神秘短信上面提到的内容。 “蓝海之心小组全体成员都面临危险!” 荀循的耳畔犹如响起了一个炸雷一样,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荀循的脑海之中一闪而过,不由得她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她想,如此看来,那条短信和这一枪之间有着必然的联系,他们是想…不好!蓝海之心小组里除了秦雅和自己之外,接下来的将会是…荆轩?如果…他们如法炮制的话,那么,荆轩危矣! 荀循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她感觉浑身躁动着的愤怒就要透过喉咙大喊出来了。她猛的睁开双眼,不觉间怒火已经点燃她的视线,喷火的目光向墙壁上的那只石英钟望去。 七点零八分!哦,还好,离他动身还有些时间。必须立即把危险信号通知他! 荀循想着,顾不得手臂上还带着点滴的输液管,立即拿起床头的手机,快速的敲出一行小字, 轩,得悉敌特威胁迫近,你是目标之一,切勿草率行事。说明,这不是玩笑。 平时荀循不会轻易跟荆轩联络,这关乎到个人隐私,但眼下事出紧急,所以她也顾不得许多。她迅速输入完毕之后,指尖一点,短信即刻被发送出去了。 第三章.老枭失手(2) 4.3.2 t市第一中心医院 07:10 新建的住院部大楼里宽敞明亮,漫地的黑色玻化砖就像镜面一样平滑光亮,映衬着头顶上方长长的日光灯带,天花地板上下辉映,只要朝着走廊的尽头望上一眼,便觉光影倒错,人就好像是倒立起来似的,有种晕眩般的感觉。 守候在荀循病房门口的警察垂头丧气的耷拉着脑袋,懒洋洋的坐在病房对面的椅子上,像块待售的五花肉,打好了捆儿贴好了价签摆在货架上,等待顾客买回家去腌制成烧烤用的培根。从他上下紧绷的黑色制服以及萎靡不振的神态上,能够看出隐藏在他背后的力不从心与困惑无奈。正像所有皮肉松弛的中年男人一样,从头顶到背影都毫不掩饰的表露出他的疲态,像过了正午的太阳日渐夕下,只把他们沉重的背影投在身前,且越拉越长,再也难现往日的辉煌,自然也就难以引起异性的兴趣。所以,来回忙碌的护士们全然没有在意这个困觉中的胖警察,在她们的眼中,只有他那身黑色制服才给人留下了些许的印象,好像个符号一样。 但是,那个胖警察似乎还是满惬意的,他把肥硕的脑袋耷拉在胸前,两只胖胖的大手懒洋洋的抱在圆滚滚的肚皮上,两根手指神经质的敲打着节奏,似乎在心里还哼着什么小曲。一切特征都表明了他此时的心情不错,想必这个外表看去邋遢窝囊的胖男人正为这一天的美差而心满意足吧!因为他不必冒雨跑到大街上去执勤了。 面前一方亮丽如镜的地面突然间变得黑漆漆的,犹如一只大鸟落在眼前,那一身黑色风衣如收拢的双翼遮住了头顶上的光辉,只把一双黑色皮鞋上的乌光投射到了胖警察的眼里。 出现在胖警察低垂视线里的老式三接头皮鞋擦拭得锃明瓦亮、一尘不染。这是林烈的习惯。从特种兵退役以来他就将陆战靴换成了这款三接头皮鞋,二十余载从不改变。传承着军队中的习惯,他每天都将皮鞋擦拭得干干净净,即便是在雨天里也依旧保持如新。 胖警察吃惊的抬起头来愣愣的盯着眼前一袭黑衣的陌生人,眼里隐约流露出一丝警觉的神情。但身体却一动没动,表现出的沉稳着实令人吃惊。 已经五十岁左右的林烈看上去要比他的实际年龄老许多,瘦削的身材罩在风衣里,虽然高大却缺少力度,好像只要一阵风就能吹上天空。但他阴冷的目光依旧慑人心魄,像藏着刀子一样。他挺直了身子垂下眼皮俯视着胖警卫,口气生冷咄咄逼人。 “你可以走了,这病房里的人现在交给我了。” 林烈的仪态威严、出口严厉,命令不容置疑,终于将胖警察逼了起来,他的身体上隐约散发着一股类似樟脑的奇怪气味。 “你,什么人啊?” 胖警察磨磨蹭蹭的站起身,好像恢复了一点活力,只见他的右脚后移半步,侧身面对黑衣人,右手摸向腰间,专业的防卫本能在关键时刻不经意的就显现了出来。 “好啦!你就算了吧!” 林烈显得有些不耐烦,这胖家伙的夸张举动让他感到厌烦,心说,你在这里的作用就是把那身警服展示给大家看,告诉人们这病房里的人物不一般。难道,你以为还真的指望你来保卫大人物啊?哼!可笑的家伙。 林烈想,不必在此跟他多费时间,还是尽早打发他走得了,免得碍手碍脚的。于是,他翻手亮出了那只带有黑色皮套和银色国徽的证章,语气中带着不屑。 “总参六处,看明白了?” 胖警察一时显得有些难为情,可能是林烈的证件吓到了他,毕竟那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神秘部门啊。他的脸上木讷的堆起笑容,但警惕性并没有马上放松下来。 “嘿…!对不起,呵…!不好意思” 他嘴上应承着人却一步没挪,林烈不由的心生恼怒,他拍了拍胖警察的肩膀,催促道: “好啦!快回警局休息吧。” 话一出口,林烈不由得心上一惊。他的手触及到对方的臂膀竟然感觉异常的敦实浑沉,似蕴藏着深厚的力量,全不似他外表所表现的那样暄软浮囊。 此人身手可不一般!林烈想着手上加力,一只大手好似鹰爪一样死命扣住对方的肩头。可别小看了鹰架一般枯瘦的林烈,以他十几年特种兵徒手攀岩练就的铁爪功,给他抓在手里的滋味可不好受。 林烈暗沉丹田之气,五指硬如钢钩力道直透骨缝,如果是一般的人在此之下必然痛彻心肺必想拼命逃开,没料到的是,这个看似窝窝囊囊的胖警察却依旧面带谄笑,竟然纹丝不动。 林烈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心说,这家伙是干嘛的呀?竟然能够抗住我的铁爪一抓鲜!想到这禁不住血往上撞,手上使出了十二分的力量,大手已经微微的颤抖了。 “哎哟…喂!” 胖警察像是突然才感到疼痛一样,他猛一矮身跟着向后急撤一步,轻易的逃出了林烈的利爪。林烈注意到他嘴上虽然哀叫但脸上的笑容仍在,而那双小眼睛分明瞄向了自己的身后。林烈暗叫一声,不好!急忙转身看时果然惊出了一身冷汗。 只见,一个全身蓝色衣裤的麻醉师正推着一辆病床车出现在走廊的尽头,显然是刚从电梯间里走出来的。大凡手术前后,病人都是由麻醉师在手术室和病房间接送的,看眼前的情形,应该是刚刚手术归来。 麻醉师头上的蓝色帽子压得很低,几乎盖住了眉毛,口罩用一根带子吊在耳朵上,晃来晃去的挡住了他的大半张脸,干扁干扁的身体罩在肥大的蓝色手术服里更显得单薄,活像一个卡通版的生鱼片。两条长腿大步的丈量着数十米长的走廊,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的传来。 嗒!嗒!… “噢,天啊!” 林烈不觉叫出声来,刚刚蛮力好胜所激起的血脉贲张一下子腿去,不由得从脊梁沟里升腾起一股寒气。 通常麻醉师都是穿着拖鞋走路的,所以,一路上的脚步声应该是踢踏踢踏的,而现在映入他眼帘的竟然是一双黑色胶底的跑鞋。 林烈心说一声不好!目光随即朝着来人的手上扫去,只见那麻醉师左手推车,右手却隐在了病床的白色被单下… “嗨!你,站住。” 林烈冲着麻醉师大声喊道,他的声音在清静的走廊里发出,声声震耳。但那麻醉师并不理睬,依旧大步的朝这边走来。 “说你呢!马上,给我站住!” 这一次,林烈已不仅仅是命令,他的声音里带着威胁。但那麻醉师非但没有站下脚步,反而加快了脚步,双方距离已经不足十米了。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两人做出了相同的动作。麻醉师左手猛地用力推开了前面的病床,病床车直冲着林烈撞来,而他的右手则闪电般的从被单下掣出,赫然间手上已经擎着一只乌兹冲锋枪。 此刻,林烈也猛地将胖警察推向墙边,右手同时甩开风衣,闪电般的从身后抽出了自己的格洛克18型九毫米手枪。 然而,他还是慢了半拍,端着格洛克的右臂在抬起时竟然碰到了低身退后的胖警察的头,枪管从他光秃秃的额头上划过,一下子打飞了他的警帽。等他持枪的手臂伸展开来刚刚与眼睛成一条直线的时候,对方已然抢先出手了。 第三章.老枭失手(3) 4.3.3 t市第一中心医院 07:20 乌兹冲锋枪的第一轮扫射呈一个扇面状立着直劈过来,经过消音处理后的枪声在封闭的走廊里还是异常的清晰。 嗒嗒嗒… 林烈连忙上身侧仰,人像一棵被风吹弯的大树躲过了弹雨的攻击,但他的左臂上还是溅出了血花。子弹擦肩而过,在他的左臂上划出了两道深深的伤痕。 受到子弹的冲击,加上侧仰过急,林烈的身体立时失去了重心,整个人象座沙堆一样的坍塌下去。就在他身体失去平衡的一瞬间,他仍旧努力的抬高手臂,枪的瞄准线从麻醉师的前胸斜斜扫过。 砰!砰!砰! 格洛克发出巨大的声响,子弹斜着由下向上射出,打碎了天花板上的灯带,碎片粉尘般的落下。楼道里立时发出一片惊叫声,护士们被突如其来的枪战吓得乱作一团,她们有的退回病房躲避,有的紧靠墙角蹲下了身,双手抱头瑟瑟发抖。 受到格洛克枪声的震慑,“生鱼片”下意识的抬起左臂横挡在脸前,但他并不躲闪,脚下的步伐变得更快,右手上的乌兹冲锋枪微作调整对准了跌坐在地的林烈。 突然,砰! 五四式手枪的枪声闷而绵长,好像一锤终场的锣声,疾光电火般的冲突却以戏剧性的一幕收场了。 没等“生鱼片”再次扣响乌兹冲锋枪,从斜刺里射来的枪弹便毫不留情的掀去了他的半个脑袋,身体俯身扑倒在地,浓稠的血浆在黑色的玻化砖上汪出一滩黑红色的水洼,渐渐的朝着周围扩散开去。 听到枪声,正在一楼大厅里向主管医生询问荀循伤情的陈墨心中猛地一惊,他连忙分开众人冲到防火门前,顺着消防楼梯奔上楼来。 他是随林烈一同来到医院的,本来,他应留在第五大道20号和吕律调待在一起的,临近情报接收的时间了,她的安全至关重要。但尹博考虑到吕律调是身在六处基地,不会有太大危险,所以坚持要他陪同林烈一道赶来。 “警局已经派出了执勤警员在病房门口守卫,但荀循的伤无大碍,还是接她回处里养伤为好,我们这里有设备齐全的医务室和全科医生,也好随时为她监护伤情。陈墨,你刚来,陪老枭走一趟吧,也好熟悉情况。” 尹博说这话的时候,陈墨注意到了林烈脸上露出一丝不悦的神情。 现在看来,博士的决定是正确的! 陈墨想着已经来到了荀循病房所在的楼层,他悄悄推开了厚重的防火门,手从身后抽出了伯莱塔px4。 只见楼道里飘散着射击后产生的大量火药的烟雾,四下里鸦雀无声。眼前,楼道正当中的地面上一个麻醉师装束的人扑面倒地,身旁一滩乌血,一支乌兹冲锋枪丢在手边。远处,林烈跌坐在地,旁边一名胖胖的警察正试图搀扶他站起来。 陈墨上前,一脚踢开了杀手手边的枪,接着手搭在杀手的颈部,确认他已经死亡,这才起身朝着林烈那边跑去。 “怎样?要紧吗?”他急切的询问, “我没事,先照顾一下这位兄弟,是他击毙了杀手!” 林烈喘着粗气提醒陈墨,陈墨回过头来将信将疑的看着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的胖警察。 只见他正费劲的将那支五四式手枪插回枪套中去,光秃秃的前额上还淌着血。 “怎么样,兄弟?” 陈墨关切地询问,胖警察咧开厚嘴唇憨憨的笑了笑没有作声,汗水浸湿了他警服的前胸和腋窝处,林烈的格洛克在他前额处撕开了一道口子,血正顺着他的脸颊慢慢淌下来。 陈墨见状立时火起,他对着呆立一旁的护士大声吼道: “呆在那儿干啥?还不快去叫医生!” 似乎还没从刚才的枪战惊吓之中清醒过来,护士们依旧呆立着,没有做出反应。 “噢!我去,我去吧!” 胖警察的反应出人意料的敏捷,他拨开呆立一旁的护士,顾不得擦去脸上淌下的血,便一路小跑的向着电梯间跑去。身形掠过,留下一股樟脑的气味。 陈墨望着他一瘸一拐的背影,不由得心中好笑,心想:多亏了林烈,才为这胖子赢得了宝贵的时间,成全这呆头呆脑的家伙完成了一次堪称完美的射击。 “没有大碍,两粒子弹划过三角肌和大臂肌群,没伤到筋骨,皮外伤。先包扎一下就可以,过两天来换一次药。” 匆匆赶来的急诊外科的值班医生边为林烈包扎伤口,边向陈墨解释着伤情。 听到医生这样说陈墨悬着的心立刻放了下来, “噢!医生,还有一位同事的额头划伤了,劳驾也给包扎一下吧。” 他想起了刚才那位胖警察血流满面的狼狈相, “您说的是那个胖胖的警察吗?” 医生似乎对那家伙的印象也很深,接着补充道: “他说他应该下班了,要了几个创可贴就走了,放心吧,一个小口子不会有事的。” “噢,走了?”。 陈墨和林烈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心存狐疑。 趁着医生给林烈包扎伤口,自己连忙通过电话向尹博汇报了情况,尹博指示他尽快护送荀荀返回第五大道20号,留下林烈等候警局派人来处理善后并勘验现场。 向医生道过谢之后,陈墨对林烈说: “你留下看护现场,警局的人很快就到,我去看看荀循。” 说完,陈墨沿着走廊向着荀循的病房走去,边走他边掏出手机拨通六处值班电话, “请接技术部主管。” 陈墨等了片刻,电话里传来吕律调的声音。 “律调你好,我是陈墨,请查对一下荀循病房门口的警卫,照片发送给我!” 挂断电话,陈墨不禁在内心里赞叹道:那胖家伙得枪法不错啊! 第四章.暗翼天使(1) 4.4.1 t市高新技术园区-科研777所 07:30 他将手臂伸出细雨绵绵的车窗外,把自己嵌有银色徽章的证件朝着警卫室里晃了晃,风琴一样的自动门立时就在车前收缩成了窄窄的一块。舒展轻催油门,路虎低吼一声便窜进了777所的院中。 院子里干净整洁、清静幽雅,两座二十几层高的l型大楼相对座落,形成一个带有对角两个豁口的正方形。楼区外环围绕着环型车道,车道内圈设有篮球场和网球场,从空中俯瞰整个研究所的布局外圆内方犹如一枚铜钱一样。楼区的后面还有一小片供人们休憩用的小花园,青草漫地绿树成荫,间或还有一两块太湖石浓缩山影,伴在一潭浅水池畔,池中有红鲤二三十尾,忽而聚集忽而追逐,静中有动平添情趣。舒展找了一处车位泊好车,然后撑起雨伞站在后院里仔细观察起四周的情况。 由铁艺栅栏构成的围墙视觉通透,高楼围拢下的院子便不再感觉压抑。院墙四角上的灯杆上除了风力发电的路灯之外,还挂着带有球型外罩的监控摄像。四座岗亭分设在灯下,透过四面明亮的玻璃窗户能将所区的外围全部纳入视野之中。岗亭内值班的不是普通的保安,他们是便装的武装警察,每人手里都握有一支零三式微型冲锋枪。 舒展抬头再朝楼上望去,只见从上到下,镀膜玻璃幕墙平滑落地,像一面巨大的镜子一样,镜面上面挂满了水珠,乌云翻滚的天空映在镜面上,犹如巨大的屏幕垂挂在天幕下。 好个意境深远的画面!舒展暗自赞叹了一声,正要迈步朝楼门入口走去,忽然楼半腰处一道闪光吸引了他的注意,他连忙站住脚定睛看去。原来,闪光来自一扇半开的窗子,一个半露的身影正晃动着一只揿动了快门的手机在和他打招呼。 舒展暗笑一声,这傻丫头。呵!还和孩子一样。于是,再次迈步直奔楼门入口而去。但是,刚才的那一闪却无意中触动了他的一番心事。 来此之前,从金河大桥上离开,舒展便驾驶路虎直奔了花园社区,那里是秦雅的秘密寓所也是她遇刺的现场。从国安局得到的消息,他比陈墨更早的知道了今晨发生的不幸事件。于是,他没有按照总参六处事先的安排,而是直奔了秦雅的寓所。 秦雅寓所上紧锁着的大门难不倒舒展,他轻松的拨开了公安局加封的门锁,顺手又拨开了寓所的房门,跟着就悄无声息的溜进了房间。死气沉沉的房间里依旧残留血的腥味,溅满血的沙发和墙壁触目惊心,弹孔还保留在宽大的落地窗上,嗖嗖的灌着冷风。 舒展站在客厅的中央,黑着灯闭上眼睛。耳畔是丝丝作响的风声,脑海中闪现出子弹破窗而入时的情景。好准的一击啊!他想着想着猛然睁开眼睛,快步走到落地窗前,眯缝起眼睛凑到了弹孔前,透过弹孔他隐约能够看到远处的金河大桥正弯腰弓背的矗立在云雨阴霾的天空里。 太远了,这太不可思议了。舒展也是射击的行家里手,他知道狙击手在远距离设伏的时候最需要的是一个观察手。观察手的作用就是引导射手尽快的找到目标,并且告知距离和风速等等条件因素。就算杀手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家伙,他可能事先就勘查过狙击位置和目标位置,并对距离和天气都了然于心,但在漆黑的雨夜里要想尽快找到秦雅的寓所窗口,并且透过窗口在一瞬间就捕捉到目标,哼!绝无可能。 舒展想着,搬动窗子把手,打开了其中的一扇窗子。他顶着晨风将头探出窗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观察起了窗子外檐的情况。果然,在隔壁的一扇窗子上他发现了不同寻常的东西。 六个卡通图案的荧光纸窗贴呈躺着的y字型贴在了隔壁的窗子玻璃上,而那长长的尾巴如箭头一样直指向了这边秦雅寓所的窗子。这种荧光贴自身是不发光的,但是如果在远红外的射线照射下就会发出亮丽的荧光,在漆黑的夜里这刚好给金河大桥上的射手指明了目标。 收身回来,舒展暗忖。即使有了指明寓所位置的标记,如果仅仅通过窗子捕捉目标也是很难的一件事情,要想做到精准的一击就必须有监控的图像做参考,否则,今晨的猎杀就不可思议了。嗯!这客厅里一定暗布了监控设施,目标的一举一动必在射手的监视之下。 想到这里,舒展的目光已经在客厅的四壁及墙角处仔细的搜寻起来了,很快他就在其中的一面墙壁上发现了一个极微小的颗粒状凹陷小坑,隐藏在壁布的深蓝色纤维当中很不起眼,而这面墙刚好就是与贴有荧光指示标志的那套公寓的隔断墙。舒展踩上一把椅子凑近了那个黄豆粒大小的坑前仔细的检查了一下,他推测那曾经是一只伪装过的针孔摄像头的藏身处。 如此一来,舒展的心中有数了。果然如他所料,杀手的内桩将一个针孔摄像头伪装成了壁布纤维中的一簇毛环儿安装在这里,同时在秦雅的隔壁公寓里设下了监视系统,随时监控秦雅的一举一动,并把视频图像通过网路传输给了金河大桥上的杀手,为杀手的狙杀起到了观察手的作用。 与林烈不同的是,舒展是在黑暗中完成了这一勘查的任务的,他凭借着丰富的经验和专业的知识,敏锐的抓到了暗藏的杀机。但是,做事一贯老练的舒展并没有像林烈那样的贸然潜入隔壁的公寓去探查究竟,而是选择了急流勇退。 他猜想,能够如此熟悉秦雅行踪的人绝对不是外人,而杀手能够选在她即将开始航母猎情行动的前一夜采取行动,更说明了这个内桩的知情度极高,这个人必是蓝海之心小组内部的成员。如此一来,危险系数加大,困难也就更高一层。考虑到自己初来乍到尚不熟悉情况,贸然出手恐打草惊蛇、陡生激变。况且,目前还缺少实物证明自己的猜测,因而就更不能草率行动了。于是,他决定还是暂且按兵不动静观其变为好。 拿定主意之后,他擦去了自己在房间内的一切痕迹,原封不动的锁好了房门,趁着天色未亮,悄然退出了秦雅的公寓。当他的路虎驶出花园社区的时候,在小区的门口他与一辆计程车擦肩而过,他不知道,那辆计程车上坐着的正是蓝海之心小组的另一个主要成员荀循,她也是为着秦雅的死和林烈的怪异神情前来一探究竟的。 不觉间电梯已经在九层处停了下来,门在舒展面前打开,一个清秀的姑娘出现在门口。她朝着舒展微笑着点了点头便转身朝楼梯口走去,舒展也不多问便紧随其后一起上了楼。 第四章.暗翼天使(2) 4.4.2 t市高新技术园区-科研777所 07:40 荷枪的执勤武警在楼梯口将舒展拦下了,舒展配合的递上了自己的证件,目光却朝武警身后看去。只见那里拦着一道由多层复合钢板制成的隔断墙,将十、十一两层独立的分隔出来,仅留一扇小门作为进出的唯一通道。 仔细检查了舒展的证件,武警放行。舒展二人穿过小门进入一小段稍窄一些的通道,前面仍旧挡着一道复合材料的装甲门。舒展心想,好隐蔽的所在,藏身在一家普通的科研所里的竟然是国家最重要的科研项目。 嘟…嘟嘟… 突然头顶的黄色指示灯亮了起来,低微的警报声也随着响了起来。前面的装甲门咔嚓一声锁死,身后的武警打开小门低声命令道: “请交出您的武器。” “不!我从不交枪,任何时候。” 舒展断然拒绝,武警坚持,局面一下子紧张起来。这时,一旁姑娘插言道: “这里是禁区,一贯如此。一律不得携带武器进入的。” 舒展闻听转身便走出了小门,他嘴上应道: “那么,我就换一种方式进去吧。” 年轻的武警诧异的看着这个外表儒雅的总参特工一时有些不知多措,年轻姑娘也紧跟着退出了出来,脸上仍挂着笑容,轻声提醒道: “这里不是国外,可不能随便撒野。” 没等她的话音落地,舒展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击了那名执勤武警。只见他侧跨一步,左臂一个前插将武警的左臂扳到了背后,跟着转身来到了武警的身后,右臂随即别住了武警的右臂,接着两手交叉死死的扣在了年轻武警的后颈。年轻武警被迫弓身低头,双臂燕式后翘,已全无还手之力了,只有那支零三式短突孤零零的吊在颈上,晃晃荡荡的。 “好了,舒展。你可别把事情搞大!” 姑娘有些着急的在一旁提醒,舒展松开武警,硬硬的说道: “如果交了枪,那才是搞大了呢!” 然后,他对着还在穿着粗气的武警说道: “请示你的领导,跟他说我有重要使命,不能交出武器。赶快!” 舒展迈入航母电磁弹射项目组的通透办公大厅的时候,回身看了看玻璃门外两名荷枪的武警,然后对着迎接自己的年轻姑娘说道: “裴佩,很抱歉,让你为难了。不过,的确是重任在肩身不由己。” 裴佩笑着摆摆手,善解人意的说道: “没关系,我懂你的难处。” 舒展欣慰的点了点头,一脸严肃的说道: “枪在我在,我在专家在,这是我的承诺。谢谢你能理解。” 一辆黑色雷克萨斯悄悄的停在了777所大门斜对面的路边上,它已经围绕着777所的大院绕了三圈了,瘦猴一样的家伙坐在驾驶座位上,由于身材矮小方向盘几乎可以够到他的下巴。整面镜子一样的大楼外檐令他极度困惑,根本无法分清楼层更无法窥见窗子里的情形,所以,想要重复金河大桥上的远距狙杀已无可能,看来只能另觅他径了。 瘦猴紧张的坐在车里,不时的朝四下里张望着,眼看时间不早,园区内的车辆逐渐少了下来,路上也不见了匆匆上班的行人。怕引起怀疑,他只好重新启动车子,黑色雷克萨斯在距离777所大约一个路口远的路边停下,瘦猴熄了车悄悄的监视着777所大门口的动向。 高新技术产业园区内以先锋前卫企业为主,多是高精尖产品的研发单位,园区就好似一个大的孵化器,是新技术和新产品走向市场前的供应基地,在它的身后带动着一条充满了勃勃生机的经济链条。中国的航空航天产业以及其他的多项尖端科技领域里的先进装备都是从这里萌发或诞生的,只是,这些技术的研发和验证者们并不知道而已。 瘦猴取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他压低了声音嘀咕着: “是,是我,老板。” 瘦猴对电话里的人毕恭毕敬,他的措辞极具谦卑,充满了敬畏。这个人正是藤田暗杀小组里硕果仅存的成员“瘦猴”。他的另外两个同伴“冬瓜”和“生鱼片”已经相继在暗杀行动中魂归东瀛了,如今可供藤田驱使的便只剩下这只“瘦猴”了。 “我在目标区附近,老板。这里看上去平淡无奇,只是不便进入观察。” 瘦猴无奈的说着,脸上挂着急切的表情。但是,很快他就镇定了下来,并且随着电话那一头的命令,脸上开始泛起得意的笑容。 “是,老板,目标区域以北二百米…校区教学楼,是,目标所乘白色广本…嗯…车牌尾号hk3698…t市以东…五公里,嗯,明白,马上行动。” 黑色雷克萨斯悄然启动,沿着园区南北经路朝北开去,很快前方就出现了一所崭新的校舍。车子围绕着校园转了一周,最后在学院的背面停了下来。 这里已经靠近了园区的边缘地带,很少车辆往来。为了给园区定向培养专业的科研和管理人才,区政府特意在园区的边缘之地建起了这所高等学院,学院的周围环境异常安静绝少干扰,是学习的好去处。 瘦猴下了车,手上多了一只双肩背的帆布包。他看看左右无人,便转到车尾打开后备箱,从一堆破纸片下取出一支肩扛式导弹发射筒塞进背包里,接着,又装进了两枚高爆弹头。 收拾停当,瘦猴将帆布包背上了肩,显然,他单薄的身体有些不堪重负,移动时的步伐变得有些踉跄。但他还是挺了挺胸,快步朝着校园北侧的一座教学楼走去。 讲求绿色环保感念的新园区里几乎所有单位的围墙都采用了金属栅栏,增强了视觉上通透感。更有采用敞开式的办公环境,原本建有围墙的地方都被树木和绿地取代了,这所园区高校便是以这种模式规划建成的。 绵绵细雨无尽无休的浸淫着红色条型地砖铺就的校园小路,“瘦猴”将棒球帽低压在额头,两眼狡黠的瞄着静静的校园,脚步时快时慢,尽量避开与人照面。偶尔有学生冒着雨匆匆跑过校园,却也没人注意这个身材矮小又干又瘦的家伙,或许他们把他当成了学生中的一员了。 “瘦猴”进到楼里也不张望扭身便进了消防通道,等防火门在身后轻轻关闭,这才停下脚步略略的喘了喘气。看来,那两枚高爆弹头真的把他压得够呛,汗水顺着脖子流下来,被打湿的衣服紧贴在胸口冷冰冰的难受。等呼吸稍显平稳,“瘦猴”抬起头朝楼上望去,看看还有十余层的楼梯要爬,于是耸耸肩膀拉紧背包带,咬了咬牙继续沿着楼梯朝顶层爬去。 第四章.暗翼天使(3) 4.4.3 t市高新技术园区-科研777所 07:50 舒展透过玻璃隔断墙朝里面看了看,只见航母弹射项目的总工程师荆轩正埋头整理着数据,于是转头问身旁的裴佩: “荆总计划什么时间动身去六处?” “下午,午饭之后就走。” 舒展低头看了眼腕上的手表,皱皱眉问道: “平时外出,都是什么人护送?” “他都是自己驾车,后面会跟一辆武警警卫部队的专车。” 舒展哦了一声没在深问,他是在国外生活久了的人,自然知道荆轩坚持自己开车的理由,对独立和自由的追求是他们的共同点。但今天的情况有点特殊,舒展想,秦雅遇刺一事想必他还不知道,必须采取些特殊的措施才行,否则,难保荆轩无事。 舒展想着竟然轻轻的推开总工办公室的玻璃门,悄悄的走了进去。身后的裴佩欲伸手阻拦,但已经来不及了,只好跟着他一同走近了荆轩的办公室。 专著在眼前工作的荆轩没理会进来的是两个人,顾自低头说道: “宝贝儿,给点水喝吧!” 裴佩的脸上一红,连忙掩饰着: “荆总,请您停一下,我给您介…” 没等裴佩把话说完,荆轩头也不抬的说道: “叫我小轩,宝贝儿,我可不喜欢你也这么荆总荆总的叫,一点人情味儿也没有…” 裴佩难堪的站在那里一时不知所措,舒展体恤的拦过了话头,打岔道: “荆总,您真的好忙呀,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挤没了,要不,您先歇歇手,我们聊聊今天开会的事,怎样?” 舒展的突然插话吓了荆轩一跳,他连忙抬起头来恼怒的看着悄然闯进自己办公室的家伙。 “你,这什么人呐?怎么,不打招呼就…” 裴佩怕性情孤傲的荆轩讲出什么唐突的话来,连忙解释说: “荆总,这位是国安部派来的舒展,专程赶来负责您安全的。” “是啊!荆总,最近情况比较复杂,我们得加紧防范呐。” 舒展也连忙跟着帮腔,察言观色之余,他断定荆轩还不知道秦雅遇刺一事。心想,不知裴佩对此是否也是一无所知呢?不过看情形应该还不知情,否则,她不会不告知荆轩的。看这两人间的亲昵称呼可以断定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或许…这对裴佩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呢?想到这里,舒展觉得惭愧,他马上就自责起来。不会,裴佩不是那样的姑娘,这么想她对她不公平。如此看来,她对秦雅的死应该还不知情,不然,怎会一点情绪不安的迹象都显现不出呢? 舒展提醒自己,此事关系到总参和国安两大系统间的合作,作为双重身份的特工,自己可要严守纪律,不得泄露半分,等她从正常渠道得知此事再作观察吧。 舒展想着,退后几步背靠窗沿双手抱肩,摆出一副准备聊天的姿态,裴佩也在荆轩的对面椅子上坐下来,等着荆轩开口。荆轩大惑不解,但他还是放下手里的工作站起身,朝着舒展伸出手来友好的说道: “辛苦,辛苦,其实…没什么,我们这独立的两层全部由武警守卫,出入都有武装警卫跟随,和平时期,不必大惊小怪的。” “希望如此,但最近两天发现有破坏组织渗透进来,他们已经采取了暗杀活动,所以…还是小心些好。” 舒展嘴上说着,眼里观察着二人的神情变化,他发现裴佩荆轩两人的表情平静,全无刻意掩饰的迹象,于是断定他们对秦雅的死真的是一无所知。同时心里不禁难过。他想,一对夫妻已经阴阳永隔,而他却还全然不知呢?这世道真的是… “还是听部里的安排吧!荆总,下午去总参的路上,由舒展陪着您一起去。” 裴佩借机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荆轩,而荆轩不太情愿地看了看她,没有立即表态。 “您是国家重点项目的学科带头人,容不得半点差错,现在又是项目攻关的关键时刻,您就迁就一下吧。” 荆轩开始眉头紧锁,面带不悦。舒展见状怕激起荆轩反感,于是折中的说道: “我开车打前站吧!武警的警卫车辆断后,荆总居中应该可以了。” 荆轩勉强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这个方案,舒展回身朝裴佩笑了笑打趣道: “好,既然安排妥当,我就不再打扰荆总了,小裴啊,你也该给荆总打杯水啦!可不能渴坏了我们的专家呀!” 裴佩的脸腾的红了,荆轩也不好意思的说道: “不用了,我自己来吧!她…其实也够忙的。小裴,你..帮我把系统数据压缩到一张磁碟上吧,今晚我会用到,我刚刚整理完,都传到你的电脑里了。” 舒展知道自己该独自离开了,于是,知趣的说道: “那我去给荆总倒杯水吧,现在我是个闲人嘛!” 舒展说着转身朝门外走去,荆轩和裴佩连忙起身拦阻,就在这时只听见轰隆一声巨响,大楼震得猛的一颤,像是被炮弹击中了一样。裴佩第一时间做出反应,拉起荆轩就朝门外跑去,舒展连忙压低身体推开窗子朝外看去,只见一股黑烟已经从他所在位置的左侧腾起,显然爆炸是从那里传来的。 此时,警报声响起,已经冲出办公大厅来到楼道里的荆轩和裴佩立时被两名全副武装的武警保护起来,即刻进入了消防通道向楼下跑去。舒展将视线向大楼对面望去,烟雨迷蒙当中,能见度较低,但是,经验丰富的舒展还是从二百米远的一座楼顶上发现了一股腾起的青烟。 舒展迅速取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单筒望远镜朝可疑处仔细观察,果然,楼顶上一个鬼祟的黑影正在手忙脚乱的忙乎着。舒展调整好焦距定睛看时,他发现那家伙正在着手装填第二枚导弹! 不好!这一念头刚起,舒展的目光已经在室内开始搜寻了,他面前的这面八毫米厚的玻璃而今已成为挡在他面前的障碍,必须立即清除掉。很快,一只放在墙角的369灭火器成了他最衬手的工具,舒展抓住灭火器的提把将底部用力砸向玻璃窗,哗啦!玻璃粉碎,窗子上露出了一个直径四十公分大小的窟窿。舒展接着使用灭火器将残余的玻璃碎片清除干净,湿漉漉的风立时飘了进来。 就在这时,对面楼顶上再次爆起了一道闪光,紧接着,一道青烟穿过雨雾迎面扑来。但舒展的动作比那道闪光还要快,眨眼间他的手上已经多了那只德产的瓦尔特p99全自动手枪。 接下来的这一切都发生在转瞬之间。十六发九毫米帕拉贝鲁姆子弹,双发点射、两两出膛,清脆的枪声击出悦耳的节拍。 啪啪!啪啪!啪啪…轰! 节拍打到第六下的时候,迎面射来的高爆弹头在距离大楼五十米左右处当空炸响。弹片四射,玻璃幕墙碎裂迸溅,带着残损的天空纷纷坠地,一幅忧郁的景象也随之飘散。 舒展快枪连发,成功拦截了高爆弹头。他射出的第六粒子弹准确的击中了弹头的引爆装置,从而将一场灾难化作无形。 虽然这种肩扛式导弹的运动速度较为缓慢,但如果事先准备不够充分的话也是难以拦截成功的,但舒展做到了,反应速度对他而言不是问题,幸运的是他所处的位置刚好迎面正对着来袭的导弹,弹头的引爆点在他面前暴露无遗,所以才成就了他的神枪破弹之作。然而,当看着迎面而来的导弹时,那份勇气和冷静却不是常人所能做到的。那一刻生死都在一念之间,非艺高胆大之人绝无可能成功,碰巧舒展恰恰便是这样的一个人,他牛刀小试便轻松的做到了。 一粒五毫米大小的弹片紧贴着舒展的额头擦过,给他留下了一道两公分长的口子,血印清晰,猛一看就像是多生出了一道眉毛,这是“暗翼”在舒展之前的神来之笔,好似画龙点睛一样。 第一章.其疾如风(1) 5.1.1 t市城郊的滨海快速路 08:00 从t市至临港的新技术产业园区有三种主要的交通方式,每一种都能快捷便利的往来于城港之间。上班族们选择最多的是既宽敞舒适又准时准点的城际轻轨列车,每隔十分钟就有二趟高速列车分别从城区和港口始发,能确保上班的人们准时到达而不会迟到。距离轻轨车站比较远的人们多数选择公交巴士,因为公交线路较多且站点密集,所以方便了居住在城市周边的人们,每天早上各式漂亮的巴士从城市的四面八方汇集到城港快速路上,形成了这座海滨城市的一道壮观的风景。而对于有车一族来说,自驾当然要选择滨海快速路了,这条快速路濒临海港,一路驶来海滨沿途的怡人风光尽收眼底甚是惬意。 在距离市区五公里左右的地方有一座微型的城市景观,是为了纪念城港交通工程竣工而建的。这里是两条公路和一条轻轨的交汇处,景观基座之上凌空飞架着巨龙一般的轻轨高架桥,基座下面则蜿蜒着两条长蛇一样宽敞而平坦的高速公路。由此开始迤逦往西,三条路汇成一路,直通城区。 在离滨海快速路返城方向一侧大约百余米的崖礁上坐着一人,身上红蓝相间的耐克运动衣和一双红白撞色的运动鞋在雨水的浸淫下鲜艳闪亮 甚是扎眼。虽然有一副深黑色墨镜遮住双目,但他冷峻的神情依旧透过紧锁的眉头显露出来。在他带着无指皮手套的指间上还夹着一支香烟,烟灰沉积已经燃了多时。这是他从竹林园小区门口行刺之前就想要吸的那支烟,但是当他真的燃起这支烟静静的坐下来的时候,却又忽然觉得兴味索然了。连续的失利令其损兵折将,故而情绪甚是低落。 自竹林园行刺失利之后,藤田一边迅速脱离现场,一边命令守候在路边的“生鱼片”继续跟踪目标,伺机完成刺杀计划。这是他为防不测而预先设下的二次打击。“生鱼片”在跟踪目标到了医院之后曾给他打了一通电话报告情况,但从那以后却突然音讯全无,藤田猜想“生鱼片”恐怕已经“挂了”。 从今天凌晨在金河大桥上那精准的一击之后,他几乎是事事不顺。连败三阵折损两人的藤田当然提不起精神来,他很想坐下来细细思考一下,看整个行动的过程当中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然而,已经定下的刺杀目标却一个接一个的排满了他的时间表,令他停不下手来。 刚才,他的最后一个队员“瘦猴”打来电话,告知他下一个目标藏身的大楼里戒备森严,从外部根本无法了解里面的详细情况,一时无从下手。藤田早已得知“蓝海之心”小组今晚将要采取统一行动,于是断定目标必会赶回城区与小组其他成员会合,而何时会走这条路却无从知晓,如果一味的等下去,时间恐怕不容许,于是他当即决定要赶蛇出洞,以便自己在半路截杀。 藤田如此性急是事出有因的,在他的刺杀名单上除了“蓝海之心”小组的三名主要成员之外后续还有其他人,这让一向敬业的藤田一时很难收手,好比驶上了快车道的赛车,一脚急刹车会导致车辆倾覆酿成惨祸的。所以,他也只好硬着头皮鞭打快牛了。 对“瘦猴”布置了他的行动方案之后,藤田便急急赶到了这个城港交通的枢纽点,遍寻左右他把狙击地点选在了这块背靠沙滩的岩礁之上,从这里可以成扇形扫描滨海快速路上长达一公里的路段,并且,事成之后还可以通过另一条快速路迅速逃离现场。但是,终于可以安静的坐下来从容吸上一支烟的藤田却无法静下心来,他在焦急的等待着“瘦猴”惊蛇行动的效果,但等到这般时候仍不见有“瘦猴”消息传来,不免开始担心起他的命运来。 狠吸过最后一口之后,烟蒂从他的手上高高弹起,翻滚着划了一道短短的弧线落在粗糙的砂砾上,心有不甘的飘散了几缕残烟便在小雨中熄灭了。岩礁后面靠近海边的一侧停着一辆鲜红的本田250cc摩托车,黑色的头盔静静的挂在车把上,丝丝缕缕的淌着水痕,折射出神秘的幽光。藤田已经有数小时没有和栗原进行联系了,失利的阴影笼罩着他的心,抑制了想要倾听栗原声音的想法,他不愿让失望的神情挂在樱花女郎的脸上,于是他决定等自己收拾好了这几小时里留下的烂摊子以后再把令人欣慰的消息告诉栗原。 至今他也不明白是什么原因令他在“蹊径书吧”一战中折了自己最得力的搭档,要知道“冬瓜”的身手在他的三名队员之中可谓首屈一指,怎么会在自己吸引了对方的注意力之后还被抢了先手呢?除非这是天意!藤田如此安慰自己。但是,鼓足了余勇的藤田却是越来越不如意,顶替了“冬瓜”位置的“生鱼片”因为少了接应而显得力不从心,所以导致了他在医院走廊上殒命的悲惨结局。 这一仗一定要给“瘦猴”一个强有力的支持,如果他驾车攻击不利,自己也定要补上致命的一枪。藤田想着右手用力握紧了拳头,突然间有种触电般的痛楚从小臂直达颈肩部位,他的手禁不住抖动了一下。藤田的心咯噔往下一沉,心说不好,老毛病又要犯了!看来今天恐怕是凶多吉少。 藤田咬紧牙关夹紧右臂,腾出左手从腰间抻出一条巴掌宽的黑色带子,那是他做空手道练习时使用的腰带。他将黑带的一头用牙齿咬住,另一头牵在左手上,斜肩带臂的紧紧捆绑,将右颈肩部牢牢的固定住。 弹片在他的右颈神经束上留下了难以愈合的创伤,隔段时间便会发作一回,特别是在阴雨绵绵的天气里更是经常肆虐,令藤田苦不堪言。他仰头怨恨的望了望漫天里飘下的雨丝,心里恨恨的骂了句,这该死的天气。 嗡… 手机突然震起,赶走了满腹的怨气,他连忙取出手机按在耳上,急切的问道: “怎么样?他们动身了吗?” 听筒里传来“瘦猴”紧张的低语声,藤田的脸色立时由阴转晴,他忘记了刚刚还带给他痛楚的右臂,用右拳狠命的砸在了岩礁上。 “真的吗?他们已经上车了?几辆车随行?” 此时疼痛已经干扰不了他兴奋的神经了,他的眼前就只有那辆白色的广本车了。电话里的“瘦猴”依旧紧张兮兮的报告着,看情形,此刻他像是就跟在车队的不远处。 “太好了,跟紧他们,到了伏击地点一起行动,等我命令。” 天空飘过一缕稠密的雨丝,像在半空里扯起了一面透明的屏风。挂断了电话的藤田抬手抹去脸上的雨水,难以置信,那一刻,他在雨幕之中隐约看见了栗原的笑脸。藤田默默下定决心,此战必胜以慰美人芳心。 第一章.其疾如风(2) 5.1.2 s市国际机场候机楼大厅 08:10 灰色墙体、白色屋顶、茶色玻璃以及简单的结构和造型,无一不带着强烈的时代特征。从九十年代初就投入使用的航站楼,由于缺少必要的节能措施和服务设施而明显的缺乏人文关怀。 即使这样,这座s市现有的国际机场仍旧是中国南方主要的国际空港之一。它拥有一座4万平米的航站楼和三条国际标准的飞机跑道。可停靠民用航空包括空客a380在内的所有机型,年起降三十多万架次,旅客吞吐量达一千三百万人次,是南北客运和物流的重要枢纽。 从蓝白相间的taxi中下来,一身通勤装打扮的栗原快步穿过候机大厅的自动玻璃门,立时融入到形色匆匆的候机的旅客之中。她的行囊简单,除了腋下考究的lv小包之外,右手的拉杆箱里囊括了她的全部行装。 在广濑专务的直接干预下,她的出差签呈很快就得到了批准,总务干事在第一时间里办妥了最近一班直飞t市的机票,栗原也在最短的时间内打理好行装直奔机场而来。 栗原向着候机大厅的最南端走去,那里是整个航站楼旅客进出机场的枢纽。乘坐国内、国际航班的旅客都要从那里进出空港。 距离登机还有一段时间,栗原避开拖箱带包的人流在一个报刊亭旁的角落里站了下来,他要利用这段时间给三个人发送短信告知自己的行程。 第一位要发的是她此次出差的业务单位,泉井产业的t市合作工厂,茂田家居用品进出口有限公司业务部的刘诚。 刘部:你好 鉴于po-090301订单项下的餐桌椅系我司秋日物语系列的三季度上刊产品,为保证交货品质和时间,故本人将于今日午时抵达t市,拟对该订单项下产品的生产进度和品质进行检验,请做好准备,具体时间落地再定。 商祺 泉井产业/栗原 第二位是她此行的实际联络人,刺杀行动小组的负责人藤田秀。 藤田君: 午时飞抵t市,落地联络。 栗原 第三位是她的秘密联络人,一切情报信息的提供者,中情局的“老爹” 老爹: 午时抵达,请安排面谈。 栗原纯美 栗原快速的按动手机键盘,干净利落的发送完毕,然后拎起行李向着大厅的电梯口走去,那里有四部分层滚梯和两部景观电梯直达楼上。 候机楼的一层是行李处理大厅,长长的传送带带着几分神秘,将旅客托运的零担货物送到圆形的分拣台前,刚刚落地的旅客们围在那里专著的找寻着自己的行李。栗原没去理会那些慌乱中低头忙碌的人们就径直踏上了排满旅客的滚梯,她没有注意到在那些搜寻行李的人中有一个瘦小的身影,他的注意力不在陆续传送过来的行李上,而是始终盯着上行中的滚梯,现在他的目光始终跟随着滚梯上的栗原。 刚刚到港的旅客经过二层的机场到达大厅逐渐散去,所以宽敞的大厅里显得颇为冷清,栗原开始有些后悔自己没有注意到这个地方,想起刚才躲在角落里拼命发短信的样子一定很可笑,肯定会被误认为是在搪塞老公偷偷的约会情人吧。 机场的出港大厅位于航班楼的三层,沿着滚梯缓缓而上的人流多半都是奔着那里去的。栗原在安检门前的队伍尾部站下,她期待在登机之前能够收到“老爹”最新一轮的消息,那是她此行之前必需要联系到的,她的手机为此将保持开机状态直到航班起飞。 中国南方小吃特有的香味从四层上的餐厅中飘下来,令栗原忽然感觉饥肠辘辘。她独身来到s市已经有三个月了,除了每天忙于公司业务以外她还有自己的秘密工作,基本上顿顿都在帝王大厦的餐厅内用餐,因此早已是腹空肠鸣了,难免此时口舌生津食欲大增,而然此时不容她为此分心,所以她努力克制住自己的食欲重又把思路理回到此行将要抵达的目的地,t市。 遏制中国的航母发展计划,首当其冲的是要摧毁“蓝海之心”小组,这个小组的行动正在为面临瓶颈之难的航母科研寻找解决方案,为此cia的同行们不惜动用了潜伏在中国大陆的超级秘密特工“老爹”为她提供帮助。 藤田的进展不是很顺利啊!栗原心想,这家伙的身手不错,可对手也不弱!看来此次行动还是要多多倚仗“老爹”的帮助才行! 安检棒在藤田的前胸、后背和腋下来回的扫描着,栗原的眼前忽然显现出广濑的满头白发和瘦小枯干的身影,“老爹”会是个什么样子?也如广濑先生一般的仙风道骨吗?不觉间栗原将“老爹”与“伊贺上忍”进行了比较,忽而又觉得好笑,“老爹”就一定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吗?呵!没准儿还是位风流倜傥的帅哥呢! 顺利通过了安检的栗原将一应物品放回自己的包内,然后拎起拉杆箱向着候机厅走去,心里想着,或许“老爹”比藤田还要帅也说不定哦。 “栗原小姐!” 突然,一个小个子从安检门旁闪了出来,他一把拉住了栗原的手臂。 “浩志?你来干吗?” “老板不放心你一个人出来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所以派我来保驾!嘻…” 浩志一把抢过栗原手里的行李箱,按捺不住的兴奋。 “能和栗原小姐一起出差,真是幸运啊!” 栗原拍了拍浩志的肩膀没有说话,他很喜欢这个弟弟一般的小伙子。嗯!带上他也不错,遇到意外也会方便一些,栗原心想。 “嗡…”暗红色的手机发出了震动声,“老爹”来信了,栗原有些兴奋。 栗原小姐:你好 行程安排收悉,排产计划进展顺利,交货时间应无大碍,唯质检程序繁杂,恐影响进度,细节面谈。 茂田/刘诚 她没有接到“老爹”的回讯,栗原感觉有些不爽,浩志似乎看出了她的沉重,关切的问到: “栗原小姐,有什么问题吗?” “哦,没有,一切正常。” “有事尽管吩咐,栗原小姐,我能替你摆平的!呵!” 浩志扮了个鬼脸,栗原被他滑稽的表情逗乐了。 一架南方航空公司的波音747客机滑过长长的跑道腾空而起,几个简单的盘旋之后,很快的消失在了低矮的云层之中。 第一章.其疾如风(3) 5.1.3 t市第五大道50号 08:20 春天的第一场雨断断续续下得如醉如痴,先是打湿了庭院里那棵高大粗壮的香樟树,随后浸湿了青砖铺漫的地面,接着又开始敲打那半扇打开的窗子。有节奏的雨点发出乒乒乓乓的声响,清凉湿润的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樟木特有的气息,在雨雾弥漫的浸染下给人一种新鲜透彻的通畅感觉,昏暗晦涩的冬日渐渐的被甩在了身后。 一本打开的《史记》跌落在地板上,敞开的蓝瓷盖碗静静地躺在淡蓝色玻璃烟缸的旁边,杯中的茶水已经凉了许久,微弱的光从窗外射进来,打在窗台的那盆蓝花上,像是寓意深刻的盆景作品。 一架右腿的半截义肢默默地靠在沙发上,一双厚底的工装皮鞋沾满了泥污,湿漉漉的扔在墙角边,星星点点的雨水从挂在屋角衣架的雨衣上滴落下来,渐渐的浸湿了一大片地板。 赤裸的左脚上青筋暴起,残缺的右腿和整个人都深陷在黑影里。粗重的喘息声从脂肪臃累的脖腔中发出,每一声都像是在拉动破旧的风箱。他单手有力的撑起拐杖架在自己的腋下,缓缓地挪动着臃肿的身体,凑到低矮的日式窗户前停下,两臂撑在木质窗台上,浑浊的目光投向雨幕中的天空,夹杂着雨水的新鲜空气扑面而来,打在赘肉堆垒得脸上,一条防水的创可贴横粘在额头,给木讷呆滞的脸增添了些许的滑稽和生动。 真应了那句流传已久的老话,大智者即大愚!“老爹”,这个谍海沉浮的风云人物,即使是在他开枪杀人的那一刻外表上也还是那么的波澜不惊。难怪他是《无间十二谍》里的上榜人物,且又排名第五,果然是谍中楚翘,无间的高人! 一天之中连续三次经历凶险的刺杀事件,已使他的体能消耗殆尽,阴雨连绵的天气又给他残缺笨重的躯体带来了蛆蚀虫咬般的痛苦,现在他只有躲在偏僻幽暗的家中慢慢的恢复体力。 他们的行动果然快如疾风,片刻都不容人喘息。 “老爹”想着,随手将那扇半开的窗子关上。 秘密行动从来都是有张有弛,即使再疯狂的刺客也不会不顾危险马不停蹄的连施杀手,况且没有土地爷的指点就算是猛龙过江也还是会翻船的!这是阴影之下的秘密战争,难道东瀛特工就敢违背常规逞匹夫之勇吗? 离开窗口,他缓缓的移到茶几前,重重的跌坐在藤椅里,同时在心里叹道: 过气的武士!冲动能带来什么后果难道不清楚吗? 他拿起自己的双卡手机打开收件箱,重新打开那两条署名“泉井产业栗原”的短信,再次读过短信的内容,字斟句酌之后,他忽然心头一动,一个念头涌上心头,不禁眉头一皱,赘肉堆垒的脸庞变得更加的阴沉了。 儿女私情!没错,那杀手的猪脑里一定深深的印着这个美丽的女人。 “老爹”的心情变得更加的沉重,他想起了一年前与佩奇.波特兰会面时的情景,在香港的一次家居家饰用品展览会上,以海外零售商买手身份出现的cia亚太情报主管,曾直接将一项重要任务交付给了化名茂田家居用品国际贸易有限公司业务部经理刘诚前去参展的“老爹”。 “无论来自哪一方面的危险,也无需得到进一步的指令,你必须保证‘国家财产’的安全!” 佩奇.波特兰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严肃,没有半点商量的口吻。“老爹”不由得叹了口气,心中拿定主意。 “是啊!必须找她面谈一下,如此下去将是非常危险的,这个栗原…” 他拿出已经磨得圆润的麦秸秆烟斗,又从胸前的衣兜里取出一个红色抽绳黑色皮质的精致袋子,里面装满了金黄色的烟丝,他细致的装满了酒盅般大小的烟斗,大拇指轻轻的按在上面略略压实,然后,在昏暗的房间里划燃火柴,浓烈的烟草气味开始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国家财产!他们可不管哪些是属于你的国家财产,疯狂的倭人!” 他在心里停止了抱怨,开始重复着佩奇.波特兰的话,心里盘算着是该收紧绳索,把“国家财产”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的时候了。看看腕上的手表,暗忖,是每日按惯例进行联系的时候了。于是,“老爹”从一只外表破损,肮脏不堪的背包中取出了一台笔记本电脑。 sony精致的笔记本电脑在他肥厚的掌心下显得更加的小巧,他在google的博客搜索栏中轻盈的键入“老爹”两字,立刻窗口下拉出一长列带有“老爹”关键字的文章,再点击窗口中的选项,将搜索范围缩小到一小时以内,很快翻过几个页面之后便出现了他今天要找的那篇文章。 署名“老爹的流水帐”的博客里,他点开最近更新的一篇文章。仔细的阅读了全文之后,将鼠标的箭头停留在了其中的一段话上。 “宋叔叔特意要带小莫妮卡到家里来做客,为的是给爸爸妈妈一个惊喜。” 长长的迈秸秆斜叼在厚厚的嘴唇中间,浓浓的烟雾从牙齿的缝隙中喷吐出来,像一个个问号飘散在空中。 唉!总是咄咄逼人不留余地吗?欺人太甚会惹出麻烦的! 他发出一声重重的叹息,仰面靠在藤椅背上,让苦不堪言的痛楚一并地宣泄出来。 激则生变!他们不会懂得的,如果按照我的计划,我会让中国的航母之梦无限期的延长!可如今…真是骑虎难下呀! 藕节般粗粗的手指继续敲击着鼠标,一长串的航母研发单位和生产企业尽显眼前。 中国航母方案: 标排7.8万吨、满排9万吨,常规动力,弹射起飞甲板,舰载飞机58架。 舰船组装…………滨海造船厂 弹射器、拦阻索…滨海777所 特种甲板钢………合阳重冶集团 舰体………………沪北轩辕集团 舰用轴承…………北国轴承集团 锅炉配件…………熔岩锅炉厂 特种舰艇板材……南山钢铁、贝山钢铁 舰载机……………辽北666所 舰艇设计…………中船重工555所 配套舰船…………海南重工、沪江造船、辽北重工、黄海造船 配套核潜艇………棒槌岛造船厂、海南重工 辅助舰……………沪江造船、黄海船厂 训练舰……………辽北重工 …… 混浊的目光重重的落在了排在前两位的滨海造船厂和777所上,他一为下一步的行动锁定了目标。但是首先他必须先去会一会东瀛的访客,指导她们如何统一在一个规则下进行游戏,同时对“国家财产”还要采取进一步的约束,以便得到更好的掩护,延长可利用的价值。 雨中寂静的小院里一辆老式的黑色捷达轿车静静的停靠在樟树下,雨水将它失去光泽的表面冲刷得干干净净。几片嫩绿的树叶经不起长时间的雨打风吹提早夭折了,它们在这场早至的春雨中孤零零的飘落在黑色的车顶上。 本属南方木种的樟树经受住了北方冬季的考验,却也为此付出了代价。 第二章.死里逃生(1) 5.2.1 滨海大道 08:30 荆轩的白色广本鱼一般轻盈的沿着蜿蜒的滨海大道快速的游动着,这与他高大的身材以及略显发福的形体形成了极大的反差,不知为什么,通常不太好动的人开起车来却都是风驰电掣的。春季的海风在淅淅沥沥小雨中轻柔的拍打着车窗,一夜未睡的倦意和着劈劈啪啪的雨点一起袭来,令他的视线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平坦的柏油路僵硬的向城区延伸过去,握久了方向盘的手开始感觉有些麻木,他伸出右手开启了顶棚的透明窗,想为憋闷的车厢里增加些新鲜的空气,但大团的雨雾随着海风一起卷了进来,他禁不住打了一个冷战,心说,哦!这早春的雨天还是很冷啊!雨雾在车厢内散开,冷空气里夹杂着大量的湿气钻进鼻孔,让他感觉痒痒的,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大脑立时清醒了许多,他怕温差过大引起感冒,便随即关闭了天窗,车厢内又重新陷入了压抑之中。 自主持航母舰载机的弹射项目以来,出于安全和保密的原因,他封闭的生活了四年,每天除了在他宾馆的客房就是在自己的办公室,几乎隔绝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与妻子秦雅也只是偶尔才联系一回。在长达四年的时间里高强度的脑力劳作耗费了他太多的精力,不仅使他的头发变得花白,并且身体开始发胖,鱼尾纹也已爬上了他的眼角。如果不是裴佩的悉心照顾和体贴相伴,他恐怕很难坚持下来。 乍一离开777所,荆轩的心也像是出了笼的小鸟一样,既兴奋又疲惫。他忍不住在心里呐喊道:哦!天呐!我快给这个项目憋得喘不过气来了。挣脱技术瓶颈的束缚就在今晚啦! 在一个狭小的圈子里呆久了,他几乎忘记了原本生活该是个的什么样子。蓝天大海早已成了他屏保上使用的画面,飞奔跃动也已是他用3d测试效果时的感觉。此时,他很想回到阔别已久的家中小憩几日,享受一下摆脱了诸如方案论证和数据推演等等压力的休闲生活,让紧张疲惫的身心好好放松一下,但是严格的组织观念和保密意识制止了这一念头。 技术攻关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项目停滞不前已经有六个月了,这给整个航母计划的按时完成蒙上了一层阴影。航空母舰是漂浮在大海上的移动机场,是为各种性能和用途的飞机提供运输、发射和回收的远距离作战平台。目前,舰载机的备选机型已经确定,而瓶颈恰恰是如何将这种航程远、外挂多的重型战机瞬间弹射升空的装置! 昨天,秦雅通知他,要他今天赶赴市里的总参六处本部,参加蓝海之心小组的临时特别会议。到时候可能会得到有关航母舰载机蒸汽弹射装置的最新数据,这对正苦于没有实际经验数据做支撑的荆轩来说无异于一场及时雨。于是,接到通知以后,他便立即着手整理在研项目的系统数据,以便与得到的数据进行比对,没想到的是,一干就是一整夜。天明之后,就在他准备要稍事休息的时候,危险却突然降临了。一向平静如水的777所突遭两枚导弹的袭击,分别击中了会议室和员工餐厅,虽然侥幸没有人员损失,但足以震憾荆轩那颗敏感的心了。因为,此前他刚刚接到过荀循发给他的一条示警的短信,原本没太当真的荆轩此刻确如惊弓之鸟一般了。 已经很久没有和荀循单独会面了,比起他们曾经在一起生活的那段不长的时光,六七年的时间似乎也不算长,但荆轩却觉得彼此间已是非常生疏了。这里既有工作繁忙任务压身的缘故,也有裴佩贴心照顾长伴左右的原因,但更主要的还是荀循曾在荆轩的心里系下的心结。 荀循这个当年痛失双亲的女孩是在荆轩和秦雅的悉心照顾和体贴关爱下才从一个桀骜不驯、狂放不羁的不良少女逐渐成长为一名出色特工的。在荆轩秦雅夫妇侨居欧洲的那段难忘岁里,荀循几乎就是他们一家的正式成员,秦雅待她如同姊妹一样,而荆轩则成了她的良师益友。一家人其乐融融,常惹四邻艳羡。直到有一天秦雅接受了尹博的邀请,提前归国与尹博一道创建六处,一家人才暂且分开,只把因在研项目尚未完成的荆轩一人留在了瑞士的一所大学里,那时的荀循刚满十八岁,也因学业未完暂且留在了欧洲。 秦雅走后,家中缺少了主妇料理的整洁和舒适,整天忙于科研的荆轩干脆就住在了学校里,平时很少回家。渐渐成熟的荀循便主动挑起了料理家务的重担,每个周末她都会特意收拾好房间,再准备好一桌晚餐,然后等着荆轩回来。 开始,荆轩并不习惯与一个相差近二十岁的女孩单独相处,并且,对于这样一个正处在青涩时代的女孩儿他也没有特殊的感觉,秦雅走后家中的气氛开始变得沉闷,荆轩和荀循之间缺少了一道缓冲的屏障,一段时间里二人在吃过晚饭之后,便各自回屋,或读书或听音乐,没有更深的交流。但曾经发生过的一次经历却使荆轩开始留意起这个性格倔强,作风泼赖的女孩。并且,从那以后,他们两人间的关系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那是一个周末的下午,提前赶来和荆轩一道回家的荀循与荆轩并排坐在返回家中的轻轨列车上,在时速一百二十公里的列车上乘客们安静的坐在座椅上,看着窗外快速闪过的田野、农庄、果园和教堂,半小时的车程一开始还是非常平静的。 忽然车门一开,从隔壁车厢里晃晃荡荡的走进一个高大魁梧的白种人,他醉眼惺忪的四下里寻摸了一个来回,然后一屁股坐在了荆轩的旁边,一股酒气扑面而来令人作呕,荆轩不由得侧过脸来。但那个壮汉却毫不知收敛,他侧身一歪便靠在了荆轩的身上,转而将手搭在了另一边上的一个中年女乘客肩上。 那女人愤而起身想远远的躲开这个醉醺醺的壮汉,这一举动激怒了壮汉,就见他扬手一拳打在那女人的脸上,立时鲜血直流。女人踉跄着退向了车厢的另一侧,这壮汉不依不饶还要追打,就在他刚一起身的时候,肩头上被一只手重重的扣住了。 荆轩忍不住出手相救,是源于他骨子里的一股正气,他最看不上动手打女人的男人了,即使那家伙比自己要高大威猛的多也不畏惧。壮汉摇晃了几下肩膀却没能甩开荆轩,于是,回身一肘直击荆轩面门。荆轩虽不是刚猛硬汉却也身强体健,网球、游泳是他的强项,所以也是身受矫健。他见对手摆臂回击连忙侧身避让,抓在对方肩头的手便不自觉的松开了。壮汉丢下那女人不管,回身一把抓住了荆轩的衣领,另一只手勒紧了他的领带,然后以全身之力将荆轩重重的压在了座位上。 一百八十公斤重的壮汉死死卡住荆轩的脖颈令他动弹不得,颌下的领带被越勒越紧,荆轩拼命抓住对方的手腕努力坚持着,他感觉呼吸被阻隔,血液上涌脸憋得通红。渐渐的,他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双手开始变得不听使唤,车窗外的风声也离自己越来越远… 砰!隐约听到耳畔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声,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壮汉紧紧卡在脖子上手松开了,魁梧的身躯从荆轩的身前慢慢滑脱,像泥一样瘫软在地上。荆轩大口的喘着粗气,等呼吸顺畅,血液流通之后,他看见自己的面前站着一个怒目圆睁的女孩。 荀循双手握着一支女垒专用的球棒,连续五击打在壮汉的后颈肩的穴道上,终于将他打昏。 列车到站,壮汉被闻讯赶来的警察带走,荀循牵着荆轩的手二人紧紧依偎着走出了车站。 …… 先后归国的荀循和荆轩在彼此间的心里埋藏着一个共同的结,他们没再单独交往过。反倒是因为工作的原因,荀循经常和秦雅在一起,担当起了工作和生活上的助手。归国以后的荆轩和秦雅一直处于分居状态,只是偶尔会面吃顿饭而以,但多谈的是工作,三人之间的微妙关系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原本相处融洽,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却没再团聚过。所以,当荆轩突然接到荀循的示警短信时他并未放在心上。但一想到立即就要当着秦雅的面与荀循相见时,仍然使他的情绪受到了影响。 777所遭袭,危险迫近,这让荆轩的心情变得焦虑起来,好像这辆v8引擎驱动下的白色广本,在和风细雨中不知不觉已经提高到了一百五十迈,荆轩恨不得立即赶到总参六处去以便立刻拿到那些可以帮助他跨越障碍的宝贵数据。 并非是荆轩胆小才会如此,实实是因为他自知自己肩负的责任重大,大到他无法临危不惧。这个项目缺他不可,特别是在眼看就要完成的当口,他几乎就要亲手将新研制的重型舰载机从国产第一艘航母的甲板上送上天了。为此,他死不起。 第二章.死里逃生(2) 5.2.2 滨海大道 08:40 舒展的路虎在荆轩驾驶的白色广本的催促下不得不将速度提升起来,但他还是尽量的压住身后广本的冲动,不让荆轩超越自己。一辆武警牌照的帕萨特紧随在广本的身后,车上除了司机之外还有两名荷枪实弹的武警战士,他们睁大两眼目光炯炯的注视着大道的两侧,绝不放过任何疑点。 看看接近市区,舒展决定减慢车速,让武警的帕萨特先行。一来,军车开道有助于打通城区内拥挤的交通阻塞,二来,他们比自己更熟悉这座城市的道路。于是,他一边把紧方向盘,一边使用耳迈将命令传达给了身后压阵的武警专车。 帕萨特领命,鸣了几声喇叭便开始超车,荆轩不甘心的降低车速,避让到中央车道,帕萨特一个加速便从左侧冲到了荆轩的前面与路虎并驾齐驱。舒展闪了几下右侧转向灯窜到了第三道上,荆轩也略加提速,广本跟着冲了上来。现在,有六条车道的滨海大道上,帕萨特、广本和路虎分别占据了第六、第五和第四这三条车道,三辆车齐头并进,以不低于一百二十迈的速度朝着城区枢纽的圆盘环形道疾驰而去。 仅仅是在一瞬之间,武警的帕萨特便超越了广本,然后娴熟的变道将荆轩压回到了居中的位置上,差不多是在同一时刻,舒展的路虎稍减车速也变到了队尾,紧紧的跟在了广本的身后。整个队形的变换几乎是在刹那间完成,一条线般的占据了第五车道。三辆车子组成的车队像串联在一起的三颗闪亮的小球,沿着绸缎般湿滑的滨海大道快速的向前滑动着。 已经换到队尾的舒展开始将注意力转向身后,他透过后视镜将跟随的车辆做了简单的扫描,几辆小车同时出现在视野当中,随着车队提速重回到一百五十迈左右,它们的身影则渐行渐远,慢慢的变换成了一个个黑点,舒展放心的收拢了目光转而投向了公路左侧的海边。 海湾环抱之中的这片海域从来不起大浪,所以听不到有惊涛拍岸声音。平坦的海滩上几乎没有突起的崖壁,因此视野开阔水天相融一览无余。帕萨特带领下的车队一字长蛇沿着滨海大道疾驰,就像贴着海平面在飞。舒展把视线投向右前方,厚厚的云层下是色彩浓重的大地,渐渐的鳞次接彼的建筑显出了模糊的影像,舒展知道城区就在眼前了。 他习惯的朝着后视镜里瞥了一眼,心不由得猛的一紧。只见一辆黑色的雷克萨斯出现在身后百米远的地方,速度极快的直追上来。舒展不由的一怔,哦!这家伙是啥时冒出来的? 前方已经可以看见城港交通枢纽的纪念碑了,再往前,经过基座下的转盘弯道就将并入城区的东西向放射线-世纪大道,接下来车队就会混入滚滚车流之中,难觅踪影。舒展略松了松油门踏板,路虎稍稍放慢车速,与荆轩拉开了一些距离。 几乎是在一刹那间,紧跟在身后的那辆黑色雷克萨斯就窜了上来,它既不鸣笛也不开转向灯,车头一歪便朝着路虎的右侧扎了过来。舒展凝眉叫声休想,稍一打轮,路虎的宽大车身就牢牢的守住了右车道。 尖利的胎噪声从身后传来,雷克萨斯不得不轻点了一脚刹车,才避免了亲吻上路虎的屁股。舒展瞥了后视镜一眼,那一刻,他看到了一个形同猴子般的身影。心想,这家伙居心叵测,非良善之辈啊! 果然,雷克萨斯并不就此罢手,只见它调正了车位之后又是一个加速,速度之猛超乎想象。显然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明着是在与路虎飚车,实则是冲着白色广本而去。舒展暗叫一声来者不善,急忙向左打论意欲阻挡它接近广本,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此时雷克萨斯的前半截车身已经超越了路虎的车尾,现在,他们几乎是在并驾齐驱。看来,只有采用挤撞的方式才能阻止它追上广本。舒展想罢轻点刹车,让过对方车头,然后把牙关一咬,猛打舵轮,路虎向左摆头,只听嘭的一声,粗大的前保险杠重重的撞在了雷克萨斯的右侧中部,只见它朝左猛一栽歪,车头偏离了车道,朝着路边冲去。 “瘦猴”并不白给,对于路虎的挤撞似乎早有准备,所以,当车身侧偏时他没有惊慌失措,而是顺势一抹,巧妙的挤进了最靠边的第六条车道,在他的左侧就是松软的海滩了。现在,他只需加速就能追上二十米远的那辆白色广本,抵近射击是他的专长,一枪毙命更是手到擒来的事。形势如此,“瘦猴”不由得胆气更壮,雷克萨斯像一头发疯的野兽径直朝着广本追去。 受撞击的影响,路虎暂时失去了速度的优势,它一下子它与雷克萨斯之见拉开了足有一个车身的距离。见一击未能将对手撞出路基,反而却借机窜上了快车道,舒展暗叫一声好俊的身手,看来不痛施杀手恐难生效。于是,他用力把住方向盘,脚下狠轰油门,路虎嘶吼着紧跟了上去。 越野车的瞬时提速能力要远胜过四平八稳的轿车,所以,在短短的二十米距离内路虎已将车速提升至一百八十迈,就在雷克萨斯的车头已经与广本处于同一水平线时,舒展追了上来。透过对方深灰色的镀膜玻璃,他看见了驾车的“瘦猴”正把一支鲁格mk2型五点六毫米自动手枪平端在体侧,枪口直指向了右前方的广本。 不好!两个字差一点就脱口而出,舒展不加思索的将油门踏板猛踩到底。路虎像捕杀一只野牛一样扑了过去,冲刺瞬间的速度达到了220迈。 咚… 鲁格的枪声湮没在了巨大的撞击声里,子弹不知飞向了哪里。雷克萨斯被路虎生生顶起,一个侧翻撞出了路基以外,巨大的惯性令其在砂石滩上作三百六度的反转,翻起又跌落,最后,七扭八歪的摔落下来,汽油大量的从破裂的油箱里涌出,触到了裸露着的点火线圈上,轰!车体爆成了一团火球,浓烟和碎片腾空而起,飞溅到了十几米远的地方,“瘦猴”则在大火中化成了灰烬。 于此同时,路虎在大力撞击之下顿时失去了方向,车身旋转着滑行在二十多米宽的路面上,四只轮胎牢牢的抓紧地面,发出吱吱的响声,爆起一股焦糊的蓝烟。舒展感觉自己像是坐在旋转木马上一样。他收了油门任凭车子自由的转动滑行,他知道,路虎内置的电子平衡系统会合理的调配四只轮子的松紧和转向,这种状态不会持续太久的。 果然,路虎像一块磁铁一样吸附在路面上,三五个转体过后便牢牢的定在了那里,舒展这才重新启动车子,皮外受伤的路虎一路烟尘的追了上去。就在这时,左侧海滩上的一点星光映入他的眼帘,那是令人毛骨悚然的一闪,舒展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有一刻他几乎可以确定,荆轩必死无疑了。 那是从狙击步枪瞄准镜上发出的反光,虽然天上乌云密布阴雨连绵,但现在毕竟是上午十分,天光大亮足以折射出明亮的反光。在这条无遮无拦的大道上,要狙杀一辆行驶汽车里的人简直易如反掌,这也就难怪舒展一下子变的心灰意冷了。 然而,事情并没有如舒展所想的那样发生,荆轩的白色广本依旧快速的行驶着,倒是最前开道的那辆帕萨特突然像是喝醉了酒一样的开始左摇右晃起来,沿着s形的轨迹在公路上蹒跚前行。舒展心中一喜,荆轩有救!于是,狠命一脚油门到底,路虎发疯一般的向前冲去。 第二章.死里逃生(3) 5.2.3 滨海大道 08:50 荆轩是在眼看就到城港枢纽纪念碑的时候听见身后传来的猛烈撞击声的,顺着后视镜望去,他看见了陀螺般在公路上打旋的路虎和三百六十度空翻着栽下路基的雷克萨斯。这一切都发生在顷刻之间,以至于荆轩连心惊肉跳的时间都没有,就不得不用心应付他眼前发生的窘况了。只见前面五十米远的帕萨特突然像一名醉汉那样在高速行驶中耍起了醉拳。 他从帕萨特那已经破碎的侧面玻璃上看到了鲜红的血迹,驾驶员已经扑到在了方向盘上,副驾驶位置上的武警战士正在努力操控着汽车不使其冲出路基。荆轩看不出是从何方射出的子弹击中了帕萨特,他只能努力的把定方向盘,尽量避开前面左右摇晃的帕萨特,维持在一百二十迈左右的车速上。 此刻,舒展正猛轰油门加力追赶荆轩,他知道,自大的狙击手没有把第一枪射向荆轩,而是射中了前面带队的帕萨特。不禁叹道,这个狂妄的家伙!他竟然想要全歼整个车队? 容不得舒展细想,他必须在射手决定射杀荆轩之前追赶上去,这是他的唯一机会了。就在这时,像无头苍蝇一样来回乱撞的帕萨特的轮胎上突然爆起了一团青烟,接着,黑乎乎的车影便侧翻过来,接着车头着地,车子大头朝下直立起来,一屁股栽下了路基。 轰! 火光崩现,浓烟腾起,大地震得猛的一颤。这一切荆轩都看得真切,接下来就会轮到自己了!他如大梦初醒一般狠踩油门,广本如脱缰野马一样朝着圆盘弯道冲去。就在这时舒展赶了上来,他的路虎抢占了紧邻海边的第六条车道,他想用自己的身体为舒展筑起一道防弹墙。 此刻,距离弯道大约还有二百米远,足够射手连续射击五次的了。舒展清楚自己是在用生命赌博,他相信能够从容狙翻帕萨特的枪手绝对有自信杀了自己,现在,他只能盼着荆轩能够快一点驶进环形道,进了那里就算基本脱险了。 路虎与广本并肩而行,舒展感觉到了荆轩的车速愈来愈快,不觉心中窃喜,心说这个多情男子到不是个绣花枕头,非常时刻还能临危不乱却也值得自己舍命相救。于是,心安了许多,注意力也愈加集中在了自己的左侧,长长一公里的路线上,全部都在那块崖礁的射程之内,坚持越久荆轩就越安全。 子弹迫空而至的啸音在轰鸣的引擎和纷乱的胎噪声中其实很微弱,当你听到它的嘶叫声时距离被击中也就剩下零点几秒钟的时间了,那是死神叩门的声音。然而,舒展躲过了。子弹从他的额前飞过,掠起了他卷曲的头发。舒展眼也没眨一下,任凭四溅的玻璃碎片随着风从耳畔飞过。 他只是稍稍将头向后仰了下,他知道狙击手在扣动扳机之前已经估算了车行的速度,所以枪的十字准星都会往前偏移一点,用以修正这一误差,他的移动刚好加大了这小小的一段距离,所以,枪手算计的越准,他才躲得越从容。 弹头从广本的车顶擦过,荆轩浑然不觉,现在,他只有一门心思的猛踩油门,车子如流星一般朝着弯道射去。 第二粒子弹贴着舒展的头顶飞过,劲风扫过带落了几根头发,这一次,舒展稍稍向右侧偏了一下头,让坐姿的高度陡降了二公分。他揣度到了对手的心理,专心修正了水平误差的射手却忽视了高度的变化,这也怪他过于精益求精了,其实他随手一枪也能要了自己的命。舒展想,下一枪可就难办多了。 舒展用余光瞄了眼右侧荆轩,只见他的两眼紧盯的前方的弯道入口,想必已经胜券在握了。于是心说,老兄,祝你好运!想罢之后,舒展伸出右手拉动座椅下的暗掣,放下一支伸缩杆,杆头在绷簧压力下刚好顶在了油门踏板之上。现在,再送荆轩最后一程的同时,他要考虑如何自救脱险了。 他移开右脚,油门踏板在弹簧杆的支撑下速度不减,车身始终档在广本的一侧,犹如盾牌一样。舒展迅速移动身体坐到了副驾驶的座位上,左手轻扶方向盘让车保持直线行驶,右手则手动开启了中控门锁,轻推门掣车门打开了一道小缝。 呼!风急速灌进车厢,车速略为减缓,广本稍稍冒前一点。这时,第三粒子弹到了。 舒展如此从容的移动身体也是基于他的判断,他想,两枪不中之后,射手必然不再射人,目标不是车胎就是油箱。所以,他不必担心此刻被射手锁定。果然,就在距离弯道入口仅有十几米远的时候,射手抓住最后机会连射三枪,弹无虚发枪枪命中。 第一枪掀掉了路虎的油箱盖,第二枪在油箱口处打出一个洞,油箱里的汽油如脱落的毛线球拉出一条白花花的线,第三枪撕裂了左后轮的轮胎,爆开的车轮翻卷着,裸露的轮毂在路面上擦出了星星点点的火花。终于。腾的一声燃烧起来,路虎的左侧立时腾起了剧烈的火焰,很快便覆盖了整个车体, 拖着火焰和浓烟的路虎跑过了最后的几米路,一头撞在了弯道前的路障上,化作一团巨大的火球升腾而起。浓烟散去,早已没有了白色广本的踪影。 二百米外的崖礁上松软的耐克鞋底狠狠碾碎了刚刚点燃的香烟,装了消音器的m25枪口还吐着清烟,藤田愤愤的把枪丢在沙地上。原本,他精准的一击给领头的帕萨特的司机爆了头,接着一枪就掀翻了汽车,而随后赶上来的那辆路虎却给他的猎杀计划增添了不小的麻烦,致使他连续两枪不中,眼看着汽车就要冲进弯道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了。他才不得不决定把活儿干的糙一点。接连三枪点爆了路虎,然而,作为刺杀目标的那辆白色广本却借机驶入了市区的滚滚车流之中。 藤田恼怒的望着公路另一侧那刚刚染绿的城郊原野,没有发现任何活动的影像。再把视线拉回到靠近海边的这一侧,只见炸成碎片的路虎残骸还在燃烧着。他把手中军用制式望远镜在耐克运动裤上轻轻的擦了擦,再次对着那段刚刚上演了惊心动魄追逐一幕的公路仔细看了一眼。黑色的雷克萨斯已经燃成了一堆黑乎乎的废铁,像个坟头一样孤零零的堆在沙滩上,“瘦猴”已经化为灰烬,魂归东瀛了。 “我一定要杀了你,看你能往哪逃!” 他嘴里含混不清的嘟囔着,低头收拾起那支m25狙击步枪,麻利的拆卸装箱之后放进了后备箱里,然后翻身跨上了那辆红色的本田摩托。250cc的引擎发出震耳的轰鸣声,在旷野里传出很远,藤田发誓要在白色广本驶进市区之前截住它。 从灰蒙蒙的天幕中涌出,突然间变得硕大,像一汪晶莹剔透的天河之水飘落下来,顷刻间浸润了心田。漫天云雾不停的翻卷着,变幻出各式各样的表情,但很快就在朦胧之中溶解,然后随一阵遐想飘散。 一颗雨滴打在睫毛上,化作满池的春水,感怀出点点滴滴的温柔。这才发现,原来施与和接受同样都是种满足。仰面躺在绿草茵茵的田野里,听凭冰冷的雨点轻柔的垂打着自己的脸,惬意得好似吸吮母汁的婴儿一样。是啊,置身大地与自然融合,换个角度去体会胸襟的博大不也是一种浪漫的情怀? 舒展就这样静静的躺着,听淅沥的雨声熄灭了路虎的火焰。接着又传来一阵摩托引擎的轰鸣声。他翻身爬在地上,越过路基沿着公路望去。只见一辆鲜红的摩托车撕开雨幕朝城区开去。 终于等到他现身了!舒展看着杀手远去的背影心中暗忖,必须抢在杀手之前找到荆轩,看来,一场追逐又开始了。想着,他纵身跃起,顾不得抖掉满身的泥泞,直冲到公路的中央。 一辆蓝色的标致两厢车被迫停了下来,他朝着驾车的小伙子晃了晃自己的证件,便连拉带拽的把对方请下了车。没等车主缓过神来,漂亮的小车便像箭一样射了出去,只把那个小伙子孤零零的丢在了湿漉漉的滨海大道上了。 第三章.多头悬念(1) 5.3.1 t市商务区 09:00 距离正午时分尚早,正餐馆都还处在准备阶段,服务员们紧张的打扫着门店里的卫生,门童却早早就衣着鲜亮的站在了门口。如今,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不再只有晚餐火爆,连中午这一餐的食客也普遍的多了起来。所以,本来就没有淡季的餐饮行也就越做越红火了。 街头巷尾的早餐摊儿还没完全撤走,各式各样的快餐店就开始忙碌起来了。荀循隔着车窗咽了口唾沫,一副饥肠辘辘的样子,陈墨体贴的问道: “怎么?还没吃早餐?” 荀循点了点头没说什么,但从她的表情里陈墨看得出她很想落脚填饱肚子。于是他把车子往路边一靠,等待跟在后面车子里的林烈上来。 从帕拉丁里跳下来的林烈依旧披着他的黑色风衣,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完全看不出左臂受伤的迹象。对于一个老兵而言,一点皮外伤当然不会放在心上,虽然大夫在给他处理伤口的时候叮嘱他多加注意免得创口崩裂或引起感染,却没能改变他坚持要自己驾车的主张。所以,如同来时一样,陆地巡洋舰和帕拉丁一前一后的出了医院的大门,这时已经比预计的时间晚了一个小时。 其实原本不需要耽搁这么久,除了包扎林烈的伤口之外,等候荀循脚踝片子的诊断结果也花费了一段时间。按照骨科专家的意见,她的脚伤应无大碍,只需静养一段时间就会痊愈。在这段时间里陈墨自始至终都是跟着t市警局的人在一起,他们告诉他的情况令他大吃一惊。 原来,那个击毙了“生鱼片”的胖警察独自走了之后,陈墨的报警电话也打给了六处的尹博,尹博命令陈墨和林烈二人按照原来的计划,尽快将荀循带回六处,避免再遭不测。随后,尹博将陈墨所说情况通知了市警局。 在公共场所发生枪战,无论伤亡如何都是一起严重事件,更不要说还是在警局派员保护下的医院里。市局接报后立即派出了大批的警员赶到医院,首先对对总参六处特工荀循的病房进行了隔离,然后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的进行了认真的检查。 经过仔细的搜查之后,他们在住院区的卫生间里发现了一名仅着内衣因窒息而亡的男子,经市局的警官辨认,确认该名男子为医院所在分局派到医院执行警卫任务的警员。 “本来,坐在病房门口执勤的应该是这名警员,你们所说的胖警员肯定是个冒牌的,按照你们提供的外形特征,我们查证过,没发现和那个胖警员近似的警员。或许,他就是杀害这名警员的凶手。” 市局警官指着已经僵硬的尸体对陈墨和林烈说,陈墨和林烈对视了一下,手心里变得冷冷的,那胖家伙的脸深深的印在了陈墨的脑海里。他心说,真是个阴险毒辣的家伙! 林烈紧锁眉头的摇晃着脑袋像是被痛楚折磨着一样,其实他是在努力的想要厘清某个真相。陈墨见状连忙关切的问道: “怎么样?老枭,伤口很痛吗?” “是呀!哦,不!没什么。” 林烈若有所思的答非所问,给陈墨这么一问,才从苦苦思索当中挣脱出来。他看着陈墨困惑不解的问道: “这胖家伙…到底何许人也?又意欲何为?他杀害了看护荀循的警员,自己却身穿着被害警员的制服,他出手救了我,却又射杀了那名杀手,这举动颇为费解呀!” 陈墨点点头没有说话。其实林烈所讲刚好与他心中的疑问一致,这胖子的行为的确缺乏逻辑性。但陈墨没有接着林烈的话茬延续下去,有市局的警官在场,他不愿将自己的心事随便泄漏出来。于是,他转而向身边的警官询问道: “搜查有进展吗?发现了其他情况没有?” 市局警官一边听着总参六处的两名特工说话,一边低头在自己的小本子上认真记录着,听陈墨一问连忙停下手来说道: “在刚刚结束的全面检查中,我们在医院的停车场里发现了一辆无主套牌的丰田海狮商务型小客车,经看车保安证实该车是一名自称来医院探望病人的人存放的,而这个人与被击毙的杀手长相特征完全相符。” “哦,那个杀手的身份查出来没有?” “我们已经把生鱼片”的照片传送到了市局信息中心,很快就查出了他的身份,在旅游局的入境签证登记档案中发现了这个家伙。” “这个杀手也是境外游客?详细资料有吗?拿来我看。” “有的有的,我暂时记在了本子上,请看。” 陈墨接过警官递过来的小本子,上面清楚的记录着刚刚被击毙杀手的入境登记情况。从记录中他发现,这个“生鱼片”竟然和自己在“蹊径书吧”里击毙的那个“冬瓜”属于一个旅行团,显然他们是同一个组织的杀手。 陈墨暗想,这样一来,那个胖警察就成了一个与此案毫无关联的多余人物。但他缺乏逻辑的行为实在是令人费解。难道他们是两方不同势力的杀手,为了同一个目标而自相残杀?那么,他们的目标是谁?荀循吗?两方人马来势汹汹就为了一个荀循?太不合常理了。 似乎是与陈墨心有灵犀,一旁的林烈捂着受伤的手臂突然说道: “好险呐!如果不是我们及时赶来,就算没有那个生鱼片,恐怕荀循也难逃那个胖子的毒手哇!” 陈墨听了未置可否,就算是林烈所讲的合乎常理,他也不想立即表态。更何况直觉告诉他真实情况远比自己看到的还要复杂。虽然一时无法断定这一推论是否正确,但通过此次交锋却至少证明了一点,那就是,荀循的重要程度并不亚于秦雅,所以敌人千方百计的想要除掉她。 “怎么?走这么两步路还要停下来打尖吗?” 从身后匆匆赶来的林烈语气中带着不满,想必他对陈墨的做法有些看不惯。一个年轻的海航武直飞行员,才来了几个小时就已经开始指手画脚的指挥他了,这让资深的特工主管很是不爽。 “哦,老枭。荀循还饿着肚子,连惊带吓加上伤痛,一个女孩子…我们暂且迁就一下吧。” 陈墨凑到林烈的耳旁悄悄的说,他不想让荀循听见,那样会使她难为情。陈墨虽然年轻但是对于异性却有一种天生的呵护本能,这让他颇具女人缘。 林烈听他如此一说也就未置可否,男人之间在处理细枝末节的时候要简单得多。陈墨打开车门,搀扶荀循下来,林烈则回身锁了车,然后双手搭在腹前站在了便道沿儿上,两眼朝着四下里观望起来,一副很职业的保镖派头。 其实,对待林烈陈墨是用了心的。他注意到这个一直阴沉着脸的家伙很难打交道,于是就延用了尹博他们的叫法称呼林烈,为的是显得亲切。初到一个新的团队,要尽快的融入进去是个非常重要的环节,所以陈墨一上来就使用这种非常熟络的称谓,对于同是部队中成长起来的林烈来说更容易接受一些。 陈墨的目光落在了那家被戏称作“开封菜”的快餐店,他回头看了荀循一眼,征求她的意见。荀循拘谨的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其实,陈墨平时很少吃油炸一类的食品,也不喜欢碳酸类的饮料,他知道这些垃圾食品对身体的害处。但眼下急需找一个既方便又不显眼的就餐地点,西式的快餐店当然是最好的选择了。 瘸着腿的荀循在陈墨的搀扶下坐在靠墙的角落里,修身的牛仔裤遮掩了她打着石膏的伤腿,林烈则找了个靠近店门口的地方坐下,他示意陈墨自己什么也不要,便面朝着门外警戒起来。 第三章.多头悬念(2) 5.3.2 t市商务区 09:10 店里面的客人已经有了五成,其中以学生居多,所以显得有些喧闹,但这样一来却更有利于隐蔽自己。陈墨点了两份套餐放到餐桌上,把其中一份推到了荀循的面前。 “腿怎么样?感觉好些吗?” 陈墨关切地问了句,眼睛却瞟了眼门口的林烈,心说,他就这么干坐在那里什么也不吃,呵!真是个古怪的家伙。 “还好,不会影响工作,谢谢!” 荀循将一袋番茄沙司全部淋在了薯条上,头也不抬的答道,显然她的情绪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秦雅遇害,自己又连续的被人追杀,此时的荀循身心俱疲。 陈墨决定停下来陪荀循吃顿早餐,其实是另有想法的。他很想从她那里了解更多有关秦雅的事,但是,看见荀循低迷的情绪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想,毕竟接手了“蓝海之心”小组的工作,那颗代表着秦雅身份和权力的“琴星”此刻就挂在自己的脖颈上,如不更多的了解它的主人,了解小组的成员,如何能更好的开展工作。而面前的荀循作为秦雅生前的助手,应该可以告诉自己更多的情况。但是,看她眼前的状态,还是缓一缓再说吧。 “怎么样?对于这种垃圾食品你不反感?” 陈墨笑着转移了话题,他需要让对方的心情放松下来,以便使她紧张的情绪慢慢得到缓解。 “还好,也不常吃,说不上反感。” 荀循勉强抬起头来,看了陈墨一眼。反问道: “你不喜欢?要不我们换个地方吃点别的。” “下次吧!等忙完了今天,去尝尝地方小吃,我请你。” 荀循笑了笑,没再说话。陈墨平易近人的谈吐让她放松了许多。 “你不是本地人吧!” 陈墨借机扩大战果,找准机会他还是想要达到自己的目的。 “不是,但我来这里的时间不短了,有四五年吧,也算是半个本地人了。” 陈墨天生的亲和力开始发挥作用,荀循的话渐渐多了起来,于是,陈墨瞧准机会拉近关系,他想谈论乡情正是加深彼此了解的最好话题,于是开口问道: “虽然口音里听不出来,但我猜你是南方人,哪个省的?广东还是福建。” 荀循闻听不露声色的喝了口加冰的饮料,淡淡的说道: “台湾。” 荀循的回答却大出他之所料,陈墨暗忖,此女年纪不大却经历非凡,难怪秦雅如此着力栽培呢?按下心中所想,陈墨继续说道: “哦?难怪你普通话讲的那么好。” 荀循似听出话里有话,她停下送到嘴边的薯条,斜视着对方反问道: “真的…好吗?” 陈墨装作毫无察觉的样子,继续说道: “发音很准,而且…不嗲。” 陈墨说得一本正经,荀循忍不住笑了。 “你当我是林志玲吗?呵呵。” “没…没那个意思,呵…真的没有。” 陈墨也跟着笑了起来,笑声惊动了门口的林烈,他朝着谈笑风生的二人瞥了一眼,然后依旧警惕的注释着门外。陈墨于是收敛了笑声,装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压低声音问道: “你不是来卧底的吧,几时过来的?” 荀循嘴角上挂着笑,佯装不懂,小声答道: “才来不久,找你接头的。” 言罢两个人惬意的吃吃笑了起来,但这一次他们的笑声压低了许多。 “我父母是从台湾移民到欧洲的,我生在那里,没到过台湾。” 荀循收敛了笑容若有所思的说,显然,陈墨的话勾起了她对那些沉重往事的回忆。陈墨似乎感到了荀循表情上的微妙变化,生怕刚刚和缓起来的气氛再次被破坏掉,于是,连忙转移话题,问道: “秦雅应该也不是本地人吧!” “不是,杭州人。” 荀循回答的干脆,但用词明显简练了许多。见终于话入正题,陈墨也跟着加快了提问的节奏。 “你们在国外工作的时候就在一起了吗?” “是,有一段时间在一起。” “你跟她学了不少东西吧。” “是,很多。” “那么,秦雅她…” “关于秦雅,你应该去问她的丈夫,今天下午你就能见到他了。” 不料,刚刚开启的正题就被荀循主动打断了,显然她不想谈论刚刚不幸遇刺的上级,似乎那个卓越女人的突然离世在她的心中留下了一道难以愈合的伤口,稍一触碰便会勾起她的满腹伤痛。 陈墨看着情绪重新跌落到谷底的荀循,禁不住暗想,看来秦雅的遇刺对她的打击真的很大,她们之间的感情果然很深呐。于是,按下秦雅不提,顺便问道: “你说的是叫荆轩的那位弹射器专家吗?” 荀循点点头说道: “是他,原计划参加今晚的行动的,但不知…” 一提到荆轩,荀循说话的语气便一下子变得迟缓起来,脸上现出犹疑的神情,似乎她对今晚行动能否如期进行还不能确定。陈墨则不假思索的说道: “今晚的行动照常。” 荀循吃惊的看着陈墨,显然她对此事还一无所知。 “哦?秦雅带走的密钥找到了?” “是,吕律调破解了。” 陈墨点头确认,荀循眼神复杂的看了陈墨一眼,继而将一支薯条丢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含糊的说道: “哦,那真是…太好了,否则,真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 荀循嘴上说着,脸上的疑虑渐渐退去,转而眉头微蹙略显焦虑,似是对今晚的行动有些迫不及待了。陈墨注意到荀循说话时的用词和语气,不由得心中产生了疑问。 他想,吕律调破解密钥一事怎么博士连荀循也不告诉吗?她可是蓝海之心小组的重要成员,秦雅的唯一助手啊!并且,如此严峻的形势下,博士也不对即将开始的情资接受行动重新作出部署,难道他们之间存在着什么… “我该怎么跟他讲秦雅的事呢?” 荀循近乎呢喃的自语打断了陈墨的思绪,他这才明白,荀循担心要面对的人原来是荆轩。于是,他连忙问道: “怎么?荆轩还不知道秦雅遇刺的事?” “不知道。没人告诉他。” 陈墨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了,赶忙问道: “那么,有没有人通知他会面临危险?” “我通知他了,只是,不知道专职护卫的武警是否接到过正式的通知。” 陈墨闻听心也随着揪了起来,他不由得把目光投向了门口的林烈,心想,虽然这家伙少言寡语的到也不让人讨厌,但是作为外勤主管,他既不主动派人为荆轩加强保护,也不建议博士通知专职负责荆轩安全的武警加强戒备,在这么重要的时刻他却还能稳坐在那里,如此庸朽之人怎堪重任!倒是眼前的这个年轻女人更果断一些。心里想着嘴上随应道: “哦,那就好。他可是我们的宝贝疙瘩呀!” “是,他是无价之宝。” 荀循语气加重的说着,手撑桌面站起身来。看来,知道今晚仍要照常行动之后,她已经坐不住了。陈墨也随着起身,他惦记着荆轩的安全,也想尽快赶回六处向尹博进言。正在他准备要搀扶着荀循朝餐厅外走的时候,嗡…!陈墨的手机发出了蜂鸣声。 电话里尹博的声音时断时续,似乎有一种强大的磁场干扰着,但是陈墨还是清楚的听见荆轩遭袭几个字。他努力保持平静,没有让情绪流露出来。刚才他从荀循的语气当中听出了她有多在乎那个男人,不能让更大的不幸降临给这个女人。所以,他不露声色的听着话筒内尹博模糊的声音。 “把荀循交给林烈,尽快护送回处里。你立即赶到荆轩的住处守候,或许他会回到家里暂避一时,你来负责把他安全的带回处里。” “是,博士。” 陈墨答应着,心里禁不住联想起了荀循在自己家门口遭袭的情景,当即丢下手里未吃完的汉堡,起身催促荀循道: “处里有任务,我要先走一步,你随林烈返回处里。” 说着,他不等荀循答话便转身朝门口走去。经过时给了林烈一个简单的手势,那是所有海军陆战队员都能看懂的手势,他把护送荀循的任务交给了林烈。 陆地巡洋舰向着城北驶去,电话中的尹博还告诉他,护送航母专家荆轩的总参六处新成员舒展也在途中遭遇了袭击,目前正在追踪荆轩的途中。 舒展,什么样的人物?陈墨心里默念这这个陌生的名字,边拿起手机瞟了一眼,一行短信显现在屏幕上,那是吕律调发来的,上面注明了荆轩家的详细地址。 第三章.多头悬念(3) 5.3.3 第五大道20号 09:20 看着面前空荡荡的椅子尹博使劲的眨了眨眼睛,以便消除那些时而出现在他眼前的幻觉。他把自己关在这间办公室里的时间太久了,数小时以来发生过的一幕又一幕像刻录好的视频一样在他眼前重现,以至于他需要不时的将自己的思绪从那些影像当中拉抻出来,才能分辨得清哪些是自己虚妄的幻想哪些是真实的景象。 尹博还记得,秦雅曾经坐在那张椅子上郑重却又含糊的说过,“蓝海之心”小组是她苦心经营的团队,就好像是她自己的家一样,小组的三名成员,每一个都是她的亲人,一家人将会永远相伴不离不弃。如今这话听来令尹博痛心不已! 尹博想,秦雅死了,这个家失去了领飞的头雁;荀循折翼,连遭追杀惊魂未定;荆轩伤翼,突遇不测生死难料;那个海外情报员更如落单的孤雁,天海相隔不知所归。几个小时一个阴谋数度灾难,连续降临在“蓝海之心”的头上,算计之准出手之狠,非是高手断不能出其左右啊! 想到这里尹博闭上了眼睛,他心痛的不仅仅是因为“蓝海之心”遭受重创,更因为大难临头之时自己竟然毫无准备,这让《风华三杰》的博士风采尽失光环不在。 令尹博愧疚不已的是自己思想意识上的麻痹与迟钝,不仅使六处使“蓝海之心”遭受重创,也给国家给特情战线造成了不可估量的损失。虽然一直以来对境外的敌对势力的破坏早有防范,也深知他们遏止中华崛起的目的彰显用心险恶,政治上施压经济上限制军事上围堵,明面上指责干预,暗地里颠覆破坏,各种阴谋活动从来就没有停止过。但是还从来也没像这次这样,赤裸裸血淋淋的实施暗杀行动。所以,一时之间措手不及节节败退,致使局势不断的恶化。 尹博重重的叹了口气,一想到秦雅被刺,尹博的眼前就现出林烈那双鹰隼般的眼睛。从午夜时分以来,每一次和那道阴森森的目光相遇,尹博都感到寒风蚀骨般的冰冷。那里面是猜忌?是怨恨?还是幸灾乐祸?尹博不禁在心里叹了句,哦,这个老兵他究竟是怎么了? 尹博并没有完全打消对林烈的怀疑,相反却对林烈的怪异表现产生了更深一层的疑虑。在尹博的内心深处曾不止一次的剖析过林烈,如果说他勾结敌人出卖组织背叛国家确实未必能够,但被敌所诱、所控、所利用,倒是极有可能。多年与林烈相处,尹博深知,要说冲锋陷阵林烈倒还可以,但要布局设套勾搭连环他却是断然做不来的,因为他的那双鹰眼早就将他的意图行踪暴露无遗。 尹博想要厘清林烈那眼神背后所反映的心理状况,但始终无法确定那是扭曲?是压抑?还是恐惧?一向勇猛刚烈坚定顽强的资深特工因何变得敏感、多疑、色厉而内荏了呢?尹博百般思考也想不出答案。但他在秦雅遇刺前后所发生的变化,却依然像个谜团萦绕着尹博的心,一时无法散去。 纷乱不清的思绪在尹博的胸口纠结,像压了一块沉重的大石。老人将身体朝后面的椅子背靠去,让胸椎充分拉伸,脊背的酸痛得到暂时缓解。一阵金星乱冒之后,尹博的眼前又闪现出陈墨那张年轻而英俊的脸来。 曾经为苦觅不到智勇良才而烦恼的尹博,在他一筹莫展之际却突然发现了陈墨这匹千里马。那是在一次回总参情报局总部向领导汇报工作的时候,他在“老帅”古谱的身边第一次见到了这个英武的军人。可还没等尹博开口,古谱便从尹博的眼神中看出了他的意图,于是笑着对尹博说: “博士,你不是来我这里挖墙角的吧!” 尹博不错眼珠的盯着陈墨,一脸惋惜的说道: “可惜啊!可惜,少有的青年才俊,窝在总部里,这人可都呆费啦!” 古谱微微一笑,说道: “少来啦!博士,你当自己真的是伯乐呀!光凭眼看就能相出千里马来?” 尹博一脸严肃的点点头,转而盯着古谱一本正经的说道: “还真是这么回事,古总,要是不信,今天就试上一回?” 古谱收了笑容,一脸不解的看了看身边的陈墨,又看了看对面的尹博,然后点头表示赞同。尹博一见古谱首肯,进而要求道: “如果我真的说出这年青人的出处,古总,可否借到六处,替老朽卸卸载儿呢?” 古谱听罢未置可否,轻轻抬手示意尹博不必纠缠,只管先说为妙。尹博知道古谱默许,禁不住心中大喜,于是将陈墨的出处履历娓娓道来,直把古谱和陈墨惊得目瞪口呆。其实,尹博哪有伯乐相马之才,刚才他跟古谱所说也不过是笑谈。而真实情况则是,他从吕律调那里早就听说过陈墨,并且见过陈墨的照片,所以,他才能一眼认出陈墨来。 “哦,博士。你可真行啊!功课都做到我的总部来啦!” 听尹博大致讲出了陈墨的履历之后,古谱当即明白了尹博的用心良苦。然后调侃的挖苦了一句,给后面要说的话埋好了伏笔。 “您瞧,要想吃得饱那就得起大早,我这不也是苯鸟先飞嘛!” 尹博一改刚才的严肃神情,嘻嘻哈哈的跟古谱磨起了嘴皮子。 “古总,事先说好的事咱可不能反悔,再说了,我这也是求贤若渴,您看老朽也是一大把年纪的人了,我不能总赖在六处不走,趁着现在还能走得动,我是想给六处带出几个好苗子出来呀!” 似乎是早就等着尹博说出这句话,古谱当即便接上了话茬。 “博士讲得有道理,栽培新人是个永恒的话题,这一点我支持你。” “嗨!痛快,古总,我就知道您是个通情达理的领导。” 尹博的恭维话刚一出口,古谱便把伸手把他拦下了,接着,脸色一变,严肃的说道: “但是,有一个条件。” “您说,您的话无不遵从。” “我要你为我培养出一个未来领军的帅才出来。” 尹博的心咯噔一下,他听出了古谱的话外之音。的确,从总参情报局主管领导手下挖来的人才当然要重点培养,这是不言而喻的事,但经古谱的口里一说就有了命令的寓意,尹博暗忖,莫非,古总是想把这六处掌门人的位子留给这个年青人吗? 疼痛稍稍缓解之后,尹博感觉头脑清醒了许多,他把陈墨到来以后短短几个小时内的表现细细的梳理了一番,心里暗自赞道,果然机敏过人身手了得,难怪“老帅”爱不释手。看来,让他接替秦雅的位子还是个明智之举啊! 尹博行事老道,他当然明白古谱托付给他的话里有提携陈墨之意,但让一个年轻人过快的晋升恐不利他的成长,但“老帅”的意思也不能置之不理,所以,尹博顺水推舟的将秦雅留下的“蓝海之心”交到了陈墨的手上,他的这一做法背后,还暗含着另外的一层含义。 原本,六处的铁定接班人无疑是秦雅,这早已是毫无悬念的事了。所以,即使有“老帅”垫话,短期之内掌门人的位置也轮不到陈墨,这刚好给了他一个成长的过程。但秦雅的突然被刺,却将这一本不存在的机会过早的显现了出来,这不能不让尹博费尽心机。因为,六处主管的位子他还另有人选。这个人就是至今未到六处报道的舒展。 尹博轻轻的舒了口气,从椅背上挺直了身子,胸椎的痛楚经这一抻又转移到了腰椎处,尹博不由得用臂肘撑住了桌面,冷汗渗出了额角边。 哦,这个舒展!为何也不来六处见上一面就擅自行动呢?这到是与他的独立风格相符,但要成为领军人物,单凭自己匹马单枪的独来独往可不行啊!六处,还等着你来撑起这片天呐! 尹博突然萌生了退隐之心,就在大敌当前之际,航母猎情行动开始之前,就是那么短短的一瞬,尹博的念头一闪,转眼便消失了。尹博留下了这个悬念,冥冥之中似有一种召唤,廉颇虽老却不贪恋温床依旧渴望马革裹尸战死在沙场。 第四章.情重以托(1) 5.4.1 t市商业区 09:30 手忙脚乱的连揉了好几把才将车子挤进了道边拥挤的停车位,眼睛则忙叨叨的在后视镜中寻摸了好一阵,没见有什么形迹可疑之人出现在身后,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看似学者一样的荆轩其实并不迂腐,他从滨海大道的伏击中逃脱出来以后,就一路狂奔在拥挤的车流里,并且有意选择人潮拥挤的地方走,他知道,在人拥车挤的商业中心里,跟踪与反跟踪都是件棘手的事情,一旦融入到往来如织的人流之中自己便会得到暂时的安全。终于在一番左冲右突之后,他来到了t市最大的商业中心-城南茂。 泊好了车子,荆轩冒着小雨钻出车门,然后快步的向城南茂的正门走去,心里面不停的安慰自己,别慌,沉住气,在偌大的城南茂里要想找到自己,势必登天。不熟悉此地的人想在个把小时内逐层的转上一圈都难,所以,一时半会不会有危险,自己先找个隐身之处暂避一时,等联系上了秦雅,她就会派人前来接应自己。 还隔着好远他已经感受到了这里浓厚的商业氛围。高大的广告牌沿着商城的外檐墙壁铺陈开来,每一块足有两米宽四米高气势逼人,广告牌上喷绘的各型模特衣着鲜亮秀色可餐。巨型条幅从楼顶直垂下来,五颜六色的彩带上用鲜艳的字体打印出各品牌制造商的贺词。广场上的正门前充气拱门高筑横幅招展气球摇曳彩旗飘扬,将一座商业广场装点得色彩靓丽光艳夺目,营造出一派欢快喜庆的气氛,如同节日一样,红火而隆重的商机在雨中绽放。临时搭起的舞台上路演正欢,女孩舞姿热辣男孩歌声高亢,广宣小姐身披绣带身姿绰约,促销小伙高声提问派送奖品,人声鼎沸器乐喧嚣好不热闹。 地处t市外环路边上的这个超大型shopingmall由一座主楼和二座副楼组成,它占地二十万平米,成品字形展开。一层由日常用品、家居家饰和家用电器三类大型卖场组成,在二层处有凌空飞架的走廊,将三座建筑连接起来,组成一家超大型的百货公司。三层至六层都是特色商业街,云集了上千个品牌的专卖店和各类特色商铺,囊括了服装、饰品、珠宝、运动等各类商品。七、八两层则是大型餐饮店和量贩ktv,桌球、保龄球以及健身中心等娱乐场所。再往上就是酒店公寓和商务会所了。每日城南茂的客流量高达二、三十万人次,周末和节假日更会成倍增加。 站在扶梯上,荆轩再次拨打了秦雅的手机,听筒内仍是不在服务区的应答声,一种不祥的感觉升上心头。他想,一贯雷厉风行讲究效率的秦雅从来也没出现过这种情况!是不是为了今晚的行动而暂时中断了与外界的联系?这是荆轩当下能够想到唯一解释。但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个解释过于苍白,连他自己都觉得勉强。秦雅行事谨慎作风果敢,更看重整体布局和局部协调,她不会轻易中断联系,让队员陷入猜想。那是什么原因导致她如石沉大海一般的杳无音讯呢?莫非?她很在意近来自己与裴佩的亲密关系?抑或是因为自己和荀循的过去…?荆轩一时找不到答案。 秦雅对于荆轩而言犹如一片森林,既能给他成长的养分又能为他遮风挡雨,婚后荆轩的生活可谓是无忧无虑。然而,荆轩天生浪漫感情丰富,但秦雅却因为职业的特殊性,无法像寻常夫妻那样与他坦诚的交流,加上各自都有需要倾心付出的事业,所以,彼此间的感情始终未能超越他们一见钟情时的程度,结婚二十年间他们聚少离多,并且有一段时间还远隔大洋无法相见,直到归国以后即使二人同在一个城市也还是分地而居,所以荆轩至今仍旧难窥秦雅全貌,更无法走出秦雅营造的这片天地。因此,他根本想象不出秦雅已经被刺身亡的现实,仍旧固执的在原有的领地里打转,即使眼下身处险境也不会想到要向组织求援,但有一个人对他是个例外,这个人就是荀循。 车祸发生前荀循的警示短信写得非常简短,短信中仅告知他“蓝海之心”正面临巨大的威险,原定今晚的行动恐难进行,并劝他尽量留在所里不要外出,但对原因却未加说明,言辞之间躲躲闪闪,似有难言之隐。 在六处少有的几个熟悉内情的人的眼里,荀循与秦雅荆轩一家的关系极不寻常,微妙之处不在秦雅,却在荆轩身上。但是,由于同属于隐秘战线上的战友,且都是些城府极深的人物,所以至今还没见有什么微词出现。 而在777所更是绝少有人知道荆轩的家事,秦雅不是一般的人物,她的身份和经历所带有的密度甚至不低于一艘最新型的导弹护卫舰,除了所领导和裴佩之外,荆轩几乎是以独身的状态出现在同事的眼中,所以,俊雅的总工与妙龄助理间的恋情非但不遭非议,反而引人艳羡。 然而荆轩对此却是颇为忌惮,时常不知该如何应对。秦雅、荀循和裴佩这三个优秀的女性原本是荆轩在不同时期的红颜知己,不想,如今却聚在了一处,处在她们之间,荆轩是是既感到幸运又觉得为难,因此颇费脑筋。 自从回国之后,荆轩与荀循间的联系仅保持在最基本的工作层面上,两人几乎已不怎么见面了,其实是荆轩在有意的回避着荀循。之前存在于二人间的某个心结始终未能解开,荆轩为此不能原谅荀循,而荀循似也不愿就此向荆轩做过多的解释,宁愿自己背负起沉重的负担,默默等待水落石出的那一天。已是三十出头的年纪,荀循仍旧孑然一身不思另觅感情,其实只有一人明白她的心思,那人便是秦雅。 虽然与荆轩近在咫尺却似天涯永隔,但作为下属的荀循倒与秦雅朝夕相处,二人间的关系可谓亲密无间。其实,聪慧的秦雅嘴上不说但她内心里却深知,荀循依然爱着荆轩,且日久弥深不曾有过改变。人到中年亦颇知荀循身世与性格的秦雅不愿让个人是非搅乱全局,所以,她从不将实情挑明,只是尽心的维持着“蓝海之心”这个家,力促第一艘航母这个婴儿能够尽快诞生。到那时,自己也好退居幕后,眷顾家庭做回妻子和母亲的本分。或许,“蓝海之心”的另一个家庭成员,那个谜一样的海外情报员也能回到母亲的怀抱,与家人团聚。 秦雅、荆轩和荀循虽同属“蓝海之心”小组,却分管着不同的领域,但荆轩知道荀循应该是小组中了解秦雅行踪的第一人,然而荆轩明白此刻自己不便直接向荀循打听秦雅的行踪,所以他宁愿就这样执拗的等待下去。 荆轩之所以选择城南茂其实是想要去一个地方,那是只属于他与秦雅的私密所在,他坚信自己活在秦雅的世界里,而那个世界永远存在。 二只巨大的水晶吊灯从楼顶处直垂下来,数十米长的埃及水晶吊坠在灯光的映射下熠熠闪光,把整个共享空间照耀的金碧辉煌。荆轩沿着扶梯一路而上,直达第八层的“城南美食苑”。 而此刻,就在共享空间对面的另一部与之平行的扶梯上有一对深邃的目光正一刻不离的紧盯着荆轩,他的右手始终插在风衣兜里,手上紧抓着的是一支瓦尔特p99型全自动手枪。他刚刚结束了一场快速路的追逐大战,惊险程度不亚于f1大赛。 第四章.情重以托(2) 5.4.2 t市商业区 09:40 舒展是在荆轩进入商业区之前追上他的,并且远远的泊好了那辆快要散架的蓝色小标致。出于对那个本田杀手的一无所知,舒展决定与荆轩保持一定的距离,这样才更有利于他尽早的发现可能再次出现的杀手。所以,他几乎总保持在七八米开外的距离跟随着荆轩,但是他的目光却片刻也不曾离开过荆轩的左右。 他看见荆轩上了城南茂的第八层之后竟自进入了一家灯光昏暗的西餐吧,于是便在对面内廊街边的休闲椅上坐了下来,在这个位置刚好可以透过窗子观察里面的情形,并且出入的客人都必须从他的眼前经过,因此,即使杀手换了装也难逃过他的眼睛,因为,那个一身耐克运动装备的杀手已经深深的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了。 拦下一辆两厢标致的舒展一启动车子就将引擎直接催到了八十迈,这辆穿行在车流当中的宝石蓝色的小车就像一颗鲜艳夺目小水滴,不时的变换着车道,超越了一辆又一辆挡在它前面的汽车。它紧盯住前方六十米远的那辆扎眼的红色本田摩托,像收紧了咬钩的鱼线一样,渐渐拉近了与猎物的距离,很快舒展已能看清骑手身上的耐克运动衣以及那双耀眼的红白撞色的运动鞋了。 舒展左手把定方向盘,伸出右手想去取自己的手机,他想把杀手的具体方位和外形特征通知给六处,以便他们调集当地警力围堵杀手。可就在这时,他猛然在本田摩托的前方大约百米远的距离上发现了荆轩的那辆白色广本。舒展已经取出来的手机,又将它放回了衣兜。 鉴于目前形势,舒展放弃了打算通报六处进行拦截的想法。可以想象,一旦警车出动,必然加剧交通的混乱,如果警方在前面路段设置路障,最先受到拦截的必然是荆轩,而杀手的摩托车见缝插针的机会足以使他靠近荆轩,或许,不等警方在长长的车龙当中找到杀手,荆轩就已经遇害了,这只需要片刻之功即可完成。而混乱动的局面更是有利于杀手脱身,所以,舒展没有采取这一可能陷荆轩于险境的做法,他决定要靠自己的力量拯救荆轩。 现在,他与摩托车之间的距离几乎等同于杀手和荆轩间的距离,但他们靠近彼此目标所需的时间却大不相同。摩托车在拥挤的车流中只需很小的空档就能钻来钻去,而标致再小也不具备摩托的优势,危险就象穿过门缝的夜风,缝隙越小则风力越大,而眼下的情形却如寒夜里的北风在穿越破屋败门一般,形势已经迫在眉睫了。 舒展连超了两辆挡在自己车前的汽车之后已经处在两列车道之间,路面上的白色虚线飞速的从车下穿过,如同骑在墙上一样。舒展毫不减速,标致车紧贴着左右行使的车辆奋力朝前追去。而此时,那辆红色的本田摩托也正在全力靠近荆轩的白色广本,他们之间仅隔着一辆宽大的林肯-林荫大道。现在,留给舒展的机会不多了,白色广本浑然不觉,然而荆轩却已是命悬一线! 如同显微镜下看到的发丝,粗得似乎可以担起千钧重量,此刻的荆轩便是在这命悬一线之间。瞬间里发生的事也如果用微秒来计量,那每一个刹那都能被细分延长,眨眼之间便能决定生死。 两厢标致在那个疑似二奶的驾车小姐的惊恐眼神当中将它短小的蓝色屁股硬塞进了她的红色马六的挡前,接着,前挺的鼻子轻巧的避开了前面那辆黄色福克斯的尾挡,现在舒展又骑行在了另一条涂着白色虚线的分道线上了,杀手的身影赫然就在眼前。 本来,瓦尔特p99的两抢可以分别击中杀手脚踝和摩托轮胎的,但为了避免流弹伤及无辜,舒展尽量压低枪口,使枪弹的轨迹朝向路面。但是,被插的“马六小姐”愤怒的挤了上来,冲动的情绪令她没能控制好车速,马六的前杠重重的顶在了标致的后屁股上。 砰!砰! 胎噪压过了枪声,子弹在路面上炸出了两个拳头大小的弹坑,飞溅的碎屑崩起打在车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惊动了杀手,只见他扭项回头侧身观看,终于发现了紧跟在自己身后这辆前窗玻璃破碎的蓝色标致。 不容舒展再射出第三枪,红色本田摩托猛一抹头,立时就钻进了车流的缝隙当中。目标消失危险系数陡然增大。舒展不敢怠慢,稍稍调整一下舵轮脚下猛踏油门,两厢标致一个加速便跟着跃了出去。 啪!啪!左右两辆紧邻的汽车后视镜被生生撞掉,舒展顾不得这些,他头也不回的大力前冲,眨眼间已经直插到了荆轩的车旁。而这时,那辆鲜红的本田摩托也出现在了他的左侧。 砰!砰! 子弹横穿标致车厢,左右两侧车窗上的玻璃相继被击碎,舒展咬紧牙关毫不躲避,硬是驾驶着这辆标致车在荆轩的左侧竖起了一面盾牌。 也许是舒展的拼命前冲,也许是杀手的疯狂挤钻,抑或是横飞的子弹,公路上的车都自行减速避让,此时他们的身后已经不再有滚滚的车流跟随了,舒展想该是反击的时候了。 方向盘交与右手,瓦尔特探出车外,舒展用余光引导,连续的快速点射,弹雨扫过,红色本田仓皇避让,车速已然慢了下来。打光了子弹的瓦尔特被舒展丢在副驾驶的椅座上,他眼观后视镜稍降车速始终让车身屏蔽住荆轩的白色广本。 专心驾车,一路快速逃脱的荆轩对刚才瞬间发生的追逐和枪战毫不知情,而今更是车速不减,急急朝着市里的商业区使去。而他永远也不会看到,最疯狂的一幕就在这时上演了。 红色本田眨眼间便从后面卷土重来了,这一次他绕道了舒展的身后,猛轰油门,突突突的引擎声远胜过了汽车的马达声。舒展抖擞起精神轻轻扯动舵轮,标致车呈小“之”字型挡在了摩托车的前面。 渐渐的白色广本已经将他们落下了二十米左右远的距离,摩托车左右虚晃寻找机会,而蓝色的标致仍在左拦右挡的坚持着。 突然,砰!砰砰…,枪声从摩托声中传来,标致车的后挡玻璃和车尾处立时现出弹孔,标致不得不摇摆的更加剧烈以躲避子弹,借着这个机会,摩托车猛一加力,如同一粒鲜红的药丸一下子便从舒展的车旁蹿了过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舒展猛的踩下了刹车,标致车头侧摆,车身打横,整个车子沿着路面甩了出去,低矮的车身犹如一柄扁铲一样,将那辆红色本田摩托挑了起来。 红色本田摩托的骑手显然是名高手,只见他灵活的站起,身体后仰,拉动前把,车身直立起来,借着标致车横铲的力量高高跃起,像一抹红云轻飘飘的朝着路基外飞了出去。 而舒展这边却陷入了困境,两厢的小标致毕竟不是路虎,它像一片落叶在湿滑的路面上六神无主的打着旋儿,直到嘣的一声车身重重的撞在了护栏上才算停了下来。这时,路基下隐约传来了摩托引擎的轰鸣声。舒展不敢怠慢,连忙重新发动车子,标致车颤抖着吼了几声之后,一路颠簸的朝着荆轩驶离的方向追去。他想,那辆冲下路基的本田摩托在赶到下一个进口之前是无法返回封闭的快速路的,所以,荆轩暂且无忧。 第四章.情重以托(3) 5.4.3 t市商业区 09:50 系着绿色围裙的侍应生将一杯飘着香气的咖啡和一小盘茶点放到舒展面前的小方桌上,然后拿了舒展放在桌上的零钱转身离去。舒展取出手机揿下摄录健后随意的放到桌子上,镜头似是无意的对准了餐吧的门口。如此一来,即使稍有疏忽也不会丢下片刻的空档。他坚信,既然荆轩在自己的手上就绝不让他受到伤害。 与此同时,在城南茂的停车场中,藤田正站在荆轩那辆白色的广本车前,茫然的望着人头攒动的热闹场面,禁不住簇起了眉头。其实,原本他是不会比舒展晚到多少的,舍弃了快速路的本田250快速的在粗糙的路面上疾驰,走直线的便捷反倒为他节省了时间,只是由于t市对摩托车限行的原因,他才不得不避开有监控摄像的路口,绕马路钻胡同一路追踪到了这里。 原来,在他与舒展对攻之际,他所射出的并非寻常的子弹,而是一种包裹在塑胶弹头里的带有微型信号发射器的装置,其中一粒现在就附着在白色广本的左后车厢上,像一粒咀嚼后吐掉的口香糖一样,跟踪它的信号,藤田很快就来到了城南茂的停车场。 藤田看了看整个商业中心的规模和人流,心想在如此巨大体量的建筑群内去找寻一个目标是个不明智的做法,于是他决定留在停车场等候目标自己出现。 “小资-本家”位于主楼八层的最里侧,是个门面大小和装潢都很不起眼的地方,但它的消费费用却是首屈一指的。在“城南美食苑”中既有南北大菜的正餐馆,也有风味小吃和大排档,但是独树一帜的还是以午茶为主兼有酒吧风格的这家西餐吧。荆轩和秦雅每隔三二个月都会选择一天来这里会面,即使他们已经分居很久了,但仍旧有很多私密的话需要单独谈。形成如此微妙的局面,非是出于感情的原因,而是他们肩负的职责使然。为了国家的安全他们牺牲了正常的关系和平静的生活,但亲情永在、友谊长存。 荆轩喜欢西式餐厅里淡雅的装潢和安静的环境,由于没有煎炒烹炸这些典型的中餐操作,才使得醇厚浓郁的咖啡奶茶的气味香溢满屋。其实,这里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它食物品质的稳定和就餐环境的清洁,这是在讲究色香味全的温饱型消费之后,人们对饮食文化所追求的更高境界。 荆轩在与内廊街仅一窗之隔的两人位前坐下,那是他与秦雅的固定座位,从这里能够透过建筑中央的玻璃穹顶看到外面的天空。雨还在一直下,玻璃顶棚给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天光透射下来,将一纹纹的水痕印在地面上,恍如置身水底一样。 服务生训练有素,他认识这个高大帅气的中年男人和每次一同就餐的文淑典雅的漂亮女人。他们总是出双入对,俨然是一对恩爱夫妻。于是,他周到的问道: “先生,还需要等人吗?要不要先来点喝的?” “啊?不!哦… 好吧。” 荆轩略一打愣这才猛醒过来,原来自己不是约了人来的,但是心里莫名的还是想要见到秦雅。于是,他犹豫的点了点头,顺应着对方的建议,但最后还是补充说明了自己是一个人来的。 “请把我存在这儿的酒拿来吧,其他照旧,哦,对了,只要一份就好。” 荆轩和秦雅经常光顾这里,喜欢红酒的秦雅习惯在这里存上一瓶好酒,每次就餐的时候就请服务生取来,这也是两人在欧洲生活多年养成的习惯。 一个蒙在蓝底白花餐布下的藤编小篮被服务生小心的放到餐桌上,里面是一瓶80年产的轩尼诗红酒和两只法国弓箭的六方酒杯,带着雪白手套的服务生在一只酒杯里斟至六分满,然后加入两粒冰块,慢慢推到荆轩的面前。 “先生,请慢用。” 服务生转身离去,他熟悉荆轩的习惯,先用红酒开胃,食物随后送上。 轻咂一口红酒,缓缓急迫的心情,荆轩开始拨打秦雅住所的电话,按照规定他是不能直接拨打这个电话的,那是总参高级特工的私人寓所,安全起见那是属于保密范围之内的,而且,除了“蓝海之心”小组成员和六处领导之外也是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号码的。 听筒那边出现的是盲音,荆轩有些坐不住了。于是,他又开始拨打“蹊径书吧”的电话,电话打过去,同样是盲音。荆轩的心开始往下沉,他知道肯定是出了什么紧要的事,想起荀循的示警短信,他想自己的生命连同秦雅和荀循可能同时面临着威胁,可是现在又该怎么办呢? 剩下最后一个能够拨打的电话就是荀循的手机了,无奈之下,他只好拨通了对方的号码,几声“嘟嘟”声过后,对方“咔嚓”挂断了电话,荆轩感到事出蹊跷,于是再次拨通了对方的手机,还是在接通之后立即被对方挂断,再打,对方已经关机了。 荆轩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荀循从不会毫无缘由的挂断他的电话。想必,此时她不方便讲话?荆轩的心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一份牛角面包和一小份炸牛排已经摆在面前,但是荆轩已经没有胃口了,一杯红酒已经只剩下杯底了可还是没想出下一步的对策。他是个天才的科学家,长于有规律的正常思维,但是对于人与人之间那些变化莫测的心计较量却疏于考量。 荆轩疲惫的低下头,手托前额陷入苦苦的思索。深红色丝带穿起的半月形的吊坠从脖颈上直垂下来,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荆轩的心里猛然一惊。 如此重要的东西怎么还能带在身上? 蓝海之心小组成员每人都有自己的标志物,分别由心、月、币、玉四件饰物组成,而这一个就是其中之一,称作“上古残月” 这是颗残损的恐龙牙齿化石,呈淡黄色,五公分大小,象折断的大半个月牙,镶嵌在胡桃木制成的衬托上,后面留有暗盖可以存放贵重的纪念品。 今天,他在这里藏了一张微型光碟,上面存储了航母舰载机电磁弹射装置的全部设计方案和技术数据,其中还包括了目前面临的技术难点,那是他彻夜未眠整理出来后由裴佩为他压缩刻制的。 荆轩小心的取下吊坠托在手里,将六根红丝线编织而成的丝带缠系在方形的轩尼诗红酒瓶的瓶颈上,那颗“上古残月”平放在藤编的篮底,然后用那块白底蓝花的餐布仔细盖好。他知道餐厅的服务生会将这酒篮仔细的存放在安全的地方,除非是他本人或是秦雅,其他人是不会看到这只酒篮的。 现在,他该消灭摆在眼前的美食了,他要尽量的拖延时间等待秦雅或是荀循的主动联络,如果不成,他决定依照荀循的嘱咐今晚先回自己的家中,直到小组主动联络上为止。 第一章.人心叵测(1) 6.1.1 t市通往第五大道的街道 10:00 急剧增加的私家车充斥着并不宽畅的街道,很像挤满了输送带等待品检的蔬果,五颜六色的忍受着一个又一个红绿灯的拷问,帕拉丁的强劲动力此时已无用武之地,它只能亦步亦趋的跟着车流的蠕动一点一点的往前挪。 林烈的脸已经沉得快要砸到脚面上了,粘腻不爽的阴雨天和淤塞不通的路况让他的烦躁指数飙升至极点。臂伤还在丝丝拉拉的隐隐作痛,像是在提醒他别忘了刚才发生过的那难堪的一幕,又像是在给这乏味的等待增加些刺激性的元素。挨枪的窘迫像挥之不去得阴影,一直笼罩在他的心上,甚至有些动摇了他长期以来培养的坚忍不拔的耐心。 荀循坐在旁边的副驾驶座位上,支楞着伤脚望着车窗外,雨刷单调的左右摆动着,像一祯祯慢速放映的老影片,那画面过了许久才稍稍有了些变化。荆轩的两次来电都被她挂断了,其中缘由只有她自己知道。一则因为心安,既然已经证明他此刻安全,所以没必要非要在这个时候通话。二则为了避嫌,一个哭丧着长脸气粗如牛的老家伙坐在身边,即使接听了荆轩的电话,也是不方便讲话。所以,干脆挂断不理。 离开kfc已经有些时候了,而荀循的心里却还老是琢磨着陈墨接听的那通电话,处里到底又出了什么紧要的事情?怎么博士不通知自己和林烈?这个新加入的年轻人难道有什么特殊的来历?他临走时脸上的表情隐藏着什么内容?他流露出的是焦急还是紧张?抑或是不服输的挑衅。 嘀!嘀嘀… 终于,林烈再也忍受不下去这沉闷而迥长的等待了,他大力的按下方向盘中央地汽车喇叭,发泄着胸中的怨气。笛声在积滞拥塞的街道上无奈的鸣响着,跟着,带动起来的笛声此起彼伏响成了一片。荀循的思绪被突如其来的笛声打断了,他瞥了身旁的林烈一眼,忽然觉得这个平时面冷语稀的家伙而今变得异常可亲,好像是两个受了冷落的孩子,委屈成了溶解坚冰的催化剂。 “老枭,你知道处里又出了什么变故吗?” 荀循试探的问道,对这个脾气古怪的老兵,她还是心存忌惮的,不知道自己哪句话问的不妥就可能惹恼了他,整个六处里只有尹博可以颐指气使的对他说话,除此之外谁也不敢怠慢于他。 “我?我怎么会知道。” 林烈的语气中带着自嘲的味道,酸涩幽怨之情不加掩饰的表露出来,这明显有悖于他一贯不苟言笑的作风,显然他有着与荀循同样不平的感受和怨恨的想法。身带枪伤的林烈同情自己身边的这个逃脱了连续追杀又身受脚伤之苦的年轻女人,她的疑问也正是自己想要搞清楚的问题。所以,虽然他嘴上答得生硬,但已明显不像以往那般冷漠,封冻的土层似有了松动的迹象。 “哦,也是,我们怎么会知道呢!” 荀循像是在喃喃自语,却不经意间将两人的距离拉得更近了。不被信任或是被疏远都有可能成为另一个集团产生的土壤,加上两个同样受伤的人在一起,就像是在这个阴雨天理播下的一粒种子,正孕育着叛逆的胚胎,只等骚乱的风吹干了表层阴湿的土层,它就会发出芽来。 “秦雅遇刺,也不见博士有什么应对的反应,莫不是他真的老糊涂了?” 荀循言辞谨慎的抱怨着,隐约透露出一丝对秦雅的不平,毕竟她们情同姐妹,以此为由心生怨气也是情理之中。 “怎么见得他没做出反应?只不过我们不知道罢了。” 林烈似乎话里有话,荀循听出了其中玄机,知道有此想法的不只自己一人。 “别总是我们、我们的,您是博士心腹,怎能跟我一样。” 荀循的话明是恭维暗是试探。她还不能确定这个老兵的逆反心态到底是因何而生的。 “心腹?呵呵!” 林烈的冷笑令荀循心寒,她心下暗想,这老鹰头心里的妒火还是蛮强的。到底是尹博做出了何等不堪的事,以致让他觉得伤害如此之深呢? “难道不是?您跟了博士这么久。除了吕律调恐怕他只信任您了。” 女人探听男人心底秘密的技巧是与生俱来的,她的这一句犹如一粒火星点燃了林烈胸中的怒火。 “信任?恐怕他要害我还来不及呢?” 此言一出,林烈和荀循两人都不由得心里一惊。林烈惊的是自己怎会口无遮拦,竟对荀循说出如此大胆的话来。而荀循则惊诧于他与博士之间的嫌隙竟有如此之大,以致于恨得林烈咬牙切齿。 “博士害你!老枭,这话当真?” “别说是我,连秦雅也未必躲得过。” 林烈说得荀循目瞪口呆,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睁大两眼看着对方,脸上尽量保持着平静。林烈咬了咬牙,终于说出了一直压在他心底的秘密。 “他在秦雅公寓的隔壁安置了监控设备,秦雅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下,漫说被狙杀,要置她于死地简直易如反掌。” 林烈的话犹如一支冷凝剂,荀循的表情凝固了,她的心几乎停止了跳动,她感觉到危险离她如此之近,那一刻她的手忍不住痉挛了一下,下意识的想要去抓腋下的手枪。 “怎么会这样?你是怎么发现的?” 荀循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恐惧,她镇定的询问道。 “什么事能逃过我老枭的眼睛?她遇刺的前一晚我就在她公寓的墙上发现了那个监控的针孔摄像头。” 荀循的冷汗渗出了额头,她追问道: “你怎么不告诉她实情?” “如果是别人设下的陷阱我当然要告诉她,当然也会报告给博士。但是…” 荀循感觉恐怖加身,压得自己透不过气来。 “怎么?你究竟还发现了什么?” “我发现那个在隔壁公寓里布控的不是别人!” 荀循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她很想立即逃出这空气稀薄的车厢,忍不住侧过身子,伤脚收拢着地,忘记了疼痛。 “那人是谁?” 林烈瞪起他的鹰目,压低了声音,清晰的说出了一个人。 “博士。” “什么?” 荀循瘫软在坐椅上,冷汗浸湿了脊背上的衣裳,冰冰的彻骨一般的寒冷。林烈则继续补充道: “全是我亲眼所见。你还不信?” “他怎么能这样?” “秦雅遇刺,我难脱干系啊。” 荀循不在追问,她揿下车窗,扭过头去,靠着窗口大口的呼吸着窗外混浊的空气,全然不顾拥挤的汽车里排出的大量尾气。她在心中暗自庆幸,真是好险啊! 第一章.人心叵测(2) 6.1.2 城南美食苑 “小资-本家”西餐吧 10:10 城南mall的上千个商铺是靠着田垄般纵横分布的内街连接起来的,在内街的中心线上每间隔八米就设置着一盏柱型的街灯和一张木制的长椅。舒展所坐的位置刚好斜对着荆轩所在的窗子,能从侧后方看清荆轩的一举一动。因为不到正餐的时间,所以店里的食客还不多,这让舒展略略有些放心,要知道在一个稍微封闭的环境中去保护一个人要比在开放的空间里容易得多。 刚才,他已经和六处的主管尹博通了电话,将自己和荆轩的的具体位置告知了对方,同时也为自己未能按时报到一事向尹博表达了歉意,讲明了由于事出紧急所以才不得不急赴777所保卫荆轩的原因。虽然此前他已经将777所遭袭以及在城港公路上遭遇截杀的情况报告过尹博,但因当时急于追赶荆轩,所以没能详细说明,此刻终于得空将整个过程向尹博做了详细汇报。 尹博接报之后当即作出部署,他首先命令舒展原地不动保护荆轩,然后命令六处技术部的主管吕律调将城南茂的布局图发送给舒展,以便帮助他掌握这座体量超大的商业中心的上下通道和出入口,以备发生不测时的应急之用。接着,尹博通知市局派出一小队特警,即刻出发赶赴城南茂接应,护送荆轩返回六处。考虑到商业中心人流密集的特点,他们将全部着便装出警,估计再有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就能赶到。 很快,吕律调便将城南茂的建筑结构图纸发送到了舒展的手机上,并且还告知他,他的新搭档陈墨已经准时报到,并且在原定的汇合地点“蹊径书吧”里与埋伏之敌发生了激战,一名杀手毙命另外一名逃脱。此刻,他已动身前往荆轩的住所,防范敌人有可能再次于荆轩家中进行的刺杀行动。 提起陈墨这个名字,舒展的眼前就现出候机大厅里那个灵活的操控着直升机玩具的年轻身影。心说 ,哦,这家伙还真行啊!刚一落地就赶上敌人来犯,还创下毙敌一人的功绩,真是出手不凡呐!想到这里,禁不住心生感慨,哦,年轻真好!只可惜人生如白驹过隙,一转眼就是四十年,恍如梦境一般,不知从何时起,曾经属于自己的热血年代竟已悄然逝去,莫不是,此次归国就是谍海生涯终结的开始? 一时间,舒展的情绪竟然有些低落,他怅然若失的望着窗子里与自己年纪相仿的荆轩,心中倍感挫折。也许是因为刚刚经历了一场雨中狂飙,至此还有些惊魂未定?也许是为荆轩一度从自己手里走失,以至身处险境而感到愧疚,舒展的眉宇间难得一见的显现出落寞和惆怅来,这在他孤身一人独闯海外的时候也是很少有的。 嘿!伙计,你的时差还没倒过来吧?怎么一大早的就开始犯困呢?醒醒吧!那个穿耐克鞋骑本田车的家伙还盯着他的猎物呢!你不想赔上“第六谍”的名号来成全他吧!呵,多愁善感的家伙! 舒展在内心了嘲弄着自己,他知道为何会突然感觉失落,那是因为身边多了个充满激情与活力的年轻人,由于陈墨的出现,他看到了自己过去的影子,而那身影正在远离自己而去,且越行越远了。 此时,“小资-本家”里,荆轩的心情也颇为复杂。面前的一小份熏火腿加双面煎蛋已经在他的细嚼慢咽下所剩无几了,一只鲜嫩的碳烤鱿鱼和几片香脆的马铃薯片也帮他消磨了不少的时间,但是最初端上来的那盘佐着蛋黄酱的煎牛排却还没被动过,显然,心情不佳的荆轩已经没有胃口再消受那份主餐了。 餐后的荆轩感觉有些疲乏,长时间的精神高度紧张和驾车急速狂奔消耗了他大量的精力,加上他一宿未睡凌晨又遭受导弹袭击的惊吓,一旦松弛下来,积聚的劳顿立时滋长起来,侵蚀着他的自制力。此刻,他恨不得立即赶回寓所好好的睡上一觉。 但是,该如何脱身才好呢?一路跟踪而来的杀手或许就在餐吧外面转悠呢,自己冒然出去岂不自投罗网?不行,一定要沉住气,保持头脑清醒才好。他叮嘱着自己,于是招手又要来一杯拿铁,心里不停的盘算着摆脱困境的办法。如今,没有了秦雅的帮助,荆轩真的感觉无助,像个走失的孩子一样六神无主。 与所有的西式餐吧一样,“小资-本家”也将自己的经营模式自诩为“生活方式的全球读本”。的确,这家风格迥异的小店里处处散发着缠绵的小资情调,虽然价格不菲却深得部分高收入阶层的青睐。暗暗的暖色光线,淡淡的咖啡香味、轻轻的舒缓音乐,暖暖的温婉气息,密密的情愫话语,像柔柔的风缠绵在杯匙之间,委婉的摩挲着人们的心。 店里客人多半是成双结对的中年人,人们优雅地找寻位子,气定神闲的品咂咖啡,平心静气的细声交谈,偶尔也会有些亲昵的举动,但彼此互不干扰,连互望一眼也是失礼。此时此刻,安静就是对彼此的尊重,甚至连杯匙碰撞的声音都会招人讨厌。 虽然距离午后的困顿时分尚早,但是四周昏暗的光线加上窃窃私语的氛围加剧了荆轩的疲惫程度,虚弱催生了他的紧张心理。荆轩忽然感觉身陷在恐惧之中,他拿不准身边的这些人中是否有一双眼睛正在偷偷的窥视着自己,现在他才真正的感觉到危险竟如此之近。 他们中间会不会就有那个追踪而来的杀手呢?他开始胡思乱想,如坐针毡一般的左右观望,抑制不住的想要立即脱身而去。他抬腕看了眼手表,十点一刻,与秦雅失去联系已经数个多小时了,怎么还不见她主动联系自己呢?他想,是否自己与裴佩交往过密引起她的不快?但转念一想又觉自己多虑,虽然秦雅很有个性,但她绝不会轻易的中断联系,况且是在今天的这个特殊日子里,她又怎么可能因私费公呢?那么,荀循呢?她怎么不接自己的电话?莫非她对自己近来的冷淡心存怨恨?可她为何又主动发来短信,给自己示警呢? 荆轩一时心中无主,不由得慨叹,唉!荆轩呐,荆轩。是你伤害她们太重才有如此报应吧!不然,怎么会眼看自己深陷危险境地却突然间都不理不睬呢? 疲劳、惊吓,加上酒精和环境的影响,严重的影响了荆轩的判断力,在极度恐惧压力下使他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他又仿佛是刚从梦中醒来一样,突然明白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他必须依靠自己才能摆脱眼前的困境。 就一直这么坐下去等待秦雅救援?肯定不行,如果可以,她早该联系自己了。那么,再打一通电话给荀循?不,不再打了,如果愿意,她早该接听电话了。借去洗手间的机会走出门去?不,肯定会引起注意,那家伙正躲在暗处盯着自己呢! 渐渐冷静下来的荆轩排除了一个个他认为不可行的方法,然后开始细细的观察起餐吧内的布局构造和出入通道来。他想,在杀手发现自己并且动手之前必须尽快的从公众视线中消失,藏匿在自己的家中或许还有赢得她们原谅的机会。 他在洗手间的旁边发现了一个便门,那是店里员工的专用通道,可以直通消防楼梯到达楼下。如果从那溜走,不消几分钟就能赶到停车场。 不妥,这样做同样意图明显,杀手会跟踪而至,在僻静的消防通道里他更容易下手。等等,再等等看。 荆轩紧张的设计着一个又一个脱身计划,冷汗已经打湿了他的衣衫,就在这时,一个打扮入时的中年女人闪身进了餐吧,她径直走向了吧台旁边的经理室,虽然只是背影,荆轩还是一眼便认出了此人,正是这家西餐吧的女老板。 由于是此间常客,所以荆轩和秦雅都与这家餐厅的老板娘很熟,荆轩知道自己脱身的机会终于来了! 第一章.人心叵测(3) 6.1.3 城南美食苑 “小资-本家”西餐吧 10:20 始终坐在“城南美食苑”内街长椅上的舒展,隔着“小资本家”餐吧的玻璃窗警惕的注视着荆轩和他周围的一举一动。舒展想,遭袭后的航母专家已经惊魂不定,若是此时自己推门进去将实情告知于他,必定给他增添新的压力。而且,城南茂里人流如织,建筑体量巨大而且构造复杂,如果自己现身在荆轩身边,无疑将使自己也暴露在杀手的视线之下。这样一来,敌暗我明,恐怕更难防范。不如与荆轩保持适度的距离,只要他老实的呆在这个狭小封闭的空间内就好,即使杀手隐藏在暗处,但他只要出手自己就能发现,能在杀手动手之前抢得先机,荆轩即可无忧。这样,过不了多久,增援的特警小队就能赶到。 舒展打定主意,塌下心来又认真地梳理了一遍餐吧内的客人,餐吧内除了荆轩之外还有六对中年男女,从他们缠绵低语的状态来看应该都不是夫妻。舒展不由得摇了摇头,他对现今国内的自由风尚颇感意外。他不明白为何在上午正时却有这么多对中年情侣外出约会,而在欧洲这种现象通常都是在晚餐前后。他不禁问自己,怎么?这些人都不工作了吗? 推掉心中杂念,舒展认真的观察了一下航母弹射专家,感觉这会儿的荆轩本人好像已从惊吓当中清醒过来,正慢条斯理的细嚼慢咽着,似乎很享受眼前的这片刻的安宁。舒展放下心来,转而观察起周边的环境,由于不到用餐的时段,此时整个“城南美食苑”中都还冷冷清清,上下滚梯都在自己的视觉范围内,任何不速之客的进出都逃不出他的眼睛。 嗯,可以暂时休息一下了,舒展心里对自己说着,遂喝干了杯子里的咖啡,双手抱在胸前,微微的合上了眼睛。他的确有点累了,从飞机落地到现在,七个小时过去了可他还一餐未进,还好,有了刚刚那一小盘茶点垫底,再加上这杯浓咖啡,他便能再撑上七八个小时。 早年就学于剑桥大学的舒展轻松的拥有了物理学硕士学位,但他没有在物理专业上面停留多久,便转而去继续攻读医药医学专业了。极高的智商和鲜有的勤奋让这个出类拔萃的年轻人以双倍的效率汲取着知识的养分,等与他同级的学生一起离开剑桥的时候,舒展已经是拥有两个硕士学位的毕业生了。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的,舒展的第一份工作既不是工程师,也不是药剂师,。他选择在一家著名的足球俱乐部里为职业球员们做随队的营养师。这个不安分的青年拥有充沛的精力和卓越的才华正急于在这个浮华的世界里展现自己,就算还没有明确目标找准方向他也已迫不及待的踏上了征程。 传承了父亲的中医技法,再加上后来专业而系统的学习,舒展将科学的营养补充、合理的饮食调理再结合中医的推拿手法,独创了一套适度节制、恰当约束、多种补充的灵活多变的体能恢复方法,他让球员们在新鲜、趣味甚至是享受中完成每一天的训练和比赛。这让每个与他合作的球员几乎都是在期待与渴望之中完成了他们的体能恢复课程。正是由于他的存在,这支连续夺得三年冠军杯的球队在这一年的赛季结束之前便以大比分领先第二名的优势提早的将冠军收入囊中了。 就在各个俱乐部四处打探想要挖走他这个幕后球星的时候,舒展却悄然消失了,从此球员们再也没有在赛场边上或是球员休息室里见过他的身影,他像雾一般的散去,没有留下一点痕迹。也有业内人士四处打听,但始终毫无音讯,但也有传言说他已经返回了中国,不久就会随着中国队一道出战下一届的世界杯赛。但是没人知道,此时的舒展却已在一所公立中学里成了一名物理学教师。 很多年过去了,代表着十三亿中国人的足球队没有出现在世界杯的赛场上,唯一侥幸出线的那次也昙花一现般的仅踢了两场便带着完败的记录打倒回府了,而当年受益于舒展的球员也都陆续退出了现役,没人再记起这个当年初露头角的随队营养师。而此时的舒展却正在师从《风华三杰》之二的“大师”师语,接受严格又高深的谍报训练,此时的舒展似乎才刚刚找到了施展自己才华的舞台。 舒展是在听了师语的一番肺腑之言之后,当即便决定走上这条以生命报效国家的荆棘之路的,一个才华横溢的青年此后的历险生涯成就了一段精忠报国的谍海传奇,但那时的舒展的想法却远没有那么长远和深刻,他只想将自己的名字永远镌刻在中国名谍的史册上。 就在舒展假寐片刻的时候,一个穿着入时的老板娘模样的女人从经理市里走出来,荆轩起身主动和对方打着招呼,两人熟络的攀谈起来,舒展刚刚放下的心又开始悬了起来。 寒暄几句之后,荆轩竟然起身跟着老板娘进了她的经理室。舒展心里猛的一惊,脑海中闪电般的推断,她是老板娘?还是杀手!杀手不会是荆轩的熟人,荆轩也不会主动与陌生人搭讪。舒展断定,应该是老朋友,或许寒暄几句就会出来,舒展决定再耐下心来等等看。 年轻的服务生开始收拾荆轩刚刚坐过的餐桌,他先将餐具收走,擦净餐桌,然后将那只用白地蓝花的餐布盖好的藤编的小篮重新端回点餐台后面的酒柜中存好。 看着服务生的背影舒展激灵打了个冷战,他忽然明白,荆轩再也不会从那扇经理室的房门里走出来了。他连忙取出手机,点开吕律调发送来的城南茂的电子结构图,迅速查找到“小资-本家”西餐吧。 哦,逃走!对,他想逃走。舒展在图纸上发现了一处标记模糊的通道,这条短短的通道从经理室直通大厦的消防通道。 当舒展推开经理室门的时候,一眼便发现了那个通向大厦消防通道的便门,他向神色紧张的老板娘亮出了自己的证件,厉声追问道: “那人哪去了?” 老板娘惶恐的看了证件一眼,连忙用手指了指那扇便门,声音发颤的应道: “刚刚从这里走了。” 舒展二话不说,推开小门便追了出去。 当他紧紧尾随着荆轩赶到了城南茂前广场的时候,荆轩的白色广本已经慢慢的驶出了停车位,舒展急速向着自己的蓝色标致跑去。 他“咔”的发动了引擎,拨动左侧转向灯,急打舵轮准备驶向车场出口,突然,一辆鲜红的本田摩托车“嗡!”的从身边驶过,将一道尾气直喷在了小巧的标致车的挡风玻璃上。 舒展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儿,他清楚的看见了那个一身耐克运动装的家伙正驾驶着那辆红色的本田摩托尾随荆轩而去。 该死!舒展在心里骂了一句,不知是在骂杀手的狡猾,还是在骂荆轩的无知,抑或是在骂自己的大意。 原来,当荆轩惶惶逃离了城南茂径直奔向自己的白色广本车的时候,一直躺在报刊亭一侧白色条形椅上苦苦等待的藤田一眼便认出了他。看到目标终于出现,藤田按耐住自己兴奋的心情,静静的躺在椅子上一动也没有动,直到白色广本绕出停车场驶上环形公路他才迅速跳起,一脚踹着了自己的摩托车 红色的honda摩托车紧随着白色广本轿车疾驰在外环路上,很象是一只白色的风筝拖曳着一颗鲜红的尾巴,左摇右摆却生生不断。 蓝色标致紧随其后,好似风筝投下的影子,挣不开扯不断紧紧相随。 第二章.难忆往昔(1) 6.2.1 第六大道20号六处本部 10:30 吕律调扫了眼空落落的一楼大厅,内心里惴惴不安。眼前浮现出刚刚报到,转眼就消失了的那个年轻英俊的身影。陈墨此刻在哪儿呢?是否已经赶到了荆轩的寓所,情况怎样了?也不来个电话通报一声。唉!还是跟过去一样,来去如风的样子,从上次南海一别也有二三年的时间了,他不会忘了自己吧! 她努力克制住对一段难忘经历的冥想,硬把思绪拉回到现实中来。眼的下六处里,除了技术部的几名情资专业的特工在紧张的忙碌之外,外勤部的人员几乎都已分散到了市区的各个主要出口,他们正配合市局的警员们全力搜索截杀荆轩的杀手。以至于她在接到舒展的报警电话时手中已无人可派,只得求助于市局的特警前去城南茂。 可是,稍稍平定下来没多久,接着又是情势突变。这让原本就为荆轩揪着颗心的吕律调更是心绪不宁了。 原来,就在几分钟之前,吕律调再一次接到舒展的通报,说那位航母弹射器专家不等特警小队赶到却突然只身逃走。此刻,昏头昏脑的荆轩径自开车上了城区大道,紧紧跟随的舒展已经在如织的车流中发现,那个摩托杀手竟也尾随其后,正不断的试图接近荆轩的白色广本车。 吕律调清楚眼下的形势真的是万分紧急,她想,虽有舒展全力营救,但在拥挤的城区大道上路况异常复杂,随时随地都有拥堵的可能,一但荆轩给摩托杀手追上,舒展纵有三头六臂也难解一时之危啊。该如何帮助他们迅速摆脱困境呢?吕律调支愣着双手,来回的踱着步子,脑海里灵光一闪,她快步走到一台电脑跟前,十指快速的敲打键盘,屏幕上新打开的窗口上出现了城区大道的导航定位系统,那是正在组网升级中的“北斗二代”的杰作,有了它城区大道沿途的路口桥梁以及实时路况便都可以提前一步了若指掌了。 吕律调点手叫过自己的助理小麦,吩咐她坐在电脑前,自己则拨通了舒展的手机。几声嘟嘟声过后,电话里传来舒展的声音。 “舒展,我是吕律调,我现在利用北斗导航定位系统给你提供支援,现在我就将电话转接到导航专线上,由我的助理小麦直接提供沿途的即时路况讯息,现在,请报告你的具体位置,完毕。” 吕律调轻触几个按键,电话联通到了小麦的耳麦上。吕律调这才轻舒了一口气,心说,自己已经尽力了,接下来就只能拜托舒展和荆轩的运气了。 吕律调站在小楼的门口,空中翻卷着的云块更加重了她的心事。她不无忧虑的回身望了眼楼上,尹博独自闷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已有些时候了,此间实际上是吕律调一个人在独撑大局。吕律调禁不住在想,博士啊!这么紧要的关头,您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到底是在考虑什么重大的决定呢?现在可是迫在眉睫的紧要关头啊,贻误战机将溃堤千里呀! 一阵铁门开启的声音打断了吕律调的思绪,只见林烈的帕拉丁喘着粗气硬生生的驻车在了小院儿的中央,荀循推开副驾驶的车门吃力的钻出了车子。吕律调正欲走下台阶搀扶她却被荀循的手势制止住了。 “没关系的,别忙了,我自己能行。” 言语冷淡足以拒人千里,吕律调也不勉强,于是站在原地没动。林烈大力的摔上车门,一言不发的迈步进了大厅,边走边脱下风衣重重的丢在自己的座位上。吕律调禁不住心里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心说,这二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龌龊?莫不是为了秦雅而发生了误会,要知道,这荀循与秦雅的关系可不一般,而林烈又是专门负责雅的保卫工作,现在,他却让秦雅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被人杀害,这可是二人间再怎样也难以调和的矛盾啊! 吕律调想着,眼朝着帕拉丁的身后望去,见没有陈墨和他那辆陆地巡洋舰的身影,知道他此刻已经赶赴荆轩家中去了。于是想到,不知林烈的怒气会不会是跟他有关?陈墨的脾气也是很犟的呀! 吕律调示意守卫院门的便装特工重新关闭好了大门,于是转身进门意欲向林烈询问些情况,但见他阴沉着脸托着受伤的手臂顾自朝着医务室走去,全然没有停下来搭讪几句的意思,随即也就停下了脚步。 “脚伤可好?” 她向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经过身旁的荀循问道,眼神颇为关切。 “不碍事,养养就好。” 荀循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脚下并没有停下来,吕律调跟了几步继续问道: 听说杀手追踪到了医院,没再伤着你吧? “多亏了老枭他们及时赶到,不碍事,我…一时还死不了!” 荀循的最后一句话说得很酸,他有意没有提到一同赶去接应她的陈墨,吕律调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哦,那…陈墨他?不是和你们在一起吗?怎么,不见他回来?” “这个,我不知道,他接了通电话就走了,急慌慌的,呃?不是博士打给他的吗?你该去问博士才对呀。” 荀循的话里软中带硬,一副酸溜溜的样子,不等吕律调把话说完,便拄着拐杖也向医务室走去了。 不对头啊!这二人到底是怎么了?就算是以往怀有成见,但也不至于冷面相对,看刚才林烈那架势,就差拔刀相向了,这可是个极危险的信号啊! 吕律调心中的疑虑加重,她想自己必须要跟博士谈一谈,而且,立即就谈。 当尹博出现在吕律调眼前的时候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极为普通的老人,一副愁云满面的悲戚神情,博士风采已是荡然无存。她清楚的看见尹博那皱纹深埋的脸上布满了老年斑,满头银发凌乱的垂在两鬓,清瘦的脸颊被衬得愈加的憔悴,眼神之中流露出的悲怆令人心酸 吕律调禁不住眼圈一红,她急忙走过去搀扶着尹博在办公桌后坐下,两眼深情的望着老人。说道: “您该歇会儿了,博士。您年纪大了,熬不了这么久的。” 吕律调嘴上说着,心里却是心急如焚。她知道博士此刻绝对离不开自己的岗位,就算是新来的这两个人能够挑起六处的大梁,但是权利交接最快也要等到明天早上,而今晚的行动能否一切顺利,目前还无法确定。如果依照眼下的情形来看,恐怕是凶多吉少,不容乐观。 “律调啊,原本我在想,一辈子都挺过来了,难道,还坚持不过今晚?可这十几个小时发生的事的确出乎所料,足以将我一生的努力毁失殆尽呐!这可不是我想要的结局,律调,我想有个圆满的收场啊!” “我明白您的意思,博士,我们都会尽力帮您实现这个愿望的。” 吕律调的心几乎要碎了,她对特情战线的残酷留有足够充分的心理准备,但让她没想到的是,一个年近古稀的老特工却还要在自己风烛残年之时,经受如此残酷的考验。此刻她很想劝说尹博放弃吧,一场失利毁不掉他一生的荣耀,但没等她开口,尹博却已经颤抖的说道: “现在看来,恐怕不行了,我不能把国家大事等同于自己的事啊!” “您说的对,博士。” “两位新人都已经到了,陈墨新锐,舒展老道,可堪重任呐。” 尹博的话深深的打动了吕律调,他明白老人的高风亮节是靠自己的行动展现的,只有视国家利益高于一切的人才会做到。于是,她追问道: “您是想…移交权力吗?” 尹博点了点头,将一页拟好的报告递到吕律调的手上,说道: “按正式行文程序发送给总部,一级机密等级。” 吕律调终于明白,尹博将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果然是在考虑着一桩重大的决定。那关乎他一生的荣誉与辉煌,对任何人而言,这都不是一个容易做出的决定,但老人还是做到了。 想到这里,吕律调接过报告,快速的浏览了一下全文,一个名字赫然出现在纸上。他抬起头看了看尹博,意思是在问,您确定自己选中的接班人就是这个人吗? 博士明白吕律调的眼神中的含义,他意味深长的点点头,说道: “就是他,我不会看错的。” 吕律调不再说什么,关于组织机密上的事尹博总是第一个跟她说,但极其自律的吕律调却从不参与意见,特别是当尹博做出决定以后,她总是坚定的执行而绝无二话。 吕律调心情复杂的站起身,没再说什么,她默默的朝着尹博办公室的里间屋走去,机密文件的发送都是从那里进行的。但是,她心里却想,博士的这个决定能被批准吗?总部的指定接班人应该是陈墨,而不是舒展呐! 第二章.难忆往昔(2) 6.2.2 t市环城大道 10:40 好似一滴蓝色的墨水落入溪水里,倏地一下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没留下半点痕迹。标致车刚一冲上城区大道的外环路当即便汇入到了滚滚的车流之中,与前后左右的车辆融为一体奔涌着向南而去,再难从中找出它的身影。然而,荆轩的白色广本却无法做到这一点,在时近正午的天光照射下,它的白色车身就像是一只闪亮的甲壳虫,在车水马龙的公路上分外显眼,隔着老远就能清楚的看见它耀眼的车顶。 舒展在小麦的引导下,见缝插针的穿梭于瞬间出现的空挡和缝隙之中,一路左冲右突奋力追赶着荆轩的那辆白色广本车。同时,他的目光也一刻不停的在车身的左右搜索着,寻找那辆鲜红的本田摩托。在城南茂的停车场外,自它从舒展的身旁一闪而过的那刻起,压力便在舒展的内心里堆积凝聚,并且不停的纠结涌动,迫使他像只猎犬一样嗅着气味,拼命的追赶着那根被远远抛进溪流之中的肉骨头。 有了小麦的“北斗”导航系统,舒展躲过了左拐弯的迟滞与红灯的阻隔,避开了公交车的遮挡和大客车的挤碰,标致车就像是长了对能发射超声波的眼睛,隔着十几米远便能发现刚刚形成的阻塞和空挡,舒展据此提前采取措施,或提速或降速,或者变更道路,标致车灵活的就像一条在碎石遍地水草丛生的河边浅滩里游弋觅食的小鱼,很快便追上了那辆同样以高速奔驰着的白色广本,然而舒展的心一刻也没能放松下来,因为他仍旧没有发现那辆红色本田摩托的踪影。 舒展在与白色广本间隔七到八辆车的距离内死死的咬住它不放,即使是途经路口或是红绿灯的时候也没有丢掉自己的目标。他打算一点一点的靠近广本,以免惊动了同样正在努力接近它的摩托杀手。 舒展想,一旦自己急于靠近白色广本,惊动了摩托杀手,反而会逼迫他提前下手。而车辆密度极高的城区大道就好比一片沼泽,想在烂泥塘伸出援手近乎妄想。到那时,只要枪声一响,湍急的车流就会变成一锅滚开的沸水,自己便如身陷泥潭,想要拔出脚来都很困难,又如何能救援远在十余米外的荆轩呢? 沉住气,一定要沉住气!舒展一边默默的告诫着自己,目光则一刻不停的在白色广本的周围巡视着,一遍又一边,就像一把扫帚,细细密密的打扫着每个死角缝隙里的灰尘,连一根头发也不想漏掉。然而他却不知,就在距离白色广本车不到五米远的地方,那辆红色的本田摩托就隐藏在一辆大型冷藏柜的货车旁,像一只寄生在大鱼身上的水母一样,随着威猛的大货车一路高歌猛进,转眼间便靠近了白色广本。 其实,蓝色标致刚一加入到外环路由北向南行驶的车流当中的时候,藤田便抢先发现了这款虽不起眼却起停、躲绕、赶超绝佳的小车。心说,将车开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境界,不是f1的职业赛车手,就是刚刚在滨海大道上与自己交过手的那辆路虎的车手。想到这里,他当即将本田摩托变换至最靠外面一侧的车道上,躲在舒展视线与后视镜的死角里,悄悄的跟随着舒展向南驶去。一路之上,藤田一边紧紧抓住犹如脱缰野马一般疾驰的250cc摩托,一边寻找着机会借以偷偷的超越标致。 藤田这样做的原因其实与舒展所虑相同,他担心的是一但自己的行踪被发现,无论追逐或是枪战都会在这条外环路上引起混乱,碰撞和阻塞不可避免。到那时,无论是刺客还是保镖都无法实现自己的目的,而唯一能够从中获利的就只有猎物自己了。 藤田一步不落的紧跟着舒展,渐渐的追上了一路狂奔的白色广本。但同时,一个疑问也一直萦绕在藤田的心中。原来,从城南茂的停车场上急起直追的藤田直到迫近了白色本田车的时候也没再发现有第二辆随护的警卫车辆,藤田不禁纳闷,这倒怪了,莫非他们就只派了这一个人来保护如此重要的目标?是疏忽还是藐视?难道,他们竟如此看不起自己的对手吗? 这个想法刚一出笼,窝在藤田心中的怒气便像吱吱作响的天然气灶一样,腾的一声点燃了。非是心高气傲的原因,藤田的敏感和易怒是源于他心里的自卑感和好胜心所致。除了栗原,无论是在远东特课还是在盟军的特战训练基地,藤田找不到一个可以交心的朋友,他把所有人都看做是竞争对手。此前的职业杀手生涯让他养成了独来独往的习惯,成功一票,收获全部纳入囊中,失败一单,两手空空甚至还要搭上性命。并且,就算是买卖也要靠自己去争取,无论大小都是坐等不来的。为此,除了猎物以外,他只有生意上的伙伴和竞争者,所以,他不容自己被小觑。 火一上来,藤田便不再顾忌所谓的战术了,刚刚还盘算好的战法此刻已被他抛在了脑后。不过,好在此刻本田摩托已经迫近了白色广本车,他与猎物之间仅隔着那辆大货车的冷藏柜了。藤田从后视镜中瞥了眼蓝色的标致车,他咬了咬牙暗自叫道,就算你是舒马赫也来不及了,等着看吧!好戏就要上演了。 许多事情就是这样,原本是一介武丑,只有主角儿中场休息的时候才轮到他上场,观众们多会趁此机会续点茶水或是上趟厕所,只要鼓老的鼓点儿一响,正戏开场他便要乖乖下台。不想,而今的文戏演得太久了,乍一开武戏,连锣鼓点儿都有些不跟趟了,更别指望着鼓老镇台了。于是,只好暂且以丑当角儿,能唱到哪儿就先唱到哪儿。单等武生上场,怕这武丑连谢幕的机会都未必能有了。 藤田卖力,红色本田摩托猛一提速,当即便超过了那辆冷藏大货车,跟着稍一偏车身,刺溜一下像只泥鳅一样钻进了两列车道中间的缝隙里,此时他已经在白色广本车后面二三米远的地方了。蓝色标致车里的舒展一眼便认出了这辆红色的本田摩托车,一直紧揪着的心才稍稍放松下来,定睛再看时却见它距白色广本车已有咫尺之遥,心一下子又提搂到了嗓子眼儿。 “注意,前方五岔路口环型岛,距离三百米。” 恰在此时,耳麦中传来小麦的声音,舒展的心才又略略松弛下来。他想,五岔路口的地形复杂,加之车多速度又快,对于不熟悉地形的杀手而言无疑是个天然的迷阵,时机就在眼前,就让决战在此处展开吧!舒展暗自拿定主意,左手抓紧方向盘,右手紧握变速杆,脚下加力,标致车像个蓝色的精灵猛的向前一窜,如鱼儿跃出水面,直向着白色广本车游去。 藤田绞尽脑汁溜边儿贴缝儿的一点点靠近了白色广本,就在他的左手把定车把,探出右手准备去摸身后的西格-稍尔sp2022时,前方的路况却突现异常,逼迫他不得不暂且放弃了出枪的打算。 他看见三百米远的前方出现了一个分为五个岔路口的环形岛,外环路从环岛上空的高架桥上直通过去。白色广本显然想要继续沿着外环路走,只见它变换车道上了通向高架桥的内侧车道,藤田暗喜,心想高架桥上视野开阔更方便动手,现在选好角度,等白色广本驶上桥顶的时候,只要一枪便能要了他的性命。想到这里,藤田下意识的朝着后视镜里瞟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只惊得他手脚冰凉冷汗直冒。 只见身后的蓝色标致突然加速,它连超两辆车后紧随着广本变到了旁边的车道上,转眼之间形势大变,蓝色标致已有机会和白色广本并驾齐驱了。这样一来藤田想要接近广本就必须先要挤开那辆蓝色标致才行,现在留给藤田的机会已经不多了。藤田感觉血往上涌,那辆广本的白色车身在他的眼中变成了粉红色。他咬了咬牙,伏下身体两腿死死的夹紧了车身,手上连轰油门,红色本田摩托便像一匹受惊的烈马猛地蹿了出去。 就在一白一蓝两辆汽车错开一个车身并排行驶到距离桥头还有大约一百米远距离的时候,一直试图靠近白色本田车的红色本田摩托突然从外侧车道挤进了两车之间的窄窄空隙,它用自己的车身紧紧压住了正准备提速赶上前面白色广本的蓝色标致。 危险常常降临在须臾之间,受到挤压的舒展沉稳的松开了紧踩着的油门,让车速暂时缓了下来。但此时的荆轩却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他下意识的向左打轮,白色广本在驶上高架桥之前的瞬间偏离了方向,猛的冲向了旁边的逆行道。 没机会多想,舒展毫不犹豫的猛踩油门,标致像一头突然跃起的羚羊顶向了前面的红色本田摩托。在标致车前保险杠的冲击下,摩托车打了一个趔趄,藤田险些从车身上被抛向路面,他努力压低身体双腿死死夹注250cc的粗大油箱,扭动身体保持住平衡,宽大的轮胎就像粘在了路面上一样,他的右腿膝盖紧擦着地面,车身绕过了前面汽车的尾部,像只低空掠过的雨燕一下子钻进了车流的缝隙,朝着桥下疾驰而去,眨眼间便飞的没了踪影。 蓝色标致独自驶上了弓形桥面的顶端,舒展脑海中闪现着刚刚接近桥尾时的那辆鲜红色的本田摩托,他确定驾驶摩托的家伙正是那个一身耐克运动装的凶恶杀手,他试图抢在自己前面接触到荆轩,而经蓝色标致从尾部的一撞,才不得不钻进桥下,想必此刻已在环岛的五岔路口了。那么冲上了逆行道的荆轩呢?他现在怎样了?舒展的后视镜里没有出现荆轩的白色本田,桥下也没有传来汽车相撞的声响,舒展这才略感心宽。他想,荆轩还在,无论他去了哪里,迟早都会与组织取得联系。而现在,他要做的就是要死死盯住前面杀手的那辆红色摩托,跟住他就能保护好荆轩。 在桥下,静静停靠在路边的荆轩悄悄的发动了车子,他就近钻进了一个岔路口,避开了大路上的车水马龙,径直向自己的家里驶去。 刚才,他幸运的避开了迎面驶来的车辆,越过了逆行道冲向了环岛外的岔路口,在立交桥的下面刹住了车子。 第二章.难忆往昔(3) 6.2.3 b市溪山宾馆总参情报局 10:50 一身白色制服的服务员快步穿过昏暗的甬道,迈步进了一座古色古香的院落,四处守卫的武装警卫们显然对他十分熟络,也不过问更不加阻拦,任凭他在这所紧邻溪山脚下的神秘庄园内自由穿行。 庄园紧傍山脚而建,因而采光极差,即便时近正午,园内却还是日近黄昏的感觉,所以园中四处都还亮着灯。有一束灯光从紧贴着岩壁的一间屋子窗户中透过来,照在来人的脸上,粗略的能够看出他的大致轮廓。来人有五十上下的年纪,络腮胡须刮得干干净净,但还是在两鬓唇上留下了黑兮兮的胡茬儿,给人一种苍老的感觉,但他的腿脚却异常有力,当不输给年轻人。 这是一座依山傍水而建的小楼,楼旁有一条瀑布汇成的小溪,溪山便由此得名。而这座小楼便被称作“溪山小楼”。而今正值初春时分,山上积雪还未完全融化,所以瀑布的水流尚小,流水声也就没有那么悦耳了。 他轻轻推开小楼的大门进了正中的堂屋,眼前是一个借山而成的天井,四周高起两层的小楼。来人正欲转身去扣首层第一间的书房门,却听见一个冷冷的声音从堂屋的角落里传来,已经举在了半空中的手又收了回来。 “老窦,怎么还来打扰老帅?还不去忙活着开饭!” 服务员转过身来,朝着黑影里笑了笑,说道: “哦,是童秘书啊!你饿啦!这还没到开饭的时间呐!要不,你先吃去?” 说话间,一个瘦瘦的身影从角落里走了出来,远远的站下打了个哈欠。 “别啦!老帅都还没吃呢,我这做秘书的怎么能先吃呢!” 老窦举了举手上托着的一个保温瓶说道: “呵呵!其实早一会儿晚一会儿的也没啥关系,喏!我是给老帅送点参汤来开开胃的,要不,你也来点儿?” 童秘书朝前走了几步,凑近保温瓶闻了闻,摇摇头说道: “不了,还是给老帅喝吧,咱受用不起。” 老窦呵呵笑了笑问道: “总政来的人还没谈完吗?” “没呐!没有个把小时是完不了的。” “那也不能不吃饭呐!这样吧,童秘书,不如我把饭送到书房吧,让老帅和总政来的客人边吃边谈,不也挺好嘛!这样,你不也就不用再跑饭堂去了。” “那当然好,你去问问老帅?” “好嘞!老帅肯定答应的。” 老窦说着,回身去敲书房的房门,几下之后,他并不等房内应允,便径自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并且反手将房门关闭了。 童秘书微微摇了摇头,脸上现出一种难以捉摸的表情。他回转身来到角落里的办公桌前坐下,伸手点亮了休眠状态下的电脑屏幕,荧光立时照亮了他的脸。 童谦四十岁左右的年纪,眉清目秀文质彬彬,典型的文职军人形象。作为总参情报局里主管军情谍战的高级秘书,其能力修为可是非同一般。抛开他的教育背景和从军经历暂且不说,但说他能在老帅手下做秘书这一点,就已令人叹为仰止的了。 此时,童谦独自坐在那里思前想后的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以致电脑的屏幕都已自行进入了休眠。他在为一个独立作出的决定下着最后的决心,那是他作为总参情报局主管领导秘书的责任。但是确切的讲,他也有越权之嫌。如果此番决定正和老帅之意,那么,此后他将会获得更大的决策空间,如果相反,短期内他只能做些情资提报或是建议转达等文秘方面的工作了,这对于一个秘书而言,那将是一个永久的烙印。 童谦再次细读了屏幕上显示的那份发自总参六处的任命申请报告,心下里揣摩不出六处主管尹博的意图。起初他刚一打开这份申请报告的时候还以为是对方笔误,但细读之后,他认为对方的意图明确,理由也讲得充分合理。只有一点使得报告中的所有理由都黯然失色,它违背了领导的意图。老帅的计划是:由年轻的陈墨接替年老的尹博执掌六处的帅印,而不是舒展。 在童谦看来,陈墨作为新人尚无精彩的事迹可供圈点,但那个舒展的确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多年在海外从事特情工作,经验和能力皆首屈一指,并且功勋卓著。南联盟的那次行动,不仅击落了f-117“夜鹰”隐形轰炸机,并且还获得了精确制导导弹的雷达系统,这让中国的导弹精度提升到了五米之内。由此,令他跻身《无间十二谍》的第六位,成为最为神秘的“第六谍” 但影响他仕途的恐怕也正是这个原因。因为迄今为止,还没有哪个常驻海外的特工能走上领导岗位的,况且,舒展的恩师,业内尊为“大师”的高级特工至今仍然潜伏海外。所以,舒展可以成为业务体系上的高级特工,却难以坐上统辖全局的领导岗位。这是不成文的惯例。 提起“大师”,童谦不由得想起了有关尹博与外另两位传奇人物的神奇传说,而这些传说的主人公便是三十年前便已蜚声谍海的《风华三杰》。在那个特殊年代里,由这三人联手开展的谍报工作屡次在国家危难之时提供了准确的情报,避免了全面战争的危险,并多次挫败了外部势力的颠覆阴谋,保卫了国家的安全、维护了国家的尊严。此后的四十年间,他们三人分担起了不同领域的情报工作,依旧屡创佳绩战果辉煌。《风华三杰》的称谓更是声名显赫。 这三人中排在第一位的是一名职业会计,由于清心寡欲高深莫测因而被尊崇为神,绰号“财神”。既然为神,自然高高在上,至今没人知道他的真实面目。 “大师”排在三杰之二,因为外形俊朗,举止潇洒,谈吐儒雅,故而被尊推为师。只因他千里挑万里选,觅得高徒舒展,并且倾囊而授,所以是三人中最有成就的一人,也算得实至名归。再看舒展淡定从容、挥洒自如的风格,尽得真传,已颇有大师风范。 尹博是三人中历练最久,亦是最因循守旧的一位,他的生活经历最为简单却也最为坎坷,但尹博为人厚德载物,能忍人之不能忍,能予人之不能予,所以受人敬仰。因其常以经验授人,故而在军中拥有“博士”的美誉。 童谦想,说起这三人间的友谊和交情不比亲兄弟差,所以,尹博推举舒展做自己的接班人也就无可厚非了。 但是,老帅指定的接班人陈墨又该如何处理呢?童谦犯难。这个陈墨入行时间颇短,关于他的身世知之甚少。他与老帅之间到底有什么渊源?至今无人知晓,这在童谦看来也是一个谜。但出于对领导的尊崇,他不敢轻易推翻领导做出的决定,更何况是大名鼎鼎的老帅呢? 老帅,总参情报局的军情谍报主管,姓古名谱。身边人习惯称其为“老帅”,一方面因为年轻时极帅,二来因为长期统帅军情工作,故而得名。但较生疏的部下还是称其为古总,意指其总领情报部的谍报工作。 据说古谱的传奇经历又在《风华三杰》之上,但知情者寥寥无几,碍于其身上的保密度极高,且至今仍在发挥着关键性的作用,因此,凡略知一二者皆对此讳莫如深,从来也没人谈及。如有新人加入时出于好奇而问及此事,大都摇头笑笑说,以后慢慢便知,不可再到处打听哦!但有资格能够如此做答的人已越来越少,而服务员老窦便是其中之一,由此可见他与老帅的亲密程度,这也常令童谦汗颜。 “跟老帅讲妥啦!就在书房吃,您等着,童秘书,我这就送饭来,先喝碗参汤开开胃。” 老窦大大咧咧的从书房里退了出来,他笑呵呵的给仍旧苦思冥想的童谦端上一碗盛好了的参汤,放下时顺便朝着电脑屏幕上瞟了一眼,他看见了申请报告上的两个名字,陈墨和舒展。 童谦点头称谢,眼望着书房心中暗想,这总参反间局来的人果然好大面子,难怪被人称作“御使”,当真有钦差大臣的风范呐。 第三章.谁与争锋(1) 6.3.1 t市先锋雅居小区 11:00 门廊的右手边上是tcl的三联夜明开关,九瓦的圆形小吸顶灯为四平米左右的玄关提供了充足的照明。借着灯光,荆轩踢掉了脚上的ecco休闲鞋,拉开磨砂玻璃的平开门,把风衣平整的挂在走入式的衣帽间里,然后光着脚朝着客厅走去。经过吧台时顺手抄上一瓶凡丁.努瓦酒庄窖藏的九二年产的红酒,一屁股坐在北欧风格的原木色布艺沙发上,将装有超薄笔记本电脑的cuci皮包靠在沙发旁。 也不用杯子,他拔掉酒瓶上的橡木塞子,也不用杯子扬脖灌进了一口。涩涩的酒浆先酸后甜直冲鼻孔,香气散开回味绵长,他忍不住又喝了一口,这才放下酒瓶稍稍的松下一口气来,脚下的松木花纹复合地板暖融融的包裹着地面,这让疲惫的荆轩颇感温暖。 离家许久,窗子上还挂着厚厚的窗帘,即便时值正午也透不进一丝光线进来。他不想招惹麻烦,所以也不开灯,就这么摸黑坐着,直到眼睛逐渐适应了屋里的昏暗,封闭的空间便从眼前拉伸开去,卧室阳台,墙壁地板一幕幕的场景开始熟悉起来,而这时,倦意却又开始袭来。 他不打算就这么睡去,一整夜忙于科研再加上一个上午的疲于奔命,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是脏兮兮臭烘烘的,于是他起身朝卫生间走去,想冲个热水澡放松一下疲惫的神经。此时的他无论如何也无法静下心来,他想,必须先联络到秦雅,和她一起把今天发生的事情理理清楚。 卫生间里的小夜灯渐渐的由暗到明,照亮了由暖色的斯密克瓷砖覆盖着的浴室墙壁和它下面的toto浴缸,温暖的水流从入墙式的kole龙头里喷涌出来,很快便淹没了他平躺着的身体。不觉间,混沌的记忆也向水一样充满了脑海,疲倦的荆轩泡在浴缸里沉沉的睡去。 瑞士-伯尔尼 二十年以前 相比之下,虽然日内瓦拥有更高的知名度,但伯尔尼才是瑞士的首都,它朴实无华的隐身在和平之都的身后,悄悄的绽放着迷人的欧陆风情。在这座城市里你看不到摩天的高楼大厦、也感受不到激烈的政治氛围,更嗅不到奢侈的铜臭气味。然而它却是欧洲最平和、最安逸、最浪漫、最迷人的一座城市。 十二世纪的瑞士,在有了苏黎世和日内瓦的时候,伯尔尼却还只是河流边上的一片森林。当时的人们是为了抵抗外族野蛮的杀戮与掠夺,才在aare河的转弯处零零星星的建造起了一些借以防御栖身的简陋木寨和要塞,随后它迅速的扩大连通,逐渐发展成为一个坚固的城堡,进而成为了瑞士人心目中最安全、最美丽的家园。这便是后来的瑞士首都,伯尔尼。 荆轩在欧洲留学期间曾去过伯尔尼很多次,每次他都会登上城中大教堂的顶端,从那里欣赏由红色砖瓦砌成的古典建筑,并且近距离的领略那湍急的河水横穿城市时的动人情景。在上个世纪的一个温暖的冬日里,当他最后一次徜徉在aare河边,正准备用相机记录下这座城市所特有的中世纪的典雅和欧洲小城的从容与浪漫时,他有机会结识了年轻而美丽的秦雅。 按照观光指南上的介绍,荆轩打算搭乘公车去著名的玫瑰园,那里万花盛开的美景远近驰名。当他沿着阶梯向aare河畔走去的时候,他的心情就象是casino剧院门前广场上那随着音乐一起舞动的喷泉一样激荡,而恰恰是在这个时候他的目光却被广场街边上一家悬挂着巨大招牌的小店吸引了。 那是一面足有四米长一米宽带有火焰飞边的吊旗,黑色旗帜上斗大的白色“秦”字在午后明媚的阳光里分外醒目。于是一种源于同一种古老文明的炙热情结被突然点燃了,那一刻他感觉矗立在自己身后的已不再是阿尔卑斯山和伯朗峰,而是八百里秦川和万里长城。 以侨民身份居住在伯尔尼的秦雅作为掩护在那条老街的斜坡上开了这家小店。 这是条蜿蜒二公里长的商店街,在中欧风格的拱形长廊下,别致的橱窗一家接着一家。其中有疑似朱古力统治的甜饼店、也有性感狂潮席卷的时装店,更有异域风尚君临的淘宝店。但是这家饱浸着秦刚汉烈、唐隽宋雅的中国工艺品小店却独树一帜、闻名遐迩,它仿佛是闪耀着中华悠久历史的文化火种,在蕴含着欧洲文明的静寂城堡里星星点点、熠熠闪光。 荆轩轻轻的推开店门,牵动了吊铃一阵乱响。 “下午好,欢迎光临。” 一个甜美的声音传来,他看见了秦雅美丽的眼睛。 水温逐渐冷却已经接近到体温了,荆轩猛地打了个激灵从睡梦中醒来,他稍稍缓了缓神,重新将思绪拉回到眼前。 秦雅迷一样的人物,她会不会通过别的方式与自己联系过呢?荆轩猛的想起他们夫妻二人平时也经常通过msn或是电子邮件进行交流。立时困意顿消,他匆匆洗过之后擦干了身子。 带着水印的脚步无声的踏过印茄木的旋转楼梯延伸到了二楼,羊皮罩的落地灯把书房烘托得暖融融的。久未居住的房间里,风穿过闭合不严的窗缝儿吹动着纱帘微微抖动,但这没有引起荆轩的注意,在他的脑海里还是秦雅挥之不去的影子。 他将笔记本电脑放在了枫木班台上,然后启动了电源。点亮的液晶显示屏上显示出有七封未读的电子邮件,其中一封发自昨晚二十点三十分,邮件除了正文之外还带有一个附件,发件人署名“秦雅”。 荆轩 明晚午夜之后的五个小时中将会有重要的信息传来,那将是个你意想不到的惊喜,能一同见证这个美好时刻真的是我们一生的幸福,为此我盼了很久,相信你也一样,让我们共同期待吧。(随附的附件留到事后我们一起打开吧,那是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快乐。) 信息接收的细节安排由我全权负责,勿忧! 爱你 秦雅 读过秦雅发来的邮件,心中似乎安定了许多。加上刚刚经过热水的浸泡,疲惫的身体稍稍得到缓解之后,现在饥饿感又随之而来。想到秦雅邮件中提到惊喜,他略微有些兴奋,想到那或许就是秦雅呕心沥血才获得的航母技术情报,心中顿生感慨。 是啊!她为此奋斗了半生,成功就在眼前又怎能不让她激动呢!只是这封邮件中似乎还隐含着另外一层意思,这让荆轩虽有触动,却猜不透她的意欲所指。 他按照秦雅的意见,没有打开那份附件便合上笔记本电脑,关闭了地灯之后荆轩返身下到一楼宽敞而简单的餐厅里。这时距离秦雅被刺已经过去了将近12个小时,而他,荆轩,秦雅的丈夫对此却还一无所知! 高大的ge冰箱里空空的没有多少可以即食的食品,更没有新鲜的水果和蔬菜。无奈,他只得取出了一听百威啤酒、一支杯面和一个生鸡蛋放在餐盘内,然后,取出电水壶,放在teco水槽中,接满了一壶水,放到加热座上,揿下开关等水煮沸。这就是他的简单晚餐了。不懂得如何照顾自己的航母专家,离开了裴佩的照顾便连一顿可口的饭也吃不上。 第三章.谁与争锋(2) 6.3.2 t市先锋雅居小区 11:10 换了一身牛仔装束的藤田远远的停好了推在手里的自行车,然后溜溜达达的横穿马路来到了小区的入口前,他耸了耸肩上的背包,隔着窗子朝门卫室里望了望,只见一个上了几岁年纪的保安正低头坐在窗前憨憨的午睡,小区的大门洞开,警卫形同虚设。 他回过身又朝着这片超大体量的独栋别墅区里看了看,立时顿生感慨,心说,生在中国大陆远比在日本幸运,在那个狭长的列岛上,无论在哪座城市里,就算罄尽自己半生血汗怕是也难置下如此宏大的豪宅啊! 令藤田触景生情砰然心动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他平生两大夙愿之一,娶到栗原纯美做自己的新娘。而在此之前,他必须置办下与她相配的房产,他藤田秀的府邸可是不能够将就的啊! 于是,他又朝小区里面走了两步,细细打量起这座算不上豪华的民居来。但见浓荫蔽天,碎石漫道,左弯一架春藤攀爬的凉亭,右转一潭泉水喷涌的池水,远望栋栋楼宇错落有致,近看家家门户门窗紧闭,轻嗅新绿吐翠花沁馥芳,细听风拂水漾柳摇泉唱。正是春困的正午时分,小区内安静的得一个人影儿都不见,连鸟儿都躲到高高的枝头上午睡去了。于是,他按下心头的杂念,思忖道,正是乔装潜入的大好时机!事不宜迟,赶紧行动。想到这里,他悄悄迈步上了小区门卫室前的台阶,轻轻一推微合着的屋门便无声的敞开了。 二十分钟之前,摩托车尾部被蓝色标致狠狠的一撞,藤田冷不丁的一栽歪身子差点撞下车来。他拼命的稳住胯下的这辆红色本田摩托,像要驯服一匹受惊的烈马一样,却不想又差一点撞上正前方行驶着的那辆冷藏货柜车,车轮擦着他的肩膀滑过,几乎令他命丧车轮之下。这已经是他出世以来经历过的最糗的境地了,这让《新贵十三屠》里位居十一的杀手分外难堪,那一刻他甚至怀疑,这个先驾路虎后开标致的家伙没准也是“十三屠”里的人物吧! 在他的杀手生涯里能够跻身《新贵十三屠》既是他的荣耀也是他的负担,每每接受一单生意时他都会想,以“十一屠”的身份应该如何把活干得再漂亮一些才能不辱没了自己的名份。这无疑增加了他的作业难度,而当他的期待稍有落空的时候,便又自信心受损感觉失落。如此心态制约了他的发展,所以,他一直停留在“十一屠”的位置上,难以超越。 几番摇摆之后藤田总算控制住了摩托车的姿态,但他却错过了冲上高架桥的机会,汹涌的车流从他的身旁驶过,再没有空隙可以让他钻了,于是他只得摆头向右,从桥口处一头扎下了立交桥,一路狂奔着直朝着桥下的环岛冲去。 再让过了最初的两个岔路口之后,藤田在第三个路口处闯了进去,他以为从方向上看,这条路必定与立交桥平行,只要沿着这条路一直跑下去,就必定能够到达两条路的交汇处。不想,等他冲过这段路之后才发现,出现在他眼前的却是一条窄窄的小巷。 藤田在巷口停下车,抬眼朝巷里望去,只见巷子的两旁挤满了摆地摊儿的商贩,他的250cc摩托在这里根本就寸步难行。虽然道路阻隔,一时难以追上白色本田车,但藤田却也觉得心宽,他相信即使自己被那辆蓝色标致车跟踪,它也绝对闯不进这条小巷中来,这样反倒后顾无忧了。于是,稍稍观察之后,藤田便将摩托车推进了小巷深处的一条狭窄胡同里。 两分钟之后,换了一身黑色牛仔装束的藤田推着一辆七成新的十二档变速自行车溜出了胡同口,他的肩上多了一只双肩背包。他把那辆惹眼的红色摩托丢在了正面临拆迁改造的这条小巷中的一户人家的院门口,却顺手牵羊的推走了这家的一辆自行车,肩上的背包里则藏着那只m25狙击步枪。 还是依靠他留在白色广本上的跟踪器,藤田一路骑行追踪寻找。居民稠密区里自行车反倒比摩托车便捷省时,靠着手中的跟踪器和gps定位系统,穿街过巷的藤田很快便找到了荆轩所在的“先锋雅居”的门前。原来,他丢失了目标的那座立交桥距离此地并不算远,骑车走捷径至此几乎没费他多少时间。他若无其事的在小区对面的街边立好了自行车,面对幢幢新楼栋栋别墅,藤田稍稍有些犯难。如何才能找到荆轩的家呢?等他在遛过街道来到了小区门口的警卫室门前时,他不由得灵机一动,计上心来。 在时下大城市的人们眼里,这个浑身精健肌肉面孔黝黑的年轻人,不用听他说话的口音便能断定,他必定不是本地人,加之他一身的牛仔装束,就更像个进城打工的农民工了,无论如何也与这座名贵豪宅小区的业主形象挨不上边儿。所以,从瞌睡当中醒来的保安猛的见一壮汉身背双肩包站在自己眼前时,不由分手的厉声呵斥道: “哎?你!怎么跑这里边说话来啦?去、去、出去。” “对不起,劳驾,跟您打听一下…” 藤田口齿僵硬的想把自己的意图讲明,他以为这样一来,这家伙就不会为难自己,毕竟是个社区物业的保安,看他的样子已经到了除了吃就会睡的年纪,所以,藤田想要尽量避免惹出麻烦。但他的想法却被对方粗暴的反应彻底粉碎了。 “出去!听见没有?哪儿那么多废话。赶快,别让老子费事,快…” 保安呵斥的尾音儿在颈间飘过一丝凉飕飕的风儿当中消散了,一柄锋利的短剑抵在了他的颈动脉上,薄薄的剑刃像是有意亲善他的耳根一样,把逼人的寒气直送到他的脑顶上。保安像遭了雷击一样浑身一哆嗦,他下意识的张大了嘴巴,可不等他把“妈呀 !”叫出口,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在耳畔低沉的喝道: “别嚷嚷,不然切了你的脑袋!” 握在藤田手里的正是那柄名为“落叶”的短剑,他在恫吓对方的时候还有意的松了松握着剑柄的手,可那又薄又滑的剑刃还是自己往肉皮里钻,以致于藤田真的担心会给他蹭出血来。 “睁大眼睛看仔细,告诉我这辆白色广本的主人住在那套公寓。” 藤田说着,将一个纸条送到了保安惊恐的眼前,那上面记着荆轩的汽车牌照号码。 “好的,好的好的,我查一查。” 保安俯首帖耳的眨眨眼睛,头动也不敢动一下,伸手拉开抽屉去取那册小区业主车位登记簿。藤田扫了眼窗外,收了短剑,低声喝道: “赶快!” 藤田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出了警卫室,他回过头冲着惊魂未定的保安笑了笑说道: “谢谢啊!下次来恐怕还要麻烦你。” 保安尴尬的点了点头,应道: “不客气,呵!不客气。” 窝了一肚子气的保安没敢抄起电话来报警,他对于闲时乱逛的农民工存有偏见,他认为他们多半会为一点小事铤而走险,所以,最好还是别去惹他们。这个自称是来走亲戚的家伙,没准啥时还会再来,而自己却还指望着这碗饭养家呢!理他干啥?这帮孙子!他在心里骂了句之后,又合上双眼接着瞌睡了。 第三章.谁与争锋(3) 6.3.3 t市先锋雅居小区 11:20 一只带着黑色绒线手套的手轻轻的推开了二楼书房的断桥铝合金窗,紧接着一个人影闪了进来,轻盈的像只猫一样悄无声息。 套头的绒线帽遮住了他的脸,仅仅露出的两只眼睛机敏的检查着整个书房。房间里保持着清新的空气,淡淡的古龙水的气息飘忽其间。 此人不吸烟!藤田得出了他的第一印象。 书房摆设得整齐干净,装修设计简约随意,满铺的原木色复合地板透着原始的古朴,胡桃木的房门和家具构成了装饰的基本色调,白色的门口以及淡蓝色的墙壁略显忧郁。 思维敏捷、条理清晰!藤田继续着他的判断。 整个书房因为配置了较少的家具而显得有些空旷,临窗是一整排胡桃木贴面的板式玻璃门书柜,从屋顶直落至地面占据了整面墙壁。书柜里除了各种工具类书籍之外,旅游手册、专业影集和动漫类的手绘作品占据了绝大部分空间,可以看出绘画和摄影是房间主人业余休闲时的偏好。 感情丰富、充满浪漫情怀!藤田就快要得出结论了。 叮咚! 突然,楼下传来门铃声,打断了藤田的思路。他机敏的作出了反应。在迅速贴近门口的同时,装了消音器的西格-绍尔已经擎在手上了,只是加装了消音器的枪管让他略感不便。 通过书房敞开的房门,从旋转排列着的楼梯板的缝隙望去,他看不到公寓一层的全貌,只能观察到客厅当中的一小部分,公寓的入户门不在他的视野之内。藤田集中精神竖起耳朵,听见公寓的主人从客厅另一端的敞开式餐厅走出来,从他迟疑的脚步声中藤田感觉出了他的紧张。 这时,惊魂未定的荆轩透过门镜看到了一张陌生的脸。他不确定,来人是敌还是友,而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藤田矮下身体,慢慢的移动到楼梯口,下面八十平米的宽敞客厅里无遮无挡,从这里他能清楚地看到公寓的前庭。 这时,身后窗子边上厚厚的驼色平绒窗帘一阵轻微的抖动,立时引起了藤田的注意,但老练的他没有立即做出反应,而是稳住身体佯作不知,敏感的神经却早已伸出了触角。 哦!后颈处轻轻拂过的风是从敞开的窗子吹来的,那是他急匆匆进入书房时未及关窗造成的。 心略微一宽,随即又把注意力重新转向楼下。此时,荆轩正紧张的透过门镜向外观察。藤田心想,门还没有开,看来这家主人已成惊弓之鸟,但门外来人肯定会给自己增添麻烦,单等他一现身,就先放到他,至于这公寓的主人嘛!就好对付了。藤田的想法刚一落定,便听见身后的落地窗帘再次发出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 不对,藤田的心里猛的一沉,这么微弱的风是吹不动这么厚重的窗帘的! 他下意识地回头想察看一下身后的动静,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隔着套头绒线帽的脸颊触到了一件冰冷的东西!立时,冷汗遍及全身。颈肩处的旧伤再次发作,手臂象触电一样的阵阵发麻。 他脸上触到的正是伯莱塔px4的冰冷枪管。 陈墨在得知航母专家途中遇袭的情况后,按照尹博的指示,当即告别了荀循和林烈,依照吕律调提供的地址,借助陆地巡洋舰上的“北斗”导航系统他很快就找到了荆轩的公寓。 陈墨赶到了荆轩的公寓小区时没有惊动门卫的保安,而是将车停在了小区的门外,然后独自悄悄的溜进了小区。 时值正午,小雨零星。中产阶层的业主们重复着惯常的生活模式。男人上班、女人逛街,孩子上学、老人午睡,小区里出奇的安静。这使他很容易的对整个小区的外围环境做了仔细的检查。没有发现任何可疑情况。为了不引起别人注意,他撑起雨伞在荆轩公寓门口的公园长椅上坐了下来,细细的观察起小区的房型特点和布局情况。 小区里完全是独立的四层小楼,每座小楼分别由两户跃层构成,荆轩住在一套一跃二的别墅内,楼栋的入户门是钢制的防撬门,一层的窗户全部装有钢制护栏,只有二层的窗户可以进入,于是他决定悄悄潜入室内隐蔽起来,从暗中保护荆轩。 已对荆轩公寓仔细检查过后的陈墨藏身在了二楼的书房里,荆轩回家的时候他没有现身出来。出于和舒展同样的理由,陈墨想在荆轩不知情的情况下更容易提前发现杀手,此外更深一层的原因则是,陈墨想要亲手抓住那个在“蹊径书吧”里逃走的杀手,给秦雅报酬。他想,眼前这间位于二楼的书房应是杀手借以进入公寓的必经之道,理由也很简单,对自己方便的对敌人同样方便。于是,藏身窗帘后的陈墨悄然设伏,粗心的荆轩竟然没有察觉。此后没多久,杀手果然出现了,这让陈墨侯了个正着。 当枪顶在头上的时候,藤田没有轻举妄动,西格-绍尔仍旧紧抓在手里,他清楚背后的来人是不会随便开枪的。因为就在此刻,他听见了公寓主人打开公寓大门的声音。 又一个身影出现在了一楼的客厅里,来人的手上赫然端着的是一支瓦尔特p99型全自动手枪。 藤田睁大眼睛盯着楼下,他看见公寓主人被逼到了大厅的一角,而来人则以自己的身体做掩护,犀利的目光正朝着楼上扫来。藤田暗叫,脱身的机会来了。 陈墨隐身在藤田的身后,“风暴”顶住藤田的后脑,视线被暂时阻隔了,他看不到刚刚闯入的持枪者。而此刻,对方却抢先发现了楼梯上面黑衣遮面的藤田和他手中银晃晃的西格-绍尔。 嗒嗒! p99的两连发点射声音震耳,子弹擦过旋转楼梯的悬吊钢丝爆出一串火花,随后深深的嵌进墙里。 几乎就在对方射击的同时,藤田本能的将头甩向了左侧,让出的空档刚好让陈墨看到了射击者的脸,那情景令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手持瓦尔特自动手枪向自己开火的竟然是在海南机场候机厅里那个向他讨教遥控直升机操作技巧的中年人。 陈墨的惊诧令“风暴”偏离了方向,藤田充分的利用了这短暂瞬间,就在p99的枪声响起的同时,他迅即地就地转身,像急速旋转的陀螺一样,左肘狠狠地击中了陈墨的面颊。 陈墨重重的向后倒去,身体沿着楼梯仰面滑向楼下, 砰!砰!砰砰! 手中的“风暴”迅即调整方向,陈墨双手握枪向着书房门口连发数枪,而此刻那里早已没了人影。 陈墨沿着昏暗的楼梯向下滑落得时候,舒展注意到了“风暴”攻击的是与自己同样的方向,于是引枪不发,用身体护住了角落里的荆轩,等到从楼梯上旋转而下的人影一个鱼跃而起的时候,两枪相对的舒展立时认出了陈墨。 “别开枪,总参六处舒展,自己人。” 舒展亮出了自己的证件,陈墨压住心头怒火,也不搭话,狠狠瞪了舒展一眼便一纵身蹿出了门外。等他来到院中朝四下里看时,已没有了刺客的踪影。 返身回到客厅里的陈墨擦掉嘴角渗出的血迹,口中忿忿的问道: “既然知道我是谁,干嘛还朝我开枪?” “楼上光线很暗,看不清楚,就见那家伙的枪亮闪闪的。”舒展解释道,“直到你从楼梯上滑下来,我才发现你们是两个人。” “从海南机场开始,你就在跟踪我?” 陈墨怒气未消的质问,舒展笑了笑心平气和的解释道: “不是跟踪,是搭档,本来应该在飞机落地之后一起去六处报到的。” “搭档?我们是搭档!” “对,我知道你叫陈墨,海航的武直飞行员。只因中途被告知秦雅遇刺的消息,才临时改变了计划。” “哦?原来,你早就知道秦雅遇刺的事啦?” “飞机落地前才得知,所以,急忙赶去护送这位航母专家。” 说到这里,舒展回身招呼角落里的荆轩,却发现他如遭雷击一般的呆立在那里,泪水已经止不住的溢出了眼眶。他从陈墨和舒展之见的无意对话中听到了这个噩耗,虽然早有不祥之感,却没想到竟是如此残酷。夫妻二人,未见一面已是阴阳永隔。荆轩几乎被击垮了。 “嘿!教授,你…不舒服吗?” 陈墨一个箭步跨过去架住了摇摇晃晃的荆轩,舒展则在一旁暗自懊悔。当他看到荆轩的强烈反应时方才察觉出,原来荆轩尚不知晓秦雅遇刺的事情。于是,他连忙接过陈墨的话头建议道: “教授一夜未眠,加上一路追杀,想必非常劳累了,陈墨,我们还是赶紧护送教授返回处里吧。” 陈墨嘴上没再说什么,只是点头表示同意,但他心里在想,荆轩在海外时确实在著名的大学里做过教授,但回国以后便很少有人以教授称呼他了,舒展如此叫法,只有一种解释,嗯!此人对秦雅夫妇以及“蓝海之心”小组的了解可谓不浅,如此看来,此人的来历可不简单呐。但转念又想,此人声称前去保护荆轩,为何还是航母专家身临险境,竟至孤身逃脱呢?我看你不会是个绣花枕头吧! 陈墨让荆轩暂且坐在客厅沙发上休息一下,自己则留在公寓的门口警戒着外面,舒展上到二楼仔细的检查了每个角落,锁好门窗,然后带上荆轩的笔记本电脑来到门口。 “笔记本留给我,教授上我的车,你的车在前面领路。” 由于陈墨已经受命领导“蓝海之心”小组,所以,他当仁不让的对舒展发号施令道。舒展觉出对方仍旧在为刚才的事感到恼火,也不在意他的强势做法,只是低调的点点头没再说话。 陈墨也觉出自己话说得有些生硬,于是在接过舒展手中的笔记本电脑的时候他眨眨眼睛说道: “你看得没错,那家伙拿的是支西格-绍尔sp2022,银色的”。 第四章.新锐奇谋(1) 6.4.1 t市喜来登大酒店 11:30 800800的乳白色大理石地面像一张硕大的棋盘,黑色的填封胶条横平竖直的整齐排列,经纬分明,人走在上面犹如大号的棋子一般。小个子浩志跑来跑去的像个初次出门的孩子,欢快的脸上总是挂着笑容。栗原坐在大堂等候区的沙发上,远远的看着浩志在前台办理入住手续。脑子里却在体会着“老爹”话里的含义。 飞机落地之后趁着浩志去取行李之际,栗原再次联系了中情局的潜伏特工“老爹”,不过这一次她是直接打给对方的。 “喂?请问,哪位找?” 电话里的声音懒洋洋的,听上去很遥远,有种飘忽不定的感觉,像是看不见的魂魄游荡在周围。栗原略感紧张,她同广濑讲话时也不曾有如此森人的感觉,莫非…这就是常年潜伏在一线的高手所独具的那种摄人胆魄的力量?没时间多想,栗原稳住心跳平静的说道: “啊,您好,我是栗原纯美。” “哦,已经倒了吗?” “是,已经到了。” “旅途怎样?感觉还好吗?” “谢谢,非常好。” “哦,那你可要准备转换一下心情了,北方的天气可不比南方啊。” “是,已经感觉到了,这里的湿度比预想的要大得多呀!” “连阴雨嘛!在北方很少见的,唉!这年头,真是的,漏了不少家的屋顶啊!” “应该不会下太久吧?听预报说今夜就会转晴的。” “你说的那已经是旧闻了,肯定不会了,现在的预报多数不准,最近一小时的预报说,今夜!肯定还要下的。” 对方在说到“今夜”的时候,有意将语气加重。栗原明白对方的用意,趁机表明了心意。 “哦,这样啊!那么…能否赶在雨夜之前与您围炉一坐,畅谈一番呢?” “喔…还是等到雨过天晴之后再说吧。” 对方在蜿拒的时候丝毫也不犹豫。 “怎么?您…不方便吗?” “嘿嘿…,到也不是,有些功课你最好提前做了,不然,即使我们坐下来也很难找对话题。” 对方狡黠的笑了笑,那笑声听起来与他讲话时的声音大相径庭,很无赖的样子,栗原想不出到底哪个声音才是他的原声。 “哦,先生是担心我的资质修为不足,怕我露怯。” 栗原以守为攻的的揶揄了对方一下,“老爹”敏感的听出了话外之音,于是,语调又恢复了开始时的空洞和缥缈。 “到也不是,打个比方,好比你在家中宴请宾客,必须先拟好菜单才好与厨师详谈,不然再好的大厨也难做出和你胃口的大餐呐。” “明白先生的意思了,只是…做菜要有原料…” 栗原趁热打铁,她想,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如果“老爹”此时不愿见面的话,能够争取到他的资讯支持也是好的。没想到,听她这样一说,“老爹”痛快的答应了。 “材料我来提供。” “何时?” “马上。” “很好。” “那么,我们稍后再谈。” “拜。” “再见。” 浩志在远处晃动着手里的钥匙牌,显然他已经办好了入住的手续。栗原站起身拉着行李箱朝大堂中央走去,那里并列着两部观光客梯。 “都好了,栗原小姐。三十四层,相对的两套房间,两面的风景都可以看到。嘻…当然,有一半的风景在你那边,除非你不同意我进到你的房间去,嘻…” 浩志一走进电梯就抑制不住兴奋的对栗原比比划划的说着,还笨拙的开着玩笑,他对成熟女性的私密房间充满了好奇和期待。栗原很喜欢这个小弟弟一样单纯的小伙子,他脸上的笑容好像久违了的阳光一样温暖人的心房。 “当然可以到我房间里来啦!浩志,你是我的小弟嘛。” 浩志的脸上笑成了一朵花,他假装得寸进尺的接着问道: “这两套客房,我可以挑吗?” “当然可以,随便你,愿意住哪套都行。” “多谢栗原小姐。” 浩志说着深深鞠了一躬,很正式的样子,就在这时,栗原包里的手机发出蜂鸣。 嗡… 栗原取出手机,点出一行短信。她背过身去悄悄看了一眼。 “哦,栗原小姐好忙啊!” 浩志向栗原手上的手机瞥了一眼,嘴上嘟囔着,转身望向窗外。蜿蜒金河在脚下渐渐拉长,像一条闪亮的带子在雨雾之中伸展开去。 栗原清理了手机屏幕,一个名字留在了她的脑海之中。“老爹”提供的素材恰与她的预想不谋而合。在她掌握的“蓝海之心”小组成员中,这个人是唯一还没有被涉及到的人物,所以,她将动手烹制的大菜,必须要以这个人作原料了。 栗原想,安顿下来之后,应当立即拟定行动方案。藤田君已经被挫折消磨的快要失去斗志了,必须给他一次证明自己能力的机会。 栗原自己也觉得奇怪,这还是她落地以来第一次想到藤田的名字。在此之前,她几乎忘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就是来直接指导藤田的,而这也是她一直期待的机会,然而,当希望真的变为现实的时候,她忽然觉得,这一切似乎对她又变的不是那么的迫切了。 这是怎么了?难道…这座城市有什么不同吗?为何连自己的思路都会因此而改变了呢? 叮咚! 铃声打断了栗原的思绪,客梯在二十四层停了下来。浩志躬身摆手一副调皮的样子。 “栗原小姐,请!” 栗原没有对浩志的玩笑做出反应,她心事重重的走出了电梯 “哦,满腹心事的样子啊。” 浩志小声嘟囔着,一路跑到了栗原的前面去找自己的房间了。 第四章.新锐奇谋(2) 6.4.2 b市溪山宾馆总参情报局 11:40 史吏长得很有点女相,属于男性中俊美的那一种。他不止生得眉清目秀、皮肤白皙,而且嗓音细嫩,举止雌坤,颇富柔美之感。尤其有一点是常人无法比拟的,虽为成熟男子他却脸上无须,无论是唇上还是颌下以至两鬓全都是光溜溜的,加上一头自然卷曲的偏分黑发,更有女扮男装之嫌,故而常招致议论。 他多年周旋于设套解套的险恶环境中,虽然心思走了不少但人却一点也不显老,都四十多岁的人了仍然是一副俊雅小生的模样。如果上了戏台不需化妆,穿上行头立时就能出演许仙,如再挂些淡彩略加粉饰无疑便是个公公。所以,当初人送绰号“御使”时便有暗讽他是从宫里来的意思,但多数人还是愿从正面理解为,他在高层人物身边深得总政首长的信任,常能代表上面旨意的意思。有意的淡化了最初的讥讽之意,使得“御使”这一称谓慢慢的叫响开了。这样一来,史吏本人不再为此尴尬反而深感惬意,而大家便也叫得自然了。如今,“御使”这一称谓已是军方五总部里响当当的名号了。 当史吏从“老帅”古谱的书房里走出来的时候,那神态确乎阴柔得令童谦心动。只见他低眉顺眼的迈着莲花碎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看也不看左右旁人,径直来到天井里站定,若有所思的望着从山坡上淌下的溪水发呆,仿佛黛玉葬花一般的神韵。 童谦见状悄悄起身,轻手轻脚的从昏暗的阴影里走出来,也不和史吏打招呼,静静的站在廊檐下,默默的注视着史吏的背影,唯恐搅扰了对方的心思。溪山的坡脊遮蔽了正午的天光,不再强烈的光线照在童谦的脸上,让本来就很圆润的线条变得更加的柔和,加上细眉朗目直鼻薄唇的精致点缀,让他傍溪而立的瘦高身影颇有玉树临风之感,正所谓风雅不让潘安隽秀赛过唐寅。这二人一前一后默然立于“溪山小楼”的天井里,那场景颇具韵味。 史、童二人都是正常人,绝不是人们常说的那种娘娘腔。无论是前者的优雅,还是后者的文静,都只是表面上的文弱,并不代表他们内心里就缺少阳刚。要知道,在隐秘战线上摸爬滚打的人如不学会隐匿锋芒以弱示人的话,那他连一刻也生存不下去。匹夫莽汉是入不了这一行的,连那些缺乏灵性的迂鲁刚直之人也绝难成为卓有成就的特情人员,这可不是经验之谈,确实有着极强的逻辑规律隐藏其中。 正如人们常说的那样:十谍之中有八怪,余者非女即是赖,若恃楚翘逞全才,风摧秀木林中埋。意指过往至今,多少英华才俊折戟谍海,皆因恃才傲物,不懂得收敛所致。而眼下的这二人则不同,他们无疑都是特情领域里的行家里手,深知在无人不狡诈、无处不险恶的冷血战场上,必须将自己的卓越才华掩饰起来,这种意识和本事绝非一般人所能及的。他们所展示出来的都只是他们想要给人看的东西,又有谁能知道,他们柔弱的外表中到底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呢? “童秘书啊!你整天呆在这阴山背后就不想出去晒晒太阳吗?” 史吏首先发问,他从冥思的境界当中走出来,却一点也不显得突兀,说话的语气平和得像是在邻里之间唠家常一样。 见史吏停止了一个人的思考转而和自己搭讪,童谦知道他是在邀请自己一同加入到讨论中去。于是,上前一步回应道: “想啊!但咱得跟着首长走哇,首长不动咱就得安心呆在这儿,心浮不得。” 史吏闻听也不回身,径自盯着天井上方躺下的山泉说道: “主动跟首长提嘛!都是通情达理的人,他能忍心让你憋屈坏啦?” 童谦嘿嘿笑了几声,说道: “倒也不觉得得有多憋屈,只是,本来咱就脸儿白,这下可真成了小白脸儿了。” 史吏转过身来,盯着童谦看了几眼,打趣的说道: “哎!你有学问,脸白也就白了,反正也是文职嘛!倒也实至名归啦!” 童谦听了,知道是在开玩笑,于是,话茬接的也快。 “史局开玩笑了,文职也未必就得脸白,那包文正还是文职呢!你看他的脸有我白吗?” 呵呵!哈哈哈… 童谦脸上笑着心中却想,看史吏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一定是来与老帅谈一桩棘手的事情,可他主动跟自己搭讪又是为何呢?且看他接下来会说些什么吧! 二人相视而笑,气氛轻松而活跃。史吏是总政反间局的局长助理,按理说他与童谦级别相仿,最多也就高出半级。童谦称其为史局已有拔高之意,但经他的一番调侃之后巧妙的化解了谄媚之嫌,一下子拉近了二人间的距离,足见其身为古谱秘书的深厚功底。 “怎么样?近来的形势颇为紧张吧!境外的反华势力甚是猖獗,连续的几起暗杀行动已经惊动了中央军委的首长,反间局正在准备介入,古总这边刚刚通了气,怎么样?你这里有没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史吏外表看去阴柔,但讲起话来的口气却颇为大气,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童谦犹豫了一下,没有马上把话接下去。他在考虑古谱在和史吏刚刚结束的那番谈话中,究竟对他透露了多少现实情况呢? “哦,看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面临的困难不小啊!” 见童谦踌躇不定的样子,史吏颇为体谅的劝慰了一句,但实则还是在等待童谦开口说出下文。 的确,童谦此刻着实有些为难。“蓝海之心”小组遭受重创,小组负责人秦雅遇刺,策划已久的航母谍情几近告吹。一片风雨飘摇之中,六处主管尹博却在此时上书请辞,而他推荐的掌门人又与古谱心仪之人不符,一团乱麻似的残局摆在面前,该如何决断呢?童谦犹豫不决的正是因为这件事情。 “不方便说就罢了,只是别硬撑着,误了大事可不好向军委领导交待呀!” 童谦的欲言又止让史吏的耐心受到打击,于是略显不满的抛出一句带有威吓含意的话,以期对童谦施加压力。但他说的却并不夸张。作为总政首长身边的人,他的确能够代表上级领导的意图,否则,古谱也不会和他躲在书房里密谈,连午饭都顾不上了。 童谦尴尬的一笑,连忙蜻蜓点水般的敷衍道: “确实很困难呐,近来敌情频发,可总参情报局的人手又少,加上年龄老化现象严重…唉!棘手啊。” “补充新鲜血液啊!童秘书,人手不足跟我说,我可以给你推荐几个。” “您推荐?史局。有好手您还不自己留着?” “哎!全国一盘棋嘛,得有点全局观念。缺的是哪一层级的人员?告诉我,回头我跟古总去说。” 话已说到这份儿上,童谦不得不透露一些内情,他想,尹博是军中赫赫有名的人物,说说他请辞的事也不为过,年近七十岁的人了,退下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于是,他尽量简单的把尹博上书请辞一事透露给了史吏。 没想到史吏听他一说立时大惊失色,只见他凑到了童谦近前压低了声音问道: “尹博请辞啦?他还可以再干几年嘛!他的位置可不是轻易担得起来的。” 童谦见他如此反应,心里反倒踏实了许多,心想,连他都觉得棘手,足见得此事的难办程度了。于是,随口应承道: “是啊,是啊。所以极其为难呐。” 史吏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突然神秘的一笑,对着童谦安慰道: “会有办法解决的,放心。” 童谦却突然意识到,这人早就知道了此事,不过是在等自己主动说出来而已,心说,好狡诈的家伙啊!随即又想,他参与此事又意欲何为呢?莫非,他在等这样的一个机会好… 第四章.新锐奇谋(3) 6.4.3 t市喜来登大酒店 11:50 在柔软的地巾上扭动身子,抖落了一身的水珠,再将滴着水的发丝抿到耳后,露出清秀的脸庞来。她一边看着浴室镜中湿漉漉的自己,一边将雪白的浴衣穿在身上,饱满丰腴之处立时粘贴在松软的纯棉织物上,凸显出玲珑的身段来。 她边往浴室的门外走,边束紧了浴衣的腰带,不想过于肥大的浴衣从一侧肩膀上滑脱下来,露出她羊脂般白皙的肩头,白花花的映在防雾的浴室镜中,连她自己看了都觉得有些刺眼。待伸出手去想要拉起,不想这样一来,黏贴在皮肤上的浴衣跟着抬起的手臂一起动作,牵扯着领口大开,一道深沟凸现,边上隐约露出一抹淡粉色的刺青,一朵樱花跃然胸前,白肤花粉水嫩多姿娇艳欲滴。 日本防卫省远东特课的高级特工,代号“樱花女郎”的栗原纯美受“伊贺上忍”广濑真之的指派,飞抵t市一线,她准备亲自指挥这次与中情局联合采取的猎杀行动。按照计划,她已经以代号“职员”的中情局资深特工所属秘密组织《狂花十一劫》的身份与中情局潜伏在中国大陆的神秘特工代号“老爹”的著名《无间第五谍》取得了联系,以期在“老爹”的协助之下粉碎中国军方特情组织“蓝海之心”小组的航母猎情行动,从而破坏中国雄心勃勃想要建设发展蓝水舰队的计划。 栗原在客厅的穿衣镜前站定,掩上胸前的樱花刺青,重新整理好浴衣,再将湿漉漉的头发束在脑后,用一条雪白的毛巾将头发包好,跟着,弯腰从小茶几的纸巾盒里抻出一张面巾纸来,不想这样一来,浴衣内又是一阵的沉甸甸的汹涌起伏,刚刚才掩好的浴衣,此刻又变得松松垮跨凌乱不堪了。栗原自己也忍不住扑哧一笑,顾不得狼狈的样子,先顾着擦干了额头上的水珠,然后再次的整束浴袍,待一切都妥帖之后,款款走到门口的衣架旁,从上面挂着的随身小包中取出将一副精巧的无框镜来,举起来,对着头顶的灯光照了照,见镜面上洁净无尘,这才将眼镜架在了她小巧的鼻梁上。 叮铃铃…一声悠扬的提示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这个女人细致繁琐却又颇有韵味的小动作,如果不是有外来的干扰,她磨磨蹭蹭的梳洗打扮起来,还不知要延续到何时才会结束。或许女人天性便是要在这些事情上面耗费她们自己大把的时光吧,她们花时间妆扮自己,再花时间展现给别人看,让旁人饱了眼福,同时也愉悦了自己,这真的是一个双赢的举措。想想看,大自然是俊美山水的造物主,堆山造海用了多少亿年的时光,而女人为我们营造出近在身边的道道秀丽风景,又岂有不花费时间的呢? 栗原循声回望,透过穿衣镜她能够清楚的看到客厅里,梳妆台上放着的那部手提电脑,一封待收邮件的提示框正显示在它的屏幕上。 栗原的脸色一怔,她拿不准这封邮件是来自“伊贺上忍”还是来自“无间第五谍”。从她眼下的迫切需求考虑,她更希望那是“老爹”发来的邮件,他将会提供给栗原借以采取行动的第一手资料,所以,不得不取消了本打算在梳妆台前开始的另一番打理自己的“作业”,连忙朝着电脑走去。 赤脚走过脱色的羊绒地毯,匆匆踩出一行纤秀的脚印,像丢下了一长串的问号。她来到梳妆台前坐定,伸展开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键盘,在对话框里输入了一长串的密码。 邮箱打开,邮件的正文极为简单,是一张类似花名册一样的表格,表格上列出了几个人名,每个人名前都用数字做了编号,随邮件一同发来的还有若干个附件,每个附件上的编号都与花名册上的名字一一对应。 邮件果然是“老爹”匿名发来的,名单以及附件里所显现的内容都属于绝密。也就是说,它不仅对于栗原这样的间谍而言是永远的秘密,哪怕是对总参六处的普通特工来说也是如此。掌握了这份邮件的内容就如同摸清了赌局中对手的底牌,接下来无论这局牌怎么打,都会稳赚不赔的。这是博弈双方都期望得到的机密,但是从来也没有人能够做到,但“老爹”的本领就是这么的登峰造极,对他而言似乎就不存在什么办不到的事情,无怪乎他享有《无间第五谍》的名号了。在这封邮件中,他已将“蓝海之心”及总参六处的主管级特工的详细资料全部整理压缩后一并发送给了栗原,这便是他在电话中对栗原承诺的大餐原料。 手中握着如此丰富又极有分量的材料,栗原开始筹措起这顿大餐的菜单来。虽然,匆匆从s 市赶到t市用了不过短短的几个小时,不可谓不行动神速,但是留给栗原拟定行动方案的时间仍不宽裕。从不同渠道传来的消息都将这次行动成败的时间锁定在了今夜的午夜前后。如欲全取三分就要看午夜之前这关键的十二个小时了。虽然此时的局面对栗原甚是有利,在先得一分的情况下,她业已将球攻至对方的后场,从现在起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她的射门机会,若能再下一城的话便是完胜。但栗原却丝毫也不敢怠慢,她心知虽然开局领先却并不代表着终场的胜利。而眼下却正是胜负难料的关键时刻,如何把握这临门一脚至关重要。“老爹”在电话里的提示她听得清清楚楚,为此,她必须尽快从这份材料当中找出有用的素材,好迅速拟定出下一步的行动计划来。 细读了邮件的导文之后栗原发现,“老爹”的“活儿”做得的确够细。他在名单中的一个名字上加粗了笔画,显然是给栗原的一个重要提示。聪明的栗原当即明白了“老爹”的用意,再对应着这个名字粗粗的查看了一下相关的背景附件,栗原的脑海当中便形成了一个大致的轮廓。 此前,藤田针对“蓝海之心”三名主要成员的猎杀行动,取得了一死一伤一惊的战果,虽然说不上战绩辉煌却也可圈可点。特别是他一举击杀了小组的负责人秦雅之后,原定于今晚的航母猎情行动便陷入了将死的境地,这已经是可褒可奖的战绩了。但不曾想的是,几近胎死腹中的航母猎情行动却又突然出现了转机,而给这一行动带来这一线曙光的人物就是六处的技术部主管吕律调。 由于吕律调破解了秦雅独有的情报接收密钥,从而使得藤田的前期努力和战果即刻变得苍白,他们照例仍旧可以如期取得从海外发出的航母技术资讯。鉴于形势突变,原本并未被列入猎杀目标的吕律调,而今却变成了场上决定胜负的一颗重要棋子。所以,必先除之以绝后患。 至此,栗原完全理解了“老爹”的用意,他们不约而同的将下一步行动的目标锁定在了这个人的身上,除掉吕律调等同于终结了“蓝海之心”在今晚的行动。为实现这一目标,栗原决定立即对面前的这份重要资料进行梳理,将其中有关吕律调的内容做一个仔仔细细的推敲,以期找到一个可以攻击她的“软肋”来。 北方的天气较之南方要干燥许多,即使正在经历着一场连绵的阴雨,但在酒店的房间里仍是异常的干爽,刚才出浴时的满身水汽转眼间便挥发得无影无踪,只留得沁鼻的浴露芳香盈盈绕绕,刚才还紧贴在身上的浴衣开始变得松松垮垮的了,半遮半掩的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栗原的目光已经在吕律调的背景材料上来来回回的梳理过三遍了,想要从一个生活工作等成长经历都再简单清楚不过的人的身上找出盲点来,这的确是件很困难的是,尤其是在时间紧迫,容不得深入挖掘仔细推敲的前提下。栗原暂时感觉一筹莫展。 叮咚! 就在这时,门铃响起,栗原一动不动的坐在梳妆台前,眼睛仍旧专著的盯着面前的屏幕眨也不眨一下,铃声帮她把目光锁定在了“遗孤”这两个字上。她的大脑中迅速的闪现出资料中提及到的那一小段注释来。 “传其年幼时父母为国家特情事业而牺牲,因此从二岁开始便成为了烈士遗孤,由政府负责培养长大,历经…。” 为特情事业牺牲?哦,这里面可大文章啊! 栗原暗自叫道,她深知,全世界无论哪个国家,凡从事特情工作的人其身世履历无一例外都是伪造的,且因其身上所负的密度,往往很多年以后也不会对外披露,特别是因其具有的多重身份,可能连家人也不能告知。所以,常以诸多理由掩饰其去向,其中诈死瞒名的也不在少数。既然吕律调的父母皆从事特情工作,那么无论是否真的早已死亡,在一定时期内都将是一个难解之谜,而现在却正巧可以利用这一点… 叮咚! 门铃再次响起,栗原的心情陡然轻松下来,她不由得微微一笑,心说,浩志这家伙,心里啥也不装,就只想着玩儿!看他的样子,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活力。 刚想到这里,忽又觉得心中怅然,一时心中灰暗,不由得愁云遮面。她禁不住暗自叹道,从何时起自己失去了童真的单纯?何时起不再有青春的畅想?何时起丢掉了生活的快乐?何时起…,哎!既然,下一步行动的思路已经有了眉目,形成具体的计划方案就变得简单许多了,不如,暂且去轻松一下吧!借此放松一下大脑神经,也好开阔一下思路,在这一路之上刚好可以再对这个想法仔细的推敲一下。 栗原不愿让消沉的情绪磨损了自己斗志,他想借助浩志的热情来填补一下自己的空虚,希望能够激发出活力来。于是,她闭了电脑,起身前去开门。其实,无论心情如何,她都会立即采取行动的。 栗原记得“伊贺上忍”广濑曾经教导她,别让情绪左右了你的行为,情绪就好比天气,不论是刮风下雨还是薄云郎日,都是交替出现的,每一种状态都是暂时的很快就汇过去。然而,行为则好比流逝的河水,它只有在不断的流淌中才会获得生命力,有谁见过从一潭死水里捕捉到大鱼的?只有不停的行动、行动、再行动,才会有机会。云过了还会有什么?蓝天嘛!雨停了呢?彩虹嘛!栗原的眼前又现出了那个留着雪白山羊胡子的矮小的老头。 栗原想,很快,一纸命令就将从她的手上发出,藤田雪耻的机会就在眼前了。 “浩志,这么快就安顿好了?也不休息一会儿?” 栗原打开一道门缝儿对着门口的浩志说着,这才发现新换了一身休闲装的浩志头发变得宁宁的,根根直立,不知道他到底打了多少发胶。而且,他的脸颊上面还是湿漉漉的。显然,这个活泼的小伙子心里一定跟猫蹬心似的,迫不及待的想要和栗原一起出去呢! “栗原小姐,你…还没好吗?” 浩志说着话,目光忍不住被栗原松垮跨的浴衣领口所吸引,他发现,在她雪白的胸窝旁盛开着一朵粉嫩的樱花,娇艳欲滴。一时,竟然流连忘返。 栗原意识到了浩志青涩的目光里蕴含着点灼热和渴望,他下意识的拉紧了领口,浩志的脸腾的红到了脖子根。他连忙收了目光,低下头难为情的嘟囔着,声音比刚才小了许多。 “去吃饭吧,栗原小姐,时候不早了。我…就在外面等你好了。” 栗原谅解的笑了笑,温柔的说道: “好吧,浩志,去吃饭。我马上就好。” 第一章.本色出演(1) 7.1.1 t市绿色生态工业园 12:00 即使早就过了半老徐娘的年纪,但从身影上看她依然是那么的风姿绰约仪态万千,当她一路摇曳着走来时,依旧挺括的胸线颤动人们的眼帘,而她飘然离去时,照例纤细的腰肢还是那么的柔软,迎面相遇时她顾盼流离浅笑生艳,擦肩而过时她款款低语香气流连。和年轻一些的女人相比她多了一些饱满与丰腴,与同龄的女人相比却又少了一些臃肿和松坠。故而,孙汝蕴的身材常令那些与她年纪相仿的女人们萌生艳羡与妒嫉,当然也免不了让那些上了几岁年纪的男人们心生萌动与憧憬,一时忘情浮想联翩。 孙女士的容颜也护理的相当好,皮肤白皙饱有弹性,甚至看不到明显的皱纹和瘢痕。看得出,她除了定期的使用面膜除尘之外,还会经常的对局部实施“人工降雨”,所以,她的脸部皮肤水分充足,显得十分的丰润与鲜活。她的颈部皮肤同样也保养的很好,虽然不似年轻女性那般的纤细颀长,却也没有堆积成双下巴和肠衣结出来,这让她的话语声更加的生动撩人,谈笑声也更具感染与诱惑力,就好似银铃一般。 她就好像是这偌大的开放式办公层里面存在的一种气场,一种天气,一道风景,一阵季风一样。老板喜欢她的存在,因为她能对这架庞大的赚钱机器做“心脏”保养,高级主管们喜欢她的存在,因为她能在各个部门间制造润滑使“排泄”顺畅,所以,孙女士事业上的成就粉碎了那种对女性生理歧视偏见,从而用事实说明了,不单是“男人四十一枝花”,并且“女人过五也生花”。 这便是造物主的偏心,让一个年过五十的女人仍然极具性感诱惑的神秘魅力,实是有失公允。 当然,而今已是女性主导职场的时代了,放眼望去,从基层经理到高层总监,皆是朱唇纤腿秀色可餐,望洽谈室里看谈判桌前,只见须眉效命领军红颜。但是,如果仅仅依靠上天赐予的性别优势,没点真本事,想要占据一个重要部门的主管职位,那也是绝无可能的。慢说已是一把年纪的女人,就是妙龄女郎,若仅仅是生的俊俏的话她也只能坐坐前台,打打报表,陪陪客户,侍侍老板,不过是纯花瓶一样的角色,青春的饭碗而已。单等花期一过,嫁了人生了子,若再有不甘的想法,那就要看这熟妇孰心了。 孙女士可谓是一个成功的典范,少女时做过花瓶,有过顾盼流离百媚丛生的收获;熟女时打拼过市场,受过白眼喝斥冷语责难的磨砺。而今,她积累了广博的见识,练就了出众的口才,学会了知性的手法,养成了迷人的风韵。在女性的迟暮之年却成为了飞虎集团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以生物工程的高端技术形成高利润的产业链,飞虎集团拥有一系列的食品药品营养美容等类自研产品,在保健品行业中享有很高的声誉,在直销模式的推广下已经形成了遍布全球的销售网络,是一家在国内外市场上都极具竞争实力的新兴民营企业。 几年来,由它投资六十五亿元人民币兴建的绿色生态园已在t市的西北角上初具规模,由此带动了营养和保健类产品的生产制造业蓬勃发展起来,并衍生出了大量的周边产品,吸引了国内外诸多的同类企业进驻园区,投资建立起产品的研发基地。由此,一个新兴的绿色生态产业园区正在这里悄然兴起。 飞虎集团的供应部是为了满足集团下属的各类企业对原材物料的大量需求而专门成立的一个重要部门,全面负责采购集团在研发、试验和生产中所需的原料、包材和半成品,开发原料的养植和种植基地,拓宽原材料的采购渠道,培养忠诚度高管理严的合作伙伴,是企业正常运转和快速发展的重要保障部门。 身为供应部主管的孙汝蕴肩负重任,她的职责直接影响着集团的生产进度,制造成本和产品利润,没有些魄力和能为是很难胜任此位的,从她升任此职以来,部门已经连续三年被集团评为优秀团队,由此便能看出她的确非是等闲之辈。 菲拉格慕半高跟正装女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晰的声响,一下一下的由远而近,正在午休的职员们随着脚步声纷纷从休眠状态中清醒过来,他们掩面悄悄的打几个哈欠,或是轻轻柔柔酸胀的眼睛,直直腰伸伸背振作起精神,开始投入一天中的后半程工作。 孙部长的作息时间不是很有规律,她是外省人,借宿在集团的高管公寓里,上班下班几乎都在园区内。所以,手下的员工很难把准她的脉。今天,她的午休时间就非常的短,到岗时间比往常提早了至少半个小时,有经验的老员工们能够猜出,今天下午孙部长肯定会有外出的安排。果然,孙汝蕴刚一落座便把秘书叫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 “这些合同和协议已经签好,送去法务部审核。” 孙部长将一个粉色文件夹推倒秘书面前,然后,又将一个写满了蝇头小字的信签交到秘书手上。 “这几件事下午替我跟催一下,没有紧急事情不必联络我,除非…” “除非老板找您有事。” 秘书机灵的抢答道。 “对,除非老板有事找我,就打这个电话。” 孙部长用手指了指信签角上的一个手机号码。 “是,部长。” “其他待签的文件放我桌上,哦,还有,通知大家把这周采购计划的最新进度汇总上来,替我做成图表,明早我要做点评。” 孙汝蕴说完,把秘书丢在一边,开始低头收拾她脚边放着的公文箱。秘书站起身,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 “孙部,您下午外出的缘由...” 孙部长一愣,她敏感的反问道: “怎么?你想知道?” “哦,不!我意思是…怎么跟他们说。” 秘书怕上司误解,连忙解释了一句,边说边向周边的职员席上扫了一眼。孙汝蕴稍一楞神,很快就明白了秘书的意思,于是,她轻描淡写说道: “哦,去见一个客户,从甘肃过来的,他提供的骨粉很有价格优势。” “是,孙部。您放心吧,我会办好的。” 孙汝蕴依旧埋头整理自己的公文包,秘书好像还有未了心愿似的站在原地没有走开。孙汝蕴有些不耐烦的抬起头来看着秘书: “可以了,我这里没有别的事了。” “怎么?您…不叫辆车吗?” 秘书的话让孙汝蕴猛醒,对啊!怎么会忘记叫车呢?这不符合常情啊!难怪秘书不解呢?她略一思忖,微微点头道: “好吧,麻烦你叫一辆吧。” 秘书点头离去,望着秘书的背影孙汝蕴暗自责备自己的粗心大意。或许是因为太久没有执行任务的缘故,所以,当使命突然降临的时候,难免不会有些慌乱。她暗暗自责起来,你看你,先是忘记了说明外出的理由,接着又忘记了安排公车,还没行动就已露了马脚,如果真的碰到了有心人,那岂不是自掘坟墓?孙汝蕴暗自提醒自己,稳住,一定要稳住。 说也难怪,这事搁在谁身上也会犯懵,况且,孙汝蕴并不是个职业间谍,她不过是块平时积攒下来的补丁,遇到方便时才派得上用场。像她这样的人在中国也许还有很多,曾经因为贪婪、淫欲或是野心沦为卖国的奸细,时不时的为自己的外国主子尽点力,有时出卖情报,有时出卖资源,损害的是国家利益,得到的是一己私利。殊不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一时侥幸岂能时时得逞?多行不义必遭报应,此时不报,只因时机未到,如此老话,虽然多说生厌,却是惊世警钟,偏偏就有人置若罔闻,视而不见。 今天,孙汝蕴受领的任务是做一名演员,仅仅是一名利用声音演戏的演员,业界称之为“声优”,大约是源自日文,所以,看名字常会联想到那些下三滥的东西。其实不然,她要做的就像早期电视还不普及时电台里常播放的广播剧那样,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她将以本色去出演一个母亲的朋友,那是一个类似信使一样的人物,替一位因从事特情工作而消失了许多年的母亲给她的女儿捎一个口信。为此,孙汝蕴得到的片酬是相当可观的,她可以再为自己的儿子置下一处近三百平米的豪宅,可谓出场费丰厚。 其实,她完全没有必要过于慌乱,以她的潜质扮演这一类型的角色几乎不需要演技的,更何况这是场属于她一个人的独角戏,现场没有观众。她与对手隔着一条长长的电话线,她只要演得逼真,真到足以将对方诓到指定地点就算大功告成了,毫无危险可言。 戏的导演是一个自称“樱花女郎”的女人,剧情已由她全权安排妥当,脚本随后便会发送到她的手机上,据说台词也很简单,仅寥寥数语而已,以她的潜质轻松就可以搞定。所以她提醒自己只管专著演出即可,不必费心考虑其他问题。 充分相信樱花是她的本分,因为这个“樱花女郎”来自于早几年前收编了孙汝蕴的那个神秘的组织:防卫省远东特课。 第一章.本色出演(2) 7.1.2 t市喜来登大酒店附近“馋猫小汤包”店 12:10 “喔!好好吃耶!” 浩志闭上眼睛抿住双唇将一口汤汁吞下喉咙,浓浓的香味撞进鼻腔回味绵长。好久他才睁开眼睛仍盯着举在手上的小汤包,馋馋的说道: “现在,该轮到消灭你了。” 栗原给他的吃相逗得忍俊不禁,咯咯的笑了起来。是的,浩志做的没错,这家著名的风味小吃店以“馋猫小汤包”冠名,并在墙上张贴告示,特别提示食客们在吃包子之前,要先饮包子内的馅汤,然后再食包子,这样才得这家风味小吃的真味。 “喔!不得了,栗原小姐,喔…呵。真的,好香耶!赶紧,尝尝看。” 栗原也学着浩志的样子从盘子上拿起一只包子,包子不大,用两只手指掐住刚刚好,栗原取出一支筷子,在包子的侧面轻轻捅出一个小洞,立时就有淡黄色的汤汁流出来。栗原轻轻吮了几下,立时鲜香满口。 “喔!这汤汁的味道果然不错,难怪叫作小汤包呢。” 栗原禁不住也发出赞叹,浩志咽下口里的食物,调皮的眨眨眼睛说道: “栗原小姐是说他这名字起的实至名归了?” 栗原认真的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嗯,应该不是浪得虚名。” 浩志龇了龇牙说道: “那我们算什么?馋猫呗!嘻嘻…” 浩志自问自答,逗得栗原也跟着笑了起来。 栗原看着浩志吃的津津有味,自己也细嚼慢咽起来,从她落地算起还不足一个小时,此间,一个周密的计划已经在她的安排之下紧锣密鼓的展开了。 互联网发达的时代极大的缩短了彼此间的距离,也使资源得到了最大限度的共享和利用。在栗原将她拟定的行动方案告知广濑之后没多久,她便获得了一个由广濑提供的“本色演员”,那是几年前他在东京的某中国考察代表团里发展的。已经雪藏了多年,想必这一回可以派上用场了。 趁着浩志排队取餐的机会,栗原使用规定的暗语打通了对方的电话,那个名叫孙汝蕴的女人起初有些惊慌,但很快便镇定如初了,言语间就象老朋友一样熟唠和亲切。栗原很佩服广濑的识人之道,他推荐的这个人果然具有演员的天分。 简短的说明了任务之后,她便将基本的素材发送到了对方的手机上,上面仅仅罗列出了一个名叫吕律调的女孩的基本情况,出生日期和地点,上学及成长经历。同时也将她给这个女孩儿设定的虚拟父母的情况发送过去。关于这个女孩儿的特工母亲失踪的缘由和同为特工的父亲的死亡情况只做了大意上的圈定,细节之处就靠孙女士自己的临场发挥了。 关于此次行动的目标栗原说得很清楚,将吕律调诳骗到东湖度假村的e座503室就算是首功一件。那是一套高档的空中别墅,由远东特课发展的另一名当地成员借用当地人的名义长期租用,平时空置,已备不时之需。 在简短的安排完了演员的事情之后,浩志也从排着队等侯取餐的队伍中挤了出来,手上高举着两盘热气腾腾的包子。 紧接着栗原又动手联系了藤田,她的千机妙算最后还是需要通过藤田才能实现的。起先,在栗原费尽心思策划行动方案的时候,她似乎已把藤田搁置在了一边,好像佩在她短靴中的那柄名为“秋风”的短剑一样,冥冥中知道他就在身旁,随用随取,从来不需要操心。而现在正是该用上他的时候了。 栗原收了思绪,在餐巾纸上擦净手上的油,取出手机快速的键入了以下内容: 藤田君, 守株待兔计划,东湖度假村e座503室,地图及坐标随后发出,计划进度随时通告,好运。 栗原。 自中东一战之后,两人一别已有三年,偶有短信联络也只是简短的问候而已,留在彼此心中的依旧是年少时青涩的记忆,似乎无论人生如何辗转时光如何变幻,也只有那一段的经历才最真切。想到藤田,栗原的手下意识的摸了摸靴中的那柄“秋风”剑,它与藤田的“落叶”外形如出一辙,只是更短、更窄、更薄一些。 栗原不禁忆起广濑授此二剑时的情形仍历历在目,如昨日发生的一般。 “日出海天早,柴院炊烟飘; 妙寺钟鼓敲,凭栏远影眺; 避祸乡间草,犹闻幕府笑; 寻声剑出鞘,秋风落叶扫。” 吟罢一首石田三成兵败关原合战之后,避祸远乡时的一首小诗,广濑真之感慨颇多。他将那柄粗重的短剑交与藤田,眼望栗原说道: “剑属藤田魂归栗原,你可记好?” “是,先生,藤田谨记。” 藤田肃然叩首。广濑转而将另一柄轻薄怀剑交与栗原,眼望藤田说道: “剑在人在,剑消人亡。不要辱没了武士的尊严!” 栗原、藤田凛然答道: “谨遵先生嘱托,人在剑在,绝不相负。” 广濑呵呵一笑,沙哑的嗓音说道: “不错,不错,剑如其人呐!姑且,分别叫作秋风、落叶吧!” 栗原藤田互望一眼,叩头谢道: “谢先生赐名。” 广濑突然收了笑声,低声说道: “在下有一句禅语,送与二位,还请谨记。” 说到这里,广濑凛然危坐,一副神秘的表情,幽幽吟道: “风转凤又起,造化惟天地; 叶落叶归尘,阴阳自然分; 树茂终有衰,否极泰不来; 邂逅砍山憔,门户独自扫。” 栗原藤田面面相觑,不解其中含义。只得点头暗记于心。 “哇!好饱呀!栗原小姐,怎么不吃?不和你胃口吗?” 栗原从浩志的问候声中惊醒,发现自己盘中的汤包没吃几个,却已经凉了。 “哦,很不错,只是…我不是很饿。” “原来这样啊!你一定很累了吧?栗原小姐,不如我们回房休息一下,如何?” 浩志无意用到“我们回房”一词时,栗原的眼前现出了他注视自己胸窝时的表情,尽不住脸上一红。浩志似乎觉察到了自己刚才的口误,于是抓了抓头皮,难为情的嘟囔道: “您先回去休息一下吧,恢复好了您再叫我,反正也没啥太急的事。” 栗原从尴尬中解脱出来,她温婉的一笑,说道: “也好,我们各自回房休息,估计晚饭会邀请到茂田公司的刘先生。” “您不打算叫上藤田君吗?他可是先于我们来的呀!一个人出差这么久一定很想和同事一起聚上一聚呀!” 栗原心头一热,心说这个浩志还是蛮有心的嘛。于是,点点头答道: “我会联络他的,如果没有意外,我们应该会在一起聚一聚的。” “太好了!” 浩志高兴的跳起身来,抢先来到店门口,撑起雨伞等候栗原,显然他对今晚的异国小聚充满了期待。栗原随后出了小食店的门,继续朝街对面的酒店走去。她的心里忽然涌起一钟不祥的预感。她不明白,为何自己刚才脱口而出的话中,竟然有“意外”这两个字,难道真的会有什么不测将要发生吗? 栗原强制自己收敛了纷乱的思绪,转而认真考虑起正在实施的“演出计划”。 第一章.本色出演(3) 7.1.3 t市高新技术产业园区花园酒店 12:20 一长溜同一款式的citzen石英钟整齐的排列在前台的墙壁上,纽约、伦敦、东京、孟买…,每只钟上分别显示着位于不同时区的各大城市的时间,从中能够明显看出东西半球在日升正午时出现的差异。 整洁的大堂前台里百无聊赖的站着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女孩,裁剪合体的制服勾勒出她姣好的身材,一头秀发盘在耳后衬出她秀气的脸庞,一双长睫毛的大眼睛茫然的望着门外,灰蒙蒙的雨景给她漂亮的脸蛋罩上了一层木讷的神情。 一辆黑色的捷达车悄然而至,只见车门开处,一个胖胖的身影穿过雨幕挤进门来,他左手高举着一把灰不拉几的旧雨伞,右手上拎着一只四角磨秃了边的笨重皮箱,未曾开口已经是呼哧带喘的了,整个人就象是用一块破苫布临时盖住的粮垛一样。 只见他把车钥匙丢给了侍立在门口的门童,然后笨拙的收了脏兮兮的雨伞,现出一身褶皱的西装来,淋湿的肩头上已是水渍斑斑,老远看去像是打了快补丁一样。不知是徒步走了很远的路,还是车曾陷进过泥里,他的裤脚和鞋面上无缘由的沾着泥浆。一只棕色的牛皮包斜挎在肩上,斜肩带背的勒出了一道深深的凹痕,好像有意增加了一根打包带,生怕他一不小心散了架一样。 来人艰难的走到登记台前,重重的丢下手提箱,湿淋淋的雨伞戳在一旁,抹了一把油澈麻花的脸,甩出一把的湿湿粘粘,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这才将一张地貌极其复杂的脸摆在了接待小姐的面前,一股樟脑气味随即飘散开来。 站在前台后面的女孩赶忙敛了鼻息,忍住想要作呕的感觉,努力的提起热情来。 “晚上好,先生,请问您有预订吗?” 她微微鞠躬,脸上挂着职业的笑容,熟练的接待起客人来。 “噢!没有,没有预订。” 客人吭哧吭哧的喘着粗气,把一句话分成了两句来说。 “先生是我们的vip会员吗?” 前台女孩训练有素,她的发问象连珠炮一样。客人没有因女孩赶赶落落的追问而乱了节奏,而是连喘了几口大气,等呼吸略见平稳之后,这才从容的回答,他的语速极为缓慢。 “哦,不是,我不常住在园区里,一般都会住在城里。” 女孩的语速也放缓下来,显然她不得不跟上客人的节奏。 “那…您可以尝试一下我们酒店的海景标准套房,躺在窗上就能看到海上日出。此外,我们的豪华客房还奉送特色服务,我想您会满意的。” 女孩隐约感到客人的眼中闪过一道光,但她一时看不清客人的眼睛究竟藏在哪条沟壑的下面。 “喔!那么…好吧!” 得到客人首肯,女孩略略感到一丝兴奋,赶忙举起一张印刷精美的宣传页,递到客人的眼前,用手指着上面的图片报上价来。 “普通标准间880元,海景标准间1680元,包含一顿早餐,豪华套房3680元,请问先生,您要住多久?” 女孩儿恢复了爆豆般伶俐的口齿,推销提成激发了她的热情。 “那就,先住一夜吧!” 这一次,已经调整好呼吸的客人回答的爽快,这然那女孩一时忘记了他身上散发出的樟脑气味,她很快便从电脑中查出了空着的房间号,凑近客人说道: “十六层标准间08号,面朝大海,可以吗?” 客人看也不看她手指的图片,断然拒绝了她的推荐。 “哦,不!” 女孩一愣,她以为自己的语速过快没有说清楚,刚想张口进一步解释,但被客人脸上的再次闪现的光制止了。客人瞟了那性急的女孩一眼,纠正道: “豪华套房,我要豪华套房。” “啊!是这样啊!对不起,真对不起。” 女孩大梦初醒般的连声道歉,她刚刚想要责备自己以貌取人。但看着眼前这位从里到外都拉里邋遢的客人,禁不住转念又想,这象是个住得起豪华套房的人吗? “要预付四千定金,先生,可以吗?” 女孩儿灵机一动的试探道,她做前台接待已经有几年了,所以她知道该如何鉴别哪些是骗子,哪些是怪癖的有钱人。 “好的,刷卡可以吗?” 客人完全不在意她的小聪明,似乎早有准备似地。 “当然,先生。” 客人随手递上一张visa卡,女孩儿双手接住,客人注意到女孩细嫩的食指和中指上都有焦黄的痕迹,显然那是吸烟过量导致的。 “暂时只能先给您开张收据,先生,等您退房的时候,一并开发票给您。请问抬头怎么开法。” “嗯,写茂田家居饰品进出口公司就可以了。” 大堂里空无一人,所以显得静悄悄的。女孩儿熟练的滑卡,然后快速的将客人所说的抬头敲进电脑中。客人回头看了看冷冷清清的大堂然后回过头来低声问道: “刚刚你说过的特色服务是…” 那女孩先是一愣,似乎她忘记了自己刚才招呼客人时随口说过的话,但只是稍微犹豫了片刻,她便如数家珍般的介绍开来了。 “哦,我们有免费的桌球、网球、羽毛球和乒乓球,健身房和游泳池也是免费开放的,对女性客人会提供一次免费的spa、按摩还有...” 没等她把台词说完,客人便低声打断了她。 “住豪华套房也是这些?” 女孩儿停下手里活儿,撩起眼皮,斜楞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外形臃肿,衣着邋遢,相貌丑陋的中年人,眼神中似乎是在嘲笑说,就你这样的竟然也还有非分之想?但那眼神只停留了片刻,便立即变成了一种职业的暧昧,她依旧含糊的试探道: “嗯,是有些特别的,但是…很贵哦。” 客人听了,沟壑纵横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似乎并没有女孩儿那般多的多虑,小眼睛躲在皱巴巴的阴影里,盯着女孩儿的眼睛。显然,他读懂了女孩儿眼神里所蕴含的内容,于是带有暗示意味的问道: “那么,就是说我可以请你一起吃晚饭了?” 那女孩儿既不答应也不拒绝,她依旧暧昧的回应道: “我上班时间是不陪客人的。” 客人当然明白她所说的“陪客人”的含义,于是,色色的说道: “那当然,上班时间怎么可以,你负责前台接待嘛!那么,下班以后怎样?” 女孩儿微微一笑,然后低头不语,手上却一刻不停的忙着给客人办理登记入住的手续。 客人立即心知肚明,于是他得寸进尺的追问道: “你要工作到很晚吗?” 女孩儿瞟了一眼墙上的钟表,又瞟了一眼客人,说道: “七点钟下班。” 男人读懂了女孩儿的眼神,意味深长的说道: “哦,还不算晚,那么,这园区内有什么好馆子吗?我对这酒店里的饭可不敢兴趣。” 女孩儿没再搭腔,似乎他对客人所说的吃饭一事不感兴趣。客人继续搭讪道: “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女孩儿没有回答,她微微一笑,将visa卡举在眼前,说道: “visa卡,请您收好。” 客人没去接那张具有一万元透支额度的visa卡,转而随意的说道: “你先留着吧,或许我们会经常用到它。” 女孩儿没再说话,她将那张visa卡放进前胸的衣兜内,然后继续埋头忙着手里的工作。 “先生,这是您的房卡,请拿好。” 客人伸手接过,眼睛却盯着女孩儿不放,似乎还在等待她的答复。 “收据请拿好”, 女孩儿双手递过押金收据,就在客人伸手接过的刹那,女孩儿的眼神瞟了那票据一眼, 客人翻过收据,上面用铅笔写着一个手机号码。 客人心领神会的一笑,转身提起皮箱一拐一拐的向着客梯走去。 第二章.巧施暗手(1) 7.2.1 第五大道20号总参六处 12:30 昏暗的办公大厅里紧张忙碌的特工们脚步匆匆,偶尔的低语声和间断的键盘声增添了这里的紧张气氛。随着黄昏的临近,为接收航母情报而展开的各项准备工作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原本因为秦雅遇刺而几近停摆的行动计划,由于接收秘钥被吕律调破解而重新启动。而荆轩的到来又让这一切的努力变得增值无穷。再加上陈墨和舒展这些新鲜血液的及时注入,更使得六处犹如一列加满了油的动车组,冲劲十足的朝着秦雅标定的终点站奔驰着。 阴雨连绵天光昏暗,但大厅里的公共照明还是全部关闭了,这是每逢重大行动时都会采取的保障措施,一为集中大家的精力,二为避免分频干扰。所以,除了液晶显示屏以外,眼下大厅内的最大的光亮来自入口处一角的那盏铸铜底座墨绿玻璃罩的老式银行台灯,他属于外勤部的主管特工林烈。 在灯光的周围聚集着六处的三位骨干特工,分别是外勤部主管林烈,技术部主管吕律调,以及刚刚将荆轩从追杀当中解救出来,首次在六处亮相的舒展。 林烈像个主持人似的坐在三人的正当中,俨然是这场谈话的中心。他的身材高挑,即便是坐在那里也仍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灯罩低垂,光线仅够照到到他的半张脸,两撇黑须似给挂上了一层绿霜,一双鹰眼鹞目则隐在黑暗中,看不清他脸上的的表情,老远望去,一张面孔分成了上下两截,像带了副假面具一样,阴森森的透着一股寒气。 吕律调双手抱肩站在桌旁,既不提问也不插话,一副倾听者的样子。作为掌管六处通讯联络中枢的主管,很少有她不了解的资讯和信息,但她从来也不随便吐露半字,口风之严颇得尹博真传。平日很少见她扎堆聊天,即使是正式会议上她的话也不多。今天她破例围聚在此,看似是对舒展新到适度的表示一下热情,实则关注的人却是陈墨。自从二人重逢以来,还没有机会在一起说上几句话,所以,为解心中忐忑,这才走到一起来。 舒展轻松的靠在门边的玻璃影壁上,刚刚他三言两语的简要述说了解救荆轩的经过,此刻正好将话语权让给了气势逼人的林烈,以便自己能够近距离的观察一下那位霸气十足的外勤部主管和另一位秀外慧中的技术部女主管。他刚刚进入到这个陌生的环境里,尹博还来不及给他安排座位,为了避免尴尬,他主动的来到林烈的桌前和他攀谈起来,不久吕律调也凑了过来,三个人便随意的聊了起来,气氛一下子轻松了许多。舒展将西装脱下,单手勾住衣领披在肩上,衬衣的领口解开,领带松松的垂在胸前。习惯了海外生活的舒展,言谈举止多少都有些西化,但在这个隶属于军队的情报部门里,他的样子就显得有点随意了。 “过度紧张会造成生理虚弱,所以多喝水是帮助缓解压力的好办法,这对每个初次上阵的士兵都适用。” 在新人面前林烈总是要摆出一副老资格的样子,说起话来就像是在做总结性发言。他所说的过度紧张,其实指的是荆轩,饱受惊吓的航母弹射器专家此刻正躺在医务室的病床上接受输液调理。虽然林烈的话里没有嘲笑的意思,但乍听起来还是有些轻视的味道。舒展一边装作认真听着,一边点头表示赞许。心里却在想,这家伙看上去不像是个话多之人,却不想竟能侃侃而谈,莫不是他也受到了什么惊吓不成?呵!好奇怪的家伙。 似乎是受到了舒展认真倾听状的鼓励,林烈愈加讲的眉飞色舞了,他的两撇黑须上下翘动,好像两只挥动的翅膀一样。 “记得在南疆保卫战时,我手下带的全都是新兵,从眼神里我就能看到他们藏在心底的恐惧,于是,在冲锋之前我就命令他们把水壶里的水一次喝光,我对我的弟兄们说,等到炮声一响,想尿你们就尿,尿裤子不丢人,尿出去了恐惧就没了!你猜怎么着?等炮声真的响起来了,就看我这帮弟兄个个都像打了鸡血一样,一个尿的都没有,听我一声令下,齐刷刷的跟着我就冲出去了。你们听说过万炮齐鸣吗?知道那是个啥动静吗?那简直就是…” 舒展一脸专注的样子倾听着林烈略显亢奋的白话,只是偶尔才会瞟上一眼对面不语的吕律调。心想,这个女人不声不响一副淡定的神情,想必也是心不在焉吧!看她年纪虽轻却是心思缜密,六处上下惟有这个女人才是个有心之人,也难怪只有她能破译秦雅暗藏的密钥了。 大约是看出了舒、吕二人礼貌性的倾听状,林烈意识到自己跑题太远。他想,面前的这两位可都不是初出茅庐的新手,大阵仗肯定接触过不少,跟他们讲这些未免有些…,想到这里,林烈迅速的转换了话题。 “荆总的身体倒是不值得担心,毕竟只是受到点刺激,可荀循不同,她的脚伤虽不算太重,但恢复起来也要个把星期,这样会影响她参加今晚行动的,希望不会因此干扰了她的情绪。” 林烈继续着他的权威性的发言,由于是他将荀循从医院护送回来的,所以,说到荀循的时候也只有他才有发言权。此时,与他同去的陈墨正在二楼的尹博办公室里与博士进行着一场单独的谈话。 “士兵上阵前的情绪状况至关重要,如果不处理好,它会像传染病一样传播,第一、第二次世界大战中都有很多案例,韩战和越战中就更是比比皆是,我们在处理这方面问题时有自己的做法,比如…” 林烈像上满了弦的机器说个不停,不知不觉又跑题万里了,他的亢奋情绪已经暴露无遗了。舒展和吕律调的目光不期而遇,他们都没有任何情绪流露,交错中的视线平静的从对方脸上滑过,谁也没说什么,但二人的心里却不约而同的生出了一个疑问。 吕律调想,林烈平时少言寡语,夸夸其谈的时候更是绝乎仅有,今天的表现必是和他的枪伤有关。舒展则想,这个老兵所讲都是合乎情理的实战经验,但在此时此地面对两个并非毫无经验的人讲这些,就只有一种解释了,想必他此时一定感到很是心虚。 舒展还不能做出更深入的判断,除了表面现象之外,他对这个刚刚加入的团队还很陌生,甚至是一无所知。在他第一次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时候,尹博只是简短的向大家做了介绍,既没有明确他的职务和分工,也没有说明他的归属,语气中充满了不确定性,这让在场的人们对他的身份存有疑虑,舒展感觉自己就像是个过客一样。但是,尹博在向他介绍陈墨的时候,却明确的说明了他对“蓝海之心”小组的领导权。舒展从其他人的眼中了解到,在他追踪荆轩的时候,尹博就已经向大家明确过这一任命了。无疑,陈墨是秦雅的继任者。 哦,不是说好了陈墨是自己的搭档吗?难道,情况有变?原来,在来此之前,尹博曾经电话里明确告诉他,和他一同加入的还有一个年轻人,那人将作为副手与他搭档。 正想着,却见陈墨独自默默的走下楼来。 第二章.巧施暗手(2) 7.2.2 第五大道20号总参六处 12:40 从楼梯上缓缓走下来的陈墨,脑海里还在回响着尹博刚刚说过的话。 “六处的所有特工都是忠诚于祖国的战士,我不会怀疑这里的任何一个人!” 尹博说这话时激动得血贯瞳仁面色铁青,这让陈墨既觉得惊讶又感到羞愧。惊讶的是尹博讳疾忌医竟然不愿面对现实,羞愧的是自己初来乍到便对自己的团队投了不信任票。陈墨一时沮丧,心事重重的出了尹博的办公室。 作为一名特工,他理解博士的感受。虽说在隐秘战线上怀疑和被怀疑是常有的事,但谁也不愿自己的队伍当中藏有“内鬼”。果真如此的话,那无疑将是一场灭顶之灾,六处因此将陷于万劫不复之中,就算舍上尹博的一世英名也难保全,他的反应强烈也就在情理之中。但是,陈墨清楚的看到,一天之内“蓝海之心”小组的多名成员遭袭,已令总参六处损失惨重,几乎所有的行动都被敌人抢了先手,直觉告诉陈墨,六处里一定隐藏着危险的“鼹鼠”,它将六处的每一步行动都提前泄露给了敌人。 陈墨停在了楼梯的最后两级,没有向围在一起谈话的三个人走去。眼前的情景触动了他敏感的神经,他默默地站在那里,脑海里快速的闪回发生过的一幕又一幕,他想,从凌晨开始到现在实在是有太多值得回味的细节了,哪一件可以给出一点启示来呢? 沉重的灯座上铜的黄色已经褪去,经久磨砺的表面已经如同镜面一样光滑,幽幽的映着鬼魅的光。柱形灯罩仿佛是一节径向切成两半的竹筒横担在铜柱上面,弧形的磨砂玻璃将柔白的灯光聚焦在了林烈的办公桌上,照亮了陈墨从荆轩家里带来的那台笔记本电脑。 陈墨还是第一次清楚地看见林烈的脸。他鹰隼一般的眼隐藏在浓眉下,精心修剪的一抹黑须紧贴在薄薄的嘴唇上,挺直的鼻梁是他唯一彰显正气的地方,除此之外他瘦削的长脸留给人的总是阴森恐怖的印象。 陈墨不禁自问,以他的身手在医院里怎么会输给对手?连那个扮作警员的胖胖的家伙都能快速的做出反应,而他,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兵却失手将子弹射向了天花板。 陈墨避开了林烈似是不经意瞥过来的怒光,转而走到咖啡机前,他伸手取出一个空纸杯,提起咖啡壶一边倒一边琢磨着。 子弹擦过左肩能让他的身体失去平衡吗?他可是名老资格的海军陆战队员啊!他的枪伤其实并不算重,皮外擦伤而已,或许这才是他手段高超的地方?一点小伤掩饰了一个重大的失误或者…阴谋?他掩护了那个假扮成警察的胖家伙,保护了病房里的荀循。可那胖警察是何许人也?杀害警察的凶手?这怎么解释,为了保护一名特工就要杀害一名警察的生命! 咖啡冲入纸杯的声音吸引了其他人的目光,舒展倚靠在墙上,他抬起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轻轻的在额头上一碰,对陈墨打了个招呼。 陈墨竖起拇指,再用食指指向他算是回应。然后,他在远离他们的角落里找了张办公椅坐下来,现在他还不想加入他们的谈话。 看着那个潇洒的身影,陈墨暗想,这个舒展,曾经的专业间谍,在现有的特工当中应该是最有经验的,怎么会在护送荆轩的途中轻易的中了埋伏?而且失去保护目标长达数小时之久,还差一点开枪射中自己! 轻轻抿过一口咖啡,异常的苦涩,陈墨皱皱眉头,将纸杯连带大半杯咖啡一道丢进垃圾桶里。 “尝尝这个吧,新榨的果汁,对你有好处。” 吕律调婷婷的走了过来,将一杯鲜橙汁放到陈墨的面前。她已经等候很久了,但见陈墨一脸愁云的从楼上下来,独自一人沉沉的坐着便主动倒了杯橙汁送了过来。 “哦,谢谢!” 他们四目相对,吕律调也不多说话,放下杯子转身离开,陈墨温柔的望着她的背影,思路就此打断,过往的一幕幕重又出现在眼前,那里面的每个画面都有吕律调的身影。 身为六处的资深特工,吕律调不但性格沉稳而且坚毅果敢。当陈墨还是海航飞行员的时候他们曾经有过合作,那一次他冒死驾机接应过她,这段经历除了尹博便再也没人知道。 “嗨!” 突然,一个磁性很强的女中音从身后传来,荀循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一楼大厅,她受伤的右脚踝上依旧打着石膏,腋下撑着一支单拐。 “哦,腿好些吗?” 陈墨回过头来关切的问道。 “还好,不会留下残疾的。” 荀循打趣地说着,拉过一张旋转椅,支着伤腿慢慢坐了下来,或许是回到家的缘故,此时的她情绪高涨判若两人。 陈墨把面前的鲜橙汁推倒荀循的面前,说道: “喝吧,刚榨过的。” “噢!谢谢!” 荀循端起杯子浅尝一口,笑着说: “不错,味道很特别!” 荀循的到来吸引了正在谈话中的三个人的目光,林烈收了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意欲招呼陈、荀二人一起加入。舒展也把关注的目光投向了这个还是头一次见面的女人,关于她尹博还只字未对他提起过。这当口上没人注意到,始终一言不发的吕律调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瞥了荀循手上举着的那杯橙汁一眼。 荀循扬起头露出她修长的脖颈,她一口将橙汁喝光,然后笑眯眯的望着陈墨。 “刚到这里感觉怎样?有点不顺是吗?” 一只黄色的发卡将脑门处的直发别向了一侧,使她的前额显得更加的宽阔。 “的确,不是很好。” 陈墨老实的答道,托着下颌的手摩挲着两腮坚硬的胡茬。 荀循压低了声音,有些犹豫的说道: “我有种直觉。” 陈墨探询的目光望着她,等待她说下去。 “我们的人出了问题,你不觉得?” “是,我也这么想。” 陈墨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接着,他不露声色的继续问道: “说说看,有哪些疑点?” 忽然,荀循中断了谈话,陈墨看见尹博出现在楼梯口。荀循撑着拐杖站立起来,伏下身凑近陈墨的耳旁,压低了声音说道: “橙汁的味道不错,我喜欢!” 她撑着拐杖蜷曲着右脚,一拐一拐的蹒跚着向聚在林烈桌前的几个人走去。陈墨习惯的用食指捋了一下自己笔直的鼻梁,然后弯成钩状停留在鼻孔前,慢慢的来回摩挲着,他从荀循的话中听到了一些弦外之音。 她,蓝海之心小组的成员,敌人追杀的幸存者,看问题的角度竟然与自己不谋而合。莫非,她手上掌握了什么重要线索? 想到这里,陈墨像是突然找到了知音一样,刚刚从尹博办公室中初来时的困顿立时消散,精神也为之一振,但念头一转他又想到, 她为何不去找博士汇报自己的想法却偏偏要来找我这个刚刚加入的新人呢?莫不是尹博也有压制不同意见的毛病,听不进不同声音? 这一念头刚一出笼,陈墨便暗自羞愧起来,尹博正从楼梯上走下来的身影像鞭子一样的抽打着他的心。自己怎么可以?对这样一个老人求全责备!年近古稀还在为国家的安全在特情战线上战斗着… 就在陈墨为自己的想法悄悄自责的时候,眼前突然发生的一幕让他刚刚动摇了的推断立时便的坚定起来。他再也不能继续保持沉默了。 第二章.巧施暗手(3) 7.2.3 第五大道20号总参六处 12:50 荀循是面朝下栽到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就像是遭了雷击一般,那一刻她脸上的表情木然,两眼上翻失神的望着天花板,仿佛灵魂被一种超自然的力量一下子摄走了一样,整个人立时就成了一架空空的躯壳,在颓然倒下时她的膝盖和打着石膏板的小腿撞击着地面发出了很大的声响。拐杖被她失手丢下,在光滑的地面上滑出去很远。 陈墨第一个冲到了她的跟前,他抱起荀循的身体,慢慢翻转过来,把她的头小心的放在自己的肘弯里。只见她脸色苍白,双唇嚅动却发不出声来,一条蚯蚓状的血痕挂在了她的眉角,那想必是她在跌倒时撞伤的。 “嗨!嗨!快醒醒,你怎么样了?” 陈墨大声的喊着,荀循发散的眼神慢慢的聚拢过来,她的嘴唇哆嗦了几下,很费力的发出几声呓语,声音微弱吐字含糊,陈墨没能听清她到底说了什么。这时,林烈、舒展和吕律调已经围拢过来,纷纷关切的问道: “怎么样?她这是怎么了?…” 鉴于刚才二人之间私下里的谈话,陈墨意识到荀循有话要对自己说,而她所说的话却不愿意让旁人听见。于是,他起头来对围拢在身边的人们大声说道: “大家散开一点,留出空隙好让她呼吸。” 刚刚聚拢过来的几个人朝后退去,陈墨低下头将耳朵凑近荀循的唇边,轻声问道: “你很难受吗?你想说什么吗?” 荀循的目光落在陈墨的脸上,她努力想把字咬得清楚一些,无奈气息微弱,所以发声依旧低微,勉强才能够听清。 “饮料里…有毒。” 虽然荀循的声音极其微弱,但陈墨还是听清了她说的每一个字,这一惊可非同小可,他禁不住失声的重复了一声。 “什么?饮料…有毒?” 围拢在身边的几个人听得一清二楚,林烈的神色一变,似乎早有所料似的,他把阴隼一样的目光射向了身边的吕律调。吕律调的眉头一皱,脸上一阵茫然,很快便转为厌烦的神情。舒展平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仿佛置身世外一样。 此时,受惊不小的陈墨,再次贴近了荀循的嘴边,他想要确认一下自己没有听错,但接下来荀循所说的话却愈加的震动了他。 “他们想要…杀了…你!”。 陈墨听到这里时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原本以为是荀循自己不慎,令受伤的脚踝突然受力,才导致他突然失足跌到的。但从她嘴里说出的话让陈墨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现在,他已顾不得再追问下去了,连忙大声的喊道: “值班员!快去叫医生!快…赶快送医务室”。 此刻,舒展早已冲出大厅朝裙房里的医务室跑去了,片刻工夫他便推着一辆铺着雪白床单的病床车跑了回来,身后跟着医务室仅有的一名医生。 林烈急步上前,他快速的从床上取下担架放到地上,陈墨小心翼翼的将荀循平放在担架上,两名值班特工立刻抬起担架放到了病床上,然后,两人一前一后的推着病床向着大厅一侧的医务室跑去。 目送着病床推走以后,陈墨回过头来,他用诧异的眼神望着始终站在一旁冷眼观望的吕律调。很明显,荀循指证有毒的那杯橙汁是吕律调拿给自己的,难道,她要加害自己?可…怎么会是…这样!陈墨一时迷惑不解,他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看着吕律调呆呆的发愣。 吕律调漠然的望着眼前突然发生的一切,她先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想六处可是军队所属的特情单位呀!怎么会有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投毒害人呢?但是当她看着大家七手八脚的将荀循抬上担架一路急奔的去了医务室的时候,这才深信不疑这一切都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事出有因,为何这种事不发生在别人身上呢?恰巧是这个不安分的荀循!唉!她惹出的麻烦已经够多了,直到现在也撇不清楚,还偏偏选在这么个敏感的时刻。一想到荀循因为家族的世仇以致将杀手引致到了总参六处的本部里来,吕律调的脸上便显出了鄙夷的神情。 “吕律调!你…你这个变态的女人。难道你就不能放过可怜的荀循吗?” 突然,林烈像是遭受了巨大的刺激,他近乎歇斯底里的喊叫让在场的人都大为吃惊,他们还从来没有听到过如此尖利的“枭鸣”。 现场一片寂静,犹如有人撕开了谜底,却发现里面藏着的是一张白纸一样,大厅里静得如同一潭死水,他的这一喊虽然惊人,却连一点微澜都未惊起。舒展的目光迅速的在周遭的人们脸上扫了一圈,然后,他打破了这难堪的局面。 “老林,别激动,事情还远没有搞清楚,不好妄加责难,最好先…” 不等舒展把话讲完,林烈的枭鸣又一次尖利的响了起来。 “就算博士待你如父女,也不妨碍再多上一个荀循呐!你犯得着下此毒手吗?” 一石落水激起千层涟漪,这一次,林烈的确在大厅里掀起了一阵嗡嗡的低语声,早已停下手里工作的特工们在听到这句话时无不现出惊愕的表情,他们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好了,老枭,你不必大呼小叫的,如果你认为我对荀循的中毒负有嫌疑,我愿意接受组织上的审查。” 吕律调出其的冷静,连语声都是冷冷。她平静的取下腰间的佩枪,放在林烈的桌子上,目光却投向了陈墨。陈墨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意欲阻止吕律调这么做,但他在吕律调的坚定目光下站住了。 舒展从陈墨的表情里看到的只有信任没有怀疑,同时他从二人间的眼神交流中也读出了一些深层里的内容。他见沉寂既然已经打破,于是便不再说话,一副静观其变的架势。不想,微澜之后,现场重又陷入死寂,沉闷得喘不过气来。就在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低喝道: “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们还在这里惊慌失措的乱咬!敌人想要看到的就是我们自乱阵脚。” 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大家还是不约而同的将目光集中到了讲话人的身上。只见尹博站在楼梯口,他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吕律调!你的嫌疑要在检验核实之后才能判定,现在收好你的枪!” 尹博首先喝止了吕律调,吕律调顺从拿起了自己的佩枪。 “博士,这不公平。我强烈要求羁押吕律调…” 林烈不依不饶的对着尹博大声喊道,他的表情狰狞恐怖犹如魔鬼附体一样。一旁静观的舒展从林烈的嚣张气焰中看到了一种难以控制的恐怖。于是,在心里画了个大大的问号。心说,林烈如此失态与他的资历身份不符,难道他知道些难以启齿的内情吗?又是什么让他感到如此的害怕呢? “住口!你这只乱咬的秃雕,难道你昏了头吗?看不出这是敌人的伎俩!” 尹博厉声喝止了林烈的喊叫,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嘶哑。他不等林烈再次开口便转而对吕律调和陈墨命令道: “我命令,从现在起吕律调盯紧技术部,全力负责情报接收,其他事你不必多管。陈墨负责律调的安全,她要是出了岔子我唯你是问!” 尹博全然不理会刚刚在眼前发生的一切,他脸色阴沉的像屋外连下了一昼夜雨的天。 “是,博士,全力以赴完成任务!” 陈吕二人低声答应,吕律调收起佩枪转身向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陈墨也紧随其后而去,寸步不离。尹博转而又对舒展命令道: “舒展,你负责荆轩的安全,他的生命同样重要。” “是,博士。” 舒展答的简练而稳健。尹博最后把目光射向了一旁愤愤不平的林烈。 “你,老枭,负责对荀循中毒事件进行调查,她的安全就交给你了。一有进展立刻向我报告,记住你只对我报告。” “是,博士,我一直都只对您一个人负责。” 林烈回答的意味深长。尹博并不理睬林烈的阴阳怪气,他对舒展摆了下手说道: “跟我来,我们去看看荀循的情况吧。” 望着尹博和舒展的背影,林烈的眼神深邃,间或闪过一丝冰冷的凶光。 第三章.律调蒙诓(1) 7.3.1 东湖度假村 13:00 藤田单脚撑在湿漉漉的地面上,跨着那辆偷来的变速自行车立在马路边,回手把身上穿的这件短小的风雨衣下摆使劲往下抻了抻,尽量盖住自己的后腰部,以免sp2022的银光乍泄,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他瞟了眼架在车把上的那面小巧的液晶显示屏,再抬头看了看斜对面的高大荧光匾额,对照着上面的五个汉字,心中确认道,没错,这就是“东湖度假村”了。 从先锋雅居的荆轩住所里逃脱后,正在密如织网的小巷中疲于奔命的藤田接到了最新的指令,按照栗原发给他的坐标参数,依靠手执式gps导航系统,他很快就找到了这个位于城市东南方向上的别墅区。 藤田拉了拉头顶上的套头雨帽,踏动自行车,朝着度假村的大门骑去,雨雾飘渺他只能眯缝起眼睛才能阻止雨水浸入。他一身的连帽防水风雨衣裤都是新换上的,只有那双拼色的耐克运动鞋仍穿在脚上。也许是雨中骑行视线模糊,也许是连续奔波未尝胜果,藤田不加思考的穿门而过,竟然没有注意到大门旁的岗亭里,有个值班保安正使劲的摆手并且大声的阻拦。 规划良好的别墅区里机非车道分行,一条平坦的大道笔直的伸入社区,那是走机动车的。另有一条小道虽然蜿蜒却依然平坦那是给非机动车准备的。小道临湖迤逦而下,湖畔景色尽收眼底,多日踯躅在繁华都市的藤田禁不住骑入了小道,一时被水中岸上的景色吸引,流连忘返。 由于比邻一大片水塘,这块规划用作商务旅游用地的项目便借此得名,称作东湖度假村。这里,两平方公里的宽阔湖面水平如镜,周围一圈石堤围绕两行绿树环抱,一派宜人的景色。这里处在城区的边缘远离了喧嚣,既是很好的商务会所也是理想的藏娇暖巢。 正是 春来心怡泛轻舟,夏临气爽畅怀游;秋到闲情垂荫钓,冬至欢娱冰上溜。 更有 雨撑油伞遇断桥,雪藏怡红伴裘貂;日闻燕语莺声鸟,夜观佳人花容貌。 正好满足了中产阶层的惬意生活,绿荫水景闹中取静,豪宅深院不一而足。 藤田感叹人们生活的富足,不免忌惮起正在崛起的这个国家。一时心绪烦乱,脚下也就慢了下来。不曾想,由于他的不经意,一个危险正在向他逼近。 看似占地面积和建筑体量都很大的“东湖度假村”其实人口密度很小,所以,每日进出的人员寥寥,且百分之百都会自驾,所以,物业公司给每位业主的私家车辆都发放了进出许可证。说来简单,虽说这里比邻市区,但住在这里的人是不会骑自行车或搭计程车、挤公车出行的。所以,遇有骑车进入的人员都会引起保安的特别注意,无论是亲属还是访客都要在值班室里登记,去哪栋别墅找谁都问得仔仔细细,因为这里的业主或是租户都非一般市民,一旦出现偷盗截抢之类的刑事案件,物业公司担当不起。因此,除了门岗查问仔细之外,他们还特备了二三辆电瓶车,一者用于社区巡逻,二者上门接送访客。既保证了社区的治安,又方便了业主客人,可谓一举两得。 此时,就有一辆漆着斗大的白色“保安”字样的电瓶车停在了大道和小道的交汇处,这里是进入别墅区的必经之地。两名身着黑色制服的保安就站在车外,他们冒着小雨等待着那个骑车擅自闯入的不速之客。 “劳驾,请问您是这里的业主还是租户?” 一个年轻的保安客气的拦下藤田,低声下气的询问道,他们知道居住在这里的人员身份,所以,他们不想惹出麻烦。 “怎么?有问题吗?” “哦,先生,不是,您别生气,我们只是例行公事,您刚才进来的时候没有登记。” “登记?我住在这里进出还要登记?你们是这么规定的吗?” “啊…您是这里的住户啊!没看出来,这下雨天儿的…您还往出跑…所以,就…” 藤田是历经过风雨的人,他知道如何对付眼前的这两个保安。 “就什么就,啊?下雨不可以出来走走哇!你们也有这种规定吗?” 这时,一直站在一旁的那个中年保安连忙过来打圆场,他看出了这个骑车人不是本地人,不仅仅是口音不对而且长相也不对。 “哦,这位先生您别生气,我们这个小兄弟不太会说话,他是说您还真好运动,这种天气还出来健身,真是难得。” 中年保安说着,将年轻保安拉到了身后,笑了笑,对着藤田说道: “您这趟骑的可不近呐,看这轮子上的泥就知道,得,您消消气,上车歇会儿,我们给您送家去。” 中年保安说着,回身朝这年轻保安使了个眼色,说道: “小家伙,给先生把车搬上来。” 藤田闻听心中犯难,他脑子里快速的对几种可能性进行了筛选,最后决定还是听从这个中年保安的建议,让他送自己“回家”。 插手站在一边的藤田看着小保安将自己偷来的自行车搬上了电瓶车,然后随着中年保安一道坐在了副驾驶的位子上。然后,静等对方提问。果然,中年保安发问道: “先生,您住那座?” “e座503” 藤田懒懒的回答,其实他早在心里想好了对策。他想,如果拒绝这两人的邀请,他们势必还要缠着自己告诉他们住址,甚至弄不好还有跟着他们去值班室里登记,藤田不想把事情搞复杂,那样对他不利,即使对方不刨根问底就放行的话,自己初来乍到的要找准那个e座503室也非易事,如果他们跟随在后看见自己东查西找的再引起怀疑,得不偿失,反倒不如将大牌耍到底,量他俩也不敢怎地。所以,藤田顺水推舟的坐上了保安的电瓶车。 “先生平时开车吧,要不看着脸生呢!” 中年保安嘴上搭讪着启动了电瓶车,藤田知道这是种盘问,于是,爱答不理的应道: “是啊!” “哦,我就没见这别墅区里出来过国产的车,连日本车都少见,您开啥车,奔驰还是宝马?” 藤田瞟了中年保安一眼,问道: “日本车咋啦?” “嗨!蒙人呗。您没听说,日本车像易拉罐,皮儿薄得能包饺子,最近这不又闹刹车有问题,您说,油门是油门,刹车也是油门,这车还能开吗?” 藤田无语,他努力克制自己的怒火。 “还是老美有法儿治这些小日本,又是索赔又是听证的,呵!小日本乖乖的,人家是占领国嘛!” 中年保安的一席话勾起了藤田的满腔怒火,他在心里骂道,该死的美国佬! 电瓶车在标着“东湖村e座”的小楼前停下,藤田跳下车,年轻保安替他搬下自行车。中年保安热情的问道: “有事您招呼一声。” “谢谢。” 藤田瓮声答道。中年保安随口又问道: “先生您贵姓啊?嘿!回去我们好登个记,没办法,这儿的规定。” “姓田。” 藤田随口答着,头也不回的朝楼门走去。中年保安坐着没动,他嘴上道谢,眼睛却紧盯着藤田的背影不放。 藤田弯腰放下自行车,从衣兜内取出钥匙,那是一把能开任何锁的钥匙。楼门打开,人和车都消失在了楼里。中年保安若有所思的问身旁的年轻保安: “你看见什么没有?” “什么?没有。” 年轻保安懵懵懂懂的答道,中年保安摇摇头喃喃自语道: “哦,那就是我眼花了。” 他在藤田猫腰的一刹那,恍惚看见了一点银光从他的衣服下摆里发出,很像是一只质感强烈的家伙。 枪?嗯!不会吧!中年保安又摇了摇头,启动电瓶车朝着大门口驶去。 第三章.律调蒙诓(2) 7.3.2 第五大道20号总参六处 13:10 陈墨和吕律调隔窗而坐,彼此能够感受到对方跃动的心声。已经有二年了,他们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单独在一起,即使不能倾情相拥,但两人的心已经紧贴在了一起。 陈墨的心里收藏了太多的真情亟待告白,但他克制着没有去推那扇半掩的房门;吕律调的胸中也深埋了炽热的衷肠需要倾吐,但她抑制着没有叩响身边的玻璃窗。他们忍住了,契合的好像两道闸门关住了汹涌的洪水,彼此间平静的好像陌生人一样。只是偶尔才会不约而同的互望一眼,眼神中相互告慰着对方,非常时刻,多多保重!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和不安的气息,似有种不祥的预感在时时提醒。他们都意识到,潜藏在身边的隐患和日益迫近的危险正威胁着即将开始的猎情行动,疏忽大意已经让“蓝海之心”蒙受了重大的损失,重任在肩容不得再有任何的闪失。所以,他们默契的将个人情感封存起来,收藏在彼此守候的目光里。同时,却把使命和责任摆在面前,忠诚的践行着自己的誓言。 秦雅的密钥已经被吕律调预设在了接收设备的系统中了,只等时间一到,设备启动,系统就会自动接驳到设定好的卫星接收频道中去,然后,自主的从上亿条数据链中搜索到特定的那一条,锁定、传输、下载、存储,整个过程耗费的时间不超过几分钟。 吕律调打开中控系统,从电脑上将硬件的调控和程序的设定又重新检测了一遍,确定一切准备工作已经就绪。他看了眼窗外,见自己的队员们都专注的坐在每台终端设备前,于是,她抄起电话拨通了室外的主管助理小迈。 “小迈,听我命令。一,通知技术部所属各个小组,坚守自己岗位,从现在起执行ab双员轮流就餐和休息的战时值班序列,确保各部主机和终端前面时刻有人员值班。二,通知维修小组的人员集中待命,准备好抢修所需的一切工具、仪表和设备,一经发现故障立即出动,按战时标准处理险情,直至信号接收任务开始。三,预计行动将在午夜前后开始,届时ab小组同时上岗,实施双组双员出勤,力保任务完成不得有失。” 小迈答应一声撂下电话,起身逐个节点的去下达主管的命令了。吕律调眼望着窗外陈墨的背影,止不住又抄起了话筒,手指在按键上快速的揿下了几个数字,但中途她犹豫了一下。 时间像水样的溜走,多少次期待都消散在梦中,而今,那个人就坐在自己的门外,透过玻璃窗已能清晰看见他宽阔的肩膀,似能感觉到他有力的臂弯传递出的温暖召唤。但是,吕律调还是放下了手里的话筒,一时觉得心内空空情绪不宁。 吕律调感慨,一恍两年他变了许多,疾风敛了锋芒,幻座山样的稳坐在隘口,由初识时的锐利转而现今的厚重,如画眉雕弓换作了铁胎重弩,箭锋所指不仅快速精准而且力道浑厚,出手必取敌酋,一箭封喉。 忍忍吧!她劝慰自己,等闯过了这个关口,再叙前缘也不迟,他一定也是这么想的。 吕律调强压住感情的冲动,重新收了思绪,稳稳神之后,她起身走到角落里,掀起地毯的一角,露出一个抽屉大小的活动封口,上面有一个指纹识别的密码锁。 吕律调将拇指按在识别器的窗口上,很快绿灯闪烁她听见轻微的一声嗡响之后封口自动翻起露出底下的一个密码箱。吕律调快速的输入一串密码,启动箱门一个八十公分见方的保险箱出现在了眼前。 箱内空空,只有一份标明六处所有通讯设备总调的指令密码和说明。今晚行动之前,她必须先要启动这套大型接收设备,然后才能跳转到接驳卫星的接收密钥。就在她正准备取出指令盘的时候,她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嗡嗡的响了起来,那震动声很大,甚至惊动了屋外的陈墨回头观望。 电话中的声音很慈祥,像是位年长的妇女,吕律调诧异于对方对自己的熟悉,胜过迄今为止所有的战友和同事。 “你就是弦儿,对吗?” 听到对方直呼自己的乳名,吕律调禁不住怦然心动,在她的记忆中这名字只有儿时听幼儿老师这样叫过。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上了小学和中学,同学和老师都不再了解她的过去,只知道她是由政府出资供养的烈士遗孤,所以,就再也没人这么叫她了。 “请问您是…您要找谁?” 吕律调一时不知如何做答,她只能将问题反问回去,以便给自己留有回旋的空间。 “我受人之托联系你,因为一个你我都知道的原因,所以我不能在电话里讲的太多。” 对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用了一种彼此都能明了的口吻作了最简要的解释。但吕律调丝毫也没有放松追问的力度,她坚持问道: “我需要您明白告诉我,您怎么得到我的电话号码?” 对方沉吟了一二秒钟之后,声音沉重的说道: “她既然能够生下你,当然就能够找到你,孩子。我是在替一位母亲转达她对自己女儿的问候。” 犹如晴空响过一声霹雳,吕律调的浑身猛的一震,击中她的不是一道闪电,而是一股暖流,泪水抑制不住的噙满了眼眶。母亲、女儿。再普通不过的血缘关系,对她而言却是一种奢望,母女重逢的向往已在梦中重复了千百次,但她的印象里却还从来不曾有过一个清晰的母亲形象。对那一刻的期待已成难以实现的梦想,不成想,如今她来的竟如此之快,如此意外。 “哦,您是说…” 吕律调所受到的震撼,令她一时语塞。反复撞击着她的是电话里那句温柔的话语。母亲对女儿的问候!吕律调跌坐在椅子上,手举着话筒轻轻的颤抖。 “我以下的话只说一遍,请你记好。” 话筒里的声音温厚而和缓,像施了魔法一般令吕律调深信不疑。 “请你在今天下午三点之前,务必赶到东湖度假村e座503号,我姓孙,我有你母亲带给你的口信,过时不候。顺便提醒一句,这关系到你母亲的安全,请清理干净再来。” 直到对方挂断电话之后许久,吕律调举着电话的手还依旧停留在耳边,迟迟没有放下来。她没想做出回应,但“下午三点,东湖村e座503室”这几个字却已深深的印在了她的脑海里。此刻,如同被施了魔咒一般的吕律调,已将今晚的任务抛到了脑后,一心所想的都是尽快赶去会见那位带来母亲消息的传话人。 第三章.律调蒙诓(3) 7.3.3 第五大道20号总参六处医务室 13:20 荀循眼望着透明药液一点一滴的落下,心里感到出奇的平静,活力正在随着药液流遍肢体,浑身上下又重新感觉有了力气。还在朦胧之中的时候,依稀记得尹博和舒展一起来看过自己,模糊的听到他们提起荆轩的名字,于是,意识中便追寻着这个名字直到醒来。 还是四壁雪白,只是不见天光,因为房间里没有窗子。稍稍挪动下身体想坐起身来,一阵眩晕令她险些栽下病床,她连忙抓紧了床沿,却无法忍住翻江倒海般的恶心,于是干呕起来,声音惊动了门外的警卫,他打开房门兴奋的问道: “你醒啦!” 荀循摆摆手,连忙说道: “没事了,歇会儿就好。” 警卫关上了房门,不一会儿,医生推门走了进来。 “荀循,感觉怎样?” “孔医生啊!我没事了,就是…有点恶心头晕。” “那是药物作用产生的正常反应,等这瓶液输完以后,改用口服药物,我会适当减少用药剂量,头晕恶心这些不适症状就会很快消失。” “孔医生,谢谢您救了我,不然…” “哦,没什么,你不用客气。” “有人在橙汁里下毒,查出是什么人干的吗?” “还在查,橙汁要送到专业的化验室去检验,医务室里没有条件,化验结果要等等才会知道。” “那我?” “你不会有事的,检验结果显示你只是被重度麻醉了,还没发现有任何致命的毒素。所以,放心休息吧。” 医生说着替荀循掖好被子,转身出了医务室的一号病房。 在门外,面对舒展问询的目光,孔医生点了点头。 “她很好,不必担心。” “多亏您啦!孔医生。那么,荆轩的状况呢?” 舒展礼貌的感谢着医生,并随她一起来到了隔壁的二号病房。 坐落在第五大道20号的这座小楼虽然不大,但布局设计还是相当合理的。除了通讯和分析设备占据了一部分空间外,医务室也占去了不小的地方。除了一个诊室之外,还有并排的四个病房。因为特工们从事的工作危险性极强,难免会有伤病出现,所以,加强医务护理也是必要的后勤保障。特别是有孔医生这样经验丰富的全科医生在,六处的工作人员们受益匪浅。 二号病房里的光线要暗很多,舒展站在医生的身后轻轻关好房门,房间里传来均匀的鼾声,病床旁的仪器台上连着“豪特”的动态心脏监护仪上显示着荆轩的心电图曲线和血压脉搏以及体温的实时状况。 “情况很稳定,不会有大碍的。” 孔医生小声的对舒展说。 “主要是疲劳和紧张造成的,他的心脏问题不大,血脂稍高但还不是最严重,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晚饭前他能下床吗?医生。” “没问题,晚饭时他的胃口会很好的,放心吧。” 出了二号病房,舒展寒暄了两句把医生送回了诊室,自己则返身来到了病房门口的警卫特工跟前。 “小伙子,你贵姓?” 舒展严肃的问那个年轻的特工。 “我姓袁,袁勇。” “哦,袁勇啊!你知道这病房里的人有多重要吗?” “知道,我认识他们。” “很好,我要你不错眼珠的守在这里,任何人不得进入病房。” “是。” “特别是二号病房里的人,他是我们国家的宝贝,不能有半点差错!” “您是说荆教授,我知道,他是我们航母弹射器项目的专家。放心,我会保护好他的。” “很好,我相信你能做到。” 转身出了裙房,舒展来到院中,他在滴着雨水的屋檐下站定。看着廊前细雨纷飞院中水洼积存,树上枝折两行墙下浸透半截,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到处都是水淋淋的景象,不觉心下里也像是泡在水里一样,滴滴落落湿湿冷冷的感觉。 在亲眼目睹了刚刚发生的一切之后,他茫然若失的面对着这个混乱不堪、千疮百孔的新团队,心中一时错落,说不清楚到底是种什么滋味,感觉象是自己来错了地方。新人加入本来懵懂,加上天意似乎有意作梗,连阴雨浇透了整个t市,顺便也将六处一道陷入了泥潭,无力自拔。糟糕的态势令这个刚刚从海外特情一线归来的资深特工倍感失落,竟至有些水土不服了。 舒展揪心的看到,“蓝海之心”的四个重要成员里一死一伤一个受到了惊吓,剩下的一个亦如断了线的风筝,音讯杳渺。六处里的两大部门主管,一个如惊弓之鸟,歇斯底里的失去了常态,另一个众则在目睽睽之下竟成了投毒的疑犯。大战将至,尚未正面临敌自家阵脚先乱,未到最后关头却是败象已露。敌情态势不清,应对方略模糊,且到了这种地步仍不见有扭转颓势的迹象显现出来,舒展暗自叹道:唉!六处危矣! 面对如此不利的局面,舒展深知这是和平日久造成的怠慢轻敌所致。他清楚的看到,僵化落伍的思维模式、呆板单调的指挥定式、松懈麻痹的敌情意识、迟缓低能的执行效率,积重难返的惜名重誉、论资排辈的陈规陋习,象条条绳索道道沟壑,束缚着铁血悍将的手脚,羁绊着翘楚精英的头脑。 舒展想,特情战士本该具有雄鹰一般的敏捷,弩箭一般的犀利,音律一般的准确,美玉一般的细腻。然而,他所见到的却是令人失望的现状。怀疑猜忌模糊了敏锐的目光,优柔寡断钝挫了锋利的刀刃,裹足不前打乱了清晰的节奏,敌我不明忽视了关键的细节。舒展在困惑之中观察,在疑点里面分析,在平静之下准备,在郁闷当中期待。 其实,自凌晨以来,一连串的念头不停的困扰着舒展,他一边抑制住振臂一挥的领袖冲动,一边全力的维系着节节退守的脆弱防线。进谏还是禁言?出手还是旁观?深察还是浅判?组队还是单干?进取和保守的矛盾心理反复的折磨着他,一时进退两难,难下决断。 第四章.笃信情真(1) 7.4.1 第五大道20号总参六处 13:30 吕律调隔着窗子看了眼门神一样端坐在门口的陈墨,心中犯愁要不要把刚刚收到喜讯告诉他呢?那可是她一生中头一次得到母亲的口信啊!对于她来说,除了陈墨还有谁能够和她一起分享这份喜悦之情呢? 人们总是这样,当遭遇不幸的时候,他们宁可把痛苦深藏在心里,也不愿让亲人们一起分担,而当幸运降临的时候,他们却迫不及待的想将快乐袒露出来,让喜欢的人们共同分享。从出生到现在,母亲在吕律调的记忆里留存的印象为零,在她手上除了一张母亲年轻时的照片以外,没有任何母亲留下的有形或无形的信息,哪怕是她用过的一件物品或者穿过的一件衣衫,甚至连只言片语也没有,就象是凭空蒸发了一样。而今,母亲突然派她的信使来访,这让吕律调又怎能按耐得住呢? 吕律调抄起了听筒,拨通了屋外助理小迈桌子上的电话。她看得到小麦并不在自己的座位上,知道她是个责任心极强的年轻人,自从接受了主管下达的任务之后就一直在各小组之间忙碌着,但她还是拨通了那部电话。 听到电话铃声陈墨回身望了眼屋内,吕律调示意他接听电话。陈墨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拿起了小麦桌子上的话筒。 “你还好吗?从你来了也没机会问候一声。” 电话里,吕律调的声音有些发颤,虽然她强捺住心头的激动,但是双重喜讯的降临仍无法让她保持原来的平静。 “我很好,放心!” 倒是陈墨表现得不失常态,但他并不清楚刚刚在吕律调的办公室里由那通神秘电话所激起的心潮波澜,仍旧以为是荀循中毒一事才使得吕律调心绪难平。他想,无论是谁经历过刚才那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想要立刻做到坦然处之也非易事,应该给她时间慢慢恢复。于是他提醒自己,吕律调是眼下六处里最关键的角色,一定要想方设法使她平静下来,接下来的任务全要靠她才能完成,所以马虎不得。 果然,吕律调接下来的话似乎印证了陈墨的推断,困扰着她的首先还是荀循中毒一事。就听电话中吕律调语气沉沉的问道: “你不认为他们说我的那些话有可能是真的吗?” 其实,吕律调是想在吐露心声之前先要解开心中的疑问,她不确定这个男人是否还如先前那般的信任自己。所以,他急于印证陈墨的态度。 “我不那样认为,根本没有那种可能。” 陈墨毫不犹豫的回答让吕律调的心头一暖,她像个极普通的女人那样,忍不住又追问了一句。 “你就…那么信任我?” 陈墨依旧答得干脆,并且理由极其简单。 “是,因为,你不会伤害我。” 简单的几句话过后,陈墨的心迹表露无遗,吕律调听得已是心潮澎湃、情绪难宁了。今天,她同时得到了来自两个亲人的关爱,这让习惯了孤独寂寞的吕律调如同久旱的禾苗突临大雨,一时不知该怎样消受,又如何能不水满霖溢呢?此刻,她真的想要打开房门,扑进陈墨的怀里痛哭一场。 于是,再也忍不住,她迫不及待的想要把母亲派来信使的事立刻就讲给陈墨听。甚至,她还隐约间有种期待萦绕在心头。或许,他会陪我一同去见那位母亲派来的人吧?想法一生,话便脱口而出了。 “我想告诉你,今天真的好幸运,是我一生里最…” “专心做好今晚的信号接收工作吧!眼下这是最重要的事了。 陈墨出人意料的打断了吕律调充满激情的声音,显然他误解了对方的意思,他觉得此时此刻不是谈论私情的时候。 “我是想告诉你…” 吕律调一时情急没能马上察觉对方话里的意思,所以,还在继续做着努力,但陈墨没等她把话说完,便再次的打断了她。 “现在谈论任何事情都不合时宜,记住我们彼此的使命,你只须把精力投入在今晚的行动上。关于其它我不想说得更多,但想要告诉你,有我在,你不需要考虑任何别的事情。” 陈墨的冷静让吕律调突然醒悟,她连忙收住了奔涌的情绪,换了一种语气平稳的回应道: “你说的对,我想说的…也正是这个意思。” 此刻,吕律调才真正的体会到了发生在陈墨身上的变化,那是一种类似于埋藏在地壳深处的构造变化,极微小却很巨大,由此产生出的能量,让他拥有了山一样的沉稳,岩石一般的厚重,峡谷一般的雄浑,大川一样的伟岸。 于是,吕律调将已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虽然,满腹的心事淤塞在胸口,一时难以倾诉,这多少让她觉得遗憾。但是陈墨的最后一句话却让她有了意外的收获,她听出了那话里面所表达的是一个男人的郑重承诺,这也应验了她刚刚说过的那句话,今天她真的好幸运。 放下电话吕律调不由暗自庆幸,她想,幸亏自己没有透露想要去会见母亲信使的事,否则必遭陈墨阻拦,果真那样,再想对策恐怕为时已晚。 吕律调敏感的觉察出,经过了二年多历练的陈墨已经是一名颇有城府心思敏锐的特工了。虽然林烈对自己的指控并没有对陈墨的判断造成影响,但那毕竟是发生在大家眼前的事情,疑团一日不解,自己便一日脱不了干系。眼下,即使尹博没有应林烈的要求对自己采取措施,而只是命令陈墨来负责自己的安全。但吕律调明白,那其中的寓意也是双重的。博士派陈墨形影不离的跟随自己,这里面既有保护自己安全的意思,也有监视自己行动的寓意。所以,陈墨不可能不明白尹博的意思。以他的信仰和品格是绝对不会放弃原则的。感情固然可以加深彼此间的信任,但也绝对代替不了铁的纪律,因此,吕律调断定,陈墨绝对不会放自己外出的。 吕律调看了眼腕上的手表,距离约定会面前的时间已经很有限了,还有别的方法可想吗?她禁不住急上眉梢。她想,如果连对陈墨都不能讲的事,也就注定了这是属于自己一个人的秘密。所以,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去解决。 行事沉稳的吕律调当然能从那位信使的语气当中听出弦外之音。母亲是身担重任的间谍,为此她才不得不舍弃了照看自己女儿成长的责任,诈死瞒名孤身独闯海外,这当然是一个天大的秘密,它不仅关系到母亲的安危也影响到国家赋予她的使命。如此重大的秘密,吕律调不能对任何人讲,哪怕是对尹博也不能讲。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吕律调按住心急火燎的情绪,定下心来开始冷静的思考起脱身的办法。 第四章.笃信情真(2) 7.4.2 第五大道20号总参六处 13:40 陈墨深知自己最不擅长的就是用语言来表达情感,所以,撂下了吕律调的电话之后,心里反倒七上八下的生出一种不安定感。他不确定自己刚才所讲的话,究竟是有助于减轻她的思想压力呢?还是反增了她的心理负担。陈墨想,人在受到冤枉的时候最需要的就是理解和信任,自己有没有在她最困难的时候担当起了这一职责呢? 其实,陈墨在听到林烈大声指证吕律调时他所受到的刺激并不比吕律调小,他深感震惊的是竟然会有两个人同时怀疑吕律调想要毒害自己!这个团队里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陈墨自知,如果不是和吕律调的特殊关系,自己肯定也会持有同样的怀疑态度,毕竟这一切都是在众人眼皮底下发生的事情! 在陈墨脑海当中萦绕不散的是荀循倒在怀里时她伏在自己耳边所讲的话,那口气既肯定又神秘,似乎心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却难以启齿。 “饮料里有毒,他们想要杀死你。” 想要杀死我,为什么呢?我有这么重要吗?还是…因为自己向博士提出了怀疑六处藏有内鬼的事呢?那么,出手加害自己的人必定就是那个内鬼了?可内鬼是谁?是林烈所说的吕律调吗?这怎么可能?虽然那杯澄汁的的确确是她送到自己手上的!但她会蠢到在众目睽睽之下出手加害自己吗? 陈墨越想越觉得对吕律调的怀疑不能成立,相反,林烈身上的疑点却反而越来越明显了。 医院的病房门口,他竟让枪手抢得了先手,这已经明显有失水准了,更难以想象的是他还身负枪伤仰面倒地。是力不从心还是刻意掩饰?或许更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吧!倒是那个假冒的胖警察出手力挽狂澜,化解了危险。而他的身份直到现在还没有查清,当然也就无法断定他就是杀害那个真正警察的凶手,可他又是哪方神圣呢?无论他负有怎样的嫌疑,但他毕竟出手挽救了荀循,这又是为什么呢? 陈墨越想越觉得疑雾重重,没哪一件事是符合逻辑的。但有一点是一切纷乱复杂的乱象当中最有规律的,那就是每一件事情的焦点都离不开一个人,这个人就是荀循。 在竹林园的入口,她死里逃生,在医院的病房门口再遇枪手,回到六处本部又遭毒手。难道,她身上肩负着别人不知道的重要使命?或许她了解某个重大秘密的真相?所以,为了封口而成了连环追杀的目标?但为何她那样肯定的说敌人想要杀死的人是自己呢?这里面又藏有什么重大的玄机吗? 陈墨的大脑里翻江倒海般的将六处的主要人物翻了个遍,但这一切现象的背后似乎总有一个影子若隐若现,陈墨解不开这个疑窦,心想,他是整个六处的主管,又是谍海之中知名的人物,为何看不到他有任何作为,是力不从心吗?还是不愿为之呢? 陈墨想,无论在六处里出现怎样的问题,尹博都难辞其咎,因为秦雅领导下的“蓝海之心”已遭重创,其影响之大已难挽回。而今,尹博的命运全看今晚情报的接收效果了,如有意外,恐博士的一世英名不保!然而,一人的荣誉事小,如果这里另有隐情,那将造成的损失可就大了。 想到这里,陈墨禁不住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他为自己突然萌生的想法而震惊,同时也发现,似乎自己正在刻意的回避着这样的一种可能,那是他不愿意承认业不知该如何面对的一个可能,但它却已很多次在重重的撞击着陈墨的胸口,让他很难不去设想。也许,六处的重大隐患不是别人,而正是尹博本人呢? 陈墨用力的搓了搓双手,用以掩饰自己的紧张,他不知道,这一切都被身背后的一双眼睛看得清清楚楚。她悄悄拿起了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中行第五大道分理处吗?哦,请找一下小韩,我是她同学,谢谢!” 铃… 小麦桌上的电话铃声大作,陈墨猛醒,他回头朝屋里张望,却见吕律调正埋头伏案,无暇顾及屋外的电话铃声。陈墨无奈只得抄起了听筒,听筒里传来一个女性的声音。 “您好,请找一下陈墨陈先生。” 陈墨诧异,他怀疑自己听错,于是,追问了一声。 “找,找谁?” “陈墨,请帮忙喊陈先生接电话。” 这一次,陈墨确定自己听得清清楚楚,他不明白自己初来乍到,怎会有异性知道自己的名字。于是满腹疑虑的答道: “我是陈墨,请问您是?” “我这里是中行第五大道分理处。” “哦?找我有什么事吗?” “今天上午,您是不是在我处办理了一个银联的支付卡?” “是,是有办过一张银行卡。” 陈墨想起自己报到之后,曾经委托吕律调派人替他在六处斜对面的中行分理处办理了一张银行卡,为的是生活所便,习惯了居无定所的陈墨,每到一地都会办理一张当地的银行卡,以免身带过多现金。 “您提供的个人信息表明,您的银行资信存有污点,请问您曾经办理的银行卡有没有丢失或被盗用过?” “没有,从来没有。” “但记录显示,您的一张卡上有恶意透支三万元的污点记录,并且,该笔款项至今未还。” “怎么可能?” “非常抱歉,陈先生。我们希望您现在过来一下,我们当面核对一下您的个人信息是否录入有误,不会耽误太长时间。” “现在,不行,我在工作。” “我也在工作,陈先生。您知道恶意透支涉及诈骗犯罪行为,所以,尽早澄清为好,不然我们会诉诸法律程序的。” “什么?法律程序!就凭你们的一面之辞?” “陈先生,银行信誉是第一可靠信誉,这可不是一面之辞。我们不想给您添更多的麻烦,但是尽快清账也是我们的责任,如果您没有过恶意透支的行为,为何不能过来一趟,我们尽快澄清此事呢?据我所知,你就在我行对面的20号工作,步行也就二分钟的距离。请协助我们工作。” 陈墨为难,对方所讲的理由既合理又充分,令人无法拒绝,如果不是自己身担重任,当然会毫不推辞的立刻赶过去的,但是…,他回头看了眼办公室内埋头工作的吕律调,心想,我离开以后她怎么办? “喂?陈先生?” 电话里的女性仍在等待,陈墨站起身忧郁了一下,对着话筒说道: “好吧!我这就过去,请马上为我核对此事,我…很忙的。” “好的,陈先生,不会超过五分钟。” 陈墨想,上趟洗手间也要五分钟了,看吕律调现在的状态一时她还忙不完手头的工作,速去速回,先解决了这桩麻烦事再说吧。 “好,我这就倒。” 陈墨放下话筒,再次回头看了眼办公室内的吕律调。然后,快步朝大厅出口走去。 陈墨刚一消失在大厅门口,吕律调便又抄起了话筒,按下重拨键。 “小韩,替我拖住他,至少十分钟。多谢了。” 披上一件灰色风衣吕律调出了办公室,她神态自若的穿过大厅目光掠过四周,特工们有条不紊的忙碌着,没人注意到他的离开。门岗的警卫只是在她的脸上扫了一眼,没有多问,吕律调知道他离开的时间将会显示在监控摄像中。如果她能在一个小时之内回来,陈墨也没有兴师动众的找寻她的话,那么这条记录就会湮没在成堆的刻录盘中,六个月后被依照程序销毁。 吕律调的车停在第五大道上的无数个小巷口中的一个,因为20号的小院停不下太多的车辆,所以,一些特工的私人用车就在第五大道的各个角落里临时停放着,时间久了,各个临时车位也就变得相对固定,吕律调的车位应是距离20号最近的。 坐进了自己的灰色宝马车里,吕律调轻轻舒了口气,现在,她要尽快赶到那个信使告诉她的神秘地址,东湖度假村e座503室,去聆听母亲托她带来的口信,或许,还能见到母亲的近期照片呢! 吕律调按捺住兴奋心情发动了车子,悄悄驶出了巷口,车子刚一进入第五大道便立即提速,灰色宝马驶过中行分理处门口时,她隐约看见了陈墨的背影。 第四章.笃信情真(3) 7.4.3 第五大道中行分理处 13:50 “好了,陈先生,问题解决了。” 一位身穿蓝色制服的三十岁左右的女职员将身份证和一张银行卡还给了陈墨,她胖乎乎的脸上现出歉意的笑容。 “现在重名重姓的人真多,麻烦也就多。不好意思,耽误了您这么久。” 陈墨满腹狐疑的看着女银行职员,收起了自己的证件,起身走出了vip接待室,心想,如此简单的问题用得着这么火上房似的吗?还兴师动众的由分理处的经理在大客户室里接待自己? 哼!混乱和低效率已经蔓延到了银行系统,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出了银行,陈墨大步的朝着斜对面的20号走去,小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午后的阳光从滚动的云层缝隙当中挤出来,随着云块的移动,频繁的变幻着阴晴和明暗,在这条并不宽敞的街道两侧,一边阳光普照而另一边却阴云笼罩,一切都显得如此的神秘诡异和捉摸不定。 陈墨在落座前朝着吕律调的办公室里望了望,人不在里面,陈墨心里一惊,贴近玻璃窗仔细观察,电脑未关,台灯照亮,一支摘掉笔帽的签字笔丢在桌面上,茶杯敞开盖子,杯沿儿上还升起缕缕热气。 看样子应该离开不久,去了洗手间?陈墨回身朝大厅另一侧张望,没有吕律调的身影。稍等片刻之后,他抬腕看了眼手表,自己离开这里不超过七分钟,她应该不会走远,只要她没出小楼就好。 陈墨想着迈步来到楼外,他对着门口的警卫特工问道: “有没见吕律调?” “是,刚刚出门。” 警卫回答得干脆,陈墨听来却像是凭空炸响了一声霹雳。 “出去?” “是的,开车走的。” “说去哪里了吗?” “没有。” “说去干什么了吗?” “没有。” 陈墨暗叫,这下糟了。她不打招呼就独自外出,其中必有隐情。要不要将此事告诉博士?也许他知道吕律调的去向。但转念一想,又觉不可。尹博身上的疑点并不比吕律调的少,此事还是悄悄处理较好。 打定主意,陈墨一面向值班警卫询问吕律调的汽车车型、颜色和牌照号码,一边取出手机拨通了吕律调的手机。 嘟嘟几声之后,电话被挂断了。再打过去,听筒中已是关机的信号声了。陈墨的心猛的揪了起来,心说不好,原来她是设法通过银行的关系借故支开自己好方便脱身。此刻,恍然大悟的陈墨懊悔不已。他从警卫特工手里接过写有吕律调汽车特征的纸条,返身朝着自己的巡洋舰走去,他希望能够通过卫星提供的信号尽快发现吕律调的踪迹。 陆地巡洋舰冲出第五大道20号后沿着吕律调所走的方向疾驰而去,经过中行分理处时,陈墨的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位胖胖的女经理脸上奇怪的表情。心说,律调,你有事为何要瞒着我呢?战火硝烟中建立起来的信任和情谊跑到哪儿去了呢? 车子匀速行驶中,陈墨启动了车载的“北斗”定位导航系统,他在手机中揿入一个号码,那是总参一体化作战体系中的一个很小的分支系统,通过他可以调用卫星以及升空的无人侦察机所获得的所有即时图像信息和数字信息。 电话接通,陈墨报上自己的身份代号和登录密码,几秒钟后身份验证通过,电话自动调转到了人工服务台,陈墨报上了吕律调所驾汽车的牌照号码和车型以及颜色之后又说明了最后出现的时间和位置,然后他挂断了电话,四十秒过后,五英寸的led显示屏上便显现出了那辆宝马车的定位标记,此刻,它正沿着环城公路朝着城市的东南方向驶去,陈墨打轮提速,按照“北斗”提示的最近路径快速的追踪而去。 迎面驶来的车流当中有一辆帕拉丁擦身而过,专注于“北斗”系统搜寻吕律调的陈墨没有注意到,有一束冷飕飕的目光从巡洋舰的车身扫过,在他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就在几分钟之前,同样是这双阴冷的鹞目也在同一方向上看见了一辆急急驶来的灰色宝马车,驾车的正是行色匆匆的吕律调。 从卫戍区586医院悻悻而回的林烈没有拿到他渴望得到的证据,但那张化验单上的检验结果也部分的支持了他的观点。重度麻醉剂量,化验单上用方形红戳醒目的打在显要的位置上,并对此作了简要的说明。重度麻醉剂可致人昏迷,但无生命危险,属独立培养组份,非常规药物。 即使是非致命的麻醉药物也是出现在吕律调拿给陈墨的橙汁当中的,虽不能就此证明她有暗害之罪,却也摆脱不了投毒之嫌。林烈恨恨的想,能不能就此将吕律调拿下,还要看荀循醒来之后的证词,不过,如果博士出面袒护的话,最终难免也会不了了之的。 带着沮丧的心情返回六处的林烈在路上意外的与吕陈二人不期而遇,重又燃起了他的希望之火。他偏执的想法在一次次的挫折面前渐渐变得扭曲,并且开始极端的走向了危险的临界点。 第一章.诱杀之险(1) 8.1.1 东湖度假村 14:00 吕律调几乎是在四十迈的车速上硬生生的将宝马踩住的,轮胎发出刺耳的尖叫声,车子前冲的惯性险些掀翻了她放在副驾驶座位上的提包,那里有她随身携带的武器和装备。吕律调降下自己一侧的玻璃,探身出来,车子刚好停在了东湖度假村的门岗前。 “请问,e座503室怎么走?” 吕律调微微扬起头,对着高高坐在门岗里的值班保安问道。心情太急的缘故,她没有注意到门岗前立着的告示牌,上面用红色宋体写着四个大字:来宾登记。 “一直往前,见弯左拐,第五栋楼就是了。” 值班大爷一边从窗口里往外递着登记簿,一边认真的告诉吕律调。他对开着豪华轿车的访客有着特别的好感,遇有漂亮女人更是热情接待。在一旁正低头喝水的一个中年保安闻听抬起头来,他仔细的打量了一眼开车的女人,问道: “e座503?请问您找哪位?” 吕律调抬脚松了刹车,正准备起步要走,却见门前的道杆纹丝未动,接着又听见另一位保安发问,不禁有些心烦。于是,反问道: “怎么?还要查这么细?” 值班大爷见这位驾着宝马的女人气度不凡,话语之中明显带着不满,于是连忙解释道: “哪里,哪里,管理公司有明文规定,来宾都需要登记的。” 吕律调看了眼值班大爷,心想,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看个门也不容易,如果自己的父亲还在世的话,应该也有这么大年纪了吧。 于是,心中一软气也消了一半,重新拉上手刹。心里正犹豫着是否该出示自己的证件?还是胡乱的登个假名呢?没想到就在这个档口,那个值班大爷已经走出了岗亭来到了她的车前,把登记簿递到了吕律调的手上。 这举动让她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于是,不再犹豫,她接过登记簿和笔,顺手在上面写下了拜访的门牌号,胡乱的登上一个假名字。 为了不使值班大爷为难,也是为了转移值班保安的注意力。吕律调边写边顺嘴答出了刚才那个中年保安提出的问题。 “我找一位孙女士,我们约好了在这见面的。” 女士?中年保安皱起了眉头。当听到e座503这个别墅号码的时候,他的眼前便立时浮现出那个蹬着自行车的健硕男子的身影。 那家伙不是自称姓田的吗?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好笑,田先生和孙女士就不能成为一家人吗?或许他们还是夫妻呐!于是,中年保安又多嘴问了一句。 “她先生姓田吧!我知道这家。” 吕律调原本没多理会那个中年保安的搭讪,正因为她不想过多的搭讪,所以才没有亮出自己的身份,免得有惹得他们大惊小怪的到处议论,毕竟自己是托故偷偷跑来的。 当然,她也不在乎那个自称姓孙的女人是否有个姓田的先生,现在吕律调的心里早已是心急火燎了,恨不得立即就见到母亲派来的那个信使。接上头之后好迅速的返回自己的岗位,要知道,六处还有离不开她的任务呐! 或许是那个冒雨骑行的田姓小伙子留给了他难以磨灭的印象,也许他很想借此机会结识这个宝马车里的漂亮女人,等人家开口请他带路吧。所以,那个中年保安却一直不停嘴的唠叨着。 “那家的田先生很好运动,年轻的棒小伙儿,这下雨天儿的也不闲着,照样骑着自行车满处跑!” 听了中年保安的这一席话吕律调的心里微微一动。如果按电话里那女人的声音判断,那位孙女士的年龄没有六十也有五十几了,怎么会有个棒小伙儿一样的先生?于是,她试探的问了句: “不错,她先生面相嫩,人也帅呀!” 中年保安似乎对此不能苟同,见车上的女人答了话,他便起身凑近警卫室的窗户,对着车里的吕律调反驳道: “田先生可不是面嫩,那是二十多岁的棒小伙儿,运动员似的,壮得很。” 吕律调闻听心里升起一个不大不小的问号。虽然,老妻少夫的现象已经司空见惯,特别是对于身价不菲的女人而言,有俊男陪伴早已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事了,但是,像孙女士这样具有特殊身份的人,如果她也玩儿起老牛吃嫩草的游戏来,那就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了。 吕律调想,从事特情工作的人最忌讳抛头露面引人注目,如果连门卫的保安都能记住孙女士的这位先生,并且还能如数家珍的说出他的长相特点,这样的人物能是特情战线的行家里手吗?自己隐姓瞒名了多年的母亲能如此没有眼光,请这样的人做信使吗? 吕律调心里想着,脸上却没露出半分迹象。她无声的笑了笑没再说啥,交还了登记簿给值班大爷,然后升上了车窗,看着道杆抬起,她才缓缓的启动了车子。 这一次她的动作却要慢了许多。车子沿着园内大道匀速前行,吕律调借助这段时间重新认真的思考起这件事来。 车子缓缓的在e座楼前停了下来,吕律调坐在车里没有动,她透过车窗朝五楼上望去,清一色的沙幔垂吊窗子紧闭不见异常。吕律调心中犯难,一个让她无法拒绝的机遇摆在面前,而这机遇降临的又是如此的突然,该怎么办?她突然后悔自己刚才挂断了陈墨给他的电话,心想,如果此时他能在身边该有多好啊! 一阵微风扫过,刚刚才停了片刻的小雨又开始细细索索的下了起来,天一下子阴沉了许多。车窗上传来劈劈啪啪的雨点声,仿佛鼓点紧一阵慢一阵的催促着吕律调尽快做出决定。 吕律调从提包内抽出那支小型的hkp7型半自动手轻,弹夹内装有八发九毫米帕拉贝鲁姆弹,这支灵巧的玩艺儿在五十米范围内可是个危险的武器,足以应付任何一个近身的威胁。吕律调掂掂手里的枪,不由得胆气壮了许多。父母生前以及身后的种种传说始终是藏在她心底的谜团,为了了却心中的愿望,她决定铤而走险,只身去探个究竟。 螅了引擎,钥匙留在点火插孔里。吕律调下了车,右手插在风衣口袋内,hkp7就抓在手里。迈步上了楼门前的台阶,抬左手揿下503室对讲器的按键。铃声响过,没有询问,楼门便咔嚓一声打开了,显然,主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吕律调毫不犹豫的推门就进,声控照明随着身后防撬门的闭合声倏的点亮,面前现出一部复古式样的电梯来。棋格状的栅栏门打开,露出两扇手工雕花的木质电梯厢门,门朝两面退去,吕律调步入轿厢当中,四壁的红胡桃木墙板泛着稠稠的酒红色,一阵一阵的在她的眼中荡漾,推她进入半醉半酣的状态。 出了电梯没走几步,吕律调在标有e503房间号的门前站定,右手抓紧了hkp7的圆润枪柄,就在她抬起左手正欲揿动门铃的时候,房门突然在她的面前无声的打开了。 第一章.诱杀之险(2) 8.1.2 东湖度假村 14:05 房间里的光线很暗,凭着楼道顶上的吸顶日光灯,吕律调仅能勉强看见对方的半张脸孔,一时还无法判定对方的长相。只见开门的这个女人体态丰腴,肤色白皙,是个保养得很好的女人。一件水粉色的低领羊绒衫刻意流露着迟暮的性感,修身长裤姣好的勾勒出还说得过去的腰身,腕上金光一闪显现出的那只名表透着价值不菲,门随后稍稍开大了一些,表达着某种神秘的邀请。 吕律调没有急于进屋,她在心里推测着,面前的这个女人应该就是电话里那位自称姓孙的女士,但她的外表比起电话里留给自己的印象来又略显不同。吕律调想,这女人的装束说来也算合乎身份,但是低领衫和镀金表怎么说也有些招摇。这可不是特情人员该有的装扮! “哦,你是…弦儿吧!” 没等吕律调开口,那女人便以戏剧性的道白开场了,语调听上去似是旧时邻里的长辈一样,声声都透着亲切。吕律调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如此亲昵的称谓已经很久没有人叫了,一下子便唤起了她对童年的记忆。 “我说嘛!一看就是你啦!快请进,快请进。” 女人热情的说着,退后一步让出了进门的空档,她的人也就在昏暗的屋子里了。吕律调站在原地没有动,她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丝疑虑。这女人的谈吐和举止虽然与她的年龄以及外形相仿,但总让人感觉有什么地方和她的身份不匹配。 “快进来呀!别怕,这儿是咱自己的地儿。安全着呐!” 哦,天呐!吕律调差点没笑喷出来,这完全是业余特工的语法,怎么能出自一个海外来的特情人员之口?吕律调一下子便抓住了这女人身上一直困惑着自己的那点偏差。她想,别看这女人的年龄不小阅历也不浅,但她肯定不是特情这一行的老手。 “哦,请问,您…贵姓?” 吕律调确定自己面前的这个女人只是一个业余的特工,她不明白母亲怎么会远隔重洋的派了这么一个“二把刀”来寻自己的女儿?但她还是用一种生疏却很礼貌的语气发问了。 “我姓孙,我们通过电话的。” “您就是那个…” 吕律调说着举起左手放到耳边,做出打电话的样子。 “对,对,对,就是我。” 那女人连忙笑着点头确认,她为吕律调能够认出她来而感到兴奋。 “哦,您好,孙阿姨。” 吕律调嘴上喊了那女人一声阿姨,脚下却一动没动,她在借机观察那女人的身后。此时,她的眼睛已经适应了屋里的昏暗,所以能够大致看清屋内的情形了。 此时,吕律调的心情很矛盾,虽然这位孙女士身上的种种迹象表明她与她自己所说的身份和使命差距很大,但吕律调并不想断然就下结论,冥冥之中她还对这份从天而降的喜讯抱有希望。她认为或许还有这一样一种可能,母亲或许就是考虑到自己身份的特殊和保密的需要才派了这样的一个人来,而这位孙女士或许只是对特情工作情有独钟,或许她对这样的一次冒险经历颇感兴趣,或许她仅仅是受人之托才懵懵懂懂的担起了这次传话的使命,或许… 人一但陷入了期待的漩涡之中,分析和判断力就失去方向感,客观冷静与主观愿望之间的平衡一但被打破,人便只会一味的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去想,就好像在重力的作用下人只能够不停的坠落,坠落。 这是一套有着多个居室的空中别墅,客厅宽大而整洁,通向其他房间的门都关闭着,就像不曾有人住过的一样。一件白色的女式风衣丢在沙发上,显然那是孙女士在刚刚进门时脱下的。吕律调在另一只沙发上坐了下来,回头看时,只见孙女士反手关闭了房门,人却站在门口没有跟过来。 “怎么?就您一个人吗?” 吕律调试探的问道,耳边响起门卫保安说过的话,“她先生姓田吧!我知道这家。”随即在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年轻男子的身影。 “啊?是啊!受人之托,又事关重大,一个人旅行方便些。” 孙女士先是一怔,跟着便毫不打奔儿的撒了个谎,脸上丝毫也不带相。吕律调觉得好笑,但脸上却没显露出来。她想,带着一个年轻男子出门旅行,想必这女人也觉得尴尬,个人隐私嘛!倒也在情理之中,不说也罢。于是,也就不再多问。她抬起腕来看了眼手表,脸上现出急迫的样子,意欲催促对方赶快将来意和盘托出。 而那位孙女士似乎倒是沉得住气,她依旧站在门口不肯走过来。吕律调觉得蹊跷,一种不详的感觉开始在心里慢慢的滋生出来。 “旅途还顺利吧!几时倒的这里?怎么选了这里住下?” 吕律调一连问了三个问题,意欲消除自己心中的不快。她太想得到母亲的消息了,一路之上她设想了好几种与这位孙女士见面时的情景,其中既有情意暖暖也有遭遇险恶,对于前一种她倾情以待,而后一种则在潜意识里告慰自己,即使这是一个陷阱,也要试一试,否则,会留下终生遗憾的。 “啊!还好,嘻!就是时间长了点,飞机落地的时候腿脚都有些不听使唤了…” 孙女士说话的时候表情很自然,没有什么不妥帖的地方,只是那神情略微显得有些紧张,似乎她也在期待着什么,这一点从她不时发出的笑声里就能感觉的到。 吕律调想,她紧张什么呢?难道,她对自己以这样一种方式成为母女间沟通的媒介而紧张吗?那她为何不开门见山的说出母亲所托之事呢,也可以尽早结束这令人心焦的时刻,可她…还在等待什么呢? 就在吕律调快速转动大脑,想要搞清孙女士为何拖延的时候,对方却突然言归正传了。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孙女士严肃的问道: “请问,你是总参六处的吕律调吗?” 这话问的突然,一直沉浸在对母亲音讯期待之中的吕律调猛然从儿时的记忆和母女团聚的遐想之中惊醒过来,她猛地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份和对方等待的原因。 吕律调轻轻的点了点头,她想,这女人迟迟不谈及此次约会的主题,原来是在等待确认自己的身份!难道她在接受这个任务之后,连最起码的准备工作都不作吗?我本人都站在这里了,还需要问这么幼稚的问题吗?吕律调刚想到这里,更加离谱的事情发生了。 “请出示你的证件给我看一下。” 孙女士嘴上说着,人却依旧站在门前没有动,像是很怕接近吕律调似的。吕律调觉得非常恼火,她为自己花费心思竟是为了同一个如此低劣的信使兜圈子而感到不齿。 于是,她起身朝门口的孙女士走去,边走边伸出右手探进左胸兜里去取自己的证件。她的警惕性不知不觉的松懈了下来,此前她的右手是插在风衣兜里的,手上始终都握着那支娇小的hkp7半自动手枪。 吕律调从胸前的衣兜里掏出证件的时候,孙女士的脸上现出一丝慌恐,吕律调猜想,干嘛吓成那样?没准儿,她还以为自己是在掏枪吧! 果然,孙女士战战兢兢的看过了吕律调的证件之后,脸上就再也没有了刚才的那种自信与从容了。只见她表情僵硬的把证件递还给了吕律调,只说了声:“跟我来吧!”然后,就脚步慌乱的带头朝着客厅最里面的一扇房门走去。 就在这时,叮咚!身后的公寓门处传来了一响门铃声。 第一章.诱杀之险(3) 8.1.3 东湖度假村 14:10 叮咚! 门铃声悦耳轻柔,但在孙女士听来却像是在身后响起了一声炸雷。这一惊可非同小可,她登时停住了脚步,僵硬的站立了片刻,猛的回过头来,愣愣的问道: “你不是一个人来的,你还带了谁?” 这句话一出口,吕律调的心里便咯噔一下翻了个个。她原以为,这铃声是孙女士的那位田姓男友回来的叩门声,而孙女士的过激反应也被吕律调理解为对年轻男友提前返回的一种尴尬。但是,当孙女士出乎意料的反问吕律调时,她才明白门外的不速之客不是那个姓田的青年。那么,会是谁在连孙女士都不知情的情况下突然造访呢? “有人跟踪了你?” 这一次孙女士说话的口气到像是个特工的样子,但却怎么也不像是在她自己的祖国里。至此,吕律调还是把她认作是在国外呆得过久的缘故,乍一回国有些不太适应。于是,她笑了一下,尽量不把蔑视和嘲弄的情绪带出来。 “跟踪…我吗?呵!您觉得我看上去像是个敌对势力渗透进来的间谍吗?” 孙女士闻听当即表现得更为尴尬了,她连忙解释道: “哦,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吕律调侧过身回望了一眼,示意孙女士是否应该去看一下,到底是谁不期而至。但孙女士的脚下却似生了根一样,完全没有去开门的意思。就在这时,门外的人似乎等的有些不耐烦了,铃声连续的响了两下。 叮咚!叮咚! 门突然在吕律调的面前打开了,但打开的却不是响着门铃的公寓入户门,而是位于公寓最里面的一扇紧闭着的套间房门,它在大门铃声的不断催促中悄然打开了。 一个年轻健硕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他的双手反背在身后,只有锐利的目光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寒光。吕律调一点也不诧异的看着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年轻人,心下里推测道,莫非,这个人就是保安所说的那个田先生吗?哦,真的好年轻啊! 为了避免尴尬,吕律调不等孙女士反应过来便脱口问道: “哦,田先生吗?你好!” 刚刚现身的藤田听见吕律调的问候时,立时愣了一下,显然他对来访者招呼自己的称谓准备不足。田先生?那是应付保安时随口说出来的,怎么这个来访的女人会知道呢? 藤田稍一打愣便立即顺水推舟的点头应道: “哦,是啊!我正是田先生。” 藤田的汉语还算说得过去,但怎么听也还是带有那么一股生性子味儿。其实这倒也无妨,海归嘛!肯定是南腔北调的。但藤田的话刚一接上,站在一旁的孙女士已经是面如土色了。 “你就是那个吕律调小姐吗?哦,我们里面谈吧!里面请!” 藤田侧身将吕律调往套间里让,人却没有走出屋来。吕律调突然觉得今日所赴之约的主角不是那个孙女士,而是这位田先生。 吕律调感觉到了客厅里的紧张气氛,这是从田先生出现以后突然产生的。而衡量这一紧张程度的竟然是一直在夸夸其谈的那位孙女士,此时她的脸上已经毫无血色,甚至可以看见她的小腿在瑟瑟颤抖。 留在吕律调面前的只剩下这最后的一层窗户纸了,无论她的心里再怎样的期待,她也不会欺骗自己的眼睛。吕律调亦是特情战线上的精英分子,察言观色明辨是非当然是内中高手。此刻,她深知自己陷入了一个预先设计好的圈套,对面的这个年轻人便是杀手,而自己则是猎物。现在,她想收手已经来不及了。 想到这里,吕律调不由得抓紧了衣兜内的hkp7型半自动手枪,她知道,自己只有出奇制胜,抢得先手一招制敌才有可能脱离困境。 此时,叩门的铃声不再响了,大概是以为主人不在,亦或叫门久了无人应答而觉得气馁,想必来人此刻已经转身下楼去了。 “吕小姐,屋里请,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藤田见吕律调迟迟不肯迈步,于是,开始语气加重的催促她,这反而迫使吕律调向后退了半步。这是她预备出枪时的动作,已被迫上绝境的吕律调决定要拼死一搏了。 人的思维、情绪甚至好恶都是最先呈现在眼睛里的,哪怕是最出色的演员也是一样。即使他出演过上千种角色,但眼神还是属于演员本人的。吕律调和藤田相对而立,近在咫尺,她出枪前的征兆早已从眼神当中流露出来,这当然逃不过藤田的眼睛。 就在杀机初现在吕律调眼中的时候,谁也没有想到,公寓的大门突然发出了一声沉闷的爆炸声,两处铰链一处锁舌,三处炸点同时引爆,二十公分厚的实木贴面门硬生生的拍进屋来,将孙女士着着实实的砸在了下面,立时血浆四溅。 趁此机会,吕律调从风衣兜中掣出hkp7时顺势将右臂向体侧甩出,风衣张起,在她的臂弯下扯成一幅宽大的翼展,挡住了藤田的视线,他无法看到从洞开的门框里,一条两指粗细的攀登绳闪电般的射来,刚好兜在吕律调的腰部,而后,绳头疾速的绕了一个圈,借着惯性绳索向后一带,扯动了吕律调娇小的身体向侧面一个踉跄,毫无准备的吕律调几乎倒在地上,身体刚好避开了正对着套房门口的方向。 此时,藤田背在身后的双手早已平举在了眼前,只见手上银光一闪,两枚枪弹破门而出从吕律调的腋下滑过,加装了消音器的枪声在爆炸声中听来模糊不清,只听见噗噗两声。紧接着,吕律调手中的hkp7就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砰砰! hkp7射出的枪弹迫使藤田退进房内关门躲避,没等他再拉开房门窜出房间,就又听见当当两声,门框上立时爆起两处弹洞,其威力之大显然不是刚才那支hkp7所能发出的,从枪声上判断这后两枪来自另一支火力威猛的自动手枪。 藤田暗叫,不好!那人是有备而来,后援就在门外,情势危急先行自保吧!想到这里,手中的银枪隔着房门打出两个点射,然后反手锁上了房门。他三两步便跨到了窗前,侧身向楼下观看,只见楼下空空,未见有大队人马到来,心中念佛,知道对手还没有来得及设下包围圈,趁此时机正好脱身。于是,他立时收了枪纵身跃上窗台,利索的打开窗子,灵巧的移身窗外,反扣窗口悬身窗下,像只壁虎一样紧贴在了外檐上。 藤田早在来时就已经注意到,在两户卧房的窗户之间有一条从楼顶上延伸下来的排水管道,四英寸左右直径的pvc管被不锈钢管卡用铁涨顶牢牢固定在墙上,对于身手矫健的藤田来说那就是一条逃生的通道。所以,他毫不犹豫的翻窗而出就是奔着这条管道来的。 他手搭窗沿,两手交叉更替,没几下就来到了窗户靠近排水管的边儿上。此处距离管道最近的位置只有一米左右了,他腹下提气曲起双腿蹬住外墙,然后,纵身一跃,像只猿猴一样飞身攀住了排水管上的不锈钢管卡,接着,便像只松鼠一样的一下出溜到了地面。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楼上,套间的房门被砰的大力撞开,手擎“风暴”的陈墨闯进屋来,他一见窗户大开就明白了杀手的去向,于是,头也不回的说了声,靠后!便抖开手上的攀登绳,绳头上的铁爪立时勾住了窗下的暖气管,刚到门口的吕律调还没来得及答应一声,便只听嗖的一声,陈墨的人影已经射出了窗外。 吕律调隐身在窗的一侧,按下枪探出头朝楼下望去,只见刚才那个大半个身子躲在门后朝自己开枪的杀手已经翩腿骑上了一辆自行车,拼命的朝着园区的大门口冲去,后面,刚刚落地的陈墨来不及发动车子,只能一路狂奔着从后面急追上去。 爆炸声和枪声惊动了四邻,人们纷纷打开窗子朝外面观看,大门口的值班大爷按动了自动门掣,风琴状的自动铁门开始缓缓闭合。中年保安此时也冲出了值班室,只见他站在了道路的当中,张开双臂意欲阻拦骑车逃命的藤田,却见藤田的右手一扬,手上又是银光一闪,中年保安侧歪了一下,便一头栽倒在了地上,鲜血殷殷染红了路面。 陈墨火起,手上的“风暴”骤响,砰砰!砰!子弹在铁门上爆出火花,藤田的自行车在风琴门闭合前的一刹那冲了出去。 小雨浸淫的马路上多少有些湿滑,刚刚冲出大门的藤田一个急转弯向右侧拐去,由于重心侧偏过大,自行车在向心力的作用下猛然失控,侧翻的车子平躺着滑出了路面,藤田一头栽下车来。好在有空手道黑带的身手,他连续的在地上翻滚着,卸去了落地时的巨大冲击,一路滚出去七八米远,刚一停下,他又是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弹起,接着拼命朝前跑去。藤田心里明白,一旦自己的踪迹暴露在了明处,中国特工的捕杀便如撒下了一张天网,自己是绝难逃脱的。所以,尽快设法隐形遁去才可觅得一线生机。此时的藤田真是急急如丧家之犬,忙忙如漏网之鱼了。 连续的阴雨天气令出行的人很少,这条从城区延伸而来的大道放射到了这里已近城郊了,所以行人以及车辆就更是难得一见。趁着马路上空无一人之际,逃跑心切的藤田顾不及察看两侧路口有没有驶出的车辆,便急急冲过了一个十字路口,他没有注意到有一辆地产的两厢小车正缓缓的驶出路口并且朝他频闪车灯。 光秃秃的马路两侧除了绿化种植的树木之外就是刚刚冒出绿色的田野,狂奔的藤田就像是秃子头顶上的大个绿豆蝇一样显眼。已经跑出了一千米的藤田此刻感觉信心折半,如此地形哪里有他期望的匿身之所呢? 就在他心慌意乱之际,从叉路口里拐出的那辆小型车从身后追了上来,车子在他前方两米处戛然而止,然后,车门打开,汽车疾速后退到了藤田的跟前。藤田心下一惊,连忙定睛观看,这一看不由得他大喜过望。原来,开车的不是别人,正是他朝思暮想的栗原纯美。 这款当地产的两厢小车以低价格,低油耗和低费用著称,已经在全国卖出了上千万辆,在本地就更是比比皆是。当它混入到城市的滚滚车流之中时无论是卫星还是道路监控都很难从成千上万辆同样的汽车当中再把它找出来,这是栗原在藤田走投无路之时出手丢下的一棵救命稻草,也算报了他在中东战场上的救命之恩。 从度假村的大门里追出来的陈墨看了看两侧空荡荡的马路,只得停下了脚步,一则已经失去了目标的踪迹,二则他惦记着身后的吕律调,他知道眼下保护她的安全是第一重要的任务。 返身往回走的陈墨拨通了六处的值班电话,通报了杀手逃离的时间和地点,请求动用城市警力实施搜索,但他清楚,此举收效不大,但碍于程序他也不得不如此而已。 第一章.诱杀之险(4) 8.1.4 纽约 曼哈顿下城 唐人街 23:15(北京时间14:15) 看着饭堂里伙计们穿梭般忙碌的身影,再看看周围餐桌上碟碗成山的景象,克恩夫人低头瞧了瞧自己桌上的几样小菜,不禁浅浅的笑了笑。暗想道,虽然吃不下多少,但终归还是要到这唐人街上的中餐馆里来感受一下气氛,毕竟自己的身上继承了华人的血脉。 克里.克恩参议员的妻子是位出生在纽约的华裔女子,名叫诺拉.夏,中文名字叫做夏若兰。在她三十六年的人生里从没有到过中国,所以只能在纽约的唐人街上感受已经不很纯正的中国文化了。但克恩夫人很幸运,她从小便有一位来自中国的家庭教师,因而得以接受到了原汁原味的中华文化的熏陶,在这样的背景下成长起来的诺拉.夏可以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语,并且熟读中国古代的著作典籍,深谙华夏文明的历史渊源,已经成为克里参议员对华事务的首席幕僚,在参议员与中国的外交事务中发挥着不可多得的积极作用。 夏若兰穿过觥筹交错的缝隙朝着洗手间的方向望了望,仍不见古韵老师的身影出现,于是,她扭转头朝窗外望去。心想,上了年纪的人动作就是迟缓,想当年古韵女士风华正茂的时候,那真是身形矫健体力充沛,加上人又长得漂亮,被老克恩先生戏称作是投奔西方的花木兰。虽然,老克恩先生最终也没能追求到古韵老师,但两家人仍旧保持着非常亲密的关系,每逢周末或是节假日克恩一家都要邀请依旧孑然一身的古韵老师来家里做客,每逢这时夏若兰总是会想,若是古韵老师当初答应了老克恩先生的求婚,那么现在,她就不仅仅是自己的老师了,而且,还是丈夫克里的继母,儿子布莱恩的祖母了。 窗外,午夜的唐人街上灯火辉煌,大街被映照得如同白昼一样,纽约的夜生活才刚刚拉开了序幕。熙来攘往的人们穿梭在街道上,亲切的东方面孔、斗大的汉字招牌和鲜艳的大红灯笼随处可见,恍如置身在中国一样。只有远处的夜空中那闪烁着的百老汇的幻彩霓虹,才提醒人们留意,这里不过是纽约曼哈顿的中国城,而那里也正是她们今夜将要出游的下一站。 古韵老师精通音律,而且弹得一手好琴,她中通古筝,西精钢琴,每每举行家庭晚宴,古韵老师总会献上一曲,那是克恩家举办派对的保留节目。每当看着古韵老师端坐在钢琴前,纤纤玉手指舞琴键,忽而高亢忽而低婉,夏若兰总能生出许多的遐想来。而老克恩先生更是陶醉其中,痴迷的不行。这让他的儿子,克里参议员常常觉得很难为情,但亲近克恩家的人们几乎全都熟知内情,所以早已经见怪不怪了。夏若兰今晚约古韵老师出来,除了照惯例到唐人街上转一转,还有就是要去百老汇,去听一场有费翔参演的歌舞剧。 “若兰!让你等急了吧!” 一个极富韵律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好听得像当空跌落的音符一样。夏若兰回过头来莞尔一笑的说道: “不急,若兰出来就是陪老师散心的,可不是来赶庙会的,怎么会急呢?” 古韵老师听她一说也跟着一笑,慢慢的坐下身来,看着自己从小带大的学生,禁不住打趣道: “哦!你也会用赶庙会这词儿了?呵呵!嗯,你的汉语真是越来越有味道了。” 夏若兰颇为自豪的点点头,忍住笑接着说道: “嗯!慢说是我,就连克里也是每天汉语不离口,动不动就是,你吃了吗?呵!逗死人了。” 古韵老师听了也跟着笑了起来,她由衷的赞叹道: “而今汉语的重要作用在外交事务中已经变得越来越突出了,你看,你这么多年来的努力真的是没白费呀!在家里你是个贤内助,公众场合又是可个靠的助手,若兰,克里是不是越来越离不开你啦!” 夏若兰得到老师的夸奖,很是兴奋,她有些按捺不住的说道: “那还不是多亏了老师的谆谆教诲,您在我身上花了那么多心血,我怎么能让您失望呢?不过,克里也的确能干,由他组织的有关中国事务的国际论坛很快就要在中国举办了,到时候会有很多重量级的人物参加,我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你肯定知道原因,对吗?老师。 古韵老师微微点头,早有猜透的笑笑说: “知道,当然知道,那时候,你就可以随克里一道去出访中国了,对吗?” 夏若兰像个孩子似的笑了起来,她连声说道: “是啊!是啊!到时候,老师和我们一起去,怎样?” 古韵老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未置可否的说道: “那可是政府的访问团,你以为是你们克恩家的出游派对呐!” 夏若兰抑制不住兴奋,她意犹未尽的还想继续沿着这个话题说下去,却见古韵老师点点腕上手表说道: “回头再谈你的出访计划吧!我们该走了,再晚,就要迟到了。” 克里夫人驾驶的是一辆福特牌的suv运动型汽车,这在中产阶层中是很普遍的,夏若兰虽然贵为参议员夫人,但她同时也是一名政府的公务员,所以,崇尚职业女性的她便总是把后一种身份摆在首位,从不以参议员夫人的身份凌驾于公职之上,上下班不用司机,出行也从不配保镖,总是来去自由,很是平民的样子。 古韵老师没有像往常那样坐到后排去,而是紧挨着自己的学生坐到了副驾驶的座位上,因为路程实在是太近了,要不了几分钟就能到达百老汇大剧院的正门口,这样坐也是为了方便上下车,免得让学生跑前跑后的替自己开车门了。 古韵老师的一头白发衬着虽经岁月沧桑却不曾留痕的面容,显得是那么的文静雅致超脱无尘,看到这张面孔的人无论是谁都能推断得出,年轻时那该是一张何等隽秀俏丽的容颜,是什么原因竟使这样一位超凡美女流落异国而今仍是孑然一身的呢?夏若兰说不清楚,老克恩先生搞不明白,这其中的内情怕是只有古韵本人才能解释的清吧!然而,几十年孤身飘零的经历岂是一二个原因就能够造成的吗?那是极其复杂的背景下才能形成的,而今,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浓缩简略成为一个最简单不过的理由,那就是为了国家的利益和安全,她甘愿付出自己的青春和生命做代价。 古韵,代号“唐笛”,总参情报局超级特工,是总参情报总局首长,“汉笳”古谱的孪生姊妹。二人曾经一同并肩战斗在海外的特情战线上,她们配合默契,为国家做出过非凡的贡献,因此被并称为《萧瑟二重奏》。 汽车转过一个弯向南开去,不远处便是举世闻名的世界金融中心华尔街了,隐隐的能够看见著名的高盛集团大厦门前那对硕大的铁狮子,这个在不久之后便会轰然倒塌,并给全世界经济带来沉重灾难的投资银行,此刻看上去还是那么的傲慢与强大。古韵平静的目光从铁狮子的身上滑过,心里也如它一般感觉沉甸甸的。近来的情况变化有些微妙,这不能不让古韵的神经绷得紧紧的。虽然近期没有特殊的行动,但总有一点点蹊跷的变化让她平静不下来。所以,古韵今晚应夏若兰之邀前往百老汇听歌舞剧,其实是有她自己的打算的,她此行的目的是要去会一个人。 李翰邦化名邦尼.李是古韵多年的助手,负责代替古韵与总参总部进行联系。他大约有五十多岁的样子,是百老汇歌剧院里餐饮部的一名经理,李翰邦与古韵不定期的碰头,多是在歌剧院的茶餐厅里,平时李翰邦也是通过歌剧院的销售平台在网上用暗语向古韵传递信息的,这其中的暗语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破译的明白。 但最近二周以来,这个李翰邦突然中止了与古韵的所有联系,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这个不合理的举动,让古韵变得忧心忡忡。要知道,她与老李眼下的主要工作仅仅是对时局的一些表面现象给出实质性的透彻分析,完全不涉及到任何的危险行动。她是总参情总在海外的重量级人物,蛰伏是常态的,不遇特大情况是不会轻易启动她的。所以,没理由出现上述的特殊情况,她们唯一冒险的举动就是偶尔由李翰邦向总参情总的特殊联系人发送对时局的分析报告,按说这也不是什么高危的举动,发送信息同样是通过网络完成的,形式也是公开的网络邮件,只不过用的是暗语而已。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还是出了问题,那么…问题怕是出在了国内了。 必须尽快搞清楚问题出现的环节,古韵当机立断的采取了行动,她借着夏若兰邀请自己今晚出行的机会,提前向歌剧院打电话预定了剧院和酒吧的座位,那是她与李翰邦约定的特殊会面方式,平时很少使用,如有不便,李翰邦会在预订回执时,通过正常的电话回访与她联系,然而,预订如期得到了歌剧院客服部的确认,她却没有接到李瀚邦亲自打来的电话,她的助手依旧如同石沉大海一样,杳无音讯。 短短的几分钟路程眨眼间便到,夏若兰在歌剧院的大门口熟练的停下车,正准备跳下车去替老师打开车门,却不想古韵老师说了声: “我先去酒吧里坐一会儿,你泊好了车子就来找我。” 不等夏若兰回答,古韵便已经抢先迈出了车子,竟自朝着大门里走去了。夏若兰刚想重新启动车子,一个门童探身出现在了车窗口上,他客气的询问道: “需要帮忙吗?女士。” “哦,是啊!谢谢。” 说着话,夏若兰钻出车子,她将一张二十美元的钞票连同钥匙一起交给了门童,正要转身离去,不想斜刺里一个矮个子的男人横冲过来,愣愣的撞了她一下。夏若兰连忙止住了脚步。 “哦!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小姐,有没伤到您?” 那人连忙伸手扶了夏若兰一把,一边客气的连声道歉。夏若兰礼貌的说道: “哦,没关系,不必客气,我,没事的。” 那男人歉意的扶了下他的窄沿小礼貌,侧身让到一旁,请女士先行。一付老式的绅士做派。夏若兰矜持的笑了一下,转身朝剧院里走去了。她不知道一颗黄豆粒大小的窃听器已经粘在了她手袋的侧面,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的。 那戴礼帽的男人目送夏若兰进了大门之后,朝着门童使了个眼色,门童随即打开车门钻进车里,熟练的将车开走。戴礼帽的男人则随后也跟着走进了歌剧院的大门。 一阵又一阵戏剧性的音乐从不时敞开的门缝里飘出来,未及进门就已经可以感受到强烈的歌舞气氛了。这让三三两两迟到的情侣们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站在街对面一家音像店的橱窗前,将歌剧院门前的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此刻,他转过身来,横穿马路也朝着歌剧院走来。夜风袭袭鼓动他的风衣,衬出他俊朗的身姿来,额前的白发也随风飘动,更显得潇洒而飘逸。 第一章.诱杀之险(5) 8.1.5 纽约 曼哈顿 东百老汇大街 23:15(北京时间14:15) 古韵像往常一样走进了歌剧院大厅左侧的酒吧,一个身穿白色衬衫红色马夹的酒童赶忙上前招呼,一路引领着来到了靠近酒吧前台的座位上,这里很方便招呼柜台里面的调酒师,是专门留给身份特殊或是vip客人的,古韵虽然身份一般却是这里的熟客,所以,当她刚一出现在酒吧门口的时候,远远站在酒吧深处的值班经理便示意酒童上前,将她迎到了贵宾席上来。 古韵注意到今晚值班的经理虽然熟悉,却不再是李翰邦了,一种不祥之感不由得浮上心头,脑海中迅速的推测出各种可能出现的不利局面,并且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帮忙把外套和披肩放好之后,酒童接过古韵递过来的一张二十美元的钞票,道了声谢便转身离去了。古韵在位子上坐好,然后将银包放在了体侧手边的位置上,却将银包的提带套在了自己手腕上,这样一来她随时都能够打开银包付账,当然这不是最主要的,因为银包底部的四个装饰钉脚非常特殊,其中的一个装有机关,如果扣动暗掣的话,机关启动,一根仅有五毫米长的毒刺将会瞬间射出,药液强悍见血封喉,五秒钟之内人便会死亡。当然,以六旬之躯上阵,这根毒刺不是给旁人预备的,那是她留给自己的。 古韵刚一坐定,她便看见夏若兰出现在了酒吧的门口,还是刚才的那个酒童主动上前,简单的交谈之后,便引着她向自己的座位走来,古韵微笑着点了点头,目光却停留在了酒吧的门口,她注意到了一个身材不高,头戴礼帽穿着守旧的男人跟在夏若兰的身后也进了酒吧,那人的眼神犀利,他在转身巡视全场的时候,目光曾经在古韵的身上做了片刻的停留,只那么一刻,古韵便觉出了阴冷无比,仿佛置身冰窟中一样的感觉。就在古韵刚一觉察出寒意逼人的时刻,她接下来所看到一幕更让她体会到了冰冻三尺的彻骨寒气了。 李翰邦出人意料的出现在了酒吧前台的出口上,刚好和迎面走来的夏若兰打了个照面,同样与他熟络的夏若兰很自然的停下了脚步,跟李瀚邦寒暄起来。古韵看见酒童知趣的退身离开了,戴礼帽的男人正脱下大衣和礼帽一起挂在衣帽架上,坐在门口位子上的两个身着风衣的男子见状起身去了门外,“礼帽男”则代替他们坐在了那个位子上。古韵知道这一切几乎就是特情行业的标准程序,自己正深陷在一个诱捕的圈套之中,无疑那个“礼帽男“是这个行动中的捕手,李翰邦则是设置好的诱饵,而自己正是他们张网待捕的大鱼。 事已至此,古韵反而觉得一切都变得简单了。最明显的一点是李瀚邦已经被控制了,他现在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他刻意设计好了的,在有限的回旋余地当中他在尽可能的发挥出自己所剩不多的作用。那么,他到底想要达到一个什么目的呢? 古韵做出如此推断的一个基础是她对自己助手毫不动摇的信任,而事实也刚好证明了这一点。李瀚邦终止了与古韵的一切联系,这本身就是个警告,而古韵至今仍能安然无恙,也刚好说明了她正在受到助手的保护,无疑,如果李瀚邦想要出卖她的话,根本就无需设下现在的这个圈套了,古韵足不出户就已经束手就擒了。那么,他煞费苦心的做出这样的安排,一定是想要借此机会向自己传达什么重要的信息吧! 古韵相信助手是在利用今天的这个圈套,又在其中设下了另一个圈套,用以实现自己的目的。可是,能够说服捕手给他这样一个机会,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啊!古韵想,莫非…他是想假借诱捕之名好借机接近自己嘛?那样一来,能达到他的目的吗?要知道,此刻在这间酒吧里的任何一个人,都会被记录在案的呀!更不要说与他接触过的人了,哦!老李啊!你今天使出的可是一个险招啊! 古韵心里想着,目光片刻不离的盯着李翰邦,只见他与夏若兰三言两语过后,竟然一起朝着吧台走去,古韵开始觉得助手在酝酿着一个重大的“阴谋”,这“阴谋”无疑重点关乎到自己,于是,她始终保持自己的余光牢牢锁定在了李夏二人的身上,即使当酒童端酒上来的时候,她也没让这二人的身影离开自己的视线。 付了小费,酒童离去。古韵端起杯来轻轻摇晃着,让酒的醇香慢慢的挥发出来,丝丝入怀稳住心神。她注意到李翰邦背对自己坐在高脚椅上,却将左手臂直垂下来,只见他一边与对面的夏若兰攀谈着,一边用左手的拇指不停的把玩着套在中指上的那枚戒指,随着他不停的摩挲戒指,五指间也不停的作出各种手势来,这看似随意做出的动作,其实却是富有深刻寓意的。古韵仔细的看着助手的手势,她读懂了这仅限于他们两人之间的手语,古韵的心里不由得一热,接着又是一紧。 现在,助手的心思她已经很清楚了,这是他为自己创造的唯一可以获悉重要信息的机会了。谢了!老李。古韵抑制住难以表达的情感,心情沉重的看着自己的助手,她还不知道眼前的这一幕究竟如何收场。 李翰邦的每个手语都反复重复了三次,极其清楚的表达了他要传达的信息。正是这条信息,让古韵的心不由得紧揪了起来。虽然,李翰邦的手语传递的只有一句话,但那句话的分量却比千言万语还要沉重。 “联络总部的渠道有问题,我已暴露了。” 忠诚于祖国的特情战士,在自己命悬一线的危险关头,首选想到的还是国家的安危,当他确信自己已经把这一极其重要的警示信息传达给了自己的上级时,接下来,他便要考虑该如何结束这样的危险局面了,他必须保证““唐笛”能够安然无恙的脱离险境,这样才能妥善的将这个警告传回家去。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如同蝴蝶效应一样,由他而起的这一警告,将会在总参情报局的内部引起一场怎样的轩然大波。 古韵的目光朝四周扫去,她在酒童、侍者、调酒师的脸上看到了近乎相同的神色,她知道这间酒吧已经被特工完全控制了。古韵轻轻的抿了一口酒,借着酒的香气轻舒了一口气,握着银包的手不由得攥得更紧了。 一辆黑色的八座福特牌越野车在歌剧院的门前悄然停下,它披着厚重装甲的宽大车身将歌剧院的大门衬得窄小了许多。车门打开,两名高大魁梧的保镖跳下车来,他们挺着厚实的胸肌站在了大门的两厢,第三名保镖手按着胀鼓鼓的腋下也随即钻出车来。他在车门前站定用一只手护住了车顶,另一手则探进怀里紧抓着枪柄,他的目光警觉的扫向了街道的对面。 终于,一个生着一头栗色头发,高高瘦瘦的男人钻出车来,他来不及整理一下西装领带便大步的朝里走去。第三名保镖紧走了几步跑到了栗色发男人的前面为他打开了大门,跟着,另外两名保镖也随后一道走进了歌剧院。 坐在门边角落里的“礼帽男”颇为吃惊的看着这个栗色头发的瘦高个男人出现在酒吧里,他阴郁的脸上泛起了一丝愁云,他不知道这个重量级的人物为何偏偏赶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自己布置好的“场子”里。 “参议员?承蒙光临不胜荣幸!” 始终站在吧台边上的当值经理连忙迎上前来,此刻,他是这间酒吧里的唯一一位“正式”管理人员,他当然不能指望那些由特工装扮的“侍者”主动上前去招呼贵宾的。 栗色头发的男子并不打算与那当值的经理纠缠,他迅速的在这间不大的酒吧里搜寻着自己的妻子,很快,他便找到了正坐在吧台边上与一名男子热络交谈的夏若兰。 “特里?你…怎么在这?” 夏若兰吃惊的看着丈夫不请自到的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她一时觉得有些不知所措。不等她向特里介绍自己身边的李翰邦,就听见特里参议员满带醋意的说道: “哦,果然所言不虚!你…真的在这儿,希望…我的出现没有扫了你们的兴致。” 特里的话音很低,他当然不想让外人听见,如果这样的一段话被记者偷偷的听去,明天的各大媒体上就会全部刊登出这样的一条消息:“妒妻子密会男友,参议员醋意大发。”那样一来,特里的丢掉的不仅仅是脸面,还有他的政治声誉。 “特里!你在胡说什么?这位先生他是…” “他是你的第几任男友?诺拉,别跟我说你是无辜的!” 说着话,特里参议员从怀里掏出手机,揿动按键,手机屏幕上显现出异常清晰的照片来,那上面显示的全都是夏若兰与李翰邦约会时的情景。见此情景,夏若兰已经给愤怒榨干了语言,她呼呼的喘着粗气,眼里噙满了泪水。 “先生,请您听我说。” 始终坐在一旁的李翰邦此刻站起身来,他向特里的跟前凑了几步,意欲解释几句。这时,一直站在酒吧门口的那名保镖明显的提高了警惕,虽然,他听不见自己的老板在对他妻子说些什么,却也明显感觉出了老板对那名亚裔面孔的男人极为不满。 “闭嘴!站到一旁去,不然我给你好看。” 特里参议员努力克制着胸中的火气,他只想把自己的妻子带走,而不想在公众场合把事情搞大。李翰祥的余光瞥见了门口像塔一样站立着的保镖,但他仍旧不打算放弃自己申辩的权利。 “您误会了,参议院,诺拉她只是偶尔来这里坐一坐,我们…” “闭嘴!你这不知羞耻的家伙。我的妻子用不着你来替她解释。” 这一次,特里参议员的声音略为偏大,他的火气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李翰邦注意到了门边的保镖已经把手探进了他双排西装的怀里,深陷的眼窝里有一道寒光闪现出来。李翰邦暗自叫道:借此机会,就让一切尽早些结束吧! 柯尔特m1911a11射击时爆响的声音被从歌舞厅里传来的一阵击打乐所掩盖,除了少许的客人面露惊惧之外,酒吧里的所有的店员们反应一般,他们虽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枪声所震惊,但脸上露出的却是警觉而不是惊慌。 在被伯莱塔m9取代作为制式枪械之前,柯尔特m1911a11已在军队中延用了七十年,虽然它只是一款半自动手枪,但它的简单、稳定、安全的优点仍然深受人们的喜爱,很多执法机构和保安公司的特勤人员依旧偏爱于它,所以,任何一次现时版的枪战片中都少不了它的身影。 十一毫米的弹丸在李翰邦的额头上留下了一个小洞,却在他的后脑部撕去了一大块头骨,血溅在了吧台的前脸上,因为都是红色,所以视觉上并不显得特别血淋淋的,只是他倒地的姿势有些别扭,看上去像是刻意要摆成那样似的。这是因为他在看似拉扯特里参议员的时候,其实是在向后推他,而同时,他的另一只手却在用力的将身旁的夏诺兰拨拉到了更远离自己的方向,这样一来,三个人就被他拉到了同一个平面上,从而给了那个保镖一个一枪爆头的最佳良机。 像是事先安排好的一样,酒吧内外的,化妆没化妆的特工们立即行动了起来,他们关门的关门,熄灯的熄灯,刚才还灯红酒绿的酒吧立时被封闭了起来,门口还及时的戳起了停止营业的牌子。夏若兰一脸惊恐的伏在古韵的怀里,止不住浑身的颤抖,特里局促不安的来回走着,一副很后悔的样子,看得出此刻他很想安抚一下自己的妻子,却又怕再激出事来,只好耐住性子等会儿回到家再说了。 古韵的心里满是悲怆,她似乎从助手自导的壮举中看到了自己的结局。但同时,她也自豪的想,老李,好样的!不枉你做我“唐笛”的助手多年,这出戏演得可圈可点,堪称绝笔! 没人注意到,当枪声一响的时候,坐在门口的那个身材矮小的男人就已经起身了,他不慌不忙的穿戴好衣帽,不紧不慢的推门走了出去,就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中情局资深特工“职员”从来都是这样,没有什么大事能够改变他的情绪和神态,甚至是他的步伐。只是在他步出歌剧院的时候还是不免生出些许的遗憾来,本来,他把注意力锁定在夏若兰的身上,是出于她也生着一副亚裔的面孔,却没想到,她竟然是特里参议员的妻子。 “职员”踏着不变的步伐离去,心里却已经开始筹划下一个计划了。 楼上剧场里,聚光灯齐集舞台,演员们集体踏出的强劲舞步发出整齐的踢踏声,音乐高潮来临,观众席上爆发出节奏鲜明的击掌声,配合着剧情将气氛烘托起来。在后排靠近左边通道的座位上,那个满头白发面容俊伟的老人,悄悄取出手机里的sim卡,无声的折断,丢在了脚下。 代号“大师”的国安部外情局超级特工,《风华三杰》之二的师语。依靠自己的关系获悉了“职员”此次的“钓鱼”行动,于是,他密约李翰邦,巧施连环计,才助得“唐笛”古韵脱险,而他为此所付出的努力和艰辛却并无第二个人知道。 随着散场的人流离去,师语朝着大门紧闭的酒吧门上望了一眼,心里深深悼念着勇于捐躯的战友,然后,他头也不回的朝着午夜的大街上走去。 第一章.诱杀之险(6) 8.1.6 b市市郊 溪山宾馆总参情报局 14:15 推开棋格榫接玻璃磨砂的窗子,一束温暖的阳光直射进来,古谱盯久了屏幕的眼睛一下子被刺痛了,眼泪止不住的淌了下来,刚好和了她此刻的心情,干脆连擦也不擦,任凭自己在春光暖阳之下,老泪纵横起来。 这是套依山傍溪而建的别墅,这是间少有的能直接接触到阳光的房间,即使是这样,她平时也极少开窗,因为“老帅”怕吵。习惯了在静寂的空间里思考,喜欢在空灵的状态下解套,这是个耗费心思的差事,是个榨干才华的行当。所以,没有多余的体能再被浪费,也没有更多的精力再被分散,因此,她才显得挑剔、让人觉得苛刻,甚至被认作是怪癖。 然而,这个世界是如此的生动,即使是搬进了山里,可还是免不了晨时鸡鸣夜时狗叫,春归鸟噪夏临虫吵,秋来雨敲冬至风啸。就算关门闭户,也还是有溪水长流潺潺袅袅。而今的这一切,就更是让“老帅”听得心焦。 借着敞窗的机会,她燃起一支烟来,精挑细卷的烟丝拼了命似的,想要尽快的将自己化成灰烬,它又像是在和时间赛跑,一缕缕的青烟欢快的升起,转眼已经燃去了大半。“老帅”不由得感慨,人生如火往事如烟,很快就能望见终点了。 看着已至烟蒂,“老帅”将烟熄灭在烟缸里,回手从书柜中取出一瓶喝至一半的茅台酒来,七钱盅里斟满酒,举起酒来一扬脖,火辣辣的一口闷在心里,止不住长出了一口气来。 “老帅”吸烟,也饮酒。年轻时豪爽,是巾帼中的英雄。长历明谋暗战、久陷谍间巧算,因而少不了觥筹交错杯酒言欢。但自从走上领导岗位开始,统帅大军总领全局之后,烟不吸了,酒也不饮了,平日粗茶淡饭,仅以书简为伴。但为何今日却意外破例,情绪大恸呢?原来,是一条来自专属绝密渠道的消息,引起了“老帅”的心情波动,几至想痛哭一场。 “老帅”也是凡人呐!而且还是个情感丰富的女人!她又何尝没有感情脆弱的时候呢? 古谱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和自己的孪生姊妹联络了,这不仅仅是因为她们的身份特殊、斗争残酷,更是因为她们之间有一个私下里的约定。在现实生活中像古谱古韵这样的姊妹绝无仅有,但存在于这对孪生姊妹间的感情却不是独一无二的。她们像所有的普通人一样,相互关爱彼此惦念,盼合厌离喜聚愁散。然而不同的是,她们的思念只能靠心灵传递,她们的问候只能凭感应转达。如果古韵直接接到了古谱的信息,那说明祖国召唤她回家的时候到了,但如果古谱突然接到了古韵的信息,那只在一种情况下才会发生,它说明危险降临了。 砰砰!两下敲门声,跟着吱扭一响,屏风后面的房门随即打开了,一个苍老的身影闪了进来。来人也不言语,竟自来到宽条几案跟前,将手上端着的一只猪耳紫砂煲放在了案上的一只白磁盘上,接着从腋下取出紧夹着的一只木雕碗来,跟着从白大褂的左胸兜内取出一支白瓷汤匙,放在了木碗里。 “老帅,您…喝口汤吧!这是用莲子、藕配木瓜,合着乌鸡一道煨出来的,开胃祛火,您都连着两顿不吃东西啦!时间长了可不行啊!” 来人忙乎完了手上的活儿,这才隔着屏风跟古谱说话,看熟悉程度他显然比“老帅”的任何一个部下都显得亲近,但他却只能到这几案跟前止步,从来没有迈过这道屏风半步,这里的原因很简单,他只是古谱身边一个老资格的服务员。 “老窦啊!先放那儿吧!” 听见“老帅”隔着屏风说着重复了多少遍的话,服务员窦斌心有不安的说道: “先喝吧!过会儿,就该凉了。” 古谱站在窗前没动,她稍停了片刻,然后说道: “好吧!你先去帮我把童秘书请来,我有话要说。” 窦斌见“老帅”答应了,立时轻松起来,他连忙说道: “好的!这汤…我给您…” 窦斌的话被古谱拦在了半截,显然,“老帅”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你去吧!我自己来。” 窦斌不好再劝,于是悻悻的答应一声,转身退出房去。窦斌的外形虽然苍老,但腿脚却遒劲有力,所以,他走起路来身形敏捷,步法矫健,轻盈的连一点声响都没有。 房门重新吱扭一声关闭,古谱的情绪已经平静了许多,她收了烟酒关了窗子,慢慢的踱出里间屋来到了前厅。她在长条几案的一侧坐下,揭开紫砂锅用汤匙一下一下的盛起汤来,脑子里重新回味起刚刚收到的那条来自“唐笛”的消息。 古韵传递的消息很简单,但她表达的意思却非常明确,简单明确到只用一句话就能概括:“她与总部联络的渠道出了问题。”她想表达的是什么确切的意思呢?她指的又是种什么性质的问题呢?不畅?还是…泄密?古谱明白,古韵所指的显然是后者。因为,如果仅仅是由于沟通不畅的话,那是决不至让古韵冒险使用这条她们姊妹之间的秘密渠道的,她相信这一次的信息传递无疑还表达了另外的一层含义,也就是说,古韵正处在一个极其危险的境地之中。 多可怕呀!照这个方向推测下去,只能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他…出了问题!这可是个足以震惊军委首长的重大事件,严重程度甚至可能… 或许是热汤下肚的缘故,古谱觉得自己的额头上已经渗出汗水来。她放下木碗,用汤匙慢慢的搅起汤来。她想,这种怀疑可信吗?依此推测得出的可是一个惨绝人寰的结论啊!该如何解释…才能让这种怀疑符合逻辑呢?古谱觉得自己一时也难说服自己。 无论是用犹豫不决还是用举棋不定,都难准确形容古谱此刻的心情,这条信息千里迢迢来自她的孪生姊妹,这让她不得不信,而信息的内容却直指向自己的老战友,总参六处的主管,《风华三杰》之三的“博士”尹博,这又让她难以置信。 原来,代表总参情报局负责与“唐笛”古韵的助手李翰邦进行联络的正是总参六处的主管“博士”尹博。如此机密的联络管道照理说当不存在有丝毫泄露的可能,因为能够接触到这条渠道的再没有第二个人了,即便是古谱想要为尹博找出一个开脱的理由都很困难,因为她连一个可信的借口都找不到。 古谱是个很重感情的女人,但她决不是个昏聩的领导。虽然一方是自己孪生的姊妹,另一方是相濡以沫的战友,然而,一但讲起原则来,她依旧是个铁血执法绝不姑息养奸的铁腕人物。但造成古谱百转千回肝肠寸断的,却是为了一个与她并无直接关系的理由。那是因为有这样一个疑团他无法解开,她无法相信,在尹博与古韵这对患难的夫妻间,怎么会有出卖与背叛的丑恶行径出现呢?古谱从情感上不能接受,从理智上也无法相信,她一直坚信,总有一天能够看见这一家人在自己的面前团聚。但是,事实就是如此的残酷,摆在古谱面前的这条信息无情的粉碎了她的梦想。 一旦这层由信任坚守的阵地被突破,接踵而来的疑问便以摧枯拉朽之势将所有的遮掩、保留和借口组成的防御摧垮,所有情感构成的障碍也随之被荡涤得一干二净了。她很快又想到,虽然,这一次警报的可信度还难以完全被确定,但有一点却是再明显不过的,它恰恰与刚刚发生的秦雅遇刺一案相契合,难道,这不正是那条警示信息的注脚吗? 古谱喝到嘴里的汤索然无味,她放下汤匙站起身,踱步来到面对天井一侧的窗子前,对面山洼里冲下的溪流在小楼前挂起一道水帘来,哗哗的水声在她的心里掀起了阵阵的潮涌。 必须查清此事,制止灾难蔓延。古谱暗自下定了决心,可是,如何揭开这层层迷雾,挖出阻塞动脉的血栓呢?古谱抬头仰望飞瀑而下的溪流,但见交错突起的岩石令溪流不停的改变着流动的方向,即使是一个微小的凸起,也足以让溪水改道。 嗯!不如,借鉴一句古话吧!殊不知,“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啊! 古谱忍痛做出了抉择,她想,既然身患有恙,就不能讳疾忌医,既然医不医己,倒不如请个有名的大夫对症下药吧! 做出决定的古谱按下目光,朝天井深处望去,耳畔隐隐听见了服务员窦斌和秘书童谦的对话声。于是,她大声的催促道: “童秘书?准备车,我们去趟‘烟霞山庄’,即刻动身。” 童谦闻听答应了一声,丢下一旁喋喋不休的窦斌,即刻快步朝着“老帅”所在的书房走来。他想,“老帅”此刻赶赴“烟霞山庄”…这情形的确少见,她每次去会总政反间局的首长谈闻可都是在晚上的呀!莫不是,有什么紧急的状况出现,才使得“老帅”如此的迫不及待吧! 心里想着,人已经来到了书房的门口,他习惯的站住脚步,轻轻叩门,得到古谱允许这才推门而入,待他回头关门时,却不见了刚才还站天井当中的窦斌,好象是给一阵风刮走了一样。童谦纳闷,怎么没听见丁点的脚步声,这老窦就悄然遁形了呢?不等童谦在堂屋里站稳脚跟,就听古谱在屏风后面发话道: “那个史吏他…” “哦,老帅,他刚刚离开,应该是返回‘烟霞山庄’了吧!” “那…也好,我正好也有事托他办一下。好,出发吧!” 第二章.情何以堪(1) 8.2.1 第五大道20号总参六处 14:30 林烈气冲冲的在小院的一角驻好了自己那辆满身污渍的帕拉丁,跳下车来的时候,他重重的摔上了车门,小院中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像是在借此发泄他心中的怒气一样。他低着头脸色沉沉的朝小楼里走去,进得门后也不理睬前台当值女警卫的招呼,只是冷冷的朝着楼梯上望了一眼,脚下就如同栓了块巨石一样,再也迈不动步子了。而今,在他的面前,那楼梯口就像是立着一面无形的墙,让他可望而不可及。他犹豫了一下,转而直奔自己的座位去了。 他决定暂且不必急着去向尹博汇报医院对那杯橙汁给出的化验结果,因为,在他的心里始终都还期待着,他希望荀循能够提供出更有说服力的证据来。一路之上他都在心存侥幸的想,如果荀循因此而长眠不醒的话,那岂不正好可以借此指证吕律调?而这张化验单上所写的内容不就可以作为对自己有利的证据了吗?到那时,可就是自己站出来揭穿尹博卑劣行径的时候啦! 说也奇怪,只要一出第五大道20号的大门,林烈的火气就控制不住,他的牙齿被咬得咯咯响,连鸣笛的时候都忍不住是在用拳头砸在方向盘上的,由此也可以看出他在六处里所受压抑的程度。林烈惧怕尹博,怕到他不敢向尹博提出自己的质询。每当回想起秦雅遇刺前那一晚上的发现,他都感到会感到毛骨悚然。他甚至怀疑尹博也在暗中监视自己,他会在哪儿安装了监听装置呢?电话机?汽车里?还是…家里?秦雅遇刺的那晚,林烈因此而未敢返家,他断定尹博在秦雅之死上面做了手脚,他恨不得秦雅的在天之灵能够立时报应在尹博的身上。 想想看,谁能原谅一个擅自在秦雅的私宅里面暗设监控装置的人呢?哪怕你是个蜚声海内外的老牌特工!秦雅是什么人?她不仅仅是你尹博的部下,她在三总部的所有特情单位里都是挂了号的人物!难道,你以为都像我林烈那么好欺负的呀? 想到这里,林烈端起自己办公桌上的水杯来,他大口大口的喝下里面浓浓的普洱茶,脸上不由自主的现出阴阴的冷笑来。他想,真希望能够早些看到尹博面露尴尬时的模样。 大厅里一片平静,既有大战将至的紧张气氛,也有万事俱备的稳定秩序。唯独显出一丝不同的是,现场里见不到一个主管特工的身影。 林烈很快便发现了这一不同寻常的现象,他开始有些坐不住了,以他的资历当然不便去向普通的特工询问,那样会留给大家一种自己已经被边缘化的感觉。林烈一生虽然野心不大,官阶不高,但与官打交道的机会不少,他懂得在公众面前保持威信的重要。他在六处里忍得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他绝不能轻易丢掉。 林烈左右张望了一下,忽然想起了一个人,这人让他产生了某种觅得知音的感觉。嗯!荀循始终都在尹博的眼皮底下,她或许会了解得更多,不妨,找她探听一下消息,只是不知,她这会儿是否已经恢复了意识呢? 想到这儿他起身朝着大厅一角的医务室走去,自从他在由医院返回六处的路上向荀循吐露了自己的怨气开始,两个人几乎同时发现,彼此对很多问题的看法竟然出奇的一致。这让林烈感觉像是在压抑的环境里突然找到了一块可以自由呼吸的新天地一样,荀循成了这座小楼之中唯一对他表示过同情的人,因而她也就成了林烈认为可以去打探消息的人。他禁不住在想,嗯!也就是这个比自己还要倒霉的女人可以说说话了,只是拿不准,她是否会比自己知道的更多! 穿过大厅进入通向医务室的过道时林烈看见了守卫在门口的特工袁勇,林烈也不招呼,径直来到荀循的一号病房前,推门往里一看,却见房内空空的连个人影也没有,林烈暗自心喜,他想,看来荀循病情较重,莫非已经转送医院了? 他转身出了一号病房,朝守卫的袁勇问道: “荀循何时转走的?” 袁勇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朝着二号病房里努了努嘴,对于林烈,像袁勇这一层级的特工除了尊敬之外,还有的就是忌惮,却唯独没有亲近。 林烈心想,怎么?又换到二号病房了吗?他既不多问也不敲门便径自打开房门一步迈了进去。然而,病房内的情形却让他进退两难,人也就僵在了门口。 “老枭!有事吗?” 荀循支楞着受伤的右脚跨坐在病床的边沿儿上,床上躺着“蓝海之心”小组的另外一个主要成员,舰载机弹射项目的专家荆轩。林烈的突然闯入打断了两人间的窃窃私语。荀循松开了紧抓着的荆轩的手,颇为意外地的看着林烈。 “哦,我来看看…你没事了吧?” “多谢!暂时没有大碍。” 荀循说着给林烈使了个眼色,暗示他荆轩在此不宜多言。自从不久前两人在车上有过深度交流以来,彼此间似乎已经形成了某种程度上的默契,而这一切又心照不宣的成为了他们之间的秘密,不愿被第三个人看出来。 林烈领悟,于是寒暄道: “哦,那就好,那就好。呃…教授,你也好多了吧?” 荀循按住了意欲起身的荆轩,并代他答道: “好多了,再休息休息就可以工作了。” 林烈又客套了一句之后,退身出了病房。心中暗想,早听说荀循与秦雅一家关系非同一般,却没见过她与荆轩也如此亲近,看来,这个教授果然多情啊! 出了病房,没打探到只言片语的林烈一时六神无主,只好悻悻的先回自己的座位去了,但在他的心里却又留下了一个疑问。 病房内,刚刚被林烈打断了的对话,此刻已无法继续下去了。荆轩微合上眼睛,似要沉沉睡去的样子。荀循替他掖了掖被角,目光温柔的打量着他那张丰润光洁却略显苍白的脸,虽然在疲乏和惊吓之下,他的脸色显得褪锈而憔悴,却平添了几分苍凉之美,甚至连眼角处的皱纹都变得极有韵味,刚刚经历的这场险情,不仅没有陷他于狼狈的境地,相反却像是一次传奇,在他多彩的人生阅历上又添加了极具张力的一笔。 似是感受到了荀循的温柔,荆轩睁开了一眼睛,他无言的抓起荀循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胸口,轻轻的抚摸着,掌心相贴十指相扣,脉脉温情从他的眼神中流出,温柔体贴之情,关心爱怜之意,都在那一摩一挲,一眸一瞥之间传达,点点沁人心肺,滴滴蚀人骨髓。直惹得荀循面红耳赤,热汗津津,竟然一时忘情起来。 关于荆轩的多情曾经有过许多的传闻,其中却无一件是带有恶意的,这真属奇迹。究其原因大致有以下几点,首先,他本人的品味高贵,绝非贪色轻薄之辈,这一点有目共睹,令人景仰;其次,他的妻子秦雅雍容华美堪称巾帼须眉,所以爱屋及乌,无人非议;再者,荆轩本人虽然风流却从不滥情,至今未见一例薄情寡义之举,既然没有投诉当然也就没有惩戒。 至今,凡说起荆轩来的都是交口称赞,绝少贬损之词。加上他生性低调不事张扬,纵使绯闻缠身,却仍能独善其身,未见有麻烦出现。所以,集英俊儒雅、博学多识等诸多优点于一身的荆轩,仍旧是,身陷在红粉堆里,受困于佳丽阵中,一如既往的挥洒他的无穷魅力,一时不能自拔。如果非说他有招蜂引蝶之嫌,也只能解释为前生所欠情债太多的缘故,罚善可陈尽在得失之间,这也算是一种公允吧。 “你还好吗?自己要多加小心呐!眼下的形势严峻,危险无处不在。” 荆轩沙哑着嗓音低沉的对荀循说道。此时,虽然他的身体已经恢复,但情绪明显还不稳定,一副惊弓之鸟的样子。的确,连续的追杀再加上痛失妻子的打击,无论是谁也难以摆脱深陷低谷的情绪重压,更何况是这位一直都是顺风顺水的多情种子呢? “你不用担心我,从小我就已经习惯了这些追追杀杀的事了,倒是应该担心你自己。” 荀循的话语沉着,一点也没有身处险境时的困顿。这一点上她堪比秦雅,无论是胆色还是气度均较其年龄要成熟许多,由此可见她童年时的不幸与磨砺。她替荆轩理了理头发,然后又安慰道: “不过,你放心。我绝不会再让他们伤害到你,无论是谁,都不行。” 荆轩感激的一笑,但迅即又被悲伤的心情所侵蚀。他掩饰不住心里的悲痛,表情痛苦的说道: “你可千万不能大意啊,秦雅的经验远比你要丰富,可还是遭人暗算,真是令人…难以接受,我…。” 荀循抓起荆轩的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急急的拦住他的话,安慰道: “你别这么想,秦雅姐走了,那已是无法挽回的事了,但你要保重身体,为我,也为了我们的…” 荀循话说到了一半突然止住了,她见荆轩的眼中又噙满了泪水,此刻,她不想再陷对方于悲痛之中。于是,俯下身去朱唇微噘替他吻干了眼角上溢出的泪水。荆轩忍不住一把将荀循揽在怀中,强忍悲痛啜泣起来。荀循温顺的趴在荆轩的怀里,体贴的摩挲着他的头发,嘴里喃喃的低语着。 “乖,哭吧!等哭过了,你就会好的。” 门外,当值的特工袁勇一脸惊恐的听着里面的温存低语,心中忐忑,不免暗自嘀咕着。哦,真是难以置信啊!原来,这六处里…还有如此之多的秘密呀!午夜到来之前,到底还有多少意想不到的事将会发生呢? 第二章.情何以堪(2) 8.2.2 第五大道20号总参六处 14:40 尹博重重的叹了口气,把低垂的目光投向了对面的舒展,他不知道该如何把这样一个令人沮丧的消息告诉给对方。从接到通知起,在短短的十几分钟里,他始终沉湎于一种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竟致连吕律调偷偷出走东湖度假村密会“信使”,以及陈墨一路追赶临危解困的事情他都一概不知,直至他接到了陈墨的平安电话以后才了解了刚才发生的那惊心一幕。他不由得想到,曾经笑傲谍海的“博士”如今已经力不从心了,是该解甲归田、退隐山林时候啦!但是,目前的局势却又让他欲罢不能,特别是眼前的这纸命令就更是让他放心不下。 他将陈墨所述的杀手特征和逃逸地点通知给了当地警方,这样,这个杀手已经和那个从医院里失踪的胖警察一道被列为警局正在全力追踪的重大嫌疑人,市警局已经组成了由公安部下派专职警探牵头的特别小队,专门负责侦破由秦雅遇刺引发的一系列恶性凶杀案件。处理停当之后,尹博稍作准备,便将一直守护着荆轩的舒展召进了自己在二楼的办公室。 从向总参情报局申请增加人手的那时起,尹博就在为自己物色接班人了。毫无疑问,舒展是他点名想要的人。在《风华三杰》中尹博最羡慕的就是排行在二的“大师”师语,不是因为他在欧陆名城或是恬静庄园里所过的闲云野鹤般的自在生活,也不是因为他在西方文化和历史氛围下教授传播中华文明的职业成就,令尹博唏嘘不已的却是因为师语有一个可以传承衣钵的得意门生,这个人就是舒展。 那还是十年以前,尹博在一次同师语的秘密会面当中初识舒展,立时就被这个才华横溢的年轻人所吸引。当时他便开玩笑的对师语说,你的门生很有大家风范啊!好好培养,说不定将来回到国内要接我的班呐。师语笑着摆摆手说道,那可不行,你不是有自己的心肝宝贝嘛?干嘛惦记着别人的学生啊!不然,做个交易也成,就算是互派留学生嘛!一见谈及自己的家事,尹博不愿再将话题延续,于是打趣道,互派?你跟我做生意呐?说罢二人哈哈大笑起来。不成想的是,当时的一句戏言,十年后几近成真。尹博果然通过总参情报局将舒展调到了六处,但稍有不同的是,总部一同派来的还有另外一个年轻人,陈墨。 关于陈墨的出处人们知之甚少,尹博也不比旁人了解得更多。除了众所周知的飞行员出身以外,尹博还对他的另一个背景略有所闻。他知道,这个陈墨是总参情报局高管古谱钦点的未来六处主管的接班人。 为防日久生变,尹博在舒展报到后的几个小时内便将请辞报告递交给了情总,同时还推荐了自己的继任者舒展。就在十几分钟之前,总参情报局的批复终于下来了,结果出乎尹博所料。他的请辞报告已获批准,但继任者既不是舒展也不是陈墨,而是从总政直接派来的一名高级主管,总政反间局长的助理,史吏。 尹博几乎是将情总的任命一字不差的读给舒展听的,在此之前,他还从来没有就有关权力交接事宜对舒展吐露过只言片语,甚至在他初来报到之时也只是含糊其词的介绍给众人的,目的就是想等那一纸任命下来,再正式的向大家介绍舒展。但这一切现在看来都已变得多余。因为,新的六处主管就要到任了。 “原本,我想由你来接管六处。如果上级批准,指挥权的交接就订在今晚,虽然这次行动先遭挫折后遇困难,但是它的重要意义不言而喻。对于一个新上任的主管来说,正是你施展才华的好机会。过了这一关,等同于通过了入职考试。把六处这一摊子事交给你之后,我也好腾出手来梳理一下我们的组织内部。这里面的积尘日久,垃圾甚多,也是该打扫一下的时候了。” 舒展点了点头没有作声,他从尹博的表情里读懂了博士此时的心境,所以,心下明了也就不再多说。 “先沉下心来做事吧!等过了今晚,航母的情资到手之后,我们再考虑未来的事也不迟,相信组织不会埋没人才的。” 舒展惊诧尹博竟是性情中人,对晚辈的体恤如此周到,甚至当事与愿违时还心怀歉意,难怪他是《风华三杰》中唯一有家室的人了。俗话说的好,慈不带兵,善不聚财,博士的慈悲有余善心广施,难怪他超脱不过申尘,洒脱难及师语,身处高位手握大权却还是凡心不泯!舒展心想,不该让老人如此内疚,本来自己也没把仕途看得过重,受国家培养为民族复兴出力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权力地位何必放在心上?于是说道: “博士说的是,有总政的高管接管六处,这对将来的工作会更加有利,我初来乍到的还是多做些具体工作的好,都是为国家出力,我不会计较自己的岗位的。” “喔,说的好,不愧是大师的弟子。我敢肯定,没有我的推荐,你的前程也绝不在我们这辈人之下的,好好干吧!” “博士过奖了,前辈的业绩永远都是激励我前进的动力,我会加倍努力的。” 说着话,尹博的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汽车钥匙,钥匙是铜杆儿银把儿,看上去平淡无奇,倒是要是说环儿上拴着的钥匙坠儿有些不同寻常。 尹博将钥匙交到舒展手上,压低声音字字清晰的说道: “这是辆路虎车的钥匙,车停在第五大道第四巷口里,你的车毁了,这车你先用着吧。” “是,博士,您考虑的真周到。” 舒展接过车钥匙正要放进衣兜内,尹博却伸手拦住了他。 “那枚钥匙坠儿有些特别,是你我单独联系的渠道,相当于一部微型的北斗通讯终端机,好好保护它,关键时刻你会用得到。” “是,博士。” 尹博点了点头慢慢站起身来,舒展知道他们之间的谈话告一段落了。于是,也起身准备告退。但尹博却若有所思的站在原地没动。 “舒展啊!陈墨年轻,却是块好材料,你要多多帮助他。我观察这个年轻人资质颇高且忠诚勇敢,除了缺少经验外,他还真是难得的将才。” “您说得是,早在来时的路上我就开始注意他了,果然是个嫉恶如仇果断干练之人。” “喔,我已经把吕律调交给他来保护了,在今晚的任务中律调是关键,所以大意不得,刚刚她还经历了一次险境,如果不是有陈墨在恐怕凶多吉少。” “哦,是这样啊!” 见舒展颇感意外的样子,尹博才忽然记起自己还没有将吕律调遇险一事告诉对方,于是,简单扼要的把陈墨在电话里述说的经过告诉了舒展。舒展心里不解但脸上并没有带出来,心想,总参六处是谍战精英组成的团队,怎么会如此轻易的被敌人一次次的掌握了主动权,特别是在今天这样一个重要时刻,难道他们连一点防范意识和安全管理都没有吗? 似乎是看出了舒展的心事,尹博苦笑了一下,说道: “尹博老矣!所以才千方百计的举荐你们年轻人,舒展呐,虽然这次情总没有批准对你的任命,但我坚信自己的判断,六处的事你还要多费心,今晚或许是场生死之战,我笃定是要以命相搏了,失了秦雅我苟活无味,但我想光荣的死去。所以,舒展,跟你说句自私的话,我尹博谍海一生最后这一跤跌得我心有不甘呐!” 舒展从老人的眼中隐约看见了泪光,此时此刻他确定尹博的确是老了,于是想到,应该让老人带着荣誉,光荣的离开,对于为国家做出过重大贡献的人来说,这才算是公道。 “我懂,博士。您的荣誉,六处的荣誉,我们大家的荣誉,绝不允许践踏!” 尹博点了点头,默默的转过身去,禁不住老泪纵横。舒展咬牙咽下胸中一口闷气,转身离开了尹博的办公室。 第二章.情何以堪(3) 8.2.3 t市城区偏僻小巷 14:50 栗原将车停在了狭窄的巷口,她侧过脸来看了看狼狈的藤田,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悲怆的感觉。相比青春年少时的容颜,不由得生出几分缠绵。忍不住在心里叹道:真是岁月催人老啊!栗原想起两年前一同受训的时候,那时的藤田青春与活力都写在脸上,而今沧桑伴着鱼尾纹悄然爬上了眼角,昔日的“功夫小子”还没熬成“功夫皇帝”就已然苍老了。 藤田莫名的看着栗原痴痴的眼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嘿!一直都在追杀当中,也没顾上洗洗脸,呵!失礼啦!” 栗原从恍惚当中清醒过来,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软弱可能误导了藤田,她下意识的提醒自己,现在可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啊!于是,她沉下目光,用近乎冷漠的口吻说道: “藤田君,目标除掉没有?” “没…没来及,她的后援抢先…” 藤田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心虚,所以不免有些支支吾吾,杀人无数的藤田面对栗原时总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学生一样。见他吞吞吐吐的一脸窘态,栗原当即语气严厉的打断了他。 “事情办得如此糟糕,你如何还能笑的得出来?” 藤田听栗原如此一说,不禁心中一凛,他立时收敛了笑容,顺眉搭眼的正襟危坐,耻辱感像春雨打湿的小草一样开始滋长起来,血丝布满了眼眶。 栗原不无懊恼的想,看来自己把事情看简单了。以藤田往昔的身手十之九胜也是平常的事,而今,胜算倒置,可见对手不弱。看时间已近黄昏,诱杀对方技术部主管的计划已然落空,接下来又该如何阻止对手如期获得情报呢? 正在为难之中的栗原陷入了沉沉的思索当中,这让一旁的藤田自责不已。他深知是由于自己的无能才陷栗原于无助的境地,于是,一腔热血直撞上来,血贯瞳仁。他深深的低下头,满含歉意的说道: “栗原小姐,藤田无能招致行动失败,请允许我今夜杀进谍巢,趁乱除去目标,如能回来…藤田甘领切腹之罚!” 藤田说着,猛的从脚踝处抽出那把“落叶”短剑来,还没等栗原做出反应,就只见寒光一闪,剑锋在他的左手小指上划过,等栗原定下心来仔细看时,但只见,藤田双手平端着短剑,一小截断指已经赫然摆放在了剑刃上。鲜血殷殷滴落在车厢里。 栗原见了,不由得大怒,她低声喝道: “藤田!现在是逞强斗狠的时候吗?你舞刀弄剑的不怕招来警察的注意吗?” 听栗原如此一说,藤田心下羞恼不已。不由得想,,既然如此,不如当即自裁算了。于是二指一弹剑刃,那小截断指蹦起,藤田张开大嘴一口吞下,接着短剑一顺剑尖朝里,两手抓紧剑柄,短剑朝着左腹狠命扎去。 “落叶”飘零,三十公分长短的剑刃一但扎入,可以直透腹腔,虽然不致立时毙命,但如此长的创口也会血流不止,如再伤及脏器的话,藤田的性命休矣。 就在这时,一只温软的手贴上了他的脸颊,轻柔的摩挲着他鬓边短硬的胡茬儿,藤田浑身一震,好似突然短路了一样,浑身的力量顿失,两手仿佛瞬间冻结住了,剑刃定格在了腹前。 栗原也不说话,她轻轻凑近藤田,撅起朱春在他干涩的嘴上柔柔的吻了一下,接着伸手抓住剑柄,从藤田的手上取下“落叶”,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支雪白的手帕,一道一道细细的包扎好藤田的断指。 看着血染白帕栗原的心里忽然一酸,眼泪禁不住夺眶而出。 “藤田君,连续失利罪不在你,又何必自残!远东特课的此番安排,本身就有不妥之处,都是因为他们太不了解中国。” 栗原在情急之下难免发了几句牢骚,其实,对此次中情局与远东特课的跨洋合作她本来是有些微词的,但她不便当着藤田的面亲口说出。了解藤田身世的栗原想,如果他知道了自己不过是在充当中情局的过河卒子的话,恐怕他会干出莽撞出格的事来。于是话说到此,中途便把话停了下来,转而安慰道: “计划本身安排有误,你不必自责,藤田君。” 栗原说着又掏出纸巾将藤田手上的血渍擦净,眼角余光扫了车窗外一眼,小雨淅沥巷口冷清,半天也不见一个路人。于是,又捡起那柄短剑,换了张纸巾仔细擦拭干净,亲手替藤田插回鞘内。 “藤田君,现在你就下车,尽量走小路赶回住处,好好歇上几个小时,等我消息。” “栗原,我…还是守在你身边吧!” “不,藤田,你太累了,为了下一个行动,我需要你尽快恢复体力。” “那,你?”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一旦确定了方案,我会立即通知你。” 藤田还要争取,栗原脸色一沉,抬手拦住了他,说道: “无论接下来还有什么急难险重的任务,你都要熬过今晚,我要你活着熬过今晚!懂吗?然后,我…我们一起回去,去看樱花。” 听了栗原的最后一句话,藤田立时安静了下来,这可能是对他最为有效的一剂良药了。为了这句话,他不仅要尽力的在下一个行动中获胜,而且还要全力保住性命。现在,和栗原一道回家乡去看樱花已经成为他心里唯一的夙愿了。 藤田认真的点了点头,深情的望了栗原一眼,不在多言。栗原温柔的在他的唇角送上一记轻吻,藤田知足,于是顺从的打开车门,消失在了雨雾之中。 栗原发动车子,考虑到车上留有藤田的血迹或许还有自己的发丝,如果给警方获取恐对自己今后的行动不利,于是他决定必须尽快将这辆车子处理掉。将车丢进河里是最简便的方法,等这场雨一停,这辆被她顺手牵羊偷来的汽车上就再也找不到任何与他们相关的痕迹了。于是,栗原驾车朝着城边上的一条小河开去,那是金河众多分支中的一条,河的两岸宽敞平缓,碎石铺堤,刚好适合湮灭证据。 栗原依照gps指定的路径一边小心的开着车,一边思忖着下一步的计划,脑海中跃然而出的是广濑那光秃秃的头顶、白色的胡须和瘦巴巴的脸。 “充分利用cia给我们的资源,栗原,这是我们与中情局合作的唯一理由,否则,不如单干!” 栗原暗想,广濑说的对,中情局的“老爹”是握在手里的一张王牌,离开他远东特课就如同睁眼瞎一样。看来,要想在下一个行动中有点起色,还是要找“老爹”想办法。 打定了主意,栗原重新在gps上确定了一下自己的位置,车子已经驶离了城市的中心,距离那条小河也越来越近,于是她脚下加力,车速逐渐加快,转眼便湮没在了蒙蒙雨雾之中。 第三章.跨洋献礼(1) 8.3.1 t市新技术产业园区 15:00 sala-saby集团(中国)公司是t市新技术产业园区里最具成长力的世界五百强企业之一,它同为数不多的几家跨国公司一道,共同创造了占据园区年度gdp产值总量的40%,已经成为园区官方标榜政绩和提升园区知名度的标志性企业。对于正在致力于打造具有世界顶级水平的基础设施和投资环境,旨在实现科技研发与生产制造双向发展的新兴科技园区来说,sala-saby集团(中国)公司的一举一动都显得尤为引人注目。 今天,这座滨海城市的主流媒体《金河晚报》在醒目位置上刊登了sala-saby集团总裁佩珀.盖伊先生的大幅照片和生平简介,并对他即将开始的访问做了大篇幅的正面报道。 报道称,作为世界五百强企业在华投资的重要项目,sala-saby(中国)已经走过了投资初期的适应阶段,进入到了高速发展的成长期,现在的sala-saby(中国)已经成为其在全球业务中具有举足轻重地位的分支机构,集团的业务中心已经从南美和非洲逐渐转移到了中国大陆,并且呈现出一派蒸蒸日上的大好景象,据保守估计,在未来十年中,它在中国的发展将会成为集团在全球扩张的新动力。 而今,在世界经济格局发生重大变化的时刻,佩珀.盖伊先生的到访将会有助于sala-saby集团在中国的发展。在佩珀.盖伊先生到访之前就有sala-saby集团的高层人士向外界透露,在中国互惠互利和促进双赢的原则基础上,sala-saby(中国)计划进一步推动其本土化的战略,包括集团投资规模的增加,技术和管理人才的培养,以及业务范围的扩大等一系列新的计划都将在此次总裁到访期间敲定。佩珀.盖伊先生的来访不仅为sala-saby集团的长远发展提供了良好的契机,同时也将为t市的经济发展创造更多的就业机会。 在此之前,sala-saby(中国)公司便高调对媒体发布了总裁到访的消息,同时,一个计划严谨安排周密的欢迎仪式也正在紧锣密鼓的准备当中,而操持这一公司盛事的正是sala-saby(中国)公司的人事行政总监楚欣小姐。 在可以容纳一千五百人的会议大厅里工作人员们还在紧张的进行着收尾工作。会场被布置得即简洁又庄重,一条由中英文双语写成的宽大条幅醒目的悬挂在了会场的正中央,条幅的下面,有十余个座位的主席台被紫红色的台布铺罩着,灯光辉映下的气氛热烈而喜庆。主席台前的正中位置上是带有电子提示器的演讲台,超薄的触摸显示屏被一支纤细的镀铬支架托起,仿佛是悬浮在半空中一样,丝毫也不会遮挡讲演人的身姿。此刻,今天晚会上的第一位使用者,正站在大幕的后面用挑剔的目光审视着台前台后的准备现状。 此刻,楚欣正在心里暗自盘算着,该如何给即将会面的集团总裁一个职业性的惊喜呢?她清楚的知道,这个怪癖的小个子不仅仅是她的老板,而且还是中情局的重要合作伙伴!特别是这一次的来访,也是暗中在替中情局出力,虽然具体的计划还不得而知,“老爹”也没有给出特别的说明,但冰雪一般聪颖的楚欣猜也猜得出一二来。于是她想道,一定得照顾好这位sala saby帝国的“元首”才行,这无疑是一件有益而无害的事啊!那么,该怎样搞,才能显出不一样的新意来呢? 虽然,楚欣早已是中情局资深特工“职员”麾下《狂花十一劫》里排位第四的成员了,但她却不是“职员”安插在中国大陆里的唯一间谍,如果想要早日脱离险境,改驻欧美,过上梦寐以求的“舒服”日子,那她就必须抓住机会努力的表现,作出突出的成绩来给“职员”看才行。楚欣不无得意的想,眼下这位“元首”的到访,不正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吗?可如何…猛然,楚欣的眼前感觉一亮,一个极具想象力的创意在她聪明的大脑里产生了。 楚欣踏着极有韵律的节奏走向演讲台,着黑丝长袜的秀腿在高开衩的旗袍里若隐若现,引人侧目。随着她性感的脚步,诺大的会场里渐渐的安静下来,工作人员们纷纷停下手里的活,把视线一齐投向了舞台灯光聚焦下的这个充满魅力与诱惑的女人。 楚欣在话筒上轻轻的拍打了两下,混响器中立时传出了“砰砰”的声响,她满意的笑了笑,凑近话筒对着会场里的全体工作人员说道: “大家辛苦啦!我代表集团管理层对大家的辛勤工作表示由衷的感谢,你们一点一滴的努力都代表着中国员工的真诚和智慧,并将通过今晚的欢迎仪式传达给远道而来的客人,你们所做的一切都将为公司赢得荣誉,并为公司争取到更多的投资…” 她讲话的措辞简练而生动,声调温婉而动听,话虽不多却颇具感染力。最后时刻她还不忘诙谐的开句小小的玩笑来活跃气氛。 “佩珀.盖伊先生不仅是国际知名的投资家,同时也是非常著名的慈善家,据说他出手一向大方,说不定,今晚他就会给大家一个惊喜,每一位今天参与准备工作的人都会领到他派发的红包!所以,大家还要再加把劲儿呀!” 她的话引起全场的一片欢笑声,有人故意喊道: “楚小姐给大家争取一下吧!盖伊先生肯定给你面子的。” 楚欣循声望去,笑着答道: “好的,就算盖伊先生不派红包给你,也有你一份儿,我出好啦!” “楚小姐不必自掏腰包,抛个绣球就可以啦!我们都想接着呐!” 哄!在场的众人都笑了,楚欣假作认真的盯着台下开玩笑的小伙子说道: “好啊!今晚开完欢迎会我就会抛的,你可等着啊!” 玩笑开过,她重新正色道: “大家赶紧忙完手头的活,然后统计个名单报上来,明天到人事部领取加餐券。” 众人闻听齐声叫好,楚欣指着刚才开玩笑的小伙子说道: “要绣球的那个跟我走,给你开个小灶!” 说完,也不等那小伙子还嘴,便笑着扭动腰肢朝台后走去。众人哄笑声中,那个小伙子一溜小跑的跟了过来。楚欣压低了声音在那小伙子的耳边上说道: “从我的电脑里拷贝一份佩珀.盖伊先生的照片,找一家知名的广告公司,替我喷一张二米乘四米的巨幅图片出来,我要张贴在会场的正中央,记住,版面修得要漂亮,局部地方…ps一下,懂啦?” 小伙子机灵的点了点头,说道: “放心!楚欣小姐,交给我了。” 楚欣娇嗔的一笑,略显轻浮的在那小伙子的脸上轻轻的掐了一下,说道: “嗯!真乖,好好表现,我不会亏了你的。” 楚欣在sala-saby(中国)可谓是鼎鼎大名,年纪轻轻便坐上了公司人事行政总监这个握有实权的职位,她上通集团总裁下联各部门主管,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她天资聪颖,思维敏捷、口齿伶俐、手段高超。加上与生俱来的性感外表和后天养成的成熟丰韵使她成为聪明温雅的职场丽人,游刃有余的周旋在公司各部门老总们的中间,因而牢牢的控制着公司的人事和行政大权。 楚欣向来自信,这源于她所受到的良好教育以及丰富的从业经验,但更主要的还是基于她拥有姣好的面容、诱人的身材和风骚的举止。秀外慧中的综合实力令她所向披靡无往不胜。 她有一张极为上镜的脸,挺括的鼻梁令她的五官立体生动,宛如雕塑。尖而圆润的下颌唯美俏丽最具诱惑,犹如鬼凿。一对鹅眉轻描一双细目淡画,笑时弯成一线,百媚尽生。她有一副最为诱人的身材,高起的腰线微翘的圆臀随一双秀腿轻摇,谋杀眼球。挺括的长颈舒展的削肩露背时肌白肤润,遐想联翩。她有一种最自然的迷人气质,举手超凡投足脱俗,起止千娇颦笑百媚,风情如刀。 她是众多美女的红粉领袖,是职场佳丽的百媚娇娘。她在sala-saby(中国)的舞台上一枝独秀,尽显风骚, 今天为主持佩珀.盖伊先生的欢迎大会,她特意定做了这件香肩微露、低领高衩的黑色丝质旗袍。相信在几个小时之后即将举行的欢迎仪式上,她必将是sala-saby国际财团总裁佩珀.盖伊身边的一团耀眼星云。 第三章.跨洋献礼(2) 8.3.2 太平洋上空的私人专机 15:10 黄昏时分,落日透过舷窗把鲜红的余晖投进舱来,将这架eclipse 500型私人飞机的豪华客舱辉映得温情切切暖意融融。微弱的引擎声嗡嗡作响,催人昏昏欲睡,空气中飘散着柠檬和橙汁的淡淡果香,撩动蠢蠢欲望。一头白发的宋江显然不适应小型飞机里紧凑的空间,他烦躁的在狭窄的过道里来回的踱着步子,将机上唯一的男乘务员挤到了驾驶舱门口的座位上,动弹不得。 跨洋飞行的时间虽然漫长,但对于执有信仰的人来说却是一种极佳的自省机会。当身在万米高空之上脚踏浮云时,身体的飞行速度也跟着飞机一道达到了一马赫,而思维的运转则会更快,如果想象力丰富的话,甚至可以接近光速。所以,在这个时候,沉思和遐想便愈加的多了起来,难免不穿越时空浮想联翩,生出些恍如隔世般的空灵感觉,这是通常人惯有的体会。但是宋江不同,这个搞不清自身出处的欧亚混血儿,除了从他母亲那里继承了南亚岛屿土著人的外表以外,思想和意识里空洞无物,所以,当他悬身空中的时候,大脑当中已是一片混沌,人也就变得浮躁不堪了。 此刻,衬衣领口的纽扣已被他解开,放肆的露出胸前黑森森的体毛。宽条纹的领带松松垮垮的耷拉在胸前,像挣脱了主人束缚的狗链儿一样。袖口被他挽起老高,露出古铜色粗壮的手臂,一副寻衅打架的模样。而此时,那个身材娇小的佩珀.盖伊仍旧衣着整齐气定神闲的坐在舷窗前,他一边悠闲的咂着加了冰的威士忌,一边冷眼看着不安分的宋江,就像骄纵自己的孩子一样。 “稍安勿躁!宋江,你要去的是一个崇尚温良恭俭让的国度,你这么毛躁可与总裁特别助理的身份不相符啊!” 佩珀.盖伊此时说话的腔调里已全无同性恋者的娇柔造作,有的只是老板语重心长的教诲。 “是,老板。” 宋江阴阳怪气地答应着,一屁股坐在了佩珀.盖伊的身边,他伸手端起自己老板面前已经喝了一半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他揩了揩嘴,调侃的说道: “难怪你的生意遍布全球,想必,全凭你入乡随俗的精明吧!” 培珀笑了笑未置可否,宋江则哈哈大笑起来,他转而指点着那个男乘务员更加放肆的说道: “可是,老板,你能不能换一架稍微大一点儿的飞机,这样也与你环球财团总裁的身份相符啊!你看你的小弟都给挤到哪儿去啦?哈…” 佩珀.盖伊丝毫也不计较宋江的无礼,他关爱的伸出小手用纸巾拭去同性爱人脸上的汗水,轻声的说道: “当着孩子的面你要有个成年人的样子嘛!” 他的语气之中没有一点责备的意思,情真意切的表情令人感动。 培珀所指的孩子就是坐在他背后的莫尼卡,那个搭乘着sala saby集团总裁的私人客机被带去中国的“礼物”。而此刻,这个小女孩正将自己清秀的脸庞贴近舷窗,静静的望着远处被夕阳染红的云端凝神发呆,她的脸上还偶尔会露出一丝笑容,没人知道她的小脑袋瓜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是布朗太太?还是“张飞”呢?不得而知。 佩珀.盖伊回头望了望正凝神注视着窗外的女孩转而对宋江说道: “瞧!多可爱的孩子啊,无论出于何种目的,宋江,请你务必要照顾好她,我在中国的公司能为你提供一切正规和便利的帮助。” 他拍了拍宋江健壮的肩膀,像对自己的兄弟一样亲切的说道: “我安排了专人陪护你们,你可以带这孩子好好玩玩!” 听到这里,宋江一脸正色的坐正了身子,他摸了摸满脸的络腮胡子,幽幽的说道: “风险之地哪有闲心游玩,照顾好她才是关键,要知道,这女孩对我很重要!” “是对我们,庄逊。她对我们大家都很重要!” 佩珀.盖伊用前所未有的严肃表情看了眼宋江,这一次,他的眼神中已经没有了此前的温柔,那种冷漠令宋江一时不寒而栗。 哦,这到底是个什么动物啊!宋江禁不住在心里想着,立时也恢复了他中情局特工的本来面目,于是起身换到了培珀对面的座椅上,伏下头来凑近培珀神秘的说道: “波特兰先生非常看好这次行动,不然也不会借用您的掩护。” 佩珀.盖伊冷冷的笑了笑,心想,这个过河小卒只知道佩奇.波特兰,在中情局里亚太情报主管算什么?我掌控着世界经济命脉的金融寡头难道会听命于佩奇.波特兰的指令?真是个井底之蛙啊! “盖伊先生,关于此次中国之行您有哪些计划,可否提前透露一二呢?” 宋江煞有介事的询问起了培珀刚刚提及的旅行安排,其实他是想要探听佩珀.盖伊亲赴中国大陆的目的。虽然,sala saby借助中情局的势力在世界范围内建立起了庞大的无形帝国,甚至已经渗透到了有些国家的金融体系当中,掌握了某些小国的经济命脉,但是在中国却还只是处在投石问路的阶段。即便如此,佩珀.盖伊在中国打下的基础也足以令中情局咂舌的了。相比之下,在中国,佩珀.盖伊有比中情局更大的活动自由与空间,这都是佩珀.盖伊通过自己的努力赢得的。所以,中情局要想在中国发力就不得不借助sala saby的力量,佩奇.波特兰对此当然耿耿于怀,故而他叮嘱宋江,一则按计划照看好“礼物”莫妮卡,同时盯紧培珀在中国的活动,以防失去控制。 佩珀.盖伊打了一个响指,坐在驾驶舱门口的男乘务员应声站起身来,他取走了已经干掉的酒杯,重新换上两杯威士忌。培珀示意宋江端起杯来,自己则将杯子凑到鼻前闻了闻,然后,轻轻抿了一口,说道: “我的人事行政总监是个能干的女人,她将全程陪护你在中国的旅行。” 宋江仰脖一口喝干了杯中酒,他大大咧咧的抹了下嘴,问道: “她对我们的事了解多少?” “我们?什么事?” 培珀.盖伊出人意料的装起傻来,那样子仿佛他是个局外人一样。 “你是我的特别助理,莫妮卡是我出资收养的孤儿。此行由你带她回到自己的祖国,了解本国的文化和风土人情。” “她只知道这些?” 宋江心有不甘的追问了一句,心想,老家伙的口风真的很严呐。 “这还不够吗?” “哦,当然。” 宋江觉得盖伊先生一下子变得好遥远,不禁自问,难道自己失了色相委身于他就得到这些吗?妈的!这个老混蛋。宋江心里骂着,脸上难免不带出相来,这倒勾起了培珀的兴趣。他眯起眼睛色色的看着宋江问道: “怎么?你很失望是吗?她虽然是个女人,但可不是个简单的女人,或许,你会感兴趣的!嘻...!” 培珀突然又恢复了他怪癖的性格,像个小女人样的咯咯笑个不停,宋江听了禁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第三章.跨洋献礼(3) 8.3.3 t市高新技术产业园区花园酒店 15:20 豪华双套间区别于所有商务客房的是它的宽敞和私密,大开间的会客厅以及高敞亮的观景窗更是为下榻的客人提供了超大的活动空间和乐居的享受条件。但“老爹”却将这里弄得像个手工作坊一样的混乱不堪,就好像是刚刚遭到过洗劫一样。 房门紧锁窗帘紧闭,房间里透不进一丝光来。客厅内的所有照明都被打开了,室温陡然升高了好几度,房间内飘散着鼻酸的汗味和腐朽的体臭。 大号的行李箱平躺在地毯上,箱盖大敞着露出里面各式各样的家伙事儿好像个工具箱一样。客厅正当中的茶几上丢着一只崭新的蓝色快递邮件袋,旁边是两个形似cd盒一样的有机玻璃盒子。已经卸去了外套的“老爹”感觉浑身上下轻松了许多,胡萝卜一样粗细的手指灵巧的摆弄着几块胶粒状的东西,他将它们一点一点的揉搓成面条状,然后密密实实的盘绕在有机玻璃盒子本应放置光碟的圆形空间里。 这是一项看似简单实则极其专业的工作,只有深谙爆破技术的专家才会手工制作炸弹。那胶粒状的物体是一种高爆塑胶炸药,而那外形好似盛装cd用的盒子其实是用一种含磷成分很高的易燃材料制成的,它将随着引爆后的爆炸力四处迸溅开来,瞬间形成数万个燃烧的颗粒,在方圆十余平方米的范围内形成一个高温燃烧的火球,包括人在内的所有可燃物体将无一幸免。这就是高爆燃烧弹,其破坏力惊人。 两只cd盒子里都已经塞满了塑胶炸药,现在是该制作引爆装置的时候了。“老爹”心里想着停下手来,用手背擦去额头上的汗水,打西装的兜里掏出那支用麦秸秆制成的烟斗来,跟着又从他的烟草皮袋儿里面捏起一撮烟丝塞满烟斗。 烟雾升腾起来,刺鼻的烟草味混着浓重的体味让房间里的空气变得更加的污浊。“老爹”从行李箱里抓起一副夜视望远镜起身朝窗子走去,他撩起落地窗帘闪身上了阳台,举起望远镜从左到右沿着海边一路扫去,视线在一片高杆林立电弧闪烁的地方停留下来,那里便是中国的航母建造基地,滨海造船厂。 从一接受中情局关于阻止中国海军发展远洋战略的命令开始,“老爹”就将目标锁定在了造船厂上。他认为,一次有效的破坏活动足以使得中国的航母计划停滞数年,这远比中情局组织的猎杀行动要来得迅猛和有效的多。但是,他的顶头上司佩奇.波特兰却拒绝采纳他的建议,执意将远东特课的杀手指派到大陆,试图通过这种蚊子叮胖子的战术,波澜不惊的拖延中国海军获取第一艘航母的时间,但这一行动进行得并不顺利。 佩奇.波特兰怕我居功至伟从而埋没了他的成绩,呵!这种钝刀子割肉的方式最终毁了的肯定是握刀的人。“老爹”觉得好笑,因为这块肉的确是太大了。 如果说“老爹”没有私心也绝非如此,潜伏大陆十余年间他积累的大大小小的功绩也能装满一箩筐了,但是能够打动中情局老板的功劳却还没有一件。已经年近六十的“老爹”不想像鬼一样的生活在人的世界里,他渴望在有生之年里能过上有声有色的晚年生活,所以,他渴望能够借此机会做出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来,既为自己挣得踏上锦绣之路的盘缠,也为归隐之路索取一块叩门砖。所以,他把目光盯在了滨海造船厂上。 经过长时间的观察研究,“老爹”自信有把握在明晚之前给滨海船厂点起一把火来,这把火将使航母基地停止运转至少在六个月以上,而这不过是他自己制订的预案中的第一步行动。他这样的安排也是出于对远东特课一班人马的不信任。的确,刚刚栗原发来的短信证明了他们的又一次失利,照此下去,午夜之前他们是无力阻止中国情报部门获取航母情资的。而“老爹”打算放的这把火刚好可以作为后续补漏的行动,时机和火候都掌握的恰到好处,无疑可以被视作是神来之笔,到那时,还怕领不到通往自由世界的船票?想到这里“老爹”的脸上露出一丝恐怖的笑容。 抬腕看了眼手表,“老爹”觉得时间紧迫,距离前台的那个女服务员下班还有点时间,必须在此之前将两枚“信封炸弹”做好。因为,这只是他计划中的前奏部分,行动的成功与否在很大程度上还要依靠那位已经吞下鱼饵的小鱼儿,毕竟,“老爹”不可能自己深入到船厂里面去安置炸弹的,他急需要一个“送信人”,而寻找这个人的任务就要依靠那位心有所贪的前台小姐了。 “老爹”返身回到客厅,在烟灰缸内磕净烟斗内的灰烬,重新在茶几前坐了下来。他先是从行李箱里取出一副乳胶手套仔细的戴在手上,再取出一只小巧的工具盒,打开盒盖儿,只见从大到小的一系列精密工具排满了小盒,德产lux品牌的手动工具闻名遐迩,当然也是“老爹”的最爱,有一整套称手的工具,那干起活来就真的是事半功倍了。 “老爹”从一排工具当中准确的选取了一支手捻儿和一支尖镊子,分别拿在两只手上。他深吸了一口气,再将满腔的浊气呼出。然后,他用右手上的镊子小心的从行李箱里捏取了一只磨砂的小塑料盒出来。小塑料盒被平放在了桌面上,用镊子夹住下半部,左手上的手捻儿轻轻挑开了盒盖,露出里面一只长着一对儿小脚丫的无色透明的电子元件来。 这是一个只有小指甲盖般大小的触发器,触发器上探出的两只金属探头将会形成触发炸药爆炸的电流环路。他用镊子轻轻的夹起那只触发器,好像牙医一样的举到眼前,对着面前的台灯仔细的端详了一阵。透过那只触发起的透明外壳看见里面有一个米粒儿大小的东西。那是一支极度精密的光敏感应体,启动后只能保存在黑暗里,如同胶片一样,遇到日光之后会瞬间便会产生一股脉冲电流,足以引爆盒中的塑胶炸药。 cd盒与盒盖之间留有大约一毫米的缝隙,“老爹”用镊子小心翼翼的夹起触发器,将那两只触脚沿着这道缝隙轻轻的插了进去,触脚没入到了刚刚盘好的塑胶炸药中,然后,再将cd盒轻轻的盖上,一枚光触发的高爆炸弹便制作完成了。 “老爹”按照同样的方式组装好了第二枚炸弹之后,他从茶几上拿起了那只蓝色的快递信封,撕开封口放在一边。然后,又从行李箱中取出一支黑色的塑料密封袋,将两只cd盒子罗在一起放进了密封袋中,这样,在收信人拆开信封之后,打开密封袋子之前,炸弹上的触发器是见不到光的。 “老爹”将装着两枚炸弹的密封袋平整的装进邮件袋中,封好了封口。最后,他从箱子盖的兜袋中取出了一支打火机一样的东西,显然,这是那两枚炸弹的启动遥控器了。打开遥控器的电源,迷你显示屏上显示两枚炸弹的触发器工作正常,他只需要揿动按键,这个“信封炸弹”便会开始工作了,它不怕挤压摔打,冰冻火烤,但是,只要遇见光亮,便会在十秒之内爆炸。 看看一切都已准备停当,“老爹”脱下乳胶手套丢在行李箱里,然后开始收拾自己的“工具箱”了。一应大小工具全部还原到了那只大号的行李里,接着又将裁减下来的边角下料全部仔细收集起来,统一装在一只大信封里,封好之后丢进行李箱。 当茶几上只剩下那两枚“信封炸弹”的时候,他喘了口大气,再次拿起那只残旧的麦秸秆烟斗,慢慢的蓄上一斗烟丝,脑海里显现出登记入住时,前台的那个女孩儿暧昧的眼神和言语。他停下手里已经划着的火柴,举在眼前迟迟没有点燃烟斗里的烟丝。 他的目光重重的落在了信封的空白信签上,现在,是时候考虑给这个特殊的邮件找一个合适的收信人了,这样它才能够顺利的进入到船厂的心脏区域内。 咝!烟草点燃时,“老爹”大力的将浓烈烟气吸进肺里,就好像一架破旧的风箱一样。他恨不得将那前台小姐也一起咽下肚去。 “老爹”胸有成竹的想:苍蝇不叮无缝的蛋,通过她一定能够找到一条直通船厂中心的通道,从她不安分的眼神里就能看到,这是个贱得发骚的货色,从她手里经过的客人必有不少是沾上荤腥的。 噗!一大口浓烟喷了出来,挡住了“老爹”奇丑无比的脸,也遮住了桌子上的那两只“快递信封”。 第四章.博士出局(1) 8.4.1 第五大道20号总参六处 15:30 史吏的脸上没有现出人们预期的那种踌躇满志的笑容,倒是他一脸严肃的表情令全体欢迎他的人都感受到了一种高高在上的冷漠,一度高涨起来的热情随之冷却下来,众人纷纷落座继续机械的忙着各自手里的事情。 舒展和林烈一左一右的站在尹博的身旁,看着史吏的助手将一纸任命书递到了尹博的手上。尹博认真的看了一遍那张印在200g刚古纸上的公函,纸的质地考究,字的印刷精美,章盖的庄严。尹博不由得肃然起敬,只见他收了公函,侧身立正,让开通道,客气的对史吏说道: “欢迎,请到楼上说吧!史吏大校,请吧。” 史吏矜持的点了点头,迈步上楼。尹博随后也踏上了楼梯,舒展和林烈对视了一眼,站在原地没动,尹博回身招呼道: “一起来吧!交接仪式也需要有见证人的。” 舒展勉强笑着答道: “是,博士。” 说着话,他扭头招呼林烈,不料,却意外的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一种自然流露的讪笑。立时,他感觉就像是吞食了苍蝇一样的恶心。舒展不再多言,径自跟着尹史二人一起上了楼梯,大厅里楼梯口,就只留下了林烈和史吏的助手站在原地。 一举手一头足,史吏的派头在很大程度上都带有总政首长的影子,其表露出的做派和气势颇有些咄咄逼人。他进了尹博的办公室以后,不等人让便径直走向了班台后面的那张高背转椅。谁都知道那原本是尹博的座位,他这么一来舒展尹博都觉得别扭。舒展以为,其实史吏原本不必如此,就算铁定了那是你的位子,也该等到仪式之后再坐不迟,而在交接之前,你怎么也都还是位客人,又何必那么心急嘛! 但史吏不这么想,他认为自己是带着总政、总参两位首长的重托而来的,就算没有那一纸任命,照样也是名上差,坐坐你的座位又怎么了?我就是要给你们留下这么一个高调跋扈的印象,不然,这后面的戏我该怎么唱呢? 尹博和舒展当然不明白史吏的心思,于是,闷闷不乐的也跟着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史吏一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便不失时机的开口说道: “博士,总部首长很关心您的身体,所以,卸任以后的生活您不必担心,已经为您…” “大校,时值谍战的紧要关头我们还是抓紧时间交接工作吧,我个人的安排留到以后再说也不迟啊!” 身为陆军少将的尹博虽然卸任,但面对低自己一级的史吏时,他说话的口气仍不让半分,这是舒展自接触尹博以来第一次见他展现出自己强势的一面。 史吏略显尴尬的笑了笑,故作轻松的说道: “不必过分担心,眼前的困难局面很快就会过去的,您一生经历了那么多的曲折斗争,不也没把您难住吗?相信年轻人吧!我…我们,会把六处带好的。” 尹博的脸上没有笑意,他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一句说话,静等着那本应该是极其神圣的时刻到来。尹博的冷淡让史吏的情绪遭受了重挫,他很想让气氛变得活跃一些,于是转而对舒展问道: “这位是…”,“舒展。” 不等史吏把话说完,舒展便接口答道,他不想在这个敏感的时刻把话题转移到自己的身上来。但史吏似乎并不打算就此打住,他若有所思的说道: “哦,有过耳闻,人才啊!” “哪里,大校过奖了。” 舒展应酬着,心里忽然记起陈墨,不由得想到,要是此人在场,怕是不会给他机会如此嚣张吧!说来也巧,舒展刚一想到陈墨,就听史吏说道: “哦!对了,和你一起来的还有一个,他叫陈墨对吧!这个年轻人可不得了。” 舒展的心里略微一动,不由得想,看来他对陈墨并不陌生啊!果然应了那段传闻?陈墨真的是总政首长的器重栽培之人呐!不等他沿着这条思路继续想下去,就听史吏问道: “陈墨怎么没见?他…” “他出任务去了,应该就快回来了。” 尹博难得一见的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这是应为提到了陈墨所致,舒展心想,这个陈墨也果然是个人物啊!年纪轻轻便深得前辈赏识,看起来,此人很不简单啊! “那好,我们就等一等好啦!等人到齐了,我们再开始。” 史吏的话让局面变得静止不动了,三个人相对而坐,心照不宣的陷入了沉默,气氛开始变得紧张,而时间则变得迥长,因为一个相同的理由,谁也不知道该怎样开口,甚至不想立即打破僵局,宁愿就这么坐着,好让这一刻停留得更久,记忆得更深,行进的更慢,结束的更晚。 其实,史吏的心情何尝不变得沉重,他想起了自己临来之时,谈总语重心长的话语,还有古总那意味深长的眼神,不由得陷入了思索之中。他想,从表面上看来,尹博似乎已经接受了眼前的现实,但他外表平静其实内心里无奈,想想谁都能明白,把自己亲手创建的团队,毫无道理的交给了一个陌生人,这如何能让他高兴的起来呢?可细细一想,感觉他又像是很期待,似乎已经等不及想要急着离开。莫非,他正想要丢掉这块烫手的山芋?免得自己一生的荣誉为它所累? 史吏怀揣着心事,脸色阴沉眉头紧锁了起来。与此同时,舒展也在为尹博捏着一把汗。不想史吏那般极端,舒展想的却是,或许他此刻心有不甘,或许是怀揣着不情愿,或许是留下了太多的遗憾,或许是因陈吕二人不在眼前,或许…舒展忽然想到,或许自己也会有这一天! 突然,尹博打破了僵局,就见他站起身来,背着手在屋里走了几步,像是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只见他回过头来说道: “我的意见,不必等了,时值敏感时刻,我们不必拘泥形式了。现在,就开始吧!” 尹博的话似乎也让史吏摆脱了困境,他想获得了解脱一样,不假思索的说道: “那,好吧!就按博士所说,我们开始吧。” 尹博转身走到了屋子一角的白板跟前,他边写边画边讲解,郑重其事的介绍起六处的现状和当前的局势来。他从秦雅的“蓝海之心”讲到今晚的航母情资接收行动,从荆轩的途中遇险讲到荀循的遭遇追杀,从吕律调的技术部讲到林烈的外勤部,又从陈墨的加盟讲到眼前的舒展。史吏听的赞许,舒展听得佩服,二人目不转睛的盯着尹博直到他把话题收住。 这时,就见尹博掏出了一把十字沉头的钥匙,交到史吏的手上。沉沉的说道: “这是一把通用钥匙,能开六处的所有加密门锁,大校,请你保存好。” 尹博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忍不住瞟了身边的舒展一眼,舒展低头不忍与博士的目光相对。他知道,尹博说这话的时候,心中满是遗憾。 史吏明白尹博交出的这把钥匙作用重大,,它就是六处的调动兵符,就是六处的指挥权杖,就是六处奖惩的军规,就是六处忠诚的承诺。史吏痛快的伸手接过了这把象征着六处调度指挥大权的钥匙,郑重的放进了自己的衣兜里。 至此,总参情报局六处的主管大权便交给了新上任的史吏。整个仪式进行的虽然简单,但寓意却颇为深远。表面上看似是六处的创始人把自己亲手缔造的团队交给了一个陌生人,同时他也就此告别了自己曾经战斗过一生的岗位,似乎也预示了一代名谍的职业传奇的结束。但是,接下来的转折却让一切理性的思维都变得不再靠谱了。也许,要过很久人们才会猜出其中真正的缘由来。 尹博起身,从门后的衣架上取下自己的风衣,然后,他提起自己的公文包转身说道: “好吧!我现在是无债一身轻了,史吏大校,六处就交给你了。” 舒展听得心里一酸,他看着一生都在谍海之中叱咤风云的老人竟然如此灰头土脸的离去,不免暗自叹息。此刻,已经接替了尹博职位的史吏却出乎意料的表现出了热情,他笑着挽留道: “不必急着走嘛!博士。六处是你的家,永远都是你的家。” 史吏嘴上说着,人却依旧坐在尹博的座位上,没有起来的意思。舒展看多了这种虚伪,于是,忍不住接过话茬说道: “史大校说的是,博士还是等到这次行动终了之后再走不迟,毕竟,我们都是新来…” 不等舒展把话讲完,史吏便打断了舒展的话,带着嗔怪的口吻说道: “别大校大校的叫,怪生份的,叫我御使好了,难道,你没听说过我的雅号?” 舒展意识到了自己的感情用事,随即顺应道: “怎么会?御使的大名早已如雷贯耳,哪有不知的道理。” “那就好,以后不必过于拘谨,听说你在国外工作的时间很长,有机会多多指教啊!” “那可不敢当,要说身经百战还是要数《风华三杰》,我们都该多听听博士…” 舒展说着,回头再看时,尹博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在门外了。 “哦,博士他就这么…走了?” 舒展喃喃自语着,史吏也随着叹息了一声,幽幽的说道: “这样也好,该是放松一下的时候了,这么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还从事这么危险的工作,的确很难胜任呐!” 史吏说话的腔调与刚才尹博在场时的表现判若两人,他看了舒展一眼,抬手示意他在自己对面坐下,然后语气沉重的说道: “舒展,总部首长对六处近来的表现颇为不满,对此,博士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才会派我下来主持六处的工作。” 舒展觉得一股腐朽的霉味阵阵扑来,心想,官僚和自以为是曾经使我们在很多次关键的斗争中处于被动局面,而今,这股风又刮到六处来了。看来,今晚的行动,凶多吉少啊!想到这里,他不无忧虑的抬眼看了下对面的史吏,对方的神色让他想起了某个曾经非常熟悉的面孔,心下猛然抽紧,脸上却努力的保持着平静。 史吏见舒展的表情凝重,觉出自己的话发挥了作用,于是继续标榜道: “对于眼下六处面临的困难局面,我想对分工做些调整。但是,在此之前,我想先听听你的意见。” 舒展的脑海里闪过尹博对他和陈墨下达的命令。“今晚的行动,关键在吕律调,有了她就能准时接收到情报,所以,陈墨负责吕律调的安全。今晚之后,荆轩便是重点,有了他情资才能发挥作用。所以,舒展负责荆轩的安全,除此之外,全无大碍。” 舒展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史吏的问询,但他开口所说的话却完全避开了尹博的命令,而将话题转向了林烈和荀循。 “御使考虑的不错,六处面临如此困境最大的问题在于分工不当职责模糊,特别是在秦雅遇刺之后,“蓝海之心”小组已经名存实亡了,加之博士的指挥失误使得荀循和林烈的作用难以发挥出来,我来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我观察这二人的实力不弱,因为得不到博士的重视,多少有些情绪,所以,御使可以考虑给他们更多的职责和更大的空间。” 舒展说着,心里暗自为尹博叫屈,眼睛却在观察着史吏的反应。作为密战英才,舒展本非池中之物,遇事他当然有他自己的想法,此时,他已经开始按照自己的想法展开行动了,只是表面上却丝毫也不显露出来而已。 史吏没有马上表示自己的态度,他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突然话锋一转直视着舒展问道: “你是不是很想看我栽在六处哇?” 舒展的心里猛的一惊,他不确定对方是否看透了自己的想法,但本能告诉他绝不能表现出有丝毫的惊慌,说不定对方仅仅是在试探一下自己呢?于是,他露出一脸的不解,用迷惑的眼神望着史吏,等待对方继续发话。 二人对望了片刻,史吏却又突然笑着说道: “算了,算了,一句玩笑话而已,不过六处的工作还是会多多依仗你的,将来的六处还是你的。” 舒展立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于是,也笑着说道: “哪里,工作上的事舒展义不容辞,置于其他嘛…我绝无非分之想。御使,放手干吧!我支持你。” 二人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一沉一扬,心中也是各怀所想。 舒展走下楼来时,脑海中还是史吏脸上那副奇怪的表情,耳边响起自己恩师的声音:“舒展,你一生都要提防这样一个人,你从他说话时的表情里能够看到两张不同的脸,这个人会在你人生得意时推你上珠峰,也会在你失落时踩你进大洋。” “大师”师语的预言在史吏的脸上得到了应验,舒展努力平复心头的激荡,若无其事的对独坐在角落里的林烈说道: “老枭,御使有请。” 第四章.博士出局(2) 8.4.2 第五大道20号总参六处 15:40 吕律调疲惫的睁开眼睛,又在车里懒了一会儿,等到那位孙女士血肉模糊的尸身影像从自己的眼前消失,这才稳了稳神,打开车门下了陈墨的陆地巡洋舰。她轻轻的推上了车门,看了眼先行下车的陈墨,却见他正站在第五大道20号的院门口朝着街道的尽头凝望,那神情似乎是被什么情景所吸引。于是她也紧走了几步跟了过去,凑到陈墨的近前低声问道: “怎么?那边,有什么不对吗?” 陈墨微微摇了摇头,没有直接回答吕律调的提问,他停在原地沉吟了片刻,这才回过头来若有所思的看着吕律调,嘴上喃喃自语道: “怎么会是…他?真的…好奇怪。” “怎么啦?你看见了谁?” 吕律调又追问了一句,陈墨这才回过神来,他含糊其辞的答道: “哦,没什么,应该是我看错了。快走吧!你这一趟离开的时间可是不短了,不知道博士会多担心你呢!” 满腹狐疑的吕律调仍不甘心,她知道陈墨不会平白无故的表现出犹疑不定的样子,于是也朝着陈墨刚刚呆望的方向看了看。却只见静静的巷口里空空荡荡的杳无一人。于是,她紧随着陈墨一道走进了小院,刚想拦住陈墨再问上一两句,却被眼前的情形挡在了嘴边。 她看见院子的正当中停放着一辆挂总政牌照的奔驰600型汽车,这是将官一级的军官才能享有的专车,但它却比尹博的奥迪a6要高上几个档次,可见它的主人身份显赫。陈墨也注意到了这辆擦拭得锃明瓦亮的奔驰,车身上还挂着点点水珠,亮晶晶的炫耀着车主的尊贵,显然它是刚刚才泊在这里的。 怎么?总政来人了么?在这个时候,赶在今晚行动之前,莫非,有什么重大的调整?怎么不是总参情报局的人呢? 一连串的疑问在吕、陈二人的脑海里如烟花一般的炸现开来,一时亮彩缤纷,令二人眼花缭乱的里不出个头绪来。他们不约而同的相互对视了一眼,都预感到了已有一桩大事件在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陈墨的心更是禁不住往下一沉,暗忖道,莫非,刚才远远看到的那个背影真的就是尹博吗? 于是,他忍不住想要告诉吕律调自己对这一不幸的猜测。不想,刚一抬头却正巧与站在门口的舒展打了个照面,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此时,吕律调也看到了正朝着这边张望的舒展,她以目光指向院中的奔驰600意在询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舒展会意,连忙走下台阶,嘴上却佯作关切的问候道: “哦,律调,你…还好吧!” 从舒展的问候当中陈、吕二人听出,他已经知道了刚刚自己经历的诱杀之险,于是更加坚信他必定知晓了六处里正在发现的变故。于是,吕律调低声答道: “还好,不碍事。可…教授和荀循恢复的怎样?” 吕律调迅速的转换了话题,她不想在自己的失误上过多纠缠,但也没有直截了当的询问压在心中的疑团,她相信,如果这件事不是秘密的话,舒展会主动说出来的。 “问题不大,我想,不会影响他们参加今晚行动的。” 舒展和缓的回应着,看样子他也不急于揭开困扰在陈、吕心中的疑团,好像并不担心眼前愈加严峻的形势。但是陈墨按捺不住了,他朝舒展使了个眼色,然后带头来到了小楼门旁的廊檐下,压低声音问道: “总政来人了?” 舒展点了点头,没有作声。吕律调连忙追问道: “总政派人来支援我们行动?不会吧!” 舒展看着陈吕二人,郑重的说道: “六处的新任主管到任了,是总政反间局的局长助理,史吏大校。” 陈墨的眉头立时蹙了起来,心中了然。他确定刚刚看到的身影确实就是尹博。只有吕律调仍旧不解,她看了看陈墨,陈墨点头无语,吕律调更急了,于是她转而再问道: “新任主管?那…那博士呢?” 舒展低下头沉重的说道: “博士他…出局了。” “什么?” 吕律调吃惊的回头看着陈墨,这一次,陈墨没再保持沉默,他点了点头说道: “我想是的,我刚刚看见他离开的。” 吕律调顿悟,连忙转身跑下台阶冲出院门。却只见小街之上,小雨淅沥,水雾迷蒙,早已没有了尹博的身影。立时,泪水涌出,淹没了眼中的小巷。吕律调轻轻啜泣,身体禁不住微微颤抖。原本以为是自己的幸运之日,转眼间变成了她一生之中最灰色的日子。母亲信使的骗局险些使她遭遇不测,情同父亲的尹博黯然离去。一时间,双重打击让这个孤单女性有些承受不住了。 这时,一双大手轻轻的搭在了她的肩头,陈墨无声的站在了吕律调的身后,轻轻抚慰着她那颗受伤的心。 “别难过,博士这么大年纪也应该歇歇了。回吧!淋湿了身体会生病的,别忘了博士的嘱托,今晚我们离不开你。” 吕律调的心头一暖,她强忍住心头伤感,默默擦去眼泪。此时,舒展也来到了近前。 “不必担心,博士不会离我们太远,卸任对他来讲未必是件坏事,他有更多的时间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这样对我们的帮助会更大。” 陈舒二人的话多少宽慰了吕律调的心,她感激的点了点头,忍住悲声哽噎的说道: “谢谢!谢谢你们的好意,只是…他连个告别都没有,就…一个人走了。” 陈墨用力的搂紧了吕律调的肩膀郑重的说道: “会有的,他只是暂时离开,等完成了这次行动,我们,我们大家给博士办个隆重的退休仪式。” “是啊!博士戎马一生怎么会默默的离开战场,我们会给他一个隆重的告别仪式的。” 雨点开始变得密集起来,遮住了吕律调的泪眼。泪水混着雨水一道流下,淌过唇角冰冷无痕。 “别在雨中站着了,博士绝不会允许自己的部下如此多愁善感的。” 一个尖利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雨声中听来异常刺耳。三人回头看时,只见林烈瘦高的身影出现在了小楼的门口。 “御使召集大家开会,要做战前动员,赶快到会议室集合。” 枭啸鸣起,声音犀利,三个人都听了不约而同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第四章.博士出局(3) 8.4.3 第五大道20号总参六处 15:50 荀循将单拐靠在墙角,人在最后的一排椅子上坐了下来,隔着几排座椅他看到的会议室讲台上还是空荡荡的,心想,博士呢?他可是从来都不迟到的呀!不会是劳累过度病倒了吧!她禁不住在心里打了个问号。接着,她的目光迅速的朝四周扫去,却在前排座位上看见了吕律调和陈墨,二人肩并肩的坐在那里,从背影上看得出,陈墨一副关怀备至的样子。于是,荀循心生怅然,失落之情不禁而生。 此时,不大的会议室里已经陆续坐满了十几个人,除了两部主管和陈舒二人之外,来开会的还有六处的部分骨干特工。众人环视四周仍不见尹博出现,不觉都深感诧异。缺少了尹博的六处,让特工们感觉自己像是家长外出时被独自留在家中的孩子,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从以往尹博的亲和力来看,他总是第一个出现在会场的,但今天显然有些不同,与会者的脸上都不约而同的显现出一丝惶惑的神情。 史吏迈着方步踱进门来,紧随身后的助手带头鼓起掌来,众人也一头雾水的跟着拍起了巴掌,会议室里响起了久违的掌声,引得楼下大厅里的普通特工们纷纷停下手里的工作,仰头朝楼上望去。 史吏也不阻止,任凭掌声响过了高潮之后,再稀稀落落的停下来,这才一板一眼的作起了自我介绍。从他报出的一大堆头衔里任捡一个出来,都足够响亮,众人的眼里闪烁着期待,他们意识到站在大家眼前的这个人是一位从总部下来的首长,一个了不起的大人物,他的莅临或许能给颓危的六处带来一线光明。 但是,当史吏说出自己是来六处接替尹博成为最新一任主管的时候,大家眼中的期待顿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震惊和不解。 原来,大家把史吏当成是总部派来指导工作的首长了,他们期待的是总部能给六处带来他们急需的资讯和情报,让他们不至于像盲人摸象一样的在无尽的黑夜里东一头西一头的瞎撞。然而,他们却从来也没想过,这个外表阴柔的总部领导竟然是六处未来的直接主管。那么,博士怎么办?他到哪儿去了?人们在心里暗自揣测着,脸上现出六神无主的神情。 史吏见了这局面,心下里暗忖,看来新官上任的这三把火还是要烧一烧的,否则,难树威严。于是,他清了清嗓子,语速放慢,一字一顿的说道: “鉴于六处在近期行动中所表现出的反应迟缓和职能不清的现象,我决定在现有的组织架构中和人员分工上作出调整,以确保今夜行动的顺利完成。” 像是一粒石子投进湖里,平静的水面上泛起了层层涟漪,会议室中发出低微的嗡嗡声,荀循的心也随之一动。她注意到在反响强烈的人们中间只有那四个人显得异常的平静。陈墨和吕律调两人相互看了一眼没有作声,显然在他们的眼神当中已经做了交流。而舒展和林烈二人干脆连一点反应都没有,他们无动于衷的坐在那里,荀循猜测,想必,这二人在此之前便对这件事情已经有所了解?哦,可林烈从来也没对自己透露过丝毫的信息啊!想到这里,荀循猛然记起,就在刚才林烈还冒冒失失的闯入荆轩病房去找自己时的情形,暗说,莫不是他就是想向自己提前透透风的?看来,今后可不要慢待了这只老枭哇。 史吏停顿了一下,等室内的噪音平息下来之后,他才继续语气平缓的说道: “考虑到秦雅遇刺,蓝海小组已经名存实亡,我决定,取消“蓝海之心”小组建制,小组剩余人员与六处原有的两部人员一起重新整编为四个专业小组,原有六处编制至此终结,现在起所有六处人员将按以下编排重新划分。我命令!” 他的话音刚落,全体与会的人员下意识的起立,一阵稀里哗啦的声响之后,会议室内变得鸦雀无声。荀循碍于自己腿脚不便,加之又是坐在最后一排,所以她悄无声息的坐在椅子上动也没动。隔着起立的人们他听见史吏清晰的颁布了他上任后的第一道命令。 “原有技术部更名为情资组,由吕律调中校任六处情资组主管,全权负责今晚行动的一切技术性工作。” 荀循的伤腿不由自主的抖动了一下,她稍微挪动了一下身体,换了一个坐姿,这样,他就能够透过人们身体间的缝隙,看见前面的情形了。她集中起精力来,仔细的听着史吏继续说道: “舒展上校任六处安防组主管,负责六处基地的安全保卫工作。” 说着,史吏将尹博交接工作时移交给他的那枚六处通用钥匙郑重的交给了舒展。荀循心想,这可是莫大的信任啊!跟了尹博这么久也没见他把钥匙交给过任何人,哪怕是吕律调也没有过。看来,这个史吏果然是个用人不疑的人呐! “陈墨少校任六处外勤组主管,负责缉拿刺杀秦雅的杀手。” 荀循的心下一惊,暗想,史吏如此安排固然不错,但是,林烈又当如何安置呢?很显然,史吏的所谓调整计划不过是旧瓶里面装新酒,换汤不换药的老把戏。吕律调的新职与旧职毫无区别,只是她的作用期限更短,或许过了今晚她便失去了作用。而舒陈二人的职位不过是将林烈的工作一分为二了,由陈墨对外,舒展对内而已。他这样的安排,用意何在呢?手抓陈、舒二位新人,而让博士器重的吕律调也在今晚的行动之后寿终正寝吗?是想借此机会孤立老资格的林烈吗?那么,这位空降的主管大人靠什么来管理六处这个团队呢? 人小心不小的荀循,无法猜透史吏做出架构调整的用意,但有一点是她深信不疑的。她想,现在就看这位“御使”大人如何安排林烈的工作了,这应该是他调整计划中的关键点!于是,荀循睁大眼睛透过人缝开始搜寻林烈的影子,这时,就听史吏说道: “鉴于我是空降六处,随身只有一个助手,所以我任命,由林烈中校出任六处副主管,协助我的工作。” 会议室里再次响起掌声,代表了众人的拥护。荀循暗自吃惊,她想,以林烈的资历和威望,这个安排也是实至名归。但是,如果尹博还在的话,林烈是万难有此机会的。 就在荀循满脑子想着别人的安排时,史吏出乎意料的喊到了她的名字。 “荀循!荀循在吗?” “在!” 荀循慌忙答道,她抓起单拐起身立正站好,苦于前面特工们的身高大都在一米八零左右,所以,史吏没有看到最后排的荀循,于是他说道: “请到前面来。” 特工们侧身让出一条道来,荀循拄着拐蹒跚的走到前排。她注意到史吏的身材与自己相仿,眉清目秀、皮晰面白,很有几分女相。 “辛苦了,考虑到你的身体状况,我决定由你负责我们航母弹射器专家的安全。荆轩交给你,不得有半点闪失。” “是,首长。” “叫我御使好了,呵呵!我喜欢这绰号。” 史吏说完,大声的对与会的众人说道: “其余人员的归属将由林烈中校重新编排,并且很快下达,各组立即组织调整,尽快进入工作状态吧!散会。” 第一章.结庐以对(1) 9.1.1 日本 东京 16:00 小石川的后乐园是一片山水如画的庭院,距今已有三百多年的历史。还是远在江户时代,冈山的藩主池田就非常重视耕战,在他的政令之下,经过了上下几代人的努力建设,不仅为后世留下了大片的良田,同时也留下了这片美丽的后乐园。 后乐园的取名得益于当时亡命日本的明朝遗臣朱舜水的提议,他从中国宋朝名相范仲淹的《岳阳楼记》中节取了其中家喻户晓的名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用来点化番主,失乐园也由此得名。 乘山手线一路而来,沿途经过新宿、涉谷、新桥和银座这些喧闹繁华的商业区,彻底地领略了这个弹丸小国的躁动与不安,心灵也如同经历了一番逃离樊笼般的挣扎,当他像只小鸟一样终于扑进这座以泉水为中心的天然庭院时,广濑的心情总算才得以安静下来,不觉得在心里念了句,阿弥陀佛。 放眼望去,早春初到;茵浓草茂;石庵木桥,池浅萍漂;云淡天高,鸟啼鱼跃;一派水色旖旎,淡彩写意的闲暇景致。 走在树间水畔,广濑与一般闲游的老人没有什么不同,但是谁也想不到这个瘦小的枯槁老人竟然是领导着远东情报组织的著名特工。不久前在他的撮合之下,与中情局建立起密切合作的远东特课已经变得前所未有的强大,远东特课属下的特工小组已经成功地渗透了亚太地区绝大部分国家的政府机构和民间组织。眼下,他派出的栗原小组正就有关中国大陆的航母发展计划展开工作,以阻挠和破坏中国海军在2012年之前拥有航空母舰的计划,这样一来,中国在东海的油气田开发以及能源利用将会受到日益崛起的日本舰队的扼制。 置身绿草茵茵的园林之中,广濑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作为特务头子他无法摆脱错综复杂的阴谋和斗争,同时也无时无刻不在制造着陷阱和杀戮,对此他的神经早已变得麻木。然而年逾古稀的广濑其实却在内心之中渴望得到的是一份安宁,现在融入在这大自然的怀抱之中,他似乎找到那种天人合一的和谐感觉,因为他知道,这里才是他生命的最终归宿。 初春季节天气尚寒,广濑在一处有木栅栏围绕的浅水池边停下脚步,他侧身在池边的长条木椅上坐了下来,随手摘下帽子丢在一旁,微风袭来白发飘动,手臂斜搭在光滑的圆木椅背上,让风衣随意敞开,合体西装内的身体感受到夕阳余光的温暖。脚下青石漫道,四周绿草环绕,头上柳枝垂吊,耳旁翠鸟鸣叫,好不幽雅惬意的意境!他闭上眼睛,空气中散发着新鲜的植物气息,微风里飘动着湿润的暮雾潮气,广濑给一种从未有过的安详包围着,此时此刻他的心才是自由的。 多好的天气啊!广濑在心里赞叹,如果能放弃了世间的纷纷扰扰,在这山水之间偏安一隅,啊!真是人生幸事啊! 广濑从短暂的虚幻当中醒来,他瞟了一眼腕上的西铁城超级空中之鹰,禁不住提醒自己,哦!是时候了,说不定此刻那个高个子的佩奇.波特兰已经到了。广濑坐直了身子,准备起身,西方人守时的习惯是他最欣赏的。 果然,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广濑的身后,佩奇.波特兰如约而至。事隔一周之后,东西方两大特工首脑再次聚首,表明眼下的局势已经到了万分紧迫的关头! “你好,广濑先生” 佩奇.波特兰操着生硬的日语,吐字像个口齿不清的孩子一样。 “哦!你好,佩奇.波特兰先生,好准时啊!” 广濑站起身来,他弯腰行礼,谦恭周到。这是个值得称道的礼仪传统,哪怕是鞠躬之后就迅即出手杀人他也不会省掉这个礼数。佩奇.波特兰深知日本人的这一特点,还是在学生时代他就从教科书里读到了日本偷袭珍珠港的背信举动,所以,在同远东特课打交道时,他就时常提醒自己要多加提防。但此刻,他嘴上却仍旧随声附和道: “是啊!冒昧前来,打扰了先生雅兴,抱歉,抱歉。” “哪里啊,佩奇.波特兰先生,要不是您来,我哪里会有机会到这里来踏青啊!” 广濑说着把咖啡色的便帽带在头上,然后向前挥了挥手,说道: “请吧,佩奇.波特兰先生,我们借一步说话。” 矮小的广濑走在高大的佩奇.波特兰前面,好像小学生牵着家长的手一起出游一样,远远看去有些滑稽。他们绕过了一段坡地之后在一座木榭前停了下来。那是座典型的日式建筑,木榭的两侧连着一排低矮的木制房舍,前廊处支撑着灰瓦屋顶的方型木柱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经过日精月华的侵蚀表层已经开始泛黑并且变得乌亮,但那也绝对不是年代久远所磨砺的痕迹,原有的建筑早在二战期间就被美军的b-29夷为平地了,此间的一切都是战后重建的。 “里面请吧,这里是纯正的日本茶榭,在西方是见不到的。” 广濑说着再次躬身行礼将佩奇.波特兰往茶屋里让,佩奇.波特兰给繁琐的礼节弄得有些拘谨,他手足无措的低头弓腰答礼。 “多谢,先生。” 脱鞋进屋,广濑将佩奇.波特兰让到了客位上,自己则选在了他的对面,留下主位虚席以待。席地而坐之后,佩奇.波特兰环顾四周。只见茶舍内陈设简单,除了几样不知用途的小物件摆放当中之外,四壁皆空。一副四扇屏作为影壁立在上首位的背后,上面漆画的颜色已经失去了原有的鲜艳色彩,有些地方甚至剥落变得模糊不清。佩奇.波特兰心想,在这种地方打坐饮茶,会是件很惬意的事吗? “哦,那是这座茶屋的镇店之宝啊!已经有五百年的历史了。” 见佩奇.波特兰一脸好奇的神情,广濑颇为自豪的解释给他听。佩奇.波特兰不知所云的点了点头,又低头看了看面前摆放的饮茶用具,一件一件都是小巧精细,几乎全由手工打造而成。只是他不明白,如此娇小的器皿如何能够用来饮茶呢? “这是大明国烧制的瓷器,出自一个叫做景德镇的地方,它的历史比那扇屏风还要久远呐。” 佩奇.波特兰一头雾水的听着广濑讲故事,脑子有些跟不上趟儿,大明国?哪个洲的国家?一时搞不明白。佩奇.波特兰不想让这种窘境再维持下去了,于是他抬起头来朝着窗外望了一眼,装腔作势的赞叹道: “喔!好美的园林景色!让人感觉好像沉睡在自然之中。” 佩奇.波特兰的赞美并非出自本心,他不露声色地将眼前的自然景色冠以园林的前缀,暗含人工雕琢的嘲讽之意。广濑闻听只是微微一笑,并不急于解释。 这时日式移门慢慢的拉开,一个身穿和服的日本女人出现在门口,她以典型的日本方式移身进屋,然后优雅的行礼,佩奇.波特兰知道代表日本文化精髓的茶道就要开始了。 非正式的茶道表演,少了很多的禁忌,为免于枯燥广濑续上了刚才的话题。 “是啊,正如佩奇.波特兰先生所言,日本之小出乎意料,但对于我们,这已算是天然之然啦!呵…” 广濑慢悠悠的说着,眼睛却认真地关注着茶道主持的每一个细小的动作。 佩奇.波特兰猛醒,自知口误,连忙岔开话题,佯装外行的问道: “这木亭应该有些历史了吧,看这木柱经过风雨侵蚀颜色已经变得乌黑啦!” “没那么久,佩奇.波特兰先生,最多50年吧,原来的一切都毁于战火啦!” 佩奇.波特兰轻轻的哦了一声,他已经从中找回了刚刚失去的主动,心说,历史是一枪一炮打出来的,靠茶道能打出这世界霸主的半个世纪的赫赫声威吗? 想到这里,佩奇.波特兰,这个西部荒原铁匠铺里钉马掌的农夫后代重新找回了自信。但就在这时,一个令他震惊的场景出现了。 那个茶道主持在整理完了他们面前的茶具之后,径直来到了上首的主位上屈膝跪坐下来。深施一礼之后,抬起头来说道: “欢迎,波特兰先生的光临。” 那人说话的声音粗重而且沙哑。佩奇.波特兰盯着那张发髻高挽白面朱唇的脸不禁大吃一惊。 第一章.结庐以对(2) 9.1.2 日本 东京 16:10 如果换个环境,佩奇.波特兰是绝不会被这种异性癖的家伙给唬住的,他见识过泰国人妖的妩媚,也知晓印度阉人的乖巧,但是他却从来也没想过,在如此华丽美艳的和服之下,竟然藏着一个如此粗壮健硕的的家伙。 fuck!真是变态啊!难怪他们能够干出偷袭珍珠港那样的事来,真他妈的!佩奇.波特兰忍不住在心里痛骂了一句,但这似乎并不能帮他完全发泄掉心中的怒气。原来,身穿和服的日本女人曾经给他留下过难以言表的美妙印象,并且还时不时的重现在他的梦中,令他回味无穷。此次远赴日本,本来是准备好要鸳梦重温的,不想,却在一瞬之间就被这个假冒女人的伪娘给毁得干干净净了。 佩奇.波特兰不明白,从那位伪娘摆弄茶具的粗大手指上看,这家伙应该有一百五十公斤以上的体重,可他是怎么把自己裹在如此娇小的和服里的呢?恼怒之余,佩奇.波特兰的好奇心又开始作祟了,但他不太好意思盯住那茶道主持的白脸不放,但心里却还总是忍不住想要看个究竟,一时难受的不得了。 面对西方盟友的尴尬,广濑没有漏掉表现自己睿智的机会,他故意不去理会佩奇.波特兰的意外表情,顾自接着刚才按下的话题继续诠释道: “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一切有形的历史印迹迟早都会消逝的,您所看到的都已不是原始的风貌了,只有这里的宁静、优雅与聪慧才是最悠久的。” 佩奇.波特兰在心里骂道,这个老狐狸真可谓是吃人不吐骨头哇!骂人也是藏着掖着的,他怎不挑明了这位男扮女装的假日本娘儿们到底是何方神圣?看来,广濑空着上首位原来是给这个怪鸟儿留着的,如此,这个的人来头不小啊! “你看佩奇.波特兰先生,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明净、清闲、优雅,好像一个天然的氧吧,能帮助你疏通筋骨,解除劳累。其实日本的山山水水都很相似,只是这里略有不同罢了,它的宁静与优雅,彷佛采山之灵性,集水之精华,繁花散去纯真留存,能不让人思之迥长,想之缜密,运之绵远,筹之周详嘛!” 广濑似乎是故意躲着那个伪娘的话题走,像是有意抻着“牛仔”的好奇心一样。佩奇.波特兰也只好压下满心的期待,随口敷衍着。 “哦!真想不到,一座园林竟如此深奥。” 佩奇.波特兰嘴上说着,心里却想,不过是一处人工修建的园林景观而已嘛!哪来的那么多寓意!不过,既然是双方合作,暂且姑妄听之吧!现在的佩奇.波特兰较之开始之时已经多了几分委婉,少了几分霸气。 由于不是正式的茶道,于是也就省去了诸如更衣、观赏、茶庭等初始步骤,很快茶道的初茶阶段便开始了。 “茶道是从中国流传过来的,像早期的日本书画一样,只是我们把这些精髓进一步的发扬光大了,中国唐朝的茶圣陆羽在他的《茶经》中说,品茶的过程是一种难以替代的优雅体验,您看,我们已经将优雅发挥到极致了吧!请吧,佩奇.波特兰先生。” 看看伪娘茶师的第一道茶已经准备完毕,广濑不想破坏茶道表演的意境,于是,话到此处便戛然而止了。 伴着茶师的优雅动作,茶室内到处都飘散着浓郁的茶香。随后便是茶食、中立、浓茶、后炭、薄茶、退出、衔接等步骤,两个人也随着茶道的进程将身心逐渐融入了窗外的小桥流水、亭台楼阁与绿草红花之中。 伪娘茶师旁若无人的做着茶道中的每一道程序,佩奇.波特兰一边耐住性子听着广濑喋喋不休的训导,一边眼盯着伪娘的一双大手,看着他不厌其烦的来回倒腾着茶壶、茶碗,鼓捣着茶叶、清水,折腾着毛巾、刷子,终于,才把一口绿了吧唧的液体倒在了一只十公分大小的碗里,慢慢推到佩奇的面前,佩奇.波特兰学着广濑的样子,装腔作势的用一双大手捧起茶碗,扬起脖来一饮而进,吧嗒吧嗒嘴却没尝出到底是啥滋味来。 接着,伪娘茶师又重新开始了那一遍又一遍的繁杂工序。渐渐的佩奇.波特兰像是进入了一种被催眠的状态,目光僵硬的盯着伪娘的一双大手,心里偏执的期待着下一碗绿汁儿被推到面前来,这个西方人的那颗浮躁的心也慢慢变得安静下来。 佩奇.波特中了邪似的沉浸在“和敬清寂”的茶道之中,一时竟忘记了自己来访的初衷,倒是广濑不失时机地重拾起刚才的话题。 “清新优雅的环境最有助于思考,佩奇.波特兰先生,现在该谈正事了,此行您到日本来,有什么需要了解的吗?” 佩奇.波特兰大梦初醒般的点点头,像是要驱走倦意似的。 “的确如此,广濑先生。从我的渠道获得的信息表明,您派往中国的暗杀小组进展的并不顺利。请问,我能期望得到预期的结果吗?” 广濑捋了捋雪白的胡须,有点狡赖的说道: “如您所言,我们的确遇到了很大的困难,但我们的努力并非没有成果,比如…” 佩奇打断了广濑的搪塞,此刻,他已经从催眠状态中清醒过来了。 “如果您所说的成果仍旧停留在昨天午夜时分的话,我很担心今天午夜的收获是否会令人满意。” 广濑瞟了伪娘茶师一眼,诱导性的问道: “那么,您对此有些什么高见吗?波特兰先生。” “有的,不过,我需要得到您的配合,广濑先生。” 佩奇直截了当的回答,他觉得刚才花在茶道上的时间够多的了。 “啊!原来如此,波特兰先生。您不担心我的人做事欠妥而误了您的大事吗?” 广濑又瞟了伪娘茶师一眼,继续在旁枝末节上面纠缠着,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佩奇,有些不耐烦了。他语气强硬的反问道: “何出此言?广濑先生。” 广濑似乎是下定决心想要拖延下去似地,他有些矫情的说道: “我的人始终都在一线拼杀,他们出生入死,几近危难,但还是难如人意…” “好啦!开始谈正事吧!” 一直默不作声专心茶道的那位伪娘茶师此刻突然发话了,他的语气威严,很难想象那声音是从一身女式装扮的躯壳里发出来的。佩奇.波特兰的心里一惊,他连忙放下手中的茶杯,扭头朝上首的茶师望去,广濑同样惶恐的伏地致歉道: “非常抱歉,柳川先生。” 只见茶师理也不理,径自起身朝屏风后面走去。佩奇.波特兰心想,这个人怕是自己接触过的日本人中唯一一个狂妄自大的家伙吧! 第一章.结庐以对(3) 9.1.3 日本 东京 16:20 重新从屏风后面闪身出来时,伪娘茶师已然换了一身男性和服。佩奇.波特兰不禁惊诧于日本和服的魅力,想不到竟然能将一个身材如此魁梧之人装扮成女人。哦,如果让哈利.波特也穿上一件这样的和服,是不是要比骑着一把扫帚来得神气?他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茶师在上首位凛然而坐,去除了假发的光头上泛着青茬,宽阔的胸膛和厚实的肚囊被一根巴掌宽的腰带束得敦敦实实的,像只中间打着钢箍洗澡用的头号大水桶一样。 “波特兰先生,请允许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内阁情报室的副主任长官,有“相扑手”之称的柳川义辉先生。” 广濑真之郑重的介绍上垂首的彪形大汉,佩奇.波特兰以疑惑的目光转向对方,心想,中情局与远东特课的合作,这个人来插上一腿所为何来?看广濑的神色似乎对此人也是极为忌惮,莫非,这家伙仗势欺人,硬要来我这里揩油的吗?哦,小子!中情局可是不吃你这一套的。心里想着,但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他依旧不露声色的点头行礼道: “幸会,柳川先生。” 柳川义辉也一改刚才的变态举止,阳刚气十足的垂首还礼。广濑真之继续说道: “柳川先生对远东特课与中情局的合作很感兴趣,他很想在这场赌局之中加上一棒。” 佩奇.波特兰面带不悦的说道: “哦,是嘛!这个…中途加入…是因为我们已经胜算在握的缘故吧!那么,筹码呢?跟中国人斗法可不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啊!” “哈哈!所言极是,我要追加的这一棒,分量当然不轻。波特兰先生尽管放心吧!” 柳川义辉豪放的大笑起来,广濑真之则捋着雪白的胡子默不作声的点头微笑。佩奇.波特兰于是耸了耸肩说道: “那么,好吧!就让我们摊牌讲道理吧。” 广濑真之轻轻的抿了口茶,然后将杯沿儿擦拭干净,郑重的放在面前的茶盘上。他双手抱肩平缓的说道: “如二位所知,远东特课的栗原小组正在中国执行任务,我相信今后她们也将是这次行动的主要力量。” 佩奇.波特兰点头表示赞成,他把目光转向上首的柳川义辉说道: “广濑先生所说不错,我的下一步方案也需通过栗原小组的配合才能实现。柳川先生,我很想听听,您…能提供哪些支持呢?” “还是先说说您的计划吧!波特兰先生,了解了您的计划之后,我才好安排我的人手,我是后加入者,这样的安排应该是公平的。” 柳川义辉的强硬出乎佩奇.波特兰所料,出于特工的本能他知道,对方手里一定攥着一张极重要的牌,否则,他是不会强势的拉高自己的地位的。于是,佩奇.波特兰屈服了,他的西方价值观念在此刻扮演着极其重要的作用,他想,唯利是图嘛!这是天经地义的法则,姑且,听之任之吧!于是,他点头赞同道: “那好吧!我就先晒晒我的牌吧。” 佩奇.波特兰挺了挺僵硬的身体,他的两条长腿因为席地而坐造成了血脉不畅,腿脚已经有些麻木了。 “我托运了一件非常贵重的礼物到中国,她将有助于我们在中国的资源得到最大限度的发挥,下面我就详细说明一下这一方案的具体步骤和分工。” 佩奇.波特兰忽然将讲话的声音压得很低,广濑真之和柳川义辉不得不伸长了脖子凑近前来才能听得清楚。茶屋外不知何时飞来一群麻雀,像是倦鸟归林时聚首的一个大家庭,它们凑在茶屋窗前的树梢上,你一嘴它一嘴的叙说着一天来的遭遇,叽叽喳喳的吵翻了天,盖过了佩奇.波特兰的低语声。 柳川义辉将目光从佩奇.波特兰的脸上移开,身体后仰望向天花板。心里盘算着在这个计划当中值不值得打出自己的那张王牌。似乎看穿了柳川义辉的心思,佩奇.波特兰也不催促,他把话题丢给了自己对面的广濑真之。 “的确是这样,广濑先生,有些工作需要我们一同协作才能完成。” 广濑盯着面前的茶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破例没有答腔,他显然知道何时该讲话而何时又该倾听。佩奇.波特兰见广濑没有答话,于是又将目光投向了上首座的柳川义辉,似乎,主动权已经转移到了这个“相扑手”的掌中了。 “那么,请讲吧,柳川先生,现在该听听您的计划了。” 柳川义辉没有马上答腔,似乎他还拿不定主意,在这次牌局中自己应该下多大的赌注。而此时,佩奇.波特兰已经显得有些不耐烦了,他原先牢记在心的那个忠告此时似乎再次被验证了。于是,这个牛仔放荡不羁的本性又开始显露出来了。他重重的丢下茶碗,黑陶粗瓷碗在茶盘上滴溜溜的滚过,发出一阵乒乓乱响,此时的茶屋里变得寂静非常。 佩奇.波特兰还不算完,他从西装里取出一盒骆驼牌香烟,放肆的弹出一支叼在嘴上,接着,嘭的点燃了打火机。辛辣的烟草味在纯清茶屋内飘散开来,茶道的意境已经荡然无存了,空气骤然变得紧张起来。 广濑真之似乎突然猛醒了一样,他翘着雪白的胡须低声叫道: “哦,看看,茶道、茶道,有茶无水如何成道。老朽前去取些水来吧!” 他说着,颤颤巍巍的起身,提起茶炉上的水瓮移身到拉门边上,推开拉门后移身门外,低头施礼道: “你们谈,你们谈,老朽去去就来。” 移门闭合,广濑真之瘦小的身影从门前慢慢离开。屋内一下子变得暗了许多,黄昏似乎突然便降临了。 广濑的身影刚一离开,柳川义辉便低声发话了,似乎他一直等待的就是这样一个与西方盟友独处的机会。 “波特兰先生,我下面所讲的话非常重要,除了你我之外不可泄露给其他任何一个人。” 佩奇.波特兰不耐烦的点点头,将香烟掐灭在茶碗里,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点,如果不是身处景色怡人的失乐园,如果不是身在静雅岚轩的茶屋,这个牛仔可能会暴跳如雷肆意撒野了。因为,他是在一个战败国的土地上,作为征服者他拥有绝对的威严和权利,哪怕对方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但是,他不知道,柳川义辉接下来的一席话却如一场春雨,将他的满腔怒火平息的无影无踪了。然而,开始的时候,他们之间的对话进行得并不友好。 “在中国特情组织的高层机构里有我一个朋友,已经很多年啦!” 柳川义辉的话音刚落,佩奇.波特兰便不耐烦的打断了他,他傲慢的说道: “这样的朋友,我在中国也有一个。” 柳川义辉笑了,他的忍耐力实与他的外形难符,或许这就是他以彪悍之躯仍能扮作为娘的原因吧!只可惜佩奇.波特兰以居高临下之态完全体会不到这一点。只听柳川义辉说道: “您的那位老爹,我也早有耳闻,的确够得上无间第五谍的头衔,只是,他也仅仅是个经验丰富的战术家,若是上升到战略层面的话,嘿嘿!” 柳川义辉说到这里,委婉的把话打住了,佩奇.波特兰听出了对方话里的意思,不由得暗自思忖,难道,他手里控制的那个“朋友”莫非层级更高?于是,佩奇.波特兰耐住了性子说道: “那么,愿闻其详。” 柳川义辉的脸上露出一丝诡诈的表情,他伏下身来凑近了佩奇.波特兰神秘的说道: “您是如何获取您在中国的那个宝贵资源的?你又是如何得知那份您要托运到中国去的礼物的?” 佩奇.波特兰第一次察觉到了自己的脸在发烧,他不由得想起了他在中情局的老友,那个代号“职员”的资深特工将上述情报透露给他的时候,“职员”的脸上也是这样一副诡异的表情。他不由得问道: “难道,那些…都是您…” 这回,轮到柳川义辉中途插话了,他不无得意的说道: “哦,不。不是我,是我的那位中国朋友提供的。” 佩奇.波特兰若有所悟的点点头,现在,他相信锅是铁打的了。 “啊!原来是这样。” 但柳川义辉似乎并满足于佩奇.波特兰的心服口服,他甚至想要征服对方。于是,继续说道: “还不止这些,我的那位中国朋友他…此刻,正在密切关注着你的那份宝藏,而且,距离很近,甚至触手可及…” 佩奇.波特兰彻底折服了,他可怜巴巴的看着柳川义辉,馋着脸说道: “好吧!柳川先生,我们仔细的谈一谈。” .... 当广濑真之轻轻推开移门,将一瓮清水放在茶屋内时,他从佩奇.波特兰的脸上看到的是喜出望外的神情,心下想到,又一笔交易谈成了,看起来,柳川投入的赌注不小啊!不然,这个野蛮的牛仔也不会如此的喜笑颜开呀!那么,我的远东特课呢?我掏出去的老本可是不能打水漂的呀! 见广濑返回,佩奇.波特兰轻松的招呼道: “是我们让各自手上王牌发挥作用的时候了,广濑先生,利用我们各自的财富,帮助我们实现共同的目标,但是,这离不开我们之间的默契配合!” “哦,那就拭目以待吧!”。 说这话的时候广濑的脸上已不再是谦和的平静,他的眼神里突然间露出了冷酷和狰狞,这让对面的佩奇.波特兰看了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心想,这就是刚才那个讲究宁静和优雅的老人吗?佩奇.波特兰在心里默默说道,真是善变的日本人啊。 第二章.古刹藏凶(1) 9.2.1 奈良兴佛寺 16:30 循着隐隐传来的钟声,踯躅前行,沿着坑洼不平的故道,拾级而上。“平头”贺海来到了寺院中的大雄宝殿前停下脚步。眼望着这座纯中国式的古建筑,他摸了摸头上硬如毛刷般的短发,心想,在如此深寂的寺院里,如何才能寻得到他?按下心中的疑团,贺海朝着前后幽深的庭院望了望,但见绿草茵茵薄雾蒙蒙,似有高僧驾临的兆头。又向左右昏暗的偏殿瞧了瞧,只见香烟缭绕烛火摇曳。贺海不由得暗自思忖,难道,果真如传说中所言,几年不见,他竟成了此处得道的出家人吗? 不容他细想下去,耳畔传来几声敲打木鱼儿的响亮,贺海静下心来仔细的辨听,他发现那声音正是来自面前的这座大雄宝殿,贺海不由得赞了声,好脆声的音儿!原来,在这山野清静之地除了鸟啼虫鸣之外,还真是绝少听到人工雕琢之音,更别说是嘈杂喧嚣这声了。而这木鱼儿声却是个例外,它的频率虽然不高音量也不算大,但在这山岭黄昏时分,荒野寺庙之中听来,却显得格外嘹亮和清朗 不等贺海数清楚木鱼儿究竟敲出几点儿来,接着,大殿中便又传出一阵高亢的诵经声。那声音低沉浑厚起伏悠扬犹如低音部的合唱,听起来大约有一二十人之众,悠扬的诵读声在宽敞的寺园内回荡,再伴着清亮的木鱼儿声,经诵之声在庙宇旷野上空飘荡开来,经声飘扬传出去很远。贺海听了心中似有感悟,不由他双手合十低声的跟随经声祷念起来。一时间,禅林肃穆,庙堂庄严。 身为净土真宗教的忠实信徒,贺海始终有参禅打坐的习惯,无论迁徙何处,他总是将一尊玉胎金漆的迷你佛像供奉在自己的寓所里,从不离身。而今,远眺山寺清宁,近观大殿巍峨,朝见佛像庄严,聆听经诵悠扬,禁不住辑掌颌首顶礼膜拜。心下想,如果那个他要找寻的人也在这群诵经的僧众之中,自己能否从中辨认出他呢?他可是这寺中的唯一一位中国和尚啊! 身为中情局亚太事务主管的助手,“平头”贺海在老板只身前往失乐园会见广濑真之之际,获准离开“拉森”号导弹驱逐舰来到奈良的千佛寺办一件私事。曾经在他动身赴日本之前,也是通过佩奇.波特兰托付日本防卫省情报本部的远东特课,私下里悄悄的替贺海寻找一个人。贺海告知他们,此人身负重罪逃亡日本已有数年,因其身份特殊亦无谋生之长,所以,推断他最大可能的藏身去处应是躲藏在山野寺庙之中。果然,他很快就从远东特课得到了回复,贺海寻找之人就藏身在这千年古刹之中。于是,趁着佩奇.波特兰密会广濑之际,他特地请了假前来一探。 钟鸣间短,经诵绵长,贺海看看天色知道现在正是做晚课的时间,心想这经怕一时是念不完的,可自己却没有那么充裕的时间等他们诵完,还是先去别处看看吧。于是,他转向大殿的一侧,那里有一条幽暗的小路通往别处,低头看看手中的游览图,他确定那条路是通往兴佛寺中那座著名的五重古塔的。 天色不早,日头已被麓岭掩住了一半,红彤彤的挂在苍莽黑葱之上,像一张烤红了的春饼。余晖耀眼,光芒渐渐收敛,暗红的色彩却在古塔的翘脊飞檐上留下了一道猩红的血线。贺海脚下迟疑,拿不定主意是去是走。就在这时,一声高亢的佛号隐约从塔中传来,贺海闻听精神一振,显然,那诵出的佛号尾音中似带有浓重的闽南口音,正是他此行所要寻找之人。于是,脚下疾行,直奔五重古塔而去。 贺海沿着石阶铺就的小道爬上大殿背后的果岭,放眼望去只见岭下无路,只有一片荆棘丛生。这里虽与古塔相距不远,其间却是枝杈茂密难以穿行,只得另觅旁道,贺海不由得想起了兄长贺江,心想,若是换了他,任何荆棘都会变成一马平川。其实,贺海的拳脚功夫虽然一般,但枪法绝伦,称得上是超一流水准。这得益于他的同胞长兄贺江的悉心指点。 提起贺江可谓是台湾岛内遐迩驰名的人物,他们兄弟出身台南的农民家庭,因环境恶劣生活贫困,贺江从小便不甘心一生务农。于是,便常常逃学,转与一班玩劣之徒鬼混在了一起,虽没受过很好的教育,却练就了一身上乘的功夫。若论近身格斗,三五个人也难近其身,加之出手狠辣,与他交过手的市井之徒非伤即残,由此,凶悍狠毒是出了名的。后来,到了服役年龄,贺江应征入伍,以其出众的身手得以进入了海军陆战队。 在军中,贺江的另一特长被挖掘了出来。除了擒拿格斗之外,以射击和军械为主的战术训练让贺江成了一名出色的狙击手。等到他从军队中退役时,他已是台湾首屈一指的战术专家了。 从小跟着哥哥练功的贺海缺少贺江身上的血腥与冷酷,所以,即使他的身体素质并不弱于贺江,却在胆识上稍逊了一筹。故而,与徒手格斗相比,他的射击技巧就显得更为突出了。 从一条羊肠小路中间穿过,贺海一身荆棘的翻过了果岭来到一片小树林中,他卸下背囊在一棵大树下面坐了下来。山风嗖嗖穿林而过,微微透出一丝肃杀的气氛。贺海警觉的摸了摸腰间的手枪,放眼朝四面望去。但见,草深林密,雾沉鸟啼,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神秘的气息。贺海想,莫非这真的是他的命中注定的归宿之地? 在贺江退役之后,他从众多类似“黑水”公司的邀请之中选择了一家名为唐乾首的安保公司,在公司中出任技术总监一职。他的选择为贺海后来加入中情局奠定了基础,原因是这家名为唐乾首的公司实为台湾军事情报局的一个秘密分支机构,里面龙蛇混杂派系繁多,但机会也随处皆是。由此,贺江结识了当时台湾最大的在野党大佬,陈阿鳖。 由于贺江的关系,中情局注意到了刚从美国的一所大学里毕业的贺海,并很快将他发展成了中情局亚太分支的一名初级特工。就在贺海加入中情局的第二年,台湾政坛发生了一起震惊世界的枪击事件。那一年,为赢得大选最后胜利的陈阿鳖在一次公开游行中被从路边人群中射来的子弹击中了,子弹擦着陈阿鳖的肚皮划过,深浅恰到好处,虽然血流了不少但毫无危险,如此高超的身手,非贺江莫数。陈阿鳖当场昏厥,一个自称是民革党的领罪枪手被当场捉住,岛内一时群情激奋,从而帮助陈阿鳖顺利赢得了来年的大选。虽然后来证实那有可能是一次陈阿鳖自己安排的苦肉计,但由于陈阿鳖已经出任岛内最高领导人,在他的干预下此案匆匆了结。枪手重判不久就离奇死去了,从而落下更大悬念。下野的民革党始终都不肯放过这一疑案,力促司法部门严查案件背后的隐情。贺江由此陷入了司法部门的长期通缉之中。为此,他不得不亡命岛外,隐姓埋名的苟且偷生。而卑鄙的陈阿鳖为求自保,竟然也暗中派出杀手,一路追杀贺江,致使他不得不断绝了一切音讯,兄弟二人从此失去了联系。 而今,经过八年专权滥政之后,陈阿鳖已经在最近一次的大选中落败,而后,随着政党轮替,陈阿鳖执政期间的贪腐罪行浮出水面,在特侦组的追查之下证据确凿,陈阿鳖锒铛入狱,等候无期甚至死刑的重判。而他当年所谓的枪击事件又被当局重新提到了案前。作为这一事件的主要策划和执行者,贺江有望成为污点证人出面指证陈阿鳖,以争取法庭赦免,作为弟弟的贺海正是出于拯救兄长的情谊,才只身前来劝他出庭作证的。 看看天色不早,贺海起身。他携起背囊,正要向六重古塔走去,却意外的在林间空地上发现了一行脚印。天晚光暗,草密印浅,但他还是看出了那脚印不是出家人踩踏出的,因为,那鞋底上有“北脸”的明显字迹,应该是一双户外运动鞋踩出的,那鞋的价格不菲。 是游人误入还是城里人踏青?或者,是…贺海的心里一紧,他颠了颠肩上的背囊,给自己出枪留出了空档。不再多想,他迈步朝林外走去,那座黑森森的古塔就在眼前了。 第二章.古刹藏凶(2) 9.2.2 奈良兴佛寺 16:40 黄昏时分,阴阳交替明显,塔内已是昏黑一片。贺海迈左脚跨过门槛时心中默诵了一声佛号,然后在塔心站定。他双手合十闭上眼静心聆听,只闻山野之风透过塔檐之下镂空的窗户,再被格栅阻隔之后产生了风琴一样的效果,在阁楼中发出阵阵的鸣响,亦好似抖动的空竹之声,悠扬而苍凉。 呜…呜…呜… 呜咽的风斗之声传来,时高时低时弱时强,凄咽嘶鸣缠绵不绝,既似倾诉满腔的幽怨亦似心灵的召唤,不由贺海听得心焦。他睁开双眼仰头循声朝塔顶上望去,却只见有一道长幡当空垂下,好似天梯一样通向塔顶,遮住了塔顶和四壁。贺海定睛看去,隐约见那上面用日体毛笔字写着“极乐净土”四个斗大的汉字。但见幡黑字白颇为刺眼,恍如招魂幡儿一般。贺海暗叫一声晦气,收敛了目光朝六角塔壁的楼梯走去。 这塔虽然不高仅有六层而已,但楼梯却绵延很长,它环绕着塔壁盘旋而上,竟比直线高度长出了很多,好像一只压缩在塔里的弹簧,沿着它螺旋状的上升真不知道会延伸到何方。贺海暗提一口丹田之气,高抬腿轻落足,唯恐搅扰了圣地的幽静,却不想脚步踏在楼梯上,还是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无奈这座塔的年代久远,楼梯板间结搭之处大多疏朽,已经经不起贺海这种凡心过重的人了,咚!咚!的脚步声伴着空竹般的风鸣回响在空荡荡的塔楼里,像是有许多人在塔内跑来跑去一样,听来甚是吵闹。 贺海心下一急,干脆也不管那么许多了,只见他哈下腰、撩起大步,膝盖几乎要够到胸口那么高了,就这样快步如飞的向塔上登去。他三二个楼梯一跨,十几步就已跑过了半层塔高,眨眼之间他已跑上了塔楼的顶层。 等他停下脚步在楼梯口处站定,稍稍喘了一口气,定睛朝四下看时,不由得大失所望。原来,他发现这顶楼之上除了南侧的一面墙上设有佛龛,内里供奉着一尊石佛之外,整个塔内竟然是空无一人。贺海落寞的呆立在那里,汗水湿透了衣衫,他感觉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是冷冰冰的。 面对着空荡荡的塔楼四壁,贺海心下称奇,不禁暗忖,刚才明明听见这塔楼之上传来佛号声,怎么转眼便只剩下一尊佛像了呢?想到这里他禁不住自责起来。莫不是嫌自己脚力不够快捷,竟让那诵佛的高僧等得不耐烦了,以至他拂袖而去?还是自己上楼之时跑得过急,竟而搅扰了高僧的清静,致使他心生烦躁,所以才避而不见呢? 就在贺海懊悔不迭、惶惑不定的时候,忽然,一声浑厚的诵佛之声破窗而来,那声音犹如钟磬低鸣,在塔楼内声声回荡,嗡嗡作响。 “阿弥陀佛!” 贺海一时诧异,搞不清这佛号究竟是从何处传来的。只楞在那里朝四下张望。这时,那诵佛之声又再次传来,这一次他是直接冲着贺海发问的。 “这位施主,可是为贫僧而来吗?” 贺海猛醒,立时跑到窗户跟前,循声朝塔外望去。只见一个高大瘦削的僧人就在狭窄陡峭的脊檐之上盘腿打坐。他身上的黑白两色僧衣在猎猎风中鼓动,犹如乘风驾临一般。贺海一见不禁一阵狂喜,忍不住叫了一声: “大哥!真的是你吗?” 僧人不答,反诵一声佛号,说道: “贫僧法号迷航,远方的施主所为何来呀?” 贺海心下一热,听声音他确定那僧人无疑就是自己的兄长贺江,久别重逢的喜悦令他心动不已。贺海忍不住垫步拧腰蹿上了窗台,长身立在了塔檐之上。不想山风凛冽,吹得他立足未稳,身体竟然来回的摇晃起来,他不得不伸手抓住了窗框。 那僧人见贺海在风中吃力的样子,于是起身说道: “外面风大,还是入内说话吧。” 话音未落,人已如一只大鸟从檐角飞起,衣袖飘飘穿过窗户直落入塔内。贺海一见暗自惭愧,连忙穿窗而过,也翻落在了塔内,此时那僧人已在北侧的塔壁下盘膝而坐了。 贺海这才仔细端详起这位身形奇伟的僧人,心下里忍不住称赞道,真想不到,荒野禅寺佛门净地竟还是消弭不去他一身的凶悍,看他身披袈裟头顶戒律,仍然是满身的杀气,除了我大哥还有谁能有此英雄气概! 贺海所赞当真一点也不过分,这位高大的僧人盘腿打坐在佛像之下竟然好像一个凶神恶煞一样。只见他宽肩长颈额阔鼻挺,一张大脸生的方方正正,两鬓颌下一副黑髯扎扎愣愣,真是好凶的一副模样。但若仅仅是这副尊荣却还不算上奇异,他的怪异之处全在他的那双眼上。 这僧人身材魁伟生得骨架奇大,配上一张四方大脸也是很壮门面,但唯独他的一双眼睛却生得极小,且上眼皮重、眼睑细长,平时总是耷拉着眼皮,好似瞎子一样。而他享誉宝岛黑道的“盲人”名号便由此得来。 “盲人”贺江,《新贵十三屠》中排名九的著名杀手,为逃避祸事正藏匿在这深山古刹之中。除非是他的胞弟贺海,若是旁人恐怕难见其真容。 “大哥一向可好?” 贺海屈膝坐下,试探的问道。僧人双目紧闭,微微点头未置可否。 “自从家乡一别已有数载,不想大哥遁入空门,孤塔寒寺经烛相伴,必是度日如年…” “施主差异,贫僧修心向佛心静如水,从来不曾有过的轻松快活。” “大哥不想念家乡亲人吗?故友同僚却时常念及啊。谈到大哥曾经创下的功绩令我等难望项背,说到大哥的急流勇退亦常扼腕叹息…” “过往之事就此打住吧!常年打理佛事,对凡间俗事早已忘怀,施主,既然来了,就说些高兴的事吧。” 自称法号迷航的贺江屡屡打断贺海的话头,表明他确实不想再提出家之前的经历,这不免让贺海心灰意冷,眼中一酸差点掉下泪来。要不是这最后一句,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交谈下去。 “那好,大哥,那就不谈那些沉重的事了,免得惹大哥心烦。怎么?出家人的生活还习惯吗?你可不是清心寡欲的人呐!如何一下子就成了有道高僧了呢?” “呵呵!若肯专心就没有成不了的事,这方面我一向就比你强。” 迷航僧人笑着说道,但他依旧双眼紧闭,看也不看贺海一眼。贺海见兄长情绪大变,童心也起,他边从身后背囊中取出一只蓝色瓷瓶一边打趣道: “大哥的专心当然是出了名的,小弟从来不敢小觑,但大哥的酒量也是著了名的,所以,此番前来,特意…” 迷航僧人不等贺海把话说完,立时喜上眉梢,他知道那蓝瓶之中装着的正是中国大陆产的极品五粮液,是他最好之物。出家之前,无论此酒多贵,他每周必开一瓶,且是一次饮尽。而今,酒未开启,已能嗅出酒香,迷航已经有些把持不住了。但很快他便想起了自己在剃度之日,寺院主持曾经对他说过的话,酒色荤凶不得触犯一样儿,否则即刻逐出寺院,永不得返。于是,他不免心中一凛,随即便强按心头所痒,正襟危坐道: “出家之人,不近酒色,施主还是自己留着用吧!” 贺海见对方说话时双目紧闭眉头紧锁,双手不停的捻动佛珠口中叨念默诵佛号,便知此刻他已是酒瘾发作心痒难耐了。于是,他悄悄启开瓶封,将酒瓶悄悄推前一米,置于上风口处。立时,山风袭来酒香四溢,灌满塔楼。迷航僧人掀动鼻孔,顿感香气扑鼻,禁不住口舌生津。贺海在一旁看得偷偷发笑,心想,这荒野禅寺素斋粗饭,久绝荤腥,几年下来必定是肚瘪肠空。不如再给这干柴之上添加把火,看不燎起他的凡心才怪! 于是,贺海又从背囊中取出一个密封的餐盒,打开盒盖,现出里面切成一篇一片的牛腱来。再伸手又从背囊中取出一只塑封得严严实实的袋子,撕开封口,原来是一只红烧猪肘。就这两样食物一拿出来,给这山风轻轻一吹,立时香满塔楼。贺海不露声色的瞟了一眼暗自支撑的迷航僧人,轻轻的将这两样下酒的荤腥一并推倒了贺江的近前。 第二章.古刹藏凶(3) 9.2.3 奈良兴佛寺 16:50 常言道:饮酒之人缺酒如贫血,出家数载的贺江本来就不是一心向佛的之人,他又怎能耐得住这没有酒肉的日子?而他之所以能够持守戒律,在精神以外做一名和尚,其实,全仗着是在这荒野偏僻之地,根本无处去寻商铺酒肆,就算想偷饮一杯也是不能,再加上寺内戒律森严,贺江为了存身也不敢轻易违反寺规,所以,几年下来他真的是滴酒未沾、荤腥未碰。而今,眼见胞弟亲携酒肉前来探望,戒心上已松了一半,再加上牛腱猪肘都是他平生最爱,酒肉的香气交相冲撞,那滋味真的有如酷刑加身一般。终于,贺江忍耐不住了,他大叫道: “馋煞我也!” 只见他撩起厚眼皮,勉强睁圆了二目,抓起酒瓶扬起脖来痛饮了一口,立时酒润肝肠,他禁不住又叫道: “痛快!真痛快。” 哈哈!贺海见状早已笑成了一团,他用手点指着贺江笑道: “早知现在,何必当初?我就知道你做不成和尚的嘛!赶紧跟我还俗得了。” 既然已经破了戒,再矜持下去反倒没有意思,所以贺江也不搭话,埋头就着牛腱猪肘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一来确实也是因为寺规森严,清淡得太久,这一刻饱饱口福远比斗嘴要强。二来亲兄弟相聚,骨肉情谊全都放在了酒里。贺江当即便恢复了他往日的野性和彪悍 贺海看了便不再说话,他知道要等到半瓶酒下肚之后,贺江才会有兴趣开口。于是,他一边从背囊中又取出了炭烤羊排、白斩凤爪、卤制鸭脖和吊炉花生等几样特意准备的下酒菜,一边取出两只军用的不锈钢杯子和几听啤酒。一一摆放停当之后,静静的看着兄长。 酣畅淋漓的痛饮了几口之后,贺江停下手来,拎起酒瓶将两只杯子斟满,口中道声佛号,然后说道: “一别数载,难得相见,今日破戒,你我兄弟痛饮一番。” “好,我这里先敬大哥了!” 贺海举杯一饮而尽,贺江更是豪爽,手上一扬,杯子已经见底。如此这般,兄弟二人你来我往,不觉间一瓶白酒已去了八成。贺海见兄长只顾低头饮酒却闭口不提自己这几年来的境遇,心想,看他这副贪婪的吃相就能猜出一二,丧家之犬能求得片瓦遮身已是不错了,还能奢望什么呢?不说也罢!只是长此以往却也不是个办法啊!于是问道: “大哥在寺中清淡久了,性情也变了许多,这样下去岂不虚度了大好光阴?不如还俗吧!” 贺江闻听沉默不答,似有难言之隐。贺海又劝道: “以大哥的声望,要出家也该到大庙名刹中去,这样的寺院如何是安身之所?” 贺江仰起脖子又默饮了一杯,转而将阴沉的目光投向贺海,可仍旧不肯说话。贺海接着说道: “大哥如果不请愿,小弟也不勉强,只是觉得这样的归宿对大哥不公。” 贺江将瓶中的最后一滴酒倒净,放下酒瓶,突然问道: “你是如何得知我在此处出家的?” 贺海看了眼迷航,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下了决心,他低声答道: “从远东特课得到的讯息。” 贺江眯起眼睛似有所悟的说道: “哦,这就对了。” 继而他又追问道: “还有何人知道此事?” 贺海摇头,贺江叹了口气说道: “看来,我想不走也是不能了。” “大哥觉得此事已经泄露了?” “必然泄露。” “那又怎样?” “大祸将至。” “大哥觉得那场祸事还没平息吗?” 这回轮到贺江摇头了,显然他的出家不是出于对凡间的心灰意冷,也不是源于心系佛缘,而是为了避祸。贺海借机说道: “如今岛内政坛风云骤变,陈阿鳖下台以后因贪腐案在押已一年有余,大哥涉及的那桩案子也被提请重新审理,此次来访,就是要给大哥捎来一个口信。” “当局意欲让我回去作证?” “正是,大哥,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只怕没那么简单吧!” “大哥还顾虑哪些?出手一搏总好过在这荒山野庙苟延残喘呐!” “当初给今日当局造成那么大的诟病,他们能就此一笔勾消吗?” “当然可以,我捎来了当局最…” 贺海刚想要说出托他带话的那位权倾岛内的大人物的名字,却见贺江突然脸色大变,他说到半截的话又咽了回去。此刻,受过中情局严格训练的贺海突然意识到了某种危险正在临近,恍惚间就在塔心之下,弧形楼梯之间。贺海侧目一望,果然,就见一团黑影正攀援而上。贺海心里一惊,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 莫非?杀手追随着自己的踪迹摸上门来了!贺海立时记起了塔前小树林里那行可疑的脚印。于是,不等贺江出手,他一个鹞子翻身从地上弹起,与此同时,抽枪在手,枪口对准了楼梯口。 他的举动惊扰了来人,黑影闪躲,跟着曳光划过,长幡落地,塔心一下子变的开阔了。枪弹在塔心中央的圆柱上嵌下了一排深深的弹痕。枪声微弱,听得出那是支小口径的微型冲锋枪。 贺海低头闪躲,稍一站稳,便要抬手还击。却被身旁的一只大手无声的拦下了。贺海回头看时,只见贺江将自己身上的宽大僧袍一抖,贺海立时被一股强力推到了墙角,贺江的另一支手前端,手上赫然举着一支乌兹冲锋枪。 嗒嗒嗒! 塔高心旷,接近树梢,所以低微的枪声较之楼下杀手的枪声来得响亮,突起的枪声惊动了提早归巢的鸟儿。立时,古塔四周的树上群鸟四起,寂静的气氛立时就被打破了。 枪火闪烁过后,塔顶上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一串脚步声响由近及远,消失在了小树林中。贺海在震惊当中爬起身来,他定睛往楼梯口望去,却只见那里黑黢黢的一片,不见半个人影。再扭头看时,那迷航僧人早已不知了去向。 贺海取出电筒然后将背囊上身,他扣亮了电筒之后双手持枪,一步步逼近楼梯。枪声震落的尘土落满阶梯,隐约可见上面的脚印与小树林中所见一样。 贺海知道飞鸟惊飞必定招惹僧人前来,自己当尽速离开为宜。于是,加快脚步朝塔下走去。忽然,嗡…,兜内手机蜂鸣,取出看时,只见屏幕上一行段信。 “兄弟,暂且别过,待安定之后与你联系。保重!” 第三章.璧耀军港(1) 日本长崎佐世保军港 17:00 “嗨!宝贝儿,去哪儿消遣啊?” 奎恩咧着大嘴阴阳怪气的对着下铺的瑞嚷嚷着,他黝黑的皮肤与昏暗的船舱浑然一体,只有满口的白牙若隐若现,如果不是他身上散发着浓重的体味,根本意识不到他粗壮身躯的存在。所以,当你冷不丁的在黑乎乎的船舱中看见那两排白牙的时候还真的会给他吓一跳,以为自己掉进了幽灵陷阱。不过,瑞已经习惯了奎恩中尉的存在,在闭塞单调的海上生活里他们彼此结成了兄弟般的友谊,只是天生顽劣的奎恩总喜欢耍耍活宝来活跃一下气氛,这和持有东方人生性内敛性格的瑞形成了恰到好处的互补关系,兄弟两人一动一静谐趣相宜,日子过得倒也快活。 奎恩把他的大黑脑袋探出床外,贫嘴瓜舌的说道: “出去会情人吗?日本女孩儿最会体贴人啦,怎么样?捎上我好吗?你这个小帅哥会迷倒一大片美女的,带上我也跟你沾沾光嘛。” 见瑞埋头整理军服没兴致搭理自己,于是,奎恩愈加放肆的嘲弄起下铺的兄弟来: “不过,你这小白脸儿也要小心哦!小鹰号上可有不少的兔子,小心他们会吃了你的。” 嘭!隔着吊床,奎恩的屁股上挨了瑞重重的一拳。黑中尉夸张的哎呦了一声,更加厚颜无耻的调侃道: “小家伙,还是留在舰上陪我得了,反正今晚我是值班长,找个地方我们亲热一下?嘻…哈…” 哎呦!奎恩突然觉得的后腰眼儿上一阵酸楚,浑身像触了电一样感觉麻酥酥的,身子忍不住抽搐成一团。瑞收回了点在奎恩大椎穴上的二指,随即运起丹田之气,平摊双掌用力向上托起,掌力直冲奎恩的背部。只见那将近二百公斤重的身体,忽悠一下掀了一个个儿,接着,奎恩就像个死猪一样从吊床上滚翻落地,重重的摔在了舱板上。 “喔喔喔,靠!” 皮糙肉厚的奎恩一骨碌从舱板上爬起来,嘴里骂骂咧咧的向瑞扑来,那阵势好比人猿“泰山”一样。还没等他的两只大手抓住瑞的衣服,奎恩的宽大的鼻梁上又挨了瑞的重重一拳。 嘭! “噢!妈的。” 奎恩黑猩猩般的身躯踉跄的停了下来,他的大手不再是抓向瑞,而是捂着自己淌血的鼻子。这时,瑞已经灵巧的闪到了舱门口,身高只有172公分高的瑞在狭窄的舱内动若狸猫进退自如。只见他低身踏稳马步,双手亮掌面带微笑的看着人高马大的奎恩。 “哦!瑞,住手,住手!我知道你的中国功夫厉害!” 不等瑞再次出手,奎恩便扑通一声跌坐在了舱板上,口里大声的叫了起来,他已经不止一次的领教过瑞的拳脚了,所以,一见瑞拉开架势就知道自己挨揍的时候到了,所以,他滑头的坐地喊停了。 瑞象李小龙那样抬起右腿,用手掸了掸裤脚,然后又用拇指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说道: “要不要再见识一下咏春,那可是专门教训你这大猩猩的拳法!” “哦!算了,算了吧!你已经扎好马步了,我不玩儿了。不过,哪天趁你不备,嘿!你可小心我的两只黑面馒头。” “好啊!尽管放马过来,随时奉陪。” 瑞说着,收了架势朝坐在地上的奎恩伸出手去,奎恩抓住瑞递过来的手一用力,人便从舱板上站了起来,舱里立时变得满满当当的了。 游戏结束,瑞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崭新的白色海军礼服,带上无沿水手帽,两只飘带从脑后垂下搭在肩上,好副俊朗的模样。奎恩满眼妒忌的说道: “咦!瞧瞧,上帝怎么这么不公平,好事总是落到一个人的头上。” 瑞看了眼坐在自己铺位上满脸羡慕之情的奎恩说道: “好啦,老友,老老实实的值班吧,我不会忘了你的,给你带瓶好酒回来,怎么样?” 奎恩爬起身来,嘴上仍不老实。 “好吧,帅小伙,我倒没什么,关键是担心你呀!没有我罩着你可千万别招惹是非呀,‘小鹰’号上的同志很多,小心他们吃了你这小白脸呀!嘿嘿…!” “尽管来呀,我的无影脚专打那些变态的家伙!” 见奎恩挑衅,瑞若无其事的耸耸肩,突然快速弹起右腿,军靴闪电般的击向奎恩的头部,却在就要触到奎恩脸的时候却轻轻的停住了,晃得高大的奎恩直眨眼睛,没等他回过神儿来,瑞的右腿已经收回却将左掌已经轻轻拍在了他还挂着血鼻涕的塌鼻子上,吓得体形彪悍的黑人水兵身子一出溜,重又跌坐在了舱板上,嘴里大叫着: “哟哟哟,停手,停手。” 瑞笑着将手向空中一抓,手中变魔术般的现出一只苹果,他将苹果在自己的袖子上擦了擦,吭哧咬了一口,然后丢给了地上的奎恩。 “老老实实值班吧!两瓶好酒怎么样?唉!说实话,其实我也不想参加这种无聊的仪式,身不由己呀!” 奎恩嚼着苹果爬起身来,斜楞着眼看着瑞说道: “别得便宜还卖乖,你是舰长眼里的红人,你不去怎么能行呐!说好了?两瓶好酒的,可别忘了。得!你好好打扮吧!我要去餐厅了,看看有什么可以填饱肚子的,还有一整夜的当值呐,够我受的。” 黑中尉说着朝瑞举起了他硕大的黑拳头,瑞也举拳,两拳相击,算是告别了。奎恩晃荡着魁梧的身躯出了舱门。 瑞看着奎恩的背影无声的笑了笑,心说,兄弟,多保重啊!今晚可不平静。你要好自为之呀。 与这个憨憨的黑人中尉同处一室,瑞经常会令奎恩带点小伤,这成了他们排解单调生活的一种消遣方式,好在他的黑人室友皮糙肉厚,瑞的功力也算炉火纯青,总是点到为止,不会真的让他受伤,所以彼此相处既快乐又融洽。 瑞轻轻闭合了舱门,回身取出钥匙打开自己储物箱。他在几本中文书中取出一本大约有三公分厚的小说,快速的翻开书本,书页中现出一个长方形的凹槽,他翻手扣过书本,从凹槽里落下一块带接口的芯片,芯片很薄像口香糖一般大小。瑞取下礼服上的肩章,将芯片藏在了肩章的夹层里。 重新戴好肩章之后,瑞从上到下的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直到他认为万无一失为止,这才停下手在铺位上坐了下来。刚才,在与奎恩嬉戏的过程当中,瑞的脑海里始终都在思考着一个问题,该如何利用今晚的机会完成一项重大的任务。 想办法获取航母核心技术的数据资料是瑞迄今为止接受的最为艰巨的任务,尤其是舰载机升空的弹射器的技术资料更是当前至关重要的任务。这不仅是他作为“蓝海之心”小组成员的职责,也是秦雅秘密安插的唯一情报员所肩负的使命。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特殊的原因。只有瑞自己知道,他所做的一切也是为了了却母亲的一桩心愿。为此,今晚他将破釜沉舟冒死一战。 退役前的“小鹰”号上即将举行一次向航母战斗群的告别晚会,此后她的命运就很难再与强大的太平洋舰队挂上钩了,美国海军的六支航母战斗群都已用核动力航母取代了常规航母,“小鹰”号将会被贴上价签等待买家的垂青,巴西、印度,甚至是台湾都可能是她的最终归宿。 虽然,这艘常规动力的航母上的大部分技术和装备早已被更先进的“尼米兹”核动力航母所超越,但她装备的蒸汽弹射器仍旧是当今世界上唯一最为先进和可靠的现役装备,并且,还没有第二个国家能够独立的设计和生产出来。其原因在于,这套设备的原理虽然简单,但在变成实物之前却需要进行了大量的实验。任何一个具有自行设计和生产能力的国家,在装备这种设备时都要依赖那些无法通过演算得出的经验数据。换言之,如果得到一套舰载机蒸汽弹射器的技术数据,就能够节省大量的时间和经费。 所以,瑞的目标早就锁定在了“小鹰”号退役前的这次惜别晚会上,那是他获取这套数据的最佳时机。 第三章.璧耀军港(2) 9.3.2 日本长崎佐世保军港 17:10 佐世保军港位于日本九州岛西北岸,它的唯一进口航道水深达到五十四米,是一个天然的良港。较之横须贺或是冲绳港来说,佐世保更靠近印度洋和南中国海,由于距离朝鲜半岛太近,北朝鲜的米格战机从机场起飞后只需飞行十几分钟便能到达机载导弹的射程空域。所以一直以来,对空防御的不利便成了佐世保军港的致命弱点。但是,太平洋舰队所属航母战斗群的出现则有效的弥补了这一缺陷,舰载机加上宙斯盾的联合防空扩大了军港的制空范围,从而使它成为了扼守日本海峡的天然桥头堡。 此外,佐世保军港也是日本海上自卫队的主要驻防基地,在这里停泊着“八.八舰队”的大部一线兵力,以及包括了预警机在内的两个f15战机中队,在十六艘四千吨以上的战斗舰船当中,最引人注目的还是自卫队新近下水的巨舰,“日向”号直升机母舰,她是一艘能够同时起飞八架武装直升机,并能作为短距和垂直升空固定翼战机起降平台的准航空母舰。她的存在就像只隐在海水中的皮鞭,无情的抽打着那些曾经饱受日本蹂躏的国家的脸面。 二战结束已经半个多世纪,一支战败国的海上自卫队竟然拥有如此强悍的战舰,而她对于大多数的亚太国家而言或许是永远的梦想。中国,这个创下了上下五千年恢弘历史的文明古国,如再不奋起直追的话,百年耻辱的烙印将永远刻在全体中国人的脸上,此后的百年里也难保甲午之败不再重演。因为,狼性民族永远也难改变它的贪婪本性,之乎者也的修养更是无法赢得弱肉强食的纷争。中国在改变,但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隶属于太平洋舰队的小鹰号航母战斗群,在经历了台湾海峡的一场虚惊之后,已于傍晚时分抵达了舰队的母港---佐世保军港。今晚,舰队将在小鹰号的飞行甲板上为这艘行将退役的最后的常规动力航母,及其随行的十二艘护卫舰船举行欢迎仪式。而作为护卫舰船之一的“拉森”号导弹驱逐舰自然也在邀请之列。 连绵的群山遮住了落日的余晖,天光过早的黯淡下来。身着崭新海军礼服的各舰军官代表们陆续登舰,他们在蓝衫短裙的女兵指引下渐渐聚集在了小鹰号甲板的指定位置上。聚灯光下军官们列队整齐,人人脸上都是神采飞扬容光焕发的神情,他们似乎已经忘记了那不久之前才发生在台湾海峡里的惊人一幕。 庞大而喧嚣的舰队现在变得静悄悄的,风平浪静的海面上依次排列着大大小小的舰船,现在的佐世保军港就像是一口下满了饺子的大锅,海水似乎被挤得涨满满的。依照惯例,雄壮的舰船用挂满旗来庆祝这一喜庆的时刻,灯光点亮了每艘军舰的船舷,整个军港被装点得犹如圣诞节的港湾一样。位于中央的“小鹰”号航母更是成为了舰队的焦点,一条红色的地毯沿着飞行甲板铺开,军乐队在一侧列开队形奏响了礼乐,《星条旗永不落》的旋律在军港的上空回荡。礼仪兵在另外一侧列队,雪白的手套和银光闪闪的步枪在灯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 身穿雪白军服的哈里斯海军中将迈着标准的军人步伐走到军官队列前的正中央。行过了潇洒的军礼之后,他代表太平洋舰队向刚刚到来的小鹰号航母战斗群做了简短的欢迎致词,致词中他肯定了航母编队在穿越台湾海峡时的表现,还特别提到了“拉森”号驱逐舰的舰长斯蒂夫.萨默中校在突遇不明潜艇侵入时所展现出的镇定自若和指挥有序。最后,他将本次仪式上颁发的唯一一枚银星奖章授予了“拉森”号导弹驱逐舰上的战情参谋,瑞.林奇奇少尉。以表彰他最先发出敌情警报的果敢行为,同时宣布瑞.林奇奇晋升为海军中尉军衔。 斯蒂夫.萨默舰长平静的听着舰队司令宣读嘉奖令,作为一名老“水手”他和很多的老兵一样,对这种小儿科似的奖励早已提不起热情,更何况他已是萌生了退隐之意的舰长啦!但是,当瑞.林奇奇上前接受银星奖章的时候,他的内心还是忍不住涌起一股热潮。小伙子年轻英俊的脸庞和英武矫健的身姿让他想起了三十年前的自己,“水手”的眼中禁不住有些酸酸的潮意。 当哈里斯中将将一枚银光闪闪的奖章别在胸前的时候,瑞挺直了身子收紧下颌,目光坚毅的凝视着远方,他似乎看到了母亲俏丽的身影和睿智的目光,于是浑身充满了力量。等勋章佩戴好之后,瑞将目光转向舰队司令。礼仪兵大声喊出,敬礼!全体列队军官齐刷刷的抬起右臂,一齐向授勋者行军礼以表示敬意。队列中有一束目光异常的活跃,上下左右像扫描仪一样的将瑞看了个遍。有别于其他人所流露出的敬佩和羡慕,他的眼神中闪烁的却是猥琐和淫荡。 礼毕之后,瑞迈着矫健的步伐回归本队,斯蒂夫.萨默舰长向他报以的微笑,前后几个同舰的军官则小声的和他开着玩笑,瑞也用鬼脸回敬着同伴,气氛一下子变的轻松而活跃。 这时,队列前的军乐团开始奏响了欢快的曲子,大家知道自助酒会马上就要开始了。这时,一名赶来劳军的女星上得前来,用极具穿透力的嗓音唱起歌来,并随着乐曲跳起了节奏感极强的舞蹈。这名以一对“丰乳”得名“凤梨”小姐的女星以热辣的舞姿迎来了满场喝彩,立时全场口哨声四起,队列纷纷散开,军官们朝着摆满各色酒瓶的餐台走去,很快,各舰的军官们便混杂在了一起,嘈杂声四起,场面热烈然而有序。瑞也从餐台上取了一杯香槟,他在人群中找到了舰长的身影,此刻,斯蒂夫.萨默舰长正和哈里斯中将互道寒喧。瑞远远的站在一边,他想找机会向舰长道谢,得奖和晋升全都有赖于长官的栽培,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就在这时,劲歌热舞之后的“凤梨”小姐发现了瑞,她当然不能错过这个与英雄合影的机会,于是,她扭动腰肢来到了瑞的面前。 “嗨!大男孩,你是今晚最耀眼的明星,不介意跟我喝一杯吧?嘻!” “哦!当然不,祝…你健康、漂亮。小姐。” “喔!帅小伙,你会让我失眠的。” “凤梨”说着将她赤裸的长臂勾住了瑞的脖子,接着栖身上前,将一条黑色蕾丝袜包裹着的大腿缠在了瑞的身上,然后,扭过头来摆出一个令人喷血的pose。 咔!咔!咔! 灯光闪烁,随军记者们接二连三的按下快门,瑞配合的转动身体,面向各路媒体,表现的彬彬有礼亲和力十足。 满足了劳军女星的炒作愿望,瑞重新端上一杯香槟朝斯蒂夫.萨默舰长走去。 “做得不错,孩子。” 萨默舰长用长辈的口吻表示赞许,他从这个华裔小伙子的身上看到了海军的希望。 “多谢长官,您的赞赏是我最想得到的嘉奖,所以,我想对您说,谢谢。” 说着,瑞从自己的左胸兜里取出一个小物件儿,郑重的交给了斯蒂夫。 “呵呵,别这么说,孩子。银星奖章可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特别是你这个年龄的水兵。所以,好好珍惜才是。” 斯蒂夫边说边接过了瑞递过来的那个东西,放到眼前一看,原来是一个袖珍的中国结。 “哦,中…国…结?很有寓意的工艺品。” “送给您,长官。” “你编的?” “哦,不是,我不会,唐人街买的。按照华人的风俗,祝福您身体健康,结结实实。” “噢!谢谢,很有意思的礼物。” 斯蒂夫将那只灵巧的中国结轻松的缠在自己的手腕上,然后,拍了拍瑞的肩膀说道: “去放松一下吧!今晚是属于你的。” “是,长官。” 第三章.璧耀军港(3) 9.3.3 日本长崎佐世保军港 17:20 宽阔的飞行甲板上肤色各异的小伙子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小鹰号的军官们自然而然的成了待客的主人,在每一堆聚集的人丛中都会有一到二个小鹰号上的军官,他们不停的招呼着自己舰上的水兵们给到访的军官送上一杯又一杯的酒和饮料。 瑞已经在好几个聚集的人堆里观察过了,他所遇见的东道主几乎都是舰载航空兵的军官,再有就是通讯和武器控制系统的军官,负责航母舰体设备的军官却还一个也没有碰到。瑞想,或许是由于这部分人属于舰船维护部门,即使是舰靠母港他们也歇不下手来?看来,要想接触到舰载弹射系统就只能冒险深入到船舱里面去了。 对于今晚的行动瑞早已作过详尽的计划,想要深入到船体下面的世界中去也并非难事,为此他也想出了很多个理由和可能预见的困难。在这个海上巨兽上生活着上万个从事各种专业的人们,在飞行舱板下面密如织网的通道里设置有各种生活必需的场所,从邮局到银行,从诊室到药店,从影院到健身房应有尽有。就像是一个缩小版的城市一样。但是,想要进入到母舰的核心区域就没那么简单了,他必需搭上一个相关部门的内部人士,有了一个这样的朋友带路,他才有可能靠近他想要得到的那部分机密,舰载机弹射系统。 瑞的额头上微微泛潮,内心开始急迫起来。他想,如果错过了今晚,那么再找机会靠近航母恐怕为期遥邈。“小鹰”号退役以后,全部的航母战斗群就被一水儿的核动力航母取代,那是何等机密的保护措施啊!到时候,获取航母舰载机弹射数据的想法可就真的变成了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 瑞的急躁透过眼神不经意的表现了出来,在纷纷扰扰的人群中,他的一举一动都被一双目光死死的盯住,而他的不安定的表情自然也就逃不过这双眼睛了。骚动和欲望鼓动着这个拥有着特别眼神的人朝瑞的身旁靠了过来。 “嗨!帅小伙,别跑丢了?你妈妈会着急的呀!” 一个带着高度近视眼镜的胖家伙,晃着杯子凑到瑞的跟前,他的目光呆滞语调暧昧,明显他已经喝了不少。 “嗨!伙计,你多了。” 瑞推开了他,侧身朝人群外面挪了挪,眼睛还在人堆里寻摸着自己要找的人。 “哦,是的,让你心疼了吗?宝贝儿!” 那个家伙仍旧恋恋不舍。瑞深知军营里吸毒和同性恋盛行,所以不想与他纠缠。于是,拍了怕胖家伙的肩膀说道: “放尊重点,老兄,别自找苦吃,我可不是…” 他的话说到了一半就被眼前的看到的东西挡在了嘴边。于是,改口说道: “我可不是个很随便的人。” “是,知道,你还很纯洁嘛!所以,你让我着迷。” 胖家伙恬不知耻的说着,身体靠得更近了。这家伙的衬衫领口敞开着,松开的领带被胡乱的塞在了胸口的衣兜内,遮住了他的部门标志。但瑞已经能够看见他胸前佩戴的身份标志牌上最后的两个字母了。 瑞禁不住暗喜,难道真的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于是,心开始怦怦的跳个不停,血涌上了脸颊。 误将瑞的兴奋理解成了自己的挑逗有了成效,那个胖家伙更是肆无忌惮的贴近瑞,小声的说道: “你可真是块洁白无瑕的美玉啊!我都有些爱不释手了。” 瑞瞟了眼周围畅饮的人们,并未发现有异样的眼神留意自己,于是,也压低声音问道: “你是哪个部门的?咱们没见过吧!你叫什么?” “凯特,哈!叫我小凯特好啦!” 胖家伙并不正面回答,反倒变得嬉皮笑脸起来。瑞耐住性子安抚他,轻轻碰了一下对方手里的杯子,示意他再喝上一口。就在胖家伙举杯的时候,瑞趁机伸手想帮他整理一下被揪扯得凌乱不堪的领带,以便借机查看他的身份标牌,没想到瑞的这一举动却被胖家伙误认为是种示好的表现,他抓过了瑞的手腕顺势在上面亲了一口,叫道: “喔!乖乖,真是温润滑腻,我的宝…” 没等他把话说完,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低喝: “强森少校!注意你的仪态,你不想给维修中心丢脸吧!” 瑞寻声回望,只见一名小鹰号上的值班宪兵正用严厉的目光瞪着凯特.强森。同时,瑞的心里猛地一沉,维修中心!那可是航空母舰上的设备保障部门,在由近万名乘员组成的小鹰号上,除了舰载航空兵以外,凡是不能离舰的部分,全部的技术资料都掌握在了维修中心的手中,当然也包括舰载机的弹射部分---蒸汽弹射控制器。 瑞按捺住心头的狂喜,连忙挡在宪兵前面说道: “强森少校有些累了,把他交给我好了,我会照顾好他的,这场合还有很多该你管的事呢”。 瑞伸手拉过凯特把他肉墩墩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头,对着宪兵扮了个鬼脸, “放心吧,上士!” “是!长官。” 宪兵还礼,目送着瑞架着醉熏熏的凯特向着船舷走去。 夜幕开始降临y形的佐世保军港,小鹰号上灯火通明,年轻的海军军人们尽情的享受着远航归来后的美好时光。 “哦!宝贝儿,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凯特有些心猿意马了,他有过不少的男友,但是还从来没有碰到过一个亚裔男孩,眼前的这个英俊的华裔小伙子几乎让他疯狂。 “你和他们不同,对吧?你很健壮,是不是?皮肤光滑,对不对?…” 这个肥硕的白种同性恋赤裸裸的表露着他变态的色情幻想,瑞一边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一边趁机问道: “你有没有好一点的地方?这里真是太吵了。” “有,我当然有,我熟悉这艘船上的每个角落。嘻!” “不如去你舱里吧,方便吗?” 瑞继续引导着,他想这个蠢货真是送上门来的敲门砖,必须好好的招待他。 “当然,我有一个独立的、舒服的小窝,嘿…!” “好吧,那就去你家看看吧,怎样?” “好极了,我的小宝贝儿,你会满意的!”。 瑞的肩膀上搭着这个半醉的凯特.强森少校,向着舱门走去,在经过取餐区的时候,他顺便带走一瓶烈性的威士忌。 没人注意到他,除了一个人,“拉森”号导弹驱逐舰的萨默舰长满怀忧虑的看着瑞的背影消失在了舰岛的舱门后面,心里一时很不是滋味。 第四章.甜蜜设伏(1) 9.4.1 日本佐世保军港小鹰号航母 17:30 航母维修中心主管的生活用舱可以媲美任何一艘驱逐舰舰长的住舱,它不仅床位宽敞,而且还配有独立的卫生间,这是一般的水面舰船上想都不敢想的奢侈装备了。瑞在心里暗骂道,这混蛋果然特殊,难怪说饱暖思淫欲呢!看来,航母的霸主地位还不止在它的战斗部位上,连配套设施也是独霸天下呀! 瑞口上不说,眼往四周观瞧。其实,令他感到惊讶的还不止这些。除了上述必须的生活设施之外,他看到许多的文娱器具布满了住舱的各个角落。投标靶、高尔夫练习器、小型健身车等等一应俱全,甚至还在床角处自制了一个迷你的吧台,一个航母下级军官的住舱简直比得上普通舰船的船员娱乐室了。 瑞站在舱室的中央心中暗想,就是中间这部分也够敞亮的了,它甚至能够摆得下一张桌球案子。见瑞颇感兴趣的打量自己的住舱,凯特.强森少校很为自己的“家”感到骄傲,他上前搂着瑞的脖颈炫耀的说道: “整条船上就我这儿最宽绰,他们都喜欢到我这儿来,我常举办派对,嘿!除了饮酒作乐之外还有更奇妙的东西,嘻!你一定知道的。等我拿给你瞧!” 瑞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点点头,未置可否。凯特则猫蹬心似的打开储物柜在一堆工具和测量仪表中翻腾起来,瑞知道这个胖家伙不仅是个同性恋者,并且还是个瘾君子。所以,也不搭理他,趁机在凯特的住舱里认真的检查了起来。 给维修中心主管配置这样宽敞的住舱不能说是没有道理的,这里不仅是凯特.强森少校的生活用舱,而且也是他的工作舱。瑞在舱室的一侧发现了供凯特工作所用的工作台和一套可进行完整数据处理的电子设备。瑞的心怦然一动,暗想,果然不虚此行,看来选这个胖子下手还是蛮正确的。就在这时,他听见凯特兴奋叫道: “哦!宝贝儿,快来看呐,我找到了什么!” 瑞装作无知的样子回身问道: “在你这里还能找到什么?猪窝一样的地方。” “哎!别骂人呐!你瞧,让你销魂东西,欲罢不能的好玩艺儿。” 凯特手上晃着一支透明的玻璃药瓶,里面的白色粉末儿清晰可见。瑞故意露出一脸的不屑,用嘲笑的口吻说道: “你还敢用那玩意儿?小心你的家伙再也硬不起来?” “嘻!不会,你说的正相反,嘻…” 瑞一边耐住性子听凯特满嘴淫秽的叨念着,一边顺着工作台上数据处理器的输出端子搜寻起来。他发现数根粗细不均的黑色线缆沿着舱壁通到了角落里,捋着线走,瑞在那儿发现了一扇小门。 中央处理器和配置伺服器必在这扇小门后面的系统主机舱内!瑞作出推断。接着又想到,那里可是截取数据的中枢端子,如能将那块藏在肩章里的带有无线发射功能的特种芯片插在伺服器当中,那么…,不等瑞把自己的方案梳理清楚,他的思路就又被凯特的叫声打断了。 “你可别乱翻腾,那儿没你想要的东西。” 凯特见瑞盯着自己的工作台不停的寻摸,有些担心的提醒了一句,他当然知道弹射系统主机舱对于这艘航母有多重要。但瑞并不理睬他的警告,仍旧抓紧时间暗自制定方案,他头也不回的问道: “你的设备舱里是不是藏了什么带劲儿的东西?” “那里面?嘁!那是蒸汽弹射器电传系统的检修口,里面又闷又热的。嘿!连只蟑螂也没有。” “哦,也是你偷情的好去处吧!” “我?用得着那样吗?你没瞧见?我有宽敞柔软的床耶!” 凯特不无炫耀的说,瑞不再理会他,暗想,必须先放到这个家伙,然后通过这个检修口潜入系统的主机舱内,在庞大的电子设备当中找到合适的输出接口也是很费时间的事,所以,事不宜迟立即动手!他刚一拿定主意,就听凯特压抑着快感低声的叫道: “嗨!宝贝儿,快过来尝尝。” 瑞回身朝凯特走去,心想,是时候摆平这小子了。于是,顺手抄起了自己刚从餐台上顺来的那瓶烈性威士忌。 咝…,凯特贪婪的将一小搓白色粉末吸进了鼻腔,然后,他将吸管递给了瑞,瑞摇了摇头没有接,而是冲他举了举手中的酒瓶说道: “我更喜欢这个。” 凯特撇了撇嘴,耸耸肩说道: “那好吧,我就一人独享了。” 最后一小搓白色粉末又在凯特的稀溜声中进了他的鼻孔,凯特长大嘴巴眯缝起眼睛,像是吃了过量的芥末酱一样忍住喷嚏,眼泪从眼角儿处淌了下来。稍一好转,他便忙不迭的伸出手指,在舌头上舔湿之后,将吧台上面残留的白色粉末擦净,然后将手指探进口中,在牙龈上来回的抹蹭,最后他嚅动着嘴唇咀嚼着毒品最后残留的那点余味。 瑞忍住恶心看着凯特在自己的面前演完了这丑陋的一幕,然后,装作敬佩的样子将手中的威士忌斟满两支杯子。 “感觉不错吗?小凯特?” “非…非常不错,嘿…嘿嘿!” 凯特转动白眼球,语无伦次的说着,显然,毒品已经开始发挥效能了。瑞将酒杯推到了凯特面前,又用手里的酒杯碰了一下,说道: “真是幸会,你这儿真有不少让我感兴趣的东西。” 凯特一听立时来了神儿,他摇摇晃晃的起身,朝着瑞凑过来。瑞用一只手压在他的肩膀上,令他重新坐回到吧凳之上。 “不急,我们先喝两杯热热身怎样?时间还来得及。” 凯特的脸涨得通红,他呼呼的喘着粗气,已经有些身不由己了。但瑞的一只手掌压在肩头好比一块压舱石一样,就算他想翻船也是不能了。于是,他听话的举起杯子一饮而尽,然后两眼痴痴的看着瑞,说道: “怎样?宝贝儿!” “嗯!不错,再来。” 瑞将手里的酒瓶举起,在凯特面前的酒杯里重又斟上烈性的威士忌。 第四章.甜蜜设伏(2) 9.4.2 日本佐世保军港小鹰号航母 17:40 远远的望着飞行甲板上三五成群热唠中的人们,斯蒂夫.萨默舰长微微的点了点头。他想,这或许就是自己所经历过的所有欢快场合中的最后一个了。 就在刚才,他在向哈里斯海军中将敬酒的时候,他又一次借机表达了自己想要退役的想法,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一次舰队司令没有过度的挽留他,甚至没有询问他想退役的理由,而是顾左右而言他,大谈起小鹰号退役以后,太平洋舰队将会迎来更加先进的核动力航母的事,将军笑着对斯蒂夫说,常规航母的时代被我们提早的终结了。斯蒂夫认为,这恐怕算是舰队司令婉转的批准了自己的退役请求,看来自己将会像小鹰号一样,随着年轻一代的成长,代表着老一代的舰长们,一起从这支横行世界的海军中永远的消失,一个新海洋的世界就要开始了。 腥湿的海风中飘过一阵酒香,斯蒂夫知道这是一种中国烧酒才有的醇香,他顺着香气朝着最近的一拨年轻军人们望去,已经喝得东倒西歪的小伙子们又开始尝试起这种香气扑鼻后味儿绵长的烈性酒了。斯蒂夫不由得也想要凑过去尝一尝。 “长…长官,想…不想试一下带劲儿的?” 一个醉醺醺的小伙子见斯蒂夫迎面走来,连忙将手里的酒瓶递了过去,他知道这位长官是冲着他手里的茅台酒来的。现在,吃中国菜饮中国酒已经成为驻扎东方的水兵们时下最流行的做法,但同时在水兵们中间也流传着另一种说法,传言迟早要和中国海军开战,但水兵们想的却是,最好拖倒退役以后再战,上一辈人在越南战争以及上上辈人在朝鲜战争中遗留下来的阴影影响着他们的后代,并且这种趋势已从陆战蔓延至了海战。斯蒂夫对此也略知一二。 斯蒂夫道了声谢便接过酒瓶对着瓶口灌下一大口,立时,辛辣的酒气从鼻孔里窜了出来,醺红了他的眼睛。 “哇!好有劲儿的酒。” 他张大嘴巴,像年轻人一样的摇动身子,周围的水兵们一起大笑起来。 “您…是萨默舰长!您好,长官。” 有个军官认出了史蒂夫.萨默,他大声的向他问好,这引来了周围的小伙子们也纷纷和他打招呼。史蒂夫的亲和形象在舰队里是出了名的,下级军官和水兵们都把他当成知交的长辈,良好的口碑使他在舰队中赢得了很高的声望。所以一经认出,军官们无拘无束的围拢了过来,不一会儿,史蒂夫的身边便聚集起了一大群人。 斯蒂夫谦和率真的与年轻人闲聊着,他们一边大口的喝着醇香的茅台,一边互相开着玩笑。这让斯蒂夫的心情稍稍好转了一些,但随之而来的,却是又一种淡淡的酸楚浮上心来。 一想起就要和自己熟悉的军舰以及水兵们分开,萨默舰长就感觉像是要离家出走的孩子一样,同样的心情也出现在他十八岁的时候,那一年他报名加入了海军,在等待着通知的到来的那几天里心慌意乱、六神无主的感觉记忆犹新。而今,一晃四十年已经过去了,斯蒂夫回望自己的军旅生涯,恍如隔世一般。 “萨默舰长,怎么不见您船上的英雄啊?是不是给美女拐跑了呀?” 有人打趣的问道,斯蒂夫从感慨当中挣脱出来,心想,是啊!怎不见瑞的影子?他在人群中找寻了半天,仍然不见瑞的身影,他猛然想起,最后一次见他是在…,史蒂夫想起了瑞和一个胖乎乎的军官一起消失在舰岛舱口的身影,立时,一种厌恶的感觉堵在了胸口,像咽下了一只死苍蝇一样。他想,这个年轻人纯洁正直,就像一阵轻风拂面给人清爽,又像一缕阳光照人给人温暖,他不会也沾染上糜烂和颓废的恶习吧! 想到这里,史蒂夫丢下正聊得热火朝天的军官们,转身径直朝着舰岛走去。守卫在靠近舰体中央一侧的宪兵见状连忙跟了上来。 “长官,需要帮忙吗?” 史蒂夫停下脚步稳了稳神,转而对宪兵问道: “有没有见到拉森舰上的瑞.林奇奇中尉?” 宪兵先是一怔,接着就记起了那个刚刚接受舰队司令官授勋的年轻小伙子。 “您是说刚刚授勋的那个年轻华裔军官吗?” “是,他去了哪里?” 宪兵指了指身后的舰岛说道: “他,他送凯特.强森少校回舱休息了,呃!您知道,强森少校他…喝多了。” “在什么位置?带我去看。” 史蒂夫连自己也无法相信,为何会对这个瑞.林奇奇中尉如此关注。或许,他能够从瑞的身上找到一种成就感,用以告慰自己从军四十年的平凡经历? 宪兵大步走在史蒂夫的前面,他在每一处转弯处都礼貌的回身等候跟在后面的长官。七转八拐之后,他们在一处写有维修中心字样的舱门口站了下来。宪兵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史蒂夫,萨默舰长点头示意他敲门。 蹦!蹦蹦! 厚重的舱门发出沉闷的声响,舱门里面没有一点动静。宪兵想要取出腰间的对讲机联系舰上的安全部门,但被萨默舰长拦住了。史蒂夫想,如果瑞.林奇奇中尉真的躲在舱内行苟且之事的话,惊动小鹰号上的安全警卫自然不是明智之举,这不仅会让自己这个舰长颜面扫地,也会让刚刚为他授勋的哈里斯中将脸上无光的。所以,还是自己来处理这桩棘手的事吧!史蒂夫祈祷,千万不要让他成为自己退役前的一桩丑闻呐!那份耻辱将伴随自己渡过余生的。 史蒂夫示意宪兵继续敲打舱门,自己则退后一步尽量耐心的等候着,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自己为何对这个华裔小伙子情有独钟了,原来,他不仅从瑞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期的影子,而且更希望他能继承自己从军生涯的光荣。自己虽然就要离开这支舰队了,却把一份寄托和期待留给了瑞。而现在,这个期冀却要在自己的眼前破灭了。 舱门沉重的打开了一条缝,露出凯特.强森少校那张令人厌恶的脸。史蒂夫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宪兵走近前来,带着鄙夷的神情问道: “少校,请把林奇中尉叫出来。” 凯特.强森显然是饮酒过量,他醉眼惺忪的看着史蒂夫,没有马上回答,毒品让他眼中的世界便得异常渺小,所以,他没有认出眼前的上校军官就是拉森号的萨默舰长。宪兵怕他给小鹰号丢脸,于是在一旁提醒道: “强森少校,这位是拉森号的萨默舰长,请你赶快把林奇中尉叫出来。” 这一次,凯特似乎听懂了宪兵的问话,他口齿不清的说道: “林奇中尉不在舱里,他…他已经走了,回甲板上去…去了。” 史蒂夫回头看了眼宪兵,宪兵会意,凑上前来贴近强森少校的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强森少校翻着白眼依旧摇着头,似乎并不买账。 史蒂夫不想再和这个醉鬼纠缠,心想,如果是在我的舰上,我会让你蹲一个月的禁闭。于是,他迈步向前,用力推开舱门,凯特踉跄着退进了舱内。 舱里弥漫着浓烈的酒精味道,史蒂夫忍住腹内翻江倒海般的恶心,里里外外的仔细搜查了一遍,但是一无所获。除了凯特之外这里没有第二个人的影子。凯特扶着舱壁,努力撑住摇摇晃晃的身体,嘴上嘟嘟囔囔的解释着: “林奇少校真的不在舱里,他把我送回舱就回甲板上去了。” 史蒂夫看也不看强森少校一眼,他一言不发的走出了凯特的船舱,径直朝舰岛外走去,边走边在心里骂道: “狗屎!海军的荣誉全都毁在你们这群败类的手上了。” 说来奇怪,此刻的史蒂夫.萨默舰长比起刚才匆匆走进舰岛时感觉轻松了许多,有许多种说不清的原因纠缠在一起,让史蒂夫感觉自己似乎是喝多了。出了舰岛之后,他懵懵懂懂的朝着舰尾走去,宪兵不便多问便只好紧随其后。走了几步之后,史蒂夫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于是,回转身来,刚好与宪兵的目光相遇,他有些尴尬的说道: “哦,中国白酒真的很厉害,刚才多喝了几杯,看看连方向都走错了。” “我想您是累了,先生。您可以到那边休息片刻,再回现场也不迟的。” 宪兵指了指舰岛靠近舰尾方向的地方,那里有一排临时用来将会场隔离开的排椅。史蒂夫点点头,说道: “好吧!你去忙吧!” “是,长官。” 宪兵行礼,转身离去。 第四章.甜蜜设伏(3) 9.4.3 日本佐世保军港小鹰号航母 17:50 检修口的舱门外传来凯特.强森含糊不清的低语声,说明危险已经过去。瑞最后看了眼那块带有无线发射功能的记忆转换芯片,它就隐身在一片密密麻麻的集成电路插板当中毫不起眼,只有芯片角上的那粒指示灯在黑漆漆的主机设备舱内微微的闪着萤光,这表明它的工作状态正常。 猫着腰钻出舱门,瑞看见了站在船舱当中的凯特.强森,瑞暗自骂道:这个杂种是属骡子的吗?毒品和烈性酒竟然没能放到他,如果不是突遇检查,自己恐怕还要费上一番周折才能进入那间设备舱。哦,真是天遂人愿啊! 的确,凭借着宪兵检查的机会,瑞已经将一只“顺风耳”按在了小鹰号航母舰载机弹射系统主机的功能分配器上了,利用它可以截取系统中的有效数据,只要时间允许,瑞就能获取弹射器配置的全部资料。现在,他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回到拉森舰上去了。但是,该如何摆脱眼前的这个讨厌的家伙呢? “嗨!宝贝儿,现在轮到我们了。” 凯特恬不知耻的朝瑞喊道,毒品造成的兴奋和酒精引起的麻醉正交织在一起,摧残着这个人渣的神经,但他似乎还清醒的记得刚才他所经历的那番检查。 “我刚刚打发走了你的老板,嘿!我厉害不?” 瑞的心里一惊,在躲进设备舱以前,他依稀听见舱门外传来的是宪兵的叫门声,怎么回事?这家伙刚才跟宪兵胡言乱语些什么了?瑞觉出事态严重,于是,他追问道: “谁?谁的老板?” “你呀!你的老板,拉森号的萨默舰长。”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萨默舰长来你的住舱干吗?” “当然是来找你呀!宝贝儿,你不会跟那老头子也有一手吧?” 瑞的火往上撞,他强自克制,继续追问道: “你怎样说的?” “说你走啦!送我回舱后就走啦!” “他信了?” “他进来查了,他信了。” 瑞略略放下心来,但一阵忧虑随着涌上心头。他想,估计萨默舰长是从那个宪兵口里得知自己送强森少校回舱的,他担心自己涉足丑闻所以才跟踪而来,如果自己消失时间过久,恐怕会引起麻烦,在明早来临之前,自己要尽量避免惹出麻烦,否则,刚才冒险所做的努力就会功亏一篑。 对,应该尽快返回甲板,出现在萨默舰长和公众的视线当中去。打定主意,瑞朝凯特挥挥手说道: “多谢老兄帮忙,我们以后上岸再聚。” 凯特听瑞这样一说显得有些伤心,他不想让已经煮熟的鸭子就这样飞了,于是,撇着大嘴装出一副可怜相。 “噢!宝贝儿,你不能就这么丢下我,至少我们也该亲热一下啊!” 瑞怕这家伙闹出大的动静来,于是走近凯特,安抚的拍拍他的脸颊说道: “你肯定是累了,来吧,我扶你上床睡一会儿,等药劲儿过去就好受多了。” 瑞像哄孩子一样架着凯特来到他的铺位前,但是,这个无耻的家伙却死活也不肯躺下,他死死的搂住瑞的腰部,身体紧贴上来,眼看他就要开始发嗲了。 瑞想自己没有时间和这家伙纠缠,拖延太久会引起萨默舰长疑心的,事不宜迟,必须马上脱身。 想到这里,瑞气沉丹田,扎稳了马步。随即使出了一招“千金坠”,从凯特的怀中挣脱出了双臂,随后使出了一招“金蛇缠身”,用右臂肘腕箍住了凯特的后颈,跟着又用了一招“铁门闩”,用左前臂撑起了凯特的下颌。三招同时使出,不出二十秒,凯特.强森就因颈部动脉受阻,脑部供血不足而昏厥过去。 瑞将凯特轻轻放在他的铺位上,替他盖好了军毯。瑞想,他这一觉怕是要睡到明天天亮了。然后,他迅速检查了整个住舱,确信自己没有留下足以引起麻烦的痕迹之后,瑞悄悄的来到舱门口。 瑞将舱门悄悄打开了一道缝隙,贴近门缝侧耳听了听门外的动静,只听喧闹的声音已经渐渐稀落下来,只有军乐队奏响的乐曲还在继续。瑞抬腕看了看时间,他知道这场欢迎酒会已经接近尾声了。 瑞回身抄起那瓶只剩下瓶底的烈性威士忌,仰脖喝了一大口,余下的都淋洒在了自己的颈下胸口等处,立时,他的周身上下就被浓烈的酒气包围了。瑞拧拧眉毛眯缝起眼睛,再咧了咧嘴吧唧几声,脸上已是一副醉醺醺的样子了。一切准备停当之后,瑞又从凯特那张乱糟糟的桌子上抄起一瓶刚刚启封的酒,拎在手上,这才轻轻的推开了凯特.强森少校住舱的舱门。 三面环山的军港早早的笼罩在了沉沉的暮色之中,虽然此时太阳还挂在海平面上一尺多高的空中,但它的余晖也只是染红了周围山峦的轮廓,却无法留住头顶上的那一片蔚蓝。夜色如漆早早降临,星光点点若隐若现,一轮明月则提早的悬在了舰尾的上空,洒下一道清冷的光随着海水荡漾,散散落落片片粼粼,像久远的记忆断断续续串不成一个完整的印象。 史蒂夫.萨默舰长无论如何也理不清个头绪,就在行将结束自己职业生涯的时候,他却记不起自己这一生里究竟有没有一些值得骄傲的事情。他茫然的注视着颜色渐深的海水,脑海里仍是一片空白,他能够记起的只有遗憾,却没有一件能够感动自己的往事,哪怕是一次阵痛之后留下的伤疤也好,当作是书页上的一道折痕,用来留作纪念,当再次翻到它的时候,总能让人想起些什么,那些人、那些事、那些场景,好让麻木的心灵重温过往的激情,给苍老的容颜增添久违的笑容。 史蒂夫失望的站起身,对着舰尾上空的一轮明月呆呆的发了会儿愣。他想,既然自己的海军生涯没能留下些闪光的记忆,那么就把今晚的月色留下吧!权且当作是对自己一生追随大海的慰籍,也算是对一个老水手平安靠岸的奖励吧!想到这里,史蒂夫的眼里变得潮潮的,像是被月光浸透了的海水,星星点点的闪动着细碎的光来。 “长官?是,是…萨默舰长!” 听见有人在身后叫自己,史蒂夫赶忙收了思绪,稳了稳神,回身看去。却见不远处站着一个矫健的身影,月光照在他英俊的脸上,像一尊镀银的大卫塑像一样。 “瑞?瑞!是你吗?” 因为眼前的一层雾霭,史蒂夫一时没有看清身后的年轻人,于是他反问了一声。心下里却在想,怎么?才这把年纪眼就花了吗?其实,他是在心里抗拒着刚刚生出的软弱。 “是,长官。是我,瑞.林奇中尉。” “哦,孩子,果然是你。怎么?你在找我?” “是,长官。刚刚我把小鹰号的凯特.强森少校送回了住舱,他喝的实在是太多了。” “哦,是啊!那家伙很欠揍。一副酒后无德的样子,怎么?你揍那混蛋了?” “没有,长官,在人家的船上,我不想惹麻烦。今晚尤其不行。不过,那家伙的确欠扁。” “呵呵!的确…欠扁。你做得对,中尉,今天确实不是时候。那么,后来呢?” “回到甲板上又喝了几杯,忽然发现有一个受人尊敬的老水手不见了。” “啊!这样啊!瑞,你觉得我老了吗?” “不,长官,依我看,您能一拳把那个强森少校打得满地找牙。” “哦,原来,你是来找我斗拳的了?” “不,长官,我是来找您喝酒的,您瞧,刚刚打开的。今晚,只宜饮酒,长官。” “哦,那好吧!那就喝个一醉方休吧!” 第一章.再度交锋(1) 10.1.1 t市城区运风大酒店 18:00 藤田独自坐在运风大酒店三楼的一个叫作好望角的餐厅包间里,脸色沉沉的看着面前空落落的餐桌,那本用红色绸缎包裱有烫金篆字装祯的菜单就摆在他的面前,庄重的像给天皇的奏折,可他连动也没动一下。 他在等一个人的到来,这个人将告知他新的行动计划,那或许就是他生命之歌的谢幕曲。其实藤田早就知道,自己终归是要在行动中死去的,因此他一直期许着能有一个机会,让自己在这个人赞许的目光中死去,那将了去他最后的一桩心愿,同时也将一直种在心中的那份希冀变成现实。 现在他比以往更加期待,因为这个人会来,来为他即将举行的生命终结礼剪彩。他把苦苦等待的煎熬留给了自己,却将终止符的印章交到了这个人的手上。痴情与绝望编织在一起,像一曲挽歌即将唱响。 藤田已经抱定了决死的信念,他将余生中的每一秒都留给了这个人。为她而生为她而死是他此刻的信念,这个人就是栗原纯美。 栗原,藤田膜拜的图腾、尊崇的信仰,是他前世今生挥不散磨不灭的梦想,是他百转千回等不来也追不上的幻像,是他穷尽一生抛不开也丢不下的家当,是他鲜血淋漓疗不好治不愈的创伤。 藤田木桩似的楔在座位上呆呆的发愣,像个灵魂出窍的驱壳,游走在半梦半醒之间,早已没有了往日的霸气与嚣张。此刻的他,人在等待心却在狂奔,亦如哑掉了底火的炮弹,期待着寻找到一只新的引信,再为自己装上。 因为就餐的主角还没有到,所以藤田早早的便将服务生打发了出去,只留下自己独守一只紫砂壶和一壶当年产的铁观音,自顾自的慢斟慢饮起来。 他忍住了切指的剧痛,支楞着仅剩下半截的小拇指,用伤手提起紫砂壶在比拇指盖稍大些的茶盅里轻轻点满了茶水,立时清香扑鼻茶香四溢,但他却浑然不觉,饮一口清茗,舌素无味亦同粗茶,品不出淡雅宜人的甘爽,此时的藤田形似失魂状如呆瓜。 与栗原纯美分手后不久藤田便接到了她的一则短信,栗原告诉他,有一份贵重的礼物正在飞跃大洋而来,不久就将在t市的滨海国际机场降落,围绕着这份礼物,新的行动方案即将浮出水面。 “我们好久没在一起吃饭了,晚餐前后我去你的住处会面,见面以后详谈。” 栗原在短信中的最后这句话燃起了藤田心底寻求理想归宿的热望,连续重挫的羞辱有望在新的行动中得到洗刷,这样一来,他就能够带着一颗平静的心罔生极乐世界了。 于是,他踏踏实实的小睡了几个钟头,醒来之后藤田感觉浑身上下再次聚集起了力量。于是,他在自己入住的运风大酒店的三楼餐厅里定下了这个套间,充满期待的等候着栗原的到来。 这是一家坐落偏僻的四星级酒店。冷眼看去,它的外檐装饰极其平淡朴素,竟让这座藏于陈街陋巷中的六层建筑看起来就好像一家小客栈一样。对于普通的百姓来说,它的名气还远不及“如家”一类的商务型酒店来得响亮。然而那些习惯了夜生活的人们却都知道,这家酒店的确有些与众不同,它之所以开在如此偏僻的地方其实是有它特殊缘由的。 只有vip客人才能参与的小范围博彩游戏,以及涉嫌色情表演的多种服务项目构成了它的所谓“独到的特色”,擦着法律边缘所衍生出的那些半遮半掩的勾当最是吸引部分庸俗的市井之徒。所以,这里虽然地处偏僻、交通不便、环境不雅,并且还价格不菲,却仍是顾客盈门、生意兴隆。 藤田选在运风大酒店里住下,其实就是看中了它的地偏道狭,夜店人杂。刚好方便自己的进出掩护,却还不致引起人们的注意。 中央空调的嗡嗡声令他昏昏欲睡,一块印有细碎花朵图案的台布在他的眼前渐渐变得温情脉脉起来。一想起栗原就要出现在眼前,他不免又心境摇动起来,按耐不住的激情、跃动不已的心跳,让他的手心里都生出汗来,但手上却仍然是冷冰冰的。他极力想要赶走愈来愈浓的睡意,以防止把一场期待已久的浪漫重逢演变成意料之中的乏味邂逅。于是,他干脆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的踱起步来。 套间内的装潢过于奢华,这让整个房间看上去就像是旧时资本家的待客厅一样。有六个头的餐吊灯占据了天花板上的很大一块空间,却也没能提供足够的照度,相反,它却消耗了大量的电能。藤田想,等真正进入到夏季的时候,单从这盏灯上散发的热量真不知要抵消掉多少冷气的制冷量呢。 但它也不是完全没有作用,白炽灯的天然显色性将紫红色的壁布和老式的泰柚木护墙板还原得圆润丰满色彩鲜明。这让藤田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经历过的一个情形。有一次,他随着母亲一起前往东京的美军占领军本部,去领取在战俘营中死去的父亲的遗物。在那个趾高气扬的美军上校的办公室里,他看到了与眼前一样风格的装潢和色彩,当时的藤田感到极度的震撼,他惊诧这世上原来还有如此豪华奢侈的住所,这比起他从小长大的木板房来,好比天堂。后来,等他稍微懂事以后方才听人说起,原来,那里本是日本外相的官邸,美军占领后,外相的家和他的家眷也就一起被占领了。 藤田尽量不去想栗原和与栗原有关的一切,按压住跃跃欲试的火苗,等积攒到柴薪架满炉灶的那一刻,再嘭的一声燃起,好烧它个欲火焚身万念同灰。 他在套间正当中的那张可容纳十个人同时用餐的中式餐桌前站下,目光沿着厚重的橡木桌子的边沿看去,那上边镂刻着牡丹花和福、禄、寿、财的字样,做工虽然精美却透着一股陈腐的感觉。 藤田忽然觉得自己好笑,栗原明明说好了是与自己单独免谈,干吗非要选这么大的一张桌子?相对而坐的两个人岂不是要隔得很远?如果是并排而坐呢?两旁再坐上几个同事挚友的话…那恐怕就更是滑稽了!想到这里,藤田的脑海里立时出现了一幅画面,就好像东方版的《最后的晚餐》。 藤田克制着自己没有笑出声来,心里嘲笑自己面对一张桌子也能生出如此生动的想象来。于是叹道,唉!只可惜不是在日本,如果能在合式椅上盘腿打坐,再就着低矮的日式餐桌的话,那桌对面的栗原可就近在咫尺啦!于是,他不禁怀念起家乡的旋转寿司店和围坐在餐台前等老板娘一盅盅斟满烫热清酒的小酒馆来。 百无聊赖的藤田重新在紫檀木的餐椅上坐下来,平直的椅背上配着手工雕花的装饰令人极不舒服,据说这是中式餐饮业的规矩,将椅子搞成这样是为了防止食客们坐的太久而影响了翻台率。这让藤田感觉时间过得好慢,对于已经决定用余生去换良宵一刻的人来说,等待是比死亡还要折磨人的事。于是,他又一次闭上眼睛,让驱壳死去而让思想奔跑。 但让藤田想不到的是,死神却比他的思想跑得更快。 第一章.再度交锋(2) 10.1.2 t市城区运风大酒店 18:10 就在藤田五积六受、百爪挠心、坐卧不宁的时候,一个杀手中的杀手悄然出现了。无疑也是《新贵十三屠》的上榜人物,但很明显,来人的身手要比藤田高出一筹,这从藤田浑然不觉的表现当中就可略见一斑。 通常情况下,就算来人的手段极其了得,藤田也不至于毫无察觉,毕竟他这个新贵十一屠也不是浪得虚名的人物,若论杀人技艺当不致输给来人太多,但高级杀手之间的差距却往往不在这里,心理意念的修为和性情心智的磨砺才是造成他们之间高低差别的主要元素。由此看出,来人实属高出藤田很多很多。 这是正当藤田处于生理和心理最为低迷的时候发生的,而此人的出现,既是他的不幸也是他的万幸。 一个黑影在藤田身后的窗子上一晃而过,轻盈的像一只猫一样。接着,从窗框的一旁伸出一只手来,无指手套包裹掌心,黑布带缠腕十字披花护住手臂。跟着从来人的手上探出一根细细的钢丝,钢丝穿过窗户缝伸进屋来,接着,钢丝一转,一只细而坚硬的拨叉就从钢丝的顶端分离出来,悄无声息的拨动窗锁的半月板,一点点的打开了断桥铝推拉窗的锁扣。随后,窗子被轻轻的拉开了一道缝隙,久未开启过的窗子竟然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响,这让来人放心大胆的将窗子慢慢的打开了。而此时,僵死的藤田竟还毫无反应的困坐在餐桌前,听凭来人像只蝙蝠一样的挂在窗外,支楞着耳朵偷听起房间内的动静来。 照理说,藤田虽然刚猛但也是精于算计的猎杀高手,他深谙鸡鸣狗盗的伎俩,当然听力、嗅觉和第六感官也甚是敏感,按说到了这般时刻,他是能够察觉到自己身后这扇窗子外面的这名来客的。无奈此时的他已心灰意冷生同死受,所以,毫无感知也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与这扇后窗相隔两个房间的窗子里正好是这家餐厅厨房的操作间,窗口上三十公分粗的排烟口直通大厨灶台的吸烟斗。此间正值晚饭时分,灶台上煎炒烹炸忙得正欢。大量的油烟在强劲的烟机叶轮作用下,从窗口上方的烟道中排出。烟气随着晚风飘下,经过那扇打开了大半的窗子时便一股脑的灌了进来,葱花炝锅和油爆麻椒的味道直冲藤田的鼻孔,他忽闪几下鼻子,被呛得睁开了眼睛。 藤田那沉迷已久的感官系统一下子被这股烹饪的油烟味激活了。就在他睁开眼睛的同时,他天生具有的第六感便当即提醒他,油烟的气味来自身后的窗外,当心那里已有强势侵入!藤田立时便意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之中早已深陷险地了。 身心俱疲的藤田当下骇得大惊失色,好在是背对着窗外,来人看不到他的脸色大变,否则,新贵十一屠的脸面早已丧失殆尽了,但是,藤田很快便镇定下来。他想,窗外来人并不想取自己的性命,否则以来人的身手,不会等到自己都已经清醒了却还不动手。藤田转念一想,来者何人?又意欲何为呢?不免心生困惑,急切之中一时又找不出答案,于是,他当下决定,暂且以不变应万变,做好应对准备,静观其变。 这时,藤田的杀手本色方才显现出来。他先是佯装睡醒,不露声色的抬起双臂来慢慢的伸了个懒腰,然后借着手臂下沉的机会,右手顺势下探,刚好摸到了那柄插在脚踝处的“落叶”短剑上。立时,藤田的心里就犹如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踏实了许多。 藤田知道,当敌对双方已经近在咫尺的时候,枪便不再是双方搏杀的首选武器了。一来,来人若是想用枪来解决问题的话,他便不会现身在离目标如此近的距离之内,而应在视距以外解决问题,这就像是他在金河大桥上做的那样。二来,来人甘冒风险贴身近敌,不是怕枪声惊扰了旁人,就是想要生擒自己。所以,不管来人意欲何为,看来这一场争斗都必须通过手里的这柄“落叶”才能解决了。 于是,藤田沉心敛气,收腹弓背,力贯在了自己的下盘上,结实的实木座椅为此发出了轻微的咯吱声。就见藤田两腿扎稳了马步,屁股已经从椅子面上抬起,人就像一支拉满的弯弓一样,随时准备弹射出去,而当他弹开之时,便刚好是“落叶”出鞘之时。 然而,就在他弹身而起,借机掣剑的当口,只听砰!的一声,他面前紧闭着的房门被一股大力猛的撞开,一个矫健的身影纵身跃了进来,那人的手上擎着的一柄乌黑的神铁似有神力,它刃口上亮起的那道森人的寒光吸摄眼球,这让全心关注身后的藤田不由得打吃一惊,刚刚鼓起的好胜之火一下子又被这柄神铁上闪烁的冷焰给浇灭了。藤田立时觉得心如死灰一般,他知道自己已经腹背受敌了。 陈墨手上的这柄短剑名为“冷焰”,因它刃口上的这道寒光而得名。此剑通体乌黑,无论白昼黑夜剑身之上从不现一丝反光,就像一块穿越大气层时被高温灼烧后熏黑的殒石,故又有“神铁”之称。但有一处与“神铁”之名不符,那就是在它的刃口上常有一条白而细的亮痕,好似月光之下跃动湖水一样,又像黑夜荒漠之上跳动的一簇火焰,那正是剑刃极度锋利所致,故而名为“冷焰”。 它单面开刃,刃口薄刃尖长,刺杀时锋利无比势不可挡。它刃宽四指,剑重势沉,劈砍时惯性大,任何单手刀剑与之格挡都占不到便宜。它带有环形护手,柄粗略弯握实感强,劈刺皆宜,威力极猛。至此,神器在手,陈墨陡然增添了身上的杀气,他就像只出击的猎豹,在猎物面前露出了自己的爪牙。 陈墨在撞开房门的一刹那,目光正好与抽身拔剑而起的藤田相遇,这次他终于看清了对方的真面目,这已经是他与这个杀手第四次狭路相逢了。 两个小时以前,开着陆地巡洋舰驶出第五大道20号的时候,陈墨的大脑里还是一片懵懂,他不明白新上任的六处主管史吏为何会在临战的关键时刻调整布局,这不仅打乱了尹博煞费苦心建立起来的组织机构,而且也使得整个六处的战斗力大幅度的下挫,特工们陷入了六神无主的状态,唯一找到感觉的就只有刚刚被提拔为六处副主管的林烈。 多年压抑才得释放的林烈热情高涨的忙着给各部的人员作补充调配,特工们在他的指使下忙得团团乱转,一时不知所属。原来,史吏公布的新架构只是一个粗略的设想,除了由他指定的各部主管之外,其余各级特工的人事安排都还是一片空白。看似一纸命令下达之后便会完事大吉,事实上却远非如此。 不同层级的特工们需要按照新的编制重新组队,这给林烈创造了一个充分发挥才华的机会。毕竟是六处的老人了,拨愣起人头儿来几乎是如数家珍,所以此事难不倒他,倒是换了别人反而可能会手忙脚乱,由此也能看出史吏果然是知人善任。 但是,要在很短的时间内把各个团队重新的整合起来,绝非易事。就算是委派深谙六处内情的人来操盘,也免不了要犯主观臆断的毛病。因为组织建设绝不是拍拍脑门就能定下来的事,那是个方方面面都要通盘考虑的系统工作。更何况林烈是个长期工作在一线的基层主管,完全没有统管全局的经历,更缺乏全面规划和系统管理的经验,让他如此一番折腾又如何不乱呢?一时之间六处里人心惶惶,一片混乱的景象。 陈墨、舒展二人将这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不免心急如焚。眼看大战将至,留给人们相互熟悉的时间已经不到五个小时了,届时,六处的战斗力能恢复到几成,已成未知之数了。 于是,陈墨慨然独自离开了第五大道20号。他想,六处自身固然有问题,甚至藏有内鬼也说不定,但是,如此调整只会伤了自己的元气,而给敌人创造更多浑水摸鱼的机会。唉!暂且让他们去折腾吧!且自另辟蹊径,看能否在午夜之前找出那个杀手的踪迹来! 陈墨决定利用午夜前的这五个小时,找出杀手,防止他在午夜行动的时候再搞破坏。但离开之前,陈墨仍旧放心不下吕律调,他将吕律调拉到僻静之处,一方面提醒她要严防内鬼破坏通讯接收设备,另一方面反复叮嘱她再不可轻易离开六处基地,吕律调点头答应,二人依依惜别。接着陈墨又匆匆找到了舒展,向他说明了自己的想法,舒展同意,并且建议二人保持联系也好相互呼应。 看看一切料理妥当,陈墨这才驾驶着巡洋舰出了第五大道20号的院门,这还是他近十几个小时以来头一次平缓的行驶在街道上,但他的脑海里却在一刻不停的盘算着自己的行动计划。 史吏交给陈墨的新任务是要他尽快抓住那个给“蓝海之心”小组造成重创,并且一直追逐六处连施狠手的刺客。这确实是个迫在眉睫的任务,但是缺少必要的信息支持,单靠一个人的力量又该从何入手呢?陈墨一时没有头绪。自加入六处以来,陈墨与这个杀手总共交锋过三次,每一次都让这家伙从自己的手边溜走,却连他的长相都没看清过,这让陈墨深深的自责。可如何才能抓住这条恶狼的尾巴呢?陈墨陷入了苦苦的思索之中。 第一章.再度交锋(3) 10.1.3 t市城区运风大酒店 18:20 当陈墨驾车缓缓的行驶在街道上的时候,他的脑海里不停的回放着他与那个杀手的交手过程,期待从中能够找出一丝线索来,也好顺藤摸瓜,采取行动。 第一次正面交锋是在“蹊径书吧”里,初来乍到的陈墨误闯埋伏,虽然及时反击免遭毒手,却被他趁乱逃脱。第二次是在荆轩的寓所,有备而来的陈墨预先设伏,巧妙的将这个杀手逮个正着,不想舒展的突然闯入,造成误会,又给他借机溜走。最近的一次是在东湖度假村里,陈墨急匆匆赶去解救受骗的吕律调,他眼睁睁看着近在咫尺的杀手再次从眼前消失,有如神助一般。 陈墨想,从最近一次接触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四个小时,这断掉的线索该如何才能接上呢?依靠卫星信号能够找出当时的影像吗?这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人力才行,可六处眼下这么乱,吕律调还要为今夜的行动作准备,肯定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做这种繁杂的工作,那么,还有谁可以提供帮助呢? 想到这里,陈墨的眼前突然一亮,脑海中猛的蹦出了“蛙人”两个字,这让他的精神为之一振。对啊!找“蛙人”,还有他们解决不了的困难吗? “蛙人”是中国海军陆战队中的精英力量,被称作是“陆上猛虎,空中雄鹰,海底蛟龙”的特战小队,他们分布在沿海的多个秘密据点之中。陈墨在海军陆战队服役时有段时间曾是他们其中一支小队的武装直升机的驾驶员,负责空中投送任务。他同“蛙人”们一道经历过很多次急难险重的空降行动,因此结下了深厚的战友情谊。而这支“蛙人”小队就秘密的驻扎在距此二百多公里远的“呼啸山庄”里,陈墨对此是再熟悉不过的了。于是,他决定紧急联络“蛙人”,请求他们的帮助。 陈墨在路边停了下来,他取出手机拨通了内部联络的号码,很快,电话中传出一个威武的声音,陈墨一听便知道自己找对了人。 “高队吗?你好啊!还记得我吗?” “是陈墨吗?嘿!兄弟呀!好想你呀!怎么想起给哥打电话了?” “说来惭愧,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眼下有个紧急的情况想跟老兄请教。” “不必客气,我知道你身在机要部门,有事尽管说。” “我想调用卫星监控图像,查找一个境外潜入的职业杀手。三个多小时前他从我的手上逃脱了。” “哦,倒是可以,只是时间间隔太久了,要找起来比较麻烦。” “是不容易,所以才求助老兄嘛!” “好吧,我会尽力,给我具体的时间和详细位置以及特征。” 通电话的萧飒是这支“蛙人”小队的队长,陈墨驾驶的武直九曾经是这支“蛙人”小队的座机,二人之间称兄道弟情谊深厚,自然是因一段不为人知的交情。所以,陈墨说起话来直截了当从不客套。 很快,陈墨便将t市东湖度假村的具体位置和杀手逃脱的时间一一详细的告诉了萧飒,还特意把自己与杀手相距最近时的位置和时间也作了详尽的补充,这样,在卫星监控图像中就可以先从陈墨找起,进而发现那个杀手的影像。 挂断了“蛙人”小队的值班电话,陈墨突然觉得腹中饥饿,原来,距离他上一次用餐已经过去了整整八个多小时,所以刚一歇下脚来便感觉饥肠辘辘的。于是他想就近找个餐馆先填饱肚子,一等“蛙人”提供了杀手的线索便立即采取行动。 陈墨在一家“俏面馆”中为自己要了一大碗野山珍炖鸡面,就着一盘生椒拌黄瓜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有军旅生涯的磨炼,陈墨对饮食并不挑剔,只要有益身体即可。转眼之间,一大碗面已经给他吃得风卷残云一般,所剩无几了。陈墨扬脖一口喝干了杯中的清水,结束了这次简单的晚餐。正想要停下手来喘口气的时候。腰间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喔!动作好快啊!真不愧是“蛙人”小队。心里想着,陈墨取出手机揿下接听键,听筒里却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 “陈墨吗?” 是尹博!陈墨的眼眶立时湿润了。 “博士!您在哪里呀?我…我们很担心…” “就在你身边,不必担心我。” “博士,现在六处一片大乱啦!我们…” “别慌,情况我都知道。陈墨,现在听好,我会把杀手的位置发送到你的手机上,事不宜迟马上动手,趁他立足未稳打他个措手不及。” “杀手的位置?博士,您是怎么找到他的?” “呵呵呵!孩子,别忘了,我是老江湖啦!从六处出来以后,我就着手搜寻你在东湖度假村的卫星影像,很巧,国防部战情观察室的一架值班高空无人侦察机刚好在那个时刻经过你的头顶,所以,很快就从记录的影像中发现了那家伙的踪影。” “哦,博士,他是怎么从我眼皮底下溜走的?” “有同伙接应,一辆地产的两厢小车,牌照无法看清。” “那同伙的行踪有没查清?” “丢了,小车进了金河的地下隧道以后就消失了,我会联系警局交管部门继续搜索的。不过,那名杀手的行踪已经确认,赶紧行动,免得拖延太久又给他溜了。” “是,博士。收到信息后我立即行动。您多保重!” “保持联系,挂了。” “冷焰”携风挟电如一块尖利的陨石直击藤田的右侧肩胛骨,势大力沉锐不可挡。此刻的陈墨一心想要擒拿住这个杀手,所以,他既不能用枪,也不能刺杀他的要害,只能凭着突如其来的一击设法制服对手了。 就在陈墨以金刚之力撞开房门,又以鹰击长空之势迅猛扑来的时候,藤田虽没有表现出惊慌,但已心如死灰了。腹背受敌的局面让他只有以命相搏,免得新贵十一屠死得太过难堪。只见他虚退一步让“落叶”顺势后撤,再将右臂抡起,由下往上从后往前直奔“冷焰”而去。 耳轮中只听见当!的一声,金石相撞,铿锵悦耳。藤田踉跄着朝后退出两步,“落叶”险些脱手,禁不住心中暗叫,好重的剑呐!于是,他提醒自己加倍小心,不到万不得已不可硬碰。 虽然险些震掉“落叶”,但陈墨手中的“冷焰”也因此改变了方向,为防止自己一剑刺空,陈墨在剑出七八成的时候就变换了招式。他的手腕一转,改刺为抹,“冷焰”的单刃顺着“落叶”施加的力道又奔着藤田的脖颈袭来,动作之快已无暇格挡。 藤田无法,只能缩颈藏头,身体侧仰躲避刀锋。“冷焰”的锋刃紧贴着他的鼻尖擦过,冷风飒飒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连续被对方躲过了两招,陈墨暗叫一声,果然高手。他知道自己的突袭优势已被消蚀殆尽,如果接下来这一招不能奏效的话,自己将会陷入僵持之中。于是,他毫不怠慢,又一转腕,滑面而过的“冷焰”在空中转向,这一次它完全像柄刀样的斜肩带背的劈落下来,力道之大超过了前两次进攻。 藤田想要再退已经来不及了。一是刀来的太快,眨眼之间便能卸掉他整条手臂。二是两人间的距离太近,就算他退出一步也逃不开这一刀的攻击。所以,留给他的选择就只有一条路,使用“落叶”硬接。 “落叶”真的落地了,发出一串当啷啷的清脆响声。但藤田侥幸逃过了这致命的一击,人像一面坠落的旗帜,顺着剑锋斜扫的方向翻卷着,滚翻在地板上。 剑一脱手,颓势已现。虽然身上毫发未损,但藤田被陈墨一剑挥翻在地,心理上的阴影昭示着他败局已定。此刻的藤田连伸手出枪的心思都没有了。他跌坐在墙角,心灰意冷的盯着陈墨,面如死灰。心里想的却是,栗原怎么还不来呢? 陈墨盯着面前已全无斗志的杀手,心想,难道就是这个呆瓜狙杀了秦雅、伏击了荀循、偷袭了荆轩、计赚了吕律调?真是不可思议!这个杀手的背后一定还有更阴险的敌人。先拿他回去,突击审问了再说。 陈墨心里想着,“冷焰”依然紧握在手中,丝毫也不敢怠慢,左手从腰间抖出一根缠腕锁扣。然后一步一步朝跌坐在墙角的杀手走去。 第二章.枭陷律调(1) 10.2.1 t市城区运风大酒店 18:30 如果不是它在飞行中发出一声尖利的哨音,这枚带有十六道利齿的暗器注定要嵌在陈墨的脖颈上,飞转的刃口定会撕裂开他的颈动脉,一腔热血必定飞溅在四米开外的雪白墙壁上,进而把它装点成一幅超现实主义的画作。但机警的陈墨幸运的听到了它破空而来的啸音,他下意识的用“冷焰”遮挡了一下,牢牢的护住了自己的上盘。“冷焰”厚实的刀背挡住了这个危险的玩意儿,令它改变了飞行的方向,耳边只听见嘣的一声,这枚从窗外射来的暗器,重重的扎在了橡木餐桌的桌面上,力道之大震得桌子发出嗡嗡的声响,紫砂壶弹起又落下,茶盅翻滚着将一盅热茶洒在了满是细碎花的台布上,那本天皇奏折一般的菜单也被掀翻在地。 当… “冷焰”发出的悦耳声音似乎响得更久,重剑微微颤抖震得陈墨的手臂略略有些发麻,他不由得惊叹道,好毒的暗器啊!急回头看时,只见半开的窗户外一道黑影晃过,紧接着又是银光一闪,第二支暗器再次袭来。陈墨暗叫一声不好,连忙急退几步闪到一旁,暗器如流星划过,重重的嵌在了墙壁上。 一切都发生在转瞬之间,根本就容不得人多想。眼看着陈墨就要擒获毫无斗志的藤田的时候,一直像只蝙蝠一样悬身窗外的黑衣人急忙出手相救了,他连发两枚暗器迫退了陈墨,并将他的注意力吸引到了窗外。 面对眼前突然现出的一条生路,无心恋战的藤田在逃生本能的驱使下不假思索的弹身而起,像只受惊的狗儿一样蹿出了门外,速度快得惊人,陈墨连做出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眼见杀手逃走,陈墨勃然大怒。他一把抄起了餐桌上的那只紫砂壶扬手朝墙壁上的电灯开关掷去,啪!碎片四溅,水浸线头电源短路,头顶上花灯立时熄灭,房间内一下子暗淡下来。接着,他飞起一脚踢翻了面前的餐桌,伏身下来隐好了身体。 由于身在酒店,空间复杂人员稠密,此时陈墨仍旧不想出枪,他怕伤及无辜。而对方似乎也有同样打算,但他所顾忌的却是怕枪战引来更多的援军,到那时候,救人的和被救的恐怕就都难以脱身了。 黑衣人见对方隐身在桌子后面,知道暗器失效,为给藤田赢得更多时间,他必须想方设法缠住对手。于是,他抖身从窗外翻了下来,像猫一样灵巧的落在了窗台之上。接着,又纵身一跳稳稳的落进了房间。 陈墨见黑衣人现身,知道一场短兵相接在所难免,于是长身站起,从躺倒的餐桌后亮出身形,慢慢的朝对手逼了过来。 黑衣人身材瘦小,且从他进屋以后便始终采取低身半蹲的架势,所以就更显得矮小。他见陈墨人高马大,力猛剑沉,知道来者不善。于是他单膝着地,压低重心,扎稳了下盘。 陈墨一步步逼近,犹如泰山压顶。黑衣人似早有准备,在两人之间尚有二米之距的时候,他突然发力,像只猿猴一样就地倒下,一连串的侧滚翻从窗子前来到了房间的中央。其间,他顺手拾起了藤田掉落在地上的那柄“落叶”短剑,接着,左手持“落叶”在前,右手隐在身后,矮身下蹲摆出一副奇怪的架势,等待陈墨攻入。 房间内光线昏暗,加之黑绒线帽套头,陈墨根本看不出黑衣人的长相,但从他的装束以及架势上推断出来人定是所谓“忍者”一类的旁门左道之徒。陈墨心想,此人与杀手同伙,若能生擒此人当然更好,只是,和他缠斗起来怕是胜算不大,看来还是扬己之长避己之短才好。 想到这里,陈墨改前进为横移,慢慢转动身形,以便将交手的路线从面向窗外调整的到面对屋内,这样一来,陈墨就可以放心出枪了,即使有流弹飞出,因对面只有墙壁,所以不必担心会由此伤及无辜。但是,他的想法给黑衣人一眼识破了。 不等陈墨调整到位,黑衣人便一个地滚翻逼到了近前,手中的“落叶”直取陈墨的下三路而来。刺、挑、拨、抹、扎,黑衣人身小体灵,剑尖几乎是贴着地面攻入的,陈墨人高剑重,遮挡不及只好避让,几招下来,陈墨已经被逼到了墙角,再也无路可退了。无奈之下,陈墨只得纵身一跃跳上了身旁的一张餐椅,接着,丹田之气提起,双臂上拉,一个空翻筋斗跃到了黑衣人的身后。 陈墨才一落地,正想要回手取枪,却不想黑衣人就地一个旋风转,一直藏在身后的右手上银光一闪,飞出一道明晃晃的绳索,直奔陈墨的脚踝扫来。如果被它缠上,小腿以下必是骨断筋折,成为废人。陈墨惊出一身冷汗,急忙使了个倒踢紫金冠,一个后空翻退出攻击距离,贴墙而站。 原来,黑衣人抖出的不只是条软鞭,鞭上还长满了利刃,像是条鳄鱼的尾巴,它外型似鞭实则为剑,业内人都称之为“扫”。这种软剑一旦抖出,攻击距离可近可远,所以攻守皆宜,尤其适于体型瘦小之人使用。加之剑体柔软,触到物体时顺势缠绕,无论是刀剑还是人体都沾它不得,非常毒辣阴险。 陈墨还是头一次见到此物,一时不知该如何破解,所以不敢再强行接触,稍一站稳脚跟便立即飞起一脚将面前的餐椅踢了过去,抢在黑衣人抖动软“扫”发动二次攻击之前,进一步扩大自己的防守纵深,以便借机抽枪。 黑衣人像是踢不倒的不倒翁一样,身体就地一歪连滚两周躲过了重重砸来的餐椅,手上的软“扫”顺势激射而出,但这一次的攻击却明显是个虚招,因为二人之间的距离过长,已超出了“扫”的距离,如果对手惊慌移动的话,就为黑衣人的下次攻击赢得了时间。因为,就在软“扫”击出的同时黑衣人用趁机向前滚进了将近一米的距离。 然而陈墨并非菜鸟,他站在那里纹丝未动,却借着这个短暂的空隙回手抽出了那支伯莱塔全自动手枪“风暴”。 然而,黑衣人并不惧怕,似乎他觉得手中的软“扫”会比“风暴”来得更快,于是,不等陈墨叩开保险,那柄软剑便闪电般的直袭面门而来。这一次,二人恰好是在“扫”的最佳攻击距离内。 陈墨无法,只得撩起左手的上的重剑“冷焰”暂且抵挡,只听见当的一声,软“扫”重重的抽在了“冷焰”上,鞭尾缠绕刃齿相咬,软“扫”牢牢的抓住了“冷焰”。陈墨气沉丹田扎稳马步,浑身的力量都集中在了左臂上,“冷焰”扯动软“扫”将这条软剑拉得笔直,两人像拔河一样相持在一起。多亏陈墨力大,加之对方瘦小,“扫”缠“冷焰”竟然没有扯动陈墨。相持之间,陈墨从容叩开保险,“风暴”稳稳的对准了黑衣人。 或许是抱定了必死的决心,亦或是对手中的软“扫”充满了自信。就在“风暴”瞄准之时,黑衣人稍一打愣做出畏惧状,却又突然发力,手中猛的一抖软剑,缠绕在“冷焰”上的剑身突然反转,带着尖利刀刃的软鞭向着陈墨的面门猛扫过来,晃得陈墨连忙用剑护住面门,身体不由自主的朝后退了两步。 就是这不到一秒的空挡里,黑衣人纵身跃起,像一阵黑烟蹿出了窗外。回过神来的陈墨连忙举枪,“风暴”随着黑烟飘散的方向连射两枪。 砰砰! 枪声响过,陈墨跑到窗前朝外观望,只见三层楼高的窗子距离地面足有六七米高,飞身落下的黑衣人竟然双脚刚一沾地便立即疾跑起来,好像一道烟尘吹过,转眼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陈墨犹豫了一下还是停下了脚步,他确定自己如也这般跃下的话,必折断脚踝,落下终身残疾。于是,恼怒的重拳击打窗台,愤懑不已。就在这时,腰间的手机响起,连忙取出一看,原来是发自舒展的一条短信。 律调遭诬深陷囹圄,如不助其脱困,今晚的行动无望。速回驰援。切切。 第二章.枭陷律调(2) 10.2.2 第五大道20号总参六处 18:40 林烈重重的将禁闭室的铁门关上,转而对守在门口的两名特工吩咐道: “看好她,在她把问题写成报告之前不得离开这里半步,否则,我唯你俩试问。” “是。” 两名特工面色凝重,狠狠的答应道。林烈似乎又觉得自己刚才的话说得有些过重,于是补充道: “当然了,在问题没搞清楚之前,她只是怀疑对象,别搞得跟对待敌人似的。懂吗?” 两名特工会意的点点头,他们都是林烈的亲信,跟随林烈多年,当然明白林烈的意思。林烈又朝着铁门上的小窗口望了望,这才踌躇满志的朝楼下走去。 禁闭室紧挨着会议室位于三楼的中间部位,是从隔壁的装备库里隔出的一小块空间,除了铁门上二十公分见方的小窗口外,四壁空空就再也没有透气的地方了。吕律调独坐在一张行军床上,手上握着一只中华牌的铅笔,一叠白纸丢在床上。那是留给他写交代材料用的。 吕律调的情绪很低落,博士退隐的事还在她的心中隐隐作痛,如此的结局对于一个为国家奋斗了一辈子的老人来说实在是不公平。她坚信这其中必定牵扯到了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所以强忍住愤懑,埋头为今晚的情资接收任务做着最后的准备。她想,过了今晚一定要去总参情报局那里给博士讨个说法,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就让博士走人。但是,想想刚刚经历过的那场问讯,吕律调仍旧心有余悸。而今看来,当初她的想法是多么的幼稚。 面对房门紧闭,独坐空室的吕律调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她低头看了看腕上闪亮的手铐,冰冷的感觉通过手臂直达心底,忍不住湿了眼眶。 吕律调本是孤儿,从小自立,培养了她坚强的品格,所以她从不轻易落泪。但是,自从她与陈墨重逢以来,女性的敏感和脆弱就像荒漠中的沙棘一样,似乎找到了生长的一小片土壤,渐渐的生长了一些根须出来,时常也会在风沙袭来时想要寻找可以依靠和保护的屏障。现在,独对空壁,她的眼前闪过了陈墨临走时对他关切的一瞥,那眼神中有安慰,有嘱托,还有温情脉脉,融融暖意留在心底,当它与冷飕飕的手铐相遇时,如何能不惹得她泪水涟涟满心委屈。 就在半小时之前,六处副主管林烈带着两名武装特工来到她的办公室,解除了她的部门主管职务并且停止了她的工作权限,带上手铐之后将她带到了三楼会议室里,等待组织上的审查。 “荀循中毒一事,你有重大嫌疑。” 在被关进禁闭室之前,在会议室的审查过程中林烈始终都是主审官,他蠕动着两撇黑魆魆的胡子对吕律调冷冷的说。他说话时的眼神尖利无情,似乎生要把投毒的嫌疑钉在吕律调的身上。 吕律调没有反驳,她默默的坐在那里,眼睛盯着面前那张漆得锃亮的桌面,他从桌面的倒影里能够看见躲在林烈身后的史吏。 “从杯中橙汁的化验结果看出,里面的确含有有毒物质,这就必须由你来解释清楚,因为那杯橙汁是你斟给陈墨的。” 林烈在说这话的时候撒了谎,那张化验单上仅仅说明其中含有某类麻醉成分,并没说检验出有毒物质,但他故意要这样说为的就是想从吕律调那里诈得一些东西出来。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史吏没有做声,他默许了林烈的敲诈行为,这让林烈感觉非常欣慰。 “也许你只是出于嫉妒或者…” 林烈的信口胡说被吕律调突然扬起的目光逼退,他有些心虚的改口道: “不管博士在时他如何关照你,甚至对于下毒这一类的严重事件他都能姑息,但现在不同了,御使来六处主持工作,就绝不会让任何私情掩盖了真相,我们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清清楚楚…” “先给吕律调一段时间考虑一下吧,事关名誉不可能一下子就得出结论的,好在我们还有时间。” 一直站在暗处的史吏突然打断了林烈喋喋不休的讲话,他和缓的语气就像是老师在告诫犯了错误的小学生一样。 “林烈啊,请你安排一个安静一点的环境,让吕律调校认真的回忆一下当时的情形,再把整个过程详细的写下来,你也去找当时在场的其他人一起回忆回忆,要多做调查,不要遗漏了微小的细节,细微之处常常暗含着最为重要的证据。等你们各自都整理出一个完整的报告之后,我们再坐下来一起仔细的讨论事情的真相也不迟。” 说完,史吏转身朝会议室的门外走去,林烈毕恭毕敬的立正,目送史吏离去。而史吏打开门之后,却又回过身来看着仍旧低头不语的吕律调语重心长的说道: “别当成负担,这算不上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实话实说就行,把真实的情况都写下来。我会给你一个公正的结论。相信我!” 说到这里,史吏稍作停顿,转而又对林烈叮嘱道: “满足她的一切要求,我不想发生多余的不快,我想要的只是事实。” 吕律调用手捂住嘴,不想让哭泣声惊动了门外的警卫,然而压抑的情绪无法得到释放,反而使委屈变得更加强烈。渐渐的,原本还是轻微的啜泣已经变成了大口的喘息,混杂着枪械、弹药和军用装备所特有的刺鼻气味冲入鼻腔,她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铁门的窗口上现出了警卫的半张脸孔,吕律调只得深埋下头,朝窗口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请他不要打扰。 观察了片刻,未见其他情况,于是警卫消失。吕律调这才抬起头来,慢慢的稳住呼吸,也让泪水渐渐退去。 稍稍冷静下来之后,吕律调拿起那支铅笔,开始在铺开的白纸上写写画画,她要将整个事件的脉络重新的梳理一遍,或许真的如史吏所讲的那样,有些证据就隐藏在某个被自己疏忽的细节当中呢。 由于事发偶然,时间也很短暂,虽然表面上看整个过程并不复杂,但不通之处却比比皆是。于是,她将其中的众多疑点一一列在纸上,逐一推敲仔细分析,但左思右想之后还是无法解开那些疑团。 首先,她想不出有任何加害荀循的理由。虽然荀循在公寓和病房的门口连续遭遇袭击,但并不能说明她就具有特殊性,“蓝海之心”小组的成员都遭到了同样的袭击,却没有一起是发生在六处本部的。在这个特殊的时刻,在特殊的地点发生这种事,其目的仅仅是想借此陷六处于混乱吗?可杀了荀循就能达到这样的目的吗?六处里还有比荀循重要得多的人物啊,为何偏偏挑中她作为毒杀的目标呢? 其次,六处里面人才济济,就算有杀手混迹其中,又有谁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出手,甘冒风险去杀一个无名小卒呢?莫非杀手想要故意炫耀自己吗?做出此等莽撞之事的人肯定算不上是高手哇! 诸多疑问无解,于是,吕律调换了张纸并在纸上写下了三个人的名字。心想,一杯橙汁牵扯到三个人,其中投毒者、受害者以致证人都有了,看似已经是一个完整的谋杀案,但这种认定能站得住脚吗?仅仅是基于我们眼前看到的所谓事实吗?难道,就因为它始于自己而止于荀循,所以就有了投毒者和受害者。如此定性有说服力吗? 不错,橙汁首先是由自己送给陈墨的,怎么荀循却成了受害者呢?这算是有预谋的投毒吗?难道杀手能够预知未来?吕律调无法解释清楚,继而又想,如果目标不是荀循,那么又会是谁?是陈墨吗?选他作为毒杀目标,难道有更充分的理由吗? 想到这里,吕律调已经很难确定这是个有的放矢的投毒案了。 怎么认定了自己就是那个投毒者的呢?原装大瓶里的橙汁已被证明是没有毒的,而从中倒出以后再经自己交给陈墨之后就变成里一杯有毒的橙汁了,所以,自己不容推卸的就成了怀疑的对象,逻辑虽然不错但结论有问题。理由呢?除非陈墨与自己合作才能达到现在的效果,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们其中一人肯定逃脱不了干系,这不是精明,而是愚蠢,我们看上去是如此低智商的人吗? 如果自己不是杀手,在这三个人当中,除了一个旁观者还有一个受害者,那么杀手又会是谁呢? 至此,吕律调已经怀疑是否真有这样的一个杀手存在了。 既然受害者不该是荀循,而下毒者也不是自己和陈墨,那么,果真有这样一起投毒谋杀事件吗? 立意不清,目的不明、逻辑不通的一个事实却让吕律调无法相信它真的发生过。 一阵脚步声从禁闭室外传来,打断了吕律调的思路。只听见警卫低声喝止道: “站住,禁闭重地,请你远离。” “别一惊一乍的,我是樊晨,御使的助手。” 来人低语,两名警卫果然收声,接着隐隐传来几句低语声。吕律调暗忖,樊晨?又是来替史吏密授机宜的吗?看来,这小楼之中还真是不清静呀! 咯吱声一响,铁门打开,樊晨闪身进来,背光之下,他白白净净的脸上平淡无奇,像麻将牌中的白板一样,说不清他到底长的啥样。樊晨刚一站定,铁门随即在他的身后重重的关上。 第二章.枭陷律调(3) 10.2.3 第五大道20号总参六处 18:50 自从史吏空降六处以来,作为助手的樊晨便像个影子一样寸步不离的紧跟在史吏的身后,从未见他开口讲话,人们多以为是史吏的气势过盛,盖住了一切。甚至连吕律调也认为这个樊晨不过是个只会提包、开门的秘书而已,所以从未认真仔细的端详过他,今日此时,他的神秘来访顿使吕律调惊诧不已。 “吕律调,我的时间不多,所以,请你仔细听好我说的话。” 樊晨说话时的语气低沉而又神秘,加之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所以更难揣测他说此番话时的含义,无形中加剧了他身上带有的诡异色彩,气氛愈加变得扑朔迷离。吕律调不动声色的看着樊晨,并没有被他神秘兮兮的举止所打动,跟随尹博这么久,耳熏目染之下,吕律调已是老成持重。漫说是樊晨对她讲这番话,就算是史吏也未必能忽悠的了她。 见吕律调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樊晨反而显得急躁起来。他回头看了一眼铁门上的小窗口,见无人朝里窥望,于是加重语气追问道: “首长托我带话给你,要你坚强,不要让你父母的英名蒙羞,他们…他们可都在看着你呢!” 闻听此言,吕律调忽然觉得好笑,这让她联想起了几个小时之前,那位孙女士在东湖度假村里的表演。滑稽!没有新意!吕律调想,将近三十年了,没人这么主动的跟她提起过自己的父母,这让她几乎都已放弃了找寻父母的想法。她不记得曾经有过多少次,无论她怎么样的追问,得到的都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回答,“他们都英勇的牺牲了”所有的人都这么说。可今天这是怎么了?认识的不认识的,内部的外部的,上面的下面的,甚至连敌人都算在内,全都一脸伪善的替父母带话过来。他们就不觉得乏味吗? 吕律调兴味索然的低下头,重新拾起丢在行军床上的笔接着在那几张白纸上钩钩划划的解析起来,将一脸正经的樊晨干在了那里,就好像他根本不存在一样。她猜想,此刻那张白脸恐怕已被窘成八万了吧!还不知趣的走人算了。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樊晨没在她的漠然下失去矜持,反而比刚才沉稳了许多。或许是意识到了这件事的复杂性,知道绝非三言两语就能说服对方,于是他收起了神秘兮兮的表情,重新换上了一副白板一样的脸孔,缓走到吕律调的面前,只听他煞有介事的大声说道: “报告写的怎么样了?还要抓紧进度啊!这里可不是休息室,你要尽快给组织上一个交代才好啊!” 樊晨说着猫下腰,趁吕律调不备一把从她的手上夺走了那几张写着人名的白纸,凑到眼前仔细的端详着。吕律调被激怒了,她娥眉倒竖秀目圆睁,刚想发作,却见樊晨的拿纸的手做了个按压的手势,暗示她不要着急,吕律调不明所以,于是按住怒火紧盯着樊晨,这一次她从那张白板上找到这个人的眼睛。 这是一对小得不能再小的眼睛。好像重手出牌时,牌与牌相互磕碰而在牌面上留下来的一两处伤痕,如不仔细端详几乎发现不了。透过这双眼睛,几乎看不到有喜怒哀乐的情绪变化,它就象是两处天然的瑕疵一样毫无生气的嵌在脸上,但吕律调却从中看到了一丝严肃。 这人到底想要干吗?吕律调心中大疑,但她仍旧波澜不惊的坐在那里,既不答话也不反问,静等着对方亮出底牌来。 樊晨煞有介事的看了几眼纸上潦草的字迹,用手指掸了掸说道: “嗯!有点深度,看得出你是用了心的,继续写吧!别浪费了宝贵的时间。” 说着话,樊晨将那几页纸递还给吕绿调,就在吕律调抬手接住那几页纸的时候,樊晨的手掌轻轻上翻,他的手上突然现出一个亮闪闪的小东西。只见它从樊晨的手上滑下,再顺着白纸无声的落在了吕律调的手上。 “好好表现,我们都看得见。” 樊晨意味深长的说完这句话之后转身便朝着铁门走去,吕律调诧异的盯着手里那件闪亮的东西,目光不自觉的被它牢牢的吸引了。 咯吱一声,铁门打开,吕律调连忙收拢了五指将那东西握在了手心里,心里止不住一阵怦怦乱跳。樊晨一闪身出了禁闭室,铁门咣当一声关闭。吕律调强自镇定的坐在那里,她的目光始终盯着自己握紧的拳头,直到樊晨的身影消失在了铁门的外面,她竟没顾上再看他一眼。 铁门外,樊晨和警卫的寒暄几声后,脚步渐渐远去,楼道中重又恢复了平静。吕律调静静的坐着,过了许久才将手掌再次展开,一只精致的耳坠悄悄的躺在她的手心里。 这是一只用白金打造的耳坠,它造型生动,构思精巧,工艺精湛,就像一个舞动着的音符一样充满动感。若论材质,百分百的黄金过软,做不出如此复杂的形状,只有纯度不是很高的白金才适合,若论重量,精灵般跃动的音符纤细灵巧,弯曲勾回的线条造型颇多,因此所耗材料并不算多。若论价格,就算它是手工匠制的孤品,却也绝非稀罕之物。那么,它何以令吕律调怦然心动呢? 其实,令她激动不已的原因不在这只耳坠的价值,而是它所传达的内涵。吕律调对那个舞动着的音符再熟悉不过了,同样造型的构图也出现在她父亲的一件遗物上,那是一只同样用白金打造的戒指,此刻它就戴在吕律调右手的小拇指上。 现在回味起樊晨刚才所说的话,字字句句似乎都有深意,吕律调禁不住暗自回味。 “不要让你父母的英名蒙羞,他们可都在看着你呢!” 这话是什么寓意?难道,难道他们真的都还健在吗?吕律调感到一阵血热,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有人用一件实物暗喻父母的存在。她继而又想,仅现一只耳坠是什么意思?莫不是那另外的一只还保留在母亲的手里。吕律调再次感到热潮袭来,她忍不住将那只耳坠与手上的戒指认真的比对。 不错!完全一样的造型和做工。哦!天呐!这到底是怎么了?通过这只耳坠到底想要传递一条什么样的信息呢?又是谁在这个时刻替自己和父母间传话呢? 稍稍冷静了片刻,吕律调强制自己暂且把父母尚在的假设搁置一边,转而思考起这只耳坠突然现身的初衷来。樊晨是个什么人?他怎么会能有父母存在的信息。抑或他只是个传话人,他并不比自己知道的更多。那么,托他传话的人呢?是那个有御使之称的史吏吗?他算得上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但他身在六处不能亲自来吗?难道他不明白,这种机密少一个人知道不是更好吗? 想到这里,吕律调的心猛的一动,他想起了樊晨讲话时的神秘语气和使用的奇怪称谓。 “首长托我带话给你,要你坚强!” 首长?首长!首长是谁?是史吏吗?还是另有其人呢?要知道,身为总政反间局局长助理的助手,能被樊晨称作首长的人可大可小,难道… 攥在吕律调手心里的那只耳坠已经被她掌心的汗水浸湿了。就在这时,铁门再一次打开了,两名警卫特工站在门口。 “吕律调,请到会议室,御使想亲自和您谈谈。” 第三章.难防黑手(1) 10.3.1 第五大道20号 19:00 陈墨默默的坐在史吏办公室门口的扶手椅上,忍受着空气中飘散着的阵阵香水味。原本静静的二层楼上由于新换了主人而变得热闹了很多,连楼道中的气味都随之改变了。特工们轮番的敲响史吏办公室的门,你进我出的未见停歇,这让心急火燎赶回来的陈墨非常恼火。 接到舒展的短信之后,陈墨无暇追踪已经匿形遁去的黑衣人,只得尽快赶回六处本部。为了让自己回来的举动看上去很自然,陈墨没有急于去找舒展问清情况,而是装作对吕律调的事一无所知的样子先到了楼上史吏的办公室。史吏正忙着接待接二连三进来汇报情况或是审批签字的特工,看到陈墨他的脸上显出诧异的神情,像是对陈墨的不请自来颇为不解又似有领悟,他只是笑一笑,示意陈墨在门外等候。 陈墨想,羁绊吕律调的无非还是那杯出了问题的橙汁,莫非是化验单上显示了对吕律调不利的结果?还是那个幕后黑手又设下了新的圈套?没时间再拖下去了,事不宜迟先到医务室去看看荀循的情况再说吧! 想到这里,陈墨起身朝楼下的医务室走去。从门缝里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身影,史吏掏出手机按下一个快捷键,然后举着手机朝着楼上的会议室走去。 “林烈吗?我和吕律调有个简短的谈话,你现在就到会议室门口守着,不准任何人进去干扰,叫上舒展一起去。哦,对了,陈墨回来了,你知道就好。” 陈墨在荀循病房的玻璃窗前探头向里望了望,房内空无一人。守在门口的特工袁勇朝隔壁荆轩的病房里努努嘴,示意陈墨过去看一看。隔着玻璃上的半截白色窗帘,陈墨看见了坐在荆轩病床旁边的荀循,只见她两手轻轻的搭在荆轩的额头,专心的替他做着按摩,而拐杖则抱在自己的怀里。显然,所谓的“中毒”事件对她并未产生多大的影响,她已经从昏迷当中完全恢复过来了,现在让人担心的反而是她那只扭伤过的脚踝了。 看来,她在忠实的履行史吏赋予她新使命,全身心的保护着弹射器专家的安全呐!陈墨略感酸楚的想起了失去自由的吕律调,不由得心情变得有些沮丧。他想,接二连三发生的谋杀事件,件件凶险。狙杀秦雅、伏击荀循、袭击777所、截杀荆轩、诱杀吕律调。没有一件得到了实质上的解决,唯独这一件却有了答案。嫌疑人因此还失去了自由,而她却又是今夜接受情资行动的关键人物,其中的奥妙怕是早就显露无遗了。可为何除了舒展之外,六处从上到下竟然没有人捅破这张窗户纸呢? 难道?他们都如鸵鸟一样将头埋在沙子里,不愿意承认这样的现实吗?陈墨又想起了荀循倒地后对他的耳语,字字真切似仍旧萦绕在耳边。 肯定有内鬼!他在心底再次的重复着自己初来乍到时对尹博说过的话。是的,从理智到情感谁都不愿意接受这样一个现实,但回避能解决问题吗?如果敌人趁机再对吕律调下手,那么,今晚的行动必败无疑。死去的秦雅,出局的尹博岂不白白为此作出了牺牲?不行,一定要扭转这种局面! 陈墨暗自做出决定,首先设法救出吕律调,只有她知道信号的接收模式和传送频率以及启动秘钥,然后联络“蛙人”小队,设法尽快赶到“呼啸山庄”去,从那里完成接收情报的任务。时间紧迫,事不宜迟必须马上行动。 想到这里,陈墨转身朝着一楼大厅走去。 在裙房与大厅的连通处有一小块方厅,陈墨停住脚步,这里大约有七八平米的样子,原本应该是这座小楼侧面的一个便门,为了方便进出那几间后建的裙房,便将这个方厅作为二者连通的枢纽了。这里无窗无门,仅靠一盏六寸筒灯照明,与明亮的办公大厅比较起来,陈墨几乎是身在暗处了。 看看前后无人,陈墨停留在暗处,他掏出手机,迅速拨通了“蛙人”小队萧飒的电话。 “抱歉,陈墨,你要的杀手图像还没有搜索到,这要花费一些时间的。” 没等陈墨开口萧飒便主动的说明了情况,这已在陈墨的意料之中了。的确,要在数小时前的卫星图像中找到一个缺乏特征条件的人确实是件很劳神费时的事。由此,陈墨不禁暗暗佩服起尹博来。 “哦,老兄,我有最新的参考条件提供给你,这样会方便一些的。” “哦,好哇!请讲。” 陈墨用准确的字眼简练的将顺风大酒店的位置以及那个杀手和黑衣人的特征包括逃走时间全都告知了萧飒。最后他压低声音说道: “老兄,恐怕我还要再给你添些麻烦。” “说吧!老弟,不必客气。” “我要使用一下你们基地的卫星数据接收系统,就在今晚的午夜前后。” “哦,这个…有点为难。” 萧飒的语气有些犹豫,陈墨的这个要求显然超出了他的承受力。 “事关重大,不便在电话里说。” “当然,能够理解。只是…” “我知道,我让你承担了太多的风险,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不会这样做的。” 陈墨停顿了一下,然后一字一顿的说道: “这关系到我能否尽早的拥有自己的航空母舰,老兄。” “好吧!老弟。就照你说的做吧!” 不必再说二话,战友间的信任,兄弟间的情谊,对国家的忠诚,对航母的渴望,尽在不言之中了。 舒展和林烈守在会议室的门外,随时听候史吏的传唤。隔着密封的大门他们听不到里面的谈话。但是紧张的气氛早已透过门缝感染了门外的这两个人。舒展背对着会议室的大门忧心忡忡地说道: “她自己很难解释得清楚。” “最好她能解释清楚,否则…她就难办了。” 林烈望着走廊的尽头若有所思的应承了一句,继而又寓意深刻的说道: “总有人做了这件事,如果不是她就是另有其人。我们都在其中,谁都脱不了干系。” 舒展轻轻的哼了一声说道: “哼,是啊!一条臭鱼搅腥了整锅汤。” 谈话终止,气氛变得比刚才更加凝重。二人保持着不变的姿势等候着,足显出他们的忍性和耐力。两个六处里最富经验的特工主管服服帖帖的守在“御使大人”的门外,就像是三班衙役一样。 第三章.难防黑手(2) 10.3.2 第五大道20号 19:10 走廊的尽头传来脚步声,打破了这边沉闷的气氛,二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扫去,只见陈墨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中。舒展站在原地没有动,林烈上前两步挡在了陈墨的面前。 年轻人的目光里有股骇人的杀气,就像一支利箭穿过林烈枭隼一般阴郁的眼神,如视无物。陈墨走过林烈时的气势逼人,林烈不得不侧了下身子让他通过。 会议室的两扇对开的复合模压木门紧闭着,陈墨站在门前,看了看大门一侧的舒展,二人的目光相对彼此会意。陈墨平和的问道: “谈得怎样了?何时放人?” 身后的林烈脸色严峻保持沉默,舒展瞟了一眼紧闭的大门也没有回答。陈墨见状不再搭讪,侧身就要推门往里走,舒展连忙伸手阻止了他。 “现在不行,御使吩咐过任何人都不能进去” 陈墨看着舒展诚恳的说道: “时间很紧,我必须和她谈谈。” “大家的时间都很紧,难道,你很特殊吗?” 林烈终于打破了沉默,他表情冷漠的说,语气中带着火药味,陈墨的眉头紧皱,头也不回的说道: “你说对了,我,比较特殊。” “那也不能坏了规矩,这里是六处!” 林烈毫不示弱,就像被踩了尾巴似的狂啸了起来。这个初来乍到的年轻人所表现出来的藐视刺痛了他的虚荣心。六处副主管的地位是他在博士出局之后不久才得到的,而陈墨竟然在他还没将这个宝座捂热之际就像他发起了挑战,这让林烈感觉蒙受了奇耻大辱。 陈墨侧过头去,斜视着恼羞成怒的林烈,脸上挂着讥讽的嘲笑。舒展一见连忙劝阻道: “最好不要这样,大家保持冷静。” 陈墨看也不看舒展一眼,他一字一顿的对林烈说道: “好,我就打破一回规矩给你看。” 说着话,陈墨猛的回身一掌,硬生生的拍在门板上,耳中就听啪!的一声,会议室的两扇门应声而开了。 陈墨大步迈进了会议室,他在椭圆形会议桌的后面看见了端坐在那里的吕律调。二人四目相对,一时激情澎湃,吕律调的眼里噙满了热泪。 林烈气急败坏的追了进来,他二话不说探猿臂疾奔陈墨的后脖颈,眨眼间,手指已如利爪一般紧紧的扣住了陈墨的肩头。陈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吕律调的身上,不曾料到林烈会突然出手,待他察觉时,右肩头已被林烈的五指重重的锁住了。 在吕律调的面前,陈墨的桀骜不驯自然的收敛了许多,他没有立即展开反击,只是头也不回的抖了抖右臂,想要摆脱林烈的束缚,不想,一挣未脱反而给林烈用另一只手抓住了手腕,林烈趁机使出反关节擒拿术,想要制服陈墨。这样一来,陈墨反而使自己陷入了愈加不利的境地。 林烈的鹰爪功在十余年特种兵的磨练中已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一但被他五指扣紧关节,要想挣脱就极其困难,更不要说再被他叼住了手腕。林烈觉得麻木的感觉开始从肩头朝整条手臂蔓延,他知道那是因为给对方封闭了血道所造成的,照此拖延下去,不出一分钟自己就会被对方制服,失去反抗能力。 陈墨的怒火直往上撞,愤怒令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血丝已经布满了眼眶。他想,如果不施狠手,束手遭擒必是早晚的事,既然事已至此,也就不必顾虑许多了,还是用一路破釜沉舟败中取胜的险招吧!尽量不要伤了对方,至于能否做的漂亮,那就看这只衰鸟的造化了。 想到这里,陈墨屈身下蹲,缓解了一下被控右臂的压力,接着身往后倚用背贴紧了林烈,右臂借机发力像只硬弓一样绷紧了大小臂上的肌肉。几乎是在同时,抬右腿猛力下蹬,坚硬的战靴后跟像柄重锤猛的楔在了林烈右脚的大拇指上。耳畔就听得啊…!的一声,林烈的身体剧烈的抖动了一下,接着下意识的想要从陈墨的战靴下抽出右脚,但被陈墨大力踩踏之下,他的脚就像被钉子钉在地面上一样,根本就动担不得。剧痛使得林烈不得不屈膝弓腰,手上立时失去了力道。 就在这一刻,陈墨的右臂突然发力,挣脱了手腕的控制之后,立即抬臂上掏,从背后扣住了林烈的后脖颈,跟着左臂撩起扣住自己的右手腕,瘦高的林烈的脖颈就这样被锁在了陈墨的肩头。这时陈墨才将右脚跟抬起,松开了林烈被重踩之后已无法用力支撑的右脚,上身顺势下弯,腰部发力,一个大力前摔,将林烈像只口袋一样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好啦!够啦!” 一声尖厉的喊叫从史吏的口中发出,歇斯底里犹如鸡鸣,仿佛陈墨摔下的不是林烈而是史吏一样。陈墨直起腰,活动了一下酸胀的右臂没有说话。 “像什么话嘛!你们还是总参的高级特工嘛!真到了临敌上阵的时候再表演你们的超级功夫吧!现在,你们都给我,出去。” 史吏的恼怒是真实的,他的铁腕也是出了名的。但是,陈墨的怒火并没有因此而被压抑,如果不是顾及到吕律调在场,他很可能会飞身跃上会议桌,揪住史吏的脖领子跟他掰扯清楚今天的事。但他没有那么做,在他的脑海里始终都记着博士说过的话,要照看好吕律调,要想方设法完成今天夜里的情资接收任务。 陈墨理也没理从地上爬起来的林烈便转身朝会议室外走去了,林烈也尴尬的随他一起出了门。其实,他摔得并不重,只是陈墨那一脚跺下时的杀伤力够猛,所以,他不得不一瘸一拐的走出了门。舒展不露声色的将两扇房门关闭,重新站立在门侧,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吕律调平静地出现在门口,她的手铐已经被取下,后面紧跟着的是一脸怒气的史吏。 “舒展,带她去禁闭室,有些问题她还没写清楚,不要打扰她。” 史吏说着,伸出两指再握紧拳头,肘部有力的向下一砸,示意舒展要在门外增加警卫。舒展点头,他的左手同时已经搭在了吕律调的臂弯上。 “林烈暂时接替技术部门的主管工作,要保证设备随时处于工作状态,我们的行动马上就要开始了。” 林烈惜字如金的点点头,他越过已经转身停在半路的陈墨,径直朝着楼下走去。 “陈墨留下,我们聊聊。” 吕律调在舒展的监护下紧随在林烈的身后朝楼上走去,在经过陈墨时她的目光低垂,彼此间没有交流。转眼间走廊里就只剩下了史吏和陈墨两个人,没等陈墨开口史吏抢先对他说道: “我不在意你刚才的举动,若是你能把多余的精力放在缉拿杀手的事上我会很欣慰。” 史吏很官僚的安抚着陈墨,既给对方圆回了面子,同时也施加了自己的威严。一切都做得恰当周全又不露痕迹。陈墨的怒火已经消了很多,但仍有未了心愿还没有说出口。于是,他看了眼史吏刚想开口,却被史吏抢先把话拦下了。 “有话进屋说吧,我正想听听你追踪杀手的情况呢。” 说完,史吏转身就往自己的办公室走,但陈墨已等不及听他继续东拉西扯的打官腔,于是,站在原地大声的说道: “你们对吕律调的怀疑毫无根据,她不会犯那么低级的错误,她做这行已经很久了,她没理由当众要毒害荀循。” “没人怀疑她就是下毒者。” 史吏回过身来压低利声音说道,他的回答出乎陈墨所料,他满腹狐疑的盯着史吏追问道: “那干嘛还要拘禁她。” “动动脑筋想一想,众目睽睽之下都会被投毒,那么,在这幢小楼里,哪个地方才算是最安全的呢?我是想保护她。” “保护!在禁闭室里?” 对史吏的解释,陈墨似乎无法充分理解。他想,这是六处的本部,我们的基地啊!保护我们自己的人要关进禁闭室吗? “对!她掌握着情资接收行动的全部技术环节,再有二个小时,就该由她唱主角了,在此之前我不想在她身上发生任何不幸。” 原来这样!陈墨半信半疑的看着史吏。史吏点点头接着说道: “好吧!现在让我们谈谈那个杀手的事吧!” 说完,史吏头也不回的朝办公室走去,陈墨只好紧随其后,他边走边想,此人言行飘忽,喜怒无常,或许真能成其大事!我要助他一臂之力才好。就在这时,突然从楼下传来一声枪响。 “砰!” 突然爆起的枪声令两人同时一惊,陈墨立即分辨出那是格洛克特有的枪声。他的第一反应是吕律调会不会出事?现在可不能失去她呀!史吏说的没错,这关系到下一步的行动,只有她掌握着情资接收的技术方式。 此时,楼下传来嘈杂的人声和凌乱的脚步声,隐约能听到舒展的大声命令和短突拉动枪机子弹上膛的声音。 陈墨没等史吏发话,人已到了楼梯口,他的黑色陆战靴像一阵风无声的掠过地面,伯莱塔px4乌黑的枪身在紧握着的双手间隐隐露出寒光。 第三章.难防黑手(3) 10.3.3 第五大道20号 19:20 陈墨冲到楼下来的时候,就见大厅里的文职人员已被远远的隔离开来,人们的目光全都投向了医务室所在的裙房,他当即预感到是荀循又出了事。心里想,真是个多事的女人,为何她就不能让人省省心呢?也不知当初秦雅是怎么把她调教出来的,该不是天天都有“惊喜”发生吧! 陈墨想着,脚下一刻不停的朝着医务室的方向走去,远远的看见那里已有荷枪实弹的特工们守卫着,还有几个人正把一辆病床车推出裙房的出口,隐约看见医务室的孔医生高举着输液瓶紧随在病床旁。陈墨暗说不好,莫不是荀循又遭人毒手了?等他一路小跑的来到裙房时,他从每个人的脸上看到的都是一副紧张的神情,心下里说,恐无好事! 果然,等陈墨挤到荀循的病房门口时,他隔着玻璃朝里一看,只见病房里面早已空无一人,不由的心往下一沉,心想,刚才医生推走的那人一定就是荀循了。他马上又联想到了荆轩,暗自庆幸,只要航母专家平安无事就好! 他连忙回过头来再看隔壁的病房时,这才注意到,他一直担心的“惊喜”是发生在荆轩的病房里的。原来,那四五名荷枪的保卫部的特工都是盯着这间病房的。陈墨赶忙穿过特工组成的人墙,走进了荆轩的病房。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正站在病房中央的舒展,只见他的眉头紧锁,表情凝重。接着,他便闻到了一股呛人的血腥味道和子弹出膛后留下的淡淡的火药气味。 陈墨连忙朝病房的四下里望去,只见荀循仰面躺倒在病床旁的地板上,格洛克还在她的双手间冒着青烟,单拐已被丢得很远。门口边上,保卫部负责病房警卫的特工袁勇跌坐在门边的墙角上,显然他死在了荀循的枪下,子弹近距离的击中了他的头部,飞溅的鲜血污染了医务室洁白的墙壁,原本整洁笔挺的西装因沾满了血污而变得异常恶心,一支警用手枪跌落在他的两腿之间。 “伤到没有?” 顾不得其他,陈墨俯下身凑近荀循问道。 “我没事!” 荀循仍旧有些惊魂未定。陈墨搀扶着她坐起来,这才转身向站在屋子中间的舒展问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应该问她才对。” 舒展的脸上现出怪异的表情,语气中也含有嘲讽的味道。这让陈墨意识到了自己的鲁莽,于是他把探寻的目光投向了荀循。 “到底是怎么回事?” “刚才,我在隔壁听到这边的动静不对,担心教授有事,于是我就到这边来看一下,推开房门的时候就看见这家伙正和教授撕扯在一起。” 荀循边说边收起了枪,说到袁勇时,她用下颌点了点被他击毙的特工尸体。 “我命令他举起双手站到门边,没想到他竟然出枪,我只好先动手了。” 荀循有些激动,呼吸变得急促,毕竟她刚经历了枪击不久,还伤了脚踝,又被下毒的饮料麻痹过,所以身体羸弱精神疲惫。陈墨搀扶着她坐下,再次转向舒展问道: “教授怎样了?” “输液管中被人注入了药物,人已经昏迷,正在去医院的路上” 舒展回答的同时,目光却在荆轩的病床与荀循倒地的位置以及袁勇的尸体之间来回丈量着。 陈墨捡起荀循的单拐交到她的手里,继续向舒展追问道: “有没加派人手?” 他本想说的是,在这里,就在我们的眼皮底下,荆轩的生命都受到如此大的威胁,更何况是在外边呢?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林烈已经亲自派人沿途护送了。” “可路途危险啊!你应该亲自护送才对。” “这已由不得我了。” 舒展幽幽的说道,似乎他已察觉出了某些不祥之兆。 “你说的很对。” 这时,一个冰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陈墨寻声望去,只见林烈突然出现在了舒展的身后,不知何时房门外已全部换成了原属林烈外勤部的特工。陈墨见状不由得心生一股厌恶之情。 林烈走到舒展面前,表情冷酷的宣读了史吏的命令。 “鉴于保卫部特工袁勇涉嫌谋杀军工专家,御使命令暂时由我接管基地保卫工作。舒展专职查清袁勇涉嫌谋杀一事,此令,即刻生效。” 与陈墨的震惊形成鲜明对照的是舒展和荀循的平静,他们似乎早有预感,所以当一切来临时反倒表现的波澜不惊。舒展意味深长的瞥了荀循一眼,默默的转身离开了病房。 好凶险的地方!陈墨心中暗忖,好端端的一个六处,而今再看,秦雅遇刺身亡,尹博被逼出局,自己被排挤到外勤,吕律调被诬身陷囹圄,现在又轮到舒展被贬罢权。现在的六处,大小部门已经全部集中在了林烈的手上,距离情资接收的时间已经不到二个小时了,这种状况如何能够完成任务!必须尽早摆脱这些困扰。陈墨明白现在的六处好比一潭泥沼,如不尽早脱身将会愈陷愈深。 看着林烈指挥手下开始清理现场,陈墨搀扶着荀循回到了她自己的病房。安慰了她几句之后便转身出了病房朝大厅走去。此时的特工们比起刚才要安定了许多,文职人员也都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大厅里渐渐的恢复了正常的秩序。陈墨左右查看都找不到舒展的身影,于是,他迈步朝大厅门口走去。 来到院中,已经由林烈接管的安保部门正在加强对前门的警戒,四名携带短突的武装特工站在院子中央,天色已晚,夜色遮盖了他们藏在腋下的武器。陈墨心想,如此安排,想要进出小院可就变的困难了。 陈墨凑到院门口朝街上望了望,只见一辆suv停在了门外,两名便衣特工坐在车里警戒着外围的情况。陈墨暗想,这俩个家伙倒是有点碍事,还是提前准备充分些的好,免得到时尴尬,毕竟,他们现在是林烈的部下了。 陈墨回过身跟一名稍高级别的特工打过招呼,便钻进了了自己的陆地巡洋舰,他发动了车子。特工替他打开大门,他将车子移到院外,停在了那辆suv的前面。 这时,一个理着分头的中年特工钻出suv,主动向坐在车里的陈墨汇报了外围的警戒情况。他对这位年轻的少校心存一份敬意。 “一切正常,小院周围的街道出口都有我们的人暗中把守。” “辛苦。” 陈墨客套了一句转而抬头看着云层渐厚的天空,心想,这样一来可就麻烦大了,必须尽早扫清出走的路线才行啊。他回身对着分头特工半是建议半是命令的说道: “你看,又要下雨了,离午夜还早着呢,不如把外围的人暂时撤了吧,过早的消耗了大家的精力,等到了节骨眼儿上都没了精神可不行,而且太多的人守在外面会引起周围居民恐慌的,影响也不好,这是我们自己的地盘,敌人还能折腾到哪去?” “好的,我这就去通知他们撤回来,午夜行动前再重新部署。这门口嘛…还是我盯着。” 陈墨赞许的点点头没再说话,心想,要留就留吧。反正我要想走,是谁也拦不住的。 心里想着,陈墨下了车重新回到院中,他将自己的陆地巡洋舰留在了院门外,车门没锁,钥匙留在了打火孔里。看着外围的特工陆续撤了回来,他感觉轻松了许多,于是想道,现在通往外部街道的道路可算是畅通无阻了。 第四章.雾锁暗翼(1) 10.4.1 t市的临港公路 19:30 深色的捷达轿车缓缓的停在了临港快速公路的狭窄路肩上,熄灭了大灯以后,除了引擎轻微的怠速声之外,整个车子都融入到了黑夜之中。远处深水码头的建设工地上灯火闪烁,隐隐照亮了海天一色的夜空。 仪表盘的微弱灯光映照下勉强可以分辨出驾驶室里的一男一女,密闭的车厢内冷暖适中,方向盘后的胖男士从绷得胀鼓鼓的西装口袋里取出一盒香烟,轻轻弹出一支递到身边女孩的面前,女孩低下头用薄薄的嘴唇接住。 “玩儿得开心吗?” 胖男士的声音柔软,难以想象那声音是从他肥厚的胸腔里发出来的。 “嗯-哼!”,女孩叼着香烟有些轻浮的回应着。 胖男士并不急于点燃香烟,他魔术师般娴熟的在四个手指间翻转着镀金的打火机,语速缓慢的问道: “现在说说托你打听的事吧?” “又是生意上的事啊,这时候还提这事,真扫兴!”女孩有些悻悻的, 胖男士停下手中的动作,对女孩认真地说: “我的公司很需要挖到一个给滨海船厂做配套服务的业务员,你知道他们掌握的业务量很大”, 也许是叼得太久的缘故,女孩似乎感觉有些累,她做作的竖起两指夹起了香烟。 “要是我帮了你,你又怎样谢我呢?” “噢!那简单,分成喽,十个点的提成怎样?” 胖男士的表情严肃,丑脸上现出一副很有诚信的样子,女孩忍不住给逗乐了。 “嘻嘻!瞧你还蛮认真的,除了那家船厂别的公司不行啊!” “是啊,别的不行!”胖男士回答的坚决,似乎又象是在说给自己听。 “哦!那可就难了。”女孩故意卖弄的说。 “你们是园区里的顶级酒店,常有出差的业务员住宿,这对你不是件难事吧?”, “就算不难又怎样?再说,我干吗帮你呀?” “眼前放着150平米的公寓也不想帮我吗?” 胖男士说着,他的手中忽然多出了一串亮闪闪的钥匙。 “哇!”女孩惊叫起来,她一把将钥匙抢在手中。 “讨厌呐,怎不早说?你这个坏蛋!” 波…!胖男士的脸上给重重的吻了一下。 “就知道你不会亏了我嘛!你说过的事我怎么能不上心呢?” 没等胖男士搭腔,女孩便从腋下的皮包中取出一张名片,两指掐着在胖男士的面前甩了甩。 “这是我的一个朋友,姓崔,在dhl做快递业务的,经常进出滨海船厂,详细的情况你问他吧。” “还是国际品牌的快递公司呢,你男朋友吧,是不是很了解你呀?” 看着名片胖男士随口问着。 “也不是很熟,就在一起吃过几次饭,唱唱歌啥的,你别想歪了。” 女孩急赤白脸的解释着。 “随便问问,何必当真。” 他收好了名片,接着询问道: “滨海船厂的快递业务量很大吗?” “应该不小,他差不多每天都会送一趟,要不也会去看看有没有发出的快件。” 男士明显变得有些兴奋,但他佯作吃醋的调侃道: “是啊,你怎么了解这么清楚呀?是不是他每晚都来约会你呀!” “瞧你!他都是早上来,差不多十点左右,完事就赶回市里啦!” 女孩显得有些不高兴了,她给胖男人没完没了的追问弄得有些心烦。 “好心告诉你还疑神疑鬼的,就他那穷了吧叽的我能看上他?你们男人是不是都那么小心眼儿啊!” 胖男士没做回答,他略作沉吟,然后优雅的一笑,手中zip的金属盖子响亮地弹开,橘黄色的火苗照亮了女孩略显瘦肖的长脸,她贪婪的点燃了香烟,烟雾随即在车厢内蔓延开来。 胖男士抬手看了一眼腕上的金表,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 “哦,好吧,带你去看看新公寓,我们也可以好好享受一下呀。” “噢!太high了!” 女孩深深吸了一口烟,然后兴奋得有些夸张地叫出声来。 胖男士揿下天窗的按键,烟雾立刻象是挣脱了牢笼的困兽旋转着逃出窗外, “哦!天气不错。” 胖男士没有松开手刹挂档起步,而是嘟囔着扯下自己的领带,慢慢松开紧扣着的衣领,然后仔细地将那条深红色的丝织领带结成一个大大的套子。 此时,坐在胖男士旁边的女孩似乎是在刹那间就沉沉睡去的,她的牙齿还死死咬着的香烟依旧燃烧着,一缕涎水顺着嘴角淌下,浸湿了纯棉t恤的衣领。 胖男士平静的取下她叼在嘴上的香烟,然后抬手弹出窗外。 女孩大脑的部分神经系统已经麻痹,全身肌肉失去控制,呼吸仅靠鼻腔维持着。 这是浸含在过滤烟嘴里的药物与通过的香烟混合后产生的麻醉作用,最长可以维持两分钟,中毒的人醒来之后的感觉就好像是刚刚打了一个盹儿一样,毫无察觉。 但是她却永远也不会醒过来了,深红色的领带刚好套在了女孩的后脑和鼻孔上,略微拉紧一下冷待的活动扣结,女孩的鼻孔便被死死的封住了。 胖男士从后座的皮包里取出一架高倍数的红外望远镜,调整好焦距之后朝着远处的正在建设中的深水码头上看了看,心说,他们的速度好块啊!看起来首艘航母的码头基地就要建好了。 望远镜朝码头工地的偏北方向稍稍移动了一点,隐约可以看见灯光泛照中高大的龙门吊矗立在夜空中,承接首艘航母船体组装工程的滨海船厂正在彻夜忙碌着。胖男士想,照这样的进度,不出两年,他们的第一支航母编队就能成军了。现在摧毁它,正是时候。 胖男士取出iphone商务手机,轻触屏幕连同了网络。接着,连续敲开了几个网页,在一屏微博上键入了几行小字。 鸡妈妈快孵小鸡了,给小鸡睡觉的窝也快搭好了,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天气,一场突如其来的冰雹会让一切努力都泡汤的。 接下来就是一长串谁也看不懂的符号和数字,好像乱码一样。 初夜,中国北方的t市,尚未全线贯通的临港快速路上不再有车辆驶过,身穿黑色t恤、浅蓝色牛仔短裤和白色运动鞋的女孩僵硬的倚靠在公路隔离带的水泥基座上,冰冷的双手搭在胸前的拼色双肩背包上。嘴角、衣领和手指都被仔细的清洗过了,丝毫也没有留下诸如唾液和香烟的痕迹。 第二天的凌晨,一辆满载民工的过路卡车发现了路边身体已经僵硬的新技术产业园区花园酒店的前台女服务员,尸检表明她死于重度心力衰竭。 第四章.雾锁暗翼(2) 10.4.2 关岛 安德森空军基地 19:40 肯.肖特和比尔.海特曼大步的走在幽深的地下通道中,最新型的连体飞行服让他们看去显得上身略长了一些,投在地上的身影也变得有些怪异,就像漫画书中勾勒出的外星人的模样。比尔侧过脸来望了眼自己的长机,忍不住兴奋的问道: “肯,这次的踹门行动真的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吗?” 肯.肖特默默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依旧目视着前方大步的走着。比尔.海特曼一脸黑黑的皮肤隐在昏暗里,套在他身上的飞行服就像是幽灵一样的跟随着肯.肖特一起前行。比尔看出了长机的担心,于是宽慰的说道: “仅仅是踹下门而已,目标参数都很齐全,丢下蛋蛋之后我们就走,没什么好担心的。” 肯.肖特没有作声,他对僚机的一身轻松的看法不敢苟同,但也不好说什么,因为战前的士气很重要,比尔能有如此高的战斗热情的确是件难得的好事情,但是,我们要去踹的是寻常人家的门吗?肯在心里说,别锛了脚才好! 肯.肖特的父亲是著名的战斗机飞行员,他在朝鲜战斗中与中国人交过手,肯有幸从父亲那里得到了一些同中国飞行员进行空战的体会。 “他们都很鲁莽,孩子,就像是没有驾照的孩子驾驶着野马轿车在大街上横冲直撞,有好几次我几乎被击落,但不是被航炮打中,而是险些被他们撞上。” 很多年后,当老肖特对年轻的飞行员肯描述他最难忘的空战经历时,还显得心有余悸。 “他们总是死死的咬住你,并且加大油门直冲倒你的近前,差一点就会吻上你的屁股了才开火,因为这样他们才能瞄得准,他们不想浪费了米格机上有限的弹药,却全然不顾自己是不是同时也被我们的鬼怪式咬住。真是一群疯子!” 作为优秀的年轻飞行员,肯.肖特继承了他父亲的飞行才华,同时也附带着老飞行员的心理阴影,这在平时是显现不出来的。当他一从“猛禽”中队的罗杰.斯隆上校那里听说自己将被选派前往中国执行秘密任务的时候,这种阴影便开始从心底的某个角落里慢慢的爬了出来,经过这十几个小时的发展已经成为笼罩在他心头的一片乌云,让他感觉沉重不已。 要不要跟长官说,请求他更改人选呢?肯有一度曾经这样想过,但还没等这想法成形便被他否决掉了。因为,那样一来他在空军中的前程便会变得一片渺茫。当然,临阵胆怯并不可耻,很多在平时表现很好的士兵甚至是军官都会在初上战场时表现得极其恐惧,但上过一次战场之后就完全不同了,有些当初胆小的人甚至成为了战斗英雄。 肯不会为自己去开口请求逃避这次任务的,除非自己的搭档有这样的想法,替别人去请求放弃执行任务还是有一些高尚情操的。然而,那个比尔.海特曼却表现得出奇的兴奋,甚至有些求战心切,这让肯连最后的希望都破灭了。 此外,肯还在心里牵挂着自己的新婚妻子,刚刚开始了六个月的甜蜜生活可能会因为这样的一次冒险行动而永远的画上句号。那些漂亮的女孩子们认为每一个飞行员都像是《壮志凌云》里面汤姆.克鲁斯那样的潇洒和性感,却很少有人真正体会到麦克.莱恩扮演的那个飞行员寡妇妻子所承受的不幸。希望自己永远都有汤姆.克鲁斯带给角色的幸运,而不是他的那个倒霉助手的霉运。想到这里,肯侧过脸来看了眼兴高采烈的比尔.黑特曼。没想到的是,此刻,那个黑人小伙子正呲着一口白牙冲他笑呢! 战斗值班室里一片肃穆,紧张的气氛令地下六十米深的坚固建筑里空气稀薄。指挥台上的通讯、雷达显示屏发出的炫蓝色的光,给现场的每个人的脸上都抹上了一层诡异的色彩。肯和比尔在一排排簇动的人影中间搜寻了半天,才在一面硕大的卫星影像屏前找到了自己的长官。 罗杰.斯隆上校已经有将近二十个小时没有休息了,自从接到参联会下发的作战命令以来,他一直都在电子屏幕前仔细的查看最新的卫星侦察图像。在刚刚从中情局发来的偷袭目标的精确坐标数据之后,他以最快的速度拟定了行动计划和目标方案。依照情报中的数据,由gps定位系统导引的精确制导导弹会像梅花针钉蚊子一样,将中国新建船厂中的航母船坞从地图上抹去。 斯隆上校回过身来,看见了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位英武的“猛禽”飞行员,虽然看不清他们的脸,但能够想象得出他们的脸上一顶洋溢着壮怀激烈的豪情。一时慨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一刻他似有将军虽勇但廉颇老矣的怅然之感。 时间紧迫无暇矫情,罗杰.斯隆上校将两份作战计划的电子文本递交给了肯.肖特和比尔.海特曼。 “攻击目标的坐标数据都已编排进了飞机导航和火控瞄准程序,你们要做的就是快进快出,需要说明的是,这是一次秘密行动,没有任何一支航母战斗群在附近海域提供后援,你们只能依靠自己。” 罗杰.斯隆上校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看了看两位飞行员的反应。肯.肖特上尉沉稳的站在那里,没有特殊的反应。倒是比尔.海特曼上尉抑制不住兴奋的垫了垫脚跟,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f-22自成军以来还从未参加实战,今天首战当是你们的殊荣,f-22再先进也只是件没有灵魂的武器,只有与你们融合成为一体,它才能够成为真正的猛禽。先生们,为了猛禽中队的荣誉,请奋力一战吧!祝你们好运。” 两架深灰色涂装的f-22隐形战斗机缓缓驶出机库,全封闭的机身上光溜溜的,既看不到加满了航空燃油的保型油箱,也看不见弹仓里密排的空空格斗弹和精确制导炸弹。但是,无论是谁都清楚这一点,这是一件令人生畏的武器,它可以超过二马赫的速度巡航飞行上万公里,却在雷达显示屏上不留痕迹。它可以在超过一千公里的距离外发现目标并发射导弹摧毁它,而不暴露自己的踪迹。自它问世以来吸引了全世界空军的眼球,北约盟友甚至比自己的空军都更渴望得到它,但迄今为止,它只在海外部署了一个中队的兵力,“猛禽”的眼睛始终盯着的猎物只有一个,那就是中国。现在,“猛禽”的利爪已经张开,即将扑向它的第一个猎物,中国大陆北方的滨海城市,中国第一艘航母的摇篮,滨海造船厂。 两辆海军涂装的悍马分别在两架“猛禽”前停了下来,肯.肖特上尉跳下车来,回头看了眼从另一辆车上下来的比尔.海特曼上尉,朝他握紧了拳头。比尔露出他的满口白牙无声的笑了笑,然后,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肯.肖特上尉接过机械师递过来的超视距瞄准头盔夹在腋下,然后顺着扶梯爬上了飞机的机翼,工艺精良用材考究的玻璃座舱里规整而舒适,就像一间迷你吧一样。钻进座舱带好头盔扣紧飞行座椅之后,机械师闭合了座舱盖。耳机里传来指挥中心的风向风速报告,肯将战斗计划电子文件插入指令端口,随后设定了起飞程序和通讯频道。 机械师朝肯做了个准备就绪的手势,然后带领全体机组人员列队敬礼,肯抬起右手用两指轻轻触碰了一下头盔上的透明面罩,然后揿动了点火装置。f-22开始慢慢滑向跑道上的起飞位置。比尔也紧随其后,来到了另一条跑道上,相距四米停了下来。 耳麦中传来罗杰.斯隆上校的声音,命令简短而清晰,肯觉得自己像是填进弩槽内的一支箭,已经不得不发了。他朝身侧的另一架“猛禽”看了一眼,只见比尔正朝他竖起了拇指,于是,他也朝对方竖起了自己的拇指。 引擎轰鸣,四道橘红色的尾焰划破夜空,两架“猛禽”拔地而起,以大迎角短距起飞,眨眼间便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第四章.雾锁暗翼(3) 10.4.3 第五大道20号 19:50 在小楼一层大厅通往医务室裙房的方形小过厅外有一把单人的中式木椅,椅子很旧,应该是民国初期甚至更早一些的产品了,漆色几乎完全褪掉,表面上现出木质原有的纹路和磨砺掉漆面后的本色,人们推断说,这有可能是小楼旧时主人留下的,原本应该有一对一模一样的两把椅子,分别摆放在一只长条案的两侧,被主人用来待客用的,只可惜已无处去寻那另外的一把了。 它是小楼里唯一一件具有中国风格的物件儿,想必当年的小楼里必是满屋的中式家具吧!而今却再难见到那样的场景了,中国式的传统居家方式正从人们的生活中一点一点的消逝掉,这让那些留恋自己年轻时光的老人们惋惜不已。 所以,虽然它看上去与西洋式建筑的装潢风格完全不搭界,但尹博还是爱惜它年代历久,外表沧桑却品相完好,一直也舍不得丢掉它。于是,就把它放在了这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没想到它却成为了六处里利用率最高的一把椅子。几乎每个人都坐过它,凡是忙累了想要小憩一下的,或是借故想偷着抽支烟的,都会凑到这里来,一个坐着其余站着围在一起,既不招嫌,又不惹眼,刚好是人们工作间隙里休憩的好去处。 舒展翘着二郎腿坐在这里已经有一会儿了,一支白嘴儿的登喜路没吸上几口就已经燃得快剩下烟蒂了。他平时很少吸烟,但也不是完全不吸,视情况而定,有需要时也会点上一支,现在便是这样的时候。其实也是迫不得已,纵观六处舒展已经找不到一处可以容身的位置了,只有这张椅子可以让他静下来思考片刻。所以,与其说是想要吸烟,不如说是为了这把椅子。 突如其来的一场变故,让他刚刚接管的保卫部门里面出了个内鬼,并且,还被荀循击毙在了他欲施杀手的现场。袁勇,那个胖乎乎一脸稚嫩的小伙子,怎么会是隐藏在六处里的内鬼呢?难道,敌人有能力渗透到了这么隐秘的部门里,甚至都能瓦解基层特工对国家的忠诚吗?舒展的心里一阵难过。禁不住暗自叹道,唉,这样一来,恐怕真如那位御使所言,博士,你真的很失败啊! 在黑影儿里独自坐了一会儿,舒展开时觉得有些困顿。他想自己是被廊檐上滴下的水滴催眠了,那一下一下溅落的水花已经在画砖上砸出了一排浅浅的小坑,伴随着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很像是钟表的秒针跳动的声音。他忽然心生寂寥,感叹时间真的过得好快啊!转眼已是四十往上的年纪,想想自己飘零海外也有二十年了,就像一只离家远游的孤雁一样,日日盼望着有一天能够重回祖国的怀抱。而今,这一夙愿终的以偿,却又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切不是自己想要的。 他感觉自从来到六处以后,自己的反应莫名的变得有些迟钝了。蛛丝马迹频现却触动不到本来敏感的神经,就连杀戮不断的险情自己竟也疏于警醒。他不禁问自己,是时差难调?还是水土不服?舒展嘴角现出一丝苦笑。心说笑话,都二十几年了,飞过多少回大洋远途,什么时候因为时差影响过自己的判断!又跑过多少个寒热地带,何时有过环境不适造成的迟钝!舒展轻轻的吸了一口烟,看着淡淡的烟雾很快在眼前飘散开去,但心头却依然浮动着疑团。 “蓝海之心”小组,一个如此重要的团队,成员却屡屡遭到追杀。总参六处本部,谍战的指挥心脏,基地内部疑案频发。这种状况如果发生在境外,不用多只要一次就足以毁掉整个组织,那可是巨大损失啊!没人能够担得起这个责任的。可是,在国内、在六处、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失误却屡屡发生,而自己却还是一点灵感都没有,这难道不奇怪吗? 舒展很吸了最后一口,然后把烟蒂掐灭在护墙板上的一只大号烟灰缸里。此时,楼上楼下院里院外一片宁静,没有了烟头的火花,独坐在阴影里的舒展感觉自己像个深夜游荡的幽灵。哦!真的好平静啊!舒展想,或许是国内的环境造成的退化吧?这里太平日久,感觉不到危险迫近,甚至看不到已经逼到眼前的敌人。 舒展又苦笑了一下,他自嘲的想,强调客观因素是逃避自我检查的最简单的方法,难道,自身就没有问题吗?你的警惕性到哪儿去了呢?苦闷至此,舒展终于揭掉了自己一直羞于摘下的面具,开始检讨起在过去十几个小时里自己的表现了。 从凌晨开始,秦雅遇刺之后,屡屡出现的被动已经暴露出了组织被敌人渗透的迹象,可自己的反应呢?在等,对吗?如果是在境外,你会这样等下去吗? 是反应迟钝的问题吗?不,自己并不麻痹。是不熟悉案情的复杂性吗?不,自己早就察觉出了问题所在,是环境生疏缺少支援和配合吗?不,自己从来都是单枪匹马从不依赖别人。那么,这说明了什么问题呢? 态度!说明了你的态度不够端正!舒展铁面无私的戳到了自己的痛处,他毫不留情的质问自己: 你从境外回来,离开了紧张凶险的环境回到了国内,你想有一段平静松弛的日子,所以,你认为这里不是你的战场,也没把自己作为战场的主角,你身在其中却不把它当成是你的战斗,你认为自己只是个旁观者,是个回国度假的大侦探。什么针孔摄像机,什么影子杀手,你有没有认真的分析过?六处的问题留给尹博陈墨去处理吧!他们才是这儿的主人。这是你的真实想法吧!哦,天呐!怎么会是这样?如果“大师”知道了你在国内的表现,他会怎么想?他会不留情面的告诉你,你很清高,很自大!你连做六处主管都不感兴趣,所以当尹博告知你,他的推荐没被采纳的时候你根本就无动于衷。你看不上这里,看不上六处,甚至看不上国内的反间斗争! 舒展默默的坐在角落里,感到脸上微微有些发烧。自我批驳能够让头脑清醒,但同时却难保持内心的平静。舒展觉出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于是重又点燃了一支烟,意欲从激烈的自我批驳当中总结出一个更加理性的结论出来,那将是他接下来要自我调整的主要方向了。 长年孤身在境外从事特情工作的舒展,没有与战友研讨交流的条件,凡事都必须依靠自己的分析判断进而得到解决,所以他养成了自我剖析自我调整的习惯,而这一切都是在平静的外表下进行的,有时是在万米高空的飞机上,有时是熙来攘往的地铁站里。一个看似志得意满,举止儒雅有度的绅士,其实内心里常常是暗流涌动,五味杂陈的。 舒展轻轻吐出一道烟雾,看着它在眼前散开,眯缝起双眼观察它消散的特征。无论烟雾浓淡,总有一缕在最后消散,那便是疑团的根。 他想,如果袁勇果真是敌人渗透到六处的内鬼,那么,他也是最先消散的那团烟。联想到秦雅猎情计划的被泄露,偷装她寓所墙壁上的针孔摄像被拆掉的痕迹,荀循住所的被监视,荆轩行踪的被跟踪,以及吕律调身世的被利用,种种迹象都说明了一点,在六处,必然还隐藏着一个甚至几个更为险恶的敌人,他们的目的就是要千方百计的破坏今夜航母情资的接受行动,而在此之前,必定还会有更大的破坏活动… 轰! 就在舒展刚刚开始将自己的思路调整到具体的行动方略上的时候,突然从一楼大厅的入口处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大楼里一片漆黑。 一枚预先放置的小型电磁脉冲炸弹突然炸响,位于第五大道20号的六处本部的照明、监控和通讯系统立时全部瘫痪。 第一章.残月遭劫(1) 11.1.1 第五大道20号 20:00 爆炸发生的时候,一袭黑衣的林烈正灯杆般的站立在街角,眼望着街口外面的大路,神色略显紧张。头顶上方一盏古朴的街灯闪着昏黄的光,将他的身影压缩成了一小团模糊的黑影踩在脚下,极其准确的衬托出他此时惴惴不安又跃跃欲试的心情。幽静的第五大道上黑影憧憧,潮湿的水汽凝聚不散,空气里飘散着一股股臭氧的怪味儿,周围弥漫着福祸不定的鬼魅气息。 他是用平静的目光送走那辆依维柯的,当他看着渐行渐远的车影消失在雨夜之中时,心里却在想,死马权当活马医吧!无论路途有多凶险,他也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了。这是他成为六处的副主管以来独立作出的第一个决定。为此,他既感到激动又感到紧张。他为自己手里终于有了可以按照自己意志行事的权利而激动,又生怕一招棋错招致满盘皆输而紧张。自从把自己绑在了史吏驾驶的这辆战车上之后,林烈已经没有多少余地可以选择了。 的确,多灾多难的荆轩被抬上车的时候已经神志不清了,如果送医及时的话应该还会有救,按照荀循的说法,那个内鬼袁勇不知在荆轩的输液器中注射了什么药物,而六处医务室的技术条件根本无法应付这样的莫名症状,所以,及时送往最近的医院才是正确的选择。 估计此时他们应该已经接近医院了吧!顶多半个多小时的路程为何走了这么久?不会是又有什么不测发生吧!可是已经增派了一倍的警力护送啊,杀手最多也就一二个人而已,难道他们有胆袭击一个小队的特工?又是杞人忧天吧!可是,怎么还没有接到他们的电话呢?林烈心神不定的想着,拿不准此刻荆轩的病情安危,于是,他忍不住走出院门,一路张望的来到了街口,期待着报告平安的电话能早一刻到来。 此次护送荆轩的特工和车辆都是由林烈亲自挑选的。一辆帕拉丁越野车先行开道,车上有四名武装特工,全部配备零三式短突,战力相当于武警反恐分队的一个加强班,有他们沿途保护依维柯,可保一路无忧。依维柯小型客车上由一老带一新两名特工,他们全都坐在驾驶室里,而把后面的车厢座位拆掉,腾出空间刚好可以放下一架担架车。医务室的孔医生一路都会守护在荆轩的身旁。 总共八个人两辆车和一段只有三十分钟的车程,照理说也不是什么艰巨的任务,本不该兴师动众劳心伤神的,但是,荆轩不是一般的病人,此一刻更是非比寻常。猎情成败就在今夜,而航母成军全在荆轩,所以此刻,无论是谁也绝对轻松不起来的。时间一秒一秒的流逝,林烈的忧虑也跟着一分一分的加重,他不有自主的担心起荆轩的安危来了。 再过二小时,一个极隐蔽极重大的情资接收行动就要开始,围绕着这一行动所展开的猎杀破坏活动已在昨日午夜时间就已开始,迄今为止从未停止,且有愈演愈烈之势,足已见得这一行动的重要和特战的残酷了。 林烈禁不住想,到了明天荆轩就是航母计划中最重要的人了,航母资讯一旦被接收,舰载机弹射器的技术瓶颈就会被攻克,蓄势待发的航母造舰计划当即便会转入实施阶段,不用两年,首支航母舰队便可成军,一个蓝色海军的时代即将开始!东海,南海,西沙,南沙的军事态势将会发生重大的变化,而中国漫长的海上石油补给线也将得到更为有力的保护,如此意义重大的一个晚上,如此重任在肩的一个人,他,不会出什么事吧! 想到这里林烈冷峻的唇角绷得更紧了,两抹黑须微微下坠,仿佛他此刻的心情一样异常的沉重。他轻叹了一口气,在心里安慰自己道,既然袁勇这个内鬼已被除掉,那么,就应该不会有人将荆轩的行踪透露出去,如此,杞人忧天的事还是留给别人去想吧! 乌云密布的夜空里滚过几声闷雷,短暂的闪电隐隐的照亮了林烈阴郁的脸,冷漠的双眼在浓眉之下陷得更深了。就在这时,身后小院内的一道闪电将林烈推出去好远,跟着一声轰响,那枚电磁脉冲炸弹就在小院的角落里爆炸了。 林烈在从地上爬起来的同时他的心已经凉了,闪光不仅掀翻了他本人,也令他的全部假设统统破灭了。林烈不无遗憾的承认,内鬼不是袁勇,或者不仅仅是一个袁勇,还有其他的内鬼存在,他们就藏身在六处,而且还在猖獗的活动着。 哦,这样一来,荆轩凶多吉少啊! 林烈感觉自己的腿脚不再像以前那样的有力和灵活了,他扶着墙费力的站起身来,两腿禁不住瑟瑟发抖。而就在这时,他从闪光过后的小楼出口处看见了疾奔而出的陈墨,立时,他的右脚拇指上条件反射似的传来一阵剧痛,这让他站立未稳的身体当即失去了平衡,随即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两分钟之前,才设法从史吏的办公室里脱身的陈墨正上上下下的寻找舒展,却不料想一枚小型的电磁脉冲炸弹就在小楼院内炸响了。随着闪光掠过窗口,陈墨看见了一辆停在小院西侧的汽车后备箱盖被炸翻开来,整个小楼随即陷入了黑暗之中。 即使楼内都是训练有素的特工,但被突如其来的打击震慑下他们依旧短时间的呆立在那里,脸上尽是错愕的表情。陈墨片刻犹豫都没有,他一个健步朝楼外冲去,脚踩着爆炸的尾音闯进院子正中。 强烈的电磁脉冲破坏了小院里所有的电力通讯和网络系统,同时也波及到了周围的一些居民家里。但时值夜晚,爆炸动静也不很大,所以并未引起人们的特别关注。甚至有些居民想要打电话给城南供电局报修电路故障,但因电话线路也陷于瘫痪,所以只好放弃努力,提早入睡了。 院中执勤的警卫特工尽数被震昏过去,等到他们醒来时,小院的警戒哨位已被陈墨安排的特工所取代。接着地下室里的备用电源启动,小楼又恢复了基本的照明,但一切与电有关的设备皆因电器元件的损毁而无法恢复工作了。 史吏在小楼的门口朝院内看了几眼便匆匆返身回到了楼上,陈墨这时看见了扶着墙站在院门口的林烈,一副灰头土脸的狼狈相。他走过去,近距离的打量了对方几眼,略带嘲讽的说道: “怎么,你的腿脚还没恢复过来吗?赶紧查点人数和设备的损毁情况吧!” 说完,他拍了拍林烈身上的土又补充了一句: “哦,对了,刚才你不在,我替你简单料理了一下,现在,这里交给你了。” 林烈第一次没有为对方的挖苦而恼怒,他幽幽的问道: “有没有人员损失?通讯什么时候可以恢复?” “哦,一枚小型的电磁脉冲炸弹,应该不会造成人员伤亡,不过你有的是时间清点人数,至于恢复通讯嘛,最早也要一天的时间,可我们没时间等那么久,最多两个小时我们必须恢复卫星通讯功能,否则,我们就是一败涂地。” 话说到这里,陈墨猛然想到吕律调,心说不好,必须赶去三楼禁闭室,说不定这是敌人的一石二鸟之计,如果那个内鬼趁乱刺杀吕律调,那么可就真的无法挽回败局了。这一念头刚刚闪现出来,陈墨已经像是一阵风样的从林烈眼前刮过,消失在了小楼的门口。 第一章.残月遭劫(2) 11.1.2 t市城区大道 20:10 红色的本田摩托犹如幽灵一般缓缓的游荡在夜色之中,红色的头盔遮住了骑手的面孔,加上一身红色摩托服罩体,将人车结合成了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 这是一辆极其普通的摩托车,在t市的任何一家本田专卖店里都能买到,只是它的排气管被稍稍改造过了,喷气嘴上加装了一个特殊的装置,这让它以最高时速奔驰时其噪音也不会超过一辆1.0排气量的微型汽车。 骑手的装束有点夸张,与他的坐骑比起来他的穿着显得过于专业了,一身加了莱卡的摩托服紧绷在骑手健硕的身体上,将他一身的肌肉清晰的勾勒出来,乍看去有点山寨版的f1赛车手。斜跨在骑手肩上的背包就更是抢眼,一个硕大的背囊被撑得鼓鼓囊囊的,有些长短不一的硬物支楞八叉的显露出来,冷眼看去好像蚂蚁搬家一样,很明显,这背囊的分量不会太轻。 藤田抬起左臂看了一眼西铁城的腕表,距离行动的时间已经很近了,他转动了一下摩托车的把手,转速表猛的跳过了二千转,摩托车在胯下向前窜了一下,无声的提高了速度。藤田压低了身子,感觉到夜风从耳畔擦过,钻进脖埂子里的冷风令他的后颈一阵刺痛。藤田暗自咬了咬牙,双手用力握紧了车把。心说,成败在此一战了,耻辱堆积的已经快超过富士山了,如果此次再败,定当切腹以谢栗原! 九十分钟前,幸亏有黑衣人出手相救,藤田才得以脱身,否则他早就束手就擒成阶下之囚了。当藤田在本能的作用下蹿出套间的时候,心中熄灭的火焰被感激之情点燃了。他想,黑衣人一定是栗原派来解救自己的,她比对任何人都更加关心自己。他叫着自己的名字,藤田,如不能替她冲锋陷阵真是枉活一生啊! 侥幸脱身以后,藤田在一片正在拆迁中的居民区里藏了起来,回头看看既没有追兵也没有黑衣人的踪影,四周是一片空无一人的废墟,他这才停下来,稍稍的喘了口气。 藤田藏身的地方是t室城市规划建设中最后的一片民居,人们早在两个月前就已经从这里搬出,拿着政府发放的补贴或租或买的另觅新居去了。春节刚过这里便开始了旧屋的平整工作,已经挑掉了屋顶的残垣断壁上还遗留着人们之前生活的痕迹,房屋的格局和模式也折射出二十年前的历史风貌和时代气息。倏忽之间,斗转星移,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个国家的人民生活也在日新月异的改变着,国家强盛、民族复兴的进程,正在全体中国人的齐心努力下,一步一个脚印的坚实的朝前迈进着。 而此时,惶惶如丧家之犬的藤田正蜷缩在角落里,心里如同打翻了调味瓶子,耻辱恼怒酸楚感激交织在了一起,一股悲凉之情涌上心头。 他搞不懂自己如何落得这般田地,靠杀人吃饭的藤田向来为自己的身手感到自豪,但自从踏上了中国的土地,他的运气就开始走下坡路了,技艺手法也变得不如以前犀利了。这是怎么了?他问自己,是因为这片比日本大很多的陆地让自己水土不服吗?还是这片土地过于神奇让自己的本领就此缩水了呢?他忽然想起从他在金河大桥上射出第一枪开始,天似乎就在下雨。断断续续的一连下了二十几个小时,让他一路奔波被浇得好似落汤鸡一样。于是叹道,还是时运不济,或许,自己本来就不该来此淌这趟浑水,要不是因为栗原… 天上落下来几滴冰冷的雨点刚好砸在藤田的嘴唇上,接着,稠而密的小雨便像扯断线的珠子一样噼噼啪啪的落下来,打断了藤田马上又要开始的缠绵。他在自己的嘴上很抽了一巴掌,暗骂自己乌鸦嘴。 似有灵犀,他刚一说到连阴雨,才晴了不久的天空即刻便又飘起雨来,而他刚一念起栗原,一直沉寂的手机便就急促的震动起来。 藤田掏出手机,屏幕上是栗原发来的一则短信,上面用暗语下达了最新的截杀任务,伏击时间、地点以及装备的隐藏地都一一列明,随附的还有一张标注清楚的电子地图。 藤田很想回复一条短信给栗原,对她的出手相救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但他忍了忍还是克制住了。栗原和他有约在先,行动中摒弃一切儿女情长私心杂念。 藤田聚拢精神又细读了一遍栗原的命令,心下暗忖,难办啊!以往都是刺杀目标,出手毙命,收手匿形,干净利落。可这一次却是截杀急救车,劫持目标,暗中隐藏。他不禁自问,一个大活人,如何能够乖乖听话的跟自己走呢? 藤田按捺不住,破例违规回复了栗原一则短信,内容很简单,只有一个问号。 很快,栗原回复:照计而行,介时有人接应。 红色本田快速前行,看看前方现出一架立体交叉桥的轮廓,远远的像只公牛匍匐在公路上露出了它的脊背,那里就是预先选好的伏击地点。藤田向后推了推斜跨在背上的背囊,又向下伏了伏身子,接着再度轰响了油门,红色幽灵转眼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这是一座连接六个方向三层立体交叉并行四车道的公路桥,路桥蜿蜒依照一条神奇的曲线伸展开来,从空中俯瞰整座桥就像一只美丽的蝴蝶落在城市的交通大动脉上。藤田在东西向入口的辅道旁停下,人不离车引擎不熄,他的目光始终不离车把左侧的后视镜。 他在稀稀拉拉的过往车辆当中认真的搜寻一辆白色的依维柯,它从东向西驶往市立第一中心医院。车上有一位处于昏迷状态的重要人物。栗原的命令中特别强调,劫持这个人,并保证他的安全。 什么人如此牛掰?不能杀!不能吓!还要保证他的安全?看看这过往的车辆,车速都在八十迈以上,如果正面阻挡,自己单枪匹马的如何取胜,如果摧毁车辆,那个“宝贝”的安全又如何得到保证?栗原,你真的拿我当做神仙了吗? 藤田看着眼前的地形心中暗自盘算,看来只有想方设法逼迫他们自己停车才能达到目的,可自己驾驶的摩托车如何能够迫使一辆高速行驶的依维柯中途停下车来呢?藤田瞄了一眼面前绵延一千米长的公路桥,心想,看来只能在这段桥面上面下功夫啦! 这时,后视镜中一辆方形小型客车亮着大灯从百米之外直冲过来,藤田依照外形判断那就是一辆依维柯!藤田毫不怠慢,立即凝神观望细辩车牌号码,不错!正是自己要等的那辆依维柯。那么,它的前导车呢?运送这样一位重要人物不可能没有随行警卫车辆啊!藤田想着,沿着依维柯的行驶路线再往前看,他发现了率先冲过来的还有一辆更加生猛的帕拉丁。藤田断定,这辆越野车上必定是随行警卫的武装特工。 依照程序先除去前行开道的帕拉丁,回过头来再收拾那辆依维柯,藤田拿定主意,缓缓松开离合器,红色本田慢慢向前滑动起来。 第一章.残月遭劫(3) 11.1.3 t市城区大道 20:20 当依维柯和帕拉丁一前一后的驶出街角进入海湾大道的时候,天空中飘下的雨丝逐渐变密,t市的这个春天里雨总是伴着黑夜来临。高杆上的路灯昏黄迷蒙,如果不是越野车的强劲大灯照射,你是很难看清雨夜湿滑的路面的。 在依维柯仅能容纳下一张担架的车厢内,年轻的孔医生高举着盛满无色液体的瓶子,透明的药液正通过输液管一点一滴的注入到荆轩的体内,在药液的作用下他的呼吸虽然平稳,但是神智仍不清醒,人依旧处在昏迷之中。他必须在十五分钟之内赶到医院进行抢救,否则就可能永远无法恢复知觉了。 中年司机面无表情,他谨慎的把握着方向盘,汽车在他的操纵下以八十迈的时速平稳的行驶着。与副驾驶位子上的年轻特工一样,他们身着统一的黑色圆领t恤、外罩深蓝色卡其布夹克,下穿深蓝色牛仔裤,脚蹬黑色高腰胶底短靴,腋下是沉重的全自动格洛克。连同前面帕拉丁上的四名特工一起,他们同属于林烈原来管辖的外勤组,现在,保卫荆轩的安全是他们的全权职责。 晚饭刚过的这段时间是人们在一天当中最疲乏的时段,大街上的车辆渐渐稀少,白天忙碌了一天的出租车也如倦鸟归林一样急急的往家奔了。道路两侧飞速闪过的法国梧桐象屏风般的整齐排列着遮住了近旁的公寓,车灯扫过叠叠憧憧的城市街道落下一路斑斑驳驳的树影,副驾驶座位上的年轻特工警觉的观察着沿途的情况,依维柯呼啸着闯过人流车辆已经稀落的街区,引擎的轰鸣声在寂静的夜空里传出去很远。 汽车行驶的前方形如卧牛般出现一座环形立体高架桥,正是那座蝶式的高架桥,在桥的另一端大约四五个街区远的地方就是市立第一中心医院了,中年特工稍稍提速,大桥越来越近了。行驶在前面的帕拉丁开始减速,让出空旷的桥面给紧跟在身后的依维柯,中年特工脚下加力,依维柯继续加速爬上了湿滑的引桥路面,紧接着后面的帕拉丁也接近了桥口,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突然,桥边的辅路上旋风般的冲出一辆越野摩托,鲜红的车身从后视镜中一闪而过就象是黑夜里划过的一道红色闪电。 没等帕拉丁上的特工做出反应,红色本田就贴身挤进了帕拉丁与桥膀之间的狭窄缝隙,驾驶帕拉丁的特工连忙避让,摩托车便趁机加速挤了进来,就在它贴身超越帕拉丁的一刹那,摩托车手“啪!”的将一块口香糖大小的黑色塑胶炸药贴在了擦身而过的帕拉丁的车身上。 主要成分由聚异丁烯、火药和混合塑料组成的c4炸药,爆炸当量超过了tnt的一点五倍,威力极大。贴在车厢上的少量塑胶炸药并没有产生巨大的爆炸声,却在帕拉丁的车体上炸出了一个直径约一米的大洞。 受伤的汽车腾空翻滚着撞在了高架桥的水泥护栏上,立时桥头被浓烟烈火所笼罩,高高升起的烟柱远在一公里以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中年特工在第一时间里做出了反应,他脚下加力依维柯的轮子发疯似的转动,刺耳的摩擦声在斜坡的桥面上带起了一阵焦糊的青烟,汽车转瞬间就窜出十几米,而身后的摩托车则象是弹力十足的橡皮球一样,它“呼”的一下跃上了桥面的路肩边缘,躲开了c4爆炸所产生的冲击。 刚刚钻出浓烟的红色本田紧接着又画了一个“之”字形的轨迹,然后猛地弹向前面拼命提速的依维柯,倾斜着的车身几乎擦着了路面,刚刚摆正车身的摩托车手不等对手喘息便猛轰油门,他的手上赫然擎着的是又一块c4塑胶炸药。 高架桥连续的环形弯道限制了汽车的速度,中年特工努力的控制住汽车,离心力已经使年轻特工的身体紧压在了车门上,他奋力地抽出枪来反身探出车外,寻找追击者伺机开火,他想用火力压制住紧追上来的摩托车。 汗水沿着藤田的两鬓淌进他敞开的领口,浸湿了扎在脖子上的白色丝巾,一天来的连续追杀和紧张追逐已经使他精疲力尽,手脚逐渐变得僵硬,他努力排除杂念集中精力,同时尽量的压低身体,整个人就好像一块胶布一样紧粘在了摩托车的车身上。 砰砰!砰! 子弹击打在坚硬的桥面上爆起一缕缕的青烟,借助依维柯的车厢作掩护,藤田不断的变换着位置以躲避迎面射来的枪弹。 对手的格洛克已经消耗了17发弹夹中的一半,现在他只需要再坚持几分钟等耗尽了对方的弹药,便可借他更换弹夹的机会贴身进逼到车尾。那时候,只需让他的坐骑轻轻一跃,就能轻松的靠近车厢,左手上十克左右的c4 炸药能把这辆中巴车的轮子轻松炸上天。 但是,他已经等不到那个时刻了,依维柯已经盘上了高架桥的最后一段环路,再过30秒钟它的前面就是笔直的引桥坡路,然后便是一马平川的城西大道了,到那时再想追上去恐怕就很难了。 藤田咬紧牙关死死控制住摩托车尾随在依维柯的身后,就在汽车绕出弯道驶进引桥的下坡道的一瞬间他调正了摩托车的车位。 他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收起双腿纵身跃上车座,接着猛地轰大油门,250cc的越野摩托象只猛兽朝着依维柯的车尾猛撞过去,借助着摩托冲刺的强大动力,藤田突然松开车把,身形猛地弹起,整个人象只大鸟一样的腾空跃了起来,飞身落在了疾驰之中的依维柯的车厢顶上。 失去了控制的本田摩托猛地打了一个踉跄翻倒在地,接着在强大的惯性作用下沿着倾斜的下坡道急速的滑下,狠狠地撞在了引桥一侧的灯杆上爆出一团巨大的火球。 看着燃烧的摩托车翻滚着消失在视野中,年轻特工重新坐回到车里,他大口的喘着粗气,紧张的情绪令他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前方,他希望能赶快到达目的地,尽早的结束这疯狂的一切。 中年特工依旧稳稳的把住方向盘,目睹了一天以来的残酷杀戮,他的内心已经变得麻木,来不及安慰惊魂未定的年轻特工便大声的命令道: “检查一下伤员,马上就倒医院了”, “好的”,年轻特工压下紧张的情绪连忙答道。 透过背后的窗口看到的情景让他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儿,在摩托车的大力冲击下,依维柯的两扇后车厢门已经大敞四开,在左右晃动和剧烈颠簸下荆轩连同担架一起在车厢里不停的窜动着,年轻的孔医生一只手依旧坚持高举着输液的药瓶,另一只手则努力的拉住沉重的担架以保证他不至于从敞开的车门中滑脱出去。 “停车!赶紧停车!”年轻特工连忙大喊。 “教授快要掉下去啦!” 中年特工边减速便向路边靠去,依维柯在冲下高架桥后不久变戛然停在了路边。这正是藤田煞费苦心想要得到的,俯在车厢顶部的藤田单膝跪起,他双手持枪,西格-绍尔瞄准了两名先后下车的特工。 噗噗!轻微的枪声湮没在春雨声中,一老一少两名特工应声倒地,血水混杂着雨水沿着草棵下的泥泞渗入地下,当警方发现他们的尸体时,他们身体里的血已经流干了。 年轻医生惊恐的看见了九毫米枪弹迎面而来时的情景,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头撞在了泰山脚下皇家园林的巨型石碑上面,残存的意识甚至使他感觉到了脑浆四溅时产生的失重感觉,弥留之际他还以为自己是乘着飞船在星际间飞翔。 藤田一把拔掉了荆轩腕子上输液器,然后用力将意识模糊荆轩扛到了肩上,刚一跳下车,就见远处一辆黑色的本田crv闪着大灯疾驰而来,它在依维柯的车尾处戛然而止。 这里距离市立第一中心医院仅有二公里的路程。 第二章.箭翼联手(1) 11.2.1 第五大道20号 20:30 陈墨心急如焚的听着史吏长篇大套的分析着当前的局势,仿佛刚刚发生的炸弹破坏以及荆轩失踪这一系列恶性事件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似的,围绕着今夜航母情资接收任务的破坏已让这一任务的成功率降低到了不足百分之五十。电讯设备被毁,几乎已经注定无法恢复了,而舰载机弹射器的专家荆轩在送医途中失踪更是给情资到手后的跟进工作蒙上了一层阴影。而眼前的这位总政派来的大校主管却仍在这里夸夸其谈,毫无实质性的应对举措,陈墨不禁要问,即使是政工干部也并不都像他这般“二”吧! 陈墨被迫圈在这里听史吏胡侃已经有二十分钟了,心里一直挂念着吕律调。此间他的情绪经历了几番的波动,最后都还是被他强行克制住了。他从坐在自己对面的荀循脸上也看到了同样焦虑的神情,他知道,同样的牵挂也在折磨着这个女人。 就在刚才,一经处理完电磁脉冲炸弹的爆炸现场,陈墨便立即想到了吕律调的安危,他匆匆向林烈交待了一番之后,便急奔楼上的禁闭室而去。 而陈墨刚一冲上二层楼的时候心里便已经后悔了,他本该选择更为恰当的时机出现才是,但是现在想要回头已经来不及了。 “陈墨,你来得正好,事情紧急我们刚好在一起商量商量。” 史吏一反常态的亲切,他叫住了一脸急迫正要冲上三楼的陈墨,站在他旁边的是拄着拐杖的荀循,只见她面容憔悴,脸色比起早些时候显得更加苍白。不等陈墨来到近前,荀循便迫不急待的说道: “教授的车还没有到医院,护送他的警卫也失去了联系。” 陈墨的心头一惊,立即联想起了这楼上禁闭室里的吕律调。但他不好撇开荆轩的事,于是追问道: “他们出发多久了?会不会还在路上。” “早该到医院了,这个时段的路况是不会塞车的。” “他们去的是哪家医院?有没向医院询问过情况。” “市立第一中心医院,打过电话了,没见人影。” 陈墨暗想,如此说来恐怕凶多吉少啊!看来,敌人的破坏活动是有周密计划的,围绕着航母情资的接收行动,敌人已将与之有关的重要人物尽数除去,除了眼前的荀循再就是吕律调了。想到这里,他愈发担心起吕律调来。于是,脑子一转,提议道: “有没有联系过市交管局?看看沿途有没有发生车祸一类的非常事件。” 史吕二人对视了一眼,摇了摇头,显然陈墨问到了点儿上。其实,陈墨的反应还是很快的,遇事时所考虑的问题节点也很有章法,一步一步的深入极具逻辑,难怪总部首长如此看好他呢。 见史吕二人摇头,陈墨于是建议: “我去打电话向交管局询问一下,恐怕,要跑到街上去找部电话才行。” 史吕二人明白,电磁脉冲炸弹已经破坏了小楼里的一切电子设备,包括每个人的手机也已全部损毁。陈墨说着转身朝楼上走去,不想史吏又在身后叫住了他。 “陈墨,情况如此紧急还不赶快去办,往楼上跑干吗?” 陈墨暗自骂道:该死的婆婆嘴,你打听那么多干吗?于是,停下脚步硬着头皮说道: “我…去看一眼禁闭室,这个时候可不能再出纰漏了。” 史吏闻听把脸一沉,质问道: “出不出纰漏是你该考虑的事吗?做好你该做的事就好啦!” 陈墨火起,他眉毛一扬正想发作,站在一旁的荀循连忙圆场,她惦记着荆轩的安危,所以不想耽搁。 “放心吧!御使刚刚去察看过了,还特意命令四人双岗轮流值班,不得轮空。所以,你不必担心。” 陈墨哦了一声,遂压下心头的怒火,转身下楼去了。 陈墨沿着第五大道跑出去大约三个路口之后,才在一家银行的门口找到了一部ip电话,陈墨用自己的智能连接卡拨通了市警局的值班电话,报上自己的身份代码之后,电话被接通到了市交管局的监控中心。 很快,交管局值班警察便将蝶桥前发生的车祸以及爆炸情况大致的向他作了描述。现场附近的监控图像显示,一辆帕拉丁和一辆摩托车先后发生爆炸并且焚毁,另有一辆依维柯停在路边。图像还显示了依维柯附近发生命案,三具尸体和一副担架躺在车边,另有二人被一辆城市越野型汽车接走,车牌不详。 陈墨一边急奔回来,一边作出判断。荆轩遭劫但性命一时无忧。必须尽快作出回应,避免失去踪迹殃及荆轩的生命。 终于,还是荀循沉不住气了,她发怒时的情形让陈墨都觉得心惊。精钢打造的手杖大力敲打在祚木的会议桌面上发出震耳的响声,把一直在夸夸其谈的史吏着实吓了一跳。他从未想象过这个瘦弱寡言的女人竟有如此的爆发力。一时错愕,听凭荀循近乎歇斯底里的发作。 “史吏,看着教授遭人劫持,你还空话连篇的耽误时间,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荀循暴怒时毫无顾忌,她直呼其名的点中了史吏的要害,陈墨听了不禁暗暗称快。心想,再容忍下去,这家伙会把吕律调也葬送进去的。于是,他开口支持道: “是啊!御使,必须赶紧采取行动解救教授,趁着时间不长或许我们还可以抓住踪迹啊!” “我已经忍你很久了,再不动手,我就单独行动了。如果教授有个三长两短,史吏,我不会饶了你。” 有陈墨帮腔,荀循的火气则释放的更加激烈,她的手杖已经指向了史吏的鼻子尖了,说不准何时一冲动,精钢手杖就会打得史吏脑浆四溅。陈墨怕荀循一时性起把事情闹大,搅乱了本已混乱不堪的六处,于是起身挡在二人之间,欲伸手抢过手杖,没想,这样一来反而愈加激怒了荀循,显然这个敏感的女人具有极强的自我保护意识,只见她用那只未受伤的脚猛的一蹬会议桌的桌腿,座下转椅急速向后滑去,一下子就拉开了与陈墨之间的距离,而她的右手则闪电般的从腋下抽出了那只格洛克17型全自动手枪。 陈墨一见大惊,他猛然想起了医务室内被她一枪击毙的特工袁勇,心想这女人怎么性格如此暴躁,真不知她一怒之下会不会一枪毙了史吏!于是,一面大叫冷静,一面也疾速的抽出了身后的伯莱塔px4,以备万不得已时以武力制止。一时间,剑拔弩张,火药味儿十足。 啪!史吏重重的一掌拍在桌面上,似给极度冲动的荀循当头棒喝,反而使她冷静了下来,持枪的拇指压在保险掣上没有按下去。史吏缓缓的站起身,白净的脸上被恼怒整治得青一阵紫一阵。 “放肆!我可不是尹博,我绝不允许你在此撒野。你胆敢开枪,我发誓你会生不如死!陈墨,下她的枪。” 荀循双手举着枪没有做出进一步的反应,陈墨见局势稍稍稳定,便主动收起了自己的枪,然后,慢慢的向荀循伸过手去。荀循稍稍迟疑一下,转而调转枪口手握枪管将枪柄递到了陈墨的手上。陈墨接过枪来轻轻的放在桌面上,慢慢的推倒了史吏的面前。 “你们给我听好,六处由我主持工作,我自有安排不需要你们在旁多嘴,解救荆轩遭劫一事我早有安排,市局的一小队武装特警已经出动,很快还会有一队人马赶来六处,负责这里的安全。” 史吏用冷冷的目光看着荀循和陈墨,接着用冷漠的声调说道: “六处早已被敌人渗透了,包括你们在内的所有成员都将接受审查,这里已不再是可以执行作战任务的合格队伍了,六处会变成一座炼狱,只有证明了你们自己的清白,才能走得出去。你们做好准备吧!” 史吏说完,将面前的格洛克用力一推,把枪又还给了荀循,自己转身走出了会议室。荀循看也不看陈墨,收起枪来,抓过手杖,也起身出了会议室。 陈墨的脑子飞速的转动,他想,是时候动手了,一旦市局的特警接管了六处,到时候,想走可就难了。 第二章.箭翼联手(2) 11.2.2 第五大道20号 20:40 尽管陈墨加倍小心,但是两名特工在倒地的时候还是发出了不小的声响,好在此时的三楼之上没有旁人,否则,即使放到了守卫他自己恐怕也难以脱身。哦,运气还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嘛!陈墨暗自庆幸,但同时也让他觉得稍有愧疚。毕竟击倒的是自己的战友,虽然他在挥掌击出时心有不忍,但出手依旧狠辣,一人一掌,丝毫也不拖泥带水。 其实,开始时的情形并非这样顺畅,受史吏指派的这两名特工极有原则,未经允许他们是不会轻易让任何人靠近禁闭室的,这让陈墨颇费了些周折。 在离禁闭室房门较远的地方陈墨被一名迎上前来的警卫拦下了,这让陈墨很是为难。他想,只要自己一出手就必须同时解决掉两名警卫才行,无论先放倒谁,另一个都会出枪,那样一来,事情就会陷入僵局了。 “兄弟,我想…” “退后!” 陈墨的话刚一出口就被警卫的严厉命令给生生拦下了,他识趣的站在原地小声的搭讪道: “刚才的爆炸你们都听到了吧!” 面前的警卫点点头,无语的看着他,似乎对此并不感兴趣。陈墨只好又加重语气渲染道: “院中的警卫全部都被震倒了,现在医务室里已经人满为患了。怎么样?你们没事吧!” 面前的警卫点点头,表示自己安然无恙,但警惕性却丝毫未减。陈墨再次压低了声音说道: “通讯系统尽毁,现在,我们这里已经变成了一座孤岛。今夜的任务恐怕是要泡汤了。” 警卫无声的点了点头,表明他对目前的状况是了解的。陈墨的声音压得更低,警卫不由自主的朝他凑了凑,而门前的警卫也开始对他俩的窃窃私语表示关切。 “我们的内部显然暗藏着敌人,所以,肃清内鬼是当务之急。” “哦?有什么计划吗?” 警卫第一次出声反问了,他的警惕性稍稍放松下来。陈墨趁机鼓动道: “全体人员都将被约谈,包括你我在内,证明了自己的清白以后才能恢复工作,怎么样,你们两个是想先去呢?还是…” 陈墨把话说到一半便停了下来,他征询意见似的看着对方。警卫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凡涉及到自己的清白时大约每个人都会变得犹豫不决,裹足不前。他回过身朝自己的同伴挥了挥手,示意他过来一起商量商量。一直满心狐疑的看着陈墨二人交头接耳的另一名警卫见同伴招手,立即朝前走来,此刻,这两名警卫的警惕性已经降到了最低点。 陈墨费尽口舌终于得以凑近了这两名警卫,于是,趁着他们低声交谈的时候陈墨猛然出手了,两掌几乎同时击打在二人颈后肩背处的穴道上,两名警卫应声而倒,魁梧的身体碰撞在楼板上发出扑通扑通的声响。 陈墨悄悄将两名特工警卫拖到楼道的一侧,让他们靠墙坐在那里,这样,他们浑身的血液流通便不受阻碍,即使短暂昏厥,醒来后也不会留下任何的后遗症了。 处理停当,陈墨从一名警卫的身上搜出了禁闭室的大门钥匙,正准备起身去打开那扇铁门,不料,一声闷响从禁闭室内传来,好像千金重锤砸在楼板上。震得小楼为之一颤,楼道顶上的吊顶天花板被震落下来,立时,烟尘四起呛得人喘不过气来。陈墨也在这巨大的震动中失去了平衡,他踉跄着后退,一屁股蹲坐在了墙根上,侥幸躲过了头顶上坠落下来的天花板。 陈墨大惊,他顾不得楼顶摇摇欲坠,脚下碎石瓦砾,猛地爬起身来,几步便跨到了禁闭室的门前,他打开铁门站在门口朝里定睛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 不足十平米大的禁闭室内,整个楼板沿着墙根被齐刷刷的炸掉了,好似定向爆破一样,连同那张行军床在内的所有物件随着楼板一起掉到了二层的会议室里,小屋眨眼间成了一个无底的空中楼阁,而原本应该关在屋内的吕律调早已被炸得踪迹皆无,尸首无存。 显然这又是一起精心设计的暗杀,经过了仔细计算的炸药当量和巧妙的埋设炸点,利用一次成功的定向爆破消除屋内的一切有形物体,这其中当然也包括吕律调,但是却不会损毁这座小楼。 陈墨像块木头一样呆立在那里,一时万念俱灰悲痛欲绝,全然不去理会从爆炸震动中醒来的那两名特工警卫已经持枪将自己团团包围起来了。 惊惧之中,还是林烈第一个出现在了陈墨的视线当中,他的身后跟着两三名武装特工。碍于在会议室中曾经交过手,这一次,林烈没有过于放肆。他命令两名持枪的警卫收起枪来,站到了一旁。 陈墨压住悲伤,两眼血红的盯着那两名警卫,沉沉的问道: “吕律调是否一直都在这室内?” “是。” 两名警卫异口同声的回答,陈墨接着问道: “那么,有没有谁进入过这室内?” “有,樊瞳来过。” 其中一名警卫当即答道, “在第一次审查之后,他来过,随后便是第二次审查,是由舒展将她带回来的。” 樊瞳,好重量级的人物啊!他的出现又是所为何来呢?他与爆炸会有什么必然联系呢?陈墨的大脑开始清醒起来。 他想,从现场的现状看,一无人体碎片,二无血迹,三无人体压埋的迹象,据此推断,吕律调应无大碍。但她如何能在爆炸之中凭空消失,难道她的背后有高人相助吗? 就在这时,楼梯口处一阵骚乱,挤在那里的特工们纷纷朝两侧避让,史吏满脸阴沉的现身了。 陈墨退后两步,目光烁烁的盯着这个让他恨得牙痒的家伙。史吏看也不看陈墨,他直接来到了禁闭室的门前,探头朝屋内望去,无底的禁闭室吓了他一跳,但他还是抓紧门框又朝着楼下仔细的看了看,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 陈墨深感厌恶,他不想再多看那人一眼,于是把头扭向了一边。心想,装腔作势的家伙,从你挤走了博士之后,这六处已经被搞得分崩离析土崩瓦解了,哪里还有战斗力可言!我一直都在跟你建议,要保护好吕律调,可你刚愎自用自以为是,竟然巧舌如簧的说把她关在禁闭室里就是为了她的安全,现在怎样?“蓝海之心”小组中最后一个与今夜情资接收有关的人也命悬一线了,我们的行动注定是以失败结局的。 就在陈墨痛心疾首愤愤不平的时候,史吏的一声尖叫将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立即关闭院门,封锁小楼,不准任何人员进出,彻底清查院内每一个角落,我要知道到底是谁在连续的搞破坏!” 第二章.箭翼联手(3) 11.2.3 第五大道20号 20:50 在禁闭室内的爆炸发生之前,舒展一直站在小楼西侧裙房的屋檐下,任凭乌烟瘴气的小楼内外乱成一团,他却连动也没动一下。电磁脉冲炸弹的袭击将他从深刻的自我剖析与反省中震醒过来,他顾不得多想,几乎是在下意识的驱使下便在第一时间冲出了裙房。 他刚一冲出门口就看见了先他而到的陈墨,禁不住在心中赞道:好俊的身手,果然年轻气盛不让半分呐!于是,便在廊檐下站定,远远的看着陈墨指挥特工们迅速的恢复了小院的秩序,接着见他与林烈匆匆交待一番之后,又一阵风似的消失在了小楼的门口。 舒展心想,六处上下,现在只有陈墨尚堪一用,如有可能的话应该联合上他一起行动。只是不知这个由总部直派下来的人是否也有相同的意愿呢?但愿我们能够心同所想、力同所向,这样,拯救这次行动尚且有望。 此时的六处走尹博失秦雅,丢荆轩弃荀循,只剩下一个林烈像个大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形势真的是岌岌可危了。幸运的是,舒展即使孤傲却知内敛,陈墨虽然豪放但不张扬。一旦暗翼得展明箭离弦,便是虎豹携手,何惧豺狼! 舒展接着想到,除此之外还有一人必须争取到手,那就是六处的通讯专家吕律调。但是,如此至关重要的一个人却还在史吏的严密扣押之下,潜在的风险巨大难于掌控。看眼前这乱糟糟的局面毫无终结的迹象,怕是到了天明也难得到改观。看来必须动用自己在国安局系统内的渠道才有望完成今夜的航母情资接收任务,而首先要做的还是要确保吕律调的安全,而今,她可以说是打开这场情资大战胜利之门的唯一钥匙,缺了她前景堪忧啊! 几乎就在他的想法刚一出笼的当口,小楼上的一声闷响几乎将他眼前的一线曙光消于无形。舒展毫不怀疑的认定,那是暗藏之敌对情资行动的又一次破坏活动,而这一次的受害者必是吕律调无疑。 在护送吕律调返回禁闭室的时候,他便心生了趁机解救她出走的想法,碍于洁身自好的秉性和尚存一线希望的幻想,他才按下了这个念头。而今看来,真可谓是错失了良机!如果事实证明那是吕律调唯一的逃生机会的话,舒展暗自悔恨道:你终生都得不到原谅。 悲观情绪的涌动,让舒展几乎肯定今晚的这次行动是彻底的失败了。他想,由此造成的损失不可估量。秦雅的死原本可以换来第一支航母舰队,如今却因情资接收行动胎死腹中而变得苍白。秦雅的海外情报员原本可以创造奇迹而使自己跻身世界名谍之列,如今却因情资接收无果徒冒临渊之险而失去华彩。细数之下,误判纰漏比比皆是,无一不是麻痹轻敌和内乱所致。但已从自省之中得到升华的舒展对此却有别样的想法。 舒展觉得,此战虽败却也从另一方面反映出了国内特战组织中存在的问题,同时也暴露出了敌对势力对我方实施渗透打击的严峻现实,如能通过此败发现敌特踪迹,铲奸除恶修补漏洞,进而变被动为主动,倒也是扭转乾坤的大好机会。舒展想,利用国安局的力量适时介入,从新的角度发力重振总参六处雄风,了却尹博平生心愿,告慰秦雅早逝英灵,正是自己义不容辞的责任。 就在舒展决定摆脱桎梏剑走偏锋之际,有人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头,舒展一惊回头看时,原来是陈墨悄悄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后。显然,这个始终准备挣脱束缚一飞冲天的年轻人也正在寻找着自己中意到合作伙伴。现在虽属六处却又置身其外的两个人在大难将至之时不约而同的站在了一起。 听过陈墨的简单描述,舒展的推测得到了证实了,刚才从楼内传出的闷响果然是对关押吕律调的禁闭室的袭击,但是,陈墨否定了舒展对吕律调出事的判断。他压低了声音说道: “现场没有任何血迹和肉体残片,我想,吕律调或许就在这幢小楼里,是有人相助?还是遭人劫持?现在还不好说,这一点估计史吏也看到了。所以,接下来他将封锁整个20号院,由市警局的特警接管这里,我们都将接受审查。” “封锁?审查?难道他连吕律调的生死安危都不顾了?如果劫持吕律调的内鬼被逼得狗急跳墙,必定出手伤人。那时,吕律调必死无疑!难道,他真的置今晚的行动于不顾吗?那可是关乎到蓝水舰队的重大战路啊!” 舒展义愤填膺的反问着自己,突然心里不禁怦然一动。他猛然觉得,一直以来,史吏的做法违反常态令人费解,但到了现在,他的用意却一下子变得明朗了。 其实他无非就是想要借机打压六处的骨干,趁乱夺权。然而控制了六处,他又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呢?莫非,他为了捞取政治资本,甘冒临敌乱阵的风险,竟至国家安全的重大行动于不顾吗?哦,这样看来,他的身后必然还有更大的权势在支持着他。否则,以他一个反间局局长助理的身份是扛不起这个罪名的。就算到时候他把猎情的责任一股脑的都推给尹博,但他有这么大的胆量将六处全体人员逐个进行审查吗? 就在舒展快如闪电般的思考着重重疑点的时候,一旁的陈墨愤愤的说道: “放弃,我看他压根就没往这方面努力!” “嘘!轻声,你打算怎么办?坐等来人审查?” 舒展闻听心中暗喜,他连忙低声喝止陈墨,跟着又问了一句,这让陈墨略有不快,他脸色凛然的说道: “你不必再试探我,如果我不信任你,也决不会跟你讲这些,现在我们必须竭诚合作,才能扭转败局。” 舒展大喜,点头说道: “形势复杂才不得不防,说说你的想法。” 陈墨回身望了眼身后,随后低声说道: “我想另找渠道,单独接收这份情报。” “我也这么想,只是短时间内找不到可供使用的设备,你知道,这不是普通设备能够胜任的。” “设备我已搞定,但是…” “你缺少开门的钥匙!” “正是!” 陈墨和舒展陷入了两难境地,他们两人都很清楚,吕律调是航母情资接收的钥匙,可眼下非她不可之际,她却生死未卜,下落不明。 “必须找到她,时间有限,人多眼杂,她出不了这20号院。” 舒展肯定的说,陈墨赞同的点头应道: “我们分头去找,我负责楼内,你负责小院。” 陈墨主动分工,舒展略略沉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不,我去楼内,你在楼外。一旦有了她的下落,你带她走时会更方便。” 陈墨赞成,但转念一想,又提醒道: “不过,一旦发现她我们该如何联系?” 舒展经验丰富,他不假思索的答道: “十分钟为限,无论有无结果,我们都回到此处见面。” 陈墨点头扭身便走,他想舒展说得对,的确,时间紧迫,如果十分钟内还无法找到吕律调的话,无疑证明了此路不通,他们就必须另觅他途了。 舒展从裙房的檐下闪出,朝小楼入口走去,边走边想,这吕律调身陷密室,如何能够逃过次劫?莫非?有人在暗中相助? 第三章.破茧而出(1) 11.3.1 第五大道20号 21:00 只有八十公分宽的夹壁间里昏暗、潮湿,憋得人透不过气来,尹博缩紧了身体才勉强能够在一张小木凳上坐下身来,整个人完全陷在黑影里,就像是中了魔咒之后变身而成的一只老鼠,惊悸、多疑。只见他两眼紧闭鼻息急促,从微微抖动的睫毛上能够看出,此刻的老人正快速地转动着大脑,心力已超越了生理的极限,如不是有一个信念在支撑着他,怕是早就虚脱瘫倒了。 尹博绞尽脑汁、竭尽全力的思考、分析、判断着眼前的局势,试图在困境之中找出一条破解的通道来。交出权力之后的尹博得以躲在暗处观察六处的现状,他从史吏的超常举动中得出了一个令他震惊不已的结论。内鬼不仅藏于六处,而且也藏匿在高层! 以尹博的身份和阅历,他观察问题的视角自然要比陈墨甚至比舒展高出很多。史吏以及他的助手樊瞳的种种表现给了尹博一个痛苦的启示,在总参情报局、在总政反间局里都极有可能潜藏着敌人的间谍。而今反映在六处和“蓝海之心”的劫难只不过让这个深藏的“鼹鼠部落”现出了冰山的一角而已。 和平发展了三十年的中国,经济建设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这个快速崛起的经济大国无疑成了世界霸主的眼中钉和肉中刺,它当然不会坐视中国平稳的发展成为一个足以动摇他霸权根基的政治和军事大国。为此,针对中国的多种形式的颠覆和破坏活动始终没有间断过。而小富即安、不思进取的麻痹思想也影响了很多人,这就让敌对势力有机可乘、有空可钻。而今,当敌人突然发难的时候,自然会陷入到惊慌失措、无力应对的局面,这都是因为对国家安全缺乏危机意识、对和平心存侥幸的妥协心态所养,也是由于对世界霸主的本来面目缺乏清醒认识所导致的必然结果。 尹博无暇反省自己的决断失策和指挥不当,如何能够尽快破解眼前的困境才是摆在他面前的首要难题。此刻,他早已不惧生死,但是,却很在意荣誉。以他这样的一把年纪,在如此不利的形势面前,败中取胜的几率所剩无几,他只有午夜前后的数个小时可以利用,能否趁机翻盘,关键的一步就是能否尽快的想出一个可以帮助吕律调脱困的方案,只要她能安全形势便会逆转。 吕律调惊魂未定的挤坐在尹博的脚下,刚刚发生的惊险一幕让她不寒而栗。她的栖身之地已被炸成了一个无底的大窟窿,如果不是博士抢在之前出手相救,恐怕此时她已经粉身碎骨了。 这是从军械库当中用一道夹壁墙分割出来的暗室,宽不足一米,长却有七八米,是尹博在六处创建之初单独寻找工人修建的,此后就再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在六处初成规模以后不久,小院内进行过一次安保系统的安装。那一次,尹博依旧是单独找来技术人员将一路终端偷偷的安装在了夹壁室里,小楼内外的各处监控图像在暗室的终端机前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由于线路隐蔽的很好,从来也没人发现过。 此外,由于军械库中有成排的货架,加上排列整齐的枪械和各种器材,把本来就不大的仓库塞得满满的,隔壁又是禁闭室,常人少入,缺少了比较,所以压缩出的一道夹壁墙并不引人注目,加之仓库的钥匙一直由尹博单独掌管,平日除了短枪之外也很少用到其他军械,所以几乎没有几人进过这间仓库,因此这个秘密才得以保持到现在。 虽然夹壁间是从军械库中压缩出来的,但出口却不止这一个。在长条形的暗间内共有两个出入口,一个位于夹壁间的一端,朝下开门,通向二楼原来尹博办公室的天花板,而另一个则在夹壁间另一端的端头上,直通禁闭室的墙角,这就是为何吕律调能够闻到隔壁很重的枪械气味了。 在史吏将总参情报局的任命宣读给他听的时候,尹博便在脑海里快速的拟定了一个计划。他要悄悄留下,作为旁观者留下,他希望在暗室里面透过监控影像观察六处里的特工们,从中找出那个他一直不愿承认其存在的内鬼。所以,交接仪式结束后,他二话不说便草草的将随身物品整理了一下便悄悄离开了,甚至没跟陈墨吕律调打声招呼便匆匆离去了。 但很快,他又借助在小院后墙下的另一个秘道偷偷的潜回了20号院。尹博的身材瘦小,所以才钻得进三十公分大小的洞口,尹博的身形矫健,因此才攀得过后墙的水檐管道。就这样,在瞬息万变的总参六处里,发生着一个又一个惊人的秘密,有极其险恶的阴谋,也有异常惊心的奇谋。 尹博在监控图像中看到吕律调被频繁的带离禁闭室时,便开始担心起她的安全,其间他还看到史吏的助手樊瞳也曾偷偷的溜进禁闭室,虽然禁闭室内没有监控,但这个人的出现更加剧了尹博的担心。樊瞳是比史吏更为神秘的人物,自随史吏来到六处便不见此人开口讲过话,看神态也与史吏缺少亲近和默契,秘书助理一类人物身上普遍都有的特征但在樊瞳身上却无一呈现。正是这样一个人,为何却要独访吕律调呢? 尹博按下心中难解的谜团转而又想,要想挖出内鬼必有相互呼应的搭档才行,而今的六处里除了身陷囹圄的吕律调之外又有何人可信呢?自然,尹博想到了自己新近招募的两员干将,陈墨和舒展。 陈墨初到便与杀手数度交手,力毙外敌两人,显示出刚猛无比。舒展乍临便破敌于777所,救荆轩于危难,展现了睿智果敢。眼下要助吕脱困自然也少不了这二人的帮助。想到这里,尹博立即动手调用各路监控录像查找陈墨和舒展,以便伺机联络,就在这时,楼下院中发出一声轰响,立时电脑黑屏,监控系统全线崩溃。 尹博暗说不好,没想到敌人的行动竟如此迅捷,超出预料。既然已经来不及联系陈墨和舒展,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趁着电磁脉冲炸弹引起的短暂混乱,先救出吕律调再说。 于是,尹博冒险打开了通往禁闭室的暗门,门口的警卫也被炸弹爆炸一事吸引到了楼道的窗口,趁着这个机会,尹博将一脸惊愕的吕律调解救了出来。就在他们刚刚把暗门封闭好后不久,尹博还来不及向吕律调说明事情的原委,禁闭室内便发生了爆炸。夹壁墙被震得几乎坍塌,幸好那是一枚定向定时炸弹,冲击波冲向了脚下的楼板,把禁闭室的地面炸出了一个大窟窿。尹博估计那个安置炸弹的人一定精确计算过,爆炸威力被尽量小的限定在了一个范围之内,否则稍有不准,小楼的山墙恐怕都已不保,那样一来,厄运不仅会降临到尹吕二人的头上,恐怕连放置炸弹的人也无法幸免。 尹博猛然睁开眼睛,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的心中陡然呈现出来。他抬起左手露出腕表,拉出表壳外沿上的一支旋钮,表盘一闪,立时变成了一个触摸屏幕。尹博在一截钢制表带上抽出一支极细的专用书写笔,然后,快速的在屏幕上写下了几行密密麻麻的小字。 尹博的腕表是一部兼有极强接收和发射功能的微型通讯终端,他与送给舒展的路虎车钥匙上的那个特殊钥匙坠儿是一对点对点的通讯器。现在,他把自己刚刚制定好的助吕脱身计划准确而简要的写成了一份电子文档,瞬时发送给舒展。 计划中,他向陈舒二人通报了吕律调安然获救的消息,并且安排舒展配合自己帮助陈墨和吕律调一起逃出六处,由陈吕设法尽快完成情资的接收任务,同时,也把拯救荆轩的任务交给了舒展,而他自己则决定留下来。现在,尹博已经接受了陈墨当初的提醒,他肯定在六处里潜伏着不止一个内鬼,他觉得自己有必要留下来,一来牵制暗藏的敌人,二来查找肃清敌特。 今晨以来的连续挫败,就像是尹博胸口上永远的痛,败绩一日不雪,内心便永不安宁。六处是他一手创建的特战队伍,绝不容许它毁在别人的手上。他想,即使自己回天无力,也要为六处保留下一些火种,留给后辈人继续传承。 表盘上微光一闪,信息发出,尹博这才抬起头,对吕律调细细说起了他的计划安排来。 第三章.破茧而出(2) 11.3.2 第五大道20号 21:10 还是这座小楼,还是这个大厅,还是从楼梯上朝下望去的角度,时隔五个小时以后,当再次面对着自己部下聚拢而来的目光时,尹博的心中不由得一阵酸楚。恍惚间,他觉得自己已经离开这里很久很久了,过去熟悉的面孔已然变得漠然生疏,曾经精干的队伍竟已懈怠垮松,昔日庄严的基地而今已是千疮百孔,往昔强悍的战力却已文武皆空。他不禁自问,这还是自己煞费苦心训练出来的特战队伍吗?为何看去竟如此涣散懈怠?尹博一时之间百感交集,竟然语塞了。 尹博记起,初建六处之时,只身领命跨洋归来,走遍了北方三省六市才亲定这座滨海的港口城市作为对外开展工作的基地,访遍了t市的华街隐巷才相中了第五大道20号的这座小洋楼作为六处的本部。转眼之间,十年光阴匆匆流过,东海斗倭寇,南海驱谍首,北海灭夷酋,台海平恩仇,留下了多少闪光的瞬间,而今,那些生死相依的战友们都到哪儿去了呢?。 尹博寻遍厅内的部众已然找不到自己的羽翼干将,心中不禁慨叹,多年来自己费尽心血一手召集培养起来的骨干精英,而今竟如烟云散去,不复存焉,实是令人痛心疾首! 尹博的情深意切确有其源,十年之间他邀律调请秦雅、留荀循用林烈,绞尽脑汁用尽心机,把六处从一个只有三五人的小组逐渐发展成为一支具有百余人众,能够独立承担起对外情资特战任务的强有力的队伍,这绝对是一个不小的成就。 常言道:为将者,首当能战,恃其勇,次之避险,凭其谋,再者解难,借其智,唯有聚才,仗其德。尹博在十年间不仅聚集了秦、吕、荀、林四员干将,更有陈、舒二才的加入,最为难能可贵的是他组建起了一支强悍有力的特战队伍,其贡献之大绝不亚于《风华三杰》的另外两人。 提起陈舒二人就更显出尹博的高风亮节与眼光长远,一个年逾花甲的老人,在解甲归田之际还念念不忘六处的团队建设,不久之前,他挖舒展抢陈墨,颇费周折,就是希望能够从这二人中培养出日后执掌帅印的接班人来,以保六处的战魂长存战力长盛。 然而,让尹博心有不甘的是,眼看着队伍一天天的发展壮大起来,六处的特种作战能力已能有效的承担起防范颠覆和渗透的重任,六处所辖的“蓝海之心”小组业已成功的打入了日益威胁着国家安全的境外军事力量的内部,而一直以来渴望获取的航母重要情资的使命也即将完成。他多年的努力即将收获果实的时候,突如其来的打击降临了。 先是折秦雅损荀循,接着又挫林烈陷律调,面对突如其来的进攻,尹博一时失措陷于被动。加上外敌内鬼连续的兴风作浪,令六处遭受了一连串的失利。后来,虽然他以大局为重,主动让贤,然内忧外患已是无力回天。最令他料想不到的是,情总首长另有所想,竟然弃舒展丢陈墨,亲遣“御使”临阵易帅,寄厚望于账前亲信。然而,空降史吏也未能扭转颓势,反而使得情况变得更为复杂。拆架构解兵权,混职能乱团队,造成大局不稳,一片风雨飘摇。致使六处的战魂尽丧战力全失,形同乌合之众。最后,竟至本部遭袭设备瘫痪,荆轩遭劫律调遇险。眼看着一场特战已到了濒临完败的地步,想到这里,尹博不禁心如刀绞愤懑不已! 腕表上的微光一闪,提醒尹博是该讲话的时候了,经过精确计算过的行动方案必须做到分秒不差,这是他与陈墨舒展约定好了的。于是,尹博紧走几步来到面对大厅的楼梯口处,众人的目光随着他的身体移动,关注的中心转移到了楼梯口的半结腰处,尹博停下脚回转身面向大家深沉的说道: “大家好,很抱歉,我去而复返,不是留恋做官的位子,而是放心不下大家。” 大厅里鸦雀无声,人们齐刷刷的注视着他们敬仰的老将军,尚存一线希望的人们转而把寄托都压在了尹博的身上。其实,时至今日,正是尹博在这个团队里树立起来的荣誉感才将大家凝聚到了这最后的一刻,而博士的重现在大家的心中则意味着六处的金盾之魂又再次回归了。挫败再多不怕,魂在斗志就在。人们牢记着尹博的话。 “我们曾经是一支组织严密、斗志旺盛、作风顽强、智勇双全的队伍,在敌对势力觊觎我疆土、颠覆我政权、破坏我国防,意欲分裂我们国家的完整、阻碍我们民族的振兴、瓦解我们军队的强盛这一系列的阴谋当中,我们用及时准确的情报信息,有效的瓦解了敌人的造谣诬陷,用强硬的铁腕重拳沉重的打击了敌人的破坏活动,用全面严密的监控手段,彻底的遏制了敌人的收买渗透,光荣的履行了国家卫士的庄严使命,使敌人的卑鄙伎俩无法得逞,我们为保卫国家的安全竖起了一道无形的坚不可摧的长城。” 人群中传来窃窃的私语声,显然,尹博空洞的夸夸其谈让大家感到既陌生又惶恐。这不是他们想从博士那里听来的话,此时此刻,他们需要的是细致缜密的运筹谋算,是人员调配的行动方案,是当机立断的果决勇敢,是雷厉风行的进程节点。人们残存的一点点热望渐渐冷却,有些人已经开始思考后路了。 尹博滔滔不绝的讲演着他一生都深恶痛绝的八股套话,心里却在计算着从他口中流逝走的时间,大厅里的嗡嗡声时停时起,耐心不遗余力的支撑人们愈来愈加沉重的失落感,距离信任之厦的彻底垮塌已经为时不远了。尹博同样在经受着时间的拷问,与此同时,另外一个人也在坚持着,他在看尹博究竟有多大的本事,看他能否将这一盘散沙的人心再度聚拢起来,一分钟?还是两分钟?然而,尹博的凝聚力即使不再强大,却也还是一次次的突破了他预设好的期限,终于,五分钟过去了,可尹博还在侃侃而谈,而人们仍在耐心的倾听。于是,他决定不再等了,迟则生变,时间久了什么事都可能发生的。于是,他从藏身的楼梯拐角处向尹博走了过来。 当史吏出现在尹博身旁的时候,大厅里的人们发出了不小的唏嘘声。也许是尹博的再度出现唤醒了人们对六处以往的印象,进而忘记了史吏才是目前六处的主管,所以当二人同时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时候,人们仿佛才刚刚接受了这样的现实。不过这倒也在情理之中,在过去的二十四小时里,六处发生了太多的变故,一桩紧接着一桩,连让人了解的时间都已不足,更不要说熟悉和接受了。 尹博注意到了人们脸上表情的变化,知道真正的考验就要开始了。他想,无论再怎样难,也要再拖延上五分钟,否则,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博士,还是放心不下六处啊!这么紧要的时刻回来,是想给大家上一堂政治教育课吗?” 史吏的语调尖利,穿透力极强,有种饭勺刮动餐盘底时的感觉,让人听了心里锐锐的、冷冷的、涩涩的、痒痒的。尹博回头看了眼史吏,点点头笑道: “哦,御使大人呐!履新以来成绩斐然!带给六处的变化真是翻天覆地呀!很多小伙子终于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啦!最要好的朋友几乎都能在同一个部门里工作,这是他们过去连想也想不到的事啊!” 史吏听得出尹博的话里满含着都是嘲讽之意,这对于一个现任的高级主管来说是极大的不尊重,虽然尹博的军衔早已升至少将,但从他卸任的那一刻起便已是退役的军人了,军衔再高也只是个荣誉的头衔而已。 史吏不急不恼的朝尹博的身前靠了靠,清秀的脸庞迅速的变换了好几种表情,也许是备用发电机组提供的电力不够稳定,本就照度不足的灯一直都在忽明忽暗的闪烁,所以,人们没有把这当成是史吏的心绪变化,却误以为那是电力不稳造成的视觉误差。 “博士不请自来..为何不提前打个招呼?这大战在即…我们可没有多少时间听您做战前动员呐!要不,我们就先讲到这里,请您暂且到我的办公室歇一歇,如何?” “哦!不必,如果御使觉得我讲的不在点儿上,那就请御使给大家讲几句,我这里洗耳恭听。” 史吏在一群尹博的旧部面前当然不好再讲别的,于是,又是一通快速的表情变换之后,他选取了一种留在自己的脸上。 “那好,我就简单的说两句,大战在即,内鬼添乱。大家也都看见了,本部连遭两次炸弹袭击,电讯设备尽毁,情战的重量级人物吕律调又遭炸弹袭击,生死不明。” 说到这里,史吏停顿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的目光开始在人群中搜索起来,尹博一见连忙接过话头追问道: “吕律调怎么了?在哪里遭受了炸弹袭击,什么叫作生死不明?” 史吏给尹博一问,收拢了目光,表情复杂的看着尹博说道: “考虑到今夜的情资接收任务,我把吕律调保护在了禁闭室里,门外特意增加了双岗,但还是没能挡住…” “关在禁闭室里保护!那不是囚在牢笼里等着敌人下手吗?” “不过,博士,倒也不必担心,禁闭室内未见任何人体碎片,所以,还不能…” “还不能认定她死亡是吗?在那么小的禁闭室里没有任何可以躲避的屏障,如何不死?” “我想她…恐怕是在炸弹爆炸之前就已经离开…” “你是说她自己能飞出禁闭室是吗?你能做得到吗?你不是加了双岗吗?” “没人帮助当然是不行了,除非…” “你是说有人暗助吕律调脱身是吗?你问问大家有谁能有这样的本事!” “旁人当然不行,但您可以,博士,除了您之外,还能有谁呢?” “呵呵!呵呵呵!” 尹博大笑起来,众人吃惊的看着前后两任主管似演戏说笑般的道出了难以置信的事来,心中顿觉厌恶,蔑视之情难以抑制,他们交头接耳的议论着,尹博的形象从高台之上陡然跌落下来。 史吏的才干虽然不敢恭维,但他所说的话还是符合逻辑的,所以众人信服。大家想,尹博去而复返,毫无缘由的当众大谈口号空话,这与他以往的行事风格迥然有异,如果不是另有原因,他为何会装疯卖傻的跟史吏当众口角,如同怨妇一般的当众出丑呢?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史吏借机在人群中再次仔细的寻找,仍旧没有收获,禁不住心往下一沉,暗说不好,莫不是中了尹博的调虎离山之计? “林烈” 史吏撇下尹博不管,大声朝身后喊道,林烈从人群中应声而出。 “请博士去我办公室里稍歇,其余人等各回本部待命。” 史吏的命令一下,人们开始朝着各自的岗位四散而去,场面一时混乱。尹博用嘲讽的眼神看了眼林烈,抬腕看了眼手表,表上微光一闪,尹博暗忖,时间已到。心说,年轻人,现在就看你们的了。 第三章.破茧而出(3) 11.3.3 第五大道20号 21:20 “请大家等一下,我发现了内鬼的藏身之处。” 突如其来的喊声让包括史吏在内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人缓缓的从楼梯上走下来,手上晃动着一串明晃晃的钥匙。来人正是史吏在人群中细细搜索却难觅其踪的舒展。 众人围拢上来,人挤人挨得更密了,眼睛紧盯着舒展手上的钥匙。史吏满脸狐疑的看着舒展,幽幽的问道: “你说什么?什么内鬼…藏身之所?” “是的,我仔细的搜过了禁闭室隔壁的军械库,在那里,我发现了一处密室…” “好了,好了,你且打住,真是无稽之谈。” 不等舒展把话说完,史吏便伸手阻止了他,回身示意林烈将尹博带走。但舒展并未就此停止,他反而转向大厅内的众人,继续说道: “暗室里设置了监控终端,设备连接着六处全部的摄像头,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这个密室的监视之下。” 众人立时议论纷纷,他们瞪大眼睛紧盯着舒展,希望从他嘴里听到那个内鬼的名字。史吏恼怒的走上前来,用手拍了拍舒展的肩膀,想要制止了舒展继续说下去。 “等一下,等一下,我们最好先确认一下再对外公布,避免扰乱视听。” 舒展出人意料的强硬,他显得很激愤的样子大声的对史吏说道: “您是说我造谣生事?还是想要隐瞒大众?这关系到每个人的清白!大家都有权利知道。” 舒展的抗命意想不到的得到了大家的支持,众人中有人开始支持舒展了,他们小声的嘀咕着: “对,公布真相,我们有权利知道,就是这个内鬼,让大家一起跟着背黑锅。” 嘈杂的议论声越来越大,众特工急迫的盯着史吏,现场变得有些群情激愤起来,尹博在一旁趁机说道: “御使大人,民意难违,还是告诉大家吧!” “好啦!不要再多嘴添乱啦!” 史吏再次爆出尖利的叫声,他被舒展突如其来的爆料弄得一时措手不及,很难相信竟然有人暗设了监控,更不知道舒展究竟掌握了哪些证据。为怕尹博再次煽动人心,他大声的命令林烈: “林烈,我的话你没听见吗?赶快带博士去我办公室休息。” 舒展不等林烈答话,当即大声的说道: “不可,没查清事情真相之前再不可以随便安置人了,我们已然害了吕律调,不能再害博士啦!” “对,说得对,先查清真相,不能害了博士。” 人群中有人大声赞成,大厅内嗡嗡声越来越大了。 “舒展,你胡说什么?” 史吏瞪大眼睛逼近舒展,恨不得一口吞他下去才解心头之恨。 “你是说我害了吕律调吗?” “御使,那暗室的秘道便是直通您的办公室的,您说这还不危险吗?” 哄!众人皆惊,一时议论纷纷。史吏愕然,顿觉自己落入了一个精心布好的陷阱之中。的确,从他空降六处至今也不过才五个多小时,一环紧扣一环的险情已使他应接不暇,哪里还有时间详查这小楼内的一弯一角,一梯一道。殊不知这本来就是尹博的地盘,就算自己是强龙也难压地头蛇啊! 史吏恼怒的想着,他把怨毒的目光投向了身旁的尹博,却从他的脸上看不到有一丝幸灾乐祸的神情,但他知道,眼前的这一切都是尹博事先安排好的。心想,尹博比任何人都了解六处,了解眼前的这群人,他说的每句话都能触到点子上,要想煽动民意简直易如反掌,如果此时强行带走尹博恐怕会招惹众怒,一但形势失控,岂不给尹博一个二次登基的机会?真要那样,自己又如何向总部领导交待呢?还是暂且安抚一下,看看情形再说吧,好在,市局的特警小队就要赶到了,到时候,再分组排查也不算迟啊!于是,他只好朝着林烈点了点头,示意他暂且退下。然后,转过身来对舒展说道: “带我们去那暗室看看,先了解了第一手资料再说。” 舒展点头,史吏转而对大家说道: “稍安勿躁,大家原地待命,博士,请吧!我们一起去看看。” 史吏说着朝尹博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便带头朝楼上走去。 吕律调一身男装在陈墨的监护下从容的走出20号的大门,没有人拦阻。备用发电机的功率不足,小院内仅有的几盏应急灯照度不够,所以,没人认出她来。陈墨是六处仅有的几名主管级特工,所以,没人主动询问他的去向。院内的四名特工警卫仅仅是用疑惑的眼神目送着他们走出了大门,其中一人意欲上前,但是被陈墨的气势吓阻了。 那个一直守在大门外的留着分头的中年特工从suv中钻了出来,主动的跟陈墨打着招呼: “外围已经全撤了,现在只剩下我们俩了。” 他指了一下留在suv车内司机座位上的另一个特工接着说道: “要不要跟你们一起出趟任务?” “哦不,谢了,还是留在这吧,天亮之前这里还需要你。” 陈墨平静的应付着,同时打开了陆地巡洋舰的车门让吕律调上了自己的越野车,然后他又绕过车头打开了另一扇车门。 车门没锁,钥匙就插在点火器上,他提前准备好的一切,现在可以省去很多的时间。但是他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并不多,史吏很快就会清醒过来,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陆地巡洋舰冲出第五大道的时候,陈墨从后视镜中看到,20号院的门口突然涌出四五名黑衣的特工,那个正在向他挥手致意的分头特工立时被淹没在了紧追而来的人群之中。 指挥特工们出院拦阻的是史吏的助手,樊瞳。当他看到陈墨的陆地巡洋舰风一样的消失在街口的时候,他抬手止住了正要发动suv的分头特工,转而命令道: “就随他去吧!” 说话间,他的一双小眼睛里罕见的闪过一丝狡黠的光,白板一样的脸上看不出他究竟是恼羞成怒、是赞许欣赏还是幸灾乐祸。 “全部撤回小院。” 特工们在樊瞳的大声命令声中收住了欲追的脚步,纷纷向院子里退去,分头特工也随着大家一同进了小院。院门随即紧闭。总参六处本部自此处于封闭戒严状态,静等市属的特警小分队前来接收。 在小楼的二楼上有一扇紧闭的窗子,一个身影藏在了窗户,将这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于是掏出手机,快速的键入了一行短信。 “困吕之计失败,行动恐如期进行,速想应对之策,我已尽力,当另觅机会再有所为。请勿伤残月!切切。” 第四章.旗倒心散(1) 11.4.1 第五大道20号 21:30 军械库的铁门在舒展的大力推动下猛的朝里打开,铁门撞到了墙上发出哐当一声响亮,随着室内照明灯具点亮,大家看见灰尘纷纷从天花板上震落下来,有的人已经被呛得咳嗽起来,史厉忍不住用一只手捂住了口鼻,另一只手则在面前慌乱的忽扇着,一副极坤的神态。 “御使,请您靠后。” 舒展忍住心中的厌恶,脸上不露声色的说道。史吏借机侧身让出通道,舒展顺势便迈步进了军械库。尹博、林烈跟着走上前去,史吏则紧随在了身后。 舒展在最里侧的墙根儿前停下脚步,等后面跟来的几个人都在自己身边站定,他抬起右脚轻轻的踢了踢墙脚下的一处木制踢脚板,被踢处发出咚咚的空洞的声音。 “这面墙是后加上去的,里面留有大约一米宽的暗室,入口就在这里。” 舒展说着,伸手在墙角齐腰高的部位略微一推,一扇小门轻轻弹开,露出里面一个黑乎乎的洞口来。不等大家做出反应,一个阴冷的声音便从身后传来,像有锐器划过玻璃吱吱作响,听得人心里好不难受。 “博士,您是这里的奠基者,看到这个作何感想啊?” 史吏从一排排器材架子中间挤身上来,脸上一副阴阳怪气的模样。他话虽委婉但意图明显,矛头直指六处前任主管尹博。尹博摇了摇头,波澜不惊的说道: “不可思议。” 哼哼哼…!史吏笑得人牙根儿痒痒的,他突然收了笑声,转而对一边面沉似水的林烈命令道: “进去,看一下。” 林烈领命,二话不说,从腰间取出一支战术电筒,在大腿侧轻轻一磕,电筒点亮。只见他猫下腰,佝偻着长大的身子费劲的从洞口钻了进去。史吏看也不看林烈弯腰撅腚的架势,而是剑锋一转,突然对着舒展问道: “你是怎么发现这个暗室的?” 史吏并不打算等林烈报告了暗室内的情况之后再走下一步棋,而是要用快刀斩乱麻到方式把眼前的谜局做个简单的规整,看来他对自己已经定下的战略毫不动摇。因为,他知道再过十几分钟,市属特警分队就能赶到。到那时,棋近终盘,如何收官也就容易定夺了。 “到处敲敲打打,闻闻看看,跟中医把脉一个道理。” “就这么简单?” “是,特工专业的基本技能,就这么简单。” “那为何他们…” “只要用心就行。” 舒展的话跟的很快,但他并不是抖机灵想要借机卖派自己的能为,他想的是不给对方留出思考的余地,打乱对方的节奏,动摇对方的自信心,以便为陈墨争取更多的时间。 史吏一时无话可说,悻悻的低下头看着偶有灯亮闪过的洞口,想象着林烈挤在狭长的暗室内四处寻摸时的尴尬样子。众人无语,空气一时变得凝重起来,有些人的额头上已经渗出汗来,时间像是被慢慢抻长的橡皮筋一样的,越来越接近绷断的临界点了。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像是有人三两步跨过楼梯向这边跑来。人们的心为之一惊,太多的意外早已让每个人都变得如同惊弓之鸟一般了。唯有尹博和舒展对视眼,面色坦然似早有所料一样。这一微小变化却被史吏尽收眼底,他证实了自己先前的判断。暗自叹道,果然,中了他们的圈套! 脚步声在军械库的门口戛然而止,樊瞳拨拉开众人挤到了近前。只见他白板一样的脸上挂着一副八万的神情,两只小眼睛里透着糊牌前的紧张。他大口的喘着气,飞溅的唾沫星子喷了史吏一脸。 “跑了,啊!没追上,还是让他们跑了。” “谁,你说谁跑了?” “陈墨,陈墨劫持了吕律调,两个人一起跑了。” 史吏的脸上丝毫也没有惊慌的神色,他知道既然已经被尹博摆了一刀,那么,吕律调和陈墨的出走也就顺理成章了。于是,他低声呵斥道: “慌什么!想走的就让他走吧!我倒要看看,擅自脱离组织的人,到时候该怎样收场。” 史吏用蔑视的眼神瞥了惊慌失措的助手一眼,然后,转而向身后的众人喊道: “大家各规本部,都到一楼大厅里集合!” 众人议论纷纷的朝楼下退去,这时,林烈灰头土脸的从夹壁墙的洞口处钻了出来,他顾不得抖掉挂在头发和肩膀上的灰尘便大声的叫道: “没错,这里正是内鬼的暗巢,全部的监控系统,估计连通着每个摄像头。还有,这个…” 林烈说着举起手中的一件衣服,大家认出,那是吕律调外出常穿的一件外套。 “吕律调的衣服,她应该还没离开这座小楼,赶紧组织人员搜查。” “老枭,你说晚了,她刚刚出了院门,这会儿已经不知去向了。” 史吏不慌不忙的说着,语气当中似有一丝庆幸的寓意。但林烈一时仍旧摸不清头绪,他吃惊的追问道: “什么?刚刚离开,是…是那个内鬼救走了她?” 刚刚喘匀了呼吸的樊瞳一脸惊诧的盯着林烈,似乎在像众人表明,他刚刚也被这个意外的结果震惊过,听林烈这么一问,他颇有同感的插嘴道, “是陈墨!” “陈墨?” 林烈闻听呆若木鸡的站在那里,一时没能缓过劲来。似乎是给眼前瞬息万变、扑朔迷离的局面惊呆了。 冷眼旁观的舒展看着眼前这几个人的表演,心中暗自推测着他们的真实心境。他想,看林烈的那副滞相儿倒不像是在装蒜,如果事实证明自己判断失误的话,那只能说是他的演技超高,绝非一般的高手。而那个樊瞳看上去倒真像是个“饭桶”,如果他不是故意留给人们一个窝囊废的印象的话,倒是真的可以不把他搁在心上,但现在看来…这个人确是有点高深莫测,因为,你明知他不真诚,却还一点把柄都找不到。至于史吏…反而不必太当回事,他的不慌不忙应该是真实的,那是因为的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过不了多久他就一定会打道回府的。但史吏接下来的举动却表现出了他的极深的城府,这让舒展不由得极为佩服。 史吏看了看已经只剩下尹、舒、林、樊四人的军械库,忽然咯咯的笑了起来,这让在场的每个人心里都极度的难受,从一个男人的嘴里发出女人般的笑声,这是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啊! “博士,我很佩服您使出的障眼法,只是这个法子如果被我早五分钟识破,那很可能就不是眼前的这个局面了。” 史吏突然收住了令人心痒难耐的笑声,他语气阴阴的说道,这话让这屋子里的人听了都禁不住冷汗直冒。所有的人包括尹博在内都没有作声,都很想听他把这番寓意深刻的话讲完。 “不过,这样一来也好。它至少说明了一个问题。” 史吏说着,目光在周遭的四个人的脸上巡视了一圈,像是在观察众人的反应。以期决定接下来的话该以怎样的一种口吻说出来。 “陈墨做了他该做的事,有他在吕律调可以无忧,今夜的航母猎情行动也可以继续进行了。” 他的话让尹博在内的四个人都不禁大吃一惊,舒展心说,好一个高深莫测的“御使”,今后绝不可以常人之心度量此人。尹博则暗自惭愧,心说,长江后浪推前浪!难怪情总的“老帅”会派此人前来接管六处呢!可是,他的所作所为确实不像是要振兴六处的样子啊!他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呢? “但是,病根儿未除,尚不足喜!” 史吏的话锋一转,语气幽幽的说道: “内鬼还在,就在你们这些人中间。所以,我以总政反间局的名义通知大家,市属特警小分队几分钟之后就将接管这里的一切,你们将要接受组织上的审查,在挖出内鬼之前,谁也不要离开这座小楼。” 说完话,史吏转身就走,只剩下其余四人面面相觑。林烈第一个醒悟过来,随即紧赶几步跟了上来,抢在史吏出门前问道: “御使,这暗室如何处置?” 史吏停下脚步,头也不回的说道: “谁挖的洞谁来填吧!这件事,你去请教一下博士好了。” 第四章.旗倒心散(2) 11.4.2 第五大道20号 21:40 清一色的黑色防暴警服,无指手套搭高腰战靴,防弹衣加头盔护目镜,无线耳麦配零三式短突,一小队短小精悍的特警队员分乘两辆“勇士”重型吉普车驶进了总参六处本部所在的第五大道20号小院。院门随即关闭,两名特警即刻取代了守卫门岗的六处特工。同时,楼上顶层和小院的各个角落都布上了警戒哨。行动迅速,悄然无声,但从20号院落的外面却感觉不到有任何的不一样。 在特警小队长的面前,史吏表现出了一个大人物所应有的气魄。就见他双手插在腰间,四十五度角斜向站着,把自己最柔美的角度给了对方,脸部侧扬,很有领袖的风范。 “特警小队奉命赶到,请首长下达任务。” 特警队长大声的报告在办公室里掷地有声,震得松垮的四壁嗡嗡作响。史吏摆手示意队长坐下,自己则走到门口将房门轻轻的关上。 “队长,你的小队有多少名队员?” “报告首长,加上我在内总共有十六名队员。” 特警队长的声音比起刚才已经低了很多,史吏点头继而又问道: “四处布控进行的怎样?” “出口和制高点都布置了双岗,院落死角也都布置了流动哨。” 史吏点头在班台后面坐下,这会儿,面对着特警小队的队长,他才是真的感到了为难。算上文职人员在内,总参六处总共有四十多人,如何进行人员甄别呢? “唉!他们不是罪犯,他们都是保卫国家安全的特工啊!” 史吏禁不住叹了口气,他知道,清理门户是一件残酷的事,不论有过无过,有些人可能就会因为今晚而毁了前程,但他们中间也有桀骜不驯的,如果再有一两个像陈墨和荀循那样的,岂不激则生变! 想到这里,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军械库中对着尹舒林樊四个人讲出那番寓意深刻的话时,似乎是少了一个人在场。对,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见到这个女人了,不知道此刻她是否还在为她心仪的教授而操心呢? 说来也巧,史吏刚一想到这里,就听见有人大力的敲打房门,声音之大震得髅松的墙壁哗哗的落下灰尘。 特警队长茫然不解的看着史吏,心中想的一定是,这么威严的首长怎么能忍受有人如此的不敬呢?史吏的脸上一阵发热,但他还是强自镇定的喊了声,进来! 话音未落,砰的一声,房门震开,荀循提着拐杖大步闯进门来,看得出她的脚踝恢复的很快,她几乎可以脱离手杖独立走路了,但她的脸色却别上一次在史吏面前撒野的时候更加的骇人。 紧跟在她身后的是脸色阴沉的林烈,可以看出,自从听了史吏在军械库中的一番话之后,林烈对史吏的崇拜之意已经锐减了许多,代之而来的是轻慢和不信任,这从他脸上显现出的怀疑神色就能推断得出。并且,从这一次荀循闯门一事就能够明显的感觉到,林烈未加阻拦。 史吏不由得提高了警惕,他朝着特警队长使了个眼色,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开口问道: “荀循,不好好养伤,又闯进来何事?这里可是还有客人呐!” 啪!手杖重重的击在了史吏面前的桌面上发出一声清脆震耳的响声,文具、摆件全都跳了起来,然后,又稀里哗啦的散了一桌面。特警队长下意识的站起身来,伸出左臂挡在荀循的面前,嘴上喝斥道: “住手,退后!” 特警队长的喊声低沉却威严,显出他的浑厚的内力来,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右手上紧抓着吊在右肩下的零三式短突。这些他眼里这个凶蛮的女子虽然瘦小,但在她的身上却隐隐透着一股杀气,所以,除了嘴上低喝是种震慑之外,他的手上也暗暗做好了准备。 世上的动物分成两种,食肉动物和食草动物,大象再高大威猛也不会主动伤及他人,而豹子体貌虽小却凶猛过数倍于己的野牛,即使是威猛的雄狮如果和角马驯鹿站在一起,体型上也不占忧。所以,攻击性强的食肉动物大都体健而精干,迅疾而凶狠,这不是单凭外表就能判定的。 特警队长粗壮的左臂没能阻止荀循采取行动,反而成了送上门来的软肋。不过这也不能怪他无能,本来就是想要喝止荀循撒野,没想要出手制服她的,要是面对敌人他当然不会这么做的。 特警队长的左臂伸展过直,这在徒手格斗中被称作是火候过老。所以,待到荀循出手抓他的手腕时已没有了伸缩的余地。虽然,下意识之中他急掣回防,但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荀循出手似闪电,眨眼间她的右手便轻轻的叼住了特警队长的左手腕,接着一个反关节锁压,将他的中指反向扣住,牢牢的锁死在胸前。特警队长疼得眉头一皱,险些叫出声来。此时,他虽然身高马大人壮力不亏,却因一根手指而动弹不得。 无奈之下,特警队长只得抬右臂,将提在手上的零三式短突抬起,枪口对准了荀循的太阳穴,却不料想,此刻对方的左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支手枪,格洛克18型的黑洞洞的枪口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杵在了特警队长的额头上。 瞬间的变化快得史吏根本就没看清楚过程是怎么进行的,一个剑拔弩张的紧张局面就在他的满前形成了。这让站在一旁的林烈也惊讶不已,忍不住暗自赞道,好军的身手!原来怎不知道,这女人还是个厉害的角色。 这一次,史吏没有出言喝止。一者他知道了荀循的脾气,唯恐自己开口起不到震慑她的作用,反而会刺激她做出更为过火的事来。二者他缺少强有力的支持,林烈没有像陈墨那样旗帜鲜明的站在自己一边,他既不出枪也不表态,到像个隔山观虎斗的第三者,打着渔翁得利的算盘。 史吏噤声,林烈旁观,如此一来,局面僵持不下,甚是难堪。虽然不过二十几秒钟,却感觉有一生那么长。荀循坚持着,她要为荆轩的安全争取最后一线希望。队长忍耐着,为了肩负的使命和特警的尊严他不惧断指之痛。 汗水已经大滴大滴的从特警队长的额头鬓角上冒了出来,屋内静的能够听见汗珠砸在脚面上的声音。荀循仍旧死死的扣住他的中指不放,且越压越紧,在场的人都知道,只要指节哪怕轻微的发出一声咔嚓响,立时就会弹雨纷飞,血溅当场。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急促而轻微脚步声响,特警队长的精神为之一振,他知道自己的特战队员已经赶来解围了。此刻,站在距离门口最近的林烈则悄悄的向屋角退去,他把房门口的通道偷偷的让了出来。 眼见形势陡转曙光将现,史吏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这才轻轻说了声: “不要冲动,荀循,放下枪,一切都好商量。” 不等史吏的话音落地,就见荀循突然迈大步转身形,抖右臂掏手腕,眨眼间便将擒获在手的特警队长的手腕从他的身前搬到了身后,而她自己也跟着转到了队长的侧面,此刻,特警队长的身体便成了挡在荀循和门口之间的一道屏障,队长手里的短突此时更是排不上用场。这样一来,特警队员尚未出场,攻防的双方便已分清了快慢。 此时,特警队长已经完全被荀循控制住了,他的左手中指被反关节锁在了背后,身体完全动弹不得,而提在右手上的短突则由于荀循站位而再也无法指向对方。 第四章.旗倒心散(3) 11.4.3 第五大道20号 21:50 尹博和舒展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史吏感觉自己终于能够松一口气了。因为迄今为止,还没见六处有人当面违抗过尹博的意旨,如此紧要关头,尹博的出现无疑正是时候。所以,此刻的他立时觉得有了制胜的法宝,于是尖声喝道: “太不像话了!这简直是抗命,荀循,再不放手的话我就执行战场纪律啦!” 喊声过后,一片空白。既无响应也无回声,就像一粒石子投入万丈深渊一样,激不起一丝波澜。史吏尴尬的站在原地,无奈的看着面前的场景,感觉自己好像是多余之人一样。 舒展示意特警队员留在门外,尹博慢慢走到荀循的面前,没有喝斥也没有责备,只是慢慢的抬起手来,放到那支对准了特警队长头部的格洛克上,停留了片刻,感觉到荀循扣紧扳机的食指从有了松动的迹象,这才轻轻的取下了本来紧握在她手里手枪。 “好了,放开吧。他不是劫持教授的杀手,他是你的战友。” 尹博的话语说得很轻,像在劝慰又像是在商量。终于,特警队长的手可以自由的活动了。他愧疚的看了一眼呆立在一旁的史吏,右手握住受伤的手指轻轻的活动着。尹博回身将那支格洛克丢给了身后的舒展,顺便瞥了一眼旁边表情复杂的林烈,这才慢吞吞的对荀循说道: “大敌当前,全局最终,怎么能耍小孩子脾气?秦雅若在她会很伤心的。” 博士温存的拍了拍荀循的肩膀,那神情像是在对自己的女儿说话一样。荀循的眼神中现出一丝惊悚的神情,她很快的说道: “说那么多废话干吗?还不赶紧想法子救救荆轩,你想看到他们死后同葬的结局吗?” 尹博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的神情,但他没让这情绪延续下去便立即说道: “我们必须救出荆轩,这是全局的利益,你不必为此操心。还是尽快收手的好。” 说完这话,尹博又在荀循的肩上轻轻的拍了拍,似有更深一层的寓意想要传达,但有碍于现场的局面,只好暂且保留了。尹博转向特警队长关切的问道: “怎样?伤得不轻吧!” 特警队长用力的甩了甩受伤的左手,脸上带着余怒为消的神情说道: “不碍事,受伤难免,不过,下一次我可不会再给六处的任何以后人留下出手的余地了。” “能够理解,对不起,队长,我代她向你道歉了。” 说着话,尹博抱拳当胸算是向特警队长赔礼了。特警队长摆了下手便不再多说什么了。此刻,史吏从班台后面转了出来,走到尹博的面前,面色沉重的说: “博士,按照计划,市属特警小队已经到达,接下来应该尽快展开排查工作,时间很紧呐!您开如何进行才好呢?” 史吏出人意料的虚心求教,这让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这个外表傲慢的空降新主管在他搅乱一锅汤之后,又把那支象征着权力的汤勺把儿递给了尹博。估计在场的每个人的心里都会同时冒出两个字来,狡猾!但史吏全然不顾这些,他只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好。 尹博没有立即回答,他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人们推测可能出现的质问新掌门的场景没有出现,这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来的。舒展暗想,博士想要的机会果真出现了,自己是时候出场了。 想到这,舒展跨前两步到史吏面前,他语气平和的说道: “御使,当务之急是要尽快的找到失踪的教授,他担负着的重任是无人可以取代的。我们…” “舒展说的是,眼下最紧要的事便是尽快的救出荆轩,这个任务的重要性高过于天!” 尹博很快的接过话来,二人配合得畅如流水天衣无缝。听到这里,一旁的林烈微微翘了翘黑须正想要说什么,尹博接下来的话便将他的想法堵在了心里。 “我建议派舒展执行追查荆轩的任务,夜长梦多,恐对我不利,所以越快越好。” 林烈闻听咽了咽唾沫把话闷在了心里,照他在尹博离职后的表现,他无脸再向尹博开口要求什么,所以只好站在原地静观事态的发展。 “呃…!这个嘛?” 史吏表现得犹豫,但似乎又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拒绝,他沉吟片刻说道: “六处面临全面审查,不如我派樊瞳去执行这个任务吧!这样也好…” 史吏的话没说完就被荀循杀气腾腾的目光给止住了。尹博轻轻摇了摇头,抬头直视着史吏说道: “舒展刚刚来到六处,连正式的岗位还没有定下来,所以他还不能算是六处的正式成员。再者,此前他刚刚冒险从敌人的枪口下把他救了出来,我们没理由让他不去救人反倒在这里受审。” 说到这里,尹博停下话头,把目光投向了荀循,眼神中似乎是在征求她的意见一样。受到这番无言的鼓励,荀循恨恨的说道: “樊瞳连这里的情况还来不及熟悉,他如何能够救得出教授,难道,你想害死荆轩吗?” 荀循的声音凶狠而怨毒,在场的人听了全都不寒而栗。史吏没再坚持,他知道此刻不是和她争一时长短的时候,如何安稳的过渡到六处的审查阶段才是他的首要目的。舒展见势趁机说道: “请首长放心,我一定能够救出教授的,他的去向我已了如指掌。”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转向了舒展,荀循更是用热切期待的眼神看着他,舒展郑重的对她点了点头,说道: “放心,我能救出教授,你要安心养伤,配合博士的工作。” 荀循眼含泪光,点了点头,人好像一下子就柔顺了许多。这让一旁的特警队长也经不住有些感动了。 “你…怎会?” “是,我一直掌握着教授的去向,您忘了?在您下令让我交出权力之前,是您命令我来负责他的安全的。” “那…好吧!” 史吏面露尴尬,但情势所迫不好改口,只好点了点头,他转向舒展说道: “舒展,即刻出发,尽快查清荆轩的下落,尽力保证他的安全,如果不便行动,要立即请求支援,特警小队会很快赶到你指定的地点,不可勉强单独行动。” “是,一定保证荆轩的安全。” “好,走吧!带上必备的器材” 史吏下达完命令后,舒展仍旧站在原地没有马上离开,他嘴上答应但目光却注视着尹博,显然,他在等尹博的命令,这让在场的人都替史吏汗颜。 “走吧!保持…联络。” 尹博说着,脸上做了个奇怪的表情,没人看得懂他所表达的含义。但是,舒展看懂了,他将荀循的那支格洛克放到桌子上,面对史吏尹博行礼之后,转身离去。 史吏落寞的坐回自己的座位,他知道自己抢了尹博的位子,但除了这位子他什么也支配不了。他忽然萌生了一个想法,想要尽快离开这个地方,尽快的交差了事。 “博士,六处排查一事…我想,可不可以这样。” “请讲,我愿意全力配合的。” 此时的尹博看上去心情轻松了许多,所以他已没有后顾之忧的干扰,所以,他对史吏尚未说明的建议表现了极大的热情。自从陈墨吕律调的成功出走,让命悬一线的航母猎情行动重现生机,而今又顺利的送走了舒展,荆轩的安危也有了足够的保障,看着一切都在自己的安排之下顺利的进行,老人的信心也逐渐的恢复了起来。 “我想带领六处的全体人员暂住t市警备区的驻地,进行封闭调查,这样会提高效率,也有助于我们尽快解决问题。” 尹博没有马上答应,显然史吏的建议超出了他的预想,但他承认这不是一个不可取的方案。封闭隔离可以很快的完成对普通特工们的排查,尽快换大家一个清白,这是他乐于见到的,然而,将六处的全体特工集体带走,意味着这个他一手缔造的特战团队的彻底瓦解,这却是他难于接受的。尹博在史吏复杂的眼神注视下,只犹豫了片刻,便做出了决定。 “好吧!我同意,就按你说的方案办吧!大家的工作由我去做,五分钟之后,全体人员将在小院内集合。御使,你和特警小队的同志尽快做好准备吧。” 尹博说着,迈步朝门外走去,临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停下,转身说道: “哦,御使,这里由我留守,等情总的最后命令,可以吗?” “当然,您是这里的奠基人嘛!留守一事,当然非您莫属了。” 史吏见尹博愿意大力协助自己去说服六处的全体人员前往警备区驻地接受排查,不禁心中大喜,所以,听到老人提出的要求时,便不假思索的答应了。 “我陪您,博士。” 荀循出乎意料的表态了,从她的神态上看得出,这是个不容拒绝的要求。史吏心里一动,心想,排查是对所有人的,你要留下,所为何来呢?嗯!既然博士是留守主管,且看他如何处理吧!于是,他把这块烫手的山芋丢给了尹博。 “您看呢?博士。还是您来决定吧!” “呵呵!看来你是舍不得老夫啊!也好,那就留下来吧!等今晚之后,我们一起接受组织上的审查。” 尹博的话音未落,就听角落里一个阴阴的声音说道: “还有我,我也留下。” 众人回头看时,却见林烈铁青着一张鹰脸,沉沉的看着尹博。尹博没有说话,他默默的点了点头。然后,他转身朝门外走去。 荀循看也不看史吏一眼,从桌子上取回自己的格洛克插回腰间,轻轻垫着右脚脚,跟在尹博身后离去。林烈轻轻咳嗽了一声,也不和史吏打招呼,紧随着荀循一道出了房门。 窗外,小院中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那是六处的人员在集合待命。史吏环视了一眼这个他还没有来得及熟悉的主管办公室,心中五味杂陈。他顾不得多想,朝着一旁的特警队长点了点头,便快步朝楼下走去,边走边拨通了手机。 “樊瞳吗?我带六处的人员前去警备区驻地,你随博士留下。” 第一章.龙禽之战(1) 12.1.1 南中国海以外公海上空 22:00 当装饰性极强的声音通过耳迈传送过来的时候,听来就好像有人趴在耳边窃窃私语一样,甚至能够感觉到阵阵的呼吸拂耳,既逼真又亲切。每一个发音都很清晰,就如同阿拉斯加解冻的雪水,清澈的可以看见水底游动的鱼儿。那声音传递的背景也极其干净,如同眼前这浩瀚的夜空一样,空灵而幽远,见不到一粒尘埃。坐在f-22的卵型玻璃座舱里,似置身于一个滤除了一切凡尘的清净世界,洁净得能够一眼望穿整个宇宙。 “猛禽二号,猛禽二号,请留在公海空域警戒,猛禽一号将在三十秒后进入中国领空,完毕。” “猛禽二号明白,留在公海空域,随时准备支援,完毕。” 轻松自如的回答,就像是坐在长岛家中的居室里,一边在掌中玩着从高中开始就每天不离手的超酷空战游戏,一边用腮帮子夹着话筒和同学死党煲电话粥一样。即躁动又意欲强自克制,即专著又有点神不守舍。一副悠闲散漫、随意浪荡,憋着一肚子坏水寻找机会释放的戏谑样子。 比尔毫无压力的状态来自他对自己拥有的这款超级装备的优越感。 f-22“猛禽”,当代最先进的第四代战斗机,隐身、超机动、超音速巡航和易维护的四大优势,令其独步长空,没有敌手。一比三十的模拟战损率,表明了他手中的这架昂贵的大“玩具”究竟有多么的出色。这让比尔不仅想要在世人面前显摆炫耀,而且还急于感受体验。通过自己得心应手的操纵,这架f-22隐身战斗机不但能让他体验到大型“玩具”的快感,并且还会带给他至高无上的荣誉,这如何不让比尔跃跃欲试、满心期待呢? 皮肤黝黑的非裔特种飞行员比尔.海特曼上尉如同他的“猛禽”一样隐身在黑夜之中,如果不是座舱内的四台液晶显示器和广角仪表的屏显系统发出的荧光给他的身上勾勒出一圈炫蓝色的轮廓,那么这架f-22就真的变成夜空之中的一架幽灵飞机了。舱内无人诡异无声,舱外无形飘忽无踪,那该是何等惊悚恐怖的事啊! 一想到自己能够身着“隐身衣”穿街过市,比尔便亢奋不已。近距离的偷窥不比躲在阴山背后举着高倍望远镜远远的窥望刺激得多吗?呵…! 比尔想着忍不住差一点就笑出声来,但他随即便意识到了自己的轻浮,赶忙提醒自己:收声!这可不是游戏,要是被长机听见自己在窃笑的话,那可就糟了。啊!午夜长街,独步孤影… 刚刚忍住笑声的比尔还是想要抒发一下自己的英雄情怀,但是才吟出两句便不得不打住了,他发现在自己心口不一的语句里,描述的似乎不是长天夜鹰的壮怀激烈,却好像是长街流莺的上工景象。于是,他只好收了想要通过文字来宣泄情感的想法,劝慰自己暂且忍耐,过会儿改用导弹的焰火来发泄吧!但是,又有谁能与自己分享这一感受呢?此刻唯一与自己为伴的,也只有肯.肖特上尉了! 想到这里,比尔透过聚碳酸酯特制的大叠片玻璃座舱向着前方的长机望去,就见另一架“猛禽”的尾部正拖着两道橘红色的尾焰,却将整个机身融入在夜空之中,犹如划空而过的流星。 肯.肖特空军上尉习惯的用左手抚摸了一下飞行服的领口,隔着复合材料的飞行服他能触摸到颈下悬挂着的那只十字链坠,那是他的新婚妻子送给他的。肯默默念叨着:我去去就来,宝贝儿,等这次行动之后,我会有二到三周的短暂假期,到时候就可以回到温暖的家中,躺在舒适的大床上,每天和你一起做“运动”啦! 肯的年龄仅较比尔大二到三岁,但他却比自己的僚机沉稳很多,这并不代表着肯就更加成熟,而是他的性格使然。肯很恋家,因为小的时候同为战机飞行员的父亲常年不在家中的缘故,母亲孤独的照顾着听话的肯和他们平静的家,衣食无忧却缺少色彩的生活伴随肯一路长大。学业有成的肯也和他的父亲一样成为了一名空军飞行员,但他却不得不过早的送走了精神抑郁的母亲。这让成年后的肯异常坚定的确定了自己的生活信条,尽可能的留在家中陪伴妻子,不要让她因为自己的职业而重走母亲的老路。 想到这里,肯的回家念头突然变得更加的强烈了,他迫不接待的想要尽快找到那个被夸大成中国海军未来航母诞生地的造船厂,麻利的丢下飞机上的所有“蛋蛋”好让自己轻松的返航。于是,他回头望了眼黑影之中的僚机,简短的说道: “猛禽一号开始行动,兄弟,我们一会儿见。” 肯向自己的僚机打过招呼,然后轻松的晃动了一下机翼,对准目标所在的方向调整好了飞行姿态,轻轻一推油杆,这架全重达三十六吨的重型战斗机仿佛一片树叶轻盈的飘向中国领空。 “祝你好运!兄弟。” 在洛克希德.马丁、波音和通用动力公司联合设计的这架重型隐形战斗机的超静音环境座舱内,丝毫也感受不到它的两台普拉特.惠特尼公司f119-pw-100加力式涡扇发动机所产生的噪音,但是接近一点六马赫的巡航速度还是使得耳迈中传来的比尔.海特曼上尉的声音显得异常的遥远。 从关岛空军基地起飞以来肯的感觉一直很好,之前的所有担心和顾虑此刻已被他尽抛脑后。一但操控起这架当今唯一的第四代隐形战机,就犹如肋生双翅一般,有了种超人一样的感觉。这简直就是件神器啊!他禁不住赞叹道。 但谨慎的肯仍旧不敢过于放松,虽然他与自己的搭档,比尔.海特曼上尉已经不止一次的驾驶“猛禽”进入中国领空执行侦察任务了,但是这一次略有不同。 中国海军在建航母的大型船坞位于海湾的内侧,但是面对着对方强大的海岸防空雷达网,即使是具备了超隐形功能的f-22也不敢轻易闯入,所以他们宁可绕行一段距离,从靠近内陆的两省结合部位快速切进去。 虽然可以连续进行三十分钟超音速巡航的f-22能够保证做到快进快出,但肯还是担心对方为数众多的高空高速歼击机,即使诸如j-8系列的拦截机仅够得上第二代的战机水平,但是短距离内的高速优势仍不能小觑,况且曾经发生过的南海撞机事件让他对中国空军孤注一掷的作战方式颇为头疼,虽然事隔数年,现在想起仍有些不寒而栗。所以,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决定多跑上一段路,而让比尔的“猛禽二号”留在公海的上空为自己提供后续支援。 “猛禽一号注意,你已经进入中国领空,通讯系统暂时关闭,这是你与基地的最后通话。” 耳迈中传来基地的声音,空天一体组成的数据链,让“猛禽”不仅穿上了“隐身衣”,并且还安上了“顺风耳”和“千里眼”。 “猛禽一号明白。” “上帝与你同在!” 这是关岛基地发出的最后声音。 肯已经习惯了空军对特种飞行任务的一贯做法,他曾经在对南联盟的突袭行动中有过相同的经历。他驾驶的f-16“隼”式战机主要的对手是南联盟空军里为数不多的老式mg-23,因此,在争夺制空权的较量中可谓占尽了优势,但是轰炸机就没那么幸运了,f-117“夜鹰”隐形轰炸机的连续被击落,就曾经使他的一名战友深陷敌占区内长达数日之久。孤身躲藏、疲于奔命、衣不蔽体、饥寒交迫,等到救援部队到达的时候,飞行员已经几近崩溃。所以,这句话在今天听来就好像落进北极的冰窟窿里一样,令他感觉周身上下都是冷冰冰的。 上帝保佑!肯.肖特上尉在心中默念着,他随即关闭了与基地的通讯系统。 “肯!我就在你身后,祝你好运!”海特曼上尉用明语鼓励着他。 “多谢,兄弟,我就回来!”。 第一章.龙禽之战(2) 12.1.2 南中国海中国领空 22:05 与此同时,茫茫夜空之中正张开着一张大网,静候着“猛禽”的到来。而坐拥“猛禽”的肯和比尔却各怀心事,一时还浑然不觉呢! 如同鸟儿捕手惯使粘网一样,总是迎着鸟儿飞行的方向布下罗网,等鸟儿被轰赶得慌不择路时,便会一头扎进网眼儿里,个头儿越大羽毛越丰满的鸟越是难以挣脱。然而,就算天网恢恢,也有百密一疏,更何况长空浩渺,岂是一张网就可以罩得住的?所以,能否指挥有序调度得当,便要考验一个捕手的目力是否敏锐、眼光是否及远了。然而,替肯和比尔深感不幸的是,此次张网以待的捕手刚好具有超长的视力、灵敏的大脑。 在距离国境线五百公里远的万米高空之上,一架由il76改装的预警机正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驼在它背部的直径达十四米的大圆盘子正是它的标志性特征,表明这是中国空军的一架配备了固态有源相控阵雷达的kj-2000预警机。以它为空中指挥中枢的混编机群早已布下了阵势,机群中的各类战机轻重协同、高低搭配,已将敌机来袭的空域封锁得犹如铁桶一般。 此时,由两架j-10中型战斗机前出四百公里,组成了前哨,承担搜索寻敌的重任。两架j-82型高速歼击机居中临高,担当攻击前锋,一旦发现了入侵敌机的踪迹,它便可以在预警机的引导下,高速突击执行歼敌的任务。另两架j-11重型战斗机拖后守护两翼,兼当追击逃敌的职责。整个机群布局均衡,严阵以待。 “猛龙一号发现入侵飞行物,信号特征显示是一架f-22” 装备有jl-10脉冲多普勒雷达的j-10具有半径长达一百三十公里的超视距搜索能力,这让聂风抢先在多功能液晶屏显上发现了肯.肖特上尉的“猛禽一号”,他的发现证实了此前地面雷达网的搜索推测。 虽然,f-22的隐身功能让它的生存能力远高于其他战机二十倍,它在普通雷达上的反射面积仅为零点一平方米,就像空中飞过的一支小鸟一样。但是,当它落入米波级长效地表雷达的扫描网中时,同样是这只鸟,却形同被放在了放大镜下一般。轮廓很大,影像却不清晰。所以,当肯和比尔还在中国领空以外窜悠的时候,他们的“鸟样”就已经出现在了中国防空雷达网的屏显上了,只是当时还无法将它们与真正鸟儿区分开来。 但是,当两架f-22在公海上空分手之后,肯的“猛禽一号”刚一蹿入中国领空后不久,它的行踪就引起了海岸地表长效雷达网的注意,观测员怀疑这有可能是一架偷偷进犯的隐形战机。通过跟踪,很快便发现这只“鸟”正朝着沿海两省结合部间一条狭长的洼地飞去,一旦它进入到了两山夹一沟的复杂地形里,地表米波雷达将再也捕捉不到它的踪迹了。 于是,国土联合防空指挥部下令,由一架kj-2000预警机领衔,二对j-10/j-11组成的远程混编机群立即升空迎敌。驾驶着j-10“猛龙”战机的聂风率先起飞,一路突前机群四百米作为探马,马不停蹄的朝着“鸟样”出现的空域疾驰而去。很快,在聂风率领的两架“猛龙”接近入侵空域的时候,两架从边境机场起飞的j-82型前线战机也赶来与他们汇合了。 绰号“长须鲸”的j-82型战机是一款高空高速歼击机,最高速度可达二点二马赫,升限最高可达二万五百米,具有很强的截击优势。由于它的作战半径仅为八百公里,所以只能部署在边境,作为前线战机使用。此时升空刚好赶上加入j-10的前哨战团,发挥它高空高速的优势,充当先锋。 现在,突前哨探的“猛龙”战机已经抢先发现了侵入领空的敌机,于是,一场捍卫祖国领空的大战便不可避免的展开了。 “老八驱赶,猛龙策应。” 担任着空中预警指挥中心职能的kj-2000立即通过数据链信息系统向下辖的混编机群下达了作战命令,于此同时,敌机的方位坐标数据也通过这条数据链通报给了地面指挥中心和路基防空导弹群,空地一体化的防御网已经通过kj-2000这个指挥平台整合在了一个体系当中了。 依照惯例,贴身拦截入侵敌机,并将其逼迫出境,当然是“长须鲸”擅长的活儿了。驾驶“猛龙”的聂风听了,心生不快。但他还是按照命令,迅速的调整了航向,为担任截击任务的j-82战机让开了攻击的路线。 离开了海航的直升机中队,聂风以全优的成绩通过了固定翼战机飞行员的考核,接着又参加了新型战机飞行员的选拔。现在,他已经是首批航母舰载机的候选飞行员了。在海上受够了窝囊气的聂风此时自然是求战心切,眼看着敌机侵犯领空更是怒不可遏。但已经是老飞行员的聂风自然深知顾全大局的重要性,在陆空一体的防御体系当中,每一环都是重要的节点,环环相扣协同一致才能组成空防的大网,任何冲动蛮干都会给整体布防造成严重的影响。 于是,他强按怒火压下机头,带领着僚机朝着敌机突入方向的侧翼飞去。他们将在有效攻击距离内策应担任拦截任务的“长须鲸”完成对敌的驱赶任务。 f-22的出色隐身性能令密如织网的地表防空雷达无法牢牢的锁定住它,所以路基的防空导弹系统一时不能对其构成威胁,这正是“猛禽”狂妄猖獗的原因之一,它知道即使自己已被雷达发现却仍旧肆无忌惮的强行突入,直奔两省交界处的那片洼地飞去。一但给它窜进这条地表雷达网的盲区,再要找到它的踪迹那可就难上加难了。现在,只有依靠空中拦截才能有效克敌。具有高空高速优势的j-82型战机正好担当此任。一接到命令,已经率先抢占了攻击高度的j-82便呼啸着从聂风的头顶上空掠过,喷着尾焰的棍状机身在夜空里就像是两支点燃的利箭。 老八就是老八,威风不减当年啊! 聂风一边在心里赞叹着一边启动了“猛龙”的火控系统,作战性能已经超越了第三代战机的j-10除了在机身腹部悬挂的双管二十三毫米机炮用于近战格斗以外,腹下翼展处十一个外挂点上还满载了近距和中远距离的空空格斗导弹,它们将给任何一个对手带来挥之不去的噩梦。 聂风迅速调整完毕他的武器火控系统,从离轴发射角达一百二十度的瞄准头盔上看去,九十公里之外的“猛禽”已被牢牢的锁定在了导弹发射的十字准星上了。就在这时,耳机中传来了“老八”飞行员用英语发出的警告声。 “你已经进入中国领空,请立即离开,我是中国空军81198号战机,你现在处在我的监视之下。” 雷达屏显上的“鸟样”不予理睬,依旧沿着原来的航向一路疾奔,此时,高速扑向“猛禽”的j-82战机也已经冲出了聂风的可视范围,二点二马赫的速度追赶“猛禽”时显得毫不逊色。 “你已经进入了中国领空,请立即离开,否则将会遭到攻击!” 耳迈中再次传来“老八”飞行员的警告声,那声音听起来已经有些飘忽和微弱,这表明它在突破音障时,不稳定的气流已将它的棍状机体蒙上了一层阻尼的凤罩,导致音频传输受阻所致。 聂风暗想,不能脱离老八太远,一但有变,唯恐鞭长莫及。于是,他接通僚机通讯系统,命令道: “保持距离,我们上!” 说罢,聂风推油杆打加力,两架“猛龙”随后也低空高速跟了上去。 第一章.龙禽之战(3) 12.1.3 南中国海以外公海上空 22:10 比尔.海特曼上尉沿着国境线的公海一侧以巡航速度飞行着,他不太敢相信自己在雷达屏显上看到一切,然而机载的电子扫描相控阵雷达上明确的显示着“猛禽一号”正在遭受到两架高速驶来的中国战机的攻击!而他的长机肯.肖特上尉却还在不慌不忙地炫耀着“猛禽”超凡的隐身机动性能。 刚刚还在为自己的“隐身衣”而自鸣得意的比尔此刻禁不住在心里惊呼道:怎么,这么快就被对方发现了吗?难道,中国军方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就学会“扒马褂儿”技术?妈的!那他们雷达技术的进步也太神速了吧! 诚然,众所周知,中国近几年来在军事装备上的投入始终是在稳步增加的,武器装备的升级换代也进行得如火如荼,但是要抗衡世界霸主的强大军力确实还要等上很长的一段时间。但是,随着科研瓶颈的相继被突破,以及在生产制造技术方面取得的长足进步,已经使得中国在某些尖端技术领域里处在了世界的先进水平。所以,当“猛禽”第一次投入到实战就被中国的防空雷达早早的发现时,也就难怪比尔会为此而深感吃惊了。要知道,那可是耗资上千亿美元,历时二十余年才研发成功,并且才刚刚列装和部署到关岛空军基地的呀!比尔在心里叹道。 初惊过后,比尔很快便恢复了良好的心态。虽然过早的失去了隐身的优势,但这并没有使他感到一丝的惊慌。他想,就算“猛禽”已被对手发现,但凭借着探测和攻击距离都远远长于对手的优势,“猛禽”也仍旧是独步天下的! 比尔的自信完全有道理,这就好比身高两米的拳击手在与一个一米五身高的对手过招时,他臂长的优势就不言而喻了。所以,他期待着肯在敌机近身之前便先放倒对手。如此,当踩着脚下爆成一团碎片的敌机残骸奔向目标时,那种感觉也是很惬意的呀! 但是,比尔没有看到自己的长机做出任何反应,他的心里禁不住嘀咕起来,无论是“小牛”、“麻雀”还是“响尾蛇”,挂在长机内置武器舱里的硬家伙可是不少哇!无论使出哪一样都够对方喝一壶的,可是…肯到底是怎么了? 见肯迟迟没有做出任何动作,比尔开始变得焦虑起来。他推测,肯.肖特上尉会不会是想利用“猛禽”发动机的二元俯仰轴推力矢量喷口的机动性能来戏耍一下中国空军古董级的“长须鲸”呢?这倒也是一个不错的创意。被称作是中国首款自研的歼击机歼八系列,经过了近三十年的改造,型号已经更新到了j-82f,这才刚刚有了点真正战机的摸样,但跟f-22较起劲儿来却还是如孩童一般的稚嫩。 所以,比尔相信,肯.肖特上尉一定是想诱使那两架“长须鲸”全力扑来,等它们进入到可以对“猛禽”发动的攻击的距离后,再突然使出一个小花招来,戏耍一下他们,然后突然的溜走。这样的一段视频如果拿来卖给新闻媒体,那不但会使肯名扬天下,而且还可以为他赚上一大笔。 按照比尔的设想,肯是完全可以做到这一点的。等“长须鲸”迫近时借助“猛禽”在俯仰方向正负二十度的机动性能,在超音速的状态下做出高难度的摆脱动作。凭借“猛禽”最大可达六十度的迎角迅速变换自己的位置,从而使机头迅速转向并高速摆脱被动的态势,一举将“长须鲸”骗到身后。以j-8系列战机的转弯半径计算,等那两头笨头笨脑的“长须鲸”掉过头来再朝肯追去时,“猛禽”早已在奔向自己地面突袭目标的路上了,或许等他们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只是地面上大团的焰火和满地的废墟了。 想到这里,比尔窃喜。他在黑暗中露出了两排雪白的牙齿,好像“猛禽”朝“长须鲸”翻起的白眼儿一样。他想,趁长机长空耍酷之际,自己也该做点什么才好。然而,还没等比尔把一口白牙收藏起来,相控阵雷达的屏显就让他的嘴咧得更大了。 他从显示屏上看见了从另外一个方向正快速接近的两个亮点。从它们移动的速度和雷达反射面上看,那绝对不是中国空军的老式j-82型战机,比尔推测,这两架低空驰来的战机应该就是他们新型的j-10“猛龙”吧!于是他又忍不住在心里叫道: “噢!老兄,这时候你还耍酷?这可太不明智了啊!” 比尔相信肯一定能先于自己发现那两架正快速飞来的“猛龙”,但他不明白肯为何眼见对方从高低两个方向同时发起的攻击却还是毫无反应。要知道f-22配装的apg-77多功能有源相控阵雷达,对三平方米目标的最大探测距离可达二百公里,它可以同时跟踪攻击三十个空中目标,探测跟踪十六个地面目标,甚至能够拦截已经升空的巡航导弹。他想,肯若动手,这两架“长须鲸”和另两架“猛龙”早就被他点成了四团焰火!可是… 比尔.海特曼很为自己的长机担心,肯是参加过海湾战争的资深战斗机飞行员,他对于比尔这个因优异的训练成绩而获提拔的黑人飞行员来说,不仅仅是益友亦是良师。 “一定要先于你的长机阻挡敌人的攻击路线!” 比尔的耳畔突然响起了一声严厉的警告,这把他超然世外的心态一下子扯进了危险的形势中来。 那还是在他参加一年一度的“红旗“军演时,一位头发花白的飞行教官所说的话。他语气严厉的告诫那些年轻的飞行员,保护长机永远是僚机的第一使命,这在比尔的脑海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就是在那次军演上以优异的成绩被选为首批f-22“猛禽”战机的飞行员的。并且,那一次他还结识了自己的长机肯.肖特上尉。 比尔的掌心已经渗出了汗水,原有的那些恃强凌弱的自信和戏谑顽劣的好奇心,此时都随着不断冒出的汗水化成了愈来愈加沉重的抉择。 主动攻击?拯救困境中的长机?还是,静观其变?准备接应仓皇逃出的肯?比尔一时难以决定。 其实,如果抢在对手发起攻击之前动手,比尔有信心使用两枚aim-120c中距弹干掉已经迫近肯的那两架“长须鲸”,而后,再用两枚aim-9x“响尾蛇”长距弹敲掉随后扑来的那两架“猛龙”。但是,一想到擅闯别国领空所要面临的危险,比尔又开始打起了退堂鼓。他想,就算打掉了四架中国战机,就能够保证自己全身而退吗?不如,继续留在公海空域,等待他自己做出决定吧!但是,那样一来…肯怎么办? 妈的!当机立断,不能眼看着长机遭受攻击却坐视不管!无论如何也要先发制人,有“猛禽”在手何惧之有! 终于,比尔.海特曼上尉还是横下了一条心,他决定立即发动攻击,直闯中国领空去解救自己的长机。 比尔的动作随着他的念头而动,他刚一拿定主意,手脚便已经熟练的开始了飞行姿态的调整。 只见“猛禽”略略侧转了一下机身,瞬间便向中国的海岸线内偏转了三十五度,全封闭的机身无须摆动尾翼,单靠着两台f119-pw-100型加力式涡扇发动机的矢量喷口的变化便调整好了方向,接着,又见两道橘红色的尾焰由深变浅,由短变长,“猛禽”就像一只从密林之中激射而出的猫头鹰,悄无声息的朝着黑暗中的猎物猛扑过去。 第一章.龙禽之战(4) 12.1.4 南中国海以外公海上空 22:15 推重比接近十倍的涡扇引擎在加力状态下产生的推背感可以用泰山压顶来形容。在那一刻,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将比尔的身体重重的压向了身后的飞行座椅,连他藏在飞行面罩里面的面孔也被挤压得变了形。 一时间,他感到血液如退潮的海水一样逐渐远离了四肢的末梢,手脚开始呈现出麻木和肿胀的感觉,并且,让他莫名的听见了自己心脏那有力的跳动声,咚!咚咚!咚咚咚!…好似天堂口鸣起的鼓声,一声紧似一声,震得他耳膜生疼。比尔觉得眼前发黑,五脏错位。仿佛自己被吸进了一个宇宙的黑洞,身体也随着化作了无形… 哦!这就是隐形的感觉呀!他下意识的叹道,心里一阵难受,呼吸变得急促,几乎令他喘不上气来。 仅仅是那短暂的几秒钟,突破音障之后的“猛禽”座舱里一切都变得轻盈,连屏显上发出的荧光都似乎可以随着呼吸一起飘动起来。比尔的身体像是松开手后的海绵,重又恢复了原先的形状,但较之先前却变得干暄了许多,感觉有些轻飘飘的。 比尔的手脚乏力,绵绵软软的连头都懒得动一下,只有转转眼球还不觉得费力。然而,比尔知道现在才是他真正应该采取行动的时候。于是,不敢怠慢,连忙聚拢了精神,好似闯关游戏的进级阶段,他必须全力以赴才能杀了那个挡在面前的大boss一样。 但是,让他心灰意冷的是,反应迟钝的现象仍旧没有消失,他好像是个中风的患者一样,难于支配自己的身体。唉!亏你还是个铁人三项赛的运动健将,而今却无法抗拒加速度的影响,真是个废物! 心里虽然郁闷,但比尔知道,这是超音速飞行时身体的正常反应。于是,他禁不住自我解嘲的想,如果能够再快些,没准还能穿越时空吧! 其实,他丝毫也不担心因为自己的生理反应会耽误了攻击行动,“猛禽”先进的航电系统整合了人机间的无缝接口,因此丝毫也不影响他利用的头盔瞄准具迅速的锁定了两架从二万米高空上直压下来的“长须鲸”。 配备了利用敌机雷达波进行探测的无源相控阵雷达和可以探测极远范围的有源相控阵雷达,f-22就具备了独一无二在超音速巡航状态下进行超视距攻击的能力,这使得比尔在作出攻击决定的时候胆气更壮。或许这也正是他豪情万丈的支柱,毕竟不同于面对面的白刃格斗,他驾驶的“猛禽”具有较别人更长的武器。 他不加思索的揿下了导弹发射的按钮,机腹下方的武器舱门打开,两枚内置的aim-120c中距空空导弹无声的脱落,随即点燃了助推火箭。 透过座舱的卵形玻璃,比尔清楚地看见,黑夜中两道桔红色尾焰在雷达的指引下直奔目标而去,像是他信手丢出的两枚飞镖。 绝对命中靶心!比尔在心里叫道,就像是在基地酒吧里和同伴们打赌一样,只要飞镖出手,他通常都是扭头就走,连看也不看一下,同伴们脸上的惊讶表情和女孩儿们的惊呼声说明了结果。 但这一次有些不同,没有同伴和女孩儿,也没有惊呼和掌声。所以,他不敢牛逼哄哄的扭头便走,而是睁大了两眼,不错眼珠的盯着雷达显示屏上那两个代表着快速逼近的“长须鲸”的光点,直到看见它们忽闪了一下之后,倏地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心说,照老规矩,欢呼和掌声起,香吻送上来,呵!绝对命中靶心!必须的! 继而,踌躇满志的比尔.海特曼上尉又把注意力转向了另外两架从低空袭来的“猛龙”战机。 或许是“红旗”军演上那位慷慨激昂的教官有意的强调了战友间的忠诚道义,却不经意的弱化了其中的另一层含义,舍生取义!所以,当比尔在为了兄弟间的情谊而享受着嗜强快感的时候,他的确忽视了他必须同时要面对的另外一个问题。其实他不知道,也正是顾忌到了这一点,他的长机肯.肖特上尉才迟迟不对迎面扑来的中国战机做出回应。 当f-22的武器舱门打开的时候,“猛禽”的隐形性能便大打折扣,从那一刻起,比尔.海特曼上尉就和他的“猛禽二号”一道进入了死亡的倒计时。 强大的中国地表长效雷达网和防空导弹群在“猛禽”武器舱门打开的一刹那,轻松的捕捉到了他的位置坐标,并迅即将他死死的锁定在了hq-9地空导弹的瞄准具上。而他接下来所做的一切无论有多辉煌,也只能是谢幕之前的绝唱。如果比尔.还特曼上尉知道了这一点,他会为自己一时的冲动而懊悔吗?还是继续为自己义薄云天的壮举而自豪呢? 比尔一刻也不怠慢,他借着扭头的瞬间,迅即的将头盔瞄准具上的光标套在了那两架低空袭来的“猛龙”带队长机上。手指轻动,正当他要触动武器选择按钮的时候,那架“猛龙”却突然像只泥鳅一样的从瞄准具中滑脱了。 “该死!” 比尔忍不住骂了一声,此时他才发现,除了眼珠之外,自己的舌头还是满灵活的。但“猛龙”的这突然一滑却也提醒了比尔,心想,果然是中国空军的新宠,这么快就做出了规避反应,想必这“猛龙”上一定装备了导弹来袭的预警装置,否则,怎会刚一锁定就能做出反应呢? 那你也逃不掉被宰的命运!比尔暗骂了一句,当即集中精力,启动了主动寻的智能导控功能,头盔面罩上的瞄准屏里,那个橘黄色的十字方框立即像神灵附体般的自主移动起来,上下左右不离“猛龙”的雷达影像,一度已将它稳稳的套在了框中,但不等那光标由黄转红,就又被它倏地滑脱了。 比尔心中暗自骂道,妈的,不是耗费上千亿美元,花了二十几年才鼓捣出来的宝贝吗?怎么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再这样下去,被揍下来的恐怕不是它而是我啦! 比尔怒气冲冲的关掉了主动寻的的智能按钮,继续采用人工瞄准的方式追踪那架“猛龙”。说来也怪,似乎是被他刚才的怒气冲开了淤塞的穴道,亦或是愤怒加快了滞留的血流,他忽然觉得自己的手脚重新恢复了原有的灵活。于是,不由得精神陡然一振,心亦明眼亦亮了起来。心里叫道: “哪来的猛龙想过江,不过是檐下的壁虎想跳墙,今天,看我不一把火烧得你变回原形!” 说着话,比尔将他那一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睁得老大,浑浊的目光死死盯在了四度电传系统控制的头盔瞄准具上,厚厚的嘴唇咧得老大,像是在努力去够长在自己腮帮子上的耳朵一样,呲出的白牙在鬼魅的座舱里异常的恐怖。 终于,比尔的努力没有白费,就在一串涎水从他大张着的嘴角边上无声的淌下,阴湿了飞行服羊皮领口那柔软的衬里的时候,他面前那个代表着锁定目标的十字瞄准具的方形边框从橘黄色变成了红色。 比尔毫不犹豫的揿下了导弹发射的红色按钮,两枚aim-9x“响尾蛇”长距弹从打开的武器舱门里翻滚落下,脱离了机体的导弹在飞机初始速度的作用下,先是沿着水平方向平稳的抛出,接着助推火箭点燃,灵巧的的弹体瞬间被极大的动力推动,很快便超越了飞机,以超过音速四倍的速度向着雷达锁定的目标激射而去。 比尔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这种发射以后可以不管的智能导弹,在燃料燃尽之前是绝不会放过为它选定好的目标的。 喔,这一点到是很像我的性格嘛!嘿!轴,呵…太轴! 比尔.海特曼想着,又忍不住要笑出声来,与此同时,他的眼前浮现出长机,肯.肖特上尉那感激的眼神。 第一章.龙禽之战(5) 12.1.5 南中国海以内中国领空 22:20 其实肯早已经发现了从一高一低两个方向疾驰而来的中国战机,但他迟迟不做任何回应,依然保持原有的姿态和航线飞行,这是有他自己的考虑的。 一来是出于谨慎,虽然“猛禽”已被对方发现,但它在雷达上呈现的影像面积不会大于一只飞鸟,所以对手很难对其锁定和跟踪。再加上相距二百多公里远的距离,就算是对手发射空空导弹,对于“猛禽”而言也有足够多的时间进行规避。因此,这不足以激发起他作出反应的兴趣。 相反,如果他此时打开武器舱率先发动攻击的话,小鸟的影像立时就会变成一个庞然大物,那他不仅要面对迎面扑来的四架战机的威胁,同时还要面临路基防空导弹的攻击,那样一来,他和他的“猛禽”很快就会变成一只著名的北京烤鸭,成为中国空军餐桌上的一道菜了。 二来是出于蔑视,肯和比尔已经不是第一次到中国的领空来串门了,对于经验丰富的肯.肖特上尉而言,出入别国的领空不过是家常便饭,就如同纽约黑帮随意的推开街边一家小店的门,去揩那些守法的东方移民的油水一样简单,已经坦然到白吃了葡萄还嫌酸的地步。 “他们从来也不拒绝我,哪怕我随便翻看他们的收款箱也从没遭到过拒绝,我想他们喜欢我们这样做。” 当一个白皮肤肿眼泡的美洲混血杂种对着电视镜头厚颜无耻的炫耀着他的特权的时候,肯从中找到了相同的感觉。 肯料想,他们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绝对没有勇气真的发起攻击!想想看,朝一架“猛禽”开火会是什么结果?打中打不中先搁一边儿,一但他们那么做了,就说明他们做好了破罐儿破摔的准备了,可是,有看到这种迹象出现吗?没有!他们能够做的最多也就是紧身伴随而已,这在冷战期间几乎就跟家常便饭一样的,何惧之有呢? 毫无压力的较量通常都是在预知了对方如何出牌的情况下发生的,肯便是在这种前提下尽量的说服自己的。他骄傲的想,就算他们有足够的勇气又怎样?那也要看我给不给机会了。南海撞机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吗?但事情搞成那样,全都要怪开ep-3的那帮笨蛋,谁叫他们允许那架j-82靠得那么近呢?再说,f-22可不同于ep-3,想要靠近我?可没那么容易! 肯对自己所驾的“猛禽”充满了信心,在这一点上他和自己的僚机具有相同的优越感。肯不无自豪的想,等轮到我动手的时候,恐怕他们连“猛禽”漂亮的机身都看不到!想到这里,肯在心里制订了一个足以酷毙天下的机动方案,并脑海当中预演了一遍那个他曾在红旗军演当中震惊四座的惊险动作。 那是在一次例行的规定动作演练结束时,他驾驶着f-22在十米左右的高度低空通场,就在经过指挥塔台前的一刹那,他突然以接近七十度的仰角将飞机拉起,同时侧向翻转七百二十度。飞机几乎是直立侧滚着通过塔台的,就像一支转动的陀螺一样。而后,他又从距地四米左右的高度上拔地而起,尾焰冲地形成的热浪几乎烤焦了基地司令头顶上为数不多的几根头发。 酷…毙! 场内场外一片欢呼,叫好声四起… 肯收回了思绪,他在心里盘算着。嗯!我就用这个超炫的动作摆脱,一定会惊得他们目瞪口呆的! 其实,肯.肖特上尉历来是看不起仿米格的老式中国战机的,在攻防演练的时候,他常和同伴一起挖苦作为假想敌的中国j-8战机。 “你们瞧瞧,从它棍子形状的机身到平面裁剪的机翼,没有一处不显出东方人性格的呆板和思维的僵化,毫无生气可言!” 所以,当两架“棍子”对他发出警告并从高空扑来时,他决定给从高低两向来袭的中国战机上一堂生动的飞行表演课。 于是,他打开加力,正准备用一个苏霍伊系列战机引以为豪的“眼镜蛇”动作作为开场秀的时候,他透过卵形的玻璃座舱看到的一幕着实令他大吃一惊。 只见迎面扑来的两架j-82突然像是两根折断的雪茄烟一样从中间爆裂开来,爆炸形成了两团巨大的火球,一下子点亮了夜空。 “噢!兄弟,这下你可把事情搞大了!” 肯知道他们是被比尔发射的超视距空空导弹击中的,这让他想秀一下飞行技巧的欲望化为了泡影。虽然他从心底里由衷的感谢比尔的拔刀相助,但是他也清楚,原本计划的偷袭行动正在演变成一场严重的军事入侵,甚至还有可能因此而引爆一场大规模的战争。 这可是在中国的领空啊!他们密如织网的空防导弹能把我们撕成碎片的!肯在心里嘀咕着,此时他的心里说不上是感激还是埋怨,总之,本来还是信心满满的肯因为比尔的莽撞而打乱了自己的计划,因此而变得惴惴不安起来,刚才的一番深刻剖析和自我勉励,忽然间化为了无形。 不过,他们从来都不会真的向我们开火的,肯安慰着自己。他看了眼雷达显示屏上渐渐逼近的另外两架中国战机,心里默默祈祷着,但愿这次也是一样,上帝保佑! 面对已经挑起的战火,肯.肖特上尉像个惹了祸的孩子一样想一走了之了。他想,要不要照样完成一个漂亮的“眼镜蛇”机动动作,之后便迅速的返航。可是,这样一来… 刚一想到要走,肯的眼前便浮现出了罗杰.斯隆上校那充满期待的眼神,他的手便再也无力掉转机头了。他想,如果自己两手空空的无功而返,倒不如当初… 他的耳边回响起罗杰.斯隆上校那充满激情的话语。 “无论如何,这也是“猛禽”中队的第一次实战,你们的壮举将会和我们的猛禽一道被载入史册的!” 肯的额头上渗出了颗颗冷汗,他呼出的热气竟给头盔的面罩蒙上了一层哈气。从雷达测试的结果中他能够完全肯定,那两架疾奔而来的果然是j-10“猛龙”战机,此时,他们已经逼近到了一百二公里的距离,刚好是他们发动攻击的有效距离。 现在,已没有时间留给他多想了。肯稳了稳神做了一次深呼吸,然后,他咬了咬牙,猛地将油门一次推到了最高点。 打开了加力的“猛禽”猛地把他压向座椅的靠背,短时间的脑部失血令他的视觉模糊。这时的f-22像只凶狠的大鸟,向着海湾深处正在建造中的滨海船厂和航母基地直扑过去。 转眼间,他与两架“猛龙”间的距离便拉大到了一百八十公里,肯开始有些洋洋自得起来,他知道进入超音速飞行的“猛禽”是任何战机和导弹都奈何不了的。 第一章.龙禽之战(6) 12.1.6 南中国海以内中国领空 22:25 闪光过后,两架j-82的残骸消失在了夜空之中,没有弹射座椅升空,也没见白色的降落伞打开,两名飞行员已经随着他们的战机一起在万米高空中陨落了。 聂风强压怒火接通了空中预警指挥中心,他稳了稳情绪,尽量平静的说道: “猛龙一号请求击落来犯之敌,请指示,完毕。” 耳机内静默了片刻,似在为英灵哀悼。聂风怒目圆睁紧盯着瞄准具上的敌机影像,灼热的目光像是要将敌机烤化了一样。 “猛龙一号,保持克制!近敌观察,重复,保持克制!近敌观察。完毕。” 嘣!聂风重重的一拳砸在了自己的大腿上,一股难言之苦痛彻肺腑。他的眼前反复回放着j-82战机当空爆炸时的画面,他似能看见躲在“猛禽”座舱里正偷偷冷笑的那张阴险的脸。 “明…明白,完毕。” 聂风忍住了冲到嘴边上的怒吼,强制自己接受了指挥中心的命令。他看了看雷达显示屏上显示的与敌机之间正在迅速拉大的距离,心想,我到底要靠到你的近前看看你长成啥操蛋德行。 聂风不再搭话,正想推动油杆催动“猛龙”斜插里追上那架敌机,突然,面前的主显屏幕上警示信号亮起,红色的荧光一闪一闪的照亮了聂风愤怒的脸。 “危险!你已被敌机锁定。八点钟方向有两枚导弹来袭!”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耳麦中传来僚机的大声警告,聂风闻听不由得气冲牛斗。他大叫一声: “两向分开,正常规避。” 聂风迅速拉起机头,猛推油杆,“猛龙”昂首直刺夜空。身背后,另一架“猛龙”僚机也紧随其后,迅速爬升。这时,聂风已能从座舱导弹侧面看见来袭导弹拖出的白色尾烟了。他估计,此时,相距大约只有二公里了。 两架“猛龙”在爬升的同时,分别朝着相反的方向侧转机身。如同两只牛角一样在空中分开,分别朝着不同的方向爬升起来。立时,两枚“响尾蛇”如同商量好的一样,随即也分成了两路,各自盯住一个目标,急追而上。 很快,接近了升限的战机速度开始慢了下来,尾追而来的“响尾蛇”也已接近了自己的最高极限,但它的最后冲劲仍旧足以追上前面的目标。 聂风咬紧牙关顶住了重力作用下身体产生的不良反应,心中默数着摆脱导弹攻击的绝佳时机。 十、九、八…诱饵弹! 聂风在心中大声的命令自己,随即揿下了发射按钮,耳畔传来一连串的啪!啪!啪!的爆炸声。高亮的炸点一个接着一个,把座舱都照得通明。聂凤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的主显屏幕上显示的导弹距离,心中继续默数着 六、五、四、…熄火! 聂凤说着点手关闭了飞机的引擎,驾驶舱内突然变得异常的安静,他深吸一口气,摒住呼吸看着机头开始垂下,爬升中的战机陷入了失重的状态,他开始感觉到飞行座椅微微的离开了身体。 仅仅是一瞬间的事,失去了动力的战机垂下了机头,跟着整个机身也随着落了下来,本来一颗颗在机身下方炸响的诱饵弹,此时已经飘在了机身的上方。 二、一…点火! 轰!引擎轰鸣,坐舱里微微一震,接着,低垂的机头停止了下坠,他觉得像是给人在背后重重的推了一掌,战机随即朝前猛的一窜,发动机重新点火成功! 聂风用力把定操纵杆,两眼紧盯住座舱的前方,猛推油杆同时侧转机翼,“猛龙”好似一只灵巧的隼燕一样,连续侧滚的朝另外一个方向窜了出去。就在这时,耳畔传来一声剧烈的爆炸声。 轰! 被聂风的“眼镜蛇”机动诱骗上冲的一枚“响尾蛇”导弹,一头撞在了诱饵弹爆开的闪光片上,立时爆成了一团橘红色火焰。气浪震动座舱,聂风的耳膜也被震得生疼。他想,现在是该赶去收拾那架该死的“猛禽”了。就在他准备招呼僚机与自己汇合的时候,十点钟方向上突然爆起了一团大火,烈焰巨大,显然不是导弹自爆所能形成的。 聂风的僚机不幸被另一枚“响尾蛇”击中了。立时,英灵殡天,长天哀恸,壮士激愤、气恨难平。 “浑蛋!穿了身黑马甲你就不是王八啦?这次一定把你这衰鸟打下来!” 聂风大怒! 驱赶!驱赶!总是驱赶,如果不是顾及太多,早就把这衰鸟蒸了!煮了!煎了、烤了!炸了、吃了!再不给你个教训,还以为中国真的没人了? 聂风愤懑! 我们的海疆,想来就来;我们的岛屿,想占就占;我们的资源,想挖就挖;我们的领空,想进就进。你们炸我使馆、扣我货轮、撞我军机,分我疆土、涉我内政,长此以往岂不贯坏了这帮杂种,等哪一天你们再来烧了我们家的后花园子? 聂风血性贲涨,豪气云天。 的确,自从半个多世纪前在朝鲜战场上教训过这帮杂毛鬼子,一直以来除了忍耐就是忍耐,难怪中国军人怒气冲天! 聂风不说二话,催动“猛龙”斜刺里直朝着那架已经突入中国领空四百公里的“猛禽”扑去。与此同时,他已将连接空中指挥中心的通讯联络切断了。 j-10的三角翼加鸭翼的气动布局方式,使得“猛龙”具有了超强的机动性能,特别是在占据了有利的高度和位置的时候,它的大推力ws-10“太行”涡扇发动机在短程加力时便发挥出了巨大的优势。聂风狂推油杆,“太行”瞬间提高到了额定推重比的极限。 虽然,新研制的“太行”在使用寿命和检修周期上还无法与俄美的成熟发动机相比,但它的瞬间推力却毫不逊色。聂风的冒死一推,已将它的提速功能发挥到了极致。如此一来,这架j-10战机犹如狂龙一般从斜刺里冲出,与“猛禽”相向而行,直击它的侧翼,很快便将距离缩短到了只有一百公里左右。 聂风打加力猛拉杆,“猛龙”以大仰角拉起,迎面拦住了“猛禽”的去路,行进中机头很快便对准了f-22的飞行方向,瞄准头盔迅速锁定了正以二马赫超音速疾驰的“猛禽”。 聂风的怒火随着狠狠按下的红色发射嵌钮得到了释放,j-10腹下两枚pl-12中距主动雷达制导导弹立时脱离机体,两道利箭直奔“猛禽”而去。 pl-12是中国研制的第四代先进中距拦射空空导弹,采用主动雷达制导,无线电近炸引信,具有超视距发射、多目标攻击以及发射后不管和全天候作战能力。此时发射令“猛禽”绝难逃避。那是因为,它发射时已经距离“猛禽”太近了。 肯.肖特空军上尉是在伞降的过程当中看见他的“猛禽”坠落的,看着这个造价一亿二千万美元的昂贵的玩具毁在自己的手上,肯的心情异常沮丧。 坐在潮湿的农田里,他无助的打开了随身携带的gps卫星定位系统,孤独的向关岛的空军基地发出了求救的信号,然后忧伤的拉开飞行服的领口,默默的抚摸着妻子送给他的十字项链,静静的等待着中国军队搜索人员的到来。 此时,他无法知道“猛禽”坠落的确切地点,更不知道在他落地前的三十秒,他的同伴,空军上尉比尔.海特曼却永远也无法回到地面了,他连同另一架“猛禽”一起坠落在了中国海的冰冷海底。 比尔.海特曼上尉是被一枚中国路基hq-9型高空远程地空导弹击落的,他驾驶的“猛禽”所创下的一比三的战损率值得夸耀,但与模拟战中的成绩却相差甚远。这一数据,又让国防部有理由向国会申请更多的军费预算,从而要求装备更多数量的f-22“猛禽”战机,以获取对中国空军的更大优势。 第二章.谍报星云(1) 12.2.1 佐世保军港-拉森号导弹驱逐舰 22:30 星空下水天一色,海面上波光粼粼,庞大的舰队栖身在半山环绕的军港里,像夜晚归巢的鸟儿一样安静。从南太平洋吹来的暖风轻拂着甲板,把船摇得好似吊床一样的温柔,黑煦煦的战舰悄悄收敛了昨日的杀气,犹如入鞘的利刃一般隐身在了夜色之中。 瑞轻巧的从上铺翻身下来,脚上的高腰软底战靴虽然笨重,但落地时却是悄然无声。他侧耳听了听舱外的动静,还好一片寂静。于是,先在下铺上坐下来,将一只腋下工具包平铺开来,一件一件的迅速检查了一遍,只见包内拨叉挑剌所用工具一应俱全,这才迅速的将包背好,再将一副黑色超薄的乳胶手套戴好,抬腕看了眼表,二十二点一分五十秒,距离午夜还有不到两个小时,这个时段刚好可以成就一名年轻情报员的辉煌。 同室的奎恩中尉还在战情室值班,二十分钟后就会下岗休息,所以,瑞必须在此之前返回住舱,否则就会引起奎恩的怀疑。时间紧迫,不容耽搁。他紧了紧背上的卡其布工具包,确认浑身上下已经收拾得紧衬利落,这才低头将一只黑色的绒线帽套在头上,帽子压得很低,几乎盖住了眉毛。 瑞轻移脚步,贴近了舱门。他再次侧耳辨听了一下门外的动静,感觉一切正常,这才悄悄地打开了舱门,闪了出去。 通道内空无一人,密封的舱门隔绝了一切声响,只有瑞踏出的轻微脚步声隐隐回荡。住舱甬道的舱顶上相隔不远便有一盏防暴灯,昏昏黄黄的投下幽幽暗暗的阴影,身前身后的伴随着瑞。瑞小心翼翼的朝着舰尾连接中部的舱门走去,他希望能够尽快通过这段最危险的通道。 今天是舰队归港的第一夜,按照惯例也是全体船员的假日,因此这条通道是船员出现频率最高的地方,此时极有可能碰见那些要去岸上消遣的水兵们,如果时运不济的话也许还会碰上个把爱管闲事的军官,如果瑞的这身打扮给他们撞见,他该如何替自己解释呢? 于是,瑞加快了脚步,眼看着就要到达甬道的尽头了。忽然,身后传来一阵舱门开启的声音,瑞的心头一紧暗说不好,定是有船员出舱,现在他无论如何也来不及脱身了。无奈之下只好上下左右寻找藏身之处,情急之中他在头顶上的通风口附近发现了一个凹陷之处,当下大喜,遂舒两臂抖身形,纵起身来轻轻一跃,两只手便勾住了舱顶上的两条工型梁,接着,一个十字支撑将身体挂起,两腿随即上扯,双脚同样勾住了工型梁。就这样,瑞就像个体操运动员做单杠项目那样将身体紧贴在了舱顶之上。 二三个水兵说说笑笑着从住舱里走了出来,他们急急的朝甬道外走去,拍拍打打的经过时,谁也没留意,就在他们的头顶上方,阴影之中藏着一个人。很快,水兵们去远,甬道中再次恢复了宁静,瑞像一片树叶轻轻飘落下来,迅速的穿过避水门来到了船体的中舱。 甲板以下的船舱共分为七层,有通道前后上下连接,密如织网宛若迷宫。瑞的住舱处在尾舱的负二层,距离他要去的中舱负四层其实并不算远,搁在平常,他上窜下跳的二三分钟便能跑到,但今天不行,他必须蹑手蹑脚的躲开一切可能中途遇见的人。 出得避水门,瑞像一阵烟飘过主通道,然后在一个垂直的紧急升降梯前停了下来。这是一架光滑的合成金属梯,坚固而轻便,它就树立在各层舱板之见的升降口里,上下贯通。水兵们由上而下时多是手抓住梯子的两柱,再用脚扣在梯子的外沿,然后松开手,虚抓住扶梯的两根柱子,一出溜便滑到了舱底,快捷而安全。瑞当然也深谙此道。他四肢攀附在铁梯上,嗖的一声便到了负四层的舱口,然后轻轻一跃,像只猫样的落在了舱板上。 这一层是舰船的设备舱的出入口,是维修保养各类设备的必经之路。船的全部的动力部分几乎都分布在尾部,而火控、导航和通讯部分则从船首开始,依次排到中部。瑞想要去的地方就在舰体中部,主桅杆下方的一间舱室里。 这间舱室不是明摆浮搁的坐落在通道的边上,而是在数个设备舱的中间,瑞必须穿过很多个检修口才能到达,而要在迷宫般的检修通道中找到正确的路径,没有图纸是绝对办不到的。 瑞通过奎恩了解到。检修通道的路线图纸只能在值班的时候,通过电脑系统看到它的电子版。于是,舰队返港度假期间,瑞便自告奋勇的替奎恩和另外几名军官值过几个班次,他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将这份图纸记在了脑子里。现在,正是用上它的时候了。 已经潜入舰尾负四层的瑞在蜿蜒迂回的检修间里穿行,他熟练的打开一道舱门,再回身关上另一道舱门,狭小的空间刚好适合他一米七二的身材,而瑞灵活得就如同一只机灵的小白鼠,他在迷宫般的暗道里行走自如,从不跑冤枉路,熟悉得好像是在回自己家的路上一样。 经过了精心的准备,瑞的行动异常顺利,他的手眼看就要触到最后一道避水门了,而门的后面便是他今晚想要设法进入的那间舱室了。就在这个时候,他的第六感觉忽然亮起了红灯。 他感觉在门的另一侧似乎有什么敏感的东西也察觉到了他的存在,瑞的手停在半空没有去碰那道门的扳手,他侧耳听了听舱门另一侧的动静,但因避水门的密封性极好,所以听不到那一边有任何动静。于是,他站在原地稍稍犹豫了一下。 他不确定自己的预感是否正确,但他知道此刻不是冒险的时候,若是冒然打开舱门,万一印证了自己的预感的话,岂不功亏一篑!于是,他在心里迅速的盘算着,是进?还是等?一时难下决断。 他知道此刻时间对他来说是最浪费不起的东西,如果二十分钟还回不去的话,他的行踪就会被奎恩发觉,那就等于提前宣告了自己的失败,而他来来回回的路程,这二十分钟的时间并不宽裕啊!况且还要给自己留出操作设备的时间呐! 等等,再等等,瑞像只木桩一样钉在了原地,一动也不动。因为,他的预感告诉他,在这道舱门的另一侧也许有一个敏感度远超过人类的动物。冥冥之中他感觉到,那有可能是一只狗。 一、二、三…瑞在心里默默计量着时间,计算的精度已经达到了秒级单位。时间到!他对自己说,无论如何不能再等了。于是他伸手轻轻的推开了那道吉凶未卜的舱门。 就在他刚一打开舱门的时候,从门的另一侧通道里传来另一道舱门关闭的声音,隐隐约约还听见一声小狗的叫声,瑞立时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知道,险情已过,但如果他提早打开舱门一秒,或许就是终生的遗憾了。 瑞知道那只小狗,它是这条舰上的唯一宠物,因为喜欢吃鱼而被叫作“渔夫”。它是一条可爱的泰迪犬,属于史蒂夫.萨默舰长。但一个疑问也同时冒了出来,它怎么会出现在如此僻静的维修通道里呢?要知道,萨默舰长是不会将狗带到这个地方来的,那么又是谁借着替舰长遛狗的机会,溜到这里的呢? 时间紧迫,瑞来不及细想,只得暂且将这疑问压在心头,转而朝着那间特殊的舱室走去。他抬腕看了眼表,心想,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剩下的时间刚好够他返回住舱的。 第二章.谍报星云(2) 12.2.2 佐世保军港-拉森号导弹驱逐舰 22:35 瑞要进入的这件舱室是“拉森”号导弹驱逐舰上卫星通讯系统收发设备的后台检修口,瑞要利用这里的服务器从后台启动系统的一个辅助设备,用它来接收从“小鹰”号航母设备维修中心发来的技术检测参数。 二小时前,他设法进入了“小鹰”号设备检修中心主管强森少校的工作舱,并且设法在检修服务器上安装了一个具备过滤发送功能的特种芯片。这样一来,“小鹰”号航母上的舰载机蒸汽弹射器在做周期性自检的时候,它的即时测试数据就将被这块芯片截取。 瑞将利用“拉森”号上的信息处理设备对接收后的数据进行整理、编排,最后压缩成一个很短的数字信号,然后再通过舰上的卫星通讯系统发送出去,整个过程应该不超过七分钟。 瑞在舱门前蹲下身,回手从腋下取出工具包,打开之后,迅速的取出一件专门用于开锁的工具。那是一根像挖耳勺一样的精巧玩意儿,瑞将它从锁芯眼儿里轻轻的插了进去,然后敛气凝神的悄悄鼓捣起来。“拉森”号虽然是一艘先进的驱逐舰,但它仍旧是一艘传统的常规战舰,所以,舰上的所有门禁还是采用机械式的弹子锁芯,因此,瑞开启锁来并不费力。 很快,锁舌弹开舱门被轻轻的打开了,瑞悄然闪了进去。舱内黑洞洞的四周弥漫着一股类似酒精一类的干燥剂的味道,瑞将手上的一支迷你电筒点亮,光柱在整齐排列的设备间晃动,瑞丝毫也不敢耽搁,他迅速的在众多各型仪器中找寻着那台决定他此战成败的主控操作台。 作为后台的主控设备,它的作用几乎和作战室里的那部卫星通讯系统的控制台同样重要。唯一不同的是,它的启动程序和操作界面上却与后者完全不同。在通讯作战部的四组共计二十四人当中,仅有通讯部主任一个人知道如何在后台主控设备上进行同样功能的操作,但瑞却掌握了这一技术。 原来,风靡全球的太极拳也在“拉森”号导弹驱逐舰上颇受欢迎,这是一项动静相宜内外兼修的健身拳法,特别适合在有限的空间里不定时的练习,所以深得那些久坐在操控台前的技术人员喜欢,首席发烧友便是那位通讯部的主任军官,而瑞正是他的太极拳私人教练,这便让他们拥有了太多私下里交流的机会。 在瑞正规的点拨和耐心的指导下,那位瘦小的德裔军官已经能够把一整套二十四式太极拳打得有模有样的了,对此,他对瑞极为推崇,总是时不时的就找机会向瑞献殷勤。在两人的闲聊之余,瑞既传授给他拳法,同时也向他讨教通讯技术,二人互教互学的成了很要好的朋友。瑞也在他的讲解和自己的揣摩中学会了这里面的窍门,今天他就牛刀小试一下。 其实,这也正是他此次行动中最缺少把握的环节。仅仅通过自学和咨询,瑞还从来也没实际操作过这部后台设备,但他相信自己的功夫没有白下。瑞想,反正,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能有今天这样的机会已经是非常走运了,所以,瑞决定冒险一试。 他知道从来就没有百分百稳妥的事情,更不要说是在特战当中了,冒险总是成功的一部分!瑞要成为世界上最好的特工,因为他们总是能够在极不可能的条件下得分的。 眼睛渐渐习惯了黑暗的瑞终于看见了那台闪烁着微弱指示灯的主控操作台。哦,宝贝儿,你躲在那儿呀!我看见你了。瑞在心中默念一声,便迅速在主控台前坐了下来。他将电筒叼在嘴上,腾出手来,依照那份存在他大脑里的功能识别表,对操控台上的众多旋钮和按键快速的进行查找、比对和确认,同时对操作程序进行了梳理。 考虑到检修舱内的所有设备都是与前台同步相连的,所以,他操作起来的时候就必须特别小心,稍有失误就会在前台的设备上产生异常的反应。那样一来,他的计划也就败露了。瑞抬腕看了看表,发现时间已经所剩不多,他必须立即采取行动,否则就来不及了。 哦,乖乖,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瑞在心中默默的祈祷,他所担心的环节有两处。一是眼前这台舰载尖端的卫星通讯系统。虽然瑞在理论上已将它的工作原理和操控程序背得滚瓜烂熟,但他却从未动手操做过,对自己能否在设定的时间内正确的完成一系列的动作完全没有把握。这如同一场轮盘赌,瑞已经下注,而那快速滚动的小球能否在他预期的号码区内停下来,就全凭运气了。 瑞担心的还有那只带有发射功能的特种芯片,它所接驳的伺服器是与“小鹰”号航母操控系统中央处理器相连的,系统即时自检的全部技术参数都将被它截取并通过它的自带发射器发送出来。小小的芯片借助系统的电力启动,但发射距离有限,如果不是今天这两艘巨舰刚好靠得如此之近,瑞是万万也无法利用此法获取那套机密数据的。 但自己能否在规定时间内捕捉到它微弱的发射频率吗?这真如大海里捞针一样啊!时间迫近,瑞感觉轮盘上的小球越转越快了,他的目光必须跟上才行啊。 没时间踌躇,瑞稳了稳神稳定了一下呼吸,排除杂念聚拢精神,双手开始在操控台上快速而准确的操作起来。 红色指示灯关闭,绿灯闪烁,主机驱动开启,风扇发出轻微的声响。瑞知道,此时塔楼顶端的桅杆上那部折叠在一起的天线会慢慢展开,九十秒钟之后便会自动进入工作状态,它的一块方形接收板会在控制指令的作用下转向指定方向,并搜索这一范围内的微波信号,从中找出那个指定的信号频率,再将这一信号源转送到最近的一颗近轨道的通讯卫星上,通过卫星即时的发送出去。 一旦接驳卫星成功,这一信号将由卫星在未来的两个小时内向所覆盖的区域发送,而这时它所覆盖的区域刚好包括了中国北方的沿海区域。 显示屏上代表接收信号强度的绿色琴键不停的跳动,终于定格在了最强的位置,接收环节成功! 瑞轻舒了一口气,心说,那个小玩意儿还真的不负众望,它的工作状态良好,信号强劲。现在成功的几率已经上升到了五成。 瑞抖擞起精神,接下来的部分就要容易许多了,他只要按照步骤操作即可,包括接驳卫星和信号转送都是舰载系统自身的系统在操作,不再具有悬念。 很快,瑞成功的做完了程序规定的所有步骤,屏幕显示信号转发正在进行中。这是一组庞大的数据,自检一个周期所需的时间需要二分钟,加上系统自动压缩编程加密传输…瑞还要再熬过漫长的五分钟,这一切就会顺利完成。 “瑞,完成了这项任务,你就能够进入当今最优秀的间谍行列了。” 瑞记起了母亲对自己说过的话,他曾经这样问她: “做完了这项工作,我就是当今最优秀的间谍吗?” 母亲沉吟了片刻,笑着说道: “你嘛…只能排在第十三,已经很不错了,孩子。” “十三吗?哦!还进不了《无间十二谍》吗?太逊了吧! 瑞打趣的问母亲,母亲严肃的说: “别以为排在第十三就很容易,要知道名列无间第十二的也是位年轻人呐!比你呀大不了几岁。” “哦,也是个年轻人吗?他比我强很多吗?” 母亲见瑞认真起来的样子,略略思忖了片刻,说道: “你们两个嘛!应该差不了多少。嗯!姑且并列第十二吧!” 并列第十二位,瑞心里想着,抬腕看了眼表,心说:哦,好漫长的五分钟啊! 第二章.谍报星云(3) 12.2.3 佐世保军港-“小鹰”号航母 22:40 哈里斯海军中将单手托着一只考究的用雪松木制成的盒子来到了佩奇.波特兰的面前,打开盒盖儿,一股醇香的烟草气息飘了出来。他对这位中情局的亚太事务主管可谓是给足了面子。 “尝一支吧!正宗的古巴雪茄,在东方你是见不到这么地道的雪茄烟的。” 文质彬彬的舰队司令有意在下一任政府中出任国防部长,所以,他才降低身段的结交各路的实权人物,以便为自己退役后的从政生涯铺平道路。中情局当然是他不能不拜的一座庙,接下来,他计划纳入自己关系网的自然还会有联邦调查局、国土安全局… “啊!谢谢,将军,您太客气了。” 佩奇.波特兰欠了欠身,从盒中取出了一支雪茄,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然后,接着刚才的话头又引申了一步。说道: “东方事物有自己的特殊性,想要适应起来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中情局高级特工答非所问的回答,让舰队司令一头雾水,他收了雪茄盒子心中暗想,不知道这些cia的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如果没有这些人,世界会不会简单许多? 其实,哈里斯海军中将心头也很不快,来自关岛基地的消息透露,新近派驻的“猛禽”中队刚刚在中国领海附近损失了两架“f-22”战机,而这一行动的始末他无从知晓,显然这是由参联会直接下达的命令,好像这样的行动与他的舰队毫无关系似的。 哈里斯海军中将重重的在佩奇.波特兰对面的沙发椅上坐下来,雪白的海军制服紧绷在身上,这样一来就使得他的身躯看起来更加的魁梧了。如此,当他坐下时本来很宽大的座椅就像一团棉花一样被压在了身下,受气包似的不见了踪影。佩奇.波特兰忍不住想,哦,难以想象,那把可怜的座椅每天都承受如此的重压,说不定哪天就会坍塌的。 从失乐园归来,佩奇.波特兰的心情开始变得复杂起来,原本定好和广濑真之的会面因为柳川义辉的出现而变得扑朔迷离。佩奇心想,中情局与远东特课之间的合作是他与广濑事先在布鲁克林大桥上谈好的,自己屈尊前来拜会广濑自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中国人怎么说来着?来而不往非礼也!但佩奇心知,自己这么做也无非是想借用广濑而已,已经被他派往中国大陆的特战小组无疑能对自己的下一步计划提供支援。 虽然,佩奇知道先前这支小队的战绩并不理想,但总比自己孤军奋战要强。况且,他们同属东方人,行动起来要比自己一水儿由黑白两色人种组成的特战小队要方便得多。一切看似顺理成章的事却突然发生了变化。老奸巨猾的广濑事先不曾透露一点消息,冒然引见了内阁情报室的柳川义辉见面。而且,还神秘兮兮的扮成员国伪娘鼓捣起茶艺啥的,唉!不知这些日本人又是出于何种盘算呢? 佩奇.波特兰自己动手点燃了雪茄,他举着镀金的zip打火机在雪茄上来回的晃动,嘴上不停的使劲吸了两口,为的是让这支粗大的雪茄燃得更旺起来。与一身戎装的哈里斯中将比起来,佩奇的灰色西装显得有些土不呛呛的,虽然也是系出名牌价格不菲,但佩奇的自身气质还是让他像个刚进城的乡巴佬一样。 “将军,此次跟随舰队前来,除了要会晤当地的同行之外,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我想现在,是该向您说明真相的时候了。” 佩奇.波特兰说着话把一口烟雾差点喷到舰队司令的脸上,这让哈里斯海军中将很是不满。这个传统的海军军人受过良好的教育和严格的训练,并且还有近三十年带兵的经历以及值得夸耀的海外作战的功绩。因此他才有资格角逐下一任的国防部长一职。 为此,哈利斯海军中将已经做好了跻身上流社会的准备,从仪态仪表,到行为举止都在努力的摆脱他身上浓重的军人色彩,进而成为一名貌似为人忠厚、处事谦和、值得信任,又能担得起重任的政治任务。所以,佩奇.波特兰的粗鲁很是让他反感,但是考虑到佩奇的中情局身份,他还是忍住了没有现出不悦的神情,只是等待烟雾散去之后,才接着话茬说了句: “哦,这样啊!” 舰队司令漠不关心的样子同样也使得佩奇心内不爽,他想,我大老远的跑到这里来是为你消灾除货的,你不领情也就罢了,怎么反倒弄得好像我在无事生非似地,哼,这帮大兵,就算熬到了将军,脑子里也是一根筋!但是,事关重大,该说的话也还是要说的。于是,佩奇接着说道: “有一些关于您的舰队的传言,特别是“小鹰”号,对您很是不利。” 佩奇卖个了关子,他想看看舰队司令会对自己的这番话产生怎样的反应。 “啊!这样啊!这很正常,军人总是会遭人非议的,尤其是在和平时期,有太多的政客闲来无事,但我相信,无论对哪一个派系而言,我的舰队都是他们必须依赖的铁拳。” 哈里斯中将的话软中带硬,完全不把中情局透露的口风当回事。他想,虽然是很想结交中情局的狗仔队,但那也是平起平坐的关系,总不能从一开始就弄的跟欠你多大人情似的! 哈利斯的表现让佩奇想起了那个有着相扑手一般魁梧身形的柳川义辉,他领导的军队情报组织也是如此的霸气,竟然广濑与之相遇时也是宁肯退避三舍呢? 哦,柳川那家伙投入的赌注确实很大,但不知效果如何?如果真如他所预期的那样,午夜之前,大陆情报组织的总参六处全部陷入空前混乱的局面,那么,自己现在与哈里斯中将的谈话就变得毫无意义了。 眼见舰队司令没有按照自己的玩儿法出牌,佩奇.波特兰不免觉得心烦。他想,为了能够成功破获大陆的此次猎情行动,自己不惜跟随“小鹰”航母战斗群一道远渡大洋,更是联合了远东特课共同参与行动,不久前又拉上了内阁情报室一起入伙,如此庞大的一个计划,可不能毁在这个趾高气扬的大兵手上啊! 佩奇.波特兰瞥了哈里斯海军中将一眼,心中又想,这家伙毕竟是军方的实力派人物,防患于未然也还是好的,天有不测风云嘛! 于是,佩奇.波特兰暂且压下了心头的不快,依旧循着自己思路继续说道: “我们在中国大陆的情报员获得了一条极其重要的线索,将军,有充分的证据表明,潜伏在我们内部的中国间谍将在今天午夜前后行动,他们的目标或许是一份与航母有关的技术文件。一但他们的手,就会立即将这份文件发送给中国大陆的情报部门,虽然我们还不掌握中国间谍的具体情况,但是…” 波特兰话到此处突然停了下来,他深吸了一口雪茄烟,让醇香的烟草在鼻腔至肺叶之间停顿了片刻,这才张开大嘴把一口浓浓的烟雾吐了出来,立时,在他与舰队司令之间形成了一道烟幕,一时间,彼此都已经看不清对方的脸了。 第二章.谍报星云(4) 12.2.4 佐世保军港-“小鹰”号航母 22:45 等到烟雾散尽,哈里斯海军中将这才将憋在胸中的那口气呼了出来。一直以来,他对中情局的做事风格都是颇有微词的,但是出于将来的仕途考虑才不太情愿的放下身段,摆出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可看着眼前这个家伙,一副故弄玄虚、煞有介事的样子,哈里斯海军中将心想,不会又是无中生有故意搬弄是非吧?于是,深吸了一口气,默不作声的两眼看着佩奇.波特兰,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看着哈里斯海军中将把气喘匀了,佩奇.波特兰这才重拾刚才的话题,自问自答起来,但心里面却骂道,这家伙,到还真沉得住气啊! “您知道,将军,搞情报是件很棘手的事,其中的很多内容都带有不确定性,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 佩奇.波特兰再次把话停了下来,他举起了手里的雪茄意欲再吸上一口,但他看见对面的哈里斯海军中将脸上现出的痛苦的表情,犹豫了一下,继而放弃了这个念头。他想,将军此刻一定很为给了自己这支昂贵的雪茄烟而后悔吧。 “情况是这样的,将军。我想是有人盯上了您的小鹰号,究竟是谁在打它的主意…目前还不清楚,但是,将军。我想建议,您应当加强“小鹰”号上的安全级别,防止有人在它行将退役之际大做文章。” 哈里斯海军中将用质疑的目光盯着中情局的亚太主管,心想,原来是这样啊!难怪他吞吞吐吐的。但我怎么相信你说的话都是出于真心呢?如果是借题发挥为自己升职造势的话,行将退役的“小鹰”号正巧是可以利用的素材,这在中情局以往的诸多“劣迹”之中已有太多的例证啦! 也许是看出了舰队司令脸上的疑惑,佩奇.波特兰知道仅凭三言两语或许很难打动对方。于是,他干脆站起身,将手里吸了一半的雪茄烟熄灭在大号的烟灰缸里。然后,他在将军的办公室里慢慢的踱起步来。 “将军,我不想把一件本来就很复杂的事搞得更复杂。但是,如您所知,我们拥有着世界上唯一可以在全球范围内实施打击的军事力量,我们的航母战斗群所到之处必使当地的军民皆惧,避之不及,其大部分的原因都在于我们拥有的航母它自身的威慑力量。将军,您知道嘛!有多少国家觊觎这种海上巨兽,希望也拥有同样威力的武器呀!将军,我们树敌太多啦!” 佩奇.波特兰惊讶于自己的演说才华,直到他刚才的那番话一出口,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也是个可塑之材。于是,他在舰队司令略带吃惊的眼神中继续挥洒着令人难以置信的才华。 “就在此刻,我们的潜伏人员正在冒死苦战,为的就是要阻止他们获得航母的计划,粉碎他们冲出岛链的野心!将军。这是多么危险的行动?很多人会为此丢掉性命的。将军,您认为我们还有余力再拿小鹰号做跳板吗?” 佩奇.波特兰猫下腰凑近哈里斯海军中将的耳边,压低了声音说道: “如果此次情战失利,我们都会因此而遭到国会的质询,到那时,您可别怪我事先没有通报您呐!” 佩奇.波特兰直起身来,高大的身躯像根电线杆一样戳在了哈里斯海军中将的面前,他从舰队司令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紧张,心想,别说你是身经百战的将军,一提到你的仕途和生死,都会心缠的。看来这一招,果然见效! 哈里斯海军中将看着佩奇.波特兰慷慨激昂的演讲,自始至终没发一言。他想,看来这家伙所说不假,如果真的因为“小鹰”号的技术机密被窃而影响了自己的前途,那可是不值啊!真没想到,“小鹰”号在退役之前还会再次成为焦点,希望她带给自己的是荣耀而不是耻辱。于是,说道: “多谢提醒,我会安排舰上的警卫加强防范的。” 说着话,海军中将站起身,朝着自己的办公桌走去,他要给“小鹰”号的舰长打电话。佩奇.波特兰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舰队司令其实很渺小,连一个很小的决定都无法自己直接下达。联想到自己才给关岛的空军基地发送了中国航母基地的情报数据,便立即得到了参联会的采纳,想必那些连夜施工的基地、船厂此刻早已成了“猛禽”的猎物了吧! 喔!“老爹”还真的算是个人物啊!有他的情报指路,“猛禽”必然是手到擒来,马到成功的! 佩奇.波特兰对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超级间谍“老爹”自是非常的器重,按照以往的战绩,有人曾经恭维他造就了当今排名第六的超级间谍,但不管这种排名有无意义,“老爹”确实是佩奇.波特兰掌上的一颗明珠。 佩奇.波特兰揪心的看着哈里斯海军中将撂下电话重新在沙发椅上坐下来,于是又将那支雪茄烟重新点燃,烟雾遮住了将军皱着眉头的脸,等烟雾散去佩奇不无得意的说道: “将军,请相信我所说的绝不是空穴来风,到了明天…或许不要那么久,您就会听到有关中国海军在建航母基地被毁的消息,您不必惊讶,那同样是我们情报员的杰作。” 哈里斯海军中将闻听,当即就明白了导致那两家“猛禽”坠毁的起因,于是,不由不沉重的想,这家伙的话会不会是个魔咒?被他的乌鸦嘴点中以后就会厄运临头呢?他看了看自鸣得意的中情局的高级特工,不无忧虑的点点头说道: “我相信,我相信你所说的都是事实,就在刚才,我们的两架从关岛起飞的f-22坠毁在了中国境内,我想,他们一定是接受了你的建议才遭遇不幸的。” “什么?坠…坠毁了吗?” 佩奇.波特兰睁大眼睛吃惊的看着舰队司令,他想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猛禽”自出世以来还从未遭遇败绩,难道,这一次真的会折翼在中国境内吗? “将军,你确定这两架猛禽坠落在中国境内吗?” 哈里斯中将摇摇头,说道: “不确定,迄今为止,我没有接到过任何有关这次行动的通报,我是因为你刚才提及,所以,才…” “哦,明白了,将军,请千万不要放松对小鹰号的安防,如果猛禽的坠落是真,正好说明了我们提供的情报有效,只是,空军低估了他们的防空自卫能力。” 现在轮到哈里斯同情cia了,他觉得佩奇讲得有道理,当每一次失误发生时,人们总会把矛头指向情报部门,说他们是酒囊饭袋,而当行动成功时,人们却往往忽略了在幕后为此做出重大贡献的情报人员,奖章和赞誉都给了侥幸成功的军人们。于是,将军点了点头,正想要说几句安慰的话,却不料桌上的电话铃声突然的响了起来。 将军起身示意佩奇稍等便朝办公桌走去,这一次的电话铃声稍有特别,那部代表战区联通参联会热线的红色电话机,通常只能是参联会主席亨特上将的命令。 佩奇.波特兰从茶几上端起那杯温热的咖啡轻咂了一口,混着醇香的雪茄烟味他觉出今日的咖啡有种稠苦的味道,喝到嘴里先酸后涩,像是他此刻的心情一样。他不知道这正是哈里斯海军中将特意为他的上乘雪茄佐配的南非咖啡豆,同样也是咖啡中的上品。 佩奇.不安的看着舰队司令脸上的表情,想要从中猜出那通电话中的内容。他禁不住猜想,那是对所谓“猛禽”折翼一说的更正电话,同时也顺便通报给舰队司令那两架猛禽的战果,中国的航母基地和船厂已被猛禽的精确制导炸弹完全摧毁了。 哈里斯海军中将平静的放下电话,快步朝佩奇.波特兰走来,这一次他没有让佩奇担心,舰队司令就站在他的面前没有坐下来的意思。 “舰队马上要配合海豹突击队执行拯救坠落的猛禽飞行员的任务,佩奇,我们就先谈到这里吧!感谢你的提醒,我会敦促小鹰号做好安全防范的。” 佩奇.波特兰站起身,向哈里斯中将伸出手去,嘴里却嘟囔着问道: “海豹突击队,他们要派海豹突击队深入中国大陆?” 哈里斯中将握住佩奇的手点头说道: “是的,命令已经下达,一小队海豹已经在军港待命,我将派遣一艘攻击型核潜艇把他们送到中国沿海,然后,再伺机将他们和飞行员一起接回来。对不起,我不能耽搁太久。” “是…呃,好吧!将军,祝你好运!告辞。” 第二章.谍报星云(5) 12.2.5 佐世保军港“吉米.卡特号攻击型核潜艇 22:50 距离佐世保军港四十海里的洋面上,一只“海狼”潜伏在夜色中,这艘带有阻尼橡胶吸声瓦的水滴型潜艇就像一粒硕大的黑色胶囊漂浮在海面上,两只脚蹼状的平衡水翼紧贴着水面朝两侧伸展开来,橄榄状的艇身在起伏的波涛中丝毫也不摇晃,这让艇背上舰塔之下站立的两个人好似站在珊瑚礁上一样,毫无不适之感。 杰弗逊少校迎着海风使劲压了压帽檐,让软膛的白色海军帽紧箍在自己的眉骨之上,这样他就可以腾出双手举起望远镜来观察远处的海面了。作为最新一艘海狼级攻击核潜艇的艇长他很有些郁郁寡欢,这件极其恐怖的超级武器持续建造了九个年头,已经被精雕细琢的犹如一件陈列在大洋之中的工艺品一样。然而等到它建成服役之时却突然发现,偌大的海洋之中已然没有了对手。茫茫大洋、凛凛长缨竟无用武之地!杰弗逊艇长不免生出孤独求败之感。而今,苏联解体冷战结束,这支海底利器竟然沦落成为“海豹”的保镖护弁!做起偷越国境接来送往的行当来,这如何不让杰弗逊艇长感到落寞沮丧呢?。 这只全长一百三十五米、排水量一万两千吨的水下怪兽,在水下的巡航速度可达二十五节,最大的下潜深度为六百多米。艇上装备了五十枚“战斧”式巡航导弹,可用于对内陆目标进行纵深打击,它的“捕鲸叉”反舰导弹和mk48-5重型鱼雷可以攻击任何来自海上的威胁,此外它还携带了一百枚各式水雷用于封锁航道。现在,这艘攻击型核潜艇已经为“海豹突击队”的秘密行动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通常情况下,无论白天还是黑夜,“海狼”总是潜伏在海洋的最深处,担当着战备值班的任务,它或憩息或游弋,悄无声息的觊觎着猎物,却很少暴露自己的真面目。今天,如果不是为了一个极为重要的行动,就算是夜色凝重它也绝不会冒险上浮的。因为,谁也吃不准,在浩渺的夜空之中点点的繁星里面,会不会刚好有一颗划空而过的侦察卫星正睁大眼睛的看着它呢? 杰弗逊艇长早已不是第一次执行这样的作战任务了,当然也不是第一次与“海豹突击队”打交道。虽然怀揣着“独步大洋鲜有战,难免英雄心凄凉”的悲悯情怀,但他并不因此而后悔。相反,他倒觉得动用价值数十亿美元的超级武器去护佑那些勇闯险境的特战士兵正是“海狼”的物有所值。只可惜的是,这样的行动成就的只是“海豹突击队”的英名,“海狼”自己反而成了他们陪衬的绿叶。即使这样,对于“海豹”们所表现出来的勇气,杰佛逊艇长却始终心怀敬意。所以,每当他面对个别士气低落的艇员时,他就会用“海豹”来做比方: “加入海军是你们一生之中最正确的决定,而选择了潜艇则是你们比常人更聪明的证明。想想看,还有比蹲在暗处偷听别人窃窃私语更好玩儿的事吗?我们的工作就是要让整个世界都在我们的眼前变得透明起来。假如有人把这样的日子当成是暗无天日的话,那你就去看看海豹突击队吧!他们的生活那简直就是地狱。我以为,如果不做孤傲的“海狼”那就去做神秘的“海豹”。你们自己选择吧!” 面对黑漆漆的海面收了望远镜,杰弗逊艇长看了眼腕上的潜水表,心说该是“海豹”们现身的时候了。他再次举起望远镜,仍只见茫茫夜海,耳畔阵阵涛声。全不见“海豹”的一丝踪影。杰弗逊艇长略略有些焦急,他担心的不是那些骁勇善战的“海豹突击队”而是自己的“海狼”。这艘以前总统卡特名字命名的攻击核潜艇不该长时间的暴露在夜空之下,这对它日后的生存会产生极为不利的影响。一只惯于偷窥别人隐私的“海狼”当然在乎自己的行踪,但转念一想他又觉得好笑。暗忖道,是啊!神出鬼没的“海豹”哪里是靠肉眼就能发现的,我还是回舱去试试“海狼”的顺风耳吧!那才是我的独门暗器呀! 杰弗森艇长示意跟在身后的那名军官留在艇上继续观察,自己则爬上了艇塔,从避水舱口钻了进去。 此刻,艇上的bqs24主动高频测距声呐和bqgsd被动侦察声呐等电子设备已全部开动,全力的搜索着周边的海域。它们便是杰弗逊艇长所说的“顺风耳” 史密斯海军上士头戴耳机坐在一个独立的监听台前,正全神贯注的操作着面前这套昂贵的讯号搜索仪。比起拥挤在舱内的艇员们他显得特立独行的多,这是因为在由一百三十名艇员组成的这支队伍中除了十五名军官之外,他算得上是这艘艇上最重要的人物了。他的工作成效直接影响着这艘多用途的攻击型核潜艇的作战效果以及自身的安全。 今天他们将会搭载一支由十五人组成的海豹突击队前往中国海域执行特殊任务。所以,一贯独来独往的神秘“海狼”才会在近海露出水面。而此刻,作为“海狼”敏感的嗅觉器官,史密斯上士正谨慎的操作着眼前这套先进的电子设备,按照事先计划,海豹突击队将在二十二点三十分登艇,时间已是越来越近了,他必须尽早发现并与之取得联系。 但是,令上士困惑不解的是他的监听设备一直被一个很强的电子信号干扰着,这信号出现已经有三分钟了。开始他还习惯地认为这是来自附近海域当中某处停泊的渔船,但那信号的特点和强度绝非是民用设备所能达到的,它必定来自某个先进的军用舰船。有一度他很紧张的推测这信号有可能来自一艘潜伏在附近的中国的攻击型潜艇,但是昨天的那一幕让他很快就排除了这种推测,中国海军常规潜艇的静音水准很高,绝不会产生这么强烈的信号,否则,在多艘护卫舰船和反潜直升机组成的防卫网下也就不至于让中国的“宋级”潜艇靠到距离“小鹰”号航母那么紧的距离了。史密斯推测,这个信号还是应该来自军港内部的某条舰船。于是,他在心里嘟囔了一句,讨厌的家伙!这个时候还出来添乱。 就在这时,屏幕上出现了二个快速移动着的亮点,史密斯上士判断那是海豹突击队的冲锋舟正在靠近,于是他只好先把那个不明信号搁置在一边了。 “艇长!他们来了。” 史密斯对着耳迈大声报告着,心里却想,果然好准时呀!看来“海豹”们登艇也要做到分秒不差啊!上士想着同时加大了设备的抗干扰强度,试图将那个讨厌的信号滤除掉,无奈效果不佳。显然,那个信号的强度之大,距离之近超出想象。 刚刚返回艇中的杰弗逊艇长穿过狭窄的艇舱朝着监控台走来,边走边对着副艇长下达着接应的命令。一小组水兵应声而起,跟随着副艇长爬出舱去。 这支由十五名“海豹”组成的突击队是从普天间空军基地出发,搭乘一架“黑鹰”直升机抵达佐世保军港的,落地之后他们换乘两只冲锋舟趁着夜色出港,悄悄朝大海中的“吉米.卡特”号驶来。 按计划,他们将乘坐这艘隐身性能超群的“海狼”级攻击核潜艇穿越第一岛链直达中国近海,再从那里实施秘密登陆,此后他们就必须依靠自己的能力生存了。“海豹突击队”此行的任务很简单,就是要在中国沿海境内找到那名从坠毁的f-22“猛禽”隐形战机上逃生的飞行员,并且还要把他安全的带回来。众所周知,一架f-22隐形战机的残骸里存在着多少顶级的技术,而一名“猛禽”飞行员身上有附带着多少秘密。为此,参联会、国防部和整个太平洋战区将动用一切可以使用的手段,为此提供全力支援。 第二章.谍报星云(6) 12.2.6 佐世保军港“吉米.卡特号攻击型核潜艇 22:55 杰弗逊艇长已经站在了监控台前,密切的关注着屏幕上越来越近的亮点,他清楚这是个牵动着整个军事高层的重要行动,所以他当然要站在第一线亲自进行指挥,任何纰漏都不得发生。他看了史密斯上士一眼,简短的问道: “海豹距离我艇还有多远?” “一千米,艇长。” 史密斯上士大声的报告,杰弗逊艇长谨慎的追问了一句: “周边情况怎样?” “一切正常!艇长,除了…” 话一出口,上士突然犹豫起来,他后悔自己在这么敏感的时候还为一个无关紧要的干扰信号分散上司的注意力。 “什么?你说什么?” 杰弗逊艇长的语调一下子变得严厉起来,如此关键时刻决容不得出现半点差错。更何况一个掌管着艇内重要设备的高级士官说起话来吞吞吐吐,这让他极度恼火。 “一个未知信号,很强烈,有可能来自佐世保军港,艇长。” 史密斯上士见艇长脸色突变赶忙回答,没想到他的话却使得艇长的神情更为紧张起来。杰弗逊想,自己引以为荣的“顺风耳”总是能够先于其他设备侦测到敏感的信号,如果这个不明信号真的代表着某种潜在威胁的话,那就一定要将它扼杀在摇篮里。 “查清它,立即,马上。” 杰弗逊艇长急急的命令道,他想,如果这个信号真的来自军港内的话,那倒不必过于担心了,至少它不会对眼下正在进行的“海豹”行动构成威胁。如果不是,那麻烦可就大了,“海豹”登艇在即,那么这个信号所代表的威胁就不仅仅是针对“海豹”的了,或许连同“海狼”也会一道捎上。想到这里,杰弗逊艇长站到了上士的身后,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他的监测结果。 史密斯上士见艇长如此重视此事一时有些心慌,本来是手到擒来的事现在给上司在身后一站,难免显得手忙脚乱。但他还是努力镇定一下自己的情绪,全神贯注的操作其侦测设备来。 其实,那信号刚一出现的时,正巧是“海豹”将要登艇的时候,史密斯上士专注于搜索“海豹”和周边海域的情况,所以,也没顾得上跟这个奇怪的信号较真儿。现在想起来,史密斯上士多少有些后悔。他想,如果当时稍微分心多撩上一眼,恐怕现在也就没有这许多的麻烦了。但是事已至此,还是废话少说吧!他暗自提醒自己,赶紧查清它的来路为好。 然而,事情往往就是这样。当初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而今却突然变得异常的棘手。那个刚刚还异常强烈的信号,此刻却突然消失了。 “妈的!真见鬼。” 史密斯上士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他觉得自己这一次算是在艇长面前栽了个大跟头。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冤枉,“海豹”登艇之际谁还顾得其他?再说,手上这台灵敏度极高的监测设备,灵敏到能够侦测到敌方潜艇乘员打呼噜的声音,照此说来,各种短暂的干扰源多如牛毛,刚才的那个信号虽然强烈但持续时间很短,完全没有可能是敌方潜艇或其他攻击性武器,没准还是一头路过的蓝鲸因为消化不良产生的肠鸣也说不定。 “哦,蓝鲸。哪怕是放屁也好,求你再来一声,我也好给艇长一个交代呀!” 史密斯上士心急如焚的想着,手上一点也没闲着,只见他东拨拉一下开关,西拧扯一下旋扭,南按揿一下按掣,北推拉一下滑键,好像个歌厅里放音乐的dj一样。一通忙活,可仍旧是毫无结果。那个神秘而短暂的信号就此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见史密斯上士手脚不停的调节着“顺风耳”,却迟迟给不出结果,杰弗逊艇长开始有些着急了。一向沉稳的他司职的是一艘攻击型核潜艇的主官,常年生活在水下,早已养成了沉着、坚韧的性格。无论是快速跟踪还是坐底设伏,面对海底复杂的地形和多变的海流,杰弗逊艇长都处理的稳妥果决。因为他知道,哪怕是他的一个小小的闪失都可能铸成大错,全艇一百多名弟兄的生命全捏在他的手中,这让他如何能不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呢! 但奇怪的是,无论多么险峻的形势,杰弗逊艇长都没像今天这么紧张,理由是,本是海底巨兽的“海狼”此刻正漂浮在洋面上,这是它最脆弱的时候,无论它配备着多么凶悍的武器,具有多么快速灵敏的性能,此刻都无用武之地。一但浮出了海面,面对任何攻击都无还手之力。这只“海狼”就是案板上的一块肉,就是餐桌上的一道菜,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终于,杰弗斯艇长从史密斯上士的脸上看见了一丝笑容。只见他在一张打印出来的监测报告上,用扭捏的字体写下了几个字。 “小鹰”号航母。 史密斯上士只用了三分钟多一点的时间就确定了信号的方位,它来自佐世保军港,确切地说来自军港内停泊的太平洋舰队的旗舰,现役的唯一一艘航空母舰,“小鹰”号。 杰弗逊艇长终于松了一口气,但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事出蹊跷。信号发自“小鹰”号吗?这似乎也不正常啊!“小鹰”号航母战斗群刚刚抵达母港,今夜是全体到港舰船例行放假的日子,有谁会动用大型通讯设备施放如此大功率的信号呢?果真如此的话,也必须查个清楚才行。 看着杰弗森艇长怀揣着自己的一份监测报告钻出舱口,史密斯上士终于舒了一口气,他的报告上记录了“小鹰”号常规动力航空母舰在二十二点零五分持续发出不明信号波,时间长达五分钟之久。但他知道,那根本就不是那个令他窘迫不安的神秘信号,而是他为了避免自己在艇长面前颜面扫地而杜撰出来的。 史密斯上士是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灵机一动才想出这样的一个办法来的。理由很简单,反正那个神秘的信号再也不会出现了,而在佐世保军港里最大的军舰就是“小鹰”号了,所以,就是它了!史密斯不想再拖延下去了,于是他暗自做出了决定。 在灯光信号的引导下,两只冲锋舟慢慢的靠近过来,一队由十五名“海豹”队员组成的突击小队,在威尔.鲍顿上尉的率领下,登上了“吉米.卡特”号核动力攻击型潜艇。 在此后的几天里,这支勇猛善战的突击小队将会像一把锋利的匕首,迅速刺穿中国大陆的海岸防御网,悄无声息的搜索那名幸存的“猛禽”飞行员,找到并把他安全的带回家来。同时,还要把“猛禽”残骸的确切位置坐标发送给头顶上空的侦察卫星,一架正在关岛空军基地待命的b-2隐形轰炸机“幽灵”将在这颗卫星的引导下,从公海上空发射一枚精确制导的巡航导弹,一举将“猛禽”的残骸蒸发掉,以防泄密。 威尔.鲍顿上尉最后一个爬上了“海狼”的水翼,他回身望了眼点点灯火的军港,心中充满了眷恋。一想到很快就将独自面对中国大陆的陌生环境,以及那些难以预料的突发情况,他禁不住默默的告诫自己,必须尽快忘记那由清酒与和服编织的温柔乡,转而回到充满野性的“海豹”世界中来。 是的,对于那些征战足迹已经遍及全球的“海豹”来说,那片古老的东方大陆还是他们至今尚未涉猎过的陌生地方,自然也就充满了更为强列的好奇与欲望。但威尔.鲍顿上尉却隐隐有一丝不安,在他的脑海中总是在回放着一个奇怪的画面,一滴墨水滴入溪流中,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但愿我们不会是十五滴转瞬即逝的墨水吧! 威尔默默祈祷着钻进了“吉米.卡特”号攻击核潜艇的舱口。如果他知道在距此不远的海面上,一艘大型的两栖攻击舰上,一支由武装攻击直升机和“三角洲”组成的支援部队正在待命接应的话,他就不会再有这样的担心了。 第三章.平头显灵(1) 12.3.1 佐世保军港 “小鹰”号航空母舰 23:00 将两支绿色的荧光棒交叉着高举过头顶,不停的来回挥动着,好像nba赛场边上卖力舞动短棒的拉拉队员。踩在脚下面的是白色圆圈里有一个红色h字母的停机坪符号,在直升机投射的巨大光柱下极其的醒目耀眼。从徐徐降落的直升机上望下去,“小鹰”号上的这个信号兵就像是一只落在大号图章上的大个蚊子一样,在强光的照射下显得异常的渺小。 今天他很忙,时至午夜他还不能回到自己的住舱休息,在间隔十分钟的时间里,他连续的引导两架来自太平洋舰队司令部的陆航直升机降落在了“小鹰”号的飞行甲板上,而头顶上的这一架已经是第三架了,这让他多少有些心烦。 一架灰色涂装的直升机在信号兵的引导下,蜻蜓般轻盈的落在了“小鹰”号直通甲板的直升机专用降落区域内。明眼人看得出这是一架属于陆航特战队的ah-iw型“超级眼镜蛇”直升机。飞机降落得干净利落,就像是落在自家的草坪上,但是,只有驾驶员自己最清楚,如果军舰不是停泊在风平浪静的军港内,恐怕他是很难做得如此简洁又洒脱的。 飞机刚一落地,机舱门便哗!的一声打开了,理着一头干净利落短发的贺海从机舱里纵身跃下,他迈开大步径直朝着舰岛走去,头顶上方还在缓缓转动的旋翼鼓起了他的风衣,敞开的两襟带动着下摆朝身后飘起,感觉就像是踏浪而来的海上大仙一样,好不神气。甲板上的信号兵不由得侧目打量,心说,哇!难怪cia都是牛拽拽的,看那家伙的脖子耿耿着,果然他妈的气度不凡呐! 老奸巨滑的佩奇.波特兰在与舰队司令哈里斯海军中将通过气之后,便将自己的助手“平头”贺海一个人派到了“小鹰”号航空母舰上,让他独立调查有可能隐藏在这艘行将退役的常规航母上的间谍。 这是件受累不讨好的事,无论能否从舰上查出有价值的东西,中情局都将得罪这整条船上所有的人,弄不好还会惹出麻烦来以致与海军部结怨。所以,佩奇.波特兰将这份差事下达给了自己的助手,年轻气盛的华裔特工贺海,授权他全权负责“小鹰”查谍的工作,以期给他一个锻炼的机会,同时也为自己留下一个退身步来,以防事情不顺时好出面斡旋。 在太平洋舰队司令部的简易停机坪上送走了“平头”贺海之后,佩奇.波特兰就打算躲回他在基地的临时住所里,关起门来与远在中国大陆的“老爹”联络,查证清楚“猛禽”坠落的细节,以防参联会甚至是国会质询时,自己好有洗脱责任的证据。毕竟是两架横空出世的“猛禽”啊!真的追究起来,其责任可大可小,是怪罪军方呢?还是责难中情局?倒时候就看白宫和国会更偏袒哪一方了。 如果,这家伙能在“小鹰”号上鼓捣点名堂出来,嗯,或许真的能够逮住一条“大鱼”也是说不定呀!毕竟,今晚航母猎情的消息是从中情局在大陆的一条极其秘密的渠道里传来的,可信度极高,没理由怀疑。那么,作为常驻东方的唯一一艘航母,“小鹰”号上的谍雾自然也就越来越浓重了,航母情资的源头必定就出自于它。佩奇.波特兰心里想着,禁不住叹道: “啊!长夜漫漫,真的好难熬哇!” 贺海在舰岛三层的一小块封闭的舱室内焦急的等待着,隔壁就是“小鹰”号的舰长室,他看见舰长的联络副官刚刚敲开了舰长的舱门,自己闪了进去,却把贺海一个人丢在了外面。 想必他此时正在费劲的向舰长解释中情局染指“小鹰”号的意图吧!贺海悄悄推测着,心里却在为自己该如何面对这艘巨大的海上巨兽而暗暗发愁。 这可是一座漂浮在海上的城市啊!它全长三百二十三米,宽七十六米,由甲板到舰桥高十一层,有二千四百多个舱室,除了二千九百多名船员,还有近二千五百余名航空人员,这里有医院、百货店、邮局、药店、银行…哦,天呐! 贺海不得不强迫自己停下思绪,转而面对现实。如此巨大的一条船,不要说舰长不为难自己,就算他敞开大门让自己随意检查…哦,兄弟,你该从何下手呢? 舰长室的舱门打开了,联络副官一个人退了出来,他的手上拿着一张绿色的胸卡,那是舰长特批的准许进入船上各个部门的通行证。 “好了,先生。舰长准许我来陪同您随意检查这条船上的任何一个舱室,也包括他的住舱,如果你觉得有必要的话。” 联络副官非常客气的说着,把那张绿色的通行证帮忙挂在了贺海的胸前。贺海脸上泛着笑容,边向联络副官道谢,边迈步走出了那间让他感觉憋气的舱室,来到了露天的剑桥上。 看着满天的星斗,呼吸着咸涩的海风,贺海茫然的望着脚下的这个庞然大物。到了这个时候他才明白,自己的上司为何如此放心的让他一个人独立承担起这样一个意义非凡的重要使命。 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在心里肯定的对自己说。想到这里他垂头丧气的耷拉下脑袋,像只泄了气的皮球,刚才的潇洒举止和踌躇满志转眼一扫而光。他的目光落在了胸前刚刚由舰长签发的特别通行证上,不由得想道,既然已经惊动了“小鹰”号的舰长,总得干点什么才好,不能就这么放弃呀!不然,怎么跟舰长解释呢?贺海用手糊掳了一下二茬头,禁不住愁容满面,自己该如何收场呢?他可是航母战斗群的司令官呐! 一辆支楞着梯形弧状天线的电子测量车在空旷的飞行甲板上缓慢的开进,它车顶上的天线一刻不停的旋转着。从舰桥上望下去,就像是一辆遥控行进的玩具车一样。贺海觉得奇怪,怎么?舰载机入库以后,还要用这玩意儿来检修跑道吗? 贺海觉察到了自己身后的那个联络副官正默默的等候自己的命令,于是,苦于无从下手的他没话找话的问道: “上尉,像这样的检查,每天都要做吗?” 年轻的联络副官生得仪表堂堂,估计靠着他的身形长相到了好莱坞也能混成个二三流的明星了,只是那样一来却远没有跟着“小鹰”号的舰长来得实惠了。像现在这样,每天养尊处优的混迹于舰长和各部门主官之间,既不用操心费力,又深得人们的尊敬,三五年之后便能升为校官,所以,何乐而不为呢?此刻,这位极有耐心的副官终于等到神秘的中情局特工发话,便连忙应道: “噢!不是每天都做,今天是个特例。” 贺海没听明白,但又一时找不到其它的话题,于是,他回头看了眼联络副官,随口问道: “怎么?今天是个很特殊的日子吗?” 也许是因为大人物见多了的缘故,副官仍旧是一副淡然的口气说道: “啊!不是,刚刚接到舰队司令部的通知,说十分钟之前监测到一段强烈的信号,他们说有可能是从“小鹰”号上发出的。所以,舰队基地派来了监测小队,分乘两架直升机,就在你之前的十分钟里刚刚降落。 哦,上帝啊!听了联络副官轻描淡写的解释,贺海的大脑中灵光一闪。信号?什么信号?难道就是自己挖空心思正要查找的那个发送航母情资的信号源吗? 想到这里,二话不说,贺海转身便朝舰岛的舷梯走去,这让联络副官的神情为之一变,他以为自己刚才的话说得有不妥之处,但转念一想便当即明白了原因。 信号!间谍?哦,难道有这么巧的事?不等他想明白其中的联系,贺海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舷梯口,联络副官只好连忙跟着追了下去。 第三章.平头显灵(2) 12.3.2 佐世保军港 “小鹰”号航空母舰 23:10 贺海大大咧咧的坐在密封得严严实实的车厢里,眼睛盯着身边的这三名身着蓝色迷彩军服、头戴捂耳辨听器的技术士官们,看着他们正全神贯注的辨别着从灵敏的监听天线上截获的各种讯号。这是一件极富挑战性的工作,他们必须在千奇百怪的声音当中分辨并剔出那些自然的、合理的和没有危险的信号。这需要检测者具有极专业的知识和极丰富的经验,因为他们听到的是被放大了数千倍的信号,那可能是忙碌了一天的水兵的鼾声,也可能是偶尔游过舰舷的海豚的低语声,甚至包括了蚊子一类的昆虫的交配声。 贺海惊诧于这辆改自福特商务型小客车的特种车厢里的宽敞容积,在安装了大量的精密设备之后,居然还有足够的空间能让操作设备的士官们舒适的坐在那儿,却一点也不觉得压抑。他们真的很能干呐!一切都体现着利益最大化的理念,看看这一次他们是不是也有一个最大化的收获吧!不然,就是浪得虚名了。 贺海远不及那位联络副官表现得有涵养,刚刚坐上车没几分钟便显出了焦躁不安的神情。他看着这辆“海上城市”里唯一的夜班车在结构简单的“城市街道”上来回的扫马路,心头便不由的起火,他时不时的看看手表,又抻抻领带,一副抓耳挠腮的样子,这让一旁专心于监听的士官们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贺海知趣,他朝着为首的那名一级士官耸了耸肩,做了个无奈的表情,然后,闭起眼睛,静静的想起了心事。他希望这三个家伙别让他等的太久。 刚一合上眼睛,脑海中便出现了哥哥贺江的身影,一个长衣飘飘穿窗而入的画面定格在了他的眼前,那是兄弟二人一别十年之后贺江首个映入他眼帘的影像,所以印象至深挥之不去。 就在他来“小鹰”号之前,在他刚一踏上“超级眼镜蛇”的时候,便接到了贺江发来的一则短信。他惊诧于贺江的逃生本能,在藏身之处暴露之后七个小时内便给自己找到了一个新的避难之所。 短信的内容很简单,仅仅算是报个平安而已。从中没有只言片语可以获得他的藏匿地点,但他的手机号码却是安全可用的,通过这个管道,贺海可以随时联络上他,这倒也让贺海觉得心安,毕竟不枉此行。 贺江在短信中没有提及那个追踪而来的杀手,这说明他仍旧处在危险之中,随时都会面临突如其来的攻击。贺海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印着“北脸”logo的鞋印,,耳畔似响起了偷袭塔楼时发出的脚步声。他不禁想道,那个“前总统”陈阿鳖虽然身陷囹圄,却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竟然还能派出杀手跟踪自己,进而轻而易举的找到了兄长苦心修炼才得到的安身之所。可见其能量仍旧不可小觑啊! 贺海想也不用想便能断定,欲置贺江于死地的人非陈阿鳖莫属。虽然,兄长贺江出手狠辣得罪过不少的人,但他每一次都是师出有名,敢做敢当,在宝岛上赚足了名望,所以从未结下过江湖恩怨。唯一置之死地而后快的就只有陈阿鳖一个人了。因为,如果贺江不死,万一他同意在审理陈阿鳖的诸多违法案件中为当局充当污点证人的话,那么十年前大选时的那次“枪击陈阿鳖”的悬案就会水落石出。而已经有重罪在身的陈阿鳖将会因此而万劫不复,永远不可能再有翻盘的机会,等待他的就只有望不见尽头的牢狱之灾了。 可是,他是如何知道了我来此地寻到了兄长的下落呢?我可是通过远东特课的帮助才得以获悉兄长的藏匿之所的,难道,远东特课与陈阿鳖… 正当一个大大的问号在贺海的脑海中慢慢勾勒出来的时候,他被身边三个士官之间细细簌簌的响声惊动了。他连忙睁开眼睛朝他们望去,果然,从那三个人的神情让他感觉到有异常的情况发生。 一个细微的讯号,在示波器上显示为一个振荡极小的齿波讯号,如果不是因为被放大了数十倍,那它几乎就是一条略显粗糙的直线。贺海见那三个士官交头接耳的一通议论,便也抻长了脖子凑了过去,却茫然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时,已经切磋了一阵的三个士官中有一人提出放弃追索,似乎是想把它归类于普通的正常信号,另外一人却坚决反对,坚称该信号有重大嫌疑,看着这二人正在争执不下,贺海的心中也在斗争。 他想,此番独自领命调查“小鹰”间谍案,可谓是一个草率的决定。当然自己也是上支下派身不由己,不管老板是出于何种企图让自己来趟这一趟浑水,总要有一个结果出来才好,哪怕是小题大做也好。既然,连舰队司令部都接到监测报告说“小鹰”号上有疑似信号发出,何不借题发挥搞他一下,也好让自己的此番查谍任务有个结果出来。即使这样可能会因无果而终导致得罪了“小鹰”号的舰长,一但被问询起来,自己也可以往舰队司令部的身上推,毕竟他们按照监测报告的提示派来了监测小组,这么好的机会怎可以不加以利用呢? 想到这儿,贺海已经拿定了主意,他要抓住眼前的这个极为牵强的可疑信号大做文章。就在这时,那个一直看着自己的两名同事争执不下却保持沉默的士官突然说话了,他的态度让贺海禁不住大喜过望。 “二位不必再争了,我推断这是一个由微小放射源上发出的低频脉冲信号,是由复杂的数字信号转换而成的。我怀疑它包含的内容一定不像它的外形那么简单。” “你想要追查这个信号?” 持放弃态度的那名士官问道,他因自己成为了少数派而有点气急败坏。 “我要求你们追查这个可疑信号,找出它是从哪个舱室发出的,这对我们评判它是否有用将会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贺海不失时机的插话了,他不想让三个士官之间因为决策问题而产生分歧,因为接下来的事还需要他们齐心协力才能够完成。 “是,长官。” 三名士官异口同声的回答。立时,车厢内又变得鸦雀无声了。车子重新缓缓的启动,前面驾驶室内的那名士官依照液晶显示屏上显示的信号强度,开始了寻找这个信号源头的艰难过程。 贺海见一切都在按照自己的意愿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于是重新合上眼睛,继续让自己进入半休眠状态,以维持自己脆弱的耐心。这一次,出现在他脑海里的则是他的老板,中情局亚太事务主管佩奇.波特兰。 “必要的时候可以使用非常手段,懂吗?” 老板在嘱咐贺海的时候眼睛是眯缝着的,这让他看上去多了几分的沧桑感,他眼角的皱纹是天生的,大约是西部蛮荒的气候造成遗传因子突变,让这个牛仔的后代即使隔了好几代仍然像是整天骑在马背上一样的皮肤粗糙,这是约翰.韦恩或是贾里.古柏再怎么化妆也无法神似的。 贺海明白老板的意思,他学习过讯问的技巧,为此他在培训期间常常被噩梦折磨着。贺海那时想,要不是因为年轻,怕是早就患上神精衰弱了。然而,通过了讯问课程的贺海不但取得了很好的成绩,并且也没有因此而患上失眠症。而今,他从中情局的特工培训中所学得的这一切,很快便会派上用场了。 车子在舰岛靠近尾部的一个角上停了下来,贺海睁开眼睛与那三位士官对视了一下,三人几乎同时对他点了点头。贺海明白,那个微弱的信号就来自“小鹰”号的舰岛内部。 “带上便携式检测设备,我们要找到这只老鼠,看看它究竟藏在哪个洞里。” 贺海朝那三人命令完,转身跳下了车,但很快他又转身说道: “留下一人继续监测,其余的跟我来。” 第三章.平头显灵(3) 12.3.3 佐世保军港 “小鹰”号航空母舰 23:20 当贺海从身后抽出那款著名的“沙漠之鹰”半自动手枪时,那两名跟随而来的技术士官兴奋的不得了,那情景真的好像是在看一部经典的枪战片一样。贺海示意他们二人退后,以免自己枪中射出的十二点七毫米的快枪弹伤及无辜。 贺海精于射击,尤其擅长近距离的快速反应,几乎弹无虚发。照理说他本该选择一两款适合近战的小巧轻便一些的手枪,但贺海偏偏独睐这款全重近二公斤的“沙漠之鹰”,这不能不说是种稍显变态的爱好。然而,如果细究起这款枪的特性来,也就不觉得他有什么精神方面的问题了,他之所以这样,纯属是个人偏好。 这款外形彪悍,威力巨大的半自动手枪在十米之内具有无与伦比的射击精度,这正是贺海相中它的主要原因。除此之外,“沙漠之鹰”还有另外一个极其重要的优点,那就是极其上镜。它总共出现在了五百多部电影中,每个火爆的枪战场景当中都能看到它的身影。这让贺海在使用枪的时候,感觉自己就像是个电影明星一样。 但是,这也并不等于说这款“沙漠之鹰”就毫无缺点,弹容量小可以说是它的唯一短处了,七发子弹怎么说也难以维持一个较长时的火力,但对贺海来说这并不重要,因为,一枪一命,七发子弹已经足够了。 贺海贴近挂着“维修中心”标牌的舱门口,侧耳倾听了片刻,密封的舱门关得死死的根本听不见里面有什么动静。贺海的大脑快速的转动了一下,他把自己在中情局接受培训时演习过多遍的模拟场景又重新回放了一下,眼前出现了想象中的情景,二三个武装间谍分散在门后不大的舱室内,其中一人手持短枪把守着舱门,另一个躲在角落里手上是把威力巨大的散弹枪,第三个人坐在一张桌子前,桌子上放着一部具有特殊功能的发射器,工作状态指示灯频频闪烁,显然他正在将一个容量巨大的数字信息发送出去。 贺海朝跟在身后的两名舰上的宪兵打了个手势,那两人立即包抄上来,贺海和其中一名宪兵分别守在了舱门的两边,看着另外的那个宪兵从腰带上取下一大串的钥匙来。 手中握着“沙漠之鹰”的贺海看着眼前的情景,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部早期的警匪片中一样。令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这艘还不算过时的航母怎么寒碜到拿着一大串钥匙来开舱门的地步!他想,看起来,这条船是该卖啦! 大概是因为紧张,宪兵的手有些不听使唤。只见他哆哆嗦嗦的在一堆穿成串的钥匙当中扒拉了半天,总算找到了那把“维修中心”的备用钥匙。贺海朝宪兵递了个眼神,示意他悄悄打开舱门。贺海在下达命令的时候已然的心里盘算过这件事了,因为事先有老板的特许,还有哈里斯海军中将的批准,加上刚刚得到的“小鹰”号舰长的授权,所以,他当然有权力下令打开这扇有疑似信号发出的舱室的大门。 至于危险性嘛…!想到这时,贺海的心里翻了个个儿。他想,应该不会有大碍!他暗自推断。这里是太平洋舰队的母港,是在舰队的旗舰上,他能乱到哪儿去!贺海打定主意自己要单独料理此事。心里期待着,没准儿还是个头彩呐,老板也许会因此给自己晋级吧! “沙漠之鹰”的保险掣被推开,贺海双手持枪对准了舱门,他把目光递给了对面的宪兵,然后,他朝着拿钥匙的宪兵点了点头。 舱门上的锁虽然陈旧但养护的很好,钥匙在插孔内无声的转动,一圈,二圈,贺海听见了锁舌收缩时发出的咔嚓声,接着,舱门被宪兵慢慢的推开了。贺海恼怒这名宪兵开门的动作温柔的不行,好像偷偷溜进别人家里去偷情一样。 咣!贺海大力的一脚踹去,厚重的舱门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这时他才明白那名宪兵为何那般迟缓的动作了,原来那扇舱门真的好重啊。 舱门敞开一道二十公分宽的缝隙时,一直守在门侧的那名宪兵立即冲了进去,贺海紧随其后也跟着踏进了乌烟瘴气的船舱。 一股酸腐的气味扑面而来,贺海不由得摒住了呼吸,他双手平举着沉重的“沙漠之鹰”,枪管下方配置的战术电筒随着枪口的指向快速的移动,一路照亮了昏暗的船舱。 令他既失望又庆幸的是,这里没有手持重武器的武装分子,也没有神色紧张的间谍,甚至没有期待中的闪着绿灯的信号发射器,一切都和他想象的不同。这里看上去就像是个独居的蓝领工人的宿舍。 呛鼻的烟味和浓烈的酒味充满整个船舱,一盏嵌在舱壁上的防水灯发出微弱的光亮,依稀可以看见随处丢弃在地的空酒瓶。一只酒杯翻倒在桌面上,残液凝固像干涸的米汤。贺海惊诧于这里的混乱不堪,怎么看也不像是一艘航空母舰的维修中心呐! 贺海回头看了眼先后闯进来的两名宪兵,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想问这条船上究竟有没有人知道这里的混乱状况,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简直就不敢相信眼前所见到的就发生在舰队旗舰的一间工作舱内!贺海的义愤是出自纯天然的,是以一个纳税人的眼光看问题的,他几乎是在极度郁闷之中收起枪来的。 然而,就在这时,一声呻吟从角落里传来,还夹杂着吭哧吭哧的呓语声。这把贺海和两名宪兵吓了一跳,三支枪管齐刷刷的指向了发声处,在贺海枪管上的电筒光照下,他看见了一个睡眼惺忪的家伙正从一张堆满杂物的卧床上爬起来。 “不许…不许…不许动!” 三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喊出来的,虽然喊声之间稍有错落,但都把重音落在了最后的“动”字上。一时间,这间乱糟糟的舱室内被大声的喝斥声震得嗡嗡直响。吓得从醉梦当中惊醒过来的凯特.强森少校一连串的惊叫道: “别…别开枪。” 贺海搬了把椅子,椅背朝前放在了强森少校的跟前,他把双臂搭在椅背上坐了下来,然后凑近了端详着凯特.强森的脸。 “刚刚吸了不少吧!” 接受过cia全面培训的贺海从对方的眼睛里判断出,这家伙是个瘾君子,并且才刚刚吸食过毒品。 “什么人,你怎么敢擅闯维修中心主管的住舱?” 强森少校强打精神反问道,他的药性还没完全过去,加上大量饮酒的影响,直到现在他的眼前还在晃动着瑞的身影。 “cia,这是特别通行证,看清了?哼!擅闯。你也配!” 贺海从鼻孔里轻蔑的哼了一声,然后,他猛然大喝道: “你搞了些什么名堂,快说!” 凯特.强森并非是没见过世面的新兵蛋子,他在这条船上混了五年了。并且因为他在一家著名的军火商的企业里就高职的叔叔的关系,他在这个特殊的位置上也已经干了三年了。所以,强森少校没把眼前的这个小子当回事,看着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的那一头二茬短发,他联想起了趴在高尔夫球场的果岭上行苟且之事时呈现在眼前的景象。 所以,强森少校不但没有紧张,脸上反而现出痴痴的笑容。 “凶…什么凶!宝贝儿,待会儿,我们爽一下?呵!” 啪!贺海扬手切了凯特一个大耳刮子,而后起身,当!的一脚蹬翻了椅子。二话不说,抬起右腿,单膝压住已经被扇倒在床上的凯特,接着从身后腰间掏出一把闪亮的手铐,咔嚓一声,反剪双臂,将他铐了起来。 “找出信号发射源,快!马上!” 贺海头也不回的喊道,刚刚踏进舱门的两名技术士官被吓了一跳,但他们立即便领会了中情局特工的意思,于是,开启便携式检测仪,在舱内仔细的搜索起来。 第四章.跨舰查案(1) 12.4.1 佐世保军港 “小鹰”号航空母舰 23:30 贺海用食指和中指掐着一片只有拇指盖儿般大小的芯片仔细的端详着,心里一阵狂喜。大脑里旁白式的响起了老板佩奇.波特兰的画外音。 “如果你真的能够逮到一条大鱼的话,孩子,我将升你做我的副手。” 亚太事务副主管!那可是能够进白宫和总统一道品尝火鸡的高级职位呀!阴沉着脸的贺海克制着没有让自己笑出声来。他知道,目前仅仅是看到了大鱼的影子,距离抓住它还有些时日,所以,眼下窃喜不得。而能帮他看准下网机会的就是面前的这个瘾君子、同性恋者凯特.强森少校。 “告诉我,这是什么东西?” 贺海压低了声音问道,但他的语气却是咄咄逼人,不容反抗的。 “我…我,我怎么知道?” 凯特挨了刚才那一巴掌,头脑似乎清醒了一些,那一巴掌打得他牙龈肿胀牙齿松动,嘴角上还挂着血。 “在你的检修舱内发现的,你会不知道?” 贺海强自压制着心头的怒火,暗说,我升迁的机会就在眼前了,小子,你可别挡我的路! “我真的没见过那玩意儿,那东西不是我的。” 凯特带着哭音儿喊道,声音异常的凄惨,似乎是刚刚被人强暴过一样。贺海的心里一动,觉得事情正如自己所料的那样,不过在谜底揭开之前,他还是要费上一番功夫的,没准那还是个体力活儿。 “你确定这东西不是你按到航母自检系统的伺服器上的吗?” 贺海趁热打铁的追问了一句。其实,他相信强森少校所说的话句句属实,以他的推测,就算面前的这个家伙承认那只芯片是他自己按在伺服器上的话,贺海也不会相信那是真的。因为,以他的直觉判断,这个窝囊废是无论如何也干不出这等事来的。 “好,那就请你告诉我,这个玩意儿是谁按上去的呢?” 终于轮到触摸正题的时候了,贺海努力平静的抛出了自己的问题,以期不让对方感觉到自己胜券在握时的激动心情。 “我…我…我不知道!” “妈的!” 凯特的回答似在贺海的痒痒肉上轻搔了一把,终于把他的笑点引爆了。贺海腾的一下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吓得凯特端肩缩颈,以为又要挨上一巴掌,没想,这一次贺海没有出手。只见他回过身来,朝着两名宪兵和两名士官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暂时退出舱去,临了还高喊了一声: “把门关好!” 随着舱门紧闭,不仅凯特感到害怕,就连贺海也觉得紧张。他无法想象,在这样一个封闭的铁盒子里,如何能熬得过一个又一个枯燥的日子。贺海压住怦怦乱跳的心,暗自想道,还是速战速决的好,这鬼地方,时间长了会给憋出毛病来的。 心里想着,他已经从凯特的身下将一件被单抽了出来,两只手抻住被单的两角用力一扯,就听哧的一声,被单被他一扯两半了。凯特瞪大惊恐的眼睛惶恐的看着一言不发的cia特工忙活着准备刑讯逼供的用具,他知道,那是给自己准备的。 “你想…你想干什么?啊?你没有权利审讯我,我,我是美国海军的现役军官,你这样做是违反…违反军法的,我…我要到军事法庭去控…” 啪!贺海将拧成鞭子状的被单重重的抽打在椅子面上,吓得强森少校一哆嗦,后半截话跟着也就咽回了肚子里。 “你隐瞒实情,抗拒调查的行为要不要到军事法庭上去说一说?你吸毒、酗酒、败坏风纪的丑事要不要到法庭上去说一说?你藐视执法人员,污言秽语的劣行要不要也说一说?你这个下三滥的吸毒者、变态的同性恋、肮脏的寄生虫,今天我就要以法律的名义给你些教训,让你去去心火、松松皮肉、清清大脑…” 贺海嘴上说着,手上的“鞭子”已经被他浸在了饮水桶里,浸湿了的被单变得密实而沉重。贺海用力的挥了挥,“鞭子”上的水珠淋到凯特的身上,令他浑身一激灵,继而全身颤抖起来。 啪!贺海凌空抖出一鞭,轻脆的声音在舱内炸响,惊动了舱门外的宪兵。其中一人推开虚掩着的舱门探进头来,想要看个究竟。贺海恼怒的吼叫道: “滚出去,关好门!” 舱门死死的关上了,贺海拎着湿漉漉的“皮鞭”朝凯特走来,他的眼神中露出骇人的凶光。强森少校突然像是发了疯一样,他猛的从床上站了起来,朝着贺海一头撞去。毫无准备的贺海给这家伙一撞,禁不住一个踉跄,身体后挫险些摔倒在地上。借着这个机会,凯特.强森拼命的奔向了舱门,恰在此时,因为听到了舱内的动静,以为cia特工遭到了袭击,一名宪兵刚好打开舱门想要冲进来,不巧正好与迎面扑来的凯特撞了个满怀。 嗒嗒嗒! 宪兵措手不及的扣响了手上的m16,清脆的枪声在寂静的夜空里回响,在三面环山的军港里幽幽的回荡。中枪的凯特.强森一头扑倒在舱门口上,透背而出的三个弹孔殷殷的渗出血来,很快便汪成了一片。 “哦,笨蛋!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 贺海手足无措的站在凯特.强森的尸体前,嘴里念叨着,仿佛是牧师在替死去的冤魂作忏悔。那名被凯特撞上身来导致步枪走火而误杀了他的宪兵惊恐的盯着扑倒在自己脚下的强森少校,自言自语道: “我没想杀他,是他自己撞上枪口的,我没想杀他。” “是啊!是啊!我们都不想杀他,这个倒霉的家伙。” 贺海嘴上安慰着这个看上去一脸正气的宪兵,心想,小子,你的前途砸在你自己的手上了,这可不能怪我。 “请,请先交出你的武器,好吗?” 贺海望着失魂落魄的宪兵试探的问道,心想,如果他要拒绝的话,就说明这家伙也不想活了,那样一来麻烦就大了。 “啊?哦!你要逮捕我吗?” 宪兵先是一愣,接着便又像是想明白了似的点了点头,但他没有马上交出他手上的m16,相反,他的两手反而抓得更紧了。 贺海暗说不好,看来,这家伙打算破罐破摔了。不行,一定要先稳住他,已经死了一个少校了,不能再死一个宪兵了。如果真要是那样,自己的这一趟任务可谓是杀气太重了。 “都怪这小子,如果他能配合一下,说出是谁进入了他的住舱,或许根本就不会发生这一切了。唉!真是想不开呀!” 贺海一边把话题扯到凯特.强森的身上,一边慢慢的向那名宪兵靠近,他想趁他不备夺下他手里的步枪。不想,听了他的话,那名宪兵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他抬起头来直楞楞的盯着贺海说道: “我知道,我知道谁进了他的住舱。” “什么?你知道,你知道什么?” 贺海大惑不解,他不明白这个误杀了强森少校的宪兵是否因为受到的刺激过重而出现了思维上的混乱。 “我知道是谁偷偷的进了强森少校的住舱,授勋大会的时候我刚好在会场的周边执勤。我看见了那人和强森少校一起进了他的住舱。” 宪兵嘴上说着,脑子里尽力的回想着六个小时之前发生的事,脸上一副茫然的神情。贺海一见知道机不可失,于是说道: “哦?真的!太好了!那你说说看,你都看到了什么,这对你减轻责任很有帮助。” 贺海一边说着,一边靠近了那名宪兵。他先是轻轻的搂住宪兵的肩膀,一副颇感兴趣的样子,一边慢慢的取过了宪兵虚托在手里的枪。 “看好这个家伙,等通报了舰长之后,再做处理。” 贺海把步枪丢给了另外一名宪兵,然后,弯腰去取凯特尸体上的手铐,准备给这个神志已经有些不清的宪兵带上。就在这时,他听见了那名宪兵喃喃自语道: “是他,我想起来了,就是他跟着强森少校一起进了他的住舱。” “谁,你看见谁进了这间住舱?” “是瑞,拉森号上的战情参谋,刚刚受勋的瑞.林奇中尉。” 第四章.跨舰查案(2) 12.4.2 佐世保军港 “小鹰”号航空母舰 23:40 托马斯.海尔舰长用手遮住脸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然后,不情愿的撩开眼皮看了看倒剪着双手呆立在面前的那名宪兵。他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点头示意他的联络副官可以开始问话了。 联络副官清了清嗓子,瞟了眼站在一旁的中情局特工贺海,意思是说,不是你挑起的事端吗?干吗让我来问? “姓名?上士。” “阿历克斯,林赛。长官。” “上舰多久了?” “十八个月,长官。” “此前,你跟死亡的凯特.强森少校有过接触吗?” “没有,长官。” “认识他吗?” “不,长官。” “那你为何射杀了他?你痛恨同性恋是吗?” “不,长官,是他自己撞到我枪口上的,我说过了,长官。” “狡辩!你是说他自作自受啦?可他怎么能一下就在自己的胸前撞出三个弹孔来?你这个白痴!” “那的确是个意外,我不是有心射杀他的,长官。” “好啦!说重点吧!” 托马斯.海尔舰长不耐烦的打断了二人间的对话,他耸了耸披在肩上的军服,少将军衔的肩章上那枚将星微微闪耀,似在给他的威严站脚助威一样。联络副官给上司这么一说,一时不知所措。而那名宪兵则依旧呆立在那里,准备有问必答。 看看有些冷场,托马斯.海尔舰长只好缓缓的站起身走到那名宪兵的面前,低头站了一会儿,然后把他那矮壮的身体摆在了宪兵的一侧,这样,在说话的时候他就不必仰视自己下属了。 “阿历克斯,你是一名军人,该为自己犯下的错误承担责任。” “是,长官。” “那好吧!现在,就请告诉我们你所了解的强森少校吧。” 说完,托马斯.海尔舰长转身快步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此时,他面前的桌子上已经摆上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那是联络副官趁着上司起身问话的时候,招呼舱门外的卫兵给端进来的。 托马斯.海尔舰长很享受的抿了一小口,喔!虽说比不上自己那位来自加勒比海的美厨冲得香醇,但照一般的水准来说也算可口了。他禁不住异常欣慰的想,人就是这样,各有其生存之道,这位联络副官虽说带兵、管兵样样不行,但照顾起人来却真的是体贴入微关怀备至,且水过地湿不留痕迹,哎!真是应了中国人的那句话,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啊! 阿历克斯.林赛,那个倒霉的宪兵,开始断断续续的回忆起了他所了解的凯特.强森少校,从他的只言片语当中能够看出他的确不太熟悉强森少校。毕竟是在一条乘员多达六千人的航母上,能互相混个脸儿熟已经算是很有缘份了,哪能都认识呢?再说军官和士兵吃住娱乐都不在同一个圈子中,如果不是有重大战事,也许一年也碰不上一面。所以,非要逼这个年轻的宪兵说出更多有关强森少校的事来,也是一件很“二”的命令。 看着托马斯.海尔舰长处理自家的官司,贺海始终一言不发的站在角落里,他知道此时自己不宜插嘴。但是,在他的心里却始终期待着,等这个名叫阿历克斯的宪兵能够当着他的舰长的面讲出那个与强森少校有关的人来。虽然,这个人不在这条船上,但他同样是涉及太平洋舰队内部的私事,因为他眼下是离“小鹰”号最近的邻居。所以,应该由他们自己的人说出来才好。 果然,当阿历克斯说到刚刚结束的授勋仪式时,贺海看见托马斯.海尔舰长的脸上现出了一丝疑云。心想,就快轮到自己上场了。 “阿历克斯,你确定瑞.林奇奇中尉跟着强森少校一起去了他的住舱吗?” “是,长官,我亲眼所见。当时强森少校喝多了,行为有失检点,我过去劝阻,是林奇中尉主动要求送他回舱的。” “哦,那…后来呢?” “后来?啊!过了大约五分钟,斯蒂夫.萨默舰长询问起他的去向,我告诉了他。” “那怎样,斯蒂夫.萨默舰长说了些什么?” “他要求我带他到强森少校的住舱去找,我就带他去了。” “哦?你带他去了?后来呢?” “强森少校开的门,但林奇中尉已经离开了,斯蒂夫舰长进到舱里看了眼,场面很…难堪。” “难堪?他看到了什么?” “一团糟,和这位先生看到的一样。” 阿历克斯说着朝一旁的贺海瞟了一眼,贺海迎着托马斯.海尔舰长的目光尴尬的笑了笑,表示宪兵所说属实。 “妈的,真是个该死的家伙!” 贺海听见托马斯.海尔舰长低声的骂了一句,心里略略有了些底,他知道此行可以给老板一个交待了。 “阿历克斯,希望军事法庭能够充分理解你当时的处境,可是…强森少校毕竟是这条船上很重要的一名军官,所以…,你祈祷他们不会量刑太重。” 托马斯.海尔舰长想要结束审问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挥了挥手,示意门口联络副官招呼门口的卫兵将阿历克斯带出去。此时,一直都保持克制的阿历克斯突然变得歇斯底里起来,他绝望朝着身边的贺海喊道: “救救我,长官,你最了解当时的情况,你知道强森少校是为何才不顾一切的想要逃出船舱的,你应该说实话,长官。” “等一下,这是怎么回事?你还有什么没说的吗?” 托马斯.海尔舰长挥手止住了正将阿历克斯往舱外推的联络副官,一双疑惑的眼睛紧盯着贺海。 “啊!是这样,舰长。当时…当时,我正准备利用一些特殊手段来…嗯!让他说出一个有关威胁到小鹰号安全的阴谋,也许,是我吓着他了,所以…才…” “明白了,你应该早些告诉我,差一点就毁了一个年轻人的前途。” 托马斯.海尔舰长不再多说什么,他伸手拿起放在自己桌子上的钥匙,走到阿历克斯的身后,亲自为他解开了手铐。 “你,自由了。孩子,对不起!” 阿历克斯哽噎的说不出话来,他强忍着眼泪抬手行礼。托马斯.海尔舰长转向自己的联络副官命令道: “立即恢复这个水兵的一切正常工作,并且,为了表彰你克尽职守的良好表现,我决定给你三天假期,可以登岸。好好恢复一下吧!孩子,什么事都可能发生,什么事也都会过去。” “是,多谢长官!” 看着舱门在联络副官和阿历克斯身后关闭,托马斯.海尔舰长看着贺海低声的问道: “说吧,我想知道,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阴谋,竟然威胁到了小鹰号。” “舰长,可否稍等片刻,我的老板,佩奇.波特兰先生马上就到,我需要他的授权才能对外透露,您看…” “好吧!谁叫你是cia呢?” 托马斯.海尔舰长说着话,又耸了耸他戴有少将军衔的肩膀,无奈的朝着舷窗外的飞行甲板上望去,正巧,又一架陆航的“超级眼镜蛇”直升机缓缓落下。海军少将禁不住心中叹道,中情局的效率真的好快啊! 第四章.跨舰查案(3) 12.4.3 佐世保军港 “拉森”号导弹驱逐舰 23:50 萨默舰长猛地从睡梦当中惊醒,他左手上的黑色塑胶腕带微微震动,提醒他联合指挥通讯系统有紧急信息需要接收。 与舰体的银灰色不同,斯蒂夫给他的卧舱漆成了海蓝色,夜晚,透过舷窗洒满月光的舱内与大海浑然一体,就像是睡在了浸满海水的藻礁上。 为了保密起见,自海湾战争以来,陆军以外的兵种之间早已经摒弃了传统的有声传递,一种单项接收的文字传输方式成为了各个独立作战单元的长官之间相互联络的方式。它的终端类似一部卫星电话,可以连接多种外挂设备。 多年的军旅生涯养成了快速反应的职业素养,斯蒂夫没有片刻的懵懂,他迅即点开了联合通讯系统的终端接收器,屏幕上是一条来自“小鹰”号航母战斗群指挥官,托马斯.海尔舰长的短讯提醒。 致拉森号舰长斯蒂夫海军上校: 二十二点五十五分,接到我战斗群值班潜艇通报,称监听到一个未知强烈信号,信号持续18分35秒。经分析,有理由相信它发自泊于港内的拉森号导弹驱逐舰,属于未知时间和地点的违例发送,请迅速查明信号发送情况并告知发送理由,如有异常,勿擅自行动,即刻通报战斗群指挥中心。 致礼 “小鹰”号航母战斗群指挥官 托马斯.海尔海军少将 斯蒂夫惊出了一身冷汗,零点之后直至现在全舰都处于静默状态,怎么会有如此大功率的信号发送?以至于远在数十海里之外的值班潜艇都能监测得到!那只能是通过卫星传送雷达才能产生的强烈信号源啊! 刚刚结束了演习航程的“拉森”号随同整个编队泊于佐世保军港内,舰队的警戒任务交由基地岸防部队负责,所以全舰静默休息,任何设备的启动都须经过舰长批准,更何况是军舰神经中枢的通讯设施。 斯蒂夫迅速的在脑海里梳理着可能存在的纰漏,在海军服役二十五年期间,他继承了自二战以来海军沿承下来的优良传统,斯蒂夫的治军严谨是海军中出了名的,军纪严整的“拉森”号上有谁胆敢违犯禁律私自动用舰上设备? 会不会是新登舰的几名士官偷偷的违规操作,导致军舰主雷达系统启动,好奇心强?求学心盛?哦,不! 脑海中刚一冒出这个念头,斯蒂夫便立刻制止自己再继续想下去。他知道这种想法很幼稚,虽然舰队中类似的现象也曾经发生过,但那绝对不是出于好学! 确实新登航母的海军航空兵里有些年轻的飞行员为了耍酷,每当降落时常常会以大仰角着舰,让机头高高昂起驶过塔楼,或是在升空时不等战机爬升到足够高度便侧摆翼低空掠过船舷,因此有一段时间事故频发,但那是在白天作业的情况下,为的是给全舰的人员看得到,然而现在不同,是谁会选在子夜时分里使用驱逐舰的通讯设备逞强呢? 斯蒂夫作为太平洋舰队的资深舰长,除了肩负着舰队航母的警戒护卫任务以外,还长期担负着舰队士官的实习培训工作。因此,已是成熟而稳定的阿利.伯克级导弹驱逐舰“拉森”号上不时地会有轮换上舰的各工种的年轻士官,这也就使得舰上的人员变得复杂。 斯蒂夫拉开抽屉取出配枪带在身上,除了值班警卫之外舰上的水兵通常是不带枪的,要不要集合警卫班采取行动?他的手悬在警卫班的呼叫器上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放弃了,他不想惊动太多的人,毕竟这一切还只是猜测。他想首先要询问当晚的值班人员,他们应该是最了解情况的,或许是他们中的某个人启动了设备呢?这也说不准啊。 萨默舰长出了舱门,向着门口敬礼的警卫点点头,正想沿着船舱向值班室走去,不料脚下一个软软的东西抻了抻他的裤脚,萨默舰长知道,那是“渔夫”想要跟着自己一起去。萨默舰长弯下腰轻轻的摩挲了几下小泰迪犬的下颌,又捋了捋它蜷曲的毛,轻声说道: “好吧,一起来吧!” 斯蒂夫.萨默舰长在军舰值班室的高脚凳上坐了下来,他打开面前的电脑,查看近几个小时以来的设备使用记录,没有任何大型设备开启的记录。斯蒂夫的眉头紧锁了起来,他想,如果真的有人动用了船上的通讯设备的话,他就有办法将电脑当中的记录抹去。所以,暂时还不能询问今晚的值班人员,说不定擅动设备的人就在他们当中呐!那么,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呢? 斯蒂夫站起身来,从值班室里缓缓的踱了出来。大脑迅速的在几个可以选择的方法中快速的浏览着,最后,他决定还是直接询问航母战斗群的指挥官,“小鹰”号的舰长托马斯.海尔舰长。拿定主意之后,斯蒂夫朝着船舱中部的通道走去,把随身警卫留在了原地。只有“渔夫”兴奋的又窜又跳的跟在身后。 很快,电话便接通了,斯蒂夫简要的报告了他的初步检查结果,说明正常的渠道里没有大型设备被动用过的痕迹,他请求可否给与更多的信息,以便自己核查。 斯蒂夫的脸色在通话的过程中由晴转阴的变化速度是非常快的,几乎是在一瞬间便从正午过渡到了夜间。透过他的眼神能够看得出,此刻,惊骇和愤怒已经使他的血压升高,心跳过速了。 托马斯舰长在电话里提及到的那个人的名字就如同一枚潜舰导弹,一下子击中了“拉森”号吃水线以下装甲最薄弱的部位一样,汹涌的海水正从撕裂开的大洞急速的灌进舱里,而那枚导弹的弹头却还不知钻到了哪里,说不定就在数秒钟之后,延迟引爆的战斗部就会在燃料舱、弹药库以及整个舰体的内部导致连续的爆炸。那样一来,船毁人亡的命运在所难免!可是,“拉森”号是怎么被这枚潜射的反舰导弹击中的呢? 斯蒂夫.萨默舰长默默的站在船舱的角落里呆立了好久,直到一名卫兵忍不住朝他走了几步,想要询问一下是否需要帮助的时候,他才从震惊之中恢复过来。 斯蒂夫抬手止住了卫兵的脚步,然后,慢慢的蹲下身来,轻轻的抚摸着“渔夫”那一身卷曲的绒毛,似乎在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托马斯.海尔舰长的提示无形中与他最为担心的情况暗合,这让萨默舰长的心里像灌满了海水的船一样慢慢下沉。他想,必须尽快查明此事,以了却自觉的最后心愿。 此时,斯蒂夫.萨默舰长的心情异常迫切,不知是为了尽快将擅动舰船大型通讯设备一事查个水落石出,还是急于给那个寄托着他的海军梦想的年轻人洗脱罪名。总之,斯蒂夫.萨默舰长已经没有时间再去考虑太多了,他不能让自己带着遗憾离开自己奋斗了一生的海军。 斯蒂夫从上衣兜内取出一只小巧而鲜红的中国结,放到“渔夫”的鼻子前闻了闻,然后,他拍了拍泰迪犬的脊背,轻轻的打了个口哨,小狗立时抖擞起精神,沿着船舱通道,一路嗅着朝前跑去。 斯蒂夫站起身,顾不得招呼身后的卫兵,径自跟着“渔夫”朝舱的中部跑去。两名警卫对视了一眼,一时摸不着头脑,也就懵懵懂懂的跟着追了下去。 一路跑在前面的“渔夫”来到了船体中部的舷梯口,似乎犹豫了一下,斯蒂夫抬手示意卫兵退后,免得干扰了泰迪犬的判断,自己也远远的站在了一边,紧张的看着“渔夫”在做最后的抉择。 “渔夫”在直通梯前转了转,最后,终于拿定了主意。只见它回头朝着斯蒂夫轻吠了两声,然后,扭头朝着下层船舱跑去了。斯蒂夫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他知道,船员的住舱在上层,而由此往下去的竟都是这艘战舰的设备舱。 第一章.博士怀旧(1) 13.1.1 第五大道20号 00:00 摸黑坐在皮转椅上,闭上眼睛感受一下这个曾经属于自己的特战堡垒,而今就只剩下了一座空壳,犹如一只嗝了窝的鸡蛋,不知怎的,就因为破了一个小洞,积攒了多年的精华便在一瞬之间全部流失掉了。看着人去楼空,甚至连空气都变得稀薄,尹博觉得自己像是被装在了一只空瓶子里,上下左右都是空空的,没抓没挠没着没落的,一时竟至六神无主起来。 现在,这整幢小楼里就只剩下了四个人,他们散落在不同的角落里,各自忙着不同的事情。尹博看不见他们,却能感受到他们,颓败的墙壁有许多重,可它们阻隔不了尹博的视线,循着每个人的心跳,他甚至能够感觉到他们各自所在的位置。这是他亲手构筑的堡垒,这是他亲手组建的团队,这里的每一弯每一转都有如自己的掌纹一样熟悉,这里的每一隔每一断都如同自己的襑榻一样无间。这里留有他太多的热情、太多的心血、太多的回忆,太多的眷恋。 当人们分乘两辆中巴离开这座小院的时候,尹博的眼睛湿润了,他看着自己亲手缔造的特战团队,顷刻之间便做鸟兽散去,真的是心痛难忍。在他眼中,就好像一阵风吹倒了庭前的葡萄架,落下的不是满地的果实,却是一缕尘沙。在他的心中,一座防灾止难的大坝顷刻垮塌,皆因蚁洞酿患,却不是因为风狂雨大。尹博自问,为何硝烟未起,却先引爆木马?致使长城自毁,金盾蒙尘,剑失光华。 尹博感叹,国之不幸必毁于奸佞,家之不幸必败于忤逆。内鬼不除,不能固边陲保国家,哪里有千载繁荣?门户不清,难以定海疆卫百姓,何处寻万代祥和?身为国家卫士,反间防特职责所在,惩奸除恶忠肝义胆!可怎么就在一夜之间,遍地生嫌随处生疑了呢? 秦雅遇刺,蓝海小组的猎情行动功亏一篑,尹博自知有推卸不掉的责任,但他没有悲天悯人,却是靠着苦苦的挣扎。迅速的从突然打击之下恢复了元气。尹博丢掉了烦恼缠身,抛却了名誉所累,以百折不挠愈挫愈奋的勇气,毅然上书请辞,主动让贤,为的也是腾出手来,彻查内部清理门户。却不想,三总部竟然派了个“御使”钦差下来,内鬼未辨奸细未明,却先散了队伍,解除了武装。他自问,是自己考虑的不周,决策的突兀,由此而引起了总部首长的反感吗? 尹博知道,自己身处逆境担嫌负疑正是导致史吏空降夺权的真正原因,总部的误解虽使他的内心颇为感伤,但一个老特情战士终究还是无怨无悔,他坦然接受现实,并立志要挖出内鬼,还自己更是要还六处战友们一个清白。但他却不明白,这突降的灾祸,究竟灾从何起祸由哪发? 他当然不会想到,秦雅的遇刺、猎情行动的败露、甚至是六处内鬼的衍生,皆因一股潜伏在特情组织内部的敌特势力,他们像是一股污水,三十年间已经渗透了国家和军队的许多个部门,并且,正千方百计的向着国家安全的心脏中枢侵蚀,危险亦如千钧一发。此次的突然发难,便是缘自一只黑手,他从特情组织的内部悄悄的伸向了国外,图谋伤害尹博的结发妻子,却又将污水溅在了尹博的身上。 这个真相怕是永远都不会被拆穿了,看着着道中招者在苦苦挣扎,躲在暗处的发飚者是不会把得意写在自己脸上的,他或许会眼含热泪面带同情,却在下一站为你挖好了陷阱;他或许会古道热肠出手相救,实则是在编织着另一个圈套。你看不出,猜不透,辨不明,想不清。这便是特战的残酷和魅力,招招致命步步涉险,却能轻易的扭转战场上的局面。 有的人聪慧,听风观云便知阴晴,靠的是天分;有的人愚钝,走街串巷挣得温饱,靠的是勤奋;有的人精明,倒买倒卖换得钵满盘满,靠的是乖巧;有的人花言巧语骗财骗色,靠的是狡诈。他们是生活舞台上的喜剧角色,哪怕是略带一些黑色幽默的痕迹,却也能知其所言明其所行,引人发笑。 但有一种人,你却读不懂他,不是因为他的身上缺少喜剧元素,而是因为他是一名特情战士。为了国家,他消弭了自己的特征,磨钝了自己的棱角,藏匿了自己的真情,掩藏了自己的伤口。即使这样,尹博仍旧是个悲情人物,他的传奇一生始发于激情,止步于悲壮,像一团烟火,靠着热情升腾,在辉煌中结束,但始终牵引着他的是绝不服输的信念。此刻,正在失落中挣扎的尹博,依旧是靠着对胜利的信念重新找回了自信, 尹博的信心源自两点,陈墨和吕律调的成功出走以及舒展的顺利脱身,已经让尹博没有了后顾之忧,某种意义上说,他虽然失去了一个团队,却保留下了三粒火种。慰秦雅续猎情,助荆轩脱困境,有这三人足矣。所以此刻,花甲老人才从伤感之中脱身,沉心敛念静坐空楼,思考起掘洞挖鼠之事来。 就在荀循大闹史吏办公室的时候,尹博和舒展有过一番短暂的交谈,时间不超过三分钟,却让尹博对舒展刮目相看。他确定,此人的未来必在《风华三杰》之上。所以,倾心相托,毫无保留。 通过谈话尹博得知,就在他卸任离开的这段时间里,舒展的内心也经历过一番痛苦的煎熬。在投入还是游离,坚持还是放弃,进取还是等待这一系列的抉择上苦苦挣扎,终于,他还是选择了正确的方向。他身上独有的这种自愈的能力正是舒展的过人之处,也是尹博最为欣赏,却又最不放心的地方。 尹博看得出,舒展是经历过风雨考验的特工,具有脱凡傲物的心智和超然于世的心态,眼前的混乱局面不仅没有扰乱他睿智的头脑。相反却激发起他想主动出击,独立干预、查明真相的欲望。这是一个领袖人物才具备的优良品质,他需要六处这样一个能够孕育参天大树的土壤。但是,当尹博接到史吏出任六处掌门的命令时,他的确担心舒展会怎么想。没有得到足够宽广的舞台,没有足够宽松的空间,这个暗翼天使会不会舍弃凡尘,心系高远呢? 但是,舒展的话打消了尹博的顾虑。舒展告知尹博,他决定留下来,帮助尹博挖出内鬼,重振六处,再组蓝海战队。 尹博提到刚刚遭劫的荆轩时,舒展安慰博士不必担心,他已经在荆轩的身上暗中放置了跟踪装置,此刻,跟踪提示器就藏在自己的衣袋里,通过它能很快的锁定航母专家所在的位置。只是时间不宜拖得过久,一旦被敌人发觉或是距离过远就会失去信号。尹博明白,舒展是想要自己帮助他尽快脱身,前去解救荆轩。这虽然不是他计划中的内容,却是他急于做而无法做到的事。不想,舒展早已提前设下了桩脚。由此,他才断定,舒展可堪大用。 在两人分手之前,舒展的最后一句话,坦承了自己对尹博曾经的不信任,这让尹博大吃一惊,而舒展说出的理由更是令他震惊不已。直到这时,尹博方才知道,在秦雅寓所客厅的墙壁上有针孔摄像安装的痕迹。 果然应验了陈墨对自己的提醒,这个年轻人在初来乍到之时便能敏锐的觉察出内鬼的存在,可见自己的麻木和昏聩真的是到了不可宽恕的地步呀!尹博按住愧疚和自责,当即决定,设法帮助舒展脱身,而让自己单独留下来。他准备耗尽自己人生最后一点精力也要挖出内鬼,补偿自己的过失,告慰秦雅的在天之灵。 尹博艰难的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让思路随着血液一道被打通。其实,尹博有充分的自信可以带领团队跨越眼前的障碍,一举扭转颓势。但是包括舒展、陈墨、荀循和林烈在内的一班人等的各类表现,让尹博陷入了混乱不堪的状态。现在回想起来,多少感到有些后悔。 他想,如果自己能够早些接受陈墨的忠告,提早对内鬼进行调查和防范的话,也许不至于让六处接连的陷于被动挨打的局面,如果自己早些和舒展坦诚交流,尽早知道他心中埋藏着的疑团的话,也许内鬼就没有机会肆无忌惮的连续破坏了。如果自己让荀循留在六处而不是放她回家,她就不会远离自己的视线,也许不会招致连环的追杀。如果昨晚自己能够仔细的询问林烈离开秦雅寓所时的情况,及时安抚他的游疑不定和惶惑不安的话,也许不会招致他的情绪反弹竟而投靠史吏。 哦,希望现在做这些,还算来得及呀!嗯!是时候逐个梳理,抽丝剥见的分析一下这两个人的细节啦! 尹博打开面前的黑色笔记本,里面是他自卸任之后便躲在夹壁墙里逐个给嫌疑人员所做的排序,经过几个小时的排查验证,他的分析范围已经缩小了很多,名单上现在就只剩下了两个人。 荀循、林烈。 在经过了午夜至今短短几个小时的验证之后,他将舒展、陈墨和吕律调都逐一排除在外了。理由很简单,“鼹鼠”将是最后一个决定离开六处基地的人,因为他要留在这里直到航母猎情行动完败为止,现在是午夜刚过,正好是行动进行的时候,虽然六处本部的行动已经结束,但出走的陈吕二人却能将行动继续下去,所以“鼹鼠”只能耐心在这里一直等下去,伺机采取最后的破坏行动。 除了吕律调之外,陈墨和舒展都是主动和自愿离开的,他们中的一个将会抢在卫星飞出接受范围之前完成情报接收工作,而另一个将会赶在荆轩被害之前将航母专家解救回来。所以,现在尹博的嫌疑名单上已将这二人的名字抹去了。 除非你是“鼹鼠”,否则争取时间就是眼下最重要的事,这几乎是他评判敌友的最简单的标准了。 尹博觉得,林烈的实力超群身手非凡,在陈墨到来之前,几乎所有冲锋陷阵的任务都是由林烈一人承担的,他有很强的实战经验和执行能力,并且长期以来都是秦雅的默契伙伴,他的存在补充了团队中柔性较强而刚性不足的缺点,他是洞悉组织内部疏漏和缺陷的唯一人选。但是,自昨晚以来,他的神色惶恐,举止异常,似有难以承受的重负压得他神不守舍,失去了以往的水准,这个人会是内鬼吗? 尹博不由得摇了摇头,他想,就算林烈勇猛而老练,具有高超的手段和非凡的经历,加上他又是一个老资格的特种兵,但他也不具备卧底行间的条件。因为,林烈的最大的缺点就是惧上,当上级在时,他视领导如上帝,唯领导马首是瞻。但是当孤身潜伏,行间卧底时,靠的只有自己的评判和果断,而他却全然不具备这样的素质。所以,这个人实不足虑。 尹博活动了一下手腕,将鼠标点在了另外一个人的名下,却一时不知该从何处下手来展开分析了。因为,对于荀循,他实在是太过熟悉了。 迄今为止,只有荀循一个人令尹博无法作出清晰的判断,让尹博困惑的是他找不到任何可以信任或是怀疑她的理由。 尹博想,在过去的二十多个小时里她所面临的危险不断,敌人一路追杀而来,甚至到了六处本部也不得安宁。 难道她掌握了敌人的什么重要线索吗?还是秦雅将什么重要信息的来源留给了她?再不就是深藏的“鼹鼠”自己会打洞?为的是隐藏的更深一些! 尹博想起舒展对他说过,从医务室现场的情况分析,根本无法证明被荀循击毙的那名特工就是隐藏的内鬼。他对医务室内三个人所处的位置做了仔细的分析,那名死去的特工是面朝室内倒在门口的,看上去不像是刺客反而像是赶来的救护者,这样一来,荀循反而成了嫌疑最大的人选。 尹博不愿意接受这最后一种推测,荀循是他亲自招募到“蓝海之心”的,对一个海外留学生来说,如果不是她的忠诚、智慧和才干深深打动了尹博,她是不会以诺小年纪就受到一个资深特工如此青睐的。 想到此处,五年前的情景仿佛还历历在目,这不免勾起了他对往事的回忆... 第一章.博士怀旧(2) 13.1.2 第五大道20号 00:10 (五年前的t市,早晨七点三十分) 尹博老先生稳稳的坐在餐桌前,细细的品尝着面前餐盘内当地著名的小汤包,品汤尝馅儿细嚼慢咽,他吃得是那么的专著,表情是那么的惬意,神态是那么的恬淡。尹博是个性情中人,虽然他所担负的责任让他一刻也不得休闲,但他却从来也不曾放弃过任何一次享受生活的机会。日常起居,寻常度日,平平常常,滴滴点点,但对尹博而言都是异常的珍贵。他把这些当成是自己人生旅途的驿站,放松的不仅仅是他的身体,更是他的精神和心脉。虽然每一次的闲暇都很短暂,却让他的心灵能够得以打尖住店。 尹博眯起双眼,慢慢的蠕动双唇,从开始入口时的喧软,到中间咀嚼时的柔嫩,临近经过舌根时的鲜香,直至溜进喉咙时的顺滑。嗯!每一口他都会在内心里发出由衷的赞叹, 唔!不错,平静的生活真好啊! 从一百多公里外的总部乘轻轨赶到t市来,只用了不到四十五分钟,但是这顿早餐却花费了他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老先生来得从容,吃得坦然。虽然,手头上还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办,然而老先生的心里却并不十分的急切。他认为,事有千千万,缘由万万千,这件事做完,还有下一件,所以不必匆忙。他相信万事皆有准则,只须遵循规律即可,就不会有大错的。 尹博从大学一毕业就进入了军队的安全机构,那年他只有26岁,真可谓是风华正茂、翩翩才子,不知惹得多少痴心少女争相崇拜,也不知招得多少多情姑娘相思暗恋,一时间极具人气风光无限。但尹博却不是个贪恋情种,他的热情不在美色上面。专注业务,钻研谍案,尹博干得是不分寒暑,搞得是天昏地暗。很快,他便在一班年轻人中崭露头角,在反间斗争的舞台上占有了一席之地。他的努力和他的学识为他赢得了尊重,争得了信赖。 加入特情战线不久,他便被人戏称作博士。在随后的三十多年里,无论是北美、西欧还是东南亚,他几乎在所有的反谍报部门里都留下了自己的光辉足迹。他以自己耐心提高战友的学识,他以自己的赤诚感染同事的激情,他以自己的谦和平复内耗的风波。几番风雨,不停求索,苦砺心志,终成楷模。如今,他已经是总参情报局里德高望重,名副其实的博士了。 看看腕上的雷达潜水表,上面显示的时间刚好是七点三十五分,尹博从容的结束了他的早餐。他从兜里抻出一张纸巾来,仔细的擦净了双手,这才将一张二十元的钞票郑重的压在盘下,然后起身,朝着约定的地点走去。 秦雅刚刚从总参驻外的机构回来,受命在t市设立办事处的尹博便打算把她安置在自己未来组建的六处里,他需要那些经过过海外真正磨练的特工来组成自己新的团队,秦雅当然是他的首选。 尹博的驾驶技术精良,但是单独外出时他从不自己驾车。他认为汽车好比随身携带的武器,一旦离身便有可能成为被别人利用的工具,很多同行都是丧生在汽车炸弹中的,所以他宁愿搭乘轻轨,然后再徒步走过这段两个路口的路程。 尹博迎着晨光走在街上,虽然年届七十却依然健壮,敞开着的白色衬衫衣领翻在了银灰色的西装外面,仪态自信潇洒,浅棕色的小牛皮靴踏在水泥路面上,脚步坚实有力。 转过街角的报刊亭,尹博停下脚步,他随手翻着平铺在亭外长凳上的各种报刊杂志,目光却扫向侧面那家有着灰色外墙的商务酒店,隔着二十米远的距离,能够清楚地看到楼顶上那醒目的黄色logo,那正是他和秦雅约好见面的旅店。 秦雅栖身海外已经有些年头了,特情工作的特点决定了她不能按照常人那般的生活,就算回到了祖国的怀抱,但她也一时难以隔绝海外谍情的污染,谁知道她会不会在无意之中将境外的麻烦惹上门来?所以,不经过一段时间的隔离,她是不能像一般的特工那样过上正常的组织生活的。 尹博细细的观察了前后左右,确认没有异常人员在附近走动之后,他这才随手丢下一元硬币捡起一份厚厚的报纸来,然后边看,边朝着小酒店的门口走去。 这是座由旧厂房改造而成的建筑,简单涂刷的外墙和单调造型的屋顶表明这是家价格低廉的酒店。阳光打在砖墙上给深灰色的墙体涂抹上了一层温暖的颜色,这令他想起了年轻时曾经孤身漂泊的时光。那时的他一身简单的行装,走遍了欧亚大陆入住过无数个类似这样的酒店。而今,过往的一切都随着泛黄的照片一起沉淀在了对往昔的记忆当中了。 在临街的四楼上有一扇打开的窗户,那里迎风飘动着一条鲜红的围巾,在清晨的阳光里显得分外抢眼。尹博暗暗吃了一惊,按照他与秦雅的约定,那是代表危险的信号! 尹博轻轻放缓自己的脚步,目光敏锐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眼前是条僻静的街道,平时就很少行人,而此刻更是静悄悄的不见半个人影。尹博在心里想着,怎么?大名鼎鼎的秦雅才回来数日,就把敌特招到了眼前?哦,这可不好!我要的人可不是树大招风的显贵,而是藏头缩尾的乞丐。以秦雅的个性和功力,她不是招蜂引蝶的人,更不是冲动鲁莽之徒,今天这情形,怕是她碰上了什么意想不到的麻烦了吧! 尹博想着,借助手中报纸的掩护,他反手抽出后腰皮套中那支九毫米口径的p229自动手枪,轻轻推弹上膛,随即便叩开了保险,然后小心的夹在厚厚的报纸中,用右手小拇指和无名指钩住枪柄,其余三指露在外面卡住报纸后自然垂在了体侧。 准备停当之后,他调整好呼吸,心里对自己说,博士!看来你又赶上事儿了!每当进入临战状态,尹博就会称自己为“博士”,仿佛那是他的专属角色一样。 想罢,尹博毫不迟疑的迈步向前,他稳稳的踏上了酒店的台阶,慢慢的推开紧闭的玻璃门。 大堂前台的中年人对他友好的微笑着,紫红色的领带衬着他已不算年轻的脸,看上去显得精神焕发。简单的向对方说明了自己来访的对象之后,尹博便迅速的离开了前台。那个中年人身上散发出的说不清的味道似乎带有某种不祥的预兆,那是南部沿海地区土著才有的味道,除此之外他浓重的外乡口音也给尹博相当清楚的暗示。 就算是商务酒店也不至于要个中年人做前台接待吧!况且还是个外地人!尹博的疑窦加深,他具有怀疑一切的职业素养,眼前的局面几乎可以确定,这家酒店已被外人控制了。 秦雅下榻在酒店的四楼,处在建筑的中间层,上下左右四通八达,一切都以安全为前提。无论乘电梯还是走楼梯,都很便捷。尹博在电梯前停留了片刻,转而向防火通道的楼梯走去。他谨记着这样的格言:“当你预感到危险来临的时候,选择楼梯总是最安全的。”他严格的遵循了这一点。 推开防火通道的铁门,他嗅到了一股烟草的气味,是那种类似希尔顿或是万宝路的混合型香烟的气味,烟味很浓像是刚刚才吸过的。尹博想,现在已经很少有本地人会吸外烟了,看来这小小的商务酒店里各种货色的客人还真不少啊! 尹博沿着楼梯悄悄爬上四楼,转过最后一道楼梯,他看到了站在楼梯口的两个陌生男人,脚下丢着刚刚熄灭的烟头,显然他们已经接到了大堂前台那个中年人的通知,并且做好了“接待”来人的准备。 二人的外形迅速在尹博的脑海之中闪过,就像快速闪存一样。他急速梳理着:嗯,矮小的身材黝黑的肤色,圆领t恤宽松的短款夹克,以及窄脚的牛仔裤和白色运动鞋,哼!典型的港台电影中打手的形象,料定不是什么生猛的货色。他迅速的做出了判断:不过是些烂仔而已! 迅速圈定来人的性质之后,尹博稍稍放松下自己的心态。他决定,速战速决,尽量不去惊动刚刚回国的秦雅。因为,这样的场面有损她对当地治安的第一印象。 短兵相接的过程几乎是在一瞬之间完成的,全然不像功夫片中的打斗场面那样好看。左手边上的打手被尹博一个简单的过肩摔轻松的扔到了身后,落地以后整个人便顺着楼梯翻滚下去,最后撞在了楼道的墙壁上,晕厥过去。右手边上的打手则被他的p229的金属枪管敲掉了迎面的四颗牙齿,后颅重重的撞在防火门上,然后大头朝下的栽下楼梯,时候诊断结果是后颅骨损伤,锁骨断裂。所幸这二人都内有留下终身残疾,只是他们残留的体力劳动能力足以应付劳改农场的工作,从此致力于一项极具规律性的工作,践行自食其力的人性准则。 尹博收起p229,搜查了昏倒在地两个打手,除了短刀之外,这二人的身上没有发现任何枪械。 嗯,果然是黑社会的做派,难道,秦雅惹上了仇家?尹博心中暗忖着走出防火通道,他整理了一下自己考究的西装,接着便按响了秦雅客房的门铃。 门镜里人影闪动,想必里面的人正在认真地辨认着自己,尹博露出牙齿轻松的一笑,他打算送给开门迎接自己的秦雅一个很酷的鬼脸。 就在这时身后的防火门无声的打开了,一支冰冷的枪管顶在了脑后,尹博感觉血一下子凝固了,被人用枪指着的时候也曾经历过,但是这次不同,他知道黑社会有别于间谍,他们下手毒辣并且毫无顾忌。 带着浓重体味的中年人从前台跟踪到了这里,他躲在暗处清楚的看到尹博利索的收拾了另外两个人,出于忌惮他忍住没有动手,他要等到对方失去了戒备的时候再突然发难。看着尹博收枪还套,表情轻松的按响了门铃,他这才决定:现在是时候出场了! 于是,趁着尹博分神,他先是用枪逼住了尹博,然后下了尹博别在腰间的手枪。 客房的门打开了,秦雅出现在了门口,她面色冷静的看着眼前的情景,在枪口的胁迫下缓缓的向后退去。 狭小的客房里没有太多的空间可以容纳下三个人,秦雅退坐在了床上,尹博的面前也已无路可走,此时身后的中年人正好处在卫生间的门口。 哗! 突然从卫生间里传来抽水马桶冲水的声音,中年人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他没有料到卫生间里还有另外的一个人。 就在他略一分神的瞬间,尹博侧转身隔开了抵在自己脑后的枪口,然后左臂做了个大回环猛地将对方持枪的手臂夹在腋下,同时手掌狠狠的击打在他平伸的肘关节上,只听“咔”的一声,中年人的右臂在尹博反关节的猛击下生生折断。 中年人啊的一声惨叫瘫倒在地,尹博迅速取回自己的p229,同时将另一支枪扔给已经起身的秦雅,秦雅随即守住了房门。 卫生间的房门慢慢的打开了,年轻的荀循出现在了尹博的面前,手上是一柄格洛克18型的九毫米全自动手枪,保险掣打开。看情形,如果尹博再晚动手三秒钟,那中年人的脑袋就会被她一枪掀飞了。 很快,预先得到秦雅报警的t市刑警便赶到现场,他们在大堂的卫生间里发现了被捆绑着的值班经理和前台服务员,两人均指证自己遭到了这三名歹徒的绑架和拘禁。当即,这三名嫌犯被刑警压进了警车,他们将暂押t市警局候审。为了避免暴露各自的特殊身份,尹博通过总部知会t市警局,三人回避了相关的刑事调查。 第一章.博士怀旧(3) 13.1.3 第五大道20号 00:20 (五年前的t市,早晨八点整) “装修一下,开间高档酒吧!怎样?风格由你来定。” 尹博站在院落的中央,看着满地的杂草,对着站在小楼门前的秦雅说道。 “还是开间书吧比较好,有茶或是软饮料,酒吧终归还是太吵。” 秦雅胸有成竹的回答,看来她对这座小楼的安排早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女人总是擅长安排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不需教也不必学,自然便会。仿佛是她们与生俱来的天性一样。所以,当尹博刚一提议,秦雅便将方案脱口而出了,足见她是一个头脑灵活又极有主见的女人。 原来,从她第一脚踏进这座院落的时候开始,一个念头便已然生成了。以她多年在欧洲经营文物工艺品的经验判断,这个地处僻静的欧陆风情街上的独门独院的小洋楼,最适合那种不依赖客流支撑,却以独特的文化品味见长的业态了,而图书自然是其中首选的经营品种。它可以营造出一种与世无争却又超然世上的意识氛围,最适合小众群体的世界观念,如再配上清茶、咖啡,以及其他一些彰显品位的软性饮品,无疑更会加重小资情调的味蕾,满足那些寻求安逸逃避纷争躲一时清闲的“情趣”人了。如此,不正好适合六处的工作特性吗? 依秦雅的推断,如今的图书音像产品竞争激烈,加上盗版猖獗,所以利润很薄。如能加上清茗之类的软饮贴补利润,以轻吧类的饮品生意来养主业的话,可以帮助渡过创业初期的清淡时光,一但良性运转起来,当以格调高雅的作品吸引少数高端人群,预计盈利当是不难做到的事,但这都还不是秦雅的本意。 作为一个针对海外展开特战的基地,最主要的还是不要引起人们的注意,只有周围的居民认同了它的商业地位,才能达到遮人耳目的目的,从而弱化了它的真正作用。所以,避开了人多眼杂的客流,以小范围相对固定的人群纳入到消费群体中来,既可以起到散播烟幕的作用,也可以作为海外归来的特情人员出入的简单掩护。因为,这些人还要以平民的身份潜出海外,总不能让他们回国以后便随意的进出国家安全部或是总参情报局吧! 尹博看出了秦雅的心思缜密,心想由此一点便可窥其全貌,于是,不由得心下暗喜,深为自己招得一员得力干将而欣慰不已。 “看门前这条小路蜿蜒曲折,颇有意境。干脆就起名叫作蹊径书吧,怎样?暗合读万卷书、行千里路之说,寓意深刻吧!” 秦雅低头看了看脚下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又抬头望了望头顶上尖尖的楼顶,恬静的说道,尹博静静的站在院墙下远远的看着洋楼美人,无声的笑了笑,没有作声。心想,诸多优点集于一身,上帝是否也太偏心了一点呢? “很多年都没有静下心来读过书了,现在能有机会坐在书堆里了,呵!真是想不到的好事啊” 秦雅颇感欣慰的话让尹博的心中为之一动,于是,他收了思绪回应道: “很好啊!早就知道你喜欢读书,如今看来还是没有变啊!只是不知道,你是不是还像过去一样,特别喜欢读书人呢?”, 尹博打趣的火候老道,深浅掌握得恰到好处。只见秦雅闻听幽幽的叹了口气,没有立即回答。 尹博本想询问她和荆轩的事,见对方没有答腔也就不好再提,于是,他连忙转换了话题,避免尴尬。 “上个世纪初的建筑了,总部早几年买下的,和当年相比,现在这小楼要值很多钱了。” “噢,是啊,的确,很有特点”, 见尹博聊起了轻松的话题,秦雅略显沉重的心情才稍稍放松下来,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道: “还是尽可能的利用原有的材料,以修复为主吧,已经是近百年的建筑了,很有保留价值,要是破坏了原有的风格,那就太可惜了。” 阳光打在褐色的顶楼上,呈现出一片暖融融的色彩,与脚下绿茵漫道的清冷色调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他们沿着斑斑驳驳的石子路慢慢的踱着步子,当走到了院落西侧的一张石桌前时,一直有些心思飘忽的秦雅才像是刚刚下定了决心一样,她忽然站下脚,有些自嘲似的笑了笑,问道: “博士,你是不是想问我和荆轩的事?” “是啊,他还好吗?” 尹博也笑了笑,他想知道自己未来的部下能否安下心来开展工作。 “他人还在瑞士,那儿有个项目需要他,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我先回来替他安个家,等他回来了也好有个住处。” “喔!很不错的想法,你们之间波波折折的太久了,是该团团圆圆的享受一下生活了,有什么要求就尽管提,我会考虑的。” 尹博适时地表达了自己对部下的关心,这是一个领袖人物必备的优秀品质,只有体恤下情,三军才会用命,从古至今都是贤能的为帅之道。 “您说得是,眼下的确有个事急需要解决。” 秦雅马上便接上尹博的话题,她回应得如此之快,倒是让尹博颇感诧异。他禁不住哦了一声,眼神关切的望着秦雅,想等她把自己的要求尽快的提出来。 “要给她安排个落脚之地,是荆轩托付我办的事情。” 秦雅说着,扭头看了一眼孤零零站在院门口的荀循,语气中既有焦虑也有无奈。 “她已经是我们的成员了,你不是一直在训练她吗?看来身手不错,今天还多亏了她了。” 尹博嘴上说着,心里的疑问并没有完全解开,他隐隐察觉刚刚发生的危险应该和那女孩有关,他在等秦雅说出答案。 “是个资质不错的女孩,在国外的时候,外围的事也替我做了不少。” “你很信任她?” “是,我考察过,她的背景比较清楚。” “你的人,你决定吧,反正你这里也需要人的。” 尹博带头在石凳上坐下,秦雅知道对方想要听到关于荀循的详细介绍,于是也在石凳上坐下,轻声细语的娓娓道来。 荀循的父亲荀童是荆轩在中欧留学期间大学里的老师,两人关系莫逆,交往甚密,这是秦雅认识荆轩之后不久就知道的。作为工程材料专家的荀童同时也是大学科研项目的主要科研人员,这对于从事特殊工作的秦雅来说当然是非常重要的接近对象,所以,她鼓励荆轩主动的与荀童一家交往,自然很早也就认识了少女时期的荀循。 荀循的母亲韩谨是跟着荀童从台北私奔到美国的,他们之间的爱恋起始于大学时期。少年贫寒的荀童资质聪颖,早早就显露出了过人的才华。大学期间他学业优异、性格活跃是学校里的公众人物,加上他外形俊美、玉树临风,因而深得同校师妹韩谨的爱慕。韩谨生得端庄秀丽、温婉动人,在众多的追求者中是最具中国传统特质的女孩,同样也深深打动了荀童年轻的心。这样,在学期间两人便牵手相依深陷爱河。 然而,他们的感情却遭到了韩家的坚决反对。韩府不仅家资荫厚而且结交甚广,是岛内有名的大户。最为特殊的是韩家祖上具有帮会背景,传到韩谨父亲这一代已是帮会中辈分很高的人物了。 先期毕业的荀童只身前往美国深造成绩斐然,韩谨不顾家人的反对中途辍学也随荀童来到了美国,两人在美国结婚定居下来,虽然没有了家人的支持但是两口之家却过得很幸福。不久,荀循降生了,荀童也在一所大学里找到了稳定的工作,于是举家迁往欧洲,在一座小城里过上了恬静的校园生活。 五年前,已过中年的荀童夫妇希望与韩家和解,他们决定返回台北看望韩谨年迈的父母,顺便带上荀循认祖归宗。不料,韩家的帮会仇家“竹联帮”却盯上了他们。“竹联帮”是岛内第一大帮派门徒众多,他们一路追杀到了欧洲,韩父年迈已无力跨洋施救,百般躲避终难幸免,荀童夫妇双双遇害,留下二十岁的荀循孤身一人。荆轩便担起了恩师的重托,与秦雅一道照顾荀循如同一家人一样。 这样,五年时间过去了,这期间荆轩仍旧在那所大学里从事着他的科研和教学工作,只能与秦雅偶尔相聚。大学毕业以后的荀循则更多的是留在秦雅的身边,由于工作的特殊性,秦雅经常要穿梭于欧洲和美洲之间,她在伯尔尼的小店作为工作站便由荀循负责照看。 已经二十五岁的荀循在秦雅的指导下逐渐成为了身手不凡的秘密特工,直到今天,秦雅应召回国负责开展蓝海之心的计划,受荆轩的嘱托秦雅向组织申请带荀循一道返回了祖国,谁知经香港过境的时候却被“竹联帮”发现,于是才有了今天她们遭遇的险情。 熄灭掉已经点亮了一夜的台灯,办公室内一下子变得异常黑暗,空气中凝结着陈旧往事的混沌。尹博深吸了一口气疲倦的合上双眼,努力让自己的思绪从时光流转之中回到现实中来。 是该验证一下她的时候了,要给出一个明确的决断,任何懈怠和误判,都对不起已经遇难的秦雅和至今生死未卜的荆轩。 尹博打开抽屉,取出自己的西格-绍尔p229自动手枪,沉甸甸的弹夹里已经压满了十二粒子弹,平时很少用枪的尹博已经感到了组织内部的空虚,现在他不得不亲自上阵了。 咔!弹夹被推入了枪柄, 咔嚓!枪机拉动子弹上膛, 金属间的磨擦声清脆生冷,抓紧枪柄的手瘦骨嶙峋却是坚定有力,仿金属材料制成的枪身乌光淋漓线条流畅,擦过尹博的手掌感觉好想是温润湿滑的乌玉。 看来,此生将逝,注定是要在这风口浪尖上消磨啦! 睹物思人,尹博倍感凄凉。 这枪原属于尹博的结发妻子,“唐笛”古韵。一个端庄秀丽的女人,两人已是隔海相望许多年,她现在依旧孑然一身漂泊海外。多年之前,由于特殊的原因,她慨然应允只身出国执行秘密任务。在离别之时,她留给了尹博这个特殊的礼物。 尹博一生仅有这一个女人,二人肝胆相照心心相印,却不得不以国家大事为重,忍痛别离。二十几载过去了,随着局势的跌宕起伏和环境的频繁变幻,青春年华如夏花般飘零,芳顔神骏也已随风散去。夫妻之间除了定期以规定方式互通讯息之外,基本上没有联系。渐渐的,容颜老去往事亦逝,但唯有这枪的主人却始终占据着他的心。 尹博坚贞,从此未再接纳过别的女人。不仅如此,他还无私的履行着一个庄重的承诺,那就是代“唐笛”古韵养育了她的女儿,吕律调。 尹博信守着两个人之间的承诺,自己一手将吕律调培养成人,却从未对任何人提及过,连吕律调本人也不知晓自己的身世。但在吕律调的成长过程中尹博只对她提起过她的母亲,那是为了激励吕律调积极奋进,充满自豪的活着。 “那是个令人尊敬的女性,她的美丽和气质堪称绝代风华,她的智慧和胆识胜过须眉翘楚,她是我们这班朋友的偶像,深得大家的崇拜啊!” 每当尹博在吕律调的面前提及“唐笛”古韵,他的脸上都会流露出爱慕和憧憬,这让吕律调坚定的认为,尹博就是自己的父亲。 时光荏苒,看着吕律调的身上已经渐渐现出她母亲的影子,尹博倍感欣慰和骄傲。 但愿,此时她们母女二人都好! 尹博默默的送上自己心底的祝愿,然后,毅然的起身朝着门口走去。此时窗外的夜色正浓,已是午夜过后黎明将近的时分了。 第二章.枭隼结党(1) 13.2.1 第五大道20号 00:30 从没有过的安静让第五大道二十号小楼像一艘冰海沉船,孤零零的埋没在沉沉的夜色之中,楼上楼下楼内楼外一片死寂,毫无生气。一盏老式的黄铜铸座的银行台灯昏昏的燃着灯火,墨绿色竹筒状的灯罩幽幽的辉映出孱弱的光。光透玻罩漫射穹窿,隐隐的折射出一个蜷缩在阴影当中却骨架奇伟的身影来。只见他唇上的两撇浓须随着鼻息的起伏微微的耸动,就好像是寄居在沉船当中的浮游生物一样,诡异惊悚,飘忽不定。 当护送荆轩的依维可从“北斗”上消失的时候,刚好是在夜里的八点半钟,在这期间里,刚刚担负起六处副主管重任的林烈如坐针毡,心绪不宁。自从总政反间局的史吏空降六处以来,才熬到了出头之日的特战老兵止不住的欣喜,他以为此后的一切都将变得一帆风顺。从来没有过的当官儿体验让他一度兴奋不已,指手画脚的忙碌一番之后,他几乎忘记了缘由何起局从哪儿终,还以为是天将大人与己身,却之不恭受之当然呢! 不想,一连串更糟糕的事件接踵而至,这接二连三的意外打击,让林烈变得惶恐不安,犹如惊弓之鸟一般。本来就愚笨的大脑,此刻更是不堪重负,一时间应接不暇,举止惶然,但此时,他才发现,自已已是无依无靠,缺友少亲。林烈感觉自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孤单。 此前,一枚安置在院中一辆汽车后备箱里的小型电磁脉冲炸弹被突然引爆,导致了整个六处的电力通讯陷入瘫痪。此后,一直软禁着有投毒嫌疑的原六处技术部主管吕律调的禁闭室又发生了爆炸,一连串事先埋置好的炸点准确的敲掉了禁闭室的楼板,让吕律调随着坠落的瓦砾一起消失得尸骨无存。接着,卸任后不久便悄然离开的尹博突然现身,他莫名其妙的当众发表演说,吸引了除陈墨以外的几乎所有的人,事后证明他在掩护陈墨,趁机劫持了去向不明的吕律调。 来势汹汹的史吏在一番折腾之后偃旗息鼓而去,红红火火的六处经历了连续的打击之后也如树倒猢狲般散去,本来大势已去的尹博在销声匿迹一段时间之后却又卷土重来,一副独坐城楼观山景的架势。扑朔迷离的景象使得早已失去了安全感的林烈变得更加的惶惶不可终日,虽然他毅然决然的选择了留下,但他已经有段时间不怎么去想眼前的事了,占据着他心头的想法是如何安排好自己的退路。 谁上谁下,谁死谁活都关我屁事?大难临头还不是各自飞?林烈想起,曾被他视作有知遇之恩的史吏在决定离开时,甚至想都没想过还有林烈这个曾被他大力倚仗过的老兵。所以,他只好在最后的时刻自己主动提出要随尹博留下来。他忍不住在想,看来,史吏的离去犹如釜底抽薪,被架空的尹博则视同空膛的炉灶,而自己更是如同燃尽的柴草,早晚都会被丢弃掉。 而今的林烈似乎明白,一生循规蹈矩的他形同作茧自缚,而一念之差促使他做出的过火表现更无疑是自掘坟墓。他要逃,只能靠自己单枪匹马杀出重围,曾经对史吏心存的希望早已变成了等不来的集结号,除此之外,林烈觉得自己真的是无依无靠。 现实残酷的验证了林烈当初的不详预感,意料之中的意外和意料之外的必然一起过早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无情的考验着他长期紧绷着的神经。冥冥之中他感觉自己仿佛是身在一列行驶在废弃铁轨上的火车,正身不由己的奔向身败名裂的终点,一时之间难以抑制的恐惧占据了他疲惫的心,痛苦使他的五官狰狞,脸孔扭曲得更长了。 从史吏的办公室随着尹博走到一楼的大厅,短短的距离上他走了很长的时间。博士默默无语的神态以及那寓意深长的眼神,都让少言寡语的林烈感到了彻骨的寒冷,他像个偷偷向代课老师说了班主任坏话的孩子,在班主任休假后重返课堂时所表现的那么忐忑不安。前所未有的惶恐令他的脚步变得异常的沉重,每一步都像是踏向万丈深渊,这是他以前从未有过的不祥感觉。 送走了史吏和六处的人员之后,林烈回到大厅的角落里,他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呆呆的坐下。窗外,高墙和大树遮挡了多云的天空,夜风穿过窗缝冷飕飕的钻进衣领,禁不住有些瑟瑟发抖;面前,那盏老式的银行台灯透过墨绿色的灯罩发出翡翠般的光,给他阴郁的脸涂上了一层冷艳的色彩,远远望去仿佛庙宇中的泥胎一般缺少生气。 林烈低下头,将脸埋在竖起的衣领里,目光失神的朝着桌面扫去,台灯下灯光聚拢处,敦实的铸铜底座的表层上折射出淡淡的金子般的光芒,投射到红榉木的桌面上泛起一环环光的波澜。林烈表情木讷的盯着那一簇簇的光团呆呆的发愣,目光机械的随着光的涟漪漫无目的的移动,一圈又一圈…。 光影阑珊,模糊了背景和空间,凝神聚焦,放大了细节处的原貌。突然,铜座下面光环的幽暗处,一小条窄窄的“即时贴”赫然出现在他的眼前,他看见那上面有一行小字清晰呈现。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揭竿而起,力挺老兄自立,应者如云而聚。 不亚于一声晴空霹雳,林烈的心中猛的一悚,立时冷汗涔涔,浸湿了他的脊背。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在总参情报局的所属部门里煽动叛乱!林烈慌忙用他那青筋暴起的宽大手掌战战兢兢的捂住了桌面,悉悉索索的撕碎了纸条,惊悚的目光朝四下里望去,好在空旷幽静的大厅内杳无人影,他的惊慌失措都只是一个人的表演,于是,这才松下一口气,略感心安。 在这个极其秘密的情报部门里,除去楼上的尹博之外,资历和威望最高的当属林烈了,整个一楼大厅的中心就是他所处的这个幽暗的角落,而他桌上的这盏绿莹莹的台灯则是他权威的象征。每当行动之前,各个部门的主管们在接受了博士的指示之后,常常会围绕在他的周围等待林烈的直接命令。 哦!莫非,心存不满的还另有其人?掐指算一算,整幢小楼里最多也不超过四个人,难道,这个拥戴自己的人竟会是… 林烈按下惶恐,稍稍平息了一下惴惴不安的心情,他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波澜不惊,但是恐惧却像是魔影附体一般的挥之不去。因为他还拿不准,究竟是谁给他留下了这个可能惹祸上身的纸条,更不确定,这个人是否正躲在暗中,悄悄的偷窥着他的一举一动。 二十多年的职业生涯里他习惯了风口浪尖上的生活,无论是明处的风险还暗藏的杀机都已不是他所惧怕的了。他冲锋陷阵时不惧刀剑,他据守国门时不避风寒,他缉拿敌特时不畏暗算。那么,是什么令他如此的惊恐呢? 是信任!他知道自己失去了组织对他的信任,为此林烈沮丧到了极点。 他看到,曾经有许多同行都如耀眼的星宿般璀璨夺目,那是因为有太阳的光芒不吝恩泽的眷顾,可一旦他们脱离了太阳系的引力,误入了椭圆型的远距轨道,立时就会被宇宙的黑暗所吞没,霎间陨落。现在的林烈觉得,自己正在变成一颗流星,已经跌入了星际的黑谷,身不由己的飘向了遥远的天空。 他常想,这些人就好像是吧台上各式各样的酒杯一样,整日里触碰了不少的香女豪客,也容纳过无数的美酒琼浆,在推杯换盏之间应对自如风光无限。但是,一旦他们离开了这个灯红酒绿的战场,便会无一例外的沦落为角落里平庸的陈列品,甚至干脆被摔得支离破碎粉身碎骨。因此,他惧怕曲终席散时的各奔东西,如今,这一时刻已经到来了。 林烈清楚,曾经,自己在医院里意外中枪并且还击失手,错过了抓住杀手的大好时机,从那时起自己的运行方向便驶向了远日点。接下来,自己又弃尹博投史吏,无异于脱离了太阳系的牵引。直至不久前由于自己的疏忽,导致了护送荆轩的伊维可失去了联系,自己的运行轨迹无可挽回的伸向了宇宙黑洞,直至彻底消失。 他知道,昏迷中的荆轩无疑是遭到了劫持,或许已是凶多吉少。单这一条,他已是万劫不复、罪不容赦! 多年的合作当中,林烈非常了解尹博的待人好恶和做事风范,尹博在他眼里既是主宰又是羁绊,所以,他既感到敬畏又心存嫌怨,无奈尹博的资历和地位无可动摇,这让他惹不起也躲不开,只有敬而远之蛰伏忍耐。这才有了他在秦雅遇刺之前,隐瞒了他对尹博暗摄监控的疑点,由此埋下了让他日后惶恐不安的导火线。 林烈认为在包括自己在内的五人当中,最受尹博信任的无疑是那个吕律调。尹博对吕律调的偏袒早就让林烈看不惯,所以他才会针对她屡屡发难,一件悬而未决的投毒案,被林烈抓住不放,竟不顾当晚的猎情任务,专门跑去医院对那瓶橙汁进行化验,可天不遂愿,林烈空手而返。不想,由此竟成了林烈畸形演变的另一个起点。 林烈偏激的认为,博士待吕律调视同己出如同亲生女儿一样,他的这点心思在六处早已不是秘密。所以他才会不避风险亲自设计,掩护陈墨出手袭警,让他冒着极大风险带走吕律调。看着吕律调远离了六处这个是非之地,无疑了却了尹博的最大心愿!而同时呢?也成就了陈墨这个幸运的年轻人,早听说他是总政反间局首长眼中的红人,借此巴结上级,真可谓是一举两得好事! 随后呢?借机脱身的舒展恐怕也是基于同样的原因,这个人是博士亲自要到六处来的,不是亲信也是同系,这样的弟子如何能不栽培?哼!解救荆轩不过是个幌子,摆脱险境才是根本的目的。林烈想,看那舒展,在众目睽睽之下与尹博的精彩配合,可谓是天衣无缝珠联璧合,当时竟连史吏也没能看出真相,这样的人物,岂能不被尹博网罗重用? 林烈不无酸涩的想,回过头来再看看自己呢?我林烈也曾经披肝沥胆鞍前马后的为国家效命,你尹博为何偏偏却要至我于不顾呢?想我林烈一生谨慎,俯首帖耳,为领导马首是瞻,你何时怜惜体恤过一个老兵的心?我绝无仅有的一次误判,做出了那么一点点的逆反,就被你博士无情的抛弃,任凭我随波漂游,自生自灭。 林烈越想,越觉得愤懑,不觉间由隙生嫌由恨转怨。他搞不懂,为何自己枪林弹雨十数载,付出的代价何其多,却抵消不过一次肤浅的错误!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慨叹:唉!如果他连秦雅都要暗设监控器进行监视,自己又算得了什么呢? 转过念头,他猛然想起了最后一个人来,是啊!那么,荀循呢?一个孤独的受害者,就连她也得不到尹博的信任啊!林烈记起,自从荀循的直接上级秦雅遇刺以来,她的倒霉事就接连不断,刺客不惜代价一路追杀,竟然到了六处的组织内部里来,她对“蓝海之心”的计划有那么重要吗?想到这里,林烈忍住不替荀循惋惜: 哦!这可真是个可怜的女人呐!不知此刻,她是否也有满腹的牢骚想对人说呢? 林烈突然感到自己找到了一个同盟者,这几个人中唯一的倒霉蛋和唯一的背运者之间总是有充分的理由相互信任的。 她应该还在医务室里,或许此时她也正想找个人一起聊聊,林烈心里想着,便站起身朝着医务室走去。 在大厅的楼梯口他意外的与匆匆下楼的樊瞳迎面相遇了,冷冷的目光从对方白板一样的脸上折射回来,未产生任何形式的共鸣,二人连招呼也没打便擦肩而过了。林烈在心里嘟囔了一句,这个人选在此时留下来,不是白痴就是高人。 第二章.枭隼结党(2) 13.2.2 第五大道20号 00:40 楼道内微弱的灯光透过百叶窗帘打在病床上,好似一层用明暗相间的光线精心编织而成的网,它的一面遮住了黎明,而另一面则挡住了希望。荀循躲在网的外面,既挣脱不掉黑暗,也摆脱不掉纠缠。她只能蜷缩着身体,将自己埋在病室角落的一只沙发里,眼睛躲在双臂环抱着的膝盖后面,惶恐的眼神不停的在光栅状的条纹间游离,像是找寻着什么她拿不到又丢不起的东西。那神态,惊惧得像是刚刚逃离了樊笼的小鸟,迷离的又像是不慎遗失了家门钥匙的小孩。看她那一副惊魂不定的样子,着实令人可怜,怕是稍有风吹草动,她便会惊悸的跳起,拐愣着伤脚拼命的逃出门去。比起在史吏面前所表现出的桀骜不驯和嚣张狂野来,此时的她简直是判若两人。 脚踝上的石膏早已经被拆下,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崭新的耐克运动护具,高弹的尼龙绷带紧紧的包裹着脚踝,帮助跟腱减轻拉伸时的负载,柔软的足垫护住脚跟,保护踝关节降低着地时的冲击。现在,她依旧可以穿着那双白色的高筒靴,除了在用力的时候会感到丝丝拉拉的疼痛之外,就再没有其他的不适了。但她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的大步走路了,因为在她的眼中到处都是圈套遍地都是陷阱。 在送走荆轩之前,孔医生曾经给她做过一次比较全面的检查,结果表明她的各项生理指标均属正常,脚伤已无大碍,恢复一段时间之后便能行走如常。但她的精神状态却不容乐观,医生建议她过了今夜之后,一定要停职休整一下。 孔医生劝她不必太过压抑,目前的不适只是因为过度的心理负担造成的暂时症状,缓解一下压力不适的感觉就会消失。孔医生还提醒她暂时不要接受较为刺激的任务,当然也不适于接受任何形式的质询,最好静养,至于何时才能重新执行任务,那就要看她的心理状态能否尽快的恢复如常了。 这一切看似紧张,其实平常,在荀循的成长历程当中,这不过是一次小小的风浪。荀循生得勉强,却造就了她的坚强;荀循活得凄凉,却成全了她的倔强。她继承了母亲的不屈,延续了父亲的豪放。既有狡兔般的敏感,又善狐狸似的伪装。她是特情战线的新手,却又老于暗算的无常。她野心勃勃,却为情所殇。她是冲出牢笼的飞鸟,却背负着山样的重量。她是一个爱恨交织的双性体,却又身着正邪纠结的两面装。她是一件危险的武器,却在休眠中将威力暂时隐藏。 背对着房门,林烈端坐在椅子上,瘦削的脊背挺得笔直,人就像是撑在一只衣架上。他的面部表情很晦涩,大部分都隐藏在阴影里,显得既神秘又恐怖。从他走进这间房子开始,一种诡异的气氛便跟随着笼罩在周围,悄悄的散布着不祥。 像是商量好了似地,两个人默默的相对而坐,谁也不愿先发一言。空气很沉闷,像是死水一潭,林烈的造访犹如在河水中丢进了一块砖,沉到河底时与另一块砖相撞,水面上轻轻泛起两圈涟漪,跟着微微几次震荡。然后便停了下来,就这么冷冷的浸泡着,彼此间互不相望,甚至眼神交错,也不做任何的交流。 荀循很木讷,呆呆的抱坐一团,像是很冷的模样。林烈却显得诉求满腔,一副跃跃欲试状。这二人好比伸在火炉旁边取暖的一双冻脚,太近,怕炭火烤,太远,冰冻难熬;想要,不敢要,怕急火浸伤了血脉,废了腿脚;想走,舍不得,寒衣破恋上了热烙,急待融合。但他们就是磨不开,就这么执拗的等待着,谁也不愿让自己显得软弱,却不想反而让场面变得更加的秀逗。 可是无奈何,炉火暖、时间缓,脚化一分,心热一秒;火不灭,人渐燥,看似沉着,情等不了。终于,还是林烈耐不住性子,他搓了搓大手,然后用低沉的语调打破了沉默。 “唉!”他先是叹了口气,意图是想看一看对方的反应。但是荀循沉默依旧,她死泥胎一般呆坐着,人仿佛虚脱,思维早已飘散到了外层空间去了,一时半会儿难以收回。林烈无奈,只好装作自言自语的样子接着说道: “这真是前所未有的困局啊!不觉间,我们都已经被逼到绝境啦!” 荀循没有搭腔,像是赞同,又像是没听懂。但她没有反对,这是一个好迹象!林烈暗想,这个命衰的女人该不是在等着我替他拿主意吧!那么,从哪儿下手,如何开始呢? 林烈的话说得没头没脑,语气之中充满了悲观和彷徨,连他自己也说不情想要表达的意思,但这正好表明了他此时的心无主张。其实,现在他比任何时候都更需要朋友,孤傲的外表不过是他心虚的伪装,而友善的宽慰,真心的相帮才一直是他假装不屑的渴望。这个一贯桀骜不驯的老兵,终于看清了自己引以为荣的独来独往,只不过是夜郎自大的无知,更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轻狂。这一次,他破天荒的主动敞开了胸襟,渴望获取同情、支持甚至是信任。但他心里没根,手上拿不准,他不知自己是否敲对了门。 很自然,他能主动来找荀循,当然是把这个女人当成了自己的羽翼和拥趸,冥冥之中他认定,那张藏在台灯基座下的字条就是出自荀循之手。由此,他被自身缺憾的领袖欲望驱使着,野心像个胆小的厨子,一边做饭,一边把边角下料往自己的嘴里敛。他期待着自己的话一出口就能得到对方的响应,进而一拍即和,结为同盟。那样一来,“老枭”林烈就真的如虎添翼了,何惧尹博再舞权杖!想到这时,林烈不由得飘飘然起来,一个念头浮上心头,喔!果真那样,无论是争权还是夺位,都可以从长计量! 但思归思,想归想,林烈天生就没有特立独行的胆量。他虽然明白,现实并不等同于愿望,但一时又难以辨清前行的方向。就好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风雨,使他脱离了阵列成了一只落单的大雁,空有一副宽大的翅膀,却不知自己该飞向何方。但有一种潜意识始终藏在心头,那才是他本来的主张,先找到另一只失散的同类,然后再决定是去是留,是追赶雁阵,还是停船靠港。 因此他对时局的预判,还有着另外的一种考量。他想,没准儿,荀循会苦口婆心的劝阻,费尽口舌的疏导,竭尽全力的表明她的同情和体谅。嗯,真要是那样,我倒真的有可能作罢!其实,不管是恃强凌弱还是巧取豪夺,为的不过是想让自己比别人好过。林烈想,谁愿争就尽管让他去争好啦!只要自己能够得以保全,受点气就受点气呗!冷淡嘛!就冷淡吧! 其实,依照林烈的情绪惯性,他的疑虑、抱怨、担心、敏感,甚至是痛恨不满,都只不过是年华老去时,对过往付出的心态失衡,对未来归宿的茫然忧患。但他不会为此而采取什么过火的行动,原因只有一个,他不敢!所以,说千条道万条归结成为一点,他最终的选择还是,逃避。 刚才的愤懑所想,只是他的情绪释放,其中的无论哪一种可能,如果真的摆在了他的面前时,他都能够接受。林烈就是这样,思想的伟人、计划的巨人、行动的小人。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刚才预想的种种情况都没有发生,荀循对他的到访没有做出任何的回应。 林烈开始变得焦躁起来,荀循的沉默像是摆在他面前的一个平静的港湾,促使他心中那只失了桨的小船急待靠港停船。所以这一次,他的意思表达得更为露骨,就像是直接朝着对方抛出了缆绳。 “博士不再值得我们信任了,看看他此前的表现,昏聩老朽哪里还像个能够指挥特战组织的样子?你看他今晚还有能力继续掌控局面吗?” 荀循黑着脸,始终没有反应。林烈继续试探着水的深度,他坚信荀循会做出反应。因为,早在史吏空降六处之前,他还没有弃尹投史的时候,他就向荀循透露过自己对尹博的怀疑,并且还表达了心中的不满,但事后荀循并没有出卖他,从这一点上看,他们之间是有共同语言的。于是,他接下来的话便更加大胆。 “连御使都沥不清的一锅混水,他一个老眼昏花的僵死之人能有什么作为?压着你我一班众人这么久,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翻身?” 这一次林烈欣喜的看出,荀循的眼神里似有一些轻微的波动,他认定此刻荀循看似飘忽游离的状态实则是在掩盖她内心的激烈斗争。他想,毕竟是女人嘛!说归说做归做,真到了动真格的时候,怕是就没有了勇气,看来还需要再推她一把才是。 说来奇怪,初进房间时还犹豫不决的林烈,甚至还寄希望于荀循能够开导宽慰自己,但在此刻,在荀循的沉默之下,他本不具备的野心被纵容得极度膨胀起来,现在他感觉自己仿佛成了六处的救世主了。 “你看看他在众人面前的表演,就像个小丑一样。秦雅的死或许跟他没有直接的关系,但他对秦雅的监视,哼!想想都觉得恶心!” 林烈气急败坏的抱怨似乎点醒了懵懂之中的荀循,只见她慢慢的收敛起目光,转而投向眼前这个惊慌失措已经近乎绝望的人。 看到荀循做出了反应,林烈似乎是受到了鼓舞,他突然压低了声音,一双鹞眼直视着荀循,急切的说道: “我们应该尽早淘汰他!趁着今晚的大好时机,一切都还来得及。” 林烈出乎意料的直白是他潜意识里网罗同盟者的本能,他一方面加重语气的使用“我们”的称谓,为的是向荀循发出加盟邀请的信号,另一方面他愈加露骨的表现出对尹博的不满,则是想证明他自己具有破釜沉舟的勇气。面对着似冰封渐融的荀循,林烈表现出了他极大的耐心, “无为等于坐以待毙,秦雅死后这里的一切就完全乱了套,陈墨、舒展这样的新人占据了重要的位置,原来六处的老人还有几个?除了你就是我!” 林烈的语调忽然变得伤感,看得出他有着强烈的怀旧情结。不想就在这个时候,荀循突然面无表情的打断了他长篇累牍的抱怨,只见荀循两眼失神的望着林烈的身后,幽幽的说道: “你老啦!” “怎么?你什么意思?” 荀循的话讲得突兀,就像林烈开头时一样,他一时摸不到头脑,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那你有什么好办法,年轻人?” 林烈没有计较荀循略显无理的话,反而伏下身来虚心地征求起她的意见。 “应该向总部汇报,相信他们会采取措施的,六处目前的状态,必须有人为此承担责任。” “汇报?现在?我们?你的脑子还好使吗?” 终于,林烈再也无法忍受面前这个女人昏聩的想法了,他对失落的预判一下子变成了现实。他想,总参的规矩无人不知,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就算你是名特工,但首先你是名军人。越级上告等同于背叛! “是的,我很清醒,我们应该这么办!” 荀循的坚持,让林烈的情绪一下子降到了冰点,他表情凝固的望着荀循,但他克制着自己衰落的情绪,继续请教着对方,措辞之中依旧沿用了“我们”的称谓,以期不让对方有所察觉。 “我想,或许我们应该和他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他说这话的时候便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他对这个女人说了自己心里所想的一切。所以,必须尽自己的一切努力争取她的支持,哪怕事后再想办法把她… 此时,荀循已经从沙发上坐直了身体,她从林烈鹰隼般的眼神中感受到了一种可怕的冷漠。所以,她看也不看林烈一眼,依旧语气和缓的说道: “我们已经谈过了,我们一致认为现在还不宜贸然做出任何可能威胁航母猎情行动的事来,一切都等到天亮以后再说吧。” 听荀循这么一说,林烈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他忙不迭的说道: “可我们还没谈过细节,你还不了解我的计划,怎么能就…” 荀循完全不理睬林烈,她像是在对自己说话一样,嘴上喃喃的说道: “不,我们谈得很细,几乎了解了一切,特别是现在。” 林烈显然误解了荀循所说的“我们”,他越发不解的问道: “细节?我们有谈过什么细节吗?我怎么不记得?” “哦,不,我是指我们。” 荀循说着,她朝着林烈的身后点了点头,林烈不解的缓缓的回过头,一瞬间,出现在他脸上惊骇表情足以吓死一头骆驼。 悄悄打开的房门口,无声的现出一个瘦小的身影,他默默的站在那里已不知有多久了。来人见林烈回望时的眼中现出了惊惧的神色,于是,回手门外揿下了照明开关,楼道顶部的灯全部被他点亮了。 第二章.枭隼结党(3) 13.2.3 市郊“中海油”岸上基地 00:50 亮着大灯的陆地巡洋舰像一只伸展着两支长须的甲虫,突破夜幕的封锁,沿着那条泛着白亮水线的濒海快车道一路疾驰着。眼前雨丝缠绵,犹如凭空拉起了一道幔帐,给海天相连的画面罩上了一层朦胧的浮彩,远方的景象被模糊成一片似有似无的印象,偶尔才在不经意间现出一丝隐隐绰绰的轮廓,连脚下的路都变得扑朔迷离,不知将会延展到何方,似给这刚刚开始的一天平添了许多的不确定。 在将近二个小时的行程中,吕律调始终一言不发,她只是隔着雨雾望着车窗外的大海,心亦如被雨水浇透了一样,冷冰冰的缩成了一团。短短的一个昼夜间,诸多变故发生在她的身边,如烟雨弥蒙萦绕于心,梳不清也挥不散。眼前一幕幕闪过的是敌友难分忠奸难辨的现象。史吏发号施令时的冷若冰霜,樊瞳揭秘身世时的半遮半掩,陈墨出手相救时的不由分说,博士攻守进退时的讳莫如深。 一连串突如其来的变化凝结成一块巨石压在胸口,令习惯了循规蹈矩遵章守规的吕律调感觉异常的沉重,她一时懵懂,竟然跟不上事态发展的节奏,直到脱险之后,她还是无法回过神来。心里反复梳理不清的根源还是关于自己的身世谜团。 吕律调明白,“下毒”事件显然是有人故意陷害,这一点博士也非常清楚,但在当时要想立即查明元凶确实很难,毕竟我明敌暗,加之时间紧迫,无力分散有限的精力。她与博士都知道,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想办法完成海外发来的情报接收任务,唯此才能粉碎暗藏之敌的破坏阴谋。然而史吏夺权之后的六处已是危机四伏,加之内鬼的连续破坏更是雪上加霜,局面难以掌控。所以,暂时脱离开六处的混乱环境无疑是唯一的解决方法。好在正处于苦无破解之术的时候,陈墨的果断出手帮助她一举脱困,才使得几近胎死腹中的猎情计划重又萌现生机。 但是,引起吕律调警觉的是,为何偏偏在六处本部被敌人渗透之时,“蓝海之心”小组遭受重创之际,航母猎情行动迫在眉睫的紧要关头,自己的身世以及父母的去向却受到如此的关注!组织内外的人都在频频暗传信息,是父母不放心自己的女儿,才真的托人带话过来呢?还是敌人想借此机会趁乱摸清他们的下落…哦!如果是那样的话,父母危矣! 吕律调百思不得其解,终究还是破解不了心中的疑团。所以,这一路之上她心事重重沉默不语。好在陈墨不时的都会用温柔的目光瞟上她一眼,虽然不曾出言安慰,却也让吕律调倍感温暖。看着车窗外漆黑的夜路,只有车灯扫过之处才能透过蒙蒙雨雾隐约看见湿滑的路面,汽车在陈墨的操控中稳稳的在黑夜中疾行。吕律调禁不住在想,是啊!多亏有他出手相救才使得糟糕的局面出现了转机,还是暂且放下杂念专著情资的接收任务吧!只要有他在,一切险阻都能克服。想到此处吕律调忍不住侧目看了眼沉默中这个果决的男人,心中顿时感觉踏实了许多。 海天相连处渐渐分出一线,泛着清冷光澜的海平面模糊的朝两侧延展,隐约的勾勒出不远处那一段凸起的海岸,上面的灯火闪闪烁烁星星点点。车灯下的路面平坦蜿蜒,迤逦通向那片黑漆漆的海边,刚好经过那片大面积的货栈,那里就是此行的中转站。陈墨抬腕看了眼时间,午夜时分刚过,他不由得提醒自己,看来,欲要收取情报,就必须赶点。于是,他的脚下加力,汽车引擎变得愈加高亢,披着一身的夜露,陆地巡洋舰加大马力,奔着夜色下的海滩一溜烟的冲了过去。 前方的海岸上现出一大片坡顶库房,它们整齐的排列着,像一架硕大的棋盘。盘面上,横经建道竖纬筑房,纵横交错整齐划一。随着陆地巡洋舰越驶越近,逐渐看清了这架棋盘的原貌,但只见一片足有十万平米的库区呈现在眼前,平坦的水泥马路被高挑的金卤灯照亮,路面宽敞可以并行四辆重型油罐车,马路两侧是巴特勒轻钢构架的铝合金库房,库房高大足有六米,装得下任何一种大型的钻探设备。 隐约中,吕律调看见一架直-11型多用途轻型直升机,鲜红色的机身和黄黑色间条的旋翼让它看上去就象是一只巨大的蜻蜓,此刻就静静的落在夜色中,“中海油”几个大字已经清晰可见了。中国海上石油公司的陆上补给基地就在眼前了。 汽车在基地大门外的小路上悄悄的停了下来,陈墨和吕律调冒着迷蒙夜露跳下车来。四周漆黑一团,除了海浪不停的冲刷着沙滩发出的阵阵涛声,就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响了。这是紧邻海边的城市边缘,是城里人很少涉足的地方,平时这里只有大型机车或重型设备出入于此,此外是很少看见游人的。 若不是有这条新近修好的公路,这段海滩几乎是海湾的死角,凸起的那块海岸阻隔了交通,车到此处等于到了行程的终点。即使在海岸的另一边,走不多远就是这海湾的另一个著名港口城市,如果你想越过眼前的这段海岸,那就不得不原路往回返。那里便是陈墨要去的地方,他要去一个被称作是“呼啸山庄”的秘密据点,那里面驻扎着一小队“蛙人”。他需要使用据点里的通讯设备,但他没有时间再寻路回返,“中海油”的基地里有他想要的“伙伴”。 他们背向大海朝着基地大门走去。作为曾经的海航武直飞行员,陈墨熟知各地的直升机基地,眼前的“中海油”基地便是距离t市最近的一个。当他做出“劫持”吕律调的计划时,这个基地便已在他的考虑之中了。现在,他唯一担心的是,那架露天停落的直-11里,不知没有加够他所需要的燃油。 不怕,只要有那么一箱底的燃油,就够我飞过那段海湾的了,只要到了“呼啸山庄”的脚下,就算飘也能落到海边的停机评上。陈墨暗自鼓励自己,然后,甩开大步有意的将吕律调落在了自己的身后。 看看已经靠近了基地的两扇大铁门,陈墨慢下脚步来,他蹑手蹑脚的靠到门边,轻轻俯下身,从大门下面的空隙处向库区内望去。只见一长溜的机库和一排排的货仓全部紧锁着,库门前悬吊着的防水矿灯组成了均匀的照明网,细雾之中照亮了基地里的每一个角落。 在门的里侧匍匐着一只通背漆黑的凶猛狼犬,它被一条粗大的铁链拴在了大铁门的门栓上,如果有谁想在夜里偷偷打开大门,就等于自动放出了看门的狼犬。那结局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惨! 陈墨收回了目光,转而顺着铁门朝前望去,但见高大的围墙将整个基地紧紧的封闭在里面,而眼前的这两扇厚大的铁门就成了进出基地唯一的通道。无奈,陈墨只好再次低下身子,朝着基地里面观望。 陈墨要找的那架直升机就落在停机坪上,它的三叶星形的主旋翼上挂满了水滴,在雨水的冲刷下红色机身显得异常的鲜亮,陈墨很满意它的现状,因为他从它的wz-8d涡轮轴发动机的油箱标志牌上看见了“油已加满”的字样,那表明邮箱里已经加满了航空汽油。陈墨猜想,这一定是准备天一亮就将飞往海上钻井平台为工人提供给养的,它恐怕是唯一没有入库的直升机。 现在,陈墨不得不违规借用一下这架国产的“松鼠”直升机了,他必须在两小时之内赶到“呼啸山庄”,借助那里的卫星通讯设备和吕律调的帮助来接收海外发来的秘密情报。陈墨暗念了一声“对不住!”于是,便开始着手实施自己的“盗机”行动了。 大海的边际,乌云翻滚的缝隙里天空微微见亮,跟随过来的吕律调踩在碎石子地上的脚步声惊动了门内的“青背”,它竖起两只大耳,鼻子开始紧张得扇动起来,“呼哧、呼哧”的声音在夜里能传出很远。 陈墨回过头来示意吕律调停在原处,自己则慢慢压低了身子,通过铁门下面带有铁蒺藜的缝隙他再次仔细的观察起那条凶猛的狼犬来。 这是一条背部呈黑色的纯种德国牧羊犬,优裕的生活让它发育得比同龄的犬类要肥壮很多,肚子已经给肥鸡牛肉撑得又厚又大,四只利爪锋利而粗壮,长长的舌头耷拉在满口獠牙外,不时的滴下涎水来。这条狼犬已经失去了捕猎的机敏和灵活,只有它凶悍的外表还保留着最原始的风貌,或许人们要的就只是它的震慑作用吧! 即使这样,但丝毫也不影响他天生具有的机敏反应。吕律调的轻微脚步声以及陈墨所发出的人体气味早就引起了狼犬的注意,但“青背”没有轻易发出叫声,这就是纯种犬的特点,即使没经过特殊的训练它也不会随意的狂吠。这倒让陈墨稍稍有些放下心来,因为此时他最不想惊动的就是旁人,那样会狼分很多时间。 带有麻醉剂的诱饵被轻轻的丢在了“青背”的眼前,那是从陈墨斜挎在身上的军用工具包里取出的一件小玩意,那诱饵不是人们熟悉的宠物食品,更不是一般的麻醉品。而是一只带有浓烈气味的仿真雌犬,它是专门用来对付训练有素的军犬用的。 “青背”的肾上腺素被迅速的刺激起来了,它不停的嗅闻那个逼真的玩偶,涎水顺着它长长的舌头滴落下来,陈墨耐心的等待着,看着“青背”尽情的把玩着自己的玩具,不出十秒钟,“青背”的四肢动作便开始变得迟钝了,它那强壮的四只渐渐变得瘫软无力,起先它还努力想要支撑住肥壮的身躯,但最终没能如愿,药力逐渐发作,很快它便身体摇晃,站立不稳,跟着小便失禁,眨眼间便翻身扑到在地,在春梦当中沉沉的睡去了。 陈墨在大门的不远处发现了一段顶部有缺口的围墙,上面的尖刺已经脱落,想必此前已经有人“借道”在此出入了。缺口其实很小,只有十五公分左右,但比起正常的高度来,却要矮了大约五公分。现在他就要借助这很小的高度差翻过将近三米高的围墙了。 陈墨后退了几步,然后猛地加速助跑,人到墙根处的时候,只见他纵身一跃,身体腾空而起,单手顺势勾住了二米五高的那断带有缺口的围墙顶端。跟着,身体一借力,双脚交替的蹬在墙壁上,上半身已经越过了高墙。 陈墨纵身跃下时,他的左掌与双脚几乎同时落在沙土地上,因为着地的面积增大,且重量分布均匀,所以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蹲伏在黑暗之中,他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四周的情况。只见门卫的值班室里,值班员鼾声如雷,倒地的“青背”仍旧昏睡着,四周一片静悄悄的。他暗赞一声幸运!便蹑足潜踪来到了大门前,轻轻地抽掉了拇指粗细的铁门闩,然后将厚重的铁门悄悄推开一道小缝,借助微弱的天光他向等在一旁的吕律调打了个手势,吕律调会意,轻手轻脚的钻进门来,当她一眼看见那只肥大的狼犬时,吓的差一点叫出声来。陈墨连忙捂住了她的嘴,贴近耳边轻声说道: “放心,它已经睡着了。” 说话时一股女人的香气扑面,不觉得心跳起来,但他立即稳住了心绪,暗骂一句:没出息的家伙!现在是什么时候,还想那么多? 容不得陈墨迟疑,他一把拉进了吕律调的手,迅速的朝着停机坪跑去。空旷的基地场区里,就只有他们两人的身影,一前一后钻进了直升机里。夜色中,陈墨的心跳动得异常亢奋,嗅在鼻中的气息,握在手中的温润,鼓噪着他的激情,燃烧着他的热血。 扑扑扑 陈墨按住自己心中的沸点,却及时的将直升机的引擎点燃。一阵节奏鲜明的轰响过后,在450kw涡轴发动机的驱动下,直-11型轻型直升机的前段旋翼和后端尾桨开始缓缓转动起来,他掀起的旋风将惊醒的门卫吹回了值班室内,“青背”也从昏迷当中清醒过来,它开始惊恐的狂吠起来,那声音无力的淹没在了直升机的引擎轰鸣声中。 陈墨只让这架空重一吨多重的直升机在地面上悬停了十秒钟,便让它迅速地爬升到夜空之中,他顾不得低头看一眼闻声跑出来的基地工作人员,就以一个漂亮的侧转调整好了方向,然后以每小时二百五是公里的速度朝着“呼啸山庄”急速飞去。 沉默之箭,惟有在黎明破晓时分方能离弦! 陡然提升的高度令他记起了一位神秘人物给自己名字的注解,暗含着他神圣的人生使命。 第三章.刀币平叛(1) 13.3.1 第五大道20号 01:00 百叶窗帘遮不住楼道中已经全部打开的灯光,透进来的光线一明一暗的铺陈在了雪白的墙面上,进而在屋顶和地板之间形成了有多个光带夹层的空间,仿佛是给光线一片一片切割而成的透明果冻一样,这让整个房间都变得异常悬谜和诡异起来。 明暗间隔的条纹同时也给这间屋子里的每个人都装点成了斑马状,怪诞的好似外星球的生物一样。这里,除了万有引力的作用还让物体间保留着地球的特征,此外的一切感觉似乎都像是悬浮在神秘的太空里,飘忽不定充满了变数。 林烈紧靠着墙壁站在角落里,瘦高的身体像半截梯子戳在阴影当中,僵硬又呆板没有一点生气。荀循气息微弱的平躺着,单薄的身体绵软的粘贴在床板上,仿佛是半截耷拉到地的被单,衰弱得没有一点力气;尹博正襟危坐在房间中央的椅子上,双臂交叉抱在胸前,聚积在脚下的阴影收缩成一团,与他本人混为一体,像是踩在一片变幻不定的星云之上。 这个场景已经持续一段时间了,从尹博走进这间屋子开始,林烈便面带惊惧的退到了墙边,他身上的每根神经都时刻处于防备状态,甚至连他腰间的格洛克都忍不住想要自己从枪套里蹦出来。 此前,林烈在与荀循的交流当中没能得到他预期的结果,这多少让他有些失望。林烈满腹狐疑的想,或许,那张极具煽动性的小纸条不是出自她手?可她为何对自己的抱怨言论毫不反感呢?荀循的不置可否让林烈深感困惑,但他并没有因此而彻底绝望,相反,对方的暧昧态度反而给他留下了更多的回旋空间。他想,荀循的犹豫不决可以理解,其实自己不也是处在这种不知所措的困惑当中吗?她的表现至少说明自己并不孤单,如果再下些功夫,没准儿就能看见效果。 但是,当他回头看到尹博推门而入的时候,心里才突然感觉到危险真的临近了,于是本能促使他背墙而立。那是这窄小空间里最安全的位置,同时也是他最后的防线,求生的本能总是在下意识中产生的,对于一个老资格的职业特工来说,他的这种本能就更是敏感。 站在墙角里的林烈默默地望着眼前的这两个人,大脑里也开始紧张的推测着他们接下来可能采取的行动。他想,自己对荀循说的话很可能已经被尹博听见了,现在可以说是命悬一线,而维系着自己一生荣辱的那个线就牵在荀循的手上。林烈以他多年暗战搏杀的经验推断,他知道决定自己命运的时候已经到了。 尹博是有备而来的,西格.绍尔p229自动手枪就藏在他的腋下,压满子弹的手枪沉甸甸的,坠得他的左肩发麻,他不得不尽量踏稳步子才能够保持身体的平衡。毕竟是年过六旬的老人了,已经有二昼一夜没有合过眼,还要熬到何时也还不得而知,能有这般精力的老人真属凤毛麟角,还能苛求什么呢? 他已经很久没有用过枪了,硬梆梆的枪体咯得他的肋骨生疼,所以他在坐下的时候才不得不双手抱在胸前。但这样一来,想要出枪可就困难了,叠压的双手是无法流畅的从腋下抽出枪来的,一但需要时注定会落于下风,这对享有《风华三杰》美誉的博士来说不会不知道,只是他有这样的一份自信,在自己的手下面前,还用得着拔枪吗? 的确,他并不想用枪,如果面前的这两个人真有问题的话,他也无需以枪相向,他愿以命相搏规劝他投降,但这却是尹博最不想看到。并且,果真到了非出枪不可的地步,他也宁愿用枪来结束自己,所以枪不过是他赴死时的一种仪仗,是一个士兵告别战场的最好方式。 本来,他是打算找荀循单独谈话的,不想,当他推开昏暗的医务室病房门的时候,却意外的看见两个人,他不由得心里暗暗吃了一惊。他不由得想,怎么会这么巧?这两个人,林烈和荀循,两个问题人物竟然独处一室!他们在密谋什么?难道说内鬼就在他们中间,而且,还真的不只一个? 有那么一阵,尹博真得觉出了自己的恍惚,是身体过于疲劳产生的幻觉?还是,他们为了试探自己的体能而故意做出的假象?但他很快就否决了自己的猜想,那不是恶作剧,更不是幻象,他听见了林烈丧心病狂的诅咒,也看见了荀循在对着自己假话假说的诱诓。 尹博听得出来,林烈的抱怨是他的心之所想,荀循的诓骗是诱使林烈说出真话的伎俩,这二人究竟谁是真正的内鬼?嗯!怕是再等上一会儿,就能见分晓了。 尹博压住心头的惊悸,装作什么也没有听见的样子,迈步走进病房,闭了房门,然后,稳稳当当的在屋子中央的椅子上坐下,目光沉沉的朝着面前的两人扫去。 看着眼前颓废衰弱的荀循,尹博的心中忽然感到异常的难过。这还是那个曾经身手敏捷、活力四射的女孩儿吗?哦,真是时光无情催人老啊!按住心中的悲情,他稳了稳呼吸,努力克制住心头波动的情感,又把余光投向了侧面的林烈身上。 他从林烈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种近乎崩溃的绝望,这个曾经叱咤风云、勇冠三军的猛将早已没有了昔日里的英雄气概,一副惶惶不安的神情,像个犯了错的小姑娘。尹博的心中不免又是一阵悲凉,禁不住感叹岁月沧桑、世事无常! 沉闷太久,积聚在三人心头的猜忌好像封闭在压力锅里的蒸汽一样四处寻找着出口,随着加热时间的推移,终于,压力超过了排气阀上钢帽的重量,一个减压的出口终于出现了。尹博打破了沉默,他语气平和的说道: “如你们所知,目前的情况的确很糟,或许,我们已经失去了获取情报的最后时机…” 他略微停顿了一下,看看二人没有插话的意思,于是继续说道: “但是,不幸的还远远不止这些,我们的组织也遭到了破坏,六处的全体人员…除了我们几个之外,全部都在审查鉴别之中。” 他的目光扫过面前的两个人,再次停顿了一下,荀林二人依旧没有反应。尹博只好把话题强行抛了过去。 “想必你们也很清楚,我们的内部隐藏着敌人,他们还在进行着各种各样的破坏活动,在最坏的结局出现之前我们必须采取有效的行动,关于这点我很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尹博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声调,语速不紧也不慢。但还是无法掩饰他的身心疲惫,毕竟他年事已高,精力大不如前,他此时的表现不巧正被林烈刚才的话说了个正着。就在这时,荀循出乎意料的接住了尹博的话题,就听她低低的说道: “的确很糟!但是,还没到山穷水尽惊慌失措的地步。” 从她的话语之中可以看得出,这个同样疲惫的女人有着超乎常人的坚强和胆识。 “博士,我们刚刚就目前的局势进行过讨论。” 她不加掩饰的指明了她与林烈的同盟关系,接着便单刀直入,声音不大却很强势,仿佛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她终于决定要出头挑起大梁了。 “我们觉得您对过去这二十四小时内所发生的一切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她的语气坚定,毫不留情,这让心情忐忑、倚墙而立的林烈异常的吃惊,他插在裤兜中的手不被察觉的抖动了一下,那时他出枪之前下意识的反应。 的确,以尹博在军界和情报系统的资历与名望,以及他在六处的地位来讲,迄今为止是没人敢如此藐视他的权威的,然而今天,荀循做到了。 尹博努力的保持住态度的平静,甚至在荀循露骨的表现出对他蔑视的时候,他连呼吸的节奏都不曾改变一下。即使这样,在淡定的外表之下他还是感到了自己血脉贲涨的愤怒。 荀循丝毫也没有顾及上级领导面子的意思,她似乎早就成竹在胸了一样,说到这里,她加重了语气。 “鉴于此时您的身体状况,我们有理由相信,您已经失去了作为组织领导的能力。所以,从现在起,请您交出六处的指挥权,我们一致同意并且决定…” 她回过头来看了林烈一眼,然后一字一顿的说道: “由林烈出任六处的留守主管!” 惊呆了的林烈骤然冒出一身的冷汗,他的眉头紧皱双眼变得更加的深邃,浓密的黑须下面唇角微微的颤抖了几下,他的胆量在经受着考验。 荀循做出了她最冒险的决定,仿佛赌徒亮出底牌之后的兴奋,她猛地一跃从病床上站了起来,轻盈的犹如体操运动员一样,刚才的颓态一扫而光。 不等尹博和林烈做出进一步的反应,她已经大步向前,来到了尹博的身前,一个闪电般快速的动作,麻利的下了尹博腋下的佩枪。跟着,按绷簧卸弹夹,拉枪机退弹膛。当枪膛里的最后一粒子弹弹出来的时候,她果断的甩手,将空枪丢给了还楞在一旁的林烈,动作之快令林烈咂舌。 尹博似乎一下子衰老了许多,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还是出现了。现在,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保持冷静,看这场闹剧如何收场。尹博明白,这种状况虽然心痛,却是他命中注定的劫数。是疮总要出脓的,痛与不痛都要经历的这样的过程。尹博忍住了心伤,一言不发的静坐着,看这二人究竟谁是内鬼谁是忠良。也许,他咬了咬牙心想,一个臭鸡蛋藏了两个黄。 林烈熟练的在手上来回的把玩着空了膛的p229,脑子里快速的转动着,急转直下的形势,让他的大脑有点跟不上趟。但是,从荀循眼里射来的目光,狠狠的蛰了他一下,那怨毒和蔑视的眼神像是在说:嗨!你不是个敢说不敢做,敢惹祸不敢扛的软家伙吧! 林烈甩手将空枪丢在了病床上。此时的他仿佛从惊变之中清醒过来,他习惯性的抹了一下唇上的黑须,朝着荀循点了点头,说道: “现在起,我决定…接管六处了。” 说着话,他探臂膀就要去身后取手铐。但是,荀循的眼神制止了他。林烈一时没了主张,只得双手交叉叠着抱在了胸前,默默唧唧的又站回了墙角边,像个傀儡那样的看着荀循替他打出了下一张牌。 荀循像是早有准备一样,只见她伸手探进怀里,取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授权声明,两指衔住垂放在尹博的面前。尹博迟疑了片刻,伸手接过了那份声明。就听荀循说道: “按照紧急处理预案规定,有你的签字就能即刻生效,无需总部批准。博士,这可不是兵变。请在这上面签字吧。” 说着话,她把一支笔递到了尹博的面前。然后,接着说道: “他正我副您做顾问,我们通力合作扭转败局!” 林烈心情忐忑的看着面前的场景,感觉好像是在做梦一样。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荀循,这个“衰”字到头的女人原来是早有计划的,自己果然没有猜错!这场突如其来的变化正将惶恐转化为惊喜写在他的那张鹰脸上。 黑色的碳素笔划过a4复印纸的时候依旧发出喳喳的声响,但是笔锋略显仓促,已经失去了他往日的从容。 第三章.刀币平叛(2) 13.3.2 第五大道20号 01:10 从尹博手中接过签好字的授权书,林烈转身朝着房门走去,急不可待的心情令他的步伐变得有些慌乱。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他的赌注便赢得了丰厚的回报,陡然而降的好运驱走了他积满阴霾的心理重压,突如其来的形势逆转难免使他产生欣喜若狂的感觉。 他很为自己当机立断的果敢而骄傲,更为自己审时度势的判断而得意。这得益于自己身经百战的丰富阅历和阅人无数的经验积淀,你是好样的!他在心里褒奖着自己。 的确,没有人注意到荀循正处于挣扎之中的苦痛和她迫切寻求挣脱的渴望,而林烈却一眼就看穿了对方朦胧意识下刻意遮掩的反抗本质。 那是一个桀骜不驯却又被爱羁绊的女人,她拥有一颗极度狂野的心! 林烈的判断果决又大胆!他在寻找与荀循之间同盟契合点时敏锐的觉察出了她神情之中那些晦涩难懂的用意,有接受、又有拒绝,有诱惑、也有强迫。 没错,她是个矛盾的聚合体,一个极度危险的女人! 事实果然证明了林烈的英明推断。于是,无需季候变换,也不要雷鸣电闪,他只需稍加努力便看到了春暖花开、乾坤逆转。 现在我只需给正在t市警备区里甄别六处人员身份的史吏扫描一份电子版的授权书过去,未来六处的大权便将落到自己的手里!呵… 想到这里,林烈忽然觉得那份有尹博亲笔签名的授权书在自己手里变得沉甸甸的,他不由得手上用力,死死的捏住,生怕那张“纸”被风刮跑了似的。 “林烈!站在原地别动。现在以叛乱罪逮捕你!” 一声低沉的断喝犹如一束高压脉冲电流,瞬间击中了他伸向房门的手,林烈闻声整个人形都僵硬在了那里,仿佛是被强行定格的视频画面一样。 叛乱罪!犹如五雷轰顶一样,林烈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在苦熬了多年之后,就在他壮着胆子将要攀上权力巅峰的时候,却不想像是一脚蹬翻了梯子,身体一下自失去了支撑,直向着万丈深渊里坠落而去。 怎么好光景总是稍纵即逝?难道这就是人们常说的造化弄人?运气惠顾一次我这个倒霉蛋怎么就这么难?为何连片刻的荣耀都不给!就算是命运的刻意捉弄,也断不至于强加给我一个死无葬身之地的罪名啊! 其实,林烈从来也没想过要背叛祖国,所以他不明白这个与他相距甚远的帽子怎么会扣到了自己的头上。但是,只是那么短短的一瞬,他的大脑之中便如同发生了一场陨石大爆炸一样,致使混沌初开,阴阳裂变。过往以及当前的诸多景象一齐呈现在了眼前,好像天地两分,当即现出一片朗朗乾坤一样。 林烈似乎是明白了些什么,他想,莫不是自己知道得太多,所以才惹祸上身的?刚刚降临的好运只是个引诱自己上钩的鱼饵?而那张字条也不过是用来打窝儿的诱饵罢了,这一切不幸的起因恐怕都源自那个… 林烈将脑海中闪回的画面定格在了那个残留在秦雅居所客厅墙壁上的针孔摄像头的痕迹上了。哦,就为了这个所以要至我于死地呀! 想到这,他慢慢的转过身来,眼神中施放出彻骨的寒冷。却只见眩光乍泄的房间内光线异常的耀眼,斑斑驳驳的阴影令背景变的更加的凌乱,但是他敏锐的目光还是很快发现了指向自己的那支格洛克,它的枪口质地考究、工艺精良。 荀循双手持枪表情严峻,紧绷的嘴角上挂着不可抗拒的威严。林烈的五脏俱焚,烈焰贯顶。他咬碎钢牙,切齿痛恨的想道: 你这该死的女人!假戏真做为的就是要诓我出手,陷我于身败名裂的境地!想我林烈,拼搏一生赚得的名誉,经你于股掌之间的玩弄,如今已是毁于一旦,今天若不杀了你真是死不瞑目! 林烈恨得牙关紧咬,鹞目圆睁,他口鼻生烟,险一些就要冒出火来,面对着黑洞洞的枪口,他混沌的大脑开始逐渐的变得清醒了。他慢慢的高举起双手,那张承载着他的希望和梦想的授权书从指间滑落下来,飘落在地上。 “你真让我失望,你这个小丑!” 尹博慢慢的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看也不看林烈一眼,言语之间充满了鄙视。他背对着房门缓缓的踱向屋角的病床,他的p229就丢在那里。 “是什么乱了你的心智,啊?跟了我这么久,想必你也知道,现在是多么关键的时刻,为什么你非要在这个时候迫不及待的跳出来?你自问,你能够担得起这副担子吗?就算你想要晋升,给自己退休以后的日子找些谈资,你可以对我说啊?我几时回绝过你?再者,你就真的这么自不量力的想要我的这个位子吗?等一天不行吗?难道你忍了十几年的事,就不能再多忍耐几时?” 尹博没有沿用荀循的乱国者的称谓,他清楚这是个极其严重的罪名,重到罪不容诛!但是现在给林烈定一个这样的罪名却还为时过早。 喳!弹夹重新推入p229的枪柄,弹槽相擦发出生冷的音响,让林烈的心头微微的一颤,那是他熟悉的声音,犹如刀剑触碰铠甲发出的声响,生死搏杀的一刻马上就要打响,他的血开始沸腾,野性的本能通过张开的毛孔向周身蔓延,每一根神经都已紧绷到将要断裂的极限,林烈还在努力克制着。 职业高手间的对决总是在鲜血迸溅的时刻才会让杀器显现,早一秒钟出手都会被看作是虚张声势的炫耀,对于都是沙场老手的双方来说,任何一种阵前的叫嚣或是挑衅都是多余的累赘。所以,虽然此刻的气氛万分紧张,然而对尹博来说却还够得上再喝一杯的。但林烈心中的恼怒就如同倒置的沙漏一样,流沙虽细却是越积越高。 “先去禁闭室写份报告吧,随后送你去军事法庭。” 尹博的话语缓慢而有力,言辞之中却是厌恶多于愤怒。但他说话的时候又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似乎他忘记了楼上的那间禁闭室早已被炸成了一个无底的盒子。 并不理会一直持枪站在身后的荀循,似乎没她自己也照样能够扭转乾坤一样。尹博将p229重新插回腋下的枪套中,然后竟自向着林烈走去,就像是要亲手逮捕这个临战夺权的叛乱分子似的,而全不在乎他可能采取的暴力抗拒的行为。 给荀循的感觉是似乎他还相信,林烈这个老兵懂得组织内部的规矩,所以他既不打算给林烈戴上手铐,也不想下他的枪。而是希望由他自己主动交出来。哦,真是腐朽!荀循在心里骂了一句,于是,手上的枪握得更紧了。 其实尹博想的是,毕竟同为祖国的卫士,也曾一同冒死拼杀过,为了这个,林烈应该得到他应有的尊重。所以,即使尹博心存蔑视却也不愿践踏他的尊严。 “呵…!哈…!” 从林烈的喉咙里僵硬的挤出了一长串低沉的笑声,从这笑声中可以听出,有自嘲也有懊悔,尹博的话令他强烈的感觉到了自己的的卑微,虽然他一直以六处的老大自居,但是到头来也不过是这老头眼里的一粒屎而已。他凄惨的悲鸣险一险落下泪来,为了掩饰自己的狼狈,他转而仰天狂笑,笑得绝望,近乎歇斯底里,丧失理智。尹博在林烈的面前停下脚步,压低了声音喝斥道: “嗨!给我的团队留点面子!你这家伙,真的是不可就要了。” 尹博不愿相信眼前这个濒临崩溃的人也曾经叱咤风云、豪气云天,要不是有旁人在这儿,他很可能会一个耳切重重的扇过去。但他忍住了,他要等待他平静下来,保留他的尊严。 持续了大约一分钟之久的大笑造成了暂时性的缺氧,这使林烈的脸被憋涨的通红,他不得不弯下腰来大口的喘着粗气,不想急促的呼吸导致唾液呛入气管,于是,他开始不停的咳嗽起来。 咳…!咳…! 咳…!咳…! 剧烈的咳嗽令尹博难以忍受,他无法看着自己昔日的部下崩溃到了如此的地步,无论如何也是曾经一起并肩战斗过的啊! 终于他伸出手轻轻的抚拍着林烈的肩头,他想用男人的方式告慰这个已经失足坠落的战友。 然而,他的善良和优柔铸成了大错。 柔道在日语中被称做“柔之术”,适合身材矮小四肢粗壮的人,以攻击下三路为主,善长于先使对手失去平衡,再利用锁臂或是扼颈等技法制服对手。 林烈的身材虽然瘦长,但他采取了弯腰弓背的姿势,刚好是善使柔道发起攻击的最有利的姿势。加之他佯作咳嗽痛苦不堪的样子,实为借机调整为打击前的预备姿势。从这一点上看,林烈的攻势早在预谋之中,所以,交手之初便处于主动也是极其自然的事,在这一点上,尹博的亏可就吃大了。 林烈首先使出了手技中的“腰技”一招,以主动攻势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这在军事上常被称作是“闪电战”,是二次大战中早被德国的将军们用滥了的招数。不想在随后的近半个世纪中,这种战术仍被一些军事狂人们追捧,且屡试不爽。今日林烈用来也算是尝尽了甜头,其实说来,所谓的“闪电战”无非是背信弃义突然发难的另一种说法而已。 就见林烈用一个“大腰”的技法,将毫无防备的尹博从背后狠狠的摔了过去,紧接着又用了一个“固技”将他牢牢的按在了地板上,不管老人如何挣扎,他就是死死的锁住尹博的咽喉,片刻喘息的机会也不给。年过六旬的老人早已无力反抗,只得服服服帖的俯卧在地上。这时,林烈才抬起头来,目光阴冷的紧盯着持枪待发的荀循。 本是格斗高手的尹博毕竟年事已高,贴身的肉搏时的速度和力量都不站优势,加之他的心理上毫不设防,因此自然占不到便宜。但是对于尹博来讲,最大的打击还是在心理上,他的心存善良没能换得对方的真情回馈,相反,却被一向服服贴贴的部下突然发难,自然是措手不及,因此一时狼狈也就在所难免。 此刻的林烈已然是心如逝水,毫无怜悯之心,手臂上更是硬如钢铁,紧紧的锁住了尹博的颈部,在他的锁颈术下,就是强敌也熬不过十秒,更何况是尹博,很快,尹博的呼吸就变得微弱,眨眼便陷入了昏迷之中。她他的手指一动,枪膛内的九毫米达姆弹随时都能轰飞林烈的脑袋。但是,那样一来,尹博的颈骨也许就会被一起折断。 时间在一秒一秒的流逝,尹博的嘴唇泛青脸色变得像纸一样白,荀循看见,尹博一直紧抓着林烈手腕的手慢慢的松开了。 “ok. ok.你赢了!” 终于坚持不下去了,荀循妥协了。 第三章.刀币平叛(3) 13.3.3 第五大道20号 01:20 面对林烈破釜沉舟的疯狂举动,荀循再一次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她举起了双手,然后把枪丢到了对面的椅子上。 “面朝墙趴下!” 林烈压低了声音命令着,他多少有些心虚,即使已经暂时控制了局面,但他也还是害怕惊动别人。 “嗨!没必要这样,我们可以再好好谈谈。” 荀循尽量把话说得柔和,她想缓解一下眼前的紧张空气。 “趴下!” 林烈严厉的重复着自己的命令,他的眼神冷酷异常,丝毫不容抗拒。荀循不再坚持,她面对着墙壁俯下身去,在面积并不大的房间里,三个人之间的距离已经很接近了。 在林烈大力的扼颈技法下,尹博已经陷入昏迷,林烈腾出右手抽出佩枪指向荀循,左手取出手铐,喀嚓!一声将荀循反手扣在了地上。 “我一生都不相信女人,但对你却是个例外!” 林烈有些自嘲的小声嘟囔着,他大力的扣紧手铐时,粗鲁地扭动着荀循瘦弱的手腕,以发泄胸中的恶气。 “哦!”,荀循轻声呻吟着,但她还是忍住了疼痛,接着用一种捉摸不透的口吻骂道: “你是个笨蛋,难道你看不出那张废纸起不到任何作用吗?他在六处的地位是没人能够撼动的!”。 “不尽然。” 林烈冷漠的眼神中挤出一丝笑容,他略带得意的晃着头,然后神情诡异的说道: “我的一份证词就能够彻底的搬倒他,到那时,看看真正的叛国者是个什么样!”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荀循的面孔朝地,所以林烈看不到她脸上的惊惧表情,但从她的声音里林烈还是感受到了自己刚才这句话的威力。于是,他忍不住有些得意的说道: “我知道是谁在秦雅的居所客厅里安装了秘密监控系统,这和秦雅的死绝对有密不可分的联系。” “哦,你这个白痴,什么秘密监控系统,你胡说些什么?” 荀循的反驳令林烈重温了遭受蔑视时的难堪,于是,他恼羞成怒的说道: “这么说来…你知道内情了?那么,出卖秦雅的,你也有份儿?” 荀循毫不示弱的反唇相讥,那架势像是被人戳到了痛处。她大声的喊道: “你别血口喷人,死到临头还想多拉几个垫背的!” 啪!林烈一记重拳砸在荀循的后脑上,荀循的声音戛然而止了。他压低了声音狠狠的说道: “呵!装什么蒜呢?我桌上的那张小纸条难道不是你写的?” 荀循低声呜咽着,显然刚才的那一拳伤得她不轻,就听她含糊不轻的嘟囔道: “去死吧你,你这个混蛋!” 话说到此,林烈的心已如死灰一般。他绝望的吐露出了自己的计划,既像是炫耀,又像是报复,此时的林烈已经蜕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叛徒。 “不,人们只会看到死去的博士,而且那是你干的!出于对尹博让贤一事的不满。” 林烈凑近荀循的耳边,声音低得如同耳语一般。 “人们听不到你辩解的声音,你会中枪而死,当然是我干的,出于维护正义和保护博士,所以,你必须死!” 林烈的嘴脸扭曲着,他已经疯了!出于长期的恐惧生活和尔虞我诈的复杂环境,再加上这一昼夜地煎熬,而今的林烈已然彻底的疯了。 荀循的心剧烈的抽搐着,她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被反扣的双手已经开始麻木,但她敏锐地触觉却被突然唤醒了。 哦,天呐!这个世界注定是冷酷无情的,你还要夺走多少我爱的人呢? 荀循的五脏六腑如烈火焚心般的痛楚,她的坚持和放弃都是为了自己深爱的人,如今她的一切努力眼看着都要付之东流了。 绝对不能! 警醒之声如钟一般的在荀循的心头鸣响,必杀的决心使她犹如出鞘前的利刃,凝聚了愤怒、贯注了力量、却隐蔽了锋芒。 立时,她那瘦削的身体开始变得绵软柔韧、遒劲有力。但羸弱和无助却浮上了她的眼神,她咧嘴苦笑了一下,幽幽的挖苦道: “你真愚蠢,我双手被缚连只苍蝇也伤害不了,谁会相信我能杀害博士?” 林烈闻听,心里一动,他当即说道: “你当然能,你的身手有谁不知?不过,你的话倒也提醒了我。” 林烈说着,迅速的回身环顾了一下四周,开始为自己的计划布置现场。他想,这个女人说得也有道理,的确,背负着手铐的人是无法拧断别人脖子的,假象也要做的逼真才好。 “起来,慢慢站过去。” 林烈低沉的命令着,荀循的手铐随即被他打开。林烈开始有条不紊的实施起他的计划来。 荀循慢慢的坐起身,双手搂住受伤的脚踝,表情痛苦的看着持枪的林烈,但是,从他那里没有得到丝毫的怜悯。 她尝试着蹲起身,用手撑住地面,慢慢弓着背努力的想要站起来,但是,似乎受过伤的脚踝难承重负,她突然一个踉跄,左腿失控,身体猛地向前栽去,林烈猝不及防也随即向后倒退了一步,但是食指依旧紧扣着扳机,枪口始终不离目标,这是多年实战锻炼的本领,他已经是人枪一体了。 “哦…!” 荀循痛苦的呻吟着,双手紧抱在胸前将头深埋在了臂弯里。 “别耍花招,我领教过这些!” 林烈低声的呵斥着,他残忍的向荀循的腋下踢了一脚, “啊!” 荀循痛苦的叫了一声,尽管她竭力压抑,但还是发出了很大的声音,林烈跟上又是狠狠一脚踢在她的小腹上。 “喔…!” 这一次,荀循忍住了没有喊出声,她把痛苦的呻吟憋在了胸腔里,但那声音听起来却更加的楚楚可怜。 林烈不由得眉头一皱,恻隐之心不禁而生,毕竟还是本性善良,如果不是被逼无奈又事关生死,谁又能忍心如此呢? 于是,他的注意力无法抗拒的偏离了视线,自责和懊悔令他持枪的手臂不再有力,枪也开始变得有些沉重。 八四式七点六二毫米微型手枪是被专门用来对付狭小空间内的单个目标的,它的近距离射杀效果极好,一枪毙命绝无生还。 林烈的头部在被初速达到每秒二百米的弹丸击中的时候甚至连动都没动一下,黄豆粒大小的弹丸只是在他的眉心处赫然撕裂了一个很小的豁口。一丝血线沿着他凸起的颧骨慢慢淌下,眼神瞬间便失去了光彩。他的双腿渐渐弯曲,身体慢慢的跪了下来,头像是风暴扫过的麦穗一样耷拉在胸前,压弯了他高挑的躯干。 全长只有十二公分的八四式微型手枪始终都藏在荀循的右脚踝处,即使是在她的另外一条腿被打上石膏的时候也没离开过,白色的筒靴不露痕迹的遮掩了枪套,让小巧的手枪巧妙的融入到皮靴的褶皱之中,从未有人发现她修长的小腿下隐藏的秘密。 当林烈气急败坏的道出了他的恶毒计划的时候,荀循便决定要除掉这个丧心病狂的家伙,除了自保之外她还有充足的理由作出这个决定。 于是,在她伏地而起的时候,便伪装脚踝疼痛,暗取手枪藏于双手之中抱于胸前。她知道虽然林烈已是丧失心智,但终究不是无耻之徒,他决不会轻薄自己,因此,她将这个小巧的杀人武器藏于双乳之间是最不宜被他发现的。 本打算佯装摔倒以便借机避开正对着自己的枪口,但未能如愿,虽然没能骗过老练的林烈,但还是赢得机会得以推弹上膛并打开了保险。接下来,林烈踢在腋下的那一脚确实给她造成了很大的痛楚,但她紧咬牙关忍住了。事情往往就是这样,成败仅仅成就在那一点点的耐心上。 第二脚踢来的时候她已有了准备,收紧的腹部抗住了这一打击,同时也给她的演技提供了非常难得的契机。她闷骚似的痛苦呻吟导致了林烈的致命错误,男人的恻隐之心和妇人之仁总是失败的起缘,林烈的注意力被她成功地分散了。 于是,反击的时机就在这一刻来临了。 荀循借机慢慢的翻转身体,四肢团抱在一起很像是疼痛难忍的挣扎,就在她的视线与林烈的眉心形成一线,并且同时到达了双乳之间的时候,七点六二毫米的弹丸便破空而出了。 清脆的枪声在林烈的意识消失之后才传到他的耳边,他的一切恐惧和忧虑转瞬间便消失于无形了。他感到了解脱的宽慰,却没有一直渴望的荣耀,他一生的历程在这一刻里沉底归零。 荀循艰难的起身走到尹博的身旁坐下,她托起老人的上身依在自己的怀里。过了很久,尹博才微微睁开眼睛,呼吸渐渐加强,神志也开始恢复了正常。 “博士,你还好吧?”荀循轻声的问道。 “还好,扶我起来吧!”尹博的声音低微而虚弱。 在荀循的搀扶下,尹博慢慢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激烈搏斗引起的剧烈心跳让他觉得像是有一只小兔在自己的胸口乱跑,他不得不张大口呼吸才能勉强维持大脑的清醒,以免自己再度晕厥过去。他的脸色异常苍白,卡喉勒颈给他造成的伤害一时难以彻底的恢复过来,这让他感到脖颈僵硬头颅沉重,稍一抬头便立时觉得头晕眼花天旋地转。 稍稍闭了会儿眼睛,他的目光才得以看清楚眼前的情景。从现在的角度看过去,整个房间都显得那么的凌乱,家具翻倒,陈设散乱,色彩斑驳,光线昏暗,无一不处在混沌的状态之中。但尹博却觉得,此时自己的大脑比这房间还要乱。 尹博在心里苦笑道:本来就是久未打扫亟待整理的房间,加上刚才的这场突变,更是变得条理颠倒,逻辑混淆啦!博士!你的受学问所累,真的是老朽昏聩啦! 此时,尹博的脑海里重现了舒展曾经说过的疑虑,那个特工袁勇差不多也是在这个位置被荀循开枪击中的。尹博想,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您来之前他一直在鼓动我策动叛乱,我没有证据,所以必须那样做才好证明给您看。” 荀循看着林烈的尸体解释道,她从尹博的神情当中察觉出了某些破绽。 “不必说了,我想,我都知道了。” 尹博摆了下手阻止荀循继续说下去,眼前的惨状令他神伤不已。沉吟了片刻之后,尹博站起身,他整理了一下褶皱的西装,转而对荀循命令道: “通知樊瞳进来处理一下现场吧!” 樊瞳?荀循闻听心里一惊,随即想起了那个面似白板,一脸死相的史吏的助理。是啊!这个人不是也奉史吏之命留下来了?怎么?这半天为何不见他的踪影呢?难道,博士早就安排了此人暗中… 荀循刚想到这里,就听见窗外传来一个极其诡异的声音。 “不必麻烦,我就在这儿。” 说话间,只见复合塑钢窗的窗扇朝边上一拉,一个黑影纵身跃了进来,来人脸上光秃秃的,看不清五官。不错,来人正是樊瞳。 荀循下意识的想去身后摸枪,却被樊瞳先一步按住了肩头。 “不必紧张,我来,只是想帮你的。” 看着樊瞳和荀循忙碌的身影,尹博转身走出了医务室的病房。他的这场豪赌没有取得预期的结果,却使局势变得更加的扑朔迷离。本以为拼得自己一条性命也要在林荀二人之中辨出个真伪来,也好给三总部的首长一个明确的交代,不想,结果仍是不详。 “樊瞳啊!你留在暗处替我观察,无论出现何种状况你都不能现身,懂吗?” 尹博在前往医务室的病房前仔细的叮嘱樊瞳,他是想让这个总政反间局留下来的耳目能够亲眼见证自己挖出内鬼的过程,也好把结果向总部的首长汇报清楚。 “这里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是六处内部的事,你是总政首长留下来的,你有责任把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如实的向首长汇报,即使…我出现了危险,你也不准现身,你的任务就是观察。明白了吗?” 尹博的意思表达的非常明白,他是想让樊瞳像个旁观者那样的静观其变,也好看看我尹博到底是不是你们应该怀疑的人呐! 樊瞳郑重的点了点头,他那白板一样的脸上看不出表情的变化,但尹博那一刻却能够感受到这个人的心在加速的跳动。 尹博走到小院中,这才仰天长叹了一声: “哦!白忙了一场!折了林烈,伤了荀循,又惊了樊瞳,唉!真是丢人!看起来,必要的时候,还要再赌一场啊!” 第四章.蛇鼠一家(1) 13.4.1 t市瀚海潮夜总会 01:30 pole dance.从它传入到中国大陆的那天开始就带有一定程度的色情味道,至今也仍旧只在一些特殊的场合里才有这种表演,而且多半是在午夜之后的时段里。虽然在欧美国家它早已成为女性追求时尚的一种健身减肥运动,并且色情流派也仅占其中很小的份额,但在中文里“钢管”一词本身就带有少许暧昧的韵味,加之穿着暴露的身体缠绕之上,热辣的动作和挑逗的眼神,确实从另一个角度诠释了“钢管舞”的中文概念。 真田浩志的脸给舞台上的镭射灯光照得像五彩球一般的灿烂,红绿蓝多种颜色不停的变幻着,让桌子对面的人都识别不出,其实此时他的脸已经变成了猪肝色。那是二十瓶喜力加一瓶红方装点出来的效果,而不是人为添加上去的。 “来,真田先生,干了这最后一杯,我们再换个地方放松一下。” 坐在浩志对面的是一位满身满脸全是赘肉的胖男士,他用三根藕节般粗细的指头捏起了自己面前的高脚杯,稠稠的酒浆在杯子里晃动折射出血一般的猩红。浩志从钢管舞娘的身上收回了目光,连忙提起了面前的酒杯,酒液摇晃溅在了他的手上,他慌不迭的用纸巾擦干以后又连忙低头致歉,一通的忙乎。 “哦,不好意思。刘经理,我…恐怕是不能再…喝了。” 茂田进出口公司的业务部经理刘诚,泰然自若的坐在那里,也不多说什么。静等着浩志一脸苦相的扬脖喝干了杯里的红酒,这才将自己杯中的残酒也一口闷在了舌下,微微含了片刻,等酸涩的味道蔓延到了舌根,这才一口吞下。轻轻咂了下棉裤腰一样的厚嘴唇,专心等待着酒入喉咙之后才会出现的那一丝甘甜。 “怎么,栗原小姐…她感觉不舒服吗?” 刘诚的日语说得并不流利,加上他的声音浑厚,就像是从一个高倍放大的混响器里发出的,所以浩志一时没能听清他讲些什么。但他又不好发问,那样会显得没有礼貌。于是,他连连点头说了几声是之后,便把注意力从那个仅着丁字裤的舞娘身上收了回来,转而盯在刘诚的厚嘴唇上。他希望借助于观察他说话时的口型,读懂他的唇语。 “那可要注意休息啊,本来…今天是想跟她一起到工厂车间转转的,虽然交期很紧,但按期交货还是没问题的。专门请她去看一下,也好让她放心。” 浩志听出来刘诚讲话的声音是从他的胸腔里发出来的,这是内力深厚的人才能做到的。但他讲话时的口型变化很小,所以浩志完全读不懂他的唇语。无奈之下,他只好又是一通的乱点头,弄得刘诚有些摸不着头脑,以为对方是在敷衍自己,为的是集中精力看那半裸的钢管舞娘。 于是,刘诚也收了声,扭过头去静静的看了会儿算不上地道的表演。等到他再回过头来的时候,却见浩志已经穿好了外套,准备起身了。刘诚不禁心里一紧,暗说好快的身手哇!穿衣戴帽可比出手掏家伙的动静大多了,此人竟能做得无声无息,难道,面前的这个小伙子也是位高手? “我们…可以走了吗?” 浩志操着生硬的汉语问道,显然他的精力还有很大的挥发余地。刘诚咧了咧嘴无声的笑了笑,五官撕扯在了一起,从脸上看不出是喜是悲。他抬腕看了眼表,掐算一下时间做到心中有数。于是起身,抓起揉搓得一团糟的西装往肩膀上一丢,然后提起手提包,费劲的挤出了座位。 “年轻真好啊!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真羡慕你呀!真田先生。” “浩志,叫我浩志就好。” “喔!浩…志。呵…嘿儿!” 刘诚的笑声很怪,就像他的长相一样,很难再从身边的人群之中找出第二个类似的人来。浩志似乎知道这个刘诚绝非泛泛之辈似的,所以言语之间始终都是小心翼翼的,装作啥也不懂的毛头小伙子一样,为的是不给栗原小姐惹麻烦吧! 刘诚把他房檩一样粗的胳膊搭在瘦小的浩志肩头上,亲热的搂住他,笑着说道: “好吧!浩志,我们这就换个地方,今夜玩儿个痛快。” 说着话,他迈左腿推右臂,浑身上下运足了五成的力量,意欲带动浩志一起迈步,同时,他的右脚却悄悄的停在了浩志的身前。他想要试探一下这个貌似单纯的小伙子是否真的那么毛嫩!因为,刚才他“眩目更衣”的举动的确是把刘诚给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眩目更衣”是一种几近失传的功夫,刘诚久已未见。即使在它全盛的时候也不是随便就能看得见的,就像川剧的变脸一样,只在血缘亲属之间传授,真要是不幸遇见了,那便是灾星到了。会这种功夫的人,定是高手。 所以,刘诚想到了要试一下这个无意之中露出绝世真功的小子,以防自己身边真的卧着一只披着羊皮的狼。于是,他假借亲热先用右臂拢住了浩志的肩头,却暗下右腿使了个绊马桩,就看浩志如何反应了。 啪!浩志是硬生生的跌倒在地的,额头着地时发出了很大的声响,临座的人们都禁不住发出了惊叫声,连舞台上的钢管舞娘都被惊动了,她悬在一米多高的钢管上仰身朝这边望来,全然不顾丁字裤罩不住大腿的根部,一时走了光。 “哎!浩志,不要紧吧?” 刘诚忙不迭的拽起浩志,却见他的额头上已经肿起好大的一个包来,一条血线像蚯蚓般的缓缓爬了下来。 “呦!都出血啦!你看看,你看看,都怪我,都怪我。” “不碍事,真的不碍事。” 浩志瓷牙咧嘴的说着,显然这一跤跌得不轻。刘诚内疚的掏出纸巾给他轻轻擦去脸上的血痕,嘴上不停的问道: “怎么样,疼不疼?” “没事,没事!一点点痛,不碍事。快说,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呵…嘿儿!瞧你这孩子,真是贪玩儿。” 刘诚的笑声比哭还难听,但却是他发自内心的笑声。他知道浩志不过是个普通的小伙子,刚才恍惚间看到的“眩目更衣”不过是自己的一时走神而已,大可不必草木皆兵的。可是,自己怎会看走了眼的呢?这在过去可是从来也不曾发生过的呀!刘诚心下里突然觉得失落,看着浩志那生龙活虎的样子,他知道自己真的到了该金盆洗手的时候了。 拐弯抹角来到夜总会的三楼,刘诚在一个不起眼的小门前停下,伸手揿下门口上的按键,很快,小门朝一侧打开,一部很小的电梯出现在了面前。轿厢内走出来一个身着旗袍的浓妆小姐,前挺后翘的,旗袍撑得涨鼓鼓的,两侧开气儿很高,露出滚圆的大腿。浩志一时看得两眼发呆。刘诚将那小姐让到一边,低声的嘀咕着。浩志远远的看着,虽然听不见他们在说啥,但他能够感觉到刘诚是在替自己安排这后半夜的余兴活动。 浩志的两眼已经离不开那身紧裹着腰身的旗袍了,目光像把剪刀一样,恨不得从她高开叉的两胯一直剪到她抹袖的腋窝处。但他的注意力同时也看到了刘诚塞到那位旗袍小姐手上的一叠百元人民币。 “跟这位小姐先上去,费用我都付过了,只管尽情玩儿。我呢…在这楼下还有个应酬,没办法,做业务嘛!你先玩儿,过会儿我来接你。” “可别丢下我不管!这儿可是人生地不熟的。” “放心!只管尽兴的去玩儿。我就回来,我保证!” 看着浩志摇晃的身影消失在了电梯里,“老爹”磨转身就往回走,他现在急于甩掉这个包袱,因为一个重要的原因,他必须尽快的赶到喜来登大酒店二十四层的客房去,在那里面见泉井产业驻华办事处的商品采购总监,栗原纯美。 从中情局海外渠道传来的消息中,他被告知,由专人托管的重要“礼物”已经空运到达,按照惯例,“礼要保鲜”,既然货已到站,那就必须尽快派上用场。一防夜长梦多,二怕积压质变,“老爹”是“生意场”上的道中人,自然知道“货走头一番儿,价高人一悠儿”的道理。所以,赶在天亮之前把这件事安排好,明天才好保证好戏按时上演。要知道,演职员等就算都很职业,临时抓来也是要备备功课的呀! “老爹”的身型虽然笨重,但行动却一点也不慢,加上他对地形地貌的熟知,根本不走寻常路径,一阵拐弯抹角闪展腾跃之后,已然来到了这家夜总会的后门。“老爹”从来都是个双面人,这和他的习惯有关,当他出入正门的时候,他就是贸田公司的业务部经理刘诚,一身邋遢的西装和一副埋汰的模样。而当他进出后门的时候,他便是“无间第五谍”的“老爹”,一个行走无常鬼机生变的怪物了。 “老爹”闪身出了夜总会的后门之后,眼前现出一条偏僻的胡同。立时,他就像一道无根影儿似的贴紧了墙壁向前漂去,因为只见影子不见人,所以,就像个游魂一样的诡异。若不是他的脚下发出的得儿、得儿的脚步声响,看见的人一定会认为自己撞见了鬼魂。即使这样,他的脚步声也与常人不同,只有单脚发声,那是他的那条假腿所致,所以也就怪不得“老爹”。但是,也多亏了那条假腿,否则,半夜给人遇见,怕是会吓死人的。 “老爹”一路疾行,脑子里盘算着该如何跟那个远东特课的栗原打交道,虽说是同盟的关系,但如何摆正各自的位置却甚是关键,“老爹”想,很多次行动的失败都折在相互协调的环节上,当然,完全信任是不可能的,但互不掣肘却是必须的。 行不多远,“老爹”忽然感觉自己的身后好像多了什么,那东西如蝙蝠一样轻盈,如狸猫一样矫健。不好!“老爹”暗自责怪自己,行事不专真乃大忌,稍一分神的当口,竟然给人盯上了? “老爹”不确定自己身后的这个东西就是个盯梢的“尾巴”,一来没有先兆,“老爹”不会平白无故的就给人盯上的,那样的话,他就不是“无间第五谍”了。二来,身后的这个东西行踪诡异,也如“老爹”一般不走“寻常路”,那嗖嗖的响动来自头顶,不是墙头,便是屋顶。那哪里是人能走的路呢?所以,“老爹”推断,那是一只半夜出来寻欢的发情野猫。 “老爹”不愿被跟着,不管它是个人还是只猫,于是,暗中瞄了一眼前面的路,估计再有二秒不到,自己就能蹿出这条长长的胡同了。好吧!就跟到这里吧! “老爹”心里说了一声,手腕一抖,套在他右手腕上的一串念珠就到了手里,也不回头,“老爹”借着摆臂的机会,右手高抬至肩头,右手握成拳头,大拇指扣住一粒念珠,叫上一口丹田气来,气运到手,拇指用力一弹,耳轮中就听嗖的一声,用桃木打磨而成的念珠便迫空而出了,几乎是在同一时刻,身后墙头上传来啪!的一响,接着,便是一阵细细簌簌翻落的声音。 此刻的“老爹”已经趁机窜出了胡同,几个变线跑动,早就没了踪影。但“老爹”此番大意了,被他回手一弹打落的不是只发情的野猫,而是一个人。那人的脚踝中招,翻身落了下来,但他身轻似雁,落地时没发出半点声响。也多亏了“老爹”把他当成了一只猫,所以,弹子出手便打得很低,是奔着墙头去的,这样才击中了那人的脚踝,如若稍高一些的话,一弹打瞎那人的眼睛也是平常事。 从墙上跌落之人真是位高手,就见他刚一落地,跟着便弹身而起,虽然左脚上稍稍感觉有些吃力,但并不妨碍他如猫一样的行走。一阵轻微的嗖嗖声过后,早已不见了踪影。 第四章.蛇鼠一家(2) 13.4.2 t市喜来登大酒店 01:40 喜来登大酒店二十四层的普通客房足有七八十平米,它与同是五星级的假日酒店相比感觉宽敞了许多,但是房间内的家具陈设却相对松散,因而少了一份居家的紧凑与温馨,这让入住进来的客人总有一种不安定的感觉,像是随时都准备要搬走一样。 每逢出行她只选择这两家酒店,而且只住普通客房,这与她的职业和身份相符。一来,豪华酒店的高昂费用将每天大批因公出差的低职位的商务人员和普通的旅游团队挡在了门外,避免了人多眼杂和鱼目混珠,在安静的环境里更便于她识别那些可能出现的特殊人物。二来,选择普通客房又可以避免服务人员的特别关注和特殊照顾,来去从容少了许多不必要的局促。正是中国人常常标傍的所谓“大隐于朝,小隐于市”的道理,而栗原此举便是深得其中的精髓。 紫红色的天鹅绒窗帘被带有长长流苏的驼色绳带轻束在落地大玻璃窗的两侧,像两扇徐徐拉开的大幕,神秘且具动感。浓云密布的天空和偶尔划过的闪电映照出一个奇幻的背景,整扇落地窗看上去很像是一块巨大的幕布,好似正准备着上演《人兽杂交》或者《异形艳情》之类的午夜场一样。 此时,映在玻璃窗上的是一盏产自意大利的落地灯,光线透过手绘的羊皮罩投下一圈局部亮彩的柔和光影。影像的主体由她的侧影构成,整个画面前实后虚,犹如暗含着昼夜轮回和光影交替的隐喻。 向后扎起的马尾融进了黑暗的背景,像一支沾满墨汁的毛笔浸在夜色里,黑色渐渐散去,染黑了前夜,迎接着黎明。灯光照在她饱满的前额、灵巧的鼻梁、圆润的嘴唇和尖尖的下颌上,投下一圈外缘明朗,轮廓清晰的线条,那是经过灯光强化后的最佳效果。 栗原慵懒的坐在百分百全棉的细纱织布沙发上,失神的盯着一缕淡淡的香气从印有sherton的乳白色咖啡杯里缓缓升起,看着它逐渐弥漫在了整个的房间里。思绪也随着一道发散飘得很远。 藤田得手的消息是在一个小时之前收到的,连她自己都觉的神奇,怎么?在这个国家劫持一名由武装特工护送的航母专家竟然如此容易!那么,要是趁机端了他们正在建造航母的船厂又会怎样?栗原的脑海中似乎浮现出了这样一幅画面,那是经常会在discover频道当中看到的一幕。一头大象缓慢的在非洲的原始丛林当中行走,它不时的甩动着长长的鼻子轰赶那些胆大的鸟儿,它们是靠着大象身上的寄生虫来维持生计的,所以偶尔会趁机落在大象的背上,啄一口或踢一脚,而大象却并不意。栗原不由得感叹,是啊!国家大了有什么好?能把一根大树连根拔起的大象当然不会在乎给蚂蚁拌上一脚了!可要是给蜜蜂在眼睛上蜇一口它会怎样呢? 不知这会儿,藤田那边有进展没有。这个脾气暴躁的家伙可不要把到手的宝贝鼓捣坏了呀!想到这里,栗原开始有些担心起来。她端起温热的咖啡轻轻抿了一口,尽量平息一下自己的稍稍有些躁动的情绪。一想起任何有关藤田的事都会令她心绪不宁,这是一种她自己也梳理不清的情愫,就好像一头扎进了毛线团里的猫,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那根线头一样,相反却越叨越乱。 一袭白色的浴衣罩在她刚刚沐浴过的的身体上,喧软干燥的毛巾织物很快就吸干了她身上的水份,让她能够滑滑爽爽的蜷身在柔软的沙发里,平静的享受这杯上好的南美咖啡。不知是想起了藤田的缘故,还是因为刚刚咽下喉咙的那一小口热咖啡,栗原忽然觉得浑身燥热,竟而微微见汗了。于是,她忍不住微微抖了抖领口,那件松垮垮披在身上的浴衣便从一侧的肩膀上滑脱,隐约露出前胸上的那朵樱花的刺青来,栗原这才觉得清爽了许多。 栗原读得懂藤田炽热眼神里所表达的含义,他知道这个作风硬朗的职业杀手其实是个感情脆弱的人。就像很多鲁莽强蛮的男人一样,鲜血能激起他们的野性,而女人却使他们变得柔顺。对藤田来说,栗原便是那个掐住藤田七寸的女人,而且是唯一的一个。 我们根本就不可能结婚!栗原没有直截了当的对藤田这样讲,因为那样太过残酷了。她知道藤田此次中国之行完全是为了她而来的,如果一下子就打碎了他的梦想,不仅会使藤田的意志崩溃下来,更会影响到此次航母猎杀的行动。一个失去了灵魂的杀手还能做些什么呢? 栗原想过,除非二人一同金盆洗手,退隐江湖。无论是寻一个蛮荒小岛,还是选一个偏僻小镇,用他们已经积攒起来的财富足可以过上富足的生活,虽不算奢侈却也不致于寒酸。荣耀和显赫是他们不能有的奢望,因为有大把的仇家都在寻找他,说不定也还会有中情局或者防卫省,他们会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他们。 栗原叹了口气,心说,想想广濑真之吧!看看七十岁的人每天都在忙些什么,你就会明白,干上这一行想要退休那会有多难。但她却只能在心里对自己这样说。如何能够让藤田明白这个道理,却又不致激起他的反心呢?栗原很是为难。她知道,正面的道理讲不来,她只好以自己的理由搪塞对方,但这能维持多久呢?终有一天他会认为,栗原纯美是个薄情寡义的女人呐!栗原想到这里,眼前浮现出藤田手握“落叶”拧眉瞪目想要剖腹的情景,不由得从脊梁沟里冒出了一股凉气来。 褪掉满身燥热的栗原低头看见了自己酥胸半裸的风骚样子,她赶忙整理衣带重新坐正了身子,即使此时这间酒店的套房内只有她一个人,她也还是不许自己表现出有丝毫的放荡。因为,她约见的一个人很快就要到了,她不想给客人留下一个太随便的印象,当然,这也是为了藤田。 数小时前,她以泉井产业株式会社驻中国商品采办处商品总监的名义入住了这家高级酒店,她的全球联程卡使她可以随时入住任何一家五星级酒店,不需预定。喜来登的高效率仅花了她三分钟就办好了入住手续,并且还把她的随员真田浩志安排在了她对面的套房里,对于一个普通职员来说,按公司规定那可是超标的。但栗原宁愿自己替他承担这笔费用,也还是坚持让他和自己一同乘豪华舱,一同住豪华酒店。因为,她从心里喜欢这个单纯又机灵的阳光男孩。 为了帮助浩志摆脱酒店内的寂寞,栗原联络了此次出差的名义会面人,茂田进出口公司的业务部经理,刘诚。请他陪同真田浩志好好享受一下t市的夜生活,为此,她为浩志新增了一个头衔,泉井产业的采购总监助理。 喔!想必此刻,他们正在娱乐场逍遥呐!想到这里,栗原起身来到落地窗前,俯身朝下看去。但见小雨淅沥,街灯迷蒙,已是人疲入眠鸟倦归林的夜深时刻了。刘诚是在酒店门口接浩志一起走的,栗原暂时没有与他见面。她想,先由浩志接触他,做个出差的样子而已,自己还是抓紧时间把“正事”办妥吧! 其实,早在浩志忙着办理入住手续的时候,栗原就在大堂里留下了一束她随身带来的白色水仙,她直接把这束花送给了大堂经理作为奖赏,名为表达对酒店热诚服务和快捷效率的谢意。 “我想把这枝花插在你的这只蝴蝶兰色的花瓶里,我希望在酒店的每一天里都能看到它,直到我离开,可以吗?” 她说话的时候用了一种暧昧的眼神看着大堂经理,唬得对方连连点头称是。栗原在跟随浩志搭乘观光客梯朝楼上升去的时候,她清晰看到那只艳兰色的花瓶已被清洗过了,里面醒目的插着那束洁白的水仙。从高处望去,位于大堂醒目位置的班台上的这束花异常引人注目,任何人一走近大堂第一眼就能看见她的瑰丽。 其实,她只需要它今晚能留在那只法国弓箭的玻璃花瓶里就够了,因为今晚她要在这里会见cia的神秘人物“老爹”,而那束白色的水仙便是安全的标志。 栗原赤着脚倒着小碎步,像所有的日本女人那样扭动着腰肢走过房厅,感觉自己像是穿着和服一样。栗原的身材在日本女人当中就算是高个子了,但还是让人觉得她的上半身所占比例稍微大了一些,这是人种的遗传基因问题,或许就是因为他们的底盘天生就低,因而“抗倒伏”的能力稍强,所以,才会在那块巴掌大小的岛屿上面生存下来,几千年繁衍至今的确也不容易,还能苛求什么呢? 虽然住的是西式客房,但栗原还是按照习惯,在卧房的簇绒地毯上面跪了下来,这或许也是出于“抗倒伏”的原因吧!的确,海上的风力强劲嘛!就地一跪随地一卧省去了许多的麻烦,真的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习惯一但养成了,就很难改掉。不过,也别说,他们学会使用家具,懂得上床睡觉的时间也不过才百余年嘛!怎么能这么快就忘了本呢? 栗原轻轻的打开了卧房的壁橱,从里面拉出自己的旅行箱来,手摸着箱子的暗掣,轻轻一推,啪!弧状的提把上一只暗扣应声打开,露出一道通体的拉链来。栗原轻抻链环,锁链张开,现出一道冷森森的寒光。 栗原所佩“秋风”剑是一柄柔软的短剑,它能弯成弓状藏身在提箱的把手里,但它与西洋剑的“绕指柔”却有不同,它的剑身短,柔性没有那么强,所以做不到对头弯的程度,多以劈刺时的力度要远胜于“绕指柔”。 取出短剑,收了箱子。栗原将这柄“秋风”藏于腹下掩于浴衣之内。栗原做此防范也是事出有因的,多年从事特战行动,每每与男人单独相处,栗原时时都能感觉到威胁,除了藤田。所以,她为自己准备的最后一道防线,便是这柄“秋风”剑。 按说,以“老爹”的名望和辈分断不致让栗原如此担心,但因她与“老爹”从未谋面,更不曾一道共过事,加之特情战场上奸诈凶险,初次合作,所以加些小心也是必须的。 栗原想想自己空降t市不久,人生地不熟,多亏了这位“老爹”的指引,才在藤田连续受挫的情况下成功的劫持了中国的航母专家,稍稍扭转了颓势,接下来的行动自然也少不了借助“老爹”的支持,所以,这一次与他会面的成果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栗原很重视与盟友的合作,这是新一辈间谍的正确认识,她比起那些老牌的特情专家更多得外交的重要,她知道何时该做坚持,何时该做让步,特别是在自己处于被动地位的时候,低调的作用就显得尤为重要。其实,她急急的想与“老爹”会面,栗原还有一层用意在里面,既然想要利用对方,那么首先,就要征服对方。以什么方式实现这一目的呢?靠她腰间的那柄“秋风”剑吗?当然不是,那是用来防身的,说到征服男人的技巧嘛!女人,自有女人的办法。 栗原利用自己独特的方式成功的控制了藤田,她让这个杀人利器乖乖的跪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服服帖帖的听从调遣,虽然她与藤田的情份在这里面占据了很大的成分,但目的却很清楚,她和藤田不会结婚。如此,照方抓药,对付“老爹”应该也不算难。为此,栗原信心满满。 带好了剑,栗原起身,依旧倒着小碎步返回到客厅里,她在厅中略站了站,脑子里推测着,“老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高大?潇洒?英俊?儒雅?哦,栗原自己都忍不住要笑了,不会的!她对自己思春般的遐想反驳道:省省吧!以“老爹”的资历和名望,没有二三十年的磨砺是造就不出来 ,由此推断,此人不是广濑那般的老棺材瓤子就不错啦! 栗原天马行空般的思绪刚一撒开,她便当即提醒自己敛了念头:现在虽是初春,却不是萌情发春的时候,你正身处险境之中,提起惊声好好做事吧!栗原的心思刚一摆正,就听见客厅的门铃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 叮咚! 古典的门铃声是喜来登的装潢特征,栗原稳稳心神整整浴衣,这才慢慢的打开房门,却只见一个胖胖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他身上邋遢的西装和斜背着的牛皮公文包上散发着廉价的古龙水的气味,显然那是匆忙之间洒上去的。 “栗原小姐?你好,哦,我是茂田公司的刘诚!”。 来人开口说道,栗原不由得诧异。 怎么是刘诚?应该是“老爹”才对!栗原吃惊的睁大了眼睛,颇感意外的望着出现在眼前的这个胖胖的丑陋男人,一时竟忘了将客人让进屋里去。 第四章.蛇鼠一家(3) 13.4.3 t市喜来登大酒店 01:50 “乍一进这么豪华的酒店,我还真是…一时不知所措,呵…嘿儿!多亏了那束白色水仙,这才多少安心。呵…嘿儿!多有打扰,栗原小姐。” 冰雪一般聪明的栗原听了刘诚的一番话,立时便明白了原由。于是,不禁在心里说道,哦,原来,这刘诚既是“老爹”,而“老爹”呢?既是刘诚,唉!刚才还让他在楼下接走浩志呢,自己也没下去见个面,如此慢待鼎鼎大名的第五谍,真是失礼呀! 想到这儿,栗原的脸上微微一红,她连忙退身敞开房门,将来人往屋里面让。她谦恭的躬身施礼,完全是日式女眷在家迎候丈夫的做派。不想这样一来,宽松的浴衣领口随着她弯腰下坠,不经意便露出了她胸前的两陀白花花的稀罕物来。 “老爹”也不细看,只略略的瞄了一眼,便在心中说道,喔!果然不出所料,难怪那个叫作藤田的小子连施杀手,连气也不喘一下,原来为的全是这般尤物。唉!悲乎!厥乎!再是怎样的洒脱,也逃不出这一个“情”字啊! 栗原将“老爹”让到自己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又忙不迭的去茶饮间冲了杯咖啡来。看着栗原一路小碎步的忙乎着,“老爹”心想,一生如能有此女侍于身旁,倒也不枉来世走一遭啊!想到这里,心思远飘,不由勾起他的一番心事来。心中暗道,有段时间没有联络“渔家女”了,等忙完了手头上的这点事,抽时间跟她聊一聊,也该是自己履行诺言的时候啦! 触景生情,“老爹”不由得一阵胡思乱想。等栗原在沙发上坐定,他才按下心绪,得空将面前这朵娇嫩欲滴的“樱花” 仔细的打量一番。但只见, 发黑如墨染,平滑分两边;鼻直似垂胆,一颗坠中间;蚕眉勾魂恋,凤眼摄魄电;朱唇招欲念,皓齿惹眼馋;秀颈展鹅弯,丰胸傲峰峦;蜂腰轻摆软,翘臀慢摇圆;修腿颀长纤,白肤皙滑绵;浅笑长夜短,轻叹床第宽;难怪新屠乱,狂花起祸端。 眼见栗原秀色可餐,“老爹”也是心绪难平,禁不住沉吟了片刻,一时无语。好在他脸上的横丝肉堆垒,褶皱纹交错,小眼睛藏在沟壑里,才避免了二人直视对方的尴尬。 栗原心想,都说这男人好色,也没见过初次见面就这么痴呆呆的盯着人看的,哼!既然这“老爹”也是个用下半身思考的俗物,那就让我来替你发挥一下大脑的功能吧! 想到这里,栗原不收反放,竟把一身的媚力一点点的释放出来,意欲降服“老爹”为己所用,就像使唤藤田那样。 只见她把藕样白皙的秀腿叠压在另一条腿上,浴袍开启处欲露还遮的散发着神秘的诱惑,接着,她侧一侧身把上体斜靠在沙发上,胸前的领口敞得更大,若隐若现的流露着骚动的欲望。 “此单生意,交期过半。多亏了刘经理的照顾,栗原多谢了。” 栗原开口了,她的中文很好,吐字发声都带些南方口音,语调绵软,略带沙哑,颇为性感。这是她的首轮攻势,使得是个“捧”字诀,意欲将“老爹”抬举到半空中,待其昏昏然时,刚好下手擒他。 “不必客气,份内之事,举手之劳而已。” “老爹”很谦逊,没有栗原想象中的那般托大。于是,她继续恭维道: “我这里替广濑专务谢谢您,他嘱咐我一定要把他的诚意带到。” “哦,老先生太客气了,合同中规定的事项嘛!有什么好谢?” “老爹”没有依照栗原希望的那样升到云端,却仍然是脚踏实地的坐在那里,栗原心有不甘。他见一招不成,于是又生二计,信手拈来“一朵祥云”,想要硬塞在“老爹”的脚下,生要把他举起来,这便是她使出的“抬”字诀。 “早就听说过老爹的威名,今日得见第五谍的风采,果然非凡,真是举止大气,心系高远…” “言过其实啦!中国有句老话,叫做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我不过是替老板做了他想做的事,你也一样,我们彼此彼此。时间紧迫,不宜耽搁太久,我看,还是谈谈正事吧!” “老爹”的声音像是隔空传来的,感觉甚是遥远。栗原心下一惊,立时感受到了挫折。她知道对方早已识破了自己的“捧”“抬”二字诀,对方向他刻意显示深厚的功力,是为表示不满,意思是想告诉自己,他,“老爹”!高深莫测,远超常人想象,请你不要用千篇一律的俗招下套。 哼!你有高深功力,我有超级武器!不信征服不了你这个丑八怪?栗原打定主意,接着便使出了“媚”字诀。只见她扑哧一笑,露出一口皓齿,秀颈跟着一摇,两绺黑发瀑布般的从额前垂下,挡在一双媚眼前面,透过乌黑发丝秋波频闪。就听她嗲嗲的说道: “我哪敢跟您相提并论呢?如果没有您的指点,我怕是连门都找不到呢!又怎么能如此幸运,首单就挣了一大笔,好像中了头彩一样。” 栗原说着,正过身低下头来,立时峰峦沟壑顿现。接着,她又抬起双臂,用两手的中指撩起额前的垂发,轻轻上撩,头也跟着向后一甩。顿时,发丝飞扬,如沐春风一般,面如桃花一样的显现出来。同时,胸前洞开,浴衣的领口顺着一侧肩膀滑脱下来。一切都做得自然完美,就像风吹湖面荷花竞开一般。 “老爹”坐在那里,动也没动,眼神藏在沟垒中,看不出他的表情。他想,这女人真如她的岛国特点,临海随性,广纳阔藏,一切可借之势都想占有,巧取豪夺,尽享其得,全无顾忌。在这一点上她却与我的“渔家女”毫无可比之处,若说外形相貌上还难分伯仲的话,那么说到人品德行,这栗原可就难望其项背了。 原来,非是“老爹”不食人间烟火,对栗原的风骚淫荡不为所动,其实,是他的心早有所属。别看“老爹”的外表生得丑陋,内在里却是风雅的很,栗原的表露略显口味重了一些,所以不合“老爹”品味。 “栗原小姐,我们闲言少叙吧!” “老爹”的冷淡大大的挫败了栗原的自信心,她不由得心头火起,暗想,一个史前动物一样的老家伙还跟我这儿玩矜持,哼!今天若不放倒你,来日行动谁主谁辅,还不全听你一人调遣?想到这里,女人的虚荣和小性儿一股脑的涌上了栗原的心头。只见她脸望下一抹,接着“老爹”的话茬儿,淫声说道: “既然老爹时间紧,那我们就简单些好了。” 说着话,她宽衣解带,竟使了个看家的本领“浪”字诀。一时间,肉色翻飞,玉体横陈。顿时空气变得稀薄,呼吸变得急促,彼此甚至都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声。 “老爹”缓缓站起,迟疑了一下,但还是朝栗原走去。栗原的心跳加速,低垂的目光紧盯着“老爹”那一轻一重的两只大脚,心里充满了矛盾。 “老爹”慢行几步来到栗原的跟前,他伸出熊掌般宽厚的大手,轻轻的拎起滑脱的浴衣,小心的给栗原披上。动作略显僵硬,却也还算从容。毕竟是血肉之躯,凡胎降世,就算把持得住心,却难管住肉体。“老爹”也不是圣人,能做到这样一步已是不易了。 “跨洋而来的礼物已经到了,她会变为我们手里的一支利器。” “老爹”边往回走,边开口说道,尴尬的气氛略有缓解。栗原整理好衣服后端坐身体,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她平静的盯着徐徐落座的“老爹”正色的问道: “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据我所知,蓝海之心虽然垮了,但他们的猎情行动并没有终止,想必,此刻…” 老爹说着抬腕看了看表,不无遗憾的接着说道: “不管他啦!事到如今,我们还是关注下一步吧!” “老爹”说着,从他身上那件皱皱巴巴的西装口袋里取出一支u盘,对着栗原晃了晃,然后说道: “借用一下你的笔记本电脑,这几位客人的照片你要好好看一下,事关重大,你必须记在脑子里。” 此时的栗原已是心悦诚服,闻听“老爹”吩咐,不敢怠慢,她立即起身朝着放在写字台上的电脑走去。“老爹”也随后站起。他望着栗原婀娜的背影,脑海中浮现出“渔家女”的玲珑身姿来,不由得在心中暗道,哦!是该享受一下生活了。 从高速客梯中仓皇逃出来的浩志,一踏上酒店柔软的地毯便控制不住的倚靠着墙壁瘫坐在了地上,数瓶喜力和一瓶红方此时成了折磨他的罪魁祸首,只要一闭上眼睛立时感觉天旋地转,而刘诚的那张丑陋的面孔也随即显现在眼前。 哦,这家伙可真会骗人呀!说好了来接我的,竟然把我扔给了一个…唉!好在他付足了费用,不然,我怎么脱身呢! 略微感觉好一些的浩志慢慢站起身来,依然有些头晕目眩,他掏出房卡凑到眼前才看清了房间号, 哦,可千万不要走错啊,半夜三更的,他内心里提醒着自己。 “工”字形的酒店大厦对不熟悉的客人犹如迷宫一样,但是聪明的浩志按照墙上的指示牌还是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房间, 哦!2420,对啊,这是我的房间,对面的2419是栗原小姐的, 浩志轻手轻脚的进了屋,刚把房门关好,正想倚在门上喘口气,忽听对面的房门悄悄打开了。浩志好奇的贴近门镜朝对面看去,只见一个胖胖的男人从栗原纯美的客房里闪了出来,一顶棒球帽压过了眉骨,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他的脸,一身啦里啦塌的西装被撑得鼓鼓囊囊的。 浩志惊得目瞪口呆,他连忙用手捂住嘴巴才没有叫出声来。心里却忍不住念叨着,唉呀!这怎么可能?刘诚这家伙不是说有应酬嘛!怎么?他丢下我一人竟然是偷偷来见栗原小姐的呀!这…这,真是不可思议啦! 第一章.踏浪而来(1) 14.1.1 中国沿海 “海狼”级攻击型核潜艇“吉米.卡特”号 02:00 红灯闪烁,从舱壁折射回来的光线频繁的眩动着人的眼睛,让人觉得像是近距离的面对着一颗裸露的心脏,它的每一下跳动,都让在场的人觉得血脉贲张,热潮涌动。 这是“海狼”投送微型潜艇之前的警告,全艇人员在这一刻都已守在了自己的战位上,每个人都紧张的盯着自己面前的那一簇红色灯光,感觉那一小片艳丽就像是鲜红的血一样,它以最具象征性的方式向人们传递着临战的信息。 终于,红晕退去绿灯点起,狂躁的氛围霎时间被还原成了一片清凉,同时,也照亮了这间不不算拥挤的指挥舱。从现在开始,这只凶悍的“海狼”便收起了它的利爪,敛声摒息的藏起自己的气焰,它要做这深水中的一叶草,海底上的一块礁。 “海狼”停车,安静坐地在三百多米深的海底,就像一只硕大的黑鲨放松了身子蜷伏在一大片起伏的珊瑚礁脚下,无形的触角敏感的探测着方圆五百海里远的水域,一有风吹草动它就会露出满口獠牙,将它嚼得粉碎。 杰弗逊艇长从舒适的座椅上站起身,手摸着已经长出茸茸胡须的脸颊踌躇了片刻,然后回过身,对着操控台上的屏显波谱又看了一眼。最后确认,他的“海狼”确实已经进入了中国领海的二百海里专属经济区内。 这里距离中国大陆的海岸线并不算远,从“海狼”装备的先进传感器上所反映出的数据来看,此处正是它坐底设伏的最佳距离。当然,就中国当前的反潜侦测水准而言,“海狼”所具有的超级低噪隐身功能和它骇人的攻击能力,完全不惧怕潜航到距离中国海岸更近些的地方,但它此刻没有必要那么做。它的使命仅仅是将十五名“海豹”突击队员送上中国大陆的海岸即可,待救出了那名坠落“猛禽”的飞行员之后,再接应他们一起返回。 杰弗逊艇长做了个手势,将指挥权移交给了副艇长,自己则转身来到了指挥舱外。虽说临战状态中每个艇员都很紧张,但对于经验丰富的杰弗逊艇长而言,这不过是个小case。 “紧张留给敌人吧!你们就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他时常这么对自己的艇员说,而首先,他就是这么做的。他沿着曲里拐弯的甬道向着艇的中部走去,心里则想着,由此刻到黎明,还有好几个小时呐!该如何打发这段难熬的时间呢? 杰弗逊艇长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吉米.卡特”号随同“小鹰”号航母战斗群完成了例行的太平洋巡航任务之后,本应随着舰队一起进港休整的,但突如其来的任务取消了长达两个星期的休假,已经在海底潜行了三个月之久的“吉米.卡特”号又不得不马不停蹄的驶回了中国领海。艇员们疲惫的体能和厌倦的情绪将会在未来的这数个小时内显现出来,甚至有可能影响到潜艇战斗力的正常水平,出发前史密斯上士的表现就已经说明了这一点。反应迟钝和犹豫不决对于潜艇来说是非常致命的,哪怕一个小小的疏忽都会葬送掉大家的性命。一边走着,杰弗逊艇长觉得自己的忧虑也在随着时间的推移正逐渐的加重。 其实,坐底设伏是核动力潜艇的常规科目,期间,艇上的一切都要保持静默,艇员们相互交流都尽量使用手语,在数个小时里,整条艇就像是沉入洋底的幽灵船一样,死气沉沉的。如此条件下,没有足够的耐心是不行的。艇员们好似狙击手一样,急脾气的小伙子进不了潜艇,一出母港便要潜航三四个月,性格急躁的早晚会给逼疯的。同样,太孤僻的也不行,越是与外面的环境相隔绝,就要越依赖所在的团队,倾诉是减轻压力的唯一方法,如果不善于交流,就算再能忍耐迟早也会崩溃掉。所以,好的性格既可以助长一个人的忍耐力,同时,也能给同伴带来信心。这样的艇员才是杰弗逊艇长最想要的。于是,他不由得想起了一个人来,他决定先送走“海豹”突击小队,再找这个人来切磋一下棋艺,除去当值的艇员,其他人可以轮流观阵押注,刚好可以消磨这难熬的几个小时。 杰弗逊艇长在一个专门设置的发射舱口站下,他抬起手腕指了指手表,示意守在舱口的水兵,行动的时间已经到了。水兵还礼,轻轻的敲了敲舱门,立时,舱门打开,一个全副武装的“海豹”钻出舱来。此人正是这支突击小队的队长,威尔.鲍顿上尉。 借助舱顶的灯光,杰弗逊艇长得以仔细的打量这位传奇的“海豹”。威尔.鲍顿上尉中等身材,全套的特战披挂,健硕而精干。脸和脖子上都涂着重重的油彩,很难分辨出他的相貌,估计应该在三十五六岁的年纪。左腮上一道疤痕长约三公分,隐隐闪亮。杰弗逊艇长暗自赞道:果然英雄,难怪小伙子们都争当“海豹”,原来竟都是些这等样的人物啊! 威尔.鲍顿上尉慢而有力的行了个军礼,露出满口的白牙。说道: “是时候分手了?艇长。” “是,上尉,你们由此离艇,潜行三百海里就靠近海岸了。” “多谢,我们将在距离岸边二十海里处换成冲锋舟。” “也许会更近一些,我们的微型潜艇可以在二三十米深的海水中潜行,看海底的地貌情况再定吧!不过,越晚出水就越不容易被发现。” “是,艇长。呃…返回的时间能有多大的调整余地?” “最多半小时,过了这个期限,我就不能再等,你知道,这艘艇价值连城,还有这艇上的数十名弟兄。所以,我…很抱歉,上尉。” “能够理解,艇长。” 威尔.鲍顿上尉边说着话,边脱下军帽,在左肩的肩章下塞好,然后解下脖子上的黑色围巾包在头上。 “如果有什么意外,我也会让我的弟兄们准时回来,杰弗逊艇长,请你务必把他们安全的带回去。” 威尔.鲍顿上尉伸出了大手,紧紧握住杰弗逊,恳切的说道。言语之中似乎预示着某种不祥。 “放心,上尉。我等着你们安全回来。” 杰弗逊说这话的时候透着无奈,他庆幸自己有“海狼”做伴,才不至于像“海豹”那样,只身赴险,贴身近战。 威尔.鲍顿上尉举手行礼,然后迅速转身钻进了发射舱里。杰弗逊艇长上前几步走进舱口,朝光线微弱的舱里望了望,只见两艘微型潜艇一前一后排列着,它们将载着十五名“海豹”从艇首的导弹发射口施放出去,然后,继续向着海岸潜航。 “再见,艇长。” 威尔.鲍顿上尉在微型潜艇的舱口回过头来,向杰弗逊艇长告别。临了又补充了一句: “别忘了,等我们回来!” “放心吧!上尉,我保证。” 杰弗逊艇长郑重的承诺,他忽然觉得自己从威尔.鲍顿上尉的眼神中看到了什么,那是能让他铭记一生,连梦中都挥之不去的印象。哦,那或许是…一种悲凉!杰弗逊艇长默默地叨念了一句,转身离开了发射舱。 seal,取sea(海)、air(空)、land(陆)之意,成立于1962年,是世界上最为神秘、强悍的特种作战部队。海豹突击队很少被外界知道他们曾经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执行过什么任务,然而这支神秘的力量却总是在他的国家最需要的时刻出现,这一次仍不例外。 身为二千多名现役海豹突击队中的一员,威尔.鲍顿上尉和他带领的十五名“海豹”队员个个都是体魄强健、身手不凡。他们经受过世界上最为艰苦和严格的军事训练,具有超常的忍耐力和战斗力,因此才得以享有海豹突击队员的最高荣誉。 一小时前,太平洋舰队设在佐世保的海军基地传来消息,从关岛起飞前往中国境内执行秘密任务的两架“猛禽”战机与基地失去了联系,一颗处在近地球轨道的间谍卫星显示其中一架“猛禽”已经坠毁在了中国境内的一片空旷田野之中,飞行员得以跳伞生存,急待救援。于是,鲍顿上尉和他的“海豹”小队受命前往搭救。 威尔早已不止一次的到海外执行过这样的特种作战任务,以他的实战经历甚至可以编纂成一部特种部队的作训教科书了,然而,威尔不善言表的个性没能使他借助资历爬得更高,他甚至连上尉军衔也才刚刚荣膺不久,这还是全赖国防部特种作战专家,有“福将”之称的麦克.斯班森少将的着力栽培才得以实现的。这对像威尔这样的“海豹”来说似乎显得有些不公平,其实不然,“海豹”的存在价值就是不停的作战、作战、再作战,一但他们离开了战场,被圈在基地的办公室里甚至是五角大楼,他们就不再被看好了。要知道,军队里并不缺少军官,一件威力巨大的武器是用在战场上的,如果它一但出现在了博物馆,那只有一种解释,它已经被另一种更加骇人的武器取代了。 对威尔来说,这一次的行动多少让他感到有一点心虚,这不等于说他就患有厌战或是恐惧等心理的疾病,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可就太好了,他早就巴不得自己被带离战场去接受心理治疗了。其时,困扰着他的是他对自己将要去的那个战场一无所知,对威尔而言,那块土地的陌生程度就好像是随队心理医生的病床一样,虽然他几次借机想要亲近漂亮的女军医,但无论检测哪一项指标,他都找不到可以单独和她在一起的理由,以至于他开始担心一旦自己真的躺在了女军医的床上,自己还能不能想以往那样勇猛顽强,势不可挡。 威尔很怀念刚刚过去的一段时光,他有幸在“福将”麦克.斯班森少将的手下作战,那是位知人善任的好长官。他的战术指导思想实用,战术指挥水准一流,在现役的军官中,斯班森少将这样的人并不多见。他体恤士兵,从不让他们冒无谓的风险,威尔在他指挥的几场战斗中屡战屡胜,几乎是毫发未伤,最危险的一次也只是有惊无险。 威尔很想就这么延续下去,他的国家离不开“海豹”,而威尔则离不开“福将”。然而,天底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上一周,麦克.斯班森少将奉命返回五角大楼,着手组建一支新的特战队,遗憾的是威尔不能成为其中的一员,因为,由斯班森少将组建的这支战队,将清一色由亚裔队员组成,旨在成为向中国境内渗透的主要特战力量。而金发碧眼的威尔.鲍顿上尉显然不具备加入的资格,这让威尔懊恼不已。就在这个时候,他接受了这项非他莫属的重要任务。解救坠落“猛禽”的飞行员,地点是中国大陆纵深二百公里处。 威尔.鲍顿上尉在第一艘微型潜艇的第一排上坐定,舱门关闭加密。小艇慢慢向前滑动,威尔感觉到自己的耳膜开始发涨,头像被捂在厚厚的棉被里,咚咚的声音传来,很远很闷,威尔知道,那是自己的心跳声。 “海狼”的导弹发射舱内开始蓄水,微型潜艇像一支丢进下水道中的针筒一样浮了起来,威尔能够感觉到小艇的艇身在做轴向的偏转,他想象着米老鼠出海途中突遇暴风雨时的情景,不由觉得好笑,心说,暂且做回小白鼠吧!等上了岸我们就是无敌的“海豹”了。 很快,随着导弹发射舱内被注满了海水,没在水中的小艇反而变得平稳了。不知谁在黑暗中小声嘀咕着; “怎么还不射?真见鬼!我都忍不住要射啦!” 嘿…!一阵坏笑从身后传来,威尔没有阻止,他知道这是“海豹”们在用玩笑排解心中的焦虑。 深海中,静止坐底的“海狼”级核动力攻击型潜艇,“吉米.卡特”号的艇首导弹发射舱门打开,两艘微型深海潜艇缓缓漂出舱口,像两只刚刚孵化出来的小蝌蚪,悄无声息的向着中国海岸游去。 第一章.踏浪而来(2) 14.1.2 中国沿海 02:10 与乘坐“黑鹰”直升机进行空降不同,第一艘微型潜艇里的八名“海豹”分成两排纵向而坐,所以他们相互间看不到对方的脸,只能靠耳朵和怪声进行交流,好挨过这段难熬的时光。 卟…!不知是哪一位在有意搞笑,把带着水音儿的屁声拖得很长,引起了一阵轻微的窃笑,有人低声的咒骂了一句,想必是距离最近的人已嗅到了异味吧。威尔扬起手臂做了个安静的手势,“海豹”们立时收声,舱内重又恢复了平静,只有电动引擎发出的轻微噪声像一架小型风扇那样隐隐的传来。 告别了杰佛逊艇长和他的“海狼”之后,威尔带领着“海豹”们乘着两艘电驱动磁流体喷水推进的微型潜艇,从“海狼”前端的鱼雷发射舱口潜入大海。威尔现在还记得那一刻的感受,小艇在身下猛的一拱,像铲骑在公牛背上一样的感觉,这让威尔记起了他在十四岁那年,第一次在父亲的带领下去参加德克萨斯一年一度的牧童竞技运动会,那一次,他在一头三岁大的小母牛身上坚持了三分十四秒,虽然没能赢得名次,但他像一个成年男人一样的完成了比赛,那一次的体会让他终身难忘的。 给威尔记忆犹新的还不只这些,当小艇在身下拱动之后,跟着便是倏的一下前纵,威尔依稀记得舷窗外的海水急速的涌了上来,一片深蓝色的水流划过窗口,小艇便从母艇的洞洞里滑了出来,感觉就像海豹分娩一样。 威尔惊诧于自己对此次任务所抱有的特殊心情,那是一种他从来也没有过的急迫感,但不是跃跃欲试,而是归心似箭。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将要闯入的国家不是一盘散沙的索马里,而是一个铁桶一般的东方大国。他要拯救的也不是坠落在摩加迪沙的“黑鹰”,而是折翼在中国大陆海岸上的“猛禽”。这是完全不一样的情形!他在心里提醒着自己。的确,去一趟天文馆和做一次星际旅行完全是两回事,这其中的差距只有威尔最清楚。所以,他才会有了未走先盼归的念头。威尔暗自揣测道:这,难道就是那种常说的不祥之感吗? 威尔闭上眼睛,在蓝色的荧光之中想象着那块被他选作登陆地点的岸礁,这是遍布在海岸周围的崖礁中比较特殊的一块,在它四面陡峭的崖壁中间有一小块大约四米宽的斜坡,刚好可以让“海豹”专用的橡皮冲锋舟从那里进行抢滩登陆。希望那真的有这样的一个斜坡在。威尔暗自嘀咕着,为了寻找一个可以让冲锋舟顺利冲岸的地点,威尔颇费了一番周折。 他先是在侦查卫星的影像当中粗选出来几个备用地点,它们必须尽可能的靠近“猛禽”的坠落地点。然后,又经过“全球鹰”高空无人侦察机提供的零点一米级清晰图片进行筛选,初步选中了现在的这个登陆地点,它具备的四米宽的缓冲带是威尔看中它的首要条件。最后,侦查数据再经计算机还原为三维立体图像的数字化模型,这才行成了实战登陆的最终方案。现在,它就储存在威尔左胯下的微型卫星导航终端机里,他已经让“海豹”小队利的每个人都把这个地点的位置和特点烂熟于心。 威尔在小艇轻微的摇摆中摸了摸腰间的卫星定位终端机,在大脑中梳理着登陆后的行动方案。坠落“猛禽”的飞行员已经在落地的第一时间里,通过卫星连线的方式,将自己所在位置的坐标参数发送给了关岛的空军基地,按照这个坐标显示的位置,它距离“海豹”的登陆地点仅有半小时的路程。 希望我们赶到时,他还留在那里。威尔心中默念着,下意识的想要轻轻的舒一口气,不料刚一提气,一股异味直冲入鼻腔,他不由得憋下了后半口气,下意识的用手在鼻子前面呼扇了几下。身后传来嘻嘻的坏笑声,他知道自己中个刚才那个放屁的“海豹”的道儿了。 这也难怪!威尔禁不住想,这么小的密闭空间里,就算有高效的空气循环过滤系统也架不住人多,这些“海豹”个个身强体壮,精力旺盛,封闭久了哪有不出现异味的呢?威尔想着,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晚饭时大家聚在一起,戏谑玩笑的场景,脸上不自觉的现出欣慰的笑容。 “嗨!龟太郎,再拿两箱啤酒来。” 奥尼尔上士对着身材矮小的酒吧侍者晃了晃手里的空酒瓶,回过身来重新落座,他把二十磅锤子一样大的拳头重重的砸在桌面上,空酒瓶立时呼啦倒了一片。 “我敢打赌,盖伦上士,‘凤梨’小姐今晚绝对归我们小组的弟兄,嘿!你就别郁闷了。” 脸型瘦削一身精蚻肌肉的盖伦上士咧了咧嘴,将粗大的雪茄烟从一侧嘴角换到另一侧,浓浓的烟雾从他的阔口中喷了出来。他眯缝起眼躲开刺鼻的烟雾,用嘲弄的口吻对奥尼尔上士说道: “好好喝你的酒吧!‘凤梨’小姐是属于军官的,你最多只能给她开开车门而已。” “那也好哇!没准我可以近距离的鉴别一下她那对价值连城的宝贝究竟是真是假啊!嘿…” 奥尼尔上士坏笑着从龟太郎的手上接过刚刚搬来的两箱啤酒,轻轻的放在地上,单手从中抽出两支,甩手丢了一支给对面的盖伦上士。 “话说明白,这可不是我从鲍顿上尉那里争来的,是他主动让给我的。嘿!运气就是这样,赶也赶不走。” 盖伦上士有点懒得理他,相对奥尼尔上士而言他的年龄稍长一些,当然经验也更丰富一些。他知道前来劳军的“凤梨”小姐是在经纪公司的安排下才来到太平洋舰队的,商业味道很浓,她本人甚至不知道自己所为何来。类似的活动常常上演,盖伦上士已经见怪不怪了,唯有年轻气盛的奥尼尔上士却还乐此不疲。 砰!奥尼尔上士用牙齿作启子开了手中的酒瓶,他扬起脖子猛灌了一口,然后,举起了酒瓶对着临桌的威尔.鲍顿上尉晃了晃,大声的喊道: “多谢啦!长官。” “少喝点,奥尼尔上士。” 威尔也举起了酒瓶,大声的回应着。他颇为自豪的看着自己小队的队员们,他知道他们作战勇猛,饮酒豪爽,所以并不打算过多干涉。今天是太平洋舰队归港的日子,为“小鹰”号举行庆典之后便是两周的假期,虽然,“海豹”们还必须出于战备值班的状态,但是依照惯例,舰队休整期间,“海豹”们单独活动的几率就会大大降低,所以,威尔准许一半的“海豹”们可以喝些啤酒,稍稍放松一下。 威尔率领的“海豹”小队分为四个小组,七人一组,共计三十人。威尔现在带出的两个小组分别是粗壮的奥尼尔上士的小组和精干的盖伦上士的小组。另外的两个小组则由他的副手,埃默里中尉带领,此刻他正在“小鹰”号航母上负责庆典的安防特勤任务。 如果今晚无事的话,那么,就可以安度至少两周的平静日子了。威尔.鲍顿上尉想,从去年的秋天开始,东亚的太平洋海域就开始变得不再平静了,威尔和他的“海豹”们敏感的察觉到,首先接触到死亡的将会是他们。 去年,随着新总统的走马上任,全球性的金融危机便使他焦头烂额的忙着贴补赤字和抑制通胀。而早已列在他的施政计划当中的全球性战略重点转移被迫推迟到了年底。 伊拉克和阿富汗的战事不利也像块烫手的山芋丢给了新总统,这让他不得不首先考虑如何为自己的前任擦干净屁股。加上国会当中的一班人还拿伊朗和朝鲜的核问题不断的向总统施加压力,迫使战争的阴云正从波斯湾飘向亚太。 而今,稍稍挨过了经济滑坡的严冬,还没等到各项指标春暖花开的时候,总统便迫不及待的推动军力向亚太转移了。 哦,这块净土眼看就会成为一片焦土啦!和平究竟还能维持多久,这就要看这个地区的另一个新兴大国,中国的了!威尔的心情略感沉重。 最好不要和中国开战!威尔记起了一个陆战队老兵对他说过的话,那个人曾在缅甸的丛林里与中国特种兵交过手,二死三伤的结局让那个老兵所在小组几乎全军覆没。还是打些高技术条件下的小规模战争吧!尽量避免面对面的交手。这是那个老兵给威尔的忠告。 什么叫高技术条件下的战争?动用“猛禽”和“幽灵”吗?不是一直在用它们打一些擦边球吗?可你指望中国总这样隐忍下去吗?他们会总是这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看着这一小一大两只怪鸟在自己的庭前飞来飞去的吗?威尔有些不愿苟同,他总是觉得,禽鸟下酒,幽灵现身的日子迟早会来的。 那一边,奥尼尔上士已经脱光了膀子,粗壮的肌腱在灯影下面显得颇有质感。只见他扬起脖子将一整瓶啤酒灌下肚去,腹部立时变得胀鼓鼓的,这使得他的六块腹肌变得更加的清晰有型了。威尔轻轻的放下杯子,暗暗的想到,每个人都会懂得适当的时候亮亮自己的肌肉,这当然不止是炫耀,更有深层次的道理,他们所处的环境不同,时机也不同,当然,目的就各不一样。想到这儿的时候,威尔的脑海里浮现出了普京总统赤裸着上身在溪边垂钓的画面,心说:连总统都会适时的展示一下自己强健的肌肉,难道,一个国家就不会吗?他就老是这么藏着掖着的吗?哦,中国,真的让人难懂,他们管这种做法叫什么来着?韬光养晦!哼,难以理解。 威尔在鼻腔中轻轻的哼了一声,不知是轻蔑还是嘲笑,总之,没能让他发出由衷的赞成。是啊!这个国家令他琢磨不透的东西简直是太多了,这才是让人心里没底的原因啊!威尔的心里充满了疑虑,他不知道,哪一天就要直接面对这个对手了,在此之前他希望自己有机会能够更深入了解一下中国。 但是,没等威尔备足了功课,他的疑虑就被打消了。如他所料,中国人真的看腻了那支怪鸟,他们终于忍不住出手了。没等奥尼尔上士的酒喝到尽兴,威尔就接到了太平洋舰队的命令。 命令称,两架前往中国执行特殊任务的“猛禽”分别被击落,其中一架掉到了中国的近海,另一架则坠落在了农田里。这可是件了不起的大事啊!威尔暗叫道,他知道,一架“猛禽”的身上藏着多少的秘密,这要是给中国人拿回去研究的话,不必多说,不出二年,中国人自己的隐形战机就会翱翔在蓝天里了。 威尔在接受到命令的一瞬间感到有一点茫然,一来是因为这命令早在意料之中,只是比他的预期来得更早一些,所以,他一点也不感到意外。二来是由于有了预期才让他更难以理解。他禁不住自问:莫非,自己有了预知未来的超能力?这个想法一出,威尔当即便开始快速的回忆起自己曾经做过的猜测来,他为自己预感的准确性而吃惊,进而陷入到了深深的忧虑中。 有一个原因让他耿耿于怀,那就是,在想到将要和中国交手的时候,有一度他想到了死亡。 嗡…,轻微的蜂鸣将威尔.鲍顿上尉从沉思当中惊醒,他连忙睁开眼睛,只见面前舱壁上的一盏红色信号灯已经亮了起来。威尔知道,现在已经濒临浅海水域,微型潜艇不能再往前行了。 威尔稍稍定了定心,他高高的扬起手臂,示意身后的队员做好准备,然后,奋力的向前一挥,心里面高声叫道: 祝你们好运!弟兄们,该是神勇的“海豹”一展身手的时候了! 第一章.踏浪而来(3) 14.1.3 中国沿海 02:20 乌云密布的夜空下,大海异常的安宁,即使云层压的很低,也没有形成快速涌动的气流,方圆百里都是一派风平浪静的祥和景象。如果,此刻正处在天明时分,或者有一轮皓月当空的话,当你朝着东南方向望去的时候,那么肯定能够看见远处的那片蜿蜒的金色海岸。然而现在是夜色最深的时候,加上天光暗淡,虽然距离岸边只有四五十公里远,但在红外夜视镜中,那片海岸仍旧隐藏在沉沉的夜色之中,只有探入到大海最远端的那部分岸礁,才在海平面上隐约露出一丝模糊的影像来。 这里是中国黄海的最前端,它就像是一只扣在中国腹地前面的大海碗,海底不深,海沟纵横,地理构造非常复杂,不适合大型水面舰船进出此间,像“海狼”一级的核动力潜艇也不敢轻易冒进,因为,谁也不知道这碗水的深浅。但是,对于小型潜艇来说却没有任何的顾虑,它们游弋其间好似小鱼儿游进了大澡盆,无忧无虑如鱼得水一般。 一支伸缩自如,用合成金属材料制成,防腐和韧度俱佳的测量杆悄悄探出海面,带有远红外侦测镜头的潜望镜微微转动,它紧贴在微波起伏的海面上做了个三百六十度的精确观察。最后,它把注意力集中在了那片距离最近的岸礁上面。 就在这支潜望镜的下方,距离海面二米左右的地方,两艘电驱动磁流体喷水推进的微型潜艇,已经关闭了推进器,此刻,正静静的悬浮在海水中,伺机上浮。 躲在浪峰波谷之间,潜望镜就像是个变态的窥视狂那样,偷偷的打量着那片起伏跌宕的岸礁,它的目光死死的盯着那些凸起又凹陷的地方,犹如在窥探美人露出浴缸的赤裸曲线一样。那心情极度的阴暗,那动作极度的淫荡,那神态极度的猥琐,那行径极度的流氓。 终于,它在高高低低的起落当中,找到了那块宛如小腹一般平坦的斜坡,它就横陈在凸起的两块圆润的礁石中间,一半漫入到海水中,另一半刚好和岸礁相连。没错!那正是威尔.鲍顿上尉精心挑选用来作为冲锋舟抢滩登陆的地点。 偷窥已不尽兴,于是,长长的潜望镜缩了回去,接着,漆黑的海面上现出了两条黑色的脊背来,它们不怀好意的转向了那块平滑的坡地,像是憋着一肚子坏水的无赖一样,在距离岸边不远的地方悄悄的停了下来。 微型潜艇悄然浮上海面,就像两粒硕大的黑色胶囊,它们通体光滑的外壳在沉沉的夜色之中幽幽的反射出狡黠的光。很快,艇身中部的出舱口打开了,如同探海夜叉般的分别从两只艇里钻出二个人影来。只见他们几乎是同时扬起手,远远的抛出一个黑色的背囊,背囊在落水之后迅速翻滚、膨胀,它先是变成一团乱糟糟的棉絮状,但很快就归整成了船的摸样。 不出一分钟,两条能够容下七八个人的橡皮艇已经神奇的显现出来。小艇底部平坦,前高后翘很是性感,尤其吸人眼球的是在它的尾部,眨眼之间,竟神奇的出现了一部外挂高速引擎。 这是两条原产法国的索迪亚克f-470型橡皮艇,外形低小不易被发现,是特战小队偷袭登陆使用的专业装备。随着橡皮艇的打开,两个黑影率先跳下艇来,他们手握引擎的方向舵稳住了橡皮艇。接着,从出舱口里鱼贯而出的是两个小组的“海豹”队员,他们依次登上了橡皮艇,在艇侧分列坐下。 威尔.鲍顿上尉最后一个钻出舱口,他看了看分别把稳舵的奥尼尔上士和盖伦上士,二人立即举起手来,向他做了个准备完毕的手势。于是,威尔用力的拍了拍舱口的合金舱板,向微型潜艇内的驾驶员告别。跟着,他纵身一跃,便跳上了奥尼尔上士的橡皮艇。 威尔端坐在艇首,高高的扬起右臂,清晰的做了一个出发的手势,然后有力的向前挥去。立时,两艘索迪亚克f-470型特种冲锋舟的引擎发出低鸣,它先是迅速的脱离了微型潜艇,尔后略微调整了方向,随即便艇首高昂着,一路朝着海岸高速冲去,平静的海面上轻轻的划出了两道白色的航迹来,跟着便刮起了一阵旋风。 两艘冲锋艇一前一后,忽高忽低的直奔着登陆地点驶去。它们一会儿高高蹿起,像两只欢快的海豚跃出海面;一会儿又轻轻擦过海面,像一对低飞的海鸥在俯冲觅食。两道白色的航迹清晰的延伸开来,又像是两粒石子贴着水面打出了一长串的水漂来。 威尔伏在艇首,手举着夜视望远镜朝着前方那片黑黢黢的岸礁望去,心中略略感到一丝兴奋。此刻,他早已忘记了出发前的不祥预感,取而代之的是“海豹”傲视一切的冲动。有一刻,他似乎看见了坠落的“猛禽”飞行员眼中那期待的目光,拯救天下苍生的正义感让他觉得自己肩负的使命是何其神圣。他的血被点燃了,他不由得回身朝着驾艇的奥尼尔上士做了个加速的手势,心中对那飞行员说道:兄弟,再忍耐一下,我们就来。 引擎的频率骤急,艇首高高的扬起,橡皮艇如同两把锋利的剪刀从绸缎一般起伏的海波当中划过,翻卷的浪花向着艇首的两侧撕裂开去。经过艇身碾压过的海水如熨烫后的丝绸,当它们再从艇尾的弦外马达处喷涌出来时,已变成了一团飞扬的稠絮,蒸腾的水雾喷着白汽,朝着身后飘去,眨眼间,海岸已经近在眼前了。 在接近登陆地点大约二百米远的地方,威尔兴奋的看见了那片他特意选中的平坦岩石,斜斜的没入海水之中。他刚想再次回身示意奥尼尔上士直接冲上那块斜坡的时候,身后的另一条橡皮艇突然加速,快速的超越了威尔,径直朝着那块斜坡冲去。威尔知道,胆大心细的盖伦上士是想冲在前面,以便探明虚实好掩护队长的第一条艇能安全登陆。 好兄弟,心领了。威尔在心中道谢,进而命令奥尼尔上士驾艇紧随其后。于是,奥尼尔上士压低了速度,避开前面小艇的尾流,与它保持在二十米的间隔,尾随着盖伦上士朝着登陆的斜坡冲了过去。 威尔丢下了望远镜,现在的距离通过裸视就能够看清,就见前面那条小艇的上面,除了盖伦上士之外的六名“海豹”已经全部匍匐在了小艇的两舷,他们做好了抢滩登陆前的一切准备。威尔回身对着身后的六名“海豹”也发出了同样的命令,只见“海豹”队员们单手抓住艇舷上的尼龙安全带,紧贴着艇舷屈膝跪伏在了小艇上,任凭浪花飞溅他们却一动不动,降低了重心的身体如同水母的吸盘一样牢牢的贴在了小艇之上。 威尔大字型的趴在高高昂起的艇首,他想亲眼看着盖伦上士指挥的小艇第一个冲上岸礁的斜坡,这样他就能够充分的利用这不到四米宽的登陆点,成功的组织一次由二条小艇同时进行的登陆行动了。 然而,威尔看到的一幕却使他禁不住大吃一惊。一直隐隐约约笼罩在心头的阴影,突然之间降临在了他的眼前,像是故意想要在他情绪高昂的时刻,迎头泼上一盆冷水一样。 在威尔的面前,突然展现出一幅恐怖的画面,那骇人的景象像是突然间从海底涌现出来的一样,那场景震撼了全体的“海豹”,更使威尔目瞪口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亲眼所见都是事实,那一刻,他忽然想起了《一千零一夜》当中的童话来,海妖自魔幻瓶儿中脱身,它变幻成了一块藏在海底的礁石。 原来,刚才还在他的望远镜中呈现出平坦小腹一般的斜坡,突然间从海面上抬升起来,斜坡下幻化出一段黑森森的崖礁来,那段绝壁直上直下足有二米多高,就算盖伦有天大的本领也不可能让橡皮艇飞起来,于是,令人难堪的一幕就在威尔的眼前发生了。 高速冲向斜坡的橡皮艇在突然冒出海面的崖礁前急速转向,此时二者相距已不过三四米远了,盖伦上士的反应堪称神速,他猛力摆舵让橡皮艇陡然间转向,幅度接近了九十度。同时,他把高速驱动的引擎直降下来,硬挺挺直冲上来的橡皮艇此时已经失去了开始时的那股冲劲,软塔塔的调转了船头。但是,失去了动力的橡皮艇还是在海狼的推动下连续不停的朝前涌动着,惯性的作用让它不可避免的冲向了黑黢黢的崖礁。威尔听见了砰的一声闷响,船尾重重的撞在崖壁上。立时间,小艇倾覆,“海豹”们纷纷落下水来。 威尔急忙高举手臂握成拳头,用力向下一沉。第二条艇上的奥尼尔上士急忙熄了引擎,他熟练的侧转船头,让橡皮艇的侧舷朝着奥伦倾覆的小艇慢慢的靠了过去。落水的“海豹”纷纷游了过来,他们手搭艇舷将头露出了水面。威尔急忙点名,六名落水的“海豹”已经全部到齐,却唯独不见了领头的盖伦上士。 威尔心急如焚,他想,如果刚刚滩前翻船的窘况还可以忽略不计的话,那么未及登陆便先折损一人的状况却是无法省去的。更不消说他失去的是一向沉稳机敏的盖伦上士了。于是,他两眼冒火,急急的朝四周的海面望去,一时竟顾不得指挥余下的“海豹”们迅速展开登陆行动了。 突然,哗!的一声,那条已经底朝天的橡皮艇突然在众“海豹”的眼前神奇的翻了过来,接着一个黑影从水下冒起,像一条海豚样的翻身跃上了小艇。 “盖伦上士!” 威尔忍不住叫出声来,他提着的心也随之放了下来。他从黑影跃然出水的姿态上立时就辨认出了,那人必是盖伦上士无疑。 “酷…!” “海豹”们发出一阵的赞叹声,威尔急忙挥手制止。而此时,盖伦上士却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手托着下巴,用拇指和食指摆了个微笑的pose来。 见鬼!这种时候还有心思耍酷。威尔在心里嘀咕着,他没再理会盖伦上士,竟自回过身来,果断的朝着奥尼尔上士打了个手势,手势刚毕,就听见奥尼尔上士低声的命令道: “靠过去,准备攀岩。” 熄灭了引擎的小艇在海浪中起伏跌宕着,两条小艇快速的并拢到了一起,第二条艇上的“海豹”们纷纷翻身下海,两条小艇上就只留下了盖伦上士和奥尼尔上士。威尔.鲍顿上尉最后一个跃身海中,在他的带领下,众人雁别翅排成两行,奋力的游到了那段岩礁下。 威尔一个手势,两行“海豹”立时贴身在岩礁下面,只留下了一名“海豹”跟随在他身旁。威尔将mp5倒背在了身上,仰头在直起的岩礁下面望了望,然后,回手说道: “射枪。” 跟随在他身后的“海豹”立时将一支早已准备好的射标枪递到了他的手上,威尔拉动枪栓标枪上膛。身后的“海豹”紧跟上前,双手抱腰,将威尔牢牢的锁定在了原地上。威尔举枪,微闭单目,瞄准了岩礁上的一道缝隙,轻轻的触动了扳机 砰!一根十毫米粗的钢钉被潜水枪狠狠的射入了坚硬的礁石缝中,钢钉上连着的攀登绳索像只吊索一样的垂了下来。跟着,威尔填弹拉栓,砰的一声,第二根钢钉也被死死的嵌在了石缝中了。现在,“海豹”们登陆的通道已经打通了。 接着威尔在紧贴着海面的石缝里又射入了第三根钢钉。这是为小队撤退时留下的路径。一切妥当之后,波涛之中的威尔回身朝着两艘冲锋舟上的盖伦和奥尼尔一挥手,二人立时甩出了艇上的缆绳,水中的“海豹”接过缆绳,迅速的将艇首的尼龙缆绳牢牢的拴在了钢钉上。 威尔纵一纵身,跃出了波涛,回身对这众“海豹”看了一眼。他努力的克服着身上负荷的重量,用力的甩了下头,紧包着头发的头巾上立时绽起一簇水花。只见他在海水中高高的昂起头,庄重的看着浮在自己身边的队友们。黑暗中的“海豹”们漂浮在波涛起伏的海水中,目光齐刷刷的射向自己的队长,他正静静地等待着威尔的命令。 此时的“海豹”们眼中闪烁着骇人的光芒,这是临战之前职业军人特有的眼神,他们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血腥残酷的杀戮,是支离破碎的躯体,是孤魂野鬼的下场。此刻,他们的心里,很怕! 第二章.潜龙搅海(1) 14.2.1 中国沿海海岸 02:30 威尔.鲍顿上尉将手中的mp5突击步枪奋力的向上一举,“海豹”突击小队的登陆行动即刻展开了。只见两名士官同时抖了抖手上的绳索,就听嗖嗖两声,他们手抓着绳索身体向上一纵,眨眼间已经轻松的攀上高出海面两米多的岸礁。 接下来,“海豹”们一字排开,他们分成两组,依次攀登而上,眨眼的功夫,这十四名“海豹”便已登上了本以为可以依靠冲锋舟实施抢滩登陆的斜坡,岸礁下面转眼间就只留下了威尔一个人了。 “海豹”们刚一上岸即刻便展开了队形,奥尼尔上士的小组向左,盖伦上士的小组朝右,十四人小队像一支张开嘴的钳子迅速的占领了斜坡上面最大的一块礁石,每名“海豹”都就近寻找掩体,他们或是隐身在凸起的礁石背后,或是匍匐在稍宽的岩石缝隙里,瞬间便将自己与岩石融为了一体,但队形却依旧保持不变。 威尔仔细的检查了两条橡皮艇,确认它们都已牢牢的拴在了岩壁的钢钉上,这才抓紧绳索迅速的攀上了斜坡。他将只有四十五公分长的mp5夹在右腋下,屈膝蹲伏在斜坡的最高处,手持望远镜朝着岸礁的深处细细的观察。 这是一大片黑煦煦的礁石,成麟片状的蜷伏在夜空下,在偶尔露出的月光里荧荧的闪着乌亮的光,威尔觉得自己就像是伏在一只巨大的史前怪兽的脊背上,心中隐隐的闪过一丝不安。他看到那些高高低低的石头和大大小小的裂缝全部隐藏在奇形怪状的阴影当中,幻化成千奇百怪的外形,似隐藏着深不可测的秘密,威尔感到,此行的前方注定将是危机重重,随时都会面临突如其来的危险,而这正是威尔最不希望看到的处境。 威尔打开了随身携带的gps定位仪,迅速的测算出自己与那名等待搭救的“猛禽”飞行员之间的距离,坐标显示,此刻他就在据此大约二十五公里远的地方。他想,事不宜迟,应当尽快赶到那里,想必此刻中国人也在急着找到他吧!他抬腕看了眼闪着蓝色幽光的腕表,他的登陆行动比计划里标定的时间晚了大约二分钟,那是之前以橡皮艇抢滩方式测算出的结果。登陆迟滞了二分钟虽然不会影响整个行动的成败,却在“海豹”们的心里投下了阴影。那可是通过高科技手段侦查到的情况啊!威尔想,可见一个微小的差异却能带来如此巨大的不同。谁知道此行的前方还会出现什么样意想不到的情况呢? 威尔收拾起定位仪,屈身爬到了礁石的顶端,他看到左有奥尼尔上士右有盖伦上士,他们正朝着自己投来问询的目光。威尔单掌下压示意二人稍安勿躁,他必须先要观察好周围的情况才能下达行动的命令,十四个弟兄的性命都攥在他的手上,无论如何他也要把他们尽数带回去的。 威尔想到这里的时候,他记起了自己在临别时对杰弗逊艇长许下的承诺,于是忍不住又低头看了眼表。杰弗逊艇长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多啊!如果一切都还顺利的话,返回“海狼”的时间倒是绰绰有余。只是,谁又能够保证不出一点差错呢? 威尔转念又想,那名“猛禽”飞行员可不是摆在超级市场里的促销品啊!他不是你挤过过人群,简单的跑到货架跟前就可以信手拈来的呀!而今看来,他倒像是nba赛场上的篮球,二支球队十几个人同时在抢…哦!这其中,肯定不乏高手在里面,虽然自己的队伍当中也有奥尼尔上士和盖伦上士这样的人才,他们堪比科比和埃弗森,只是…但愿对阵的另一方里不会出现姚明那般的人物才好!不过,最重要的还是整个团队的实力,除了行动速度之外,还要讲究单兵技巧和团队配合才行啊! 与以往行动时的信心满满不同,此刻的威尔忽然感觉自己的心里是异常的空虚。他忽然发现,原来,自己也会有踌躇不前的时候,也会有絮絮叨叨的时候,也会有游移不定的时候,也会有不知所措的时候。他自问:莫非,这便是不祥之兆吗? 虽然,此次行动动用了“海狼”做“海豹”的脚夫,但威尔知道,“海狼”虽然强悍却只能躲在公海,否则,中国的潜艇集群即使是一群绵羊也能撕碎了这头孤狼!所以一旦交手,海上也只是条退路而已,增援是指望不上的。 再说到此行的任务,原本为的就是一架坠落的“猛禽”,那名飞行员的性命垂危亟待拯救,谁都明白折翼的大鸟比不上笼中之雀来的胆大,所以,他们绝不会再派飞机过来了,因而注定此次行动不要指望再有空中的支援。如此,“海豹”只能依靠自己去把握成功的机会了。 威尔颇感沮丧的想,谁让我们非要来招惹中国呢!这是个完全不一样的国家,她区别于以往的任何一个对手。我们犹如一艘飞船闯入了一片未知的宇宙,原本熟知的坐标体系,在这里通通废弃!我们岂不成了茫茫太空中的一颗流星吗? 威尔想得不错,他贸然闯入的是比他出生的得克萨斯州达几十倍的国土,他轻言对敌的是十几倍于他的同胞的群体。这个国家,她神秘,就像面前的这片嶙嶙礁石,就算你身在其中也看不清她的全貌。她浩大,如同头上的这片莽莽苍天,即使你明火执仗也尽在她的包容。她平和,好像身后的这片静静大洋,尽管你调皮撒野也触不动她的安宁。她风雅,恰似扑面的这阵熏熏微风,哪怕你行鸡鸣狗盗之举也只是博她没齿一笑。 但“海豹”就是“海豹”!全世界有哪一个地方能够阻挡我们进军的脚步?威尔想,无论怎样,我们还是来了!这一次,就算是孤军奋战,“海豹”也全然不惧。而你,威尔.鲍顿上尉!从此可开始,将要和这十四名“海豹”兄弟一起,单独去面对一个强大的国家了! 威尔没有时间再犹豫了,他高高的扬起手臂,下达了前进的命令。 奥尼尔上士支楞着两耳全力的辨听着前方的动静,却把两眼紧盯着威尔.鲍顿上尉的一举一动。所以,当上尉高举起的手臂刚一做出前进的手势时,他已经像一只海狸鼠一样的窜了出去,紧跟在他身后的是他手下那六名强悍的“海豹”。 左翼先出,右翼也闻风而动。盖伦上士快速简洁的几个手势,将手下的六名“海豹”分成了三个小组,呈品字型快速从右翼包抄上去。 威尔从自己的位置看去,整个小队真的就像一只海豹的形状,奥尼尔上士的小组一字长蛇冲在了前面,好像海豹的上半身。而盖伦上士的小组以三足鼎立之势跟进,则好似海豹的下半身。威尔暗笑自己反倒成了海豹的尾巴。 威尔发威不甘落后,他像一只大力抛出的保龄球一样,在湿滑的岩石上快速的朝前滚去,很快便超过了盖伦上士的小组,在经过盖伦上士身边时,他竖起了拇指对第二组的队形表示赞赏。盖伦上士见了心中一暖,自从跟随威尔.鲍顿上尉以来,他被长官的带兵之道深深折服,因此,也常常学习效仿,渐渐成为威尔最为倚重的士官,而他所带的小组也是四个小组之中战力最强的。 此时,一路领先的奥尼尔上士的小组突然放慢了脚步,威尔看见队前的黑影微抬手臂握紧拳头作了一个停止的手势。立时,第一小组的“海豹”都止住了脚步。威尔听见身后一阵细细簌簌的声响,威尔知道,盖伦和他的手下的三个战斗单元已经各自找好了隐蔽点,一但交手,或攻或守他们都将提供强有力的支援。 威尔停下脚步,侧耳听了听周围的动静,除了海风鼓浪发出轻缓的涛声外,就再也没有其他异常的声响了。威尔纳闷奥尼尔上士为何突然止住了全队的前进步伐呢?威尔不敢耽搁,他弯腰弓背快步朝前移动,很快便越过了第一小组的长蛇阵型来到了打头的奥尼尔上士身旁。 威尔单腿屈膝稳住身形,手掌在奥尼尔上士宽厚的肩头上轻轻的拍了一下,意在询问他停下脚步的原因。奥尼尔上士头也不回,有手朝前方五十米开外的地方指了指,威尔顺着他指去的方向放眼望去,不由得大吃一惊。 借着浓云缝隙间透出的黯淡月光,只见那片乌黑油亮的礁石表面上,在凸起的岩石与凹陷的石缝之间,隐隐约约显现出十几对湿漉漉的脚印来,随着海风不断的吹拂,脚印的轮廓已经开始变得模糊,只留下中间的潮湿印迹还可以清晰辨认。 威尔佩服奥尼尔上士的观察力,那脚印显然是刚刚有人从这里走过时才留下的,稍不留意,片刻之后便会被风吹干,而一但“海豹”小队贸然闯入,就会陷入布好的埋伏圈里,那后果…可是…威尔不敢往下想了。 威尔举起手中的夜视望远镜,从左到右的横向扫描了一遍,没见到有一丝生命的迹象。奇怪!或许那脚印不过是夜里赶海的渔民留下的?威尔用质疑的眼神看着奥尼尔上士,不想,对方很快便否定了他的设想。 奥尼尔上士轻轻的摇了摇头,快速的用手势告诉威尔,按那脚印推算,应该有二三十人之多,现在能看见的脚印只是其中残留的一小部分,大部分都已经被海风吹干了。威尔想,既然对方人数众多,必是有备而来。趁着包围圈尚未合拢,当趁早摆脱,另辟它路。想到这里,威尔不再犹豫,他贴近奥尼尔上士的耳边,用几乎和风一样的声音轻声说道: “我们改道前进,尽快避开此处,你的小组负责掩护。” 威尔见奥尼尔上士点头表示明白自己的意图,便当即转身朝后面的盖伦上士摸去。而此时,第一小组的“海豹”们则在奥尼尔上士的手势指挥下,悄无声息的在他的左右设下了一道防线。 威尔一个简单的手势便让盖伦上士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拖后的第二小组立即在盖伦上士的指挥下,后队改为前队,呈品字型倒移,整个突击小队当即呈一个楔型队形朝着相反的方向展开了。 看着盖伦上士带领着他的小组已向身后开始移动,威尔习惯性的抬头望了眼漆黑的夜空,只见云层逐渐加厚,渐渐朝着头顶方向聚拢而来。此时,从海面上吹来的风里夹杂着冰冷的潮气,海涛拍打礁石的声音比起刚才来也响亮了许多。威尔俺忖,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临了。 第二章.潜龙搅海(2) 14.2.2 中国沿海海岸 02:40 当第一名“海豹”被击倒的时候,处在楔形队列中心的威尔看得一清二楚,他没有听见消音器过滤后的枪声,也没发现子弹出膛时爆起的短暂火焰,他只感见到了一丝风的颤动,那动静听起来有点像蚊子扇动翅膀时发出的声音。 令他惊骇不已的是,那名倒地的“海豹”并不是前面属于奥尼尔上士那一组的队员,而是本来处在队尾担任掩护的盖伦上士小组的成员。当他们按照威尔的命令掉头朝相反的方向摸索前进的时候,那名走在箭头顶端位置的队员显然是被重物击中了要害部位,所以,他连哼都没哼一声便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好像一粒石子丢进了低头觅食的鸟群里,受惊的小组队员们哗的一声散开,却不是四散奔逃,而是迅速在各自的身边寻找有利位置隐藏自己,同时也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来袭的方向,显然,如果再有哪怕一根头发丝落地的动静,都会招致他们暴风骤雨般的打击,强悍的“海豹”已经受惊了。 威尔悄悄爬行到那名倒地的“海豹”近前,近距离的看到了那恐怖的场景,竟让骁勇善战的威尔也不免胆寒。他不由得牙关紧咬血贯瞳仁。 一支黑色羽毛的利箭从黑暗之中呼啸而来,啸音虽弱却摄人胆魄,它破空之疾没留下一丝痕迹,来势之猛带起了一股劲风,力道之劲竟穿透了“海豹”头骨的门心。被突然插上一支金属“帽翅”的“海豹”颓然倒地,枪械跌落在礁石上,合金纤维制成的枪体没有发出太大的撞击声,mp5便一路滑脱跌进了海水里。光秃秃的礁石上除了惊涛拍岸卷起的浪花,就再也没有其他的动静了,一切都寂静的可怕。 不等威尔发出命令,其余的“海豹”立即伏身在礁石上,黑布包头油彩涂抹的脸上,一双双蓝色的眼睛紧盯着四周,眼神中有惊悸、紧张、愤怒和凶悍,却没有一丝惶恐。所有的人无一不握紧了手中的枪,此时,如果有一只苍蝇碰巧飞过,他们手里的各式自动武器都会给它以海啸般的毁灭打击。 借助利箭的啸声威尔当即确定了发出攻击的方向,那是在他的小队前后行进的垂直方向上,在远离大海而靠近大陆的地方,那里密布着大块的礁石,无论攻击小队想如何上岸,都避不开从这一方向上发起的攻击。威尔心下里暗惊,莫非,这些人也是从海里登上那片礁石的?而今,他们已经从自己的前方的正面迂回到了侧面,若是再耽搁的话,恐怕… 威尔的脊背上冒出了冷汗,他已经顾不得再多想什么了,此刻,时间就是能否获胜的关键。他连忙用手按下耳边的通话开关,挂在腮边的耳麦随即开通。 “盖伦上士,即刻带队沿海岸打通一条通道,我们的侧后两向都有敌人设防,恐有围歼我方意图,事不宜迟立即行动。” “是,长官。” 威尔看见盖伦上士在答应的同时已经带领小组迅速向前摸去了,在他们的身后很快就现出了一段空档。威尔立即将自己的位置前移,亲自填补上了这一空档,防止此处被敌人拦腰截断,陷小队于分隔包围之中。 威尔在一处三面环礁一处临海的险要位置上卧好,然后,又用耳麦联络上了另外一侧的奥尼尔上士。 “奥尼尔上士,留下两人继续警戒,你带其余人员后撤,避免战线过长被敌分割,马上行动。” “是,长官!” 威尔看见奥尼尔上士的战线上已经有人影移动了,知道他们很快就会从自己把守的这段岩石经过,为避免侧面之敌突然发起攻击,他连忙微微弓起上身,举起手中的an/pvs-7红外夜视望远镜对侧翼进行观察,这一看不要紧,望远镜里呈现景象竟让威尔有了穿越之感。立时,冷汗沁额,心中狂跳起来。 哦!上帝啊!威尔差一点就要叫出声来。这一吓,让他突然意识到,自出发以来就一直萦绕于心的那份担忧,现在终于呈现在了自己的眼前了。 原来,威尔从他的夜视望远镜中意外的发现了大约七到八名埋伏者。他们有的隐蔽在犬牙交错的岩石后面。有的则躲藏在横七竖八的礁石缝里,他们配有与“海豹”相同的装备,攻防进退显示了同样的身手,威尔.鲍顿上尉知道,今天,他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劲敌。 蛙人!没错,他们正是中国pla海军陆战队里神秘的蛙人部队! 其实,威尔对“蛙人”这个潜在的对手并不陌生,“海豹”转战过世界上很多地方,他们从来也不惧怕任何对手,当然对“蛙人”也不例外。然而,这里不是南美、中非、中东和东南亚,这里是中国,是“蛙人”的老家。“海豹”再强悍,也懂得强龙难压地头蛇的道理,所以威尔自感心虚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奥尼尔上士带领着他的小组幸运的撤到了威尔的身后,由他防守的那一侧竟然没发一枪一弹,这让奥尼尔心有不甘,似乎他还憋着劲要和“蛙人”大干一场似的。他在威尔的身边趴下,借助夜视望远镜朝蛙人设伏的方向望了望,隐隐看到了七八个人影。奥尼尔按捺不住,伏在威尔的耳边轻声说道: “上尉,我带二人上去敲了他们!如何?” 威尔沉默不语,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个方案,但风险太大促使他迟迟下不了决心。十四个弟兄已经挂了一个,他无法承受再大的损失了。 “上尉,余下的弟兄交给你,有你们掩护,打掉他们不费吹灰之力。” 似乎是看透了威尔的担心,奥尼尔斗志昂扬的再次请战。其实从战术上来说,要夺取对面的那片礁石并不困难,那里除了几块低矮的礁石可作掩护之外,对面的“蛙人”几乎没有像样的掩体可以依靠,并且他们随身携带的轻武器绝对不是“海豹”的对手。而“海豹”们经受过比这复杂得多的地形训练,大小阵仗经历无数,实战经验远比“蛙人”丰富,要清除这样一块区域可以说是轻车熟路手拿把攥的事。所以,奥尼尔信心满满的求战心切也就不足为怪了。 但是,威尔考虑更多的则是战略层面上的事,他想,如果拿下了对面这片礁石,对完成营救飞行员的任务来说无疑具有重要的意义。一来消除了围追之敌的干扰,二来守住了退走大海的通道。进可倚仗腿可依托,这的确是个两全其美的好事,只是…除了一样是他不得不担心的,那就是伤亡!作为队长他无力承担过多的伤亡代价。但是,他又转念一想,如果,现在就不战而退…是否就是权宜之计了呢?我们兴师动众、大老远的来到此地,可连“猛禽”飞行员的影子都还没见着呢?他的眼前又现出那名头戴铁帽翅儿的弟兄的身影。威尔问着自己,现在回去,该如何向这名“海豹”的家人交待呢?他本该是能够用自己的性命换回一枚紫心勋章的呀! 短短的一瞬间威尔想了许多,但他很快便在仔细的权衡之后,做出了肯定的结论。以小伤亡换取大利益,此事干得过。 威尔当机立断下达了攻占对面礁石的命令,他扭过头来目视着身边的奥尼尔上士,先是伸出两指,再将两指并拢指向拟定要攻占的目标点,然后猛地握紧了拳头,上士点头表示自己明白。威尔轻轻敲了一下奥尼尔上士的钢盔,上士领命,回身用了一个简短的手势,立即有两名队员动身朝前面摸去,奥尼尔上士也毫不犹豫的起身,紧跟着从藏身的礁石后面窜了出去。 奥尼尔上士小组的七人中除留在原地的二人继续警戒外,奥尼尔上士带走了二人,余下的二人便自动聚拢在了威尔.鲍顿上尉的身旁,威尔命令其中二人负责防御他们刚刚撤回的方向,以防那一方向的“蛙人”攻上来。而他自己则带领着另外二人全力掩护奥尼尔上士攻击的侧翼,为他们提供强有力的掩护。为避免枪声引来更多的中国守军,威尔示意身边的两名“海豹”全部使用带有内置消音器的mp5,而把那支火力强劲的班用机枪配置在了后翼的防守方向上,他想,一旦打响,若有“蛙人”从后面冲上来,有没有枪声就已经不重要了。 瞬间布置妥当之后,威尔全神贯注在了侧翼的方向上,透过望远镜他看见了奥尼尔上士的身影,那三名“海豹”已经潜行出了十几米远,距离那片“蛙人”藏身的礁石只有将近二十米之遥了。 就在这时,从盖伦上士出击的方向上突然传来了轻微的枪声,威尔的心猛地一沉,他听得出那是装了内置消音器的mp5发出的特有的声音。看来,“蛙人”的合拢之势已经形成,如果此刻不能占领对面的那片礁石,解除侧翼的威胁,恐怕就要陷入三面合围的险境了。 “准备,开火!” 威尔的命令几乎是随着他的想法同时发出的,不等他的话音落下,他手中的mp5便已轻吐火舌,它先是发出短暂的嘶鸣,接着便是一阵长啸。 咝咝!嘶…! 他的两发点射是用来校准弹着点的,接着弹雨便朝着隐隐露出礁石的那些发热体狂泻而去,另两名“海豹”也跟着他的指引把手中的mp5使得如同上满了发条的跳跳蛋一样,直打得那片礁石上面烟尘四起火星乱溅,如同臭豆腐丢进滚烫的油锅里,炸翻了天。 第二章.潜龙搅海(3) 14.2.3 中国沿海海岸 02:50 威尔将满满的一弹夹子弹全部准确的射向了那些隐藏在礁石后面的发热体,透过枪上的远红外瞄准镜,他确定至少有四名“蛙人”中弹,按照自己命中的位置推断,这些“蛙人”虽不致死,但也肯定丧失了作战能力。威尔在心里暗暗替自己叫了声好,那是他从高中加入到棒球队时养成的习惯,每逢自己击出一个好球,或是成功的跑下一垒,他便会默默的替自己叫一声好,他知道,只有自己对自己的褒奖才是最真诚的。 趁着两名同伴持续射击的空档,他迅速的抓紧时间更换弹夹,同时,他也借机朝着同样传来射击闪光的盖伦上士小组所在的方向上望了一眼。但只见暗淡的月光之下,那里也是烟气弥漫,虽然听不太清消音稀释后的枪声,但从闪光的频繁程度上推断,威尔断定那里肯定也是打得正欢。 哦!好激烈的战斗哇!此刻,如果能有空中支援…那该多好啊! 威尔心里想着,眼前似乎呈现出那早已熟悉却又期待已久的画面。两架外形丑陋的“疣猪”a-10攻击机从远处低空而来,它们呼啸着从头顶上空飞过时,俯身在地的威尔隐约能够感觉到a-10的那一对引擎所引起的振颤,和它划空而过时尾焰的灼烤,每当这个时刻,他都会下意识的眯起眼睛,将曾经有过的视觉印象再通过想象重新的释放出来,因为那景象实在是恐怖之极。 只要 “疣猪”飞过,前方的敌人阵地眨眼间就会变成一片火海,一切可以燃烧的东西都在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惨叫和哀嚎声伴着焦糊的气味极度的刺激着威尔的感官,但是,这种煎熬很快就被另一种口味更重的刺激所取代。一种极度震撼的声音伴随着气流传来,螺旋桨击打着空气发出的节奏声,正伴随着瓦格纳的交响乐从头顶上飞过,由“长弓”阿帕奇和“黑鹰”组合编队的攻击直升机群眨眼间就会飞临前沿,短翼下吊着的蜂窝状火箭巢发出骇人的嘶嘶声,舱口处的高速机枪喷吐着长长的火舌,枪声和爆炸声练成了一片,旋翼下面抱头鼠窜的残敌被成排的撂倒,一时间,烟尘碎屑和人体的残片四处飞溅,等到“海豹”们冲到前面的时候,阵地上就只剩下… 嗒嗒!嗒嗒!嗒嗒嗒… 突然响起的机枪声有一阵子让威尔觉得自己的想象变成了现实,但他很快便意识到,那不是影片《全金属外壳》当中的场景,而是从自己的身后传来的机枪声。那是mk43-modo突击机枪特有的枪声,听起来就像是抓起的一把豆子,突然洒在了悬空的马口铁上一样,那声音是那么的熟悉,那么的悦耳。 mk43-modo突击机枪是他有意安排用来防守后翼的,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不准开枪的。此刻,突然响起的机枪声让威尔的心里猛得一紧,他暗叫一声,不好!急忙掉头过去看时,果然,防守后翼的两名“海豹”突击队员此刻已经陷入到了激烈的战斗中了。只见两挺机枪交叉射击,组成了密集的火力网,死死的封住了他们面前的那片礁石。 机枪声一响威尔的心里面立时凉了半截,他知道拯救行动即刻宣告结束,因为枪声只会招致更多的中国军队赶来增援,而他的“海豹”小队很快就会陷入到数倍于己的敌人包围之中,这样的战斗早已不是面对二、三十个“蛙人”的特种作战了,那将是一场硬碰硬的集群作战。 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突袭营救行动转眼间演变成了一场抢滩登陆战!那可是海军陆战队干的事呀!“海豹”何时干过这种粗话?哦,该死的中情局,还有太平洋战区的智囊们,他们是怎么策划的这次行动?难道,他们是想让“海豹”千里迢迢赶来送死的吗? 威尔推测,“蛙人”似乎从一开始就知道了“海豹”的行动计划,所以,他们始终跟在“海豹”的周围,“海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下,因此才会前有埋伏,后有围堵。现在,有备而来的“海豹”反倒成了主动咬钩儿的鱼儿了。 mk43-modo的枪声第一个惊醒了威尔,始终困扰着他的顾虑此时反倒被他抛在了脑后,而一个最明确不过的目的,此刻却首先摆在了他的眼前。他想,是时候该将这十三名“海豹”和一具尸体带回家去了。 打定了主意之后,威尔当即开通了所有的通话频道,他果断的对着耳麦大声的命令道: “各小组注意,此次行动取消,迅速按照原路撤回!” 当mk43-modo突击机枪突然响起的时候,奥尼尔上士刚好冲到了那片隐藏着“蛙人”的礁岩上。他在向“蛙人”靠近的过程当中,一边“之”字形的奔跑,一边朝着那些被上尉扫射过的礁石后面射击,几乎每一次短促的射击,他都能够准确的击中对方,这让奥尼尔上士的成就感逐渐加大,他差不多是在极其神勇的状态下冲上那片他请命想要占领的礁岩的。 就在此时,他的身后响起了mk43-modo突击机枪的急促枪声,但是,令奥尼尔的情绪一下子变得冷冰冰的原因,却不是因为这突起的枪声,而是他亲眼所见的一幕。与他一同见证这一令人沮丧的场面的是一路追随着他的另外两名“海豹”,当他们跟随奥尼尔上士冲上来的时候,便立时体会到了同样心灰意冷的感受,但他们只能是面面相觑的看着对方,刚刚还挂在脸上的胜利喜悦此刻连一丝也没剩下来。 原来,他们倾泻了密集的弹雨,并且一路冲杀才占领的这片礁石上,连一个“蛙人”也没有,他们从远红外望远镜当中看到的,不过是些用特殊散热材料制成的伪装罢了。刚刚把一名“海豹”射穿了头骨的“蛙人”们,此时早已不知了去向。 “妈的!” 奥尼尔上士恼怒的踢翻了藏在礁石后面的伪装蛙人,就在这时耳麦中响起了威尔.鲍顿上尉下达的撤退命令。奥尼尔的满腔愤懑无法发泄,此刻听到取消行动迅速撤离的命令,更是令他怒火中烧。他发疯似的在这片并不算大的礁石上奔跑,手中的mp5对着那些伪装假人不停的射击,一时间打得碎屑横飞烟气弥漫。 另两名“海豹”一时不知所措,他们知道奥尼尔的脾气不是随便谁都能劝得了的,于是,二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屈膝蹲下身子,持枪朝着四外警戒着,他们希望这个暴躁的上士能够尽快的发泄完胸中的怒火,好与他们一同沿着原路返回,因为撤退的时机是不能错过的。 当奥内尔上士打光了弹夹里的子弹以后,他红着眼睛站在了礁石的中央,就象一只刚刚冲进了斗牛场里的公牛一样,喷着响鼻儿四处寻找着自己的对手。奥尼尔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更换弹夹,他的眼睛给怒气冲得血红,神经质的盯着那些被弹雨肢解的伪装物,只见它们面目全非的倒在自己的脚边,支离破碎的残片正随风飘散得到处都是,有的乘着风飘到了海里,有的则随风落到了岩石缝里。奥尼尔的目光随着礁石边上一道宽宽的裂缝移动,视线一直延伸到了自己的脚下,而他的“大运”就在此时降临了。 事情往往就是这样,运气宛如一架天平上的两只砝码,正常时,好运和霉运大体相当,人便处于平衡的状态,而大喜大悲、大怒大恸时往往会使天平朝一侧倾倒,这时候平衡就被打破了,而运气便随之产生。至于,产生的是何种运气,那就要看天平倒向哪一方了。此时的奥尼尔正是处在这样的时刻,只是,打破了这种平衡的大运不是好运,而是霉运。 虽然只是一条六十公分宽的石缝,俯瞰下去可是深不见底,因此,让奥内尔感到甚是恐怖。那直上直下的岩壁被缭绕的雾气所掩盖,站在旁边的人有如临深渊的感觉。奥尼尔不由得汗毛孔张得老大,一霎时冷汗涔涔。若是奥尼尔就此迈步跨过这道石缝,然后遵照命令迅速撤离,或许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但他没有。他的目光鬼使神差的在黑森森的石缝中发现了一道幽幽的蓝光,深邃的恍如一块宝石隐隐的映照着天光。 奥尼尔一下子被这道神奇的光芒所吸引,他不由自主的屈膝蹲下身体,俯身探臂想要够到那束光,当他伸长了脖颈脸颊贴近岩石的时候,他这才感觉到那道光散发出的彻骨寒冷,亦如严冬时分倒映在水中的月亮。 两名蹲姿戒备的“海豹”诧异的看着奥尼尔上士久久不动的身影,他们再次对视了一眼,然后满腹狐疑的站起身,小心翼翼的朝着那个弯腰厥腚的上士走去,他们不想在上士心情不好的时候招惹他,但上士撅在那里的时间也的确太长了,而上尉下达的撤退命令却是不容耽搁的。 “上士,我们…必须撤离了。” 其中一名“海豹”小声的对着跪伏在石缝边上的奥尼尔上士说道,这时,mk43-modo突击机枪突击机枪则响得更凶了。 “上士,再耽搁下去的话,我们…有可能被分割包围的,上士!” 这名“海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变得有些强烈,看来他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虽然奥尼尔上士是他这一小组的头儿,但在海豹突击队里是没有软蛋的,每个“海豹”都是千锤百炼的好汉,他服从的是命令,而不是执拗和狂妄。 奥尼尔上士根本不为所动,似乎他很执着的做着一件对他一生的命运都很有价值的事,这件事的意义重大到他可以干脆对上尉的命令置若罔闻,对自己队友的催促置之不理! 我靠!你丫这儿装什么孙子!拿我们大家的性命当赌资了吗?问话的“海豹”不由得火起,他抬起腿来想要踢向上士的屁股时,另外一名“海豹”突然举手示意,将他的冲动之举拦了下来。 另一名“海豹”绕着奥尼尔上士慢慢的转了一圈,他从上士奇怪的姿势当中看出了一些端倪。上士跪在石缝边上,一只手臂深深的探进石缝里,而另一只手还紧紧的抓着mp5的枪柄。他的头侧歪着,脸颊紧贴到了岩石的表面上。 那名“海豹”慢慢的蹲下身,把手轻轻的搭在了奥尼尔上士的脖颈上,然后抬起头来对着那名恼羞成怒的“海豹”轻轻摇了摇头,惊惧的神色立时占据了那名“海豹”的脸。 奥尼尔上士被轻轻的翻转过来,只见他贴近石缝那一侧的脖颈上,颈动脉被一支刃口锋利的匕首割断,血在四十秒内激射到石缝里,此时他身体里的血已经流干了。 “妈的!” 刚才还想要踢奥尼尔上士屁股的那名“海豹”惊骇的大叫起来,他下意识的对着黑咚咚的石缝扣动了枪机。 嘶… 消音器将枪声稀释成一长串的泼洒声,子弹射在岩壁上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憋急了的“海豹”在对着石缝小便一样,但子弹击中岩壁崩起的碎石却朝着四处飞溅开来,唬得那名蹲在上士身边的“海豹”一屁股蹲坐在地上,忍不住口里大骂道: “混蛋!你要害死我呀!” 枪口喷出的烟气散去,石缝里一片沉寂,既没有传出哀号声,更没有物体落水的声音。 真他妈的见鬼了! 两名“海豹”的心里几乎同时骂了这么一句,他们不禁面面相觑,然后惊诧的看着自己脚下的这片礁石,只见礁石表面上纵横交错的石缝不计其数,而下面则四通八达彼此勾连。突然,恐惧像一道闪电击中二人的脸,他们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弯下腰,抬起奥尼尔上士的尸体,头也不回的向威尔.鲍顿上尉所在的阵地跑去。 英勇的“海豹”当然不惧强敌,但他们更知军令如山,撤退的命令刚好是他们此刻最需要的,所以他们执行起来自然是不折不扣。然而,值得称道的是,即使在他们仓皇逃离的时候,也没有忘带上自己战友的尸体。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海豹突击队,他们攻如雷鸣退如闪电,无论胜败都做得痛快淋漓进退潇洒。 第三章.铩羽而归(1) 14.3.1 中国沿海海岸 03:00 看着奥尼尔上士的尸体,威尔.鲍顿上尉的血开始由热转冷,想到这如谜局一般开场的战斗,一下子就夺走了他两名“海豹”的性命,其中还包括他最勇猛的士官,可他竟然连一个敌人也没见到!威尔的心一下子变得空落落的,就像是半夜醒来忽然记起好像还没吃过晚餐一样,但那不是饥肠辘辘的感觉,而是心血管疾病引起的心肌缺血的症状,威尔的心的确在流血。 威尔感觉自己恍如置身幽深的海底一样,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是拔凉拔凉的。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自己像是钻进了一条口袋里,四下里一团漆黑,甚至连空气都是异常的稀薄,而那口袋却越束越紧,他觉得手脚开始变得僵硬,而他却连活动一下的空间都没有。这不是“海豹”擅长的战斗!他在心里边抱怨着,一时间,心里没抓没挠的。 此时,在他的后翼上,mk43-modo突击机枪还在断断续续的响着,就好像夜半时分的鸡叫声一样,有那么一点的特立独行,也有那么一点曲高和寡,只是,听不到有任何的回应。威尔突然意识到,从袭击开始直到现在没有听到过一声来自对手的枪声,怎么?难道我们是在同一群幽灵作战吗?威尔一边无助的想着,一边解下奥尼尔上士的黑色头巾,轻轻的盖在他的脸上。此刻,威尔觉得他的“海豹”小队就象是失足掉进了一眼深井里,四邻不靠,又上下够不着。 “什么人杀死了他?” 威尔急急的追问,两名跟随奥尼尔上士的“海豹”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摇了摇头。威尔不由得火起,这还是他头一次因为战况不利而对自己的手下发怒。 “他们杀了你们的头儿,白痴!你们竟然没有什么能够告诉我的吗?” 其中一名“海豹”显然也是个性格倔强的家伙,他见上尉将一肚子的火气莫名其妙的发泄在了自己的头上,因而有些忿忿不平。于是,他回应道: “根本就没有人!长官,那儿一个人也没有。” “什么?你说什么?” 威尔吃惊的看着那名极有个性的“海豹”,显然听出了他的话里有话。 “是的,长官。我们没发现一个敌人,我们射击的目标都是些用红外发光体伪装的假人。” 这时,另外一名“海豹”也插进话来,他证实了自己同伴的说法。 威尔略略一怔,立即转身朝着机枪响起的后翼快速移动过去,他边跑边在脑海里搜寻,但是,在他熟记于心的特战手册当中,没有任何一项关于这方面的记录,而在他征南扫北的生涯里,也没有过这种状况的体验。威尔不由得暗暗心焦,他担心的是余下的这十二名“海豹”的命运,他知道,自己的长官是接受不了这么大的伤亡的。 威尔迅速在机枪射手的旁边伏下身,取出夜视望远镜向前观望,只见mk43-modo突击机枪的弹着点始终跟着那些隐隐露出一点的发热人体,枪枪都不落空,而那几个发热人体显然是在移动着的,被击中倒地的人影很快就被另外的人影所取代,他们就像是给魔法附体了一样,杀不净也灭不绝。 伪装?假人?怎么可能!他回身将望远镜递给了刚才讲话的那名“海豹”,“海豹”凑上前来,举起望远镜只看了一下,便转回头对威尔说道: “那些都是伪装的假人,我肯定。” “可他们都在移动啊!假人可以自己转换掩体?见鬼!” 听威尔.鲍顿这么一问,那名“海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疏忽,他漏掉了一个重要的细节没有及时对上尉讲,于是,他连忙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的解释道: “是这样,长官。那些礁石上密布着大大小小的石缝,奥尼尔上士就是倒在岩石缝上,我们赶到时,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所以,我们怀疑…” 威尔伸手止住了“海豹”说了一半的话,他不想让另外那两名全力阻击敌人的“海豹”听见他后面要说的话。他想,那样会影响士气的。 此刻,威尔确信自己的直觉没有错,他的“海豹”小队果然是掉进了一个早已布置好的陷阱之中,一个布满了天然地下通道的陷阱。 威尔没有叫停那两名机枪手,他只是带着自己身边的这四名“海豹”继续扼守着侧翼的阵地。他想,敌人是在用疑兵之计消耗“海豹”的锐气,等一点一点的削弱了“海豹”的实力,直到逼得我们暴跳如雷走投无路的时候,他们才会收紧网口,将剩余的“海豹”一网打尽!所以,暂且让枪声照旧吧!等到他们明白“海豹”已经察觉了他们的诡计之后,“海豹”已经全身而退了。 威尔拿定了主意,他不露声色的命令奥尼尔上士留下的那四名“海豹”死守此处,然后,哈下腰独自一人朝着队列前方的盖伦小组快速机动而去。他要在“蛙人”察觉他的意图之前,迅速的将那一小组的人马尽数带回,以便一道撤离。不想,就在这时,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那响声正是从盖伦小组所在的方向传来,爆炸的闪光照亮了岸礁的轮廓,威尔暗叫不好,看来盖伦一组也在这场游戏当中被假“蛙人”纠缠上了。想到这里,威尔禁不住加快了脚步。 盖伦上士手握mk3a2攻击型手雷犹豫着,拿不定主意是否该沿着脚下的这条石缝投下去,它足有八十公分宽,深不见底,它对于惯会“壁虎漫步”的“蛙人”来说就好比一条通天大道或是探海通途一样,盖伦上士是在冒险跟进一个疑似“蛙人”的红外影像时才发现这条石缝的,他眼瞅着那身影钻进了石缝里,到了近前才发现,原来,那不过是一具伪装的假人。 “蛙人”一定就藏在这条石缝里!盖伦上士想着,挥手驱散了围拢过来的“海豹”,伸手取出了破坏力巨大的mk3a2攻击型手雷,它摧毁一座钢筋水泥的堡垒时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此弹一旦投出去,动静可就小不了,这场偷袭战就演变成了攻坚战啦!这可不是“海豹”擅长做的事呀!就在盖伦上士犹豫之际,mk43-modo突击机枪那熟悉的枪声骤然响得更急了。盖伦上士牙关一咬,心说,一不做二不休,事已至此哪还顾得了那么许多,先端了这个老鼠洞再说。 想到这儿,他左手扯出手雷的拉环,右手食指轻抬,压把绷簧弹起,盖伦上士顺手便将手雷丢进了脚下的石缝里。 轰!火光一闪,接着一声巨响。碎片石屑带着海水从石缝里迸溅出来,盖伦上士觉得脚下一震,一大块礁石陡然滑脱,石缝在他的脚下赫然出现了一个漏斗状的豁口,盖伦上士来不及反应,便随着震碎的礁石一起从石缝中坠落下去。 “上士!盖伦上士!” 众“海豹”低声呼叫着冲到了岩石缝的边上,他们留下两人警戒周围,其余三人连忙掏出电筒和绳索准备营救盖伦上士,但深不见底的岩石缝里却毫无声响。众人一时无语,他们的小组刚刚折了一名弟兄,现在又失去了上士,到了这时,倒霉的运气终于开始影响士气了。一名“海豹”忍不住骂了一句: “妈的!这是什么鬼地方,不是说要渗透救援的嘛!怎么陷进了这么个烂泥塘里,拔都拔不出脚来。” 大家自然明白这话里的意思,里面有埋怨威尔.鲍顿上尉的意思,不过想来也的确如此,“海豹”还从来没有走过如此霉运的呀! “海豹”在每次行动之前,除了会有稳妥的退身保障,并且还会有猛烈的前期支援,而今这些全都被省略掉了。即使抛开这些不谈,至少行动计划应该是很明确的吧!从登陆开始便遭遇不测,本来可以使用橡皮艇进行抢滩的坡地陡然升高了近两米,这一组的“海豹”不慎全都成了落水狗,他们是从水里爬上岸礁的,这在队员们的心里已经投上了阴影。 紧接着,按照计划设定的方向突然遭遇了“蛙人”的埋伏,担任掩护的这一组不得不临阵改作了开路先锋,多亏了大家训练有素,加上盖伦上士指挥得当,小组成员分成三个作战单元,有条不紊的掉头开进,却不想,领头的“海豹”无声无息的就被“头骨穿刺”成了此战的祭品。 即便如此,大家士气仍旧不减,依然坚持着一路前行,想尽快越过这片是非之地,不想此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了mk43-modo突击机枪的声音。大家心里明白,这次行动泡汤了。 枪声一响,意味着行动结束,如不迅速撤离,后果将不堪设想。当“海豹”们把目光一齐盯向盖伦上士的时候,他们在他的脸上看到的是失落和沮丧。就在这时,耳麦中传来了威尔.鲍顿上尉下达的撤退命令。 盖伦上士咬了咬牙,正要示意大家沿着原路返回的时候,就在他身后不远处,一个身影悄然闪出,但很快便在一快凸起的礁石后面消失了。几乎所有的“海豹”都看见了这一幕,于是,他们的愤怒就像油桶一样被点燃了。 这简直是对“海豹”的公然嘲弄! 不等盖伦上士下达命令,海豹”们便一窝峰样的追了过去,手里的各式武器发狂般的宣泄着他们的怒火,礁石被弹雨打出了一片火花。等到盖伦想要阻拦时,已经来不及了,于是,便发生了刚才的那一幕。 威尔.鲍顿上尉赶到时,众“海豹”们愧疚难当,威尔从他们脸上的表情当中很快便明白了面临的窘况。这意味着,他有可能又要失去自己另一名最为得意的士官了。 不行!威尔看了看漆黑的石缝,断然的下达了命令: “三人戒备,二人随我救助,取绳索来!” 第三章.铩羽而归(2) 14.3.2 中国沿海海岸 03:10 当绳索拴在威尔.鲍顿腰际的时候,“海豹”们的眼眶里噙满了泪水,每个人都感受到了一种命运决绝的悲壮。此刻,就好像是面对着镜头正在上演一段铁血忠魂的好莱坞大片一样,那画面,壮丽辉煌。在他们的头顶上团团乌云翻滚,在他们的身背后隐隐雷电闪现,在他们的脚下声声海涛激荡,在他们的眼前阵阵冷风扑面,真是肃杀悲凉,却又情暖心房。 “海豹”不禁自问,我们,举世闻名的“海豹”怎么沦落到了这步田地? 不等一干部众想明白所以然,威尔.鲍顿上尉便腰系绳索,双手紧扣石缝朝着盖伦上士坠落的深处慢慢的攀了下去。众“海豹”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他们亲眼目睹着上尉的壮举,心中也感怀着一份对威尔的敬佩。“海豹”们盼望他能尽快的找到盖伦上士,并把他安全的营救上来。而留在他们心中的疑问,就只有等到以后再细细思量了。 但此刻,他们却未必能够意识到,一旦再度回到了温暖舒适的营房,或是灯红酒绿的午夜场,当再次面对干净的卧床,品着美酒醇浆,到那时,除了香肩美颜和酥胸丰臀之外,他们还能否记得起这段在中国领土上的深刻感悟吗? 威尔几乎是赤手空拳的攀下石缝的,石缝的岩壁直上直下,所以他必须手脚并用才能确保自己不至于失足跌落下去。这样,他就只能将mp5斜背在身后,而一但有情况发生,他也就只能依靠绑在自己大腿一侧的那支科尔特m1911自动手枪了。如果来不及出枪的话,威尔轻轻探了下自己的下颌,他感觉到了那柄挂在左胸前的带有锯齿状刀背的“猎人牙齿”。 希望不会用到他们!威尔一边想着,一边向下移动着,身体带动的碎石屑从身旁落下,他能听见它们落水时发出的声音。哦!原来,这里的石缝并不如想象的那样深呐。威尔想着,陡然间增强了信心。他想,盖伦上士无疑是会垂直坠落下去的,如果从他跌落的位置直线下去的话,肯定能够找到他的,而这是不会花费太多时间的。 威尔心里想着盖伦上士,同时也在惦记着等候在上面的“海豹”,他知道自己只有迅速返回到礁石上面,大家才能一起撤离,“海豹”们是不会丢下他先走的,这就要求他不能耽搁得太久。想到这里威尔加快了下行的速度,他越往下走,脚下的水声就越大,风反而减弱了许多。威尔注意到石缝很长,蜿蜒曲折,四周漆黑一团,他只能凭借着手脚的感觉才能确保自己不至于偏离了方向。 很快,他的军靴就触到了海水,威尔的心一松一紧。松的是终于下到了石缝的底部,而紧的却是担心找不到盖伦上士的踪迹。威尔连忙用两脚踏稳,再把力量施加在左手上,三点固定住身体之后,他解开了身上的绳索,然后腾出右手从裤兜中取出战术电筒,正当他想要点亮电筒在脚下搜寻时,一只钢钳一般有力的大手突然伸出水面,一把抓住了他的右脚踝,惊诧之际威尔来不及点亮电筒,整个人便从岩壁上滑了下去。 扑通!响声虽然不大,但威尔却感觉到了如堕深渊般的恐怖,那一刻,他想到了如花般的妻子,如画般的家乡和如父般的“福将”。 但是求生的本能还是让他在落水之前深深的吸足了一口空气,这口气可以让他在水下维持大约三分钟。这是威尔的强项,他曾在水下潜伏八分钟,靠的只是一口气。所以,等到海水没过了他头顶的时候,他的心里反倒没有了恐慌。这不仅仅因为他已经有了一口气的支撑,而且,他还借此将自己的四肢全部解放了出来,而水下格斗对于“海豹”来讲,只不过等同于一场餐后的嬉戏。 威尔感受到了那支抓住自己脚踝的手蕴含着极大的力度,由此也知道来者绝非等闲之辈,他当然知道此招不破,自己便是拖着狗链的猛犬,就算有再大的本事,在这水下也难以施展。必须破解这个羁绊!否则便是龙游浅滩虎落平原。 于是,他提左脚运足了力气,找准右脚踝处狠力踹去,同时两臂用力向下压水,意欲借此让身体上浮,进而摆脱攻击者的束缚。不想,对方狡猾,似对威尔的想法了如指掌,所以,不等威尔这一脚蹬上,早已撤手让开。威尔这一脚蹬空,可身体却借机依靠两臂的力量迅速上浮,但不等他浮出水面,很快就被那支手又拽了回来。这一来一往,让威尔明白了敌手的实力,若是这般缠斗下去的话,怕是要等到天明以后了。威尔不禁心想,此事不宜耽搁过久,还是速战速决的好! 想到这里,威尔俯身下探,同时收回双臂抱在胸前,趁势将 “猎人牙齿”握在了自己的右手上。跟着,双臂交叉前出,借着身体被来袭者下拽的力量,威尔象个弯钩大虾一样,对折了身体,同时双手并拢,将那柄“猎人牙齿”径直朝着抓住自己脚踝的那支手猛力刺去。不想,偷袭者也甚是狡猾,专等刀至军靴的一刹那,那只手自动的松开了威尔的脚踝,巧妙的避开了威尔这凶狠的一击。 几乎是擦身而过,威尔感觉到了对方从自己身旁向上浮起时带动的水流,心说,这家伙已经憋不住了,绝不能让他轻易就浮出水面去换气!威尔的反应真快,想法刚一出来,便立时将身体横滚,变为正面向上的姿势,接着伸出手来想要抓住对方的身体,不想,对方的动作比他还要灵活,刚才还在他正面的身体,不知何时已经转到了他的身后,威尔手臂上伸的动作刚好亮出了他的肋下空档,对方一个膝顶重重的击打在了他的腹部。 咕噜! 威尔忍住疼痛没有让海水呛进自己的肺里,但他还是忍不住喝下了一大口又咸又涩的海水,下潜时吸足的那一口气,而今只剩下不到半口了。现在,他和对方的攻防已经扯平了,二人急于想做的都是赶紧浮上水面去,换一口气。 但威尔不想把这个机会轻易的让给对方,他借着团身避让的机会,右手奋力向身后击去,叱!“猎人牙齿”在对方的大腿正面重重的划过,一股鲜血在并不算清澈的海水中散开,腥味立时向着四面蔓延,如果此刻是天明时分的话,站在石缝边上的“海豹”肯定能够清楚的看到这一幕的。 咕噜! 对方急撤身体的同时也吐出了一团大大的气泡,威尔甚至能够听见对方在心里发出的痛苦叫声,但他已经没有心思偷着乐,他的忍耐也快熬到接近了极限,于是他暂且放弃了对手,迅速朝着水面浮去。 哗!随着水声顶起,威尔张开大口尽力的吸足了一口氧气,但还没等他把填满肺里的二氧化碳呼出去,一支有力的臂膀便从他的身后伸了过来,牢牢的锁住了他的颈部,跟着一股冷风骤起直奔他的颈部袭来。 “妈的!” 威尔无奈的骂了一句,声音挤过被卡死的喉咙,未及喊出便微弱的随风飘散了。但身后的那个人却听得清清楚楚,锋利的匕首停在威尔的颈动脉旁边。一个微弱的声音吃惊的问道: “上尉?” 威尔没有想到自己的一句英语国骂反倒救了自己一命,同时,也让对方也避免了一次自摆乌龙的窘况发生。威尔努力的点了点头,费力的问道: “盖伦上士?” 手臂松开了,两名“海豹”紧紧的拥抱在一起。 “伤的重吗?” 威尔急切的问道,盖伦上士没有回答,却将上尉拉到岩壁的一侧,贴近耳边,轻声的说道: “他们藏在这些石缝里,石缝间还有很多的岩洞,它们相互贯通,不知通向哪里。” 威尔闻听,心里一动,连忙凑近盖伦上士的耳边问道: “洞口在哪儿?是你亲眼所见?” 盖伦上士点了点头,抬起手来指了指头顶上方,小声说道: “有一个就在这上边,我看到他们从那儿钻进去的。” 威尔还想细问两句,却见盖伦上士皱着眉头,呼吸急促,现出极其痛苦的样子。威尔知道自己刚才那一刺,在盖伦上士的大腿上留下了至少二十公分长的刀口,伤口在浸在海水里,等同于用生理盐水消毒了,但那份痛楚却是用盐水擦拭伤口所无法比拟的。 于是,威尔不再多言,他拉起盖伦上士来到从石缝顶上垂下的绳索前,不由分说的将锁扣系在了盖伦上士的腰间。然后,他抓住盖伦上士的臂膀,凑近耳边说道: “由此上去,传我命令,立即撤退返回海上。” “那…你,长官?” “我留下,去救那名飞行员。” “什么?上尉,你一个人去救飞行员?” “事不宜迟,赶紧带领大家返回。” “我跟你留下,上尉,可以让奥尼尔上士带队撤离。” “奥尼尔…奥尼尔上士,已经阵亡了。” “什...什么?怎么会这样!” “执行命令吧!到海上等我的讯号,一旦我救出了飞行员,你务必要说服他们,无论采取什么方式也要回来接应我们。” “是,长官。我保证!” 盖伦上士的声音有些哽咽了,但他还是有力的向上尉行了军礼。威尔.鲍顿上尉轻轻的扯动了几下绳索,绳索开始向上拉动了,盖伦上士俯视着威尔渐渐模糊的身影,一滴泪水随着从裤脚上滴落的血水一起落了下去。 第三章.铩羽而归(3) 14.3.3 中国沿海海岸 03:20 当盖伦上士出现在崖顶上的时候,“海豹”们发出了一阵低沉的欢呼声。好在此时的海风强劲涛声宏亮,所以才没有被远处的另一组“海豹”听到,否则,他们肯定会认为这是一次胜利的“豹”笑。 “大家听好了,现在,我们即刻撤离,我命令…” 盖伦上士刚在岩石上站稳,便即刻下达了命令,他忍住心头风起云涌般潮动,唯恐稍有迟疑,自己就会改变主意。但是“海豹”们显然并不理解他的意思,他们用诧异的目光盯着盖伦上士,有几个人不约而同的朝着崖缝下面望去,很明显他们对威尔的姗姗来迟而迷惑不解。 “上尉呢?怎么不见上尉上来?” 有几个“海豹”按捺不住狂野的性情,已经开始发出质疑了,他们原本就是一群的如狼似虎的猛兽,只是一时聚集在了威尔.鲍顿上尉的旗下,可一旦这杆大旗倒了,无形的牢笼破了,他们就会立时释放出自己的野性来。到了那时,怕是盖伦上士也无法约束他们了。 深知这般虎狼之士的盖伦上士,立即高举起手来,示意大家收声,此刻,威严比任何言辞都重要。只见他沉了沉,看着大家都静了下来,这才说道: “上尉,他命令我们即刻撤离。” 盖伦上士慢慢解开自己身上的绳索,一脸深沉的对着聚在自己身边的队员们说道: “这是上尉的命令。” 众“海豹”闻听一脸的诧异。正准备把绳索再度系下石缝的“海豹”停住手,他不解的问道: “怎么?上尉不走吗?” 盖伦上士踌躇起来,他一时拿不定注意,是该跟他们一五一十道出实情呢?还是该…他一时不知道如何向队员们解释。 这时,一名“海豹”凑上前来,他一边为盖伦上士包扎腿上的伤口,一边继续追问道: “上尉呢?他也受伤了吗?” “闭嘴,你个乌鸦嘴。” 他的话立即招徕了一片责骂声。盖伦上士感到非常为难,他知道如果自己把上尉的真实意图告诉了大家,必会影响士气,缺少了威尔.鲍顿上尉的突击小队就有可能成为群龙无首的乌合之众,这些个性极强的特战好手们便会各自为战,以自己的威信是很难约束他们的。盖伦上士想,既然如此,不如暂且保守这个秘密,先带领小队返回海上再作打算吧! 于是,盖伦上士脑筋一转计上心来,他坦然的说道: “上尉找到了一个蛙人藏身的洞穴,那里直通海边,他命令我们即刻撤至海上,等待他的下一步命令。” “上尉想要孤身深入吗?这也太疯狂啦!” “怎么可能?他想一个人直捣蛙人巢穴?” 立时,“海豹”们议论纷纷,原本整肃严谨的特战小队,已经开始现出纷乱的苗头。盖伦上士意识到,必须立即制止这种现象的蔓延,否则,就会出现溃不成军的局面。 啪!最后一个开口说话的“海豹”脸上最先挨了重重的一拳,他下意识的提起了mp5,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出拳的盖伦上士。 “妈的!你疯了吗?” 他大声嚷嚷着,其余的“海豹”们也都握紧了手里的枪。盖伦上士毫不退缩的上前一步,用胸口顶着对方的枪口,低声喝道: “你怀疑上尉的命令?你想上军事法庭吗?” 在盖伦上士骇人的眼神逼视下,那人终于安静了下来,他收了枪,忿忿的扭过头去。盖伦上士上前一步轻轻的捶了捶他的胸膛,轻声说道: “兄弟,相信我,上尉会回来的。” 但是,他的话并没能压服其余的“海豹”。就见其中一人大踏步来到崖缝前,不由分说,拾起地上的绳索在手上轻轻一抖,长长的绳索已然朝崖下荡去了,跟着,就见他把绳头上的锁扣往腰间的安全带上一扣,眼看着他便要顺着崖缝系下去了。 盖伦上士不禁心头火起,他想,如果自己不能制服眼前的这个“海豹”,自己就无法将他们安全的带回去,如此,怎么向舍命相救的鲍顿上尉交代。那还真不如自己去钻岩洞跟踪“蛙人”呢! 盖伦上士不是这班“海豹”当中最强壮的,但他无疑是他们之中最有头脑的,他深知,如果此刻惹犯了众怒,倒霉不只是自己,而且还包括这十几个“海豹”弟兄。但是,在这短暂而情急的时刻里,该如何化解这班强徒的暴躁情绪呢? 盖伦上士快速的在脑海里搜寻着可能帮他度过难关的方法,但任何他所学过的心理调整技巧在此刻都无法奏效,因为,那“海豹”已经开始向着崖缝里探出脚去了,只要他一下去,立时就会引起其他的“海豹”效仿,他深知这班“海豹”的倔强,越是凶险就越是要强,虽然,他们此刻比任何时候都感到害怕,但害怕不会让他们屈服,相反却会使他们变得更加的凶悍,那是他们求生的本能。 哦,上帝啊!干吗不让我去跟踪那队“蛙人”呢?盖伦上士感到血往上涌,他似乎看见了威尔.鲍顿上尉那责备的目光,他似乎听见上尉在说:优柔寡断无疑是军中大忌,盖伦上士,难道,你一定要辜负我的嘱托吗? 世界上对待事物的处理方法历来就有两种,一种是东方式的,东方人讲仁爱,主要的方法既是感化,以仁慈对待杀戮,以宽容对待欺诈。所以,几千年下来,东方人始终都遭受奴役,他们像是食草动物那样温顺、敏感、多疑,却逃脱不了刀悬在脖子上的命运。谁见过东方的哪个国家做过世界的霸主?谁见过那个东方的民族成为奴役他人的殖民主? 当然,倭人除外,他们原本就只是一群海寇,就像是老鼠,虽善撕咬,也只是毁坏家什物件罢了,他们的命运只能是被巨人的大脚踩死,被洪水的天灾淹死,再不就是自己作孽,被鼠疫害死。真正能给这个世界带来灾难的其实是第二种。西方式的思维,和西方式的处理方法。 以强权对待强权,以暴戾对待暴力,这便是他们简单的思想。你见过西方式的臣服吗?那可不是年年进贡,也不是岁岁称臣,西方人讲求的是武力征服和暴力惩罚,他们有钱时嚣张,无钱时也猖狂,当西方人依仗着船坚炮利敲开中国的大门时,他们比中国富有吗?当西方人标榜着文明在印度掘金的时候,他们比印度文明吗? 无奈,这是人种的不同,是文化的差异。慢说是一班武装到牙齿的“海豹”明火执仗的闯入别国的领土,就算是在美国的某个偏僻小镇,有人胆敢擅闯私宅的话,主人手里的雷明顿也定然会轰他个脑浆迸裂,体似蜂窝。 或许,这便是东西之别,阴阳之分吧!一种极其有趣的现象。因为,在这不久之后,美国人的航母就长驱直入中国的黄海腹地了,京津腹地尽在他们的攻击范围之内,若是换了美国人会怎么样?打丫儿的!但东方人不这么看,他们有一套说辞,叫作以柔克刚。 但是,盖伦上士可不管什么柔,什么刚的,他只信一条铁律,那就是,强悍是绝对的,服从是必须的,妥协是暂时的,而不吃亏则是永恒的。 m1911成为美军的制式手枪已有七十年之久了,即使曾经有伯莱塔的m9a1,以及后来的西格.绍尔sp2022都曾先后成为备选的制式武器,但是,m1911依然深受军中好手的青睐。所以,当它清脆的枪声震碎夜空的时候,它击倒的不仅仅是那个不听话的“海豹”,更是那些个特立独行、个性十足的“海豹”队员们。 那个腰拴绳索,意欲强行下崖的“海豹”在盖伦上士快如闪电般的出枪、射击的动作下,肩头爆出一道血线来,只见他猛地栽愣了一下身子,摇摇晃晃的回过头来的时候,他的大腿上肌肉最厚的地方再次爆起一道血线,那是盖伦上士开的第二枪。 那“海豹”推金山倒玉柱一般的倒下身去,而盖伦上士的威严去如旭日当空般的升起来。他出手的果断,下手的很辣,深深的震撼了其余的“海豹”们。他们的新领袖在这一刻里诞生了。 盖伦上士按住心慌,冷漠的眼神扫过众人,此刻,他感受到了唯我独尊的狂妄。他不禁暗自叹道:哦,原来,统治就是这样的感觉啊!来不及细细品味这短暂的王者之风,盖伦上士立即抓紧时机,他转向众人,果断的命令道: “全体在内,全速撤回海上。听候下一步的命令。违者,格杀勿论!” “海豹”终究是血肉凝结在一起的团队,虽然他们个性迥异且各有专长,但是每个人在加入“海豹”之始就被注入了生死同心的意念,所以,经历了短暂的迷茫之后,他们重又聚集在了盖伦上士的身边,并且协同默契的好像一个人一样。 为避免遭到包围,折损一人的盖伦上士小组仍旧以二个人为一个战斗单元,组成了一个倒品字形阵型向来时登岸的地点迅速回撤。 盖伦上士带领一名同伴走在最后面,他恋恋不舍的看了眼他失足落水那条石缝,心里默默的替威尔.鲍顿上尉祈祷着。 奉威尔之命留守后翼的两人交替射击着,有效的遏止了“蛙人”的进逼,那些在礁石间来回移动的“蛙人”,只要稍稍露头,两短一长的点射便会将他们射翻。嗒嗒!嗒嗒!嗒嗒嗒!的枪声不时的响起,这两名“海豹”粗略的估算了一下,被他们击毙击伤的“蛙人”应该有十几名之多,这让两名“海豹”倍感欣慰,只是有一点让他们深感疑虑,那些“蛙人”为何一枪不发呢? 是“蛙人”配备的火力有限吗?不错,“海豹”配备的mk43-modo突击机枪具有骄人的一千米射程,可以有效地防御小股敌人的进攻。并且,它的七点六二毫米穿甲弹能够打碎坚硬的岩石,将隐藏在后面的“蛙人”驱赶出来。在“海豹”的两挺机枪轮番火力压制下,他们连藏身之处都难觅到,哪儿还手之力呢? 两名“海豹”抱着傲视群雄的心态坚持了许久,但时间一长难免心中生疑。其中一名“海豹”突然发现,透过机枪上的红外瞄准镜他看到的那些发热人体,在被子弹击倒之后,过了很久仍然保持着生命体征。难道,“蛙人”都是些不死的超人吗?那名“海豹”猛然意识到,自己被“蛙人”戏耍了。 骤然停止了射击,他举起望远镜细细的观察对面那些微微发红的人体影像,心里笑道,呵呵!这真是他妈的天大的玩笑!同伴很是诧异,也松开扣紧的扳机,侧过脸来问道: “嘿!别数了,最多二十个,不会再多了。” “呵呵…!你快闭嘴吧!白痴!呵呵…” 那名“海豹”听了同伴的话,笑得差一点背过气去,他觉得“蛙人”的这个玩笑开的有点过大。他们拿“海豹”当什么了?幼齿孩童吗?想到这里,那“海豹”气忿难填,血往上涌激起了他的英雄气概,他接下来的疯狂举动超乎想象,让同伴看得目瞪口呆。 就见那名“海豹”将mk43突击机枪的背带斜挎在肩膀上,像“兰博”那样双手端枪挺身而起,手里的mk43便如重金属乐队的打击乐器般的有节奏的鸣响起来,立时机枪狂啸火舌喷吐,弹壳如同筛豆一样的跌落下来。 哈…哈! 眨眼间他便打光了弹匣内的子弹,前方礁石上已是烟尘飞扬石屑飞溅,却仍旧不见有一枪一弹反射回来。他禁不住狂笑起来,对“蛙人”的藐视让他严重倾斜的心态得到了平衡。他回过身来,冲着同伴大叫道: “他们不敢开枪的,他们只配做缩头乌龟!哈哈哈!” 同伴吃惊的瞪大眼睛,看着这个歇斯底里的家伙,正想要阻止。可他“当心!”两字还没喊出口,耳畔只听见嗖嗖!两声,就见两支带钩的利箭人字型从头顶飞过,随后便撒下一张大网来,兜头将这两名“海豹”罩在网里。 “见鬼!” 两名“海豹”奋力撕扯着大网,想要从中挣脱出来,不料,那两支利箭上的铁钩已经牢牢的钩在了石缝里,而另一面则不知被何物坠在礁石下,他们越是用力,网锁得越死,一时竞然无法解脱出来。 嘶…! 终于,大网在利刃的死命撕扯之下破开了一个洞,两名“海豹”狼狈的从破洞处钻了出来,但他们的mk43突击机枪却留在了网里。来不及从网中取枪,他们迅速的拔出挂在大腿一侧的科尔特m1911自动手枪,两人分头四下里搜寻了半天,却不见有任何可疑的踪迹,二人面面相觑,不禁暗自胆寒。 这时一队人影朝着这方向迅速靠近过来,从队形和装备上看,那是“海豹”的大队人马。二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拔出匕首,奔向网中各自的机枪。他们必须在同伴赶来之前清理掉那张网,他们也好装得跟没事发生过一样。 等盖伦上士带领着众“海豹”,背着两具尸体返回登陆地点的时候,他们仍能听见mk43突击机枪那极富节奏感的枪声。盖伦上士点了点头,对众“海豹”说道: “我们的阵地还在,大家迅速登船吧!” 众“海豹”训练有素的依次攀下岸礁,重新返回他们的橡皮艇上。盖伦上士按下通话按键,对那两名英勇的坚守在阵地上的同伴说道: “你们已经尽力了,兄弟,现在我们该回家了。” mk43-modo打光了弹夹内的最后一粒子弹,没等射击爆起的硝烟散尽,两名“海豹”便迅速起身向着岩下的冲锋舟撤去。 仓惶的“海豹”急忙忙登上橡皮艇,坐在艇首的那名“海豹”奋力挥动短刃猛地斩断了缆绳,失去了牵绊的冲锋舟剧烈的颠簸起来,吊挂在他肩头的mp5突击步枪突然滑脱跌落水中。 顾不得打捞,操舵手便拉动了引擎,小艇高高的翘起艇首,借助着海浪回涌的势头,高声嘶鸣着向着大海深处驰去,翻卷而起的白色尾流在月光下像是颗拖着尾焰的流星,迅即湮没在了海天一色之中。 到了第二天凌晨的时候,出海打渔的渔民们收了帆、驻了船,他们将在这个地方歇脚,有些年轻人 第四章.风劲血冷(1) 14.4.1 中国沿海海岸 03:30 云低风急,夜空下仅现微明一线;涛重浪凶,大洋上搅得海昏天暗。看着“海豹”们无功而返狼狈遁去的背影,隐匿在岸礁上的“蛙人”也无意追赶,他们矫健的跃出纵横交错的石缝,迅速汇集在一起。十几条黑乎乎的人影排成雁阵,一路潜行,悄悄尾随着“海豹”直到岸边。他们身法灵活行动敏捷,无论地形多么复杂,却始终保持着规整的队形。 “蛙人”小队奉命拒敌于国门之外,并不图全歼来犯之敌,所以,自始至终未发一弹。在大战未起之前,给敌人些许的教训足以,点到为止有时也是止战的一种有效方略。 追至礁石边沿,“蛙人”小队蹲踞在海边,他们人人也是黑巾罩头重彩涂面,个个都是装备精良动作干练,远远看去,他们与礁石融为一体,阵容严整肃杀森严。 领头的“蛙人”个子不高,却精壮干练。只见他收了手中的夜视镜,取出单兵装备的“北斗”信息传导仪,轻触几下按键之后,屏幕上立时分屏放大,逐一显示出了所在地点的详细图片来,他从画面当中清楚的看见了两只拖着白色航迹的小艇在夜色的掩护下正快速的朝着公海逃去。 确定了来犯之敌已逃,于是,他头也不回的抬起手来,一个干净利落的手势令下,“蛙人”小队迅速分成两组,雁翅一般分开,从岸礁的两侧攀下,眨眼间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如何来?如何去?没人知晓,“蛙人”真的是充满了传奇。 原来,在这片礁石林立、海涛汹涌的岸礁下面密布着许多纵横交错的岩洞,通畅处高达二米,狭颈处不到一米,上行段接近礁石的表面,下行段淹没在海水中。岩洞与岩洞之间或在水下遥遥相对,或在礁石中间以石缝沟连,掌控了这条水下防线,仅以较少的兵力在其中往来接战,即可构成强大战力,更别说他们是pla的精干“蛙人”了。 刚刚掌握了“海豹”登陆情报的总参情报局,紧急启动防御预案,迅速调集了距此最近的“蛙人”小队,他们借助自己特有的通道,轻车熟路的先敌一步赶到了“海豹”的登陆地点,在自己的地盘上布下了疑阵。他们以自己特有的战法,前后调动敌人的行动,让其疲于奔命,往复牵制敌人的火力,令其空耗弹药。意欲时间一久挫尽锐气,待身心俱疲之时再合而歼之。幸得威尔.鲍顿上尉及时发现了“蛙人”的企图,果断决定撤离,这才使“海豹”免遭灭顶之灾。由此看来,强悍的“海豹”能以折损二人的代价逃脱,已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长长的海岸上面重又恢复了平静,但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暗战的海边却再也无法找回原有的那份安宁了。渐急的海风挟着汹涌的海水不断的涌来,阵阵海浪不停的拍打着岸礁,发出愈来愈加响亮的涛声。接着,滚滚雷声隐隐传来,渐行渐近逼向头顶,黄豆粒大小的雨点开始由疏转密,很快便扯起一道通天的雨幕来。突然,一个霹雳当空炸响,锯齿状的闪电瞬间点亮了夜空,顷刻,暴风骤雨狂躁而至,立时遮盖了绵延的海岸。 就在这时,有一个人悄悄的爬出了石缝,他借着闪电发出的瞬间光亮,敏捷的来到了“蛙人”潜去的岸礁边,按照依稀可辨的踪迹,悄然跟了上去。只见他行似狸猫,游如海豹,迅及黑雕,猛赛藏獒。一会儿隐身在微凸的礁岩后面,一会儿又潜藏在汹涌的海浪下面,上下礁石如履平地,进出岩洞胜似闲庭。“蛙人”快他也快,“蛙人”慢他也慢,弯弯转转不离左右,走走停停如影随形,就像胶粘绳牵的一般。 这个人便是冒险留下来的“海豹”突击小队的威尔.鲍顿上尉,为了未完的使命,也为了“海豹”的荣誉,他不肯轻言放弃。 不停的钻洞和潜泳让威尔不识东西难辨南北,稍稍停下来的时候,他便借机取出了单兵携带的gps定位导航仪,这一看不要紧,让疲于奔命的威尔暗自惊喜。原来,他们所行的方向正是朝着“猛禽”坠落的地点靠近,转瞬之间,已经相近不足一公里了。威尔窃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再跟上几十米,便当寻机脱身,抢在这队“蛙人”之前赶到“猛禽”的坠落地,找到跳伞的飞行员,然后带他原路返回。 他抬头看了眼风急云涌的夜空,心想此刻自己的“海豹”兄弟们应当已经安全返回微型潜艇了,如果接下来自己的行动顺利的话,半小时后就可以向盖伦上士发送接应信号了。想到这里,他愈加提高了对前面“蛙人”小队的观察注意力,伺机摆脱,抢占先机。 威尔在成为“海豹”之前曾是101空降师的一名伞兵连长,因为他在对伊作战中的出色表现,竟然同时被海豹突击队和三角洲特种部队看中,都想要吸纳他加入。这是两只声名显赫的队伍,是无数小伙子痴心向往的地方,一说起头扎黑巾面涂重彩高来低去神秘莫测的“海豹”就情不自禁眉飞色舞,一谈起宽檐软帽沙漠迷彩长奔远袭名扬四海的“三角洲”就会兴奋的沫星四溅。有幸被这两支著名的部队同时相中那是多么大的荣耀啊,但威尔却欣喜不起来,左右为难的他不是在为去哪一支部队而犯愁,而是为自己的去留而为难。 这是因为他所在的101空降师也是一支赫赫有名的部队,在二战中建立了卓越的功勋。诺曼底登陆时,他们冲在了所有登陆部队的前面,空降敌后破坏公路炸毁桥梁夺得头功;阿登战役时,他们坚守在所有溃退部队的后面,困守孤城阻敌待援冒着严寒顶着炮火拒不投降。随后的几十年里战火不断,从朝鲜半岛到印度支那,从中部非洲到伊拉克,每逢重大战事都有这支部队的身影。 威尔在为自己的前程思虑也在为今后的归宿打算,如果继续留在101空降师里,以他的出色表现很快就能升到校级军官,长袭乘“大力神”,落地坐悍马,手下伞兵数百,再过若干年后以少将军衔退休也说不定。而无论他去“三角洲”还是成为“海豹”他都只能是一名前线指挥官,继续冲锋陷阵对于已经不算年轻的威尔来说将会是越来越大的挑战。 威尔犹豫了,他一度放弃了调离101空降师的机会,直到那个蓄着老派英式大胡子的上校团长笑着对他说,简单的拒绝命运的召唤是不妥当的,孩子,把你的心愿聚在一起,让上帝帮你做出抉择吧!那样会好些。 威尔采纳了大胡子上校的建议,他把写着“海豹”、“三角洲”和“101空降师”这三支部队的字条揉成了三个团,丢在自己的钢盔里,闭上眼睛晃了晃。最终,他以抽签的古老方式选择了“海豹”。他把这看做是上帝的旨意,所以,即使此刻形势严峻,孤身奋战举步维艰,他也毫不退缩,他知道上帝会关照他的。 “蛙人”停歇的非常短暂,他们像是在通过卫星通讯在与另外一支队伍确认消息,然后便又急速行动起来。连续的疾走、穿行、潜泳、攀登,体力消耗远超铁人三项赛,这让经历过魔鬼训练的威尔都已感觉有些吃不消了,他估摸着照此下去再行一二公里自己便会掉队。于是,为了保存体力,他决定就此脱离“蛙人”小队,独自前往“猛禽”的坠落地点去搜寻飞行员。然而,就在这时,“蛙人”小队的前方突然又出现了一小队人马,看身影与“蛙人”相同,二股力量汇聚一处,立时显出一片热络和欢庆的气氛来。 威尔听不太懂汉语,只对简单的话能够勉强听得明白,在他的小队里有两名精通中国话的队员,但此刻已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了。威尔悄悄向前移动,为自己选了一个视野稍为开阔的位置,从这里他能够清楚的看到“蛙人”的一举一动。 只见他们短暂的招呼过后,这两小队“蛙人”又开始静默下来。除了各自有一名队员在警戒四周之外,其余的队员都整齐的蹲列在了两侧,两个指挥官模样的人凑在一起,他们交头接耳了几句之后,其中一人稍稍高声的朝自己的队列中喊了一声,只见一名队员应声而起,随后,跟着站起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威尔一见不由得冷汗涔涔,他认出那高个子是个白种人,他身着“猛禽”飞行服的样子看上去有一点星外来客的感觉。 哦,上帝!他们已经抢先抓到了飞行员。威尔的心里不由得一阵遗憾,想不到“蛙人”的动作如此迅速,就算我的小队能够顺利赶到恐怕也不免会扑空的。威尔觉得自己果断下令撤回“海豹”小队的决定真的是再英明不过的了。他想,趁此机会留下他们擒获飞行员的证据,也好将来通过外交途径再做努力吧!兄弟,难为你了。 威尔想着从随身携带的装备中轻轻取出一架微型摄像机,扣开夜录功能键,迅速的将飞行员的身影录了下来。此刻,后来的那一小队“海豹”已经起身,他们将飞行员裹挟在队伍中间,一路先行而去。威尔一刻不放的抓住一切机会将“猛禽”飞行员的身影捕捉在镜头里。 就在飞行员走出他镜头的那一刻威尔的心猛的颤动了一下,透过镜头里的画面,他看见了那个年轻的飞行员在扭头回望时的神情,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却永久的定格在了威尔的摄像机镜头里,同时也深深的烙印在了他的心上。 威尔收起了相机,重新抓起了mp5突击步枪,他决定不走了,他要继续跟踪“蛙人”,掌握飞行员的去向,然后呼叫海上指挥部,让他们派遣空中力量前来,他决定,就算冒死拯救坠落的“猛禽”飞行员。 就在他正想要起身跟随那一小队带走飞行员的“蛙人”一起离去的时候,就听见自己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哗哗的泅水声响,威尔不由的心里一紧,暗叫一声不好!刚想要调转枪口,回身观望之际,不料,一只大手猛的从上面伸了过来,死死的捂住了他的嘴,同时,一个声音紧贴着耳边悄声说道: “嘘!别乱来,深吸一口气,跟着我一起潜下去。” 威尔知趣,于是,服服帖帖的按照那人的话做了,他明白,如果身后之人想要杀了自己的话,他绝等不到现在。 黑暗中,入水之后的威尔仍能听见那大力泅水的声音从自己的眼前经过,跟着一个魁梧的身影钻出了水面,威尔跟随背后之人慢慢浮出水面来,他们顾不得相互问询,只管偷偷的朝着“蛙人”小队聚集的地方望去,哦!威尔禁不住暗暗地叫了一声,他诧异于刚刚从身边经过的那名“蛙人”的身材,他想,那块头绝不输给施瓦辛格。 这时候,就听刚才那名身材不高却很精壮的带队“蛙人”压低嗓音叫了声: “封队!您怎么在这儿?” 来人瓮声瓮气的声音,力震心魄,威尔大略听懂了他们之间的汉语。 “我可不是因为不放心在跟到这儿的,有你虎鲨带队,我封疆平当然是乐得清闲了!怎么,敌人全退了吗?。” “是的,我们在撤离前对那片岸崖仔细的搜索过,干净的很。封队。” 被称作是“虎鲨”的矮壮“蛙人”认真的说着,显然,后来的这个人在“蛙人”中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威。封队赞许的点了点头,继而问道: “我看了一下,清理的还算干净。怎么?‘死结’那一队已经走了?” “虎鲨”闻听,点点头答道: “是,韩松带着救出的飞行员先回了。” 封队赞许的拍了拍“虎鲨”的肩膀,低声说道: “好吧!先回‘呼啸山庄’吧!我们还有客人等在那里呢?” “虎鲨”笑道:“陈墨吧!呵!这小子还是离不开咱,是我让他来的。” 封队哈哈的笑了起来,威尔绝得那神态照比施瓦辛格还要粗犷,就听他说道: “走啦!鸣金收兵吧!” 一小队pla海军陆战队的精干特种兵“蛙人”,在他们的支队长“镇海候”封疆平的带领下,由分队长“虎鲨”萧飒带头,一路潜行,直奔着“蛙人”所在的基、“呼啸山庄”疾奔而去。 在他们的身后,“海豹”特战小队的威尔.鲍顿上尉,惊恐的回过头来,他看到的情景让他信心倍增。 一支五叶草印在了来人的头巾上,威尔禁不住失声叫道: “原来是五叶草!” 来人微微点头,同样是黑巾罩头,但是,在他的额头上却清晰的印这一支五叶草的图形。原来,举世闻名的《铁血七战队》中排名第五的“五叶草”便是此人所在的特战组合。 威尔心中大骇,他知道,自己的“海豹”小队一旦与“五叶草”比起来,那真是相形见绌了。他暗自赞叹道:“五叶草”哦!上帝啊!那可是鼎鼎大名的五位特战高手的组合啊!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人可都是盖世英雄啊! 关于“五叶草”威尔也只是听说过,这个特战小队由五个人组成,他们分别是一叶草迎风;二叶草顺风;三叶草长风;四叶草落风;五叶草骑墙。该战队是中情局旗下的唯一的直属战队,今日行动却不想得到了中情局的特殊关照,威尔不由得心头一热。他刚想客套一句,不想此时,就听身后之人悄声说道: “上尉,尽管跟踪蛙人而去,找到了呼啸山庄的位置,即刻通知海狼,有一个营的三角洲特种部队正在待命。这一次我们绝不能空手而归。” 威尔连忙点头,跟着问了一句: “多谢!请问,您是…” “记住‘二叶草顺风’就好啦!现在,走吧!” 威尔听了,用力的点了点头,就见他头一低腰一哈,纵身而去,眨眼间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在他的身后,那个灵活的身影像一阵烟样的悄悄隐藏在了夜幕下的岩礁之中了。于此同时,如同礁石一般矗立不动的四个身影,也紧随着他依次湮没在了瑟瑟的海风中。 《铁血七战队》之“五叶草”像风一样的盘桓在这片崖皎之上,没人察觉,没人知晓,但他们却亲眼目睹了这场 “海豹”与“蛙人”的较量。他们洞悉了“蛙人”的实力与战法,并把这一切都深藏在了内心里,他们笃定要在今后的交锋中重挫“蛙人”,企图借此荣升《铁血七战队》之首。 由“二叶草顺风”引起的这段猜想,只有留待以后再去印证了。此刻,这五个人组成的小队正乘着将起的大风,遁声而去。 第四章.风劲血冷(2) 14.4.2 中国领海 “海狼”级核动力攻击型潜艇 “吉米.卡特”号 03:40 杰弗逊艇长将一口浓浓的烟雾朝着舱顶上的通风口喷去,然后看着它像一个烟瘾奇大的瘾君子那样张开大口把飘散的烟雾一下子吸得干干净净,这艘世界上仅存三艘的超级武器,同时,却也是一个海底漫游的极乐世界。在这里,生活休闲的各类设施样样齐全,它让那些年轻的水兵们能够舒适的生活在大洋的深处,无论过多久都不觉得烦。 杰弗逊艇长酣畅淋漓的吸着他的万宝路软醇混合型香烟,身心极度放松的享受着稍有辛辣却欲罢不能的那份感受,每当他深深吸进一口极浓的香烟的时候,烟草的闷呛就有如一只小手在他的气管和肺叶间抓挠着,让他忍着咳嗽耐着心痒却还期待着那一口浓烟从鼻腔里喷出时的酣畅。这是他一天里难得的清闲时光,“海狼”坐底停机歇息,只留下触角灵敏收集,在未来的几个小时里,他们的任务就是休息。 他回头巡视了一眼这个专门用作吸烟的舱室,它的面积虽然不大,但此刻却显得异常的空旷。因为,平时的这个时候,这里面总是会聚上三五个人的,水兵们借着吸烟的机会,相互调侃挖苦,不时的开上几句下流的玩笑,许多黄段子就是从这里产生、传播、繁衍出去的。男人的乐子,水兵们聊以自慰的想象,还有的就是,兄弟的情意,同性恋在这儿是绝对禁止的。杰弗逊艇长的随和在这一点上却是毫不妥协,因为,那样的东西,会影响战斗力。 他抬腕看了眼时间,差不多有五分多钟过去了,心想这一招够他琢磨一阵的了,就算他能勉强接下来,这后面的一步可就未必是他能够应付的啦!想到这里,杰弗逊艇长的脸上现出一丝得意的神情。他不慌不忙的深吸了一口万宝路软醇,忍着喉咙里的辛辣一路将烟压送到了肺里,等着它腾的一下激活了心跳,就好像汽化后的高纯度汽油一样猛的涌入气缸里,爆燃起来的心律犹如被顶起的活塞一样有力,一下一下催动着血液直冲向头顶,杰弗逊艇长的脸颊微微的有些潮红起来。 杰弗逊艇长不是个烟瘾很大的人,在接手“海狼”之前,他曾经一度停止了吸烟,有好久人们看不到他夹着纸烟酌着咖啡的样子了,这让那些想听他讲故事的水兵们多少有些遗憾,因为这样一来,他们就失去了很多和艇长交流的机会。但是这样的时光非常短暂,上了“海狼”之后,他吸烟的习惯重新恢复了,且有愈演愈烈之势。这是因为,在海底有太多难以打发的时间了,这让很多原本不吸烟的人由此成为了吸烟的嗜好者,杰弗逊艇长就是其中之一。 螅了手里的烟蒂,杰弗逊艇长推开吸烟室的舱门来到隔壁的休息舱门口,但他却不急于进去,只是站在舱门外,隔着圆形的真空玻璃朝里望去。只见,舱里黑压压的挤满了一屋子的人,大家鸦雀无声的睁大眼睛一齐往中央的人堆儿里看,关注度不亚于在看一场脱衣舞表演。杰弗逊艇长无声的笑了笑,他轻轻的推开舱门走了进去,立时,众人的眼神齐刷刷的朝他射来,有些人兴奋的拍了拍同伴的肩膀,有的人用力的握紧了拳头,每个人的脸上都现出一种期待的神情。 靠近舱门口的几个水兵自动让开了一条路,杰弗逊艇长穿过人墙的豁口朝里望去,一个双手托腮低头沉思的身影出现在他的眼前,这人面前的桌面上摆着一架棋盘,原来那盘中的残局才是吸引了满屋人的兴趣所在。 杰弗逊艇长也不搭话便径自在那沉思之人的对面坐了下来,这时,从围观的水兵们中间传来一阵低微的嗡嗡声,人们的目光齐聚在了棋盘上,他们闪烁的眼光几乎能把棋盘照亮。 杰弗逊艇长返回棋盘前的举动立时就掀起了不大不小的热潮,显然他跟水兵们期待的热点是紧密相关的。由此可以看出,绝大部分的水兵们都把自己的赌注押在了杰弗逊艇长的身上,而眼下的棋局也正在不断的印证着他们的判断,胜局已经基本锁定在了杰弗逊艇长这一边。 所谓无赌不成局,这盘棋的对弈结果不仅关系着在场的十几个水兵们的赌注,而且也牵扯着其余数十个在岗的水兵们。为了打发难熬的时间,杰弗逊艇长才组织了这场旨在活跃气氛解除生理疲劳的娱乐活动,这是杰弗逊艇长的独家秘籍,是能够淡化幽闭焦虑的心理疗法,在“吉米.卡特”号上屡试不爽。 水兵们安静而秩序的享受着这种独特的消遣方式,但赌注并不是他们感兴趣的全部,他们把胜利的希望和兜里的钱押给了杰弗逊艇长,却把好奇心和关注度集中在了与艇长对弈的这个人身上。冥冥之中他们期待着会有出乎意料的结局出现,看看这只神奇的“蜂鸟”究竟能不能够唱出一首非凡的曲儿来。 杰弗逊艇长的棋艺和牌技都很不错,这里所说的不错是相对于职业选手而言的,由此可以说明水手们在选择押注的时候还是很理智的,但也有不足百分之十的人选择了另一方,他们这么做可不是寄希望于有奇迹发生,而是亲眼领教过这个人的非凡本领。他们坚信这个绰号“蜂鸟”的小伙子绝对有实力取胜这盘棋,并且能够给他们带来一笔不大不小的横财。 杰弗逊艇长扫了眼面前的棋盘,见这棋局和他五分钟之前离开的时候完全一样,竟无丝毫变化,不由得想,看来自己这一招“皇后逼宫”果然使他束手无策!嗯!这早已是意料之中的事了,五分钟之久还想不出拆解的招法,该不会就此推枰认输吧!那样一来,距离终盘的预定时间可就早了一些,接下来的时间该如何打发呢?想到这里,杰弗逊艇长忍不住抬头看了对手一眼,见对方俯首沉思的样子就好象是睡着了一样,他不由得暗暗吃了一惊。 照理说,看到对手被自己逼到墙角半天都想不出破解之术本该感觉高兴,但杰弗逊艇长的欣慰之感却只保持了片刻,就被对手执著的精神和投入的神态给逼了回去。他暗自庆幸自己还留了一手,那将是绝命的一招,被称作是败中取胜的险棋,“惑乱宫闱”。 想不到这只活泼的“蜂鸟”竟能如此沉得住气啊!杰弗逊艇长想,换了我的副艇长坐在对面,面对这种窘况怕也会心烦的手抓头皮了,可是…这家伙就能这么稳坐枰前旁若无人的安心思考,这可多少有些出人意料哇!莫非他早有了破解之术?可他为何还迟迟不肯出手呢? 杰弗逊艇长看着对方沉静的神态、专注的神情,一时有些捉摸不定。他想,这家伙是装腔作势的苦苦支撑,还是故作姿态想诱我轻敌呢?现在还真不好判断。无论如何还是希望你能拿出些真本事,那样一来,我就有机会亮出自己的绝招了,让这已知的结局变得更加精彩! 犹如大梦初醒一般,“蜂鸟”终于出手了。他的应对第一招完全在杰弗逊艇长的意料之中,所以,“蜂鸟”的棋子刚一落地,杰弗逊艇长很快便也落下了一子,仿佛是快刀手对软鞭手一样,杰弗逊艇长的棋招快如闪电,招招紧逼,而“蜂鸟”的应对却前后呼应,绵延不绝。二人似不假思索的连走了五招,杰弗逊艇长看着棋局正朝着自己预期的方向发展,心想,现在,只要再过渡一招,便可以使出那招绝命的必杀技之“惑乱宫闱”啦!到那时,这满堂的喝彩声怕是会超过静默规定的噪声分贝吧!嗯,但愿这些孩子们还能够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啊! 杰弗逊艇长的遐思绵延,虽说只是刹那,但他的想象却已然飞跃了万里关山,犹如骑了扫帚的哈利波特一样。但他毕竟是海底作战的战术专家,严谨自律、条理井然。然而,就在这时,他面前的棋局形势陡转,对面一直处于招架之势的“蜂鸟”突然使出了一招,竟让杰弗逊艇长预想的辉煌一胜顿时成为了泡影。 只见“蜂鸟”果断的在对方底线上落下了“车”,将杰弗逊艇长逼上了“保位大战”的险境。但同时,他也让自己的门户大开,将胜负的“死门”亮了出来。此招一出等同于宣告了棋局的终了之时已到。因为,“蜂鸟”如有一步走失了先手,则第二步必死无疑。而杰弗逊艇长也不得不招招避险,如果错失一步便是终局。于是,从这一刻开始,杰弗逊艇长的每一招棋都变得身不由己,招招都在对方的胁迫之下力求自保,眼看着主动权已经易手,而距离他将要使出的那招“惑乱宫闱”,则是越来越远了。 十步棋所花费的时间仅仅是前期铺垫的百分之一,这便是人们常说的精彩瞬间。我们而今看到的很多画面都是些诸如摧枯拉朽势如破竹的突防攻陷,以及登顶插旗欢呼笑脸之类的经典画面,但在此之前呢?伪装、潜伏、绥靖甚至叛变,所有为了胜利付出的代价,却往往是事成之后难以回想的,甚至是不愿意承认,但那却是取胜所必须具备的关键。 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这个代号“蜂鸟”的小伙子几近情绪迸现,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他的伪装成功的骗取了观战者的同情,同时也麻痹了对阵者的警觉,但是,却成就了他终成王者之师的前传,这其中的理由很简单,忍常人之不能忍,算常人之不能算。这便是谍战! 三十秒钟不到,杰弗逊艇长终于无招应对了,而“蜂鸟”使出的第十一步棋却仍是“紧逼后宫”寸步不让。到了此时杰弗逊艇长方才明白,“蜂鸟”耗时五分多钟思考的就是长于自己的这一步啊! 于是,在万般无奈的境地之下,杰弗逊艇长只好推枰认输了,这出乎绝大多数人的意料,更令其中的很多人损失严重。但水兵们坚守着潜艇上的秩序,默不作声的承认了眼前的结局,他们认赌服输。水兵们纷纷丢下自己的赌资,但脸上流露出的却是抑制不住的兴奋。他们虽然输了运气,却见证了奇迹,这既是他们不愿接受的不幸结果,也是他们期待看到的精彩对局,一个传说,就这样在他们的眼前变成了现实。为了这份幸运他们乐此不疲。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水兵从舱外挤了进来,就见他分开众人走到杰弗逊艇长的身后,俯身在艇长的耳边耳语了几句,只见杰弗逊艇长的脸色大变,他轻轻弹指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声,众人立即收声,水兵们聚拢了目光,眼盯着杰弗逊艇长,等待他的命令。 “休息时间结束,海豹行动受挫,现已乘艇返回,各位,准备接应吧!” 命令一下,水兵们训练有素的鱼贯而出,他们纷纷奔向自己的战位,“蜂鸟”起身也随着大家一起朝舱外走去,经过杰弗逊艇长身边时,他听见艇长轻声说道: “杰森,干的不错。” “谢谢!艇长。” “蜂鸟”说着,快步钻出了舱门,他弓着身子迅速的朝着武器控制部的装填战位跑去,年轻而英俊的脸上稍稍露出一丝轻松的笑容。 杰森.潘上尉,“海狼”级攻击核潜艇“吉米.卡特”号上的武器控制部主官,代号“蜂鸟”的间谍,受命于中国派遣的顶级特工《天涯二重唱》之“唐笛”的领导。就在九十分钟之前,他在发射运送威尔.鲍顿上尉和“海豹”小队的微型潜艇时,已将一支海底信标一同丢了出去,信标发出的特殊频率的信号,立即被中国海军安置在海底的声纳接受装置收到,由此,标志出的“海狼”的具体位置,进而可以大致推断出“海豹”的登陆地点。pla海军陆战队的“蛙人”小队正是按照这一情报的提示,才抢先感到“海豹”的登陆地点,事先设下了疑阵,从而力挫了来犯的“海豹”。对此,“蜂鸟”杰森.潘上尉,功不可没。 第四章.风劲血冷(3) 14.4.3 中国领海海底 “晋”级某改进型094战略导弹核潜艇 03:50 稍稍活动已经麻木的双腿,在有限的高度内伸直两臂,微微拉抻佝偻着的脊椎,一连串下意识的动作都只为了一个目的,让久坐的身体略略放松一些,好让长时间凝聚精力的大脑能够暂时的转移一下注意力。 他打了一个哈欠,换了一个舒服一点的姿势,接着取下戴在头上的耳机,闭上眼睛轻轻的揉搓了几下紧绷干涩的脸颊,然后静静的小憩起来。但耳鼓中仍旧回响着声纳反射的回声,咔…咔咔的声音将他带入到一个逼真的意境当中,眼前似清楚的看见两艘水下微型运载器正对准潜艇前端的发射舱口,深深的插入进去… 倪南轻轻的摆动了一下头,想赶走这挥之不去的梦寐,数小时以来,这一幕就一直占据着他的思维空间,像塞满了书籍的书架一样,在重新开始收纳储藏新的信息之前,他想暂时清空一下记忆,好让更多新的资讯装填进去。 作为国家安全部海外情报局的特派情报员,代号“樯燕”的倪南已经多次搭乘094战略导弹核潜艇出海执行战备值班任务了,每一次他都像是一支大容量的移动硬盘一样,将侦听到的各种信息压缩存盘后带走,送到总参情报局的特别战情分析室去,由专业的技术人员进行分析、归档,再提供给高层决策团队们参考。 具有量子物理学专业背景的倪南做起情报的技术处理来轻车熟路,毫无压力和疲惫感觉,就好像坐在后台做dj一样轻松。但是这一次出洋却大为不同,随着侦听时间的加长,他越来越感觉疲倦,海量的信息像冲开闸口的洪水一样源源不断的涌来,这让他一时有点招架不住了。而造成这一切不适的起因全在于他手上操控着的这台先进的声纳设备,它是中国军工科技的一项最新研究成果。 新近才安装在中国pla的094改进型战略导弹核潜艇上的超声波侦听装备,其探测距离和侦听功能都极其强大,虽然他只将侦听精度设定在了中等强度的位置,但远在一公里之外的那艘“海狼”级攻击核潜艇的动作已经被放大得一清二楚了。这让据守在094侦听战位上的倪南近距离的感受到了“海豹”小队乘坐微型水下运载器出发又返回的情形。他在第一时间里通过海陆空天一体化的数据链接系统将信息上传出去,由此印证了“蜂鸟”通过信标所发出的信号。 现在已经是这艘094出海设伏的第五周了,在此期间它只变换了三次位置,平均在前两个地点上各停留了二周,却不想收获颇丰,中奖率竟超过了百分之六十。 它在进入公海之后的首次设伏点上忍了十五天,为的是躲开头顶上无孔不入的侦察卫星的跟踪,接着,低速深航了二天,选择在一条靠近国际航线的平坦水域下坐底,静等了十五天之后,巡航归来的“小鹰”航母战斗群便从它的头顶上面经过。刚刚摆脱了pla的“小宋”惊扰,“小鹰”号带领着自己惊魂不定的战斗群保持在较高的航速通过了这片水域,把整个过程都看了个满眼的094本打算游出岛链朝关岛附近潜行,却不想“小鹰”航母战斗群却把一艘“海狼”留在了附近,于是,它只好暂且规避静观事态的发展了。 对于094而言,身旁有一艘“海狼”这样超强悍的攻击型核潜艇,无疑是面临着一个极大的威胁。所以,不等“海狼”近身它便主动退避三舍了。一般说来,战略导弹核潜艇不屑与一艘攻击型核潜艇进行缠斗,它天生是用来干大事情的。战略核威慑和日常战备值班是它的主要职责,它的举动关乎国家的安危,所以低调处事和行踪诡异才是它的性格。当然,偶尔它也会轻舒一笔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那都是在它茶余饭后时的即兴之作了。 稍稍远离了“海狼”之后,这艘094便停车坐底静静的观察起“海狼”的动静来。送走了两只微型水下运载器的“海狼”也静静的悬浮在水面下,就像是和094斗气一样,看谁的忍耐力更强一些。倪南不错眼珠的盯着面前的声纳频谱显示器,一刻都不放松的监视着“海狼”的一举一动。 倪南操控的当然只是094上的一个辅助终端,真正的声纳监听是由潜艇上的技术士官掌控的,倪南的作用在于他能够从情报员的角度,在第一时间做出分析和判断,进而给艇长的战术动作提供参考意见。 终于,“海狼”上传出了动静,倪南能够听出它的武器发射舱口打开,他判断是不久前发送的微型水下运载器返回来了。果然,接下来的声音特征证实了他的推断,水下运载器进入“海狼”体内之后,武器发射舱口重又关闭起来。而这时,倪南已经是疲惫不堪了。 倪南的外表像他的名字一样文弱,带着江南水乡的温婉和诗意。据说他得名于母亲的一个夙愿,希望他长大以后能够留在家乡守在身边,所以取名之初便颇费脑筋,偶然一日,母亲发现自己的寓意刚好与一首宋代古词暗中契合,虽然词的出处已无从考证,却正好体现了江南的意境。那首宋词写道: 漠漠春阴酒半酣,风透春衫,雨透春衫; 人家蚕事欲眠三,桑满筐篮,柘满筐篮; 先自离怀百不堪,樯燕呢喃,梁燕呢喃; 篝灯强把锦书看,人在江南,心在江南。 倪南的母亲出身苏州典型的书香门第,据此为刚出生的儿子取名,不仅贴切的描绘了倪南的性格写照,并且也为他日后的特情事业选好了代名词。 颇有文人气质的倪南没有按照简单的方式传承和演化家族的浪漫气质,也没能遂了母亲的心愿。他在报考大学的时候,就心意决绝的投考了深邃而理性的量子物理专业,并在这一领域里颇有造诣,后来又出人意料的以硕士学位投笔从戎,成为了一名具有专业技术背景的特情人员,在关乎国家安全的敏感而重要的岗位上施展着他的才华。 现在想起当初的故事,倪南还在暗自发笑,他想,一直都以为倪南在国家级的科研单位里从事研究工作的母亲,如果知道自己的儿子是在数百米深的海底下面担负着保卫祖国的战备值班任务,她还会给他起一个这么一个富有诗意的名字吗? 其实母亲所起的名字并非没有道理,倪南的恬静性格刚好让他适应这种海底的秘密侦听工作,幽闭的空间单调的内容和不分昼夜的生活方式,没能在他的心态思维上造成阴影,相反却隐隐刺激了他的好胜潜能。倪南此行除了要在实战当中检验一下这套先进的声纳监听系统之外,还有一件超级武器等待他的测试,那是迄今为止从未被世人了解的超级“撒手锏”,一种正处在试验阶段的光能量子武器,由于她的体积稍大,现在只能暂时安装在战略导弹核潜艇上,等日后它的小型化目标实现后,这种超能武器极有可能装备在第五代战机上。倪喃想,如果这两样装备能在自己的手上形成战斗力,那将是保卫国家安全的又一件利器啊! 突然,声纳频谱仪上的微躁放大信号变得强烈起来,上下跳动的绿色琴键一下子接近了满格。闭着眼睛却只让半个大脑休息的倪南立即做出了反应。他迅速戴好了耳机,稍稍调整了监测强度,耳麦中的音频讯息现出极其诡异的现象来。他发现,虽然“海狼”依旧静默,而一个更为强烈的信号却在此刻,正源源不断的传来。 倪南按照自己掌握的技术数据,当即断定这噪声来自一艘中等规模的水上舰只,迅速增大的信号表明它正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驶来,按照声纳反应的强度分析,大约四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就会到达094的附近海域。究竟发生了什么异常特征的状况才会招致水面舰船以如此快的速度赶来呢?它会是一艘专事反潜作战的驱逐舰吗?难道094的潜伏不够谨慎,无意之中露出了什么破绽? 倪南紧张的分析着眼前突发的状况,浩浩大洋里藏一二艘潜艇犹如海底藏针一般,岂是那么容易就能发现的吗?况且,就在距此次不远的海面下还悬浮着一艘攻击性极强的“海狼”级核潜艇,他们使用水面舰只反潜就不怕误伤了“海狼”吗? 倪南看见了代表紧急状况的红色指示灯已经亮了起来,他知道全艇已经进入了一级战备状态。他想,看来猫捉老鼠的游戏又要开始了! 此刻,洋面上,一艘阿利.伯克级导弹驱逐舰约翰.麦凯恩号正全速驶来,在它的甲板上停放着两架sh-60”超级种马”直升机,船舱内二队全副武装的“三角洲”特种部队正整装待发,他们是接到“海豹”突击队的盖伦上士的报告之后奉命赶来的,随时准备赶赴中国境内接应威尔.鲍顿上尉,拯救坠落“猛禽”的飞行员肯.肖特上尉。 第一章.三总合议(1) 15.1.1 b市近郊 烟霞山脚下 04:00 黑色的奔驰600型汽车在盘山公路尽头的一片平整而洁净的空场地上停了下来,车灯照亮了眼前被晨露打湿了的泰山石板路,汽车沿着这样的公路绵延行驶了近三十分钟才来到这里,再往上就必须弃车步行了。 这是一个位于半山腰处的小山坳,从这里往上看,依稀可见的模糊轮廓就是隐在起伏群山之中藏于茂密山林之内的烟霞山了。它是燕山山脉中数不清的山峦里面很不起眼的一个,却又是最为神秘且最高不可攀的一个。附近的山民从来没有人登上过这座小山包,甚至连隔山眺望一眼的机会都没有,因为在这烟霞山上有一座山庄,四周群山面对着它的侧面都处在戒备森严的状态中。那里就是中国军方最为神秘的特情单位,总政反间局的秘密总部,烟霞山庄。 史吏透过车窗朝空场尽头有电子栏杆的路口望去,除了一间值班岗亭里隐隐露出些许的灯光之外,四周都是一片黑漆漆的。但他知道,在这莽莽山麓中此刻正有不下三十双眼睛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甚至是,他还行驶在盘山公路上的时候,他的车牌号码就已经出现在了山庄警卫部队的监视屏上了。 在沿着山脚边的车位上依次停靠着两辆车,车牌号码让史吏的心为之一凛,心中暗忖道,哦,这可是两位正经紧要的人物,他们到的可真早哇!于是,不敢怠慢,也将自己的奔驰600紧挨着最外边的位置泊好,丢上车门后,转身朝着入口处的岗亭走去。 空气中弥漫着山野植被散发出的新鲜气息,朝露晨降雾气弥漫,很快便湿了头发和肩头,史吏边走边从衣兜里取出自己的证件,径直来到电子栏杆前,将证件按在了扫描识别器上。很快,身份识别通过,栏杆扬起,史吏迈步跨过警戒线来到了值班岗亭的门口。 表面看来,这样的安检过程似乎过于简单了,其实背后却隐藏着极其严格的核查程序。身为总政反间局长助理的史吏当然知道,能够进入这片禁区的任何车辆,在驶入那条唯一的公路之时,便已在沿途密布的暗哨和头顶上的无人侦察机的监控之下了。如果来人的车辆、身份直至本人的外表以及生理特征与存档数据的比较结果存在哪怕一点点的差异,他根本就到不了这山庄的门前。在这里不认任何级别的证件,警卫部队只认人。有资格准许进入这座山庄的人都是熟脸儿,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人,而史吏有幸便是其中之一。 “御使来的好早哇!这天还没亮呢,就急着赶上山来,有什么好消息吗?” 岗亭的门朝外一推,灯光撒了一地,史吏的眼前一亮,看着自己脚下的身影,不由得暗忖道,哦,这个人怎么也到了?不是四人小组会议吗?难道,他也有份?心里想着,也不扭身目光依旧眺望着远处的山峦,嘴上却随口回应道: “不算早了,哪回进庄不是赶在天亮之前。今天已经是落在人后啦!” “你是指那二老吗?这你可是没得比,他们昨晚就到了。” “跟他们二老…那自然是没得比,我是说,你到的也不晚嘛!” “我吗?老帅到了我自然也就跟着来了,职责所在嘛!” 史吏不喜欢逆着光线与人交谈,那会让他有种被审视的感觉,所以一直站着没动,但那人说着话已经来到了史吏的身后,若还是用背影去和人家对话那就是一件极不礼貌的事了。于是,史吏转身伸出手来,笑着说道: “呵!书童说的也是,老帅到了,书童怎能不来?” 总参情报总局局长“老帅”古谱的秘书童谦用力的握了握史吏的手,道了声辛苦,然后,二人并肩站在了山庄的入口,一起朝着对面的山麓上眺望。 “这趟差出得可算得上辛苦,有什么收获可以分享的吗?” 童谦试探的问道,话里的意思当然是指史吏代理六处主管一事。虽然史吏在六处的时间不长,但惹出的动静却是不小,他在那边的一举一动都通过另外的一个渠道及时的传递到了“老帅”的耳里,而这些情况自然也会从童谦的手上经过,所以他对史吏的动作了解的一清二楚。 “童秘书的耳目很敏感嘛!” 史吏的话虽然说的有点酸,但他自己也是心知肚明,六处是总参情报局的所属部门,人家自然有知情权了。当初“老帅”指定他去六处排查内鬼,其中也有避嫌的意思,关于六处工作的进展,无疑他有义务向总参情报局的首长汇报,但他赶来烟霞山庄的目的,却是想借着开会的机会,先要向总政反间局的首长汇报自己排查的结果。不想,却在这里与总参情报总局的“老帅”不期而遇了。 “份内之责嘛!我们彼此彼此啦!” 二人对视了一眼禁不住呵呵的笑了起来,虽然表面上看史吏和童谦都显得很轻松,但在内心里却无一不是为自己捏着一把汗。此时此刻,在他们身后的山庄里中国特情三总部的联合会议正在进行之中,会议的议题自然是关乎国家安全的重大行动,而三总部的协同配合更是重点要议的课题,那么,接下来的四人小组会议…会不会跟这三总合议的结果有关系呢? 史童二人各怀心事的想着,就见一道车灯闪过山道,迤逦朝着山坳深处驶来,很显然,来人是奔着烟霞山庄而来的。史吏暗自推测,四人小组会议,这应该是最后的一个,那么来人会是谁呢? 童谦见史吏一脸的沉思状,知道他是在猜想来者何人,不由得暗自好笑,心说,你我总政总参各来了一个人,这第三位嘛必定是国安部的人了,难道,这还要猜吗?其实童谦不解史吏的真实想法,三总合议之后的这个四人小组会议,当然是三总部各出一人了,只是,史吏所思却不在这一点上,他想知道的是,来人的资历有否可能比自己更高一些呢? 国安部的外情局是独立于军队之外特情部门,无论是童谦还是史吏都不是很熟悉,因此也就难怪史吏心有所虑了。就在二人为来人的身份颇费心思的时候,车灯已经在山庄门外的空场上熄灭了。黑暗之中传来车门关闭的声音,接着一个瘦小的身影出现在了电子栏杆前,借着值班岗亭透出的灯光望去,来人的面容隐隐约约显现出来,史童二人一见,无不大感意外。 裴佩还是第一次到烟霞山庄来,此前虽然也听说过这个神秘的地方,却从来也没想过自己也会有机会能够成为山庄的客人。所以,当她接到国安部外情局局长“财神”的通知时,还免不了偷偷的兴奋了一下。 从777所送走了荆轩和舒展之后,裴佩忙于整理航母弹射器的设计方案,以备航母情资到手之后的比对和查验工作,就在她打电话给荆轩想要汇报此事的时候,却意外发现荆轩已经失去了联系,情急之下她只好找舒展询问此事,这才得知了航母专家失踪的消息。 不想,就在她心神不宁之际,一场突如起来的袭击在她的眼前发生了。一个邮件炸弹被她警觉的识破,并且,在她的果决处理之下,仅仅付出了最小的代价,一部使用了二年的电梯成了这次袭击的牺牲品。为此,国安部外情局特别嘉奖了她,局长“财神”由此选定了她,所以,裴佩才以轻薄的资历得以入选这次三总部召开的特别会议。 其实,当初能够做到这一点,也是极其的不容易。裴佩深爱着荆轩,所以,当她得知荆轩失踪的消息之后,那份焦虑和担心也是可想而知的。但她还是克制住了自己想要随舒展一起去解救荆轩的冲动,并且按照舒展的嘱咐及时的将总参六处发生的变故和当前所面临的紧急状况通知了国安部外情局局长“财神”,这种特质深受“财神”的喜爱。要知道,单靠一腔热情是成不了出色的特工的。 “财神”是何许人物?他是当前世界超一流间谍里的唯一入选的中国人。其实,这样解释一下,或许更好理解。如果说到中国现行体制下的特情单位,真正算得上是间谍单位的,还得说是国安部的外情局。而现今中国的特情人员中,真正能够算得上是职业间谍的,也就只有“财神”一人。虽然,“暗翼”舒展已经跻身《无间十二谍》第六,但在世界超一流的间谍阵列里,他连边儿也沾不上。由此可见“财神”的地位了。 那么,照此说来,“唐笛”古韵和“大师”师语等一列的谍中翘楚岂不是忘得虚名了吗?其实不然,他们潜身敌后,伪装行事,只能做谍,却无从成间。换句话说,他们只求自保,却不在反间,所以,性质就完全不同了。如此一分,完全没有褒贬之意,只是想说明各自不同的工作性质。的确,“财神”的份量无论是对国家,还是对组织,都是极其重要的,甚至是无可取代的。这就是为何,无论多高级别的首长与之会面,都难以见到他的脸。今夜的会议也是一样。“财神”之所以为神,这就是原因。 遵照“财神”的指示,年轻的裴佩,放下777所的工作,只身前往烟霞山庄,参加这次三总合议之后所召开的不同寻常的联合会议。她自己也不知道这对她有多重要,更不了解,由此,她将成为中国特情精英组织《密约九连环》中的一员。 裴佩表面从容,但内心里却并不平静,他无法让自己不去想荆轩,这个男人从她的视线里消失以后,她就像惦记着自己的孩子一样放心不下。而今,随着他失踪的时间越来越长,裴佩的担心也就越发加重,他在心里企盼着,希望舒展能够替她尽快的找到自己的心上人。 基于这样的心理状态,当裴佩出现在史吏和童谦面前的时候,她留给他们的印象就像一个冰雪美人,冷峻的表情和生硬的态度,大有拒人于千里的感觉,好在史童二人都是心思缜密城府颇深之人,所以并未造成过度的尴尬。而由童谦开起的小玩笑还稍稍的活跃了一下气氛,也让裴佩的心情略为的舒缓了一些。但是,当她站在两名儒雅的中年男人中间时,年轻的裴佩却还是觉得有些心神不宁,更为自己第一次参加如此高级别的会议而忐忑不安。 就在这时,只听身后的岗亭里铃声大作,值班少尉军官大声的接听着电话,那声音,史童裴三人都听得真切。 “是,首长,立即护送三位特情人员上山,务必保证他们的安全。” 童谦看了眼史吏,二人无言的笑了笑,裴佩则矜持的望着黑夜里的远山,目光僵硬,没有与那二人交流。她并不稀罕这样的会见,以她的性格,宁愿守在自己爱的人身边,一杯咖啡,一支香烟,一夜畅谈,好过这如君临幸般的宠爱。 一支手电筒在前,少尉招呼了一声,请跟我来!便顾自朝山上走去了。史吏童谦并不多问,他们老练的跟随在后,裴佩咬了咬牙,压住了满心的疑问,也跟随在他们的身后,摸黑朝山上走去。 未及多谈,裴佩已经对这山庄,对这山庄里的人心生厌烦,她宁愿留在777所里陪着荆轩,或者,跟随那个随性的舒展一起办案。但是,裴佩没有显露出自己反感,虽然她觉得很无奈,但她想,既然来了,那么,就尽量把事情做的周全。 三总合议之后的第一次联合会议,收纳了总政、总参和国安里的精英分子,力图组成一个横向联合的多元化的特战组织,虽然在开始之初会遇到一些困难,但在日后的特战之中,这个《密约》小组却发挥了越来越重要的作用,密约中的九个成员,虽然性格各异,却奇力互补,终成一支神奇的特战小组。 “走啦!美女。现在可不是赏夜景的时候。” 童谦诙谐的招呼了裴佩一声,带头跟着少尉朝山上走去,史吏不露声色的瞟了裴佩一眼,一言不发的也朝山上走去。裴佩无语的跟上,她虽然紧张,但不惶恐,阳光少女,特战英豪,她的出道,定掀狂潮。 第一章.三总合议(2) 15.1.2 烟霞山庄 04:10 一排木板房顺着山脊折返上下建得犹如长城一般,虽是坐落在山顶,但木屋低矮高不及树干的分叉处,所以远没有烽火箭楼那般巍峨,到是与土著山民们用石木混合搭建的简陋民居极为相似,这或许就是被称作“山庄”的缘由吧。 走近前去才会发现,小木屋其实并不小,每一间也有七八十平米大小,站在门前才知道,木板房原来也不低矮,大约都有二层楼高,那是由于屋底架空的缘故,大概是出于防潮的考虑。 若干个小木屋都各自独立,周遭有整齐的木栅栏圈出的院落,石砖漫地排水设施齐全且都埋于地下,所以相当整洁的感觉。院中有用石碾代做的小桌,也有树墩当成的小凳,一派民风淳朴山野归真的景象。 一个清瘦的身影站在栅栏前,远眺黑茫茫的山麓陷入沉思之中,他的左臂抱在胸前,架着右臂举在面前,手上一点烟火随着阵阵山风微微闪亮。借着烟头的光亮约略可以看清,此人大约五十多岁的年纪,脸上白净无须,鼻梁挺括架着一副无框眼镜,面容清秀一副文质彬彬的学者模样。 此人看似外表平凡,实则不然,他可是中国特情界的超重量级的人物。位列特情三总之首的总政反间局局长谈闻。也是此次三总合议的牵头人,当前对敌谍战的总指挥。 说起谈总有一个名号不能不提,那是他以卓越的才华和显赫的功绩赢得军委首长信任和特情业界尊崇的象征。虽然在这一层级的人才之中谈闻略显得年轻,但论起对敌特战的实际经验来却不输给任何一个人,特别是在现代高科技背景下的谍战斗争中,谈闻更是有着骄人的战绩。除了良好的教育背景之外,谈闻的才气是他成为领军人物的主要原因。像他这样的人物不仅文精韬略武熟攻防,而且通晓孔孟老墨诸子百家的哲学思想以及孙武吴起黄公略的兵法战策,就连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之类的风雅才艺也毫不逊色,可以说是中国文化背景下的全才。如此,就被人们赋予了一个“尚书”的名号,意指文人带兵,有超越古人的雄心和实力,堪比名家。 以谈闻为代表的特战文人其实不在少数,与他齐名的还有两个人,他们分别是新闻通讯社的“主编”商苑和华文门户网的“版主”滕贤,这三人在当今的中国特情界里被并称为《风尚三杰》。 提起“三杰”知情人首先想到的就是谍海之中赫赫有名的《风华三杰》,他们是中国特情事业的前辈,骨灰级的人物。由于成名较早所以在业界之中无人不晓,但作为后起之秀的《风尚三杰》就知之甚少了。然而,随着国家安全所面临的威胁愈加严峻,新时期、新环境、新条件、新模式的特情斗争,越来越需要新思维、新水平、新技术、新作风的精英人物投入到保卫民族利益和国家安全的斗争中来。于是,以《风尚三杰》为代表的新一代特情战士便逐渐担当起了领军的重任,成为一支反击境内外颠覆破坏活动的主要力量。由此,《风尚三杰》与《风华三杰》相比大有后来居上的势头,他们被人们并称为《风雅六君子》。 也许是心生感叹时局多变,亦如这山峦如墨染;也许是沉思良久终获良策,解开困扰不再忐忑;也许是三总合议思想统一,步调一致终成利器;也许是蔑笑敌特螳臂当车,追思战友感慨蹉跎。一时间,观眼前景致,度人和天时,忆峥嵘往日,惜英年早逝,析错综局势,恨霸权仗恃,感生逢盛世,喜同心一致。不觉间,谈闻忽觉心有所动,顿时诗兴大发。于是,他熄灭了烟蒂,忍不住轻声吟道: “住此园林久,其如未是家; 叶书传野意,檐溜煮胡茶; 雨后逢行鹭,更深听远蛙; 自然还往里,多是爱烟霞。” 不想诵声未落身后便传来几下掌声,来人口中称赞道: “好,山庄的主人爱烟霞,谈总吟得好哇!” 谈闻听见说话声便知来人正是总参情报总局的局长“老帅”古谱,心说,自己一时忘情怕是在前辈面前丢丑了,于是,按下心绪不表,慢慢回转身来,笑呵呵的说道: “呵呵!献丑献丑,都知道古大姐是音律高手,只可惜我这荒野村落没有琴瑟伺候,否则,就可以一饱耳福了。” 说着话,古谱已然走近,就见她满头白发面容慈祥。原来,这享誉谍海的“老帅”竟然是位端庄舒雅的女性。这对于很多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局外人来说,定然是个不小的意外!然而,更令人想象不到的是,“老帅”古谱还有一个孪生姊妹,她便是闻名于世的女谍“唐笛”。 “汉笳”古谱,与“唐笛”古韵本是一对孪生姊妹,这二人精通音律可谓是一对才女,年轻时才貌双全,竟是军中出了名的姐妹花。只是那时,她们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少女,初入军旅展露才华,深得首长喜爱,由此被推荐到了军委保密局深造,这些往事追溯起来,怕是只有为数不多的人才能记忆起来,这些人不是年逾古稀,便是肩扛上将军衔,所以,这姐妹二人的秘密身份才得以保全。 更有一层神秘的关系,使得前番暗战,今日疑团,变得更加的扑朔迷离。原来,这“唐笛”古韵与“博士”尹博本是一对患难夫妻,他们早年相识,相互仰慕,进而结成连理。后来,因为一件颇为蹊跷的纠葛,产生裂痕,虽未导致离婚,但彼此却心生嫌隙,一时难以弥合。由此,“唐笛”古韵才决然出走,远赴欧美开展工作,逃离了让她有苦难言的尹博,不想竟成一生的永别。而她不久前的一次历险,不知何故,竟然牵连到了丈夫尹博,由此引出的一场内耗,竟至毁了尹博一生心血创建的六处,也是尹博含恨陨落,只可惜“唐笛”古韵,对此却一无所知。特战的残酷由此也可见一斑了。 此时,谈闻的话音刚落,就听古谱笑道: “不碍事,不碍事,回你一首小诗凑凑热闹也不赖嘛!何必大费周折呢?” 谈闻听了也不寒暄,话语之中透着诚恳,就听他说道: “哦?古大姐有此雅兴当然更好,只是…呵!我刚才不过借古人之言发今日之思罢了,毫无新意,惭愧,惭愧!” 古谱听了,颇不以为然,她的豪爽透着男人的襟怀。她干脆的说道: “说哪里话来,以你尚书之才,几句小诗如何能难得倒你,只不过你身在高位不便随意表露罢了,我知你难处,干脆,大姐也来应个景,配上一首老诗,给你做个陪衬!” 谈闻听了,反倒现出一脸的惶恐来,他连忙谦逊的说道: “岂敢,岂敢,前辈这么说可是折杀晚辈了,如此,怎么担当得起?” 就在谈闻和古谱间打趣斗嘴之时,只见小木屋的窗子上映出一个人影,就只见窗扇轻推露出很窄的一道缝隙,一个苍老而绵软的声音从窗缝间飘了出来,引得谈古二人侧目观瞧。 “你们二位就别一推一让的互相夸耀了,老神斗胆抢先啦!呵呵!” 古谱闻听点头赞道: “还是财神超脱,不想我拘泥客套了半天,连一句也没说出来,好吧!那就请财神赏句小诗吧!” 说完,古谱曲身在树根锯成的小凳上坐了下来,而谈闻也燃起了一支烟,兴致勃勃的看着窗子上的人影,等着听他的下文。 “见月连宵坐,闻风尽日眠; 室香罗药气,笼暖焙茶烟; 鹤啄新晴地,鸡栖薄暮天; 自看淘酒米,倚杖小池前。” 一个颇有舞台音效的声音透过窗缝绵绵传来,一时似柔柔清风扑面,吹得容倦慵懒,一时又如涓涓溪流浸漫,激起幽思顾盼。“财神”用的也是咏茶的诗句,暗和谈闻的烟霞山庄,很是切题,只是颂声悠扬煽情之极,连“老帅”听了都被他的声音深深感染。 “啊!若不是知道是你老财神,还真的被你的诗带进沟里去啦!” 古谱话音未落,谈闻便笑着接茬说道: “果然吟得好诗,正和此时意境,难怪人人说你不食人间烟火!” 财神呵呵笑着连称惭愧,坐在一旁的古谱一边点头赞同,一边思索着自己该配上哪一首才算合适呢?于是,边想边自言自语道: “尚书吟了首贾岛的《郊居即事》,财神又诵了首白居易的《即事》,我看,就念一首刘禹锡的《酬乐天闲卧见寄》吧!呵呵!女流嘛,胜在字多。” 言罢,古谱敛了笑声,音调低沉的诵道: “散诞向阳眠,将闲敌地仙; 诗情茶助爽,药力酒能宣; 风碎竹间日,露明池底天; 同年未同隐,缘欠买山钱。” 谈闻认真的听罢古谱的诗诵禁不住点头赞道: “前辈的意境深远,总令晚辈难忘项背,真是倍感…” 不等谈闻说完,“财神”便隔着窗子小声笑道: “尚书不知,这不过是她的即兴表演,若是今夜你能备下一架古筝的话,呵呵!那才叫有饱耳福呐!” “是啊!是啊!今番有些考虑不周,下次一定补上。” 谈闻连连表示遗憾,却又听“财神”隔着窗子说道: “要记得多备出一架才好哦!说不准下一次还能有幸看到她们同胞姐妹一同献艺呐!” 谈闻跟着呵呵的笑了起来,作为三总部的领军人物他当然知道“财神”所说何人,但城府极深的“尚书”见玩笑看到如此程度,便只笑不答了。“财神”当然知趣,也不深说,话到此处不觉间戛然而止了。“老帅”笑着指了指窗子上映出的人影打趣道: “看看这个财神,隔着窗子说话,你就不能出来,偶尔露个峥嵘啊!这荒山野岭的也没有旁人?” 谈闻知道古谱玩笑的意思,国安部外情局局长,“财神”申尘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知道他长相的人超不过去五个,古谱此话也是掖挪他的意思。不想“财神”却突然熄了小木屋里灯,窗子上的人影倏地消失了,就像他人也随着蒸发了一样。古谱谈闻还在纳闷之时,就听见窗内轻声说道: “荒山野岭也是隔墙有耳,你们瞧,这不是有人来了?” 果然,“财神”的话音刚落,就听见有轻微的脚步声从山下小路上传来,隐隐分辨出有三个人之多。立时,谈古二人收了笑容,一脸严肃的朝小路望去。 第一章.三总合议(3) 15.1.3 烟霞山庄 04:20 当史吏、童谦和裴佩站在谈闻面前的时候,小院之中已经没有了旁人,并非“老帅”也学着“财神”那样躲着不见大家,而是在贯彻三总合议的精神。这次联合会议的成果就是在三位老总间达成了共识,他们一致同意从三股特情战力当中抽调出部分精英,重新整合成为一个新兴了特战力量,由三总组成联合领导小组统一辖制,其中谈闻任总指挥,古谱和申尘分事参赞。 新团队的组织构成是松散的,成员仍在各自所属的部门内任职,组织形式依然是秘密的,架构扁平只有一级,即团队归口由谈闻统一对成员下达任务,成员之间没有层级。团队编制限定在最大为九人,组织正式命名为《密约九连环》。 对于三位分属不同特情单位的精英来说,他们自然还不了解即将召开的这次秘密会议的内容。但无论将要讨论怎样的议题,他们都觉得这是一件非常荣光的事,能和谈总一起开会,这意味着他们各自事业的前景将会一片光明。所以,他们根本就不期待亲身见证三总合议的历史性画面,当然更不奢望亲眼目睹大名鼎鼎的“财神”真容。此刻,占据着他们大脑内存空间的是对会议内容的预判,对首长意图的推测,以及对自身能力的考量。精英就是精英,他们的才华注定了不会平庸的度过一生,为此,每一个人都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大家辛苦了,想必都是一宿没睡吧!” 谈闻平和的看了三人一眼,很体贴的说道。史吏笑了笑没说什么,他明白自己主管上级的这番话主要是说给另外两人的,所以,现在不是他插嘴的时候。裴佩年轻,第一次见到这么高级别的首长,一时有些放不开,她拘谨的答道: “不,不辛苦,首长…您不是也没睡嘛!” “呵呵!裴佩是吧!听申总说起过你,很能干呐!不过,平时还是要多注意休息,你跟我们不同,女孩子嘛!熬夜多了,可是会提前衰老的哦。” 谈闻说笑着,把目光投向了一旁的童谦,眼神之中意味深长。因为他们很早就见过,所以,一开口就显得很熟络。 “你看,书童就很会保养,跟了老帅这么多年,夜可是没少熬,可就是不见老,裴佩啊!你可以拜他为师了,学学他驻颜养生的方法。” 童谦常年守在“老帅”身边,对于为官之道甚是了解,谈闻一搭话他便明白了首长的心思。所以,等谈闻的话音一落,他便机灵的接上了话茬, “谈总说得是,经过多年的研究摸索,我还真的总结出了一套延年益寿的修炼功法。小师妹,回头我教你。” 童谦跟随“老帅”多年,当然知道谈闻所言意欲活跃气氛,于是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顺着首长的话头往上爬。不料,裴佩虽然年轻却不是木讷迂腐的女孩儿,她立时明白了童谦话中的寓意,当即戳穿了他的笑料。 “跟着你练呐?我还真不太放心,要是练成了青蛇白蛇,你给我找许仙呐!” 一个“包袱”抖得山响,众人大笑起来。谈闻连忙在唇前竖起了十指,示意大家不要高声搅扰了旁人。众人收声,气氛一下子轻松起来。谈闻两手下压,示意大家坐下来。三人围绕着谈闻就近寻找树桩型的小凳坐了下来,谈闻也燃起了一支烟,轻吐了一口烟雾,看着它在眼前慢慢的飘散开去。看来,一个极其重要而机密的会议就要在这苍茫山林间的露天小院里开始了。 史吏选在了远离谈闻的位置上坐了下来,他的预想很清楚,因为这个会议只在三总部的成员当中各选了一位代表前来参加,其中总参情报部的童谦是谈闻的熟知,自己是谈总的助理,无疑,只有国安部外情局的裴佩才是个生脸儿。所以,越是关系最近,就应当坐得偏些,好把主位让给裴佩。因为,谈总的很多话都是说给她听的。 这个会议对于史吏来讲只是个形式,他关注的是会议议题的终了部分,《密约九连环》的人员名单。对于裴佩,他毫不忌惮,就算这小丫头有再大的能耐,她也翻不过天,因为史吏的资历就算打个五五折,也会超出她很远,但若是说到其他人 ,史吏怕是要思量一番了。 童谦不是他的竞争者,这么说并非代表童谦有多么的不堪,其实恰好相反,童谦的资历和能力毫不逊于史吏,但史吏知道,童谦的志不在此。他其实对于仕途看得很淡。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老帅”才会放心把他搁在身边。史吏曾经想过,女人嘛!就算她是武则天,其实,也是有很大的弱点。 那么,史吏关心的究竟是什么呢?其实,是他自己能否占据这个新建特战组织中的老大位置。史吏的各项条件样样不差,但让他耿耿于怀的是,他至今也未能成为一支特战队伍的主管,是缺乏信任?当然不是,如果谈闻不信任史吏,如何能够把他空降到六处,这如同钦差大臣一样,手握尚方宝剑,如朕亲临一般,那威仪是何等的壮观?没办法!实在是没机会。 特情组织里人才济济,加之人员又少,升迁的机会微乎其微,对于史吏这般极有仕途思想的人来说,那真的是一个痛苦的选择,多年的媳妇才能熬成婆呀!如果他最部队里干政工的话,十年之前就已经是大校了。但是直到不久之前,他也才扛上两杠四星,史吏为此很是苦恼。 谈总很了解史吏,知道他有些怀才不遇,因此总是寻找机会给他发挥,此次空降六处便是其中之一。但是说到三总合议而成的《密约九连环》时,谈总的底气就显得不那么足了。史吏明白,这一次,自己一定是遇上了强劲的竞争者了。 在一番过场话说过之后,会议正式开始。谈闻一脸严肃的宣读了《密约九连环》的组织宗旨和组织原则,这在史吏听来都是千篇一律。他注意到了童谦的表情显得很平淡,似乎是在代替旁人参加一个与自己不相干的会议一样。而裴佩则显得异常的专注,她几乎是将谈闻的每一句话都印在了脑海里。史吏为此不由得感到了深深的压力,他在心里说道:而今这些年轻人呐!可比我们那会儿聪明得多啦! 谈闻的话非常简练,几句不到便已切入正题,史吏一副全神贯注的样子,脑子里却在不停的想着心事。就在他稍一走思之际,谈闻便说出了《密约九连环》的全部人员,史吏听到了一个并不陌生的名字,“影子”班伯!史吏的心里顿时一凉,他知道,《密约九连环》中第一环的位置,已经有人坐了。 山野蛮荒荆棘丛生,却还是有一条石头砌成的小路从中穿行,但路弯道窄并排走不开两个人,所以只能一前一后的摸索前行。古谱走在前面,一件波斯图案的披肩遮头挡脸,既截去了晨露也隔挡了春寒。申尘煞在了后面,一路跟随好像影子一样。一件考究的驼色风衣罩体,衣领挡住了半张面孔,一顶栗色的小礼帽压住额头,盖住了双眼,双手永远不变的插在风衣的兜内,没人知道那里面藏着什么。 他们在一个用原木草搭的亭子前站住脚,借着未明的天光,古谱在八角形的长凳上坐了下来,申尘则背靠在一根立柱上,目光投向了远方,他保持着一贯的姿势藏着脸。周遭百米之内没有一丝灯光,只有绵绵不断的山风从亭子的顶上吹过,呼呼作响。 “我看,尹博的解职至少说明了一个问题,总政反间局冤枉了一个好人。” “老帅”压抑了许久的情绪,似乎倒了此时才得以释放出来,很明显,尹博的遭遇对她而言是一件极其悲痛的事。 “是,博士的状态不妙,早就担心他有可能独木难支,曾经想过,要不要帮他一把,所以,后来干脆把舒展派给了他,可不想,唉!” “财神”的语气中也充满了惋惜,但他的情绪却明显好于“老帅”,无疑,他的理智和自控是最好的。此刻,就听他半是遗憾,半是宽慰的说道: “不明白这一次的问题怎么会出在了六处?就算唐笛那边受到了威胁,也没有道理就怀疑博士啊!他们是夫妻啊!谈总他不是不知道,可,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 “这怪不得谈总,都是我主动要求这么做的,唉!我有些自私啦!” “老帅”的话明显带着自责,这让“财神”听了,不免心中难过起来。要知道,“老帅”代号“汉笳”,她与“唐笛”同为孪生姊妹,“博士”自然更似亲人。“老帅”身为上级领导,避嫌是迫不得已的事,哪怕是风言风语,她也要查个水落石出。而为此付出的代价,当然是她不得不承受的。 “财神”申尘与“博士”尹博同列《风华三杰》,论感情自是不比寻常。老友的不幸当属最大的损失,在“财神”的内心里,早已经报仇列在了待办事项的首位,只是碍于尹博妻姐,又是直属上级的“老帅”在场,他才没有说出口来。 “六处的处境艰难,还要及早解决才是,他们可都是祖国忠诚的卫士啊!” 这一回是“财神”先开口了,看得出他对自己的老友“大师”的弟子舒展很是担心,然而,六处是总参情报总局所辖,他这么说的意思无非是想请“老帅”出手拉六处一把。 “老帅”听了这话没有立即回答,此时天色依旧很暗,因此也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就听“财神”接着说道: “尹博一生坎坷,他多年努力创建的六处,今番毁于一旦,这当然有他自身的原因,优柔寡断的毛病最终还是让他栽了跟头。这怕是对他当初当断不断的一种惩罚吧!” “财神”说得恳切,提及的往事引起了“老帅”的共鸣,他随即听见了“老帅”发出一声慨叹。“财神”知道,此刻“老帅”的心思要比自己更加沉重。于是,他放缓了节奏,从衣兜内抽出右手,习惯的用食指捋了一下帽檐,这才继续说道: “六处遭此大败也不能全都怪他,是秦雅遇刺一事给他的打击太大,本来,此刻应该已是大功告成了的,只可惜…” “财神”的遗憾之情让他把说了一半的话又咽了回去,山风呜咽似是替“博士”鸣不平。“财神”知道,一直以来,尹博都是踏踏实实的战斗在第一线,很少主动向上级诉苦表功,直到前不久他意识到自己年老体衰精力不济时,才通过“财神”的关系挖到了舒展,又找到“老帅”舍脸抢走了陈墨。只可惜,这一切却为时已晚。 “难道你真看不出来?我已经在帮他了。” “老帅”终于开口了,但话却说得沉重。“财神”明白她此时的心情也并不轻松。知道自己不好再说什么,只得默默的点了点头没再搭腔。“老帅”见“财神”没有开口,了解他替六处的求助依旧迫切,于是,接着说道: “六处出现内鬼的事,无论如何他有推脱不掉责任,这个事我们谁也帮不了他,只有等到查清了真相,他这一生才算没有白干。” “老帅”说得残酷,却是事实,“财神”听了只得默默点头。“老帅”接着说道: “请谈总派史吏去接管六处是我的主意,这一点你能明白,当然是为了避嫌。内鬼未除,在这个时候,无论我准了舒展还是陈墨,都是对他们不负责。所以,我宁可拆了六处也不能把一个烂摊子交给他们。” “财神”听到这里暗自佩服“老帅”的精明,于是追问了一句: “那内鬼…?” “陈墨来报,说的也不算具体,我想,史吏和樊瞳会有一份正式的报告上报谈总,我只知道,先是林烈谋反,被荀循除了,而后…。” “老枭谋反?这个荀循还是真有两下啊!” “财神”不无惋惜的说了一句,其意不言自明。“老帅”点了点头缓缓说道: “现在,反倒让我拿不准了。若是说荀循就是那个给唐笛带来危险的内鬼,我倒觉得牵强。你知道,她的层级是接触不到这么深的机密的。” “财神”听了“老帅”的话,不由得点了点头,他不无忧虑的说道: “是啊!知道唐笛的人,不外乎我们几个,要是这样算来,当初怀疑尹博也就不无道理啦!唉!博士这一辈子命运多桀啊!想不到临了,还是没能走好这最后的又不棋呀!” “财神”少有的流露出了自己的情感,他忍不住扭过头去看了“老帅”一眼,情不自禁的问道: “唐笛,她在那边还好吗?” “老帅”默默的点了点头,没有正面作答。“财神”幽幽的说道: “唉!但愿他们一家此生能够团圆呐!” 一阵山风掠过,吹得亭外的树枝摇曳,荆棘晃动,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盖住了“财神”喃喃自语般的话音。天光微明,夜色褪去了许多。“财神”又习惯的抬手捋了下低垂的帽檐,目光随着那轻轻的一抹顺势朝默默坐在一边的“老帅”望去,不经意间,从她的脸上竟看见了一行滚落的热泪。只是那么短短的一瞬,“老帅”的脸颊便被那件波斯披肩遮住了。“财神”在心里默念道: “原来,老帅也有迷眼的时候啊!” 第二章.璧玉遭困(1) 15.2.1 佐世保军港-拉森号导弹驱逐舰 04:30 舱门被大力撞开的时候发出了很大的声响,惊醒了睡在下铺上的奎恩中尉,他腾的翻身坐了起来,却不想,慌不迭的将头撞在了上铺的床板上,就听咚的一声,发出了比舱门被撞开时还要大得多的声响来,这不仅吵醒了睡在上铺得瑞,同时也吓了宪兵一跳,还以为是“咏春大侠”要以暴抗法呢,不想,却是一个黑大个从下铺上冒出头来,一边瓷牙咧嘴的胡撸着大脑袋,一边不干不净的骂道: “咝…妈的!怎么这么不长眼呐!哎哟…疼死我了!” 两名带着白色袖章的宪兵闯进舱来,也不理会惊慌起身的黑人中尉便径直来到床前,他们不由分说的从上铺揪起了刚从酣睡中惊醒的瑞,像抓小鸡一样的提搂下床。瑞好像没事人一样,眯缝着惺忪的睡眼呓语般的说道: “嗨!嗨!别开玩笑,还困着呢!” 但那两名宪兵根本就不是来搞恶作剧的,他们没等瑞从睡眠状态当中完全清醒过来便咔的给他扣上了手铐。此时的奎恩中尉已经被撞击的剧痛震醒,把眼前的情形看了个满眼,这可真得把他给唬住了,捂着肿起个大包的脑袋,收了骂声,不知所措的大张着嘴巴,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室友被两名宪兵架出了舱外,心里面紧张的想着,哦,这小子到底闯了什么祸呀!竟然惊动了宪兵? 瑞在两名高大魁梧的宪兵挟迫下出了舱门,又经过了几层过道才来到了位于最底层的一间舱室的门口,一名早已守候在那里的宪兵替他们打开了舱门,瑞被重重的丢在了一把固定在舱板上的座椅上,宪兵返身出去舱门随即关闭,舱内立时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瑞因为个子矮,他几乎是在双脚离地的状态下走过了全程,这个举动让他感到极度的难堪,直到他戴着手铐坐在了封闭的审讯室里的时候,他还在为此而耿耿于怀。心想,晦气!竟然被这两个混蛋毁了我“咏春大侠”的形象。 其实,一路之上他都在努力压制着想要翻盘的念头,所以才会让这两名宪兵轻而易举的将他从床上架到了底舱。毫不夸张的说,他要制服这两名宪兵那真是手到擒来的事,远比对付人高马大的奎恩来得容易。 以瑞现在的身手,他只需使出一个“秋风漫卷旗”来,就能轻松的翻到两名宪兵的身后去,那不过是一个比“团身后空翻”难不了多少的动作,瑞做起来不费吹灰之力。如果不是碍于舱顶比较矮,瑞或许就靠着这一招便能连同那两名宪兵一道放倒在地上。而现在他只能再多用上三两下了,不过,只要两脚一落地就如同生了根,即使他的双手还被铐着,也毫不妨碍他利用身体的其他部位去攻击对手,无论是使用肘击,还是利用膝袭,瑞都可以做到得心应手。 因为那两名宪兵距离他实在是太近了,贴身肉搏刚好是咏春的长处,而人高臂长的宪兵反倒不如身材精干的瑞更有优势。瑞的身体上每块突起的骨节都是伤人的利器,当他的铁尺寸进使出来时,那威力堪比钢锥重击。瑞的连珠炮可以快到一秒之内连续击打对方四至六下,每一下都如同将钢钉楔进骨头缝里一样,能在眨眼之间铲断对方的肋骨或是脚踝,就算是个巨人,他不惧千钧也怕寸铁啊,而瑞的掌风袭来时,可比箭矢来得更快更有力。 然而瑞清楚,他知道此刻自己什么都不能做,必须忍耐,装作无辜的样子。他记得母亲曾经说过的话,如果你只会逞一时之强,最好是去做拳手,但你要想成为一名间谍,那就一定要学会忍耐! 瑞还不清楚他们拘禁自己的确切理由,但肯定这与他刚刚动用过大型通讯设备有关。瑞因此拿定主意:在他们尚未拿出确凿证据之前,自己不做任何反应。他想,如果自己忍耐不住,逞了一时之勇,那就等同于不打自招。 但瑞可没那么傻,立志进入《无间十二谍》的瑞把这次行动当作了一次晋级的考试来对待,他又怎么能为了匹夫之勇而坏了大事呢?他在心里说道:就让我用忍耐来兑换《无间十二谍》的名号吧!与这个目标相比,“咏春大侠”又算得了什么?瑞拿定主意,决心让自己经受住这一次严峻的考验。 瑞轻轻揉搓着被金属铐铬得生疼的手腕,暗中调整下盘扎实了马步,表面上看,他像是让自己随意地坐在这张硬质纤维制成的座椅上,实则,他气沉丹田暗调内力,把全身的力量都收缩到了下盘的两条腿上,身体就像一支蓄势待发的弹弓,随时都可以迸发出巨大的力量来。 瑞做的正是他每日坚持不辍的功课,不管寒暑也无论晨昏,只要一有空闲的时间瑞便要调息养神聚力敛功。这是瑞自小养成的习惯,通过经年累月的练习,他已经能把身体的每一个细小部位都与意念密切的联系起来了,他使自己的身体变成了一个微缩的宇宙,靠大脑支配,从而能够发出常人不可想象的威力来。 其实,起初陷入幽闭状态的时候,瑞的心神也是浮躁的。当他看着两名宪兵跺着整齐的脚步退出舱外,瑞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了这间散发着机油、橡胶、生铁和油漆气味的工具舱。 这是间位于底层角落里的舱室,舱内漆黑一团,四壁都是钢板没有一扇舷窗,空气沉浊得令人呼吸不畅,似乎有限的氧份正在一点点的流失,每呼吸一次就像在湿毛巾上挤压一下,榨干它的水份应该是迟早的事。瑞觉得有股心火在胸中燃放,鼓噪着涌向眉头皱起的地方,寻找释放的缺口,他知道这把火一旦引爆,就会瞬间将这船舱抽成真空,自己则会随着化为灰烬。 哦,沉住气!千万不能发作啊!瑞暗自提醒着,他微闭起双眼敛心静气调匀了呼吸,将自己置于一种超然冥想的状态,这样,他就可以在意念之中和母亲进行对话了。 “瑞,我…不想吓着你,但作为一名间谍,时常会面临各种各样的危险,很多时候都不是单靠身手敏捷就能解决的,这一点,你有心理准备吗?” 母亲的声音慈祥而低沉,瑞能感觉出她语重心长的背后那隐藏不住的忧虑。他知道母亲所说的是一件极其严肃的事情,于是,他尽量回答的轻松却又不失庄重。 “是,我有。我想我的头脑和我的身手一样敏捷。嘻!” 瑞笑的纯真,这让母亲的满心忧虑未减反添,她担心稚嫩的儿子体会不到他所从事的特情工作将是一个多么残酷的行当,于是,委婉的问道: “瑞,当身手施展不开的时候,大脑可千万不要被束缚住了,那个时候理性的思维是你唯一可以依靠的。能懂我的意思吗?” “呵呵!当然,任何时候我都会保持大脑清醒的,放心吧!妈。” 瑞叫妈的时候流露出了些许的不耐烦,这让母亲的脸上现出略带苦涩的笑容,看上去像是在为自己的喋喋不休而尴尬似的。但瑞却读得懂母亲的心思,他知道母亲在为自己的儿子有可能受到伤害而忧虑,同时更担心他可能会因经受不住考验而给国家带来损失。于是,瑞盯着母亲的眼睛一脸庄重的说道: “妈,我懂您的意思,相信我,决不会给您丢脸的。” 头顶上的舱板隐隐传来一阵脚步踏过时引发的沉闷声响,像是在提醒着瑞,此刻已是他兑现自己承诺的时刻了。瑞从空灵的境界当中抽身回来,清楚的感觉到了被缚在身后的双手放射出的阵阵酸痛,此时他真切的体会到了母亲的担忧是有道理的。立时,汹涌的思绪像潮水一样的涌来,年轻人感觉自己像是被丢进了一只铁皮罐头盒里,憋闷压抑,心火的灰烬再次燃起,升腾着朝向胸口凝聚。 啊… 瑞终究没有喊出声,他只是大张着口,将满心的火气化作了一口长气呼了出去。然后,又通过鼻腔过滤,将污浊的空气慢慢的吸了进去。几个回合之后,瑞觉得心绪平和了许多。他在想方设法的开导自己,有一时他忽然觉得独自困守在这样一个铁皮盒子里的感觉其实也很有趣,不管是毫无禁忌的胡思乱想,还是随心所欲的捣蛋顽皮,都不会有人干预,更不比顾忌。他甚至想,如果不是被人架着强塞进来,自己又怎么能有机会体验一把身陷囹圄的滋味呢? 如此想来,瑞的心里变得轻松敞亮了,感觉如沐春风一般。他重新凝神聚气,暗调脉络、疏通筋骨,反剪的双臂开始变得关节灵活肌肉松软,顿觉浑身上下轻松起来。 这是瑞从母亲那里学会的心理自愈疗法,摆脱心理上的阴影远比让肉体脱困更能有效的恢复情绪的健康,这对于一个间谍来说是至关重要的自我调节能力,而对于一个一心想要成为《无间十二谍》的年轻人来说,更是他必须跨越的关口。 亦如木秀于林必经受风雨的磨砺一样,一次考验带给了他全线验证自己所学本领的机会。而一次次的历练将会记录在他成长的年轮上,直到有一天他真的成为一株参天的大树。 我一定要让他们自己把我放出去! 瑞暗自发誓,他似乎看见了母亲的身影就站在那舱门的边上,正默默的关注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于是,年轻的瑞顿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 第二章.璧玉遭困(2) 15.2.2 佐世保军港-拉森号导弹驱逐舰 04:40 泰迪犬的智商在所有犬种里排名第二,仅次于牧羊犬,在小型犬里它是当之无愧的智者,它常会做出令同类意想不到的事来,因而遭到同类的排挤,显得不合群,养成了唯我独尊的习惯,就好像比尔盖茨一样。 但是,泰迪犬喜欢与人类亲近,它的目光总是跟着主人转,平时喜欢思考,遇事总爱动动脑筋,眼神里像是藏着一长串的问号,总是试着揣摩主人的心思,然后,便会顺应着主人的意愿,表现出主人期望的举动来。这便是泰迪犬占据着贵宾犬类至尊地位的缘由。 此刻,“渔夫”就蹲坐在斯蒂夫.萨默舰长的铺位上,它的两只黑眼睛滴溜溜转动着,想从主人阴沉的脸上找出气氛紧张的原因来。其实,有一件事是令它惴惴不安的缘由,主人的一只袜子给它偷偷的藏在了自己的窝里。这不是通常恶作剧的表现,相比它往常淘气时的幼稚而言,这个举动的性质要恶劣得多。斯蒂夫.萨默舰长为此翻箱倒柜的找寻了很久,因为那是一件他太太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因而才显得弥足珍贵。但是,从人类的角度去看,就变得很难理解,使“渔夫”做出如此失常举动的原因,其实也很简单。那袜子上面绣着一只精巧的兔子,就是“playboy”品牌的logo,那是一只长着一对漂亮耳朵的兔子。 虽然,“渔夫”并不清楚主人不开心的缘由,但它懵懵懂懂的知道,造成面前这三个人垂头丧气的起因一定和自己有关。但它对自己依然表现得非常的自信,它确信那绝对不是因为那只袜子而起的,就算上面锈着一只漂亮的兔子,也不至于使三个人同时变得情绪低沉。 它看见他们一边气急败坏的谈论着,一边对着自己指指划划的,似乎自己的一个小小玩笑让他们当了真,竟而差一点争吵起来。看看事情被自己搞大,“渔夫”有点歉疚的冷眼旁观着,它希望自己的主人不要因为这点小事而郁闷的太久,“渔夫”大度的想,放松点,多大的事呢?还至于这样!这么小性儿!别让我看扁了你,以后,还怎么哄你开心呢? 就在“渔夫”盼着主人赶快云开雾散的时候,斯蒂夫.萨默舰长正头顶着一脑门子的官司,心烦意乱的为自己的迂腐和草率而深深懊悔着,他暗自责骂自己,早就知道跟中情局的人打交道要谨慎再谨慎,可还是一时兴起做了出头的镩子,看看自己惹下的麻烦,接下来该如何收场呢? 就在几分钟之前,他迫不得已的下令逮捕了自己的战情参谋,瑞.林奇奇中尉,罪名是擅自动用舰艇的主战装备,并且还向不明空间载体发送了长达三分钟之久的秘密信号,这个信号被怀疑是从“小鹰”号航母设备检修舱的系统伺服器中截取的技术资料。而为这一罪名提供佐证的正是他自己,瑞.林奇奇中尉所在舰艇的主官,“拉森”号导弹驱逐舰的舰长,斯蒂夫.萨默上校。 斯蒂夫本以为自己做了一件大义灭亲的壮举,却不想迷迷糊糊的当了一回中情局的冤大头。瑞是他最看好的年轻军官,从品行到才能都是百里挑一的。为此,他才把这个少数人种的年轻人选作了自己的战情参谋。这不能不说是个特立独行的做法。斯蒂夫愿意为此承担责任,因为瑞,他的确是太出色了。 其实,斯蒂夫本人也是个移民,一个从爱尔兰的苍茫荒原中走出来的第一代欧洲移民的后裔。斯蒂夫的血液里带着生养他的那片土地所特有的质朴和倔强,因而与同级别的军官相比,他会显得更加的宽厚和直率。但这无疑成了他进阶仕途中的一大障碍,因为没有会人喜欢提拔一个只会“胡同里赶猪”的家伙,直来直去并非总是优点,有时也会成为祸根。 可惜,斯蒂夫认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当两名中情局的高级特工坐在他的对面,其中一人还煞有介事的捋着平头,原原本本的说出事情经过的时候,斯蒂夫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鲁莽。 他认为,“小鹰”号航母的托马斯.海尔舰长听信了中情局特工的谗言,亦或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转嫁责任。把原本从“小鹰”号设备维修舱里发现的带有短时发射功能的芯片,硬说成是“拉森”号的战情参谋,瑞.林奇中尉借机安装上去的,理由是他借着送凯特.强森少校回舱名义,进而进入了“小鹰”号的设备维修舱。 没错!瑞的确是送那个恶心的少校回了他的住舱,斯蒂夫听那“平头”说到这里的时候,猛然回想起了瑞架着凯特朝舰岛走去时的背影,但他当即摇头自问道,瑞只在那少校的舱里停留了很短的时间,自己也亲自去查验过的,这一点不会有错。但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瑞如何能够进入到“小鹰”好航母的设备舱里,并且还能在浩如烟海的设备接口当中,准确的找到那个能够截获全部数据的接口呢? 斯蒂夫.萨默舰长觉得自己有必要把这一细节询问清楚,免得被人卖了还稀里糊涂的帮着别人数钱。于是,他忍不住向“平头”问道: “谁能证明,瑞不是送那强森少校回了他自己的住舱之后就立即离开了?” 贺海没有直接回答萨默舰长的问题,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老板。只要有佩奇.波特兰在场,他自觉不该由自己作答。斯蒂夫.萨默舰长见对方一时没有做出反应,于是又追问道: “那个强森少校怎么说?难道,他不能说明这一点吗?” 斯蒂夫始终觉得奇怪,在中情局的两位特工叙说事情的经过时,一直绝口不提事件的关键人物,那个“小鹰”号航母上的设备维修主管,凯特.强森少校。那枚芯片正是从他的住舱里发现的,可是,怎么不见这个人出来说话呢? “呃…是,这个样子。” 佩奇.波特兰拖着长音说了一句废话,他在考虑应该怎样向这个执拗的老水手说明事情的真相,虽然,他很能理解萨默舰长所产生的逆反情绪,但他还是决定实话实说,理由很简单,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中情局特工,他发现“平头”贺海无意之中逮到的竟然是一条大鱼,虽然一时还无法拿出确凿的证据证明这一点,但直觉告诉他,贺海中了头彩! “萨默舰长,我…非常遗憾,强森少校他…意外身亡了,而且,死前也没有留下明确的证词。” 斯蒂夫很欣慰自己能够看穿他们设下的烟幕,但他并未因此而感到轻松,他发现,佩奇.波特兰说话时显得胸有成竹。于是,他又谨慎的追问道: “那么,你们怎么料定那芯片就是林奇中尉按上去的呢?” 佩奇.彼特兰表现得极其诚恳,他觉得有必要向萨默舰长和盘托出,因为接下来还要在他的舰上审讯他的战情参谋呢! “根据时间,舰长,在林奇中尉去过强森少校的住舱后不久,就有强烈的信号被捕捉到了,舰长,你不会认为这是个巧合吧!” 斯蒂夫当然明白佩奇.波特兰的意思,但他还是想让对方把理由明说出来,于是,又反问道: “原本不是怀疑那个强烈的信号出自小鹰号吗?为何转而盯上了拉森号呢?是谁给你提供了这样一条证据呢?” 佩奇.波特兰让斯蒂夫的执拗逼得有点想笑了,但他还是绷住了笑点,一本正经的说道: “是您,舰长。您告知托马斯.海尔舰长,说在拉森号的设备舱里发现了瑞.林奇中尉到过那里的痕迹。而那设备检修舱里刚好装有可以从后台启动舰上大型通讯设备的端口。” 听了这话,斯蒂夫为自己的肤浅而深深愧疚,他知道自己不是搞阴谋的老手,否则,也就该升将军了。于是,他忍不住继续诉说着自己的担心,反倒像是自己犯了错似的。 “一只小狗提供的线索也能当真?渔夫…它可不是一条专业的警犬呐” 佩奇.波特兰很欣慰的看到自己稍废口舌便说服了对方,由于心里还惦记着突审嫌犯的事,于是,他瞟了一眼乖巧的“渔夫”,然后用轻描淡写的口吻安慰道: “您说得是,舰长,但那只小狗所做的…已经足够了。” 看来,照他们所说,瑞果然是个深埋在自己身边的间谍! 斯蒂夫不得不承认这个结论,但这念头刚一出现,却又像是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他觉得,必须否决一切有可能推翻这一结论的理由,否则,自己承担不起送那年轻人下地狱的责任。于是,他又急急的问道: “你们就从不怀疑那个凯特.强森少校?难道他就不会自己把那张芯片装到自检设备上去吗?那可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事啊!” 佩奇.波特兰终于忍不住笑了,他努力保持矜持的反问道: “强森少校嘛…呵呵!舰长,您会相信他那样的一个窝囊废?同性恋加…瘾君子,他…能够干出如此有操性的活儿来吗?” 佩奇用一句粗糙的西部方言结束了他与斯蒂夫.萨默舰长的对话,转而对一直倾听着的贺海说道: “林奇中尉的初审就教给你吧!是你发现了这粒金子的呀!” 贺海闻听,点了点头,他感觉出老板的眼神当中闪着光,好像在说,你发现了一粒金子,但我却看到了一座金矿,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小子! 贺海的心头略略感到一丝沉重,虽然他的发现功不可没,却没能使他从中获得成功的喜悦。在来时的路上,当“小鹰”号航母战斗群经过台湾海峡的时候,两个年轻的华裔军官在“拉森”号导弹驱逐舰上不期而遇的时候,一种惺惺相惜的敬慕之情便已然生成。那是一种源自血脉的亲近,是血浓于水的亲情。但是,残酷的现实却是,兄弟揭发了兄弟,弟兄出卖了弟兄。 贺海起身,郑重的行了军礼,他在转身离开之际,脑海里印下了斯蒂夫.萨默舰长的苦笑,还有佩奇.波特兰的得意。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被操控的人偶,正在上演一场苦肉计。 随着舱门在自己身后怦然关闭,贺海已然从感情纠结的漩涡当中脱身,他大步的朝着关押着瑞的底舱走去,同时在脑海里盘算着,该以何种面目去应对自己的同胞兄弟。 两名如狼似虎的宪兵朝他投来问询的目光,似乎是在表达一种求战心切的期冀。贺海忍住心头的痛楚,甩出一记响指,便头也不回的朝前走去。宪兵会意,一个铿锵有力的立正之后,四只铁蹄一般的军靴便在防锈的舱板上踏出一串响亮的脚步来。 第二章.璧玉遭困(3) 15.2.3 佐世保军港-拉森号导弹驱逐舰 04:50 啪!一束刺眼的灯光从连接着舱壁的小折叠桌上直射过来,照得瑞无法睁开眼睛正视对方,他只得垂下眼睑盯着自己脚前的舱板,他隐约看见了一双ecco品牌的休闲鞋,鞋面柔软鞋底抓地鞋帮又很跟脚的那种。瑞知道这种商务休闲鞋是便衣特工们青睐的装束,既配得上他们的高档西装,又有助于方便行动,更适合在各种社交场合里穿用。 瑞想,从鞋上看对面这家伙绝不是舰上的军官,更不是斯蒂夫.萨默舰长。那么,是海军调查处的人吗?哦,萨默舰长这么快就通报了舰队基地?还是,他本来就是奉命行事?不过,看这个架势…估计来者不善。只是,对面这家伙不太可能是什么重要角色,看他的鞋就能猜出是个跑腿的料。如此看来,这应该是正式审讯之前的热身活动,距离真正的较量还有一段时间,既然如此,还是养精蓄锐的好。想到这里,瑞干脆闭上了眼睛,平心静气的等待着对方先出第一张牌。 “睁开眼睛,中尉!” 一声严厉的呵斥从灯影里传来,就像是汤匙滑过餐盘时发出的那种刺耳的声音,瑞禁不住打了一个激灵,心里顿时痒得难受,心想,这声音好耳熟啊!好像是随舰来的那个中情局的特工,那个留着平头的家伙?瑞记起当舰队通过台湾海峡的时候,他曾经和自己攀谈过。于是想到,哦!中情局竟然不通过海军调查处就直接介入了,这样看来,他们是咬上我了! 对于可能会被调查一事,瑞的心里早有准备,只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快,而且,不是作为违纪案件交由海军调查处进行调查,这多少让他感到意外。中情局直接插手此事说明了什么呢?难道他们对今晚的行动早有察觉?瑞快速的回忆起自己行动的前前后后,没发现任何可疑之处,唯一不解的是那两名搭船前来军港的中情局特工,他们一路随行是有意还是无意? 瑞左思右想最终否决了对方欲擒故纵的假设,如果他们早有察觉为何不抓自己个现行呢?反倒要等行动结束几个小时之后才对自己下手,这完全不合逻辑的。 难道清洁工作做得不够彻底?留下了什么蛛丝马迹?由此他们才直接找上了自己?不然怎会不经过排查?要知道这舰上可有好几百名水兵啊! 瑞的脑子像杀毒软件一样快速的过滤了一遍整个行动,他确信自己没有留下任何的疏漏。其中的每一步他都经过精心的设计和巧妙的安排,每一个环节他都有适当的理由和可信服的解释,应该不是随便就能找出破绽的。只有一处是自己必须小心防范的,那恐怕是他能否闯过此关的死结。 瑞的排查结果最终将薄弱环节锁定在了“小鹰”号维修中心主管,凯特.强森少校的身上。在他的住舱里有直通设备舱的检修入口,一但他们找到了自己插在那台主机自检系统外接端口上的芯片的话,他们很快就会缩小怀疑的范围,所有在那段时间里进出过强森少校住舱的人甚至包括他本人都将被怀疑。除了强森少校没人能证明自己进入过设备舱,那是唯一可以牵扯到自己的地方。 一想起那个吸食毒品的同性恋,瑞就感到一阵恶心,他知道那个软蛋肯定会把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和盘托出的,自然也少不了说出自己进入过设备舱的事。哦,这个混蛋!吸毒的废物!肮脏的娘娘腔!瑞在心里恨恨的骂着。他想,自己唯一可以咬住不放的理由就是为了不使这个喝醉了酒的家伙破坏当时庆典的气氛才送他回舱的,当然也可以揭露他图谋不轨的企图,并且咬住自己从没在他的舱里逗留过,压根就不知道那里有什么进入设备舱的入口,自然也就从没进入过什么设备舱。至于他们会相信谁的说法,那就让他们在一个刚刚接受过舰队司令嘉奖的年轻中尉和一个臭名昭著的瘾君子外加同性恋的混蛋之间做选择吧! 想到这里瑞侧偏过头,避开强光的刺激微微睁开了眼睛。这时,那个尖利的声音又在耳边炸响了。 “中尉,你能说明午夜前后你在哪里吗?” 一个理着平头的便装特工从灯影里闪身出来,他的声线很窄,大声说话时就变得异常刺耳,声音在密闭的舱室内回荡,就像锐器切割耳膜一样的不舒服。他的提问避开了瑞准备好的切入点,全然不提及强森少校和“小鹰”号的事,却直接指向了午夜时分瑞的发送行动。这让他的心头不由得一紧,但瑞随即便告诫自己,要镇定!瑞知道,虚张声势是中情局惯用的方法,他坚信自己只要沉着应对就能摆脱困境。 “我在睡觉,先生,但是,首先,您能解释我被拘禁的原因吗?先生。” 瑞决定以守为攻,他要首先确定自己在多大程度上是有危险的,那样一来,就可以避实就虚的跟他周旋了。但那“平头”却并不上路,他依旧强硬的说道: “先回答我的问题,中尉,你是在拘禁之中。” 瑞并不坚持,他随口说道: “午夜时分我能去哪里?这里又不是拉斯维加斯,先生。” “平头”紧追不舍,他在独立审讯时很有自己的风格。 “谁能为你作证,中尉?” 瑞毫不犹豫的抛出了自己的室友,他在奎恩中尉下岗之前刚好在自己的铺位上躺下,小小的床头柜上摆放着两瓶上好的威士忌,那是他从“小鹰”号的庆典仪式上带回来的。 “奎恩中尉,先生,我的室友,他可以为我证明。” “撒谎!奎恩中尉当晚值班,他要在午夜之后才能回舱,在那之前你去了哪里?” “平头”暴躁的喊道,他的声音差一点就刺破了那盏夺目的冷光杯,灯光在他的喊声中颤抖了一下,这让瑞得以认出了他。心说,没错,就是那个和自己聊过天的家伙!看他现在这副嘴脸,很难想象出当时因为同是华裔同胞而热络的攀谈过。于是,瑞不由得火起,他借机也抬高了音量大声的喊道: “当然是在我的住舱,先生,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让你如此的兴师动众,我和这舰上的几百名水兵一样躺在又窄又臭的船舱里睡觉,为什么你却单单和我过不去?你到底是什么人,先生,我有权知道!” 瑞佯装气愤的说出了自己抗辩的理由。心想,海军有海军的规矩,拘捕水兵是要遵从海军的有关条例的,这在组建海军的那一天开始便是一直遵从的规则,自己佯装暴怒也是合情合理,倒要看看对方都掌握了哪些东西。 瑞的大声抗议果然奏效,“平头”猛地弯腰凑到瑞的跟前,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带有银色警徽的证件递到瑞的眼前,证件上除了那家伙的照片之外,上面还清晰的盖有cia的印章。只见“平头”一脸严肃的说道: “cia审案是有优先权的,中尉。你最好跟我配合一下,不然,你的麻烦可就大了。” 瑞轻蔑的撇了下嘴,刚想要反唇相讥,就见“平头”又开口了,这一次他尖利的嗓音低沉了下来。只听他一字一顿的说道: “有人昨晚擅自启动了拉森号导弹驱逐舰上的备用通讯雷达,将连接小鹰号航母维修中心的主机系统的自检参数通过传导卫星发了出去,你觉得这事还算小吗?” “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先生”。 瑞的话软中带硬,巧妙的将对手攻势的锐力卸了下去。瑞想,一定要尽量把握住对话的节奏,你来我往有张有弛才好,那样就可以留下进退的余地。 瑞的想法没错,就像刚才那样,“平头”的话印证了瑞的推断,让他首先排除了对手故意设下圈套诱使自己上钩的可能,其次又间接的说明了他们手上缺少确凿的证据。瑞想,不然的话,“平头”早就直奔主题了,还至于一上来净问些鸡毛蒜皮的初级问题干吗?看来,多说无益!还是以静制动暂且保持沉默的好。 瑞拿定了主意,便扭开脸去不再理睬“平头”了,这让贺海颇感难堪,他把手搭在了瑞的肩头,沉声说道: “中尉,你是在跟cia的官员说话,在我这里可没有讨价还价的空间,我看,你不想把事情搞大吧!” “平头”的语气带有威胁的口吻,他想吓一吓这个华裔小伙子,他以为和自己交手的不过是个刚刚从军校里毕业的学生,但显然,他低估了面前这个年轻的海军中尉。 已经打定主意保持沉默的瑞满不在乎的耸耸肩膀不再作声,他丢给对方一个轻蔑的表情。“平头”碰了个软钉子,心头的怒火开始慢慢聚集,他煞有介事的来回踱着步子,在狭小的舱室内两三步就要折返一下身子,这让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头关在动物园笼子里的狼。 瑞的不屑终于触痛了“平头”,使他的怒气冲到了顶点,贺海恼怒的把他的平头凑近了瑞的脸,呼吸中夹带着浓烈的烟草气味直冲到瑞的脸上,他目光中的寒气好象“美杜莎”,恨不得立时将瑞便成一块石头。 “快说,混蛋!昨晚午夜之前你去了哪里?否则你的皮肉会受苦的!” 瑞的心里充满了厌恶,他在心里骂道,小子,真动起手来的话,还不知谁会倒霉呢,你这蠢猪! 他仍旧没有做声,只是略微偏了偏头,避开了“平头”咄咄逼人的目光。就在这时,隐约中他发现审讯室的墙角里有个黑衣人无声的站在那儿,像个幽灵一般。瑞惊诧于自己竟然不知道这人是何时进来的,又在那里偷偷的站了多久。他想,或许这人从一开始就躲在角落里吧!难怪!他们绝对不会只派个愣头青来审问自己的,原来,真正的主审从一开始就藏在了身后。 在一百瓦的帕灯直接照射下,瑞的眼睛无法看清那人的脸,他只能模糊的分辨出那人高大而清瘦的身材、黑色长大的风衣和一双怀旧式样的黑色短靴。 “让中尉先休息一下吧,过会儿我们再谈。” 声音从背后的阴影中传来,低沉略显沙哑,带着不可抗拒的权威。应该是接到了黑衣人的命令,瑞的双手被按在了桌面上,“平头”麻利的替他脱去了手铐。 解脱了束缚的双手一阵轻松,血液沿着臂膀温暖到了十指,他一边交替地揉搓着手腕,一边回过头去,他想看清楚那个发号施令的人。不想,此刻墙角处已是空空荡荡的,那黑衣人早已遁去不知去向了。 固定在桌案上的那盏刺眼的灯熄灭了,“平头”拎着手铐走出门去,一个人的审讯室里变得空荡而幽暗,瑞的内心感觉一阵轻松,他开始仔细回味起刚刚发生的全部细节。 黑衣人的神秘出现让瑞感到一丝紧张,本来胸有成竹的他略略有些担心,是不是自己在不经意中露出了什么破绽?那家伙可能一直就躲在暗处观察自己的一举一动啊!从“平头”唯命是从的表现来看,黑衣人肯定来头不小,如果他们没有掌握什么关键性的证据,又怎么会惊动大人物到场呢? 瑞的心里开始紧张起来,很明显行动的整个过程当中有某个环节出现了问题,然而经过多次梳理,他确信自己没有任何疏漏可以被利用,那么,就只能有另外一个解释了。 是那边出现了问题! 瑞的推断有了结论。他的额角微微泛潮,他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那边不在自己的掌控范围之内,如果真的是那边出了问题,现在就必须考虑应对方案了。 瑞的额头上微微渗出汗来。 第三章.型男动粗(1) 15.3.1 如家商务酒店 05:00 头痛得好像给人从中猛劈了一刀,记忆像脑浆一样,正从开裂的伤口处一点点的流逝掉,任你怎么用回忆来弥合,也还是堵不住失忆的缺口越来越大,甚至连思维都变成了随意释放的泥浆,就算是纠结了浑身的力量,却还是无法阻挡,全身因此而抽搐,冷汗浸湿了贴身的衣裤,又好像身陷在冰窟之中,浑身上下冰冷彻骨。 几番拼命的挣扎,试图挣脱这窒息的束缚,手脚沉重,像拴着沉重的锁链,一动也动弹不得。想要积攒一些力气,才费力的深吸了一口气,立时像有冰水涌进肺里,气管偏又给人掐住了一样,气息阻塞,濒死的感觉随之降临… 咳咳!咳…喔…! 剧烈的咳嗽被胶带封在了口里,就像是声声呜咽一样,让听者也跟着痛苦难耐。终于,藤田忍受不住了,他嗤!的一声撕了胶带,受缚的猎物总算可以大口的呼吸了,于是,酣畅的喘息声代替了呻吟,咳嗽也渐渐的平息了。 荆轩无力的睁开了双眼,他隐约看见有丝丝缕缕的水痕遮住了暗淡的光线,似有一层雾气覆盖在周围的景物上,一切都是模糊不清的,这让他觉得像是漂浮在溪流之中,旋旋转转起起伏伏,一时不知自己置身何处。他稍稍活动了一下手脚,略略有了一点力量,感觉热度重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接着胸膛里开始有了热乎气儿,这才觉出从头到脚的酸痛。他慢慢的移转僵硬的头颈,朝着有光的方向望去,此刻,那团水雾已渐渐散去,将一个人影的轮廓大致的显露了出来。 脱去了外套让满身的汗水褪去,白色的t恤紧绷在隆起的肌腱上,粗壮的臂膀环抱在胸前,还是那副性高傲物的操蛋揍性。藤田心想,眼前刚刚苏醒过来的这个男人就是那个让自己连续追杀却不曾得手的航母专家吗?他抽了抽鼻子又撇了撇嘴,狂妄的想道,做学问做到这种地步,这男人还有什么用! 在接到栗原这道最新发出的命令时,藤田正处在他一生当中最失败的时候。在黑衣人的掩护下,仓惶逃出顺风大酒店的藤田已是心如死灰狼狈不堪。落得个藏身断墙废墟,身披凄风冷雨;茫茫如丧家犬,急急似漏网鱼的难堪境地。那一刻,他甚至连切腹自尽的心思都没有了,如同没了娘的弃儿一样。 若没有栗原的这条短信,藤田还真的难以找回他从前的那份自信,也许自此便会一蹶不振,成为众多过气杀手中的一个,每日只能以酒相伴,困顿潦倒凄苦度日,从此无人问津。直到有一天,客死他乡才算终了,像所有以失败告终的杀手一样,没人再记得那个曾经骄狂一世的杀手“型男”。 但是,经过了高架桥上这一战,藤田有幸从困境当中解脱了出来,他用行动证实了自己的声望绝非是浪得虚名。因为,仅他一个人,就独揽了全部高难险重的项目,从飞车追逐、行进爆破,到凌空跳跃、枪挑三人,样样做得精彩堪称完美,由此他才又士气大振信心倍增。此时,先前那个冷血杀手生猛楞横的个性似乎又回归到了他的身上,这让他此刻站在文弱的荆轩面前,倍感自己的勇猛兼备和强悍无敌,一时狂妄无比。 别看此刻的藤田挺着一副气壮如牛的生性样儿,其实,他在接战之初却是以求死之心上阵的,一副死衰的颓态,照比那个时候,现在的藤田就好像打了鸡血一样。这一过程的反应之神奇,反差幅度之巨大,反弹力度之强劲,出人意料,连他自己怕是也难相信。究其原因,其中栗原的作用当然是不可低估的,女人嘛!总是挑起是非的祸根,且对于藤田而言,栗原的一声喘息不亚于一剂起死回生的兴奋剂,有了栗原的助推,藤田这根二踢脚不到灰飞烟灭怕是不会罢手的。 但是,促使藤田的信心迅速恢复的原因却是多方面的,即使栗原谋划巧妙,生理心理的刺激皆有奇效,但也绝非百病百医的灵丹妙药。其实,事发的偶然性和运气的成分也是促成藤田成功的重要因素,所以,在这样一个特定的时刻和条件下,栗原的作用就被放大了,而另一个更为重要的环境因素,反而被弱化了,那就是包括这次劫持行动在内的远东特课的整个猎杀行动,发动的太突然了。 殊不知,在当今的中国,麻痹和轻敌根本就算不上是一种毛病,还有比这更为严重的状况存在着,这怕是栗原和藤田都始料不及的,由此成就了他们短暂却又辉煌的成就。偌大的中国现如今是一片急匆匆的脚步声,因为生活的变化实在是太快了,小富即安不思进取是一,随遇而安贪图享受是二,以和为贵居安忘危是三,趋名逐利重商轻武是… 所以,这才有了刚刚过去的四十八小时内的混乱局面,是否有一些夸张呢?其实还很不够。试想一下,美国人强不强?可是在日本人不宣而战的偷袭珍珠港的时候,他们的表现又怎么样呢?以为你皮糙肉厚蚊子就不叮你了吗?前苏联大不大?可是当希特勒悍然发动了闪电战的时候呢?数十万装备精良的苏军是什么下场呢?块头足只表明你的饭量大,野兽间的残杀不会因为肉肥而顾忌患上三高的。 过去常说,没挨过流氓打就不懂得什么是害怕,可真的挨了流氓打呢?那就不单单是害怕了,还要随手给自己备上一块板儿转,等再挨打的时候也给孙子来一下,让流氓也知道疼是个啥滋味儿,看他下回还敢不敢再耍流氓了。现在,来我们门口耍的流氓实在是太多了,周遭看下来,到处都是,你见过哪个大户人家门口有打把势卖艺的?就算你是个大善人,门口也只是多几个乞丐而已。可我们呢?真的也算得上是个大宅门吗?唉!这话说得有一点矫情了,还是接着说藤田吧! 回想起数小时前,当正遭遇着信心危机的藤田读完栗原的命令时,他忍不住发出疑问,劫持?不是猎杀!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连忙把手中的短信又读了几遍,目光停留在了“劫持中国的航母专家”这几个字上,的确是行行清晰字字真切。 藤田开始觉得好笑,他想,如果不是那个家伙走运,昨天在城港公路上的时候就已经送他上西天了!哪里还用得着劫持?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恐怖。心说,连猎杀尚且不能,又何谈劫持呢?栗原小姐,你别忘了,这可是在中国啊! 藤田觉得,这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如果照单执行的话无异于送死。于是他禁不住想,难道她希望我死吗?那她干吗阻止我在她面前切腹自尽呢?要么是笔误吧!可栗原的短信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她可不是个粗心大意的人呐!情思切切百转千回的藤田最终还是不得其解,但是出于对自己梦中情人的无比信任,他还是以赴死的决心,不折不扣的执行了这一命令。 当他以亡命的速度驾驶本田摩托靠近帕拉丁的时候,他几乎认准自己会命丧车轮下的,因为俗称“肉包铁”的摩托车在与越野车对抗时毫无优势可言,只要帕拉丁做出反应,哪怕是用车尾轻轻一带,就能让藤田和他的本田摩托变成一张印在路面上的名片。然而,老天特别的眷顾了凄苦的藤田,那辆负责护送的帕拉丁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竟而让他干净利落的用一枚c4炸药爆成了一团烟火。 当藤田纵身一跃上了依维可的车顶时,他回过头来看着那辆帕拉丁已被自己爆成一团烈焰的情景时忍不住想道,这个国家处在和平环境中的时间太久了,她的安全观念和防御意识几乎消失殆尽,竟让自己这样一个抱定必死之心的人能够轻易得手。哦,真是天皇庇佑啊! 藤田是伏在车顶上逼迫车子停下来的,那里距离他们要去的医院已经很近了。藤田毫不犹豫的从背后射杀了随车保卫荆轩的两名特工和一名医生,轻而易举的截获了中国的航母专家。这一切在他手里完成的如同行云流水一样,毫无拖沓与磕绊之处,就如同一餐毫无特色的便当,没有值得咀嚼回味的地方,只在其中有一个细节给他留下了难忘的印象。 直到现在他仍然记得那张年轻的面孔,替他合上双眼的时候脸上还挂笑容。这个刚刚入行的年轻特工曾经不停的朝藤田射击想要阻止他靠近,一度曾给藤田造成了不小的麻烦,但结果他还是被翻滚着炸成了一团火球的摩托车欺骗了。 即使这样他也比那个中年特工显得可爱!藤田当时心想,年纪稍大一些的人总是疑心很重,看他跳出驾驶室的时候手上还提着枪,如果不是自己的sp2022始终都小心的擎在手中,自己没准就被他撂倒了。 完全没有必要处理杀人现场,藤田一刻也不耽搁,他背着昏迷不醒的航母专家迅速的远离了劫车地点。但接下来,在去栗原为他准备好的那家商务酒店的时候藤田犯了难,伏在他肩头的荆轩身材高大,就算藤田身强体壮也不可能背着猎物走太久,况且那会很容易被跟踪而来的搜寻特工或者是执勤的警察发现的,并且也会引起过路汽车的注意。藤田快速的盘算了一下,最后,他不得不把自己和航母专家伪装成两个醉汉才勉强搭上了一辆计程车,车到酒店下了车,他又架着航母专家在大堂经理厌恶的目光注视下拿到了预订好的客房钥匙。 进得房间,他将航母专家平放在了床上,浅度昏迷的荆轩身体很虚弱,藤田按照栗原的嘱咐从客房梳妆台的抽屉里取出了她事先放置的针管和药剂,为荆轩轻推了一针,然后焦急的等着他醒来。 躺在床上的荆轩无力挣扎,只觉得口中干涩,喉咙里像是卡住了炭火一样的火烧火燎,发不出一点声音。他体内的麻醉药物和致幻针剂还在进行着中和作用,所以一时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此时的他就好比漂流在大海上遭人遗弃的水手,忍受着炙热的太阳烘烤和冰冷海水的浸泡,自己却无能为力。 这个保养良好的男人能经受住自己的严酷拷问吗?藤田在心里问自己。 二十分钟之前他把自己得手的消息通知了栗原,得到的命令是要他争取从这名航母专家的身上获取中国海外情报员的确切消息,不择手段! 这个从事科研工作的教授会知道如此绝密的情报吗?藤田有些怀疑这命令是否有误。但是,栗原交代给他的另外一个细节却使得这一疑虑得到了释解。荆轩是秦雅的丈夫,秦雅是航母猎情行动的主谋,海外情报员是秦雅的独有渠道。以此逻辑倒推回来,这个航母专家还真的有可能知道那个神秘的海外情报员的一些消息啊! 藤田回望了一样房间的角落,在墙角的地毯上立着一只银色的手提箱,那是栗原订房时预先放在客房梳妆台的抽屉里的,那里面是泉井产业当月的新品开发计划和存有图表的画册以及移动硬盘,此外还有一只万宝龙金笔样式的注射器,包括里面装有的三个不同颜色的玻璃瓶针剂,那是情报部门诱供时专用的特殊药物。 藤田在很多种地方拷问过情报人员,他知道酒店里最适用的方式是使用药物方式,毕竟这里是不能施展拳脚的呀! 这家伙能扛多久?会不会让我很费周折?看着床上瘫软无力、目光呆滞的猎物,藤田问自己。他有一点焦虑的看了看表,心想,此处不宜藏得太久,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做出反应的,到那时,还不知会有很多的警探在满大街的搜索这个人呢! 再给你五分钟,然后你就要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藤田狠狠的说道。 第三章.型男动粗(2) 15.3.2 如家商务酒店 05:10 “滑跃起飞不可取,蒸汽弹射方式嘛…比较成熟,唔!当然,还是…电磁弹射更有优势,下一步,首先会考虑…” 荆轩的呓语含混不清,说话时嘴里象含着块热豆腐一样,处于迷幻状态下的中枢神经极度松弛,这让他的思维变得信马由缰。而魂牵梦绕着他的仍旧是那未完结的舰载机弹射装置。 “蒸汽弹射的经验数据…可以借鉴,把电磁弹射的模拟装置,像这样…嗯!对啦!简化以后的验证方法,会…简单很多,就算失败,损失…也不大。对…对对!就是这个思路,只要把…” 藤田努力耐住性子焦急的等待着,他要等到航母专家的沉迷状态深入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才好实施诱导,以便套出有关海外情报员的消息来。而这会儿,他只能任凭着荆轩按照他自己的意愿去思考、延展、发挥和中断。 “蒸汽弹射器无非…就是,滑块、导轨、整体支架、气缸、活塞、输气管、排气阀…太多的零部件,如果…一件件的测试,怕是需要很多年,那是不可取的…笨法子。除非,除非…真的…能有那么一套…完整的数据,那真是…可遇…不可求的事啊!果真如愿,那试验的进程…将会大大…缩短。” 慢慢的,麻醉药剂的作用减退,致幻药剂的作用开始加强,荆轩的吐字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他说到一半的时候稍稍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认真的思考,唯恐漏下哪个重要的环节。 “没问题,嗯!这种方法没问题的!只是,何时才能得到…那样一套完整的参数呢?” 藤田再次看了看表,慢慢起身朝着平躺在床上的荆轩走去,他想是时候问他一些敏感的问题了,否则,怕是会来不及了。 此刻,荆轩也像是在他的重大研讨中找到了答案一样,就见他微微的点了点头,肯定的说道: “今晚,秦雅说过,就在今晚,到时候…就会有全部所需的经验数据了。” 说完这些,荆轩安静了下来,药物造成的初始亢奋慢慢消退了。其实,这一切都是他的大脑在药物作用下,重现出的当时的情景,而这些过程都是早已经发生过的,只因曾经留给他的印象太深刻,所以,当致幻药物发生作用的时候,这些难忘的场景便会自动的浮现在他的眼前。 终于等到药物发生作用了,藤田这才开始小声的诱导荆轩。他尽量沿着航母的话题,围绕着吨位、动力和舰载机规模提问题,接着又贴着弹射器的方式、进度和存在的问题兜圈子。一来二去,藤田的努力初见成效,荆轩大脑中的航母情结终于被他全面激活了。于是,他的呓语不仅仅局限在设计思路和研制方法上,并且开始围绕着航母弹射器的研发过程向深层次展开,并由此一法不可收拾。 此刻,一心扑在航母项目上的荆轩,在致幻药物的作用和藤田的诱导下,一字一句的说起航母来,竟如数家珍一般。 “量值还是不准确,一万零八十八次,呵…!” 他自嘲的笑了起来,脸上流露着无奈,一副愧疚不已的样子。 “一万零八十八次模拟试验,唉!就是找不到准确的域值。” 迷蒙状态中的荆轩毫不掩饰自己的沮丧,他的眼神当中流露出割舍不下的神情,有困惑也迷茫,既像是自语,又像是在对最贴心的人吐露心声一样。 “很想放弃,真的很绝望!可是,你知道我不能!我放不下,这不是我一个人的航母,是我们这一代人的蓝海梦想。” 他的眼神迷离,目光空洞,他把面前的藤田当成了妻子秦雅,满腹的委屈禁不住娓娓道来。在这几分钟里,荆轩反反复复唠叨着的都是有关航母设计中的专业术语和技术难题,这令藤田感到厌倦,其实,如果换作平时,荆轩所讲的这些都是极有价值的情报。 藤田知道,中国的造船业经过了几十年突飞猛进的发展,已经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平和规模,对于建造万吨级的航母船体完全不存在任何技术和装备上的问题。并且,在中国有很多个具备建造航母条件的船厂,他们拥有可以同时建造数艘航母的能力,这种潜能一旦被发挥出来,那将是非常恐怖的。 但是,中国在航母专用的一些特殊设备上却存在短板,在很大程度上制约了蓝海战略的发展进度。眼下,他们正集中力量从各个方面上对舰载机的升空设备、大功率耐久性的动力系统,以及通讯、信息一体化作战指挥系统等项目实施攻关行动,一但他们在上述这些关键性的技术难题上面取得了重大突破,那么,中国将会很快拥有不止一个航母编队。藤田想,现在撬动这列快速奔驰的蓝海列车出轨的扳手就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一定要有耐心才好。 刚刚,荆轩的呓语表明了中国的新型航母不会采用滑跃式起飞甲板,因为那种方式在起飞阶段会耗费很多燃油,因而极大的限制了舰载机的作战半径,所以,大型航母通常都会摒弃这种起飞方式。而中国新型航母的这一设计思路表明了它的舰载飞机至少是能与f-18超级大黄蜂相匹敌的第三代以上的战机。那么,现有的米格及苏霍伊系列战机有可能被排除在外,它们为适于滑跃起飞而不得不压缩有效载荷用于增加储油量的设计,使得机载武器的作战效能大打折扣。而中国自研的歼-10系列也不应在候选范围内,它的单发模式降低了安全系数,不适于用作海上飞行。此外它的前起落架过于单薄而尾喷口又过长等因素都不利于短距离起降。 无疑,他们还有更新型的舰载机型号,藤田推断,这可是第一次如此直接的证实了长期以来对中国空军在研新机型的猜测!藤田暗喜之余又有些不甘心,因为,他眼下最急于知道的是有关解决那些技术瓶颈的情报来源。 但是,荆轩的呓语虽然不离航母的话题,却又总是停留在技术层面上徘徊,很难深入到与情资有关的内容当中去,藤田连续的问了好几个更航母情资有关的问题,都没有获得满意的答复,似乎荆轩是在有意的回避这个敏感的环节,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着,但荆轩却仍旧未对海外情报员的踪迹流露出一点痕迹。 现在,藤田开始怀疑起这种药物讯问方式的有效性了,他不知道对于一个满脑子都是数据和逻辑公式的偏执学者来说,使用致幻药物是否是一种明智的选择,他觉得这家伙的脑子本来就是处在迷幻之中的,不然他怎么会记得住那么多精确又复杂的东西? 藤田的无名之火在烦躁的等待之中忽明忽暗起来,他在尽量克制着胸膛内愈来愈高的温度,避免自己一时火气而大打出手。在他明确的说服自己不得动粗的同时,却对面前这名航母专家的价值产生了怀疑。他想,这家伙不过是个书呆子,或许他根本就不知道关于情报来源之类的机密!看来,费尽周折俘获到手的这个人实际上却没有多少价值。 藤田忽然觉得栗原这一次的做法有点文不对题,一来是选错了目标,何时听说过航母专家从事过情报工作?要想查清情报的来源,那应该去问“蓝海之心”小组的负责人才对!藤田此刻在抱怨的时候,却忘记了正是他远距离的射杀了秦雅的。由此,却验证了他的第二个理由倒是有道理的,他想,栗原让自己这样一个职业杀手来审讯一个航母专家,不等于是让大牲口干细活儿嘛! 其实,藤田哪里知道,此刻,除了他之外,栗原手里还有别的牌吗?连栗原本人都只不过是中情局手里的一枚棋子而已,想想看,过河的卒子她能调动得了谁? 藤田的耐心再次经受着考验,他一遍又一遍的安慰和诱导,像哄着一个别人托付给自己的孩子一样,急不得也打不得,可又烦躁不堪,但结果却是毫无进展。 藤田不得不开始酝酿着采取另外一种更为简单却很实用的问讯方式了,这是他觉得把握最大的方式。他习惯了暴力,他觉得那样不仅能够立竿见影,而且会使审讯变成一种乐趣。好比他喜欢看的一档名为“砸金蛋”的电视节目,十二个“金蛋”任你选,只有砸开了才能知道,你是否中了大奖。藤田想知道,这个航母专家的那子里是不是藏着与那个情报员有关的信息, 但是,在动手砸开“金蛋”之前,他觉得还是有必要再做最后的一次努力,如果,仍不见效的话,即使最终他不得不使用过激的手段,那也怪不得他了,至少他可以有充足的理由向栗原解释说:这个航母专家毫无价值,留着,也是个废物。 “就没想过从其它渠道寻找突破口吗?比如西方国家正在服役的航母,不就是现成的样品嘛,也许,通过海外的情报人员就可以获得那些有价值的技术资料。” 藤田看着沉浸在苦恼之中不能自拔的航母专家,用最直白的口吻说出了他最想知道的问题。然后,静静的观察对方的反应。心说,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了,如果你还不上道的话,你的皮肉就要受苦了。 听了藤田的话,荆轩还是两眼无神的盯着屋顶,嘴里依旧喃喃自语着,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的变化,他就像是一个处在沉睡之中的梦游者,执着的沿着自己的思路延续着自己的梦境,却全然不去理会那个猫蹬心般急躁不安的藤田。就听荆轩不紧不慢的自语道: “综合所有的信息,我们希望能够找到一些可以借鉴的信息,这样一来,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 藤田几乎无法再忍受下去,他甚至开始考虑如何干净的收拾残局了。他想,如果就此除掉这个航母专家的话,是否可以让中国人获得航母的日子拖得更久呢?如果是的话,何不干脆就… 恼羞成怒的想法刚刚从他的脑海里闪现出来,他的肱二头肌便迫不及待的跳动了一下,似乎是在提醒他,好久没干力气活儿啦!但是,就在这时,他清晰听到一句梦寐以求的话, “我觉得,这一次的情资对我们的帮助将会是很大的,小鹰号的技术数据会让我们少走很多的弯路,但你放心,我是不会照搬的,仅仅是借鉴而已,蒸汽弹射器是老掉牙的东西了,我没兴趣在那玩意儿上花费精力,相信我,我能造出更好的电磁弹射器来!” 哇!藤田的欢呼差一点就喊出声来,天皇万岁! 小鹰号!他们的情报来源于小鹰号。 砰!藤田兴奋的对着自己的左掌猛击一拳,脑海中浮现出栗原甜美的笑容。心说,是啊!能博美人一笑,再多几番出生入死也是值得的。藤田的舍生忘死和义无反顾完全是建立在他对栗原纯美的爱恋基础上的,因此每当他遭遇磨难或是稍有进展的时候,眼前都会不自觉地浮现出她的影子。 藤田觉得此番收获已是不小,既然能将航母情资的渠道锁定在“小鹰”号上,那么,或许这个航母专家果然知道那个情报员的具体身份吧! 事不宜迟,趁热打铁!藤田的兴致突然暴涨,他觉得自己仿佛是关原合战时身披着霞光站在大阪城上的德川家康一样,天时地利人和等等,一切的一切的好运气都站在了他这一边上,从而使得他能够一战定天下。 “谁?你说谁能帮你获取小鹰号的技术资料?” 给成功喜悦烧灼着的藤田,很快便将栗原的嘱咐丢在了脑后,而他刚刚开始见效的诱供,也几乎快要变成逼供了。 第三章.型男动粗(3) 15.3.3 如家商务酒店 05:20 藤田强自按捺住心头的狂喜,眼睛紧盯着表情呆滞的荆轩,希望他能说得越多越好。这时候的藤田由衷的感激栗原,若不是她的英明决定,单凭自己一味的莽撞冲杀,如何能够取得现在这般卓有成效的结果呢? 想到这些的时候,藤田的期望值不由自主的提高了,他俯下身去,凑近了荆轩的耳边,急切的问道: “没人怀疑你的能力,可小鹰号的重要参数是怎么搜集到的呢?快点说啊!” 虽然他的声音很低,就像是亲密家人间在说悄悄话一样,但他的情绪已经明显变得急躁起来了,因此,说话时的语气就没有刚才那般亲切了。 本来还在喋喋不休的荆轩,听了这话颇感意外的停顿了一下,似乎是一时没能跟上藤田的节奏,亦或是没搞懂藤田问话里的意思,所以木讷的脸上现出疑惑的神情来。 藤田的背上开始冒汗,他知道,如果不趁热打铁的话,这航母专家的思绪就不知会飘到哪儿去了。于是,他连忙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这一次,他尽量把意思表达的更加明确了。 “你怎么才能得到那些技术资料呢?什么人可以帮你搜集到小鹰号的设备参数?” 这一次,荆轩的思路被彻底的打断了,藤田的问话将他的想象扯到了另一个方向上去了。此刻,对于双方来说都是个危险的节点,如果藤田引导得体的话,荆轩很可能便会沿着这样的思路发展下去,进而说出更多的情况来,相反,处于思维昏迷之中的荆轩也极有可能因此而清醒过来,诱供也将由此结束。但幸运的天平再一次的偏向了藤田,就听荆轩不解的说道: “这不是你的工作吗?是你该考虑的问题啊!呵呵!你一定是忙昏了头,嗛!愚蠢的问题。” 荆轩的反问出乎藤田所料,他一时没能搞懂荆轩话里的意思,于是,这个只懂得杀人的家伙不假思索的随口问道: “什么?我…该考虑的问题?” “当然,你是猎情行动的负责人,难道不是你应该考虑的问题?我只管拿到那份资料就好。” 急于诱导荆轩讲出有关于那个海外情报员的信息来的藤田,忽视了荆轩幻觉中对话的角色,所以,他的问题没能把荆轩带往幻觉的更深层,相反,却引向了歧途。这便是藤田的水平问题了。事实证明他果然只适合干大牲口干的力气活,稍稍动些脑筋就能掂配清楚的事,到了他的手里就会变得一团糟。不过,好在此刻他已经弄明白了荆轩的意思,所以,他现在调整诱供的方式还是来得及的。 此刻,藤田终于想到,哦,原来这家伙是在和猎情行动的负责人交流心得呀!看来,自己还要暂且代演一下这个角色才行!于是,他变换了一下口气,说道: “哦,那你好好想想,关于猎情行动,我都告诉过你些什么呢?” 不知是藤田过于愚蠢,还是藤田真的对诱供不在行,总之,他再一次的提了一个傻问题。他忘记了栗原在下达任务的时候就已经明确的告诉过他,荆轩的妻子秦雅就是这次猎情行动的负责人。所以,即使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应该从角色的角度去提问题,却忽略了这样一个重要的信息。其实,荆轩一直在药物迷幻之中对话的,正是他的妻子。 “怎么?这么傻的问题还要问我?你认为你说的话我都当耳旁风吗?你真的以为,我的心里一点都装不下你吗?” 喔!这是怎么回事?这家伙在胡说些什么? 藤田觉得自己的头都已经被对方搞大了,这个杀手的智商虽然不低,却明显缺乏想象力,这种心理博弈的活计对一个职业杀手而言,真的像是在让一个智障解数学题。藤田搞不清楚呗诱供的到底是这个打了迷幻药的人,还是他自己,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像是一头瞎驴,不知不觉的竟被对方带进了沟里似的。他不由得想道:再这么问下去的话,被搞晕的一定是自己! 但事已至此,藤田也只好硬着头皮接着问下去,但糟糕的是他已经搞不清楚该从何处下手了。于是只得继续假扮荆轩幻觉中的谈话对象和他搭讪。 “你还能记得我吗?那么,就说说看嘛!看你都记得起什么?” 这一次,荆轩似乎有些心急,所以,没等藤田把话说完,当即便打断了藤田的话,他说话时的表情就像是有极大的委屈。 “我心里不仅装着你,还装着我们的儿子!我们是一家人,这一点我永远也不会忘!” 儿子!藤田吃惊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直到这时,他似乎才搞明白,自己诱供的对象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我知道我没有尽到自己应尽的责任,他能有今天的成就,多亏了你的培养,那都是你的心血啊!” 荆轩的话令藤田颇感意外,他从荆轩说话的语气当中终于明白,原来荆轩意念当中的谈话对象是他的妻子。虽然藤田在诱导的时候,他所扮演的角色出现了偏差,但他却无意之中点燃了荆轩心底的幽怨,这便是笨人的福份,运气的天平始终朝着藤田这一侧倾斜。而此刻,已然不用他再煞费苦心的提问,荆轩已经自觉的沿着他自己的思绪一路的走下去了。就听他喃喃的说道: “你怎么舍得丢下我们的儿子一个人走,就算我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可我们还是一家人呐!你这甩手一走,丢下儿子一个人在海外,等他回来的时候,我该怎么向他解释呢?” 藤田的心里猛地往下一沉,此刻,他记起了栗原说过的话,不由得想道:对啊!秦雅,这个男人的妻子,航母猎情行动的负责人,“蓝海之心”小组的主管,是自己射杀了她。 藤田不由自主的退后了几步,将身体靠在墙角处,他感到有个灵魂正在远远的盯着自己,那母港像把刀正朝自己的额头上劈来,那嗖嗖的凉风扑面而来,他恐惧的闭上了眼睛。荆轩接下来的呓语他一句也听不下去了,就只留下一个名字,在耳畔不停的叫响。 “秦雅!秦雅!秦…” 此刻致幻剂的作用已经到达了峰值,荆轩的意识完全在他想象的世界里了,现在,任何外界的干预都不再起作用了,他只有依靠着自己的想象才能走完这段旁人无法了解的心理路程。 一者是因为过度的疲劳,二者是由于巨大的悲痛,三者是受到了连续的刺激,四者是不堪药物的摧残,此刻的荆轩已是身心疲惫,他在喃喃自语之中昏昏睡去,嘴里默默念叨的是妻子的名字。 荆轩在臆想当中不停的呼唤着渐渐远去的妻子,秦雅遇刺的打击仍像魔魅一样笼罩在他的心头,成为距离现实最近的一段印象烙印在了他的大脑深处,伴随着他的意识沉沉遁去。 秦雅的名字也像一把刀劈在了藤田的眉心处,这让心高气傲的藤田禁不住胆寒起来。以杀手的信仰来说,他觉得自己今天算得上是霉运当头了。当他听见秦雅的名字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这是秦雅的魂魄在通过她丈夫的口来向自己这个凶手索命的。这是作为杀手最为忌讳的事,他杀的人再多也没有一个是留在他印象里的,好像那些暴行都与他无关。每一次杀完人,再从电视新闻里看到这一条消息的时候,他都当那是别人干得,他甚至会谈笑风生的和周围的人们一起议论,甚至是咒骂杀人的恶徒。但这一次不一样了,秦雅的名字像烧红的烙铁印在了他的意识里,再也难以抹去。他知道,这名字将会伴随他的一生。 藤田挣扎着从恐怖当中逃离了出来,他在睁开眼时,看也没敢看那昏睡着的航母专家,好像第一次感觉到害怕一样,他悄悄的走到了床前,似乎是远离了荆轩也就远离了秦雅。 他让自己稍稍的镇定了一下,然后努力的调整心绪,尽量去想那些能够产生愉悦的事,无疑,他想到了栗原。他知道自己所获得的讯息肯定会得到栗原的赞美。美人芳心刚一出现在脑海里,这个只有犬科动物等级道德水准的家伙,便立刻恢复了他的卑劣本性。 没有任何的迟疑,一则简短的信息立刻通过藤田的手机发送给了他的情人栗原,上面注明了航母情资的来源,极有可能来自停泊在佐世保军港里的“小鹰”号航母。而附加的一条消息则重点说明,中国军方的的资深特工秦雅和航母专家荆轩,在海外有一个儿子,他极有可能就是那个猎取了“小鹰”号航母资料的情报员。 发送完消息之后,藤田略感安心。虽然此时他还不能确定自己的情报能否有效的阻止小鹰号航母的技术资料外泄,并且帮助中情局成功的抓到那个海外情报员。但他确信,过不了多久,他所获得的这份情报就将在佐世保军港的太平洋舰队里掀起一个巨大的波澜来。但此刻的藤田,却又忽然觉得心有不甘起来。他在心里恨恨的骂道:该死的美国鬼子!这回可有你们好看! 藤田在心里咒骂着,他的仇美情绪得到了片刻的满足!他恨恨的想,狂妄自大的美国人,如果不是我们在41年偷袭了珍珠港,揍得山姆大叔满地找牙,恐怕到现在你们还不懂得如何同东方人打交道呢! 藤田的父亲是二战时期的零式战机飞行员,他亲眼目睹美国人击落了山本海军大将的座机,并且还亲身经历了那场惨烈的中途岛大海战,最终他是随着强大的联合舰队的覆灭一起葬身太平洋的。因此,藤田对美国人的仇恨源自半个多世纪前的那场世界大战,并且一直延续至今。 但是,毕竟美国人有着当今世界最为强悍的军事和经济力量,他们随时可以象捻死只臭虫一样的踏平这个岛国,对此,藤田也是心存敬畏的。然而最让藤田无法接受的是,五十年前的朝鲜战场上,二战当中所向披靡的美国人竟然输给了装备低劣的中国军队,那场发生在冰天雪地当中的不对等的战争至今留给美国人的仍是心头永远的痛。 不知死的蠢货!你们了解中国人吗?他们仅用我们在明治38年改良后的单发三八式步枪在朝鲜的冰天雪地里就打败了联合国军呐!而你们现在还准备手把手的教他们造航母吗? 嗡… 手机的蜂鸣打断了藤田忿忿的思绪,他一边轻声咒骂着,一边打开手机,一条短信显现在眩蓝色的屏幕上。 “样品送至竹林园32号,确保运输安全勿破损。” 还要留这家伙到多久?真是麻烦!看着昏睡在床的荆轩,藤田心里盘算着, 这家伙失踪已经数个小时了,想必满城的警探正在到处找他呢,行动要多加小心才是,他可是国家级的军工专家啊! 接到栗原命令后的藤田一边思考着撤离的方案一边开始收拾起散落在房间内的物品,笔式注射器和指铐等器具被妥贴的放回了银色的公文箱里,被单和睡具重新收拾码放整齐,荆轩在药理折磨下的呕吐物也被仔细的擦拭干净,整个房间立时恢复成了他们入住时候的模样。最后,藤田将银色的西格-绍尔sp2022重新别在了自己的身后。 他打开了临街的窗子,让微凉的晨风吹进房来,将最后一点残存的污浊气息带走。藤田站在窗前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定了定神,然后回过头来望了一眼昏睡在床上的荆轩,心中有些犯难。 这么大的一个人该怎样把他堂而皇之的从酒店里弄出去呢?他可是大陆军方负责航母设计的专家啊!还用昨晚的老办法?虽然他的衣服上依然残留着威斯忌的气味,但是再延续醉酒的把戏未免显得太幼稚了,会引起酒店保卫人员怀疑的。 藤田在窗前的沙发椅上坐定,让心绪稍稍的稳定了一会儿。心里盘算着,有什么好的理由能把这个昏睡中的高大男人弄出酒店再顺利的送到指定地点呢? 藤田绞尽脑汁一时找不到可行的方法,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他没有可倚重的支援力量,甚至连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但他必须完成这项任务!因为,在竹林园有栗原在等他,哪怕千难万险也要做到,藤田决不可以让栗原失望的。 藤田的脑海里重又浮现出栗原那甜美的笑容。是啊,遇到这种情况栗原会怎么说呢?身强力壮精力充沛的藤田贯使蛮力解决问题,为此,心性聪慧的栗原总是不失时机地开导他。 “想不出办法的时候就用食指敲敲脑壳吧!很管用的。” 栗原忍着笑调侃他,藤田果真一脸认真地照做,栗原忙摆手止住他,收敛了笑容正色的诱导道: “其实,最普通的办法也常常是最有效的方法!这一点你可要牢牢记住。” 脑子里想着栗原说过的话,藤田的目光围绕着沉沉睡着的荆轩转来转去,突然他的眼前一亮。是啊,还有什么比抢救病人更合理的理由呢? 藤田心里一块石头落地,他抬腕看了一眼自己深潜五百米的密封潜水表,心想时间已经不早了,应该尽早行动。 心中已经有谱的藤田重又审视了一遍整个房间,一切妥当!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忽然,荆轩手腕上的一块橡皮胶条引起了他的注意。 咦?它怎么还在那里,昨晚拔掉输液器的时候我撕掉了呀,还用湿巾止过血的,而且那胶条应该是在手背而不是手腕呀! 藤田似乎给当头浇了一盆冷水,脑子里一下子警觉起来。我不该是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吧?他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冷汗已经挂在了额头。 是啊,昨晚的事情太多了,疏漏总是难免的,只要不是太严重就好! 他跳起身来,慢慢的向着昏睡在床的荆轩走去... 第四章.暗翼追月(1) 15.4.1 t市环城公路 05:30 作为全球suv的第一品牌,从一九四七年诞生至今,land rover的名字便因其高品质产品所代表的精英阶层而拥享皇室荣耀,已经先后四次获得了英国女王授予的荣誉证书。这个中文品牌译作“路虎”的运动型越野车历经改进,不仅具有了轿车的操控表现和舒适的驾乘体验,而且兼有着经典的硬朗设计以及强劲的四驱动力,难怪它深得成熟男性的青睐,自问世以来的半个多世纪中,它吸引了无数尊崇之士的悉心喜爱,舒展便是这其中之一。 舒展中意它的理由不外乎两点,其一是它具有整车全优的特点,由沉稳庄重的车型配合v8引擎的动力,使这款汽车不仅外形彪悍而且内涵深厚,由内到外都散发着朴实无华的魅力。其二是它独有的低调内敛的个性,无论是在车流之中高速行驶,还是在街旁路边临时停泊,从不惹人瞩目。然而,它所蕴含的力量却只有驾乘者自己才能体会得到。 舒展尤其喜欢前者,“路虎”在变速时的状态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绵延不绝的动力蕴含在平稳的空气悬挂系统当中,无论快慢都不会因速度变化而产生不适的感觉,操控路虎就好像在驾驭自己的思维一样,随心所欲挥洒自如。然而,舒展已经有段时间找不到这种感觉了,自从海外归来,他便像收了帆靠了岸的小船,体会不到风从何方来,船向何处去了。 湿漉漉的城市里天空中已初现晨曦,街景变得好像是刚刚冲洗出来的照片,一张张并排挂在暗室里,朦胧湿滑得让人看了心里觉得凉飕飕的。汪着水的街道上面泛着一层暗淡的光,曲里拐弯的穿行在簇簇新绿当中,仿佛就是一条小河,它蜿蜒着从那些刚刚吐出嫩芽儿的绿植旁流过,看得久了,晃得人晕头转向的,就象是愣头愣脑的闯进了一片芦苇荡里,分不清东西南北。 经过了春雨的滋润,空气中散发着植物的淡淡清香,大量的水分子游离在人眼看不到的微观世界里,带动着各式各样的粒子活跃的到处游荡,让那种好闻的植物清香变得左一股右一阵的,飘忽不定,若有若无,令人回味,引人遐想。 舒展不想破坏这份难得的宁静,更不想惊动了沉睡中的人们。所以,他自觉的降低了车速,压低了胎噪,路虎沿着纵横阡陌的街道谨慎的前行着,每经过一个路口时他都要稍稍的停一下,重新辨认一下方向,就好像是生怕自己把自己迷失了似的。 此刻,一支精巧的跟踪器就摆放在路虎的仪表盘上,上面那个跳动不停的红色灯标,忽强忽弱的闪烁着,显示出汽车所在的位置与跟踪目标之间距离的远近。此刻,舒展正是在这个跟踪器的引导下,借助着“北斗”导航定位仪的指引,小心的寻找着失踪的荆轩。他在密如织网的街道间,在状如丛林的建筑群里,仔细的辨认着,谨慎的判断着,其难度不亚于在大海里面捞针。但幸运的是,那跟踪信号始终都在,并且跟踪器的反应程度也越来越强,那表明他的搜寻方向正确,并且正一步一步的接近荆轩所在的地点。 但是,舒展并未因此而感到有丝毫的宽慰,一路之上他的心里始终都是沉甸甸的。一来是他刚刚经历了一番险境,扑朔迷离疑窦丛生的局面让他心有余悸,他担心自己的误打误撞很可能已经触动了某股势力的敏感神经,接下来,会有怎样的厄运降临在自己的头上,他无从知晓,原本习惯了在暗中接敌的舒展,忽然发觉自己已经暴露在了表面上。二来他是为已经浪费掉的大量时间而惋惜,眼看着跟踪的最佳时机已被丧失殆尽。所以,能否尽快找出并且及时赶到那个藏匿着荆轩的地点,都还是个未知数,至于能否安全的解救出荆轩,他就更是没有把握。事态如此,舒展又如何能轻松得起来呢? 七个小时之前,空降六处的总政反间局的局长助理史吏,大刀阔斧的打乱了六处的编制,令六处陷于一片混乱之中,几近丧失了战斗力。跟着,护送荆轩前去医院的车辆被劫,荆轩失踪。借此,总参情报局六处的全体特工们被集体整编,就只剩下以尹博为首的几个骨干们留守在六处,是去是留都要等接到上级的最新命令之后才能确定。 舒展有幸被尹博以解救荆轩为名派了出来,总算暂时脱离了六处那潭浑水。而此前陈墨挟吕律调出走一事,并未引起轩然大波,好似经过了总部首长特批一样。以上种种奇怪的现象让归国不久的舒展窥破了其中的端倪。 舒展推断,秦雅遇刺固然是六处的一大损失,但断不至导致如此严重的后果。六处的工作必定是发生了某个重大的失误,为查清这起失误的起因,这才导致了整个团队的瓦解。所以,拆散六处是清查内鬼的一大举措,只是总部选择的时机耐人寻味,难道,是上级对航母猎情的行动不够重视吗?当然不是,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六处的失误导致的后果或是造成的险情要比一次猎情行动的成败严重的多。 舒展分析,史吏无疑是奉命而来的,没有高层的授意他是不敢如此雷厉风行的拆散六处的。而这一举动的背后无疑反映出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以尹博为首的六处领导团队里存在着重大的隐患,史吏带走全体六处工作人员,无非是借审查为名将他们分离出来,实则是加以保护,而让留守下来的几个人进一步的暴露自己。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呢?显然,有能力造成如此重大失误的人绝不会是基层的特工。那么,究竟是什么样的失误引起了如此严重的后果呢? 此时的舒展尚不知林烈生事荀循平叛的事情在他离开不久便已经发生了,但他的判断却相当的准确。能如此透彻的从纷杂乱象当中分析出问题的实质,靠的可不是凭空猜测,而是他在过去的这几个小时里面亲身经历的复杂过程。其惊险程度绝不亚于六处里发生的叛乱。 城区街道 七个小时之前 舒展只身驾车出了第五大道二十号小院,随即便开通了跟踪器。跟踪器上立时显现出微弱的信号来。舒展一边驾车循着荆轩前往医院的路径急急追赶,一边打开了“北斗”导航定位仪,以便据此推断出劫持者可能逃走的路线。 原来,早在荆轩离开六处之前,舒展便悄悄的将一个微型高能信号发生装置嵌在了荆轩手腕的皮肤表层,那是个和皮肤颜色完全相同的精巧玩意儿,上面用一小块类似创可贴样的粘着物覆盖着,不留心是很难发现的。现在,他成了连通荆轩与六处之间的唯一生命线。 舒展一边驾驶着路虎在夜幕下的街道上急行,一边在思考着一个困扰着他的问题,为什么?在这个高速发展中的t市里,军警间的关系竟如此的疏离?护送荆轩的六处特工失去联系这么久,怎不见有市警局的警讯通报过来?或许是史吏早有所知却有意的封锁了消息? 舒展想,应该给市局110值班室打个电话,问询一下是否有案情或是交通事故发生,据此也好判断荆轩的处境。拿定主意的舒展轻触了一下手机的快捷键,电话便直接拨通了110报警电话。一个低哑的声音慢吞吞的出现在话筒里,舒展隔空都能闻见那人满嘴浓烈的烟草气味。 舒展向对方通报了自己的单位和身份代码之后,低哑的声音明显的加快了语速。他报告说:三十分钟之前,市交管中心发现,一辆依维可被人遗弃在了环城公路的西南方向十五公里处,除了后保险杠被外力撞弯之外整个车的状况依然良好,车旁倒毙着三具尸体。此前,他们还通过交通摄像找到了一辆被烧焦了到帕拉丁和一辆摔得歪七扭八的本田摩托。 舒展当即想到,事情发生了这么久,怎么就没有人将情况通报给六处一声?t市的警局领导就是这么维护一方治安的吗?舒展的脑海当中画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来。不对,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舒展决定要轻触一下底线,看看问题的所在。于是,他一边驾车朝着事发地点赶去,一边快速接通了总参情报局的内线,请总机帮他转接到t市警局分管对外安全的副局长的手机上。 很快,电话接通了,一个霸气十足的声音从电话里直撞过来,舒展不由得微微一怔,心说:好牛掰的家伙!怎么?你不懂得打电话的基本礼貌吗? “哪位?你找谁?” 那家伙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显然是一方霸主的气势。舒展报上自己的身份之后,那家伙的语气仍不见和缓。 “有嘛事儿到现场说吧!我就在这儿呐!” 舒展尽量克制着自己的火气,委婉的问道: “现场死难的人中有没有发现一个高个子略胖的中年人?那是我们需要重点保护的专家。” “没有,没你说的这个人儿,要不你自己过来看看。” “我正在赶去的路上,能不能调集警力,全城查找这个人?” “你有正式命令嘛!我不能光凭你一句话就搞那么大一个行动啊!再说啦!我手头也没那么多人啊!我的特警队不是已经派给你们六处了嘛!” 话筒里那家伙的蛮横态度丝毫未减,但舒展已经没有了火气,因为,事发现场就在眼前了,隔着路虎的前风挡他已经看到了那个举着电话在众人簇拥之下的家伙了。 那是个身材魁梧五十岁左右的大个子,肩膀上扛着二级警督的银色警衔。舒展知道,此人的背景绝对小不了。 “您好!我是总参六处的舒展。” 舒展尽量压低声音,语气平和的与对方打招呼。身穿警服的魁梧大个啪的合上手机,朝舒展伸出他的大手来,很豪爽的说道: “哦,总参特工都像你这么文气嘛!呵呵!跟个大学教授赛的。我姓麦,麦平安。叫我大麦好啦!” 舒展没有顺杆儿往上爬,他不想跟这家伙走得太近,于是,他依旧矜持的说道: “哦,麦局,辛苦啦!这么晚还亲自出现场。” “命苦!出了这么大的事,谁敢不来?全是枪杀的,这可就严重啦!不是一般的刑事案子。跟昨天医院里那出儿差不多,最近这是怎么啦?” 高大的麦平安压低了声音对舒展说着上现出一副自来熟的模样来。舒展知道这是个经验丰富的老警察,市井断案的行家里手,自然也善官场上的钻营,眼下,必须争取到他的支援才好。可是,不等他开口,就见麦平安重现一脸官腔的说道: “老弟,咱私下里说,我可以先按紧急情况处理预案那么办,但是,你得请总参首长下一道正式的命令才行啊!你知道,我只是个副局,我上头也有领导啊!” 舒展点了点头,用力的拍了拍麦平安的臂膀,笑了笑,说道: “谢啦!麦局,命令嘛!我去搞,但行动可不能耽搁啊!荆轩的照片马上发到您的手机上,对啦!麦局,嘱咐弟兄们行动时一定要仔细,那可是我们的重点保护对象啊!” 舒展的话一说完,便转身朝自己的车子走去,心里边想着,三花脸的家伙!不知道他办事是不是靠谱。舒展没有把跟踪器的事说出来,因为,他觉得,解救荆轩这件事,怕是还要靠自己。 舒展发动了路虎,跟踪器上的信号还在跳动着,但是,舒展一脸茫然,跟踪到此,他不知道茫茫夜幕之下,接下来应该奔向哪里。但麦平安提及的事却实实牵动了舒展的心,他在考虑,自己是不是应该给总参情总的“老帅”古谱打个电话呢? 舒展想起了临回国之前,自己的恩师“大师”师语说过的一句话来,“外事问大师,内事找财神。”这句话有两层意思,一是指境外执行任务的时候,师语是他的上级,而回国之后的领导呢,则是“财神”申尘。二是表明了舒展的双重身份,总参情报局的间谍,以及国安部外情局的特工。 那么,此刻到底是该联络“老帅”古谱呢?还是“财神”申尘呢?舒展一时难做决定。 t市环城公路 当前 借着未明的天光,路虎真的像一只追踪着猎物的猛虎那样,警觉的搜索着,湿滑的路面上留下了它的两行模糊的胎迹。它已经在这段路上来回的往返了两次,仪表盘上的那只跟踪器上,跳动的红色方格状标志已经增加到将近满格了,舒展知道,荆轩就在这附近的某处,他想自己的这个笨法子看来还是有效的。 舒展在情绪跃动的同时,暗含着某种不安,他不能确定,自己找到的究竟是荆轩本人,还是仅仅找到了一只信号发送器。因为,他被拖延的太久、太久了。直到现在,他的耳畔还在回想着总参情总首长“老帅”古谱那意味深长的声音,他的心不由得纠结得更加沉重了。 第四章.暗翼追月(2) 15.4.2 t市城区 05:35 春季的清晨天明的进度变化惊人,大约只过了几分钟的时间,深蓝色的天空就晴淡了许多,街景也变得逐渐清晰起来,像掸去尘灰的老照片一样,每一条胡同里巷,每一个塑像牌坊,似乎都是印在脑海里的过往,总能勾起些回忆和影像来。 舒展努力摒除杂念,让自己的精神集中在面前的跟踪器上,那上面跳跃着的红色信标就像一簇跃升的火苗,召唤他前行。舒展知道,荆轩就在那朵火花升腾最旺的地方,已经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他坚持压低了路虎的车速,像一只大型的猫科动物那样,谨慎的观察着自己身边的每一个角落,绝不放过任何一个曾经被猎物留下的痕迹。终于,在往返观察了两次之后,他把目标锁定在了面前的这条短短的小巷上了。他停下车,再看那只跟踪器的时候,上面代表着跟踪信号强度的红色火焰已经升腾到了最高。 舒展端坐在车里,目光像一把狼毫细刷轻轻从面前的街景上带过,如同打扫一件陈年的古董一样,去除灰尘还原细痕,他把每一个细致之处都仔仔细细的过滤了一遍,特别之处烙印在了自己的脑海之中。 但见,沿街顺行的一侧上有四五家商铺,一律卷帘低垂铁将军把门,街转角处是一家商业银行,二十四小时自助式柜机前亮着明晃晃的灯光。街的对面有一家奶站,早班的工人们已经在门前码起了整齐的奶箱,旁边是一家出售早餐的面包房,同样勤奋的店员们也已经开始了忙碌的一天。但其余的店铺都还是店门紧闭,防撬门落锁。唯有两扇黄色蓝边的对开玻璃门里亮得耀眼,门上一道牌匾再熟悉不过了,“如家商务酒店”。 路虎轻轻的滑动,转过街角在楼影里停了下来,舒展断定,荆轩一定是被藏在了这里。怎么办?看眼前的这座九层小楼,粗略算起来也有七八十套房间,再看看街道两边,虽然也停放着十几辆汽车,但以舒展的观察未见有警方出动的迹象。他禁不住在想,哦,那个市侩一样的麦副局长果然是个口是心非的小人!数小时过去了,这家伙竟然真的丁点人都不派。而总参情总的“老帅”她又… 舒展想起了电话中“老帅”古谱那意味深长的话语,面对着近在咫尺的劫持者的藏身地,他禁不住犹豫起来。 在六个小时之前,当离开了劫持事件的案发地点的时候,舒展的脑海里留下了那个高大魁梧的麦副局长的脸,他在心里面掂量着,是该按程序请示总参情总的“老帅”呢?还是依照“大师”的提醒电告国安外情局的“财神”。 舒展边想边轻催路虎,汽车像一阵烟样的飘过湿漉漉的夜幕,既没有惊鸿一瞥,也没有暴走潜龙,他的眼睛始终像鹰一样的敏锐搜索着周围的一切。 灰色的西装搭在身旁座位的靠背上,驼色的风衣丢在椅面上。迎着风白色衬衫的领口敞开着,松开的银灰色领带在胸前飘荡,袖口高高地挽过了肘部,露出青筋勃涨肌腱粗壮的手臂。这是他最随意的装扮,是摆脱了束缚之后轻松的舒展本来的模样。然而,他此刻的心情却并不轻松,曾经有过的教训让他不会贸然采取行动。 与陈墨的深沉刚毅不同,舒展心境平和、处世淡定、行事豁达、举止从容,即使事出紧急仍不失沉稳个性,这是多年海外特工经历养成的特殊品格。在他许多刻骨铭心的记忆当中,有壮怀激烈的骄傲,也有难以言表的痛苦。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都已沉淀在了内心的深处,惟有一次经历却是他心中永远也抹不去的痛。 那是上个世纪末的一天,一条爆炸性的新闻震撼了整个世界。中国驻南联盟的大使馆遭受了多枚精确制导导弹的袭击,造成了严重的人员和财产损失。这一严重违反了联合国宪章和国家关系准则的军事行动,粗暴无情的践踏了中国主权,肆无忌惮地羞辱了中国政府和中国人民。同时也让全世界都看清了一个打着和平、正义、自由、民主旗号的国家,其隐藏在背后的野蛮、强权、霸道和无耻的嘴脸。 造成这一重大事件的起因至今仍旧秘而不宣,但中美两国的特情人员彼此间早已是心照不宣。当时,正在使馆执行秘密援助任务的舒展,得以洞悉了这一事件的起因和终了。空袭时,他仅距爆炸现场不足一千米之遥,是他的一个敏锐发现,不仅拯救了整个特情行动的成果,他自己也因此得以幸免于难,但他亲身经历和亲眼目睹的那一切,却在心里留下了深深的阴影,至今仍旧挥之不散。 那天的午夜,从密苏里州怀特曼空军基地起飞的一架b-2“幽灵”隐形轰炸机,在暮色之中悄然飞临了巴尔干半岛,它连续投射了五枚重达二千磅的精确制导炸弹,在gps卫星定位系统的制导下,导弹准确的击中了中国大使馆,其中四枚引导弹打穿了大使馆的多层楼板,直接将第五枚导弹送到了使馆大楼的地下室,而它的攻击目标却是一台实为诱饵的自毁装置。 虽然,最后的这枚导弹奇迹般的没有爆炸,但中国却为此蒙受了耻辱并付出了血的代价。原本应该在波澜不惊之中完成的一出特战神话,却被演变成了一场公诸于世的平局较量。中国暗中收获了梦寐以求的尖端技术,而美国则因此次袭击,成功地展示了世界霸主的强悍。 原来,在此前持续进行了近二个月的空袭当中,美军一度逍遥于世的f-117“夜鹰”隐形轰炸机突然接二连三的被南联盟军队的地面防空雷达发现,更有一架“夜鹰”被南军发射的苏制萨姆地空导弹击落,这一损失令骄傲的美国军方感到极为丢脸,他们怀疑“夜鹰”遭到了来自中国的隐身探测雷达的暗算,否则,一直以来进退自如的隐形战机绝不可能被南联盟军队的低端雷达发现,更不可能被落后的苏制导弹击中。同时,他们也极为担心“夜鹰”残骸中的尖端技术设备因此不保。于是,中情局即刻动用当地的情报人员秘密打探此事,同时,利用间谍卫星一刻不停的监视中国驻南联盟的大使馆,试图找到线索并设法图谋报复。 的确,在中国技术人员的帮助下,经过改造后的老式苏制萨姆导弹,大幅度的提升了攻击精度,从而让这款早期型号的地空导弹具备了攻击高空高速战机的能力。但最为关键的是,由美国军方内部渠道透露出来的有关“夜鹰”攻击的路线和时间等情报,才是导致f117连续的被发现,并使一架被击落的真正原因。 由“大师”为主导的此次特战获取了阶段性的巨大成功,由他提供的情报虽然只是只言片语,却收到了事半功倍的成果,不仅使“夜鹰”的隐形神话破灭,提早的退出了现役,并且,也使获取f117的隐形技术成为可能。 但是,一个后续接手工作的技术人员却犯了个的小小疏忽,竟差一点就断送了“大师”的辉煌成果,也几乎要了“大师”弟子舒展的命。 就在使馆遭到轰炸的当晚,负责秘密护送“夜鹰”残骸的舒展赶到了使馆的地下室,在那里临时存放着被击落的那架“夜鹰”的导航设备、隐型涂层的表皮残骸以及发动机喷口的耐高温部件。具有物理学专业背景的舒展当即对这些残损的部件进行了检查,以便考虑如何将它们伪装包装后转运回去。就在他仔细的检查残骸碎片的时候,他猛然在导航部件的内部,发现一个的内嵌式的电源,而这块电池竟然还在工作,这个情况让他不由得大吃了一惊。 原来,“夜鹰”的导航设备内装有保密的自毁装置,如果该机坠毁,自毁装置将会在坠落之后自行引爆,从而炸毁导航系统中最重要的部件。但凑巧的是,这架“夜鹰”在坠毁之后,它的自爆装置失灵,从而才使的这些具有极高技术价值的部件得以保存了下来。但是,它的导航装置上的电源却还处在工作状态,始终不间断的发出卫星定位的信号。 造成这一严重后果的,正是负责接收这些部件的技术人员粗心大意,他们没有仔细的检查这些残骸碎片便运进了使馆,更没有及时的发现这个依然处于工作状态的嵌入式电源,这给正在四处找寻“夜鹰”残骸下落的中情局特工们逮个正着。他们很快便发现了这个从使馆的地下室里发出的定位信号。于是,美国军方调动了三颗卫星一刻不停的监视着使馆的一举一动。 那一晚,当舒展带人进入使馆的时候,间谍卫星捕捉到了运送数名工作人员进入使馆的车辆,他们断定中国人想要运走那些“夜鹰”的残骸。于是,“幽灵的毁灭”计划便即刻开始实施了。 在一架b-2“幽灵”隐形轰炸机从密苏里州怀特曼空军基地起飞的同时,舒展果断的做出了决定,他判断即使即刻切断了那块嵌入式电源,恐也为时已晚。长时间发送出的定位信号早已暴露了这些部件的存放位置,对方必定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止中国人得到这些尖端的核心机密的。唯一妥善的办法就是,先采取一招“金蝉脱壳”之计,将这块带有信号发射功能的电源留下,造成原地未动的假象,而将其余的残骸碎片由工作人员分批徒手夹带出去,不动用任何车辆,暂且存放在距离使馆不到一公里的一个临时据点内,由舒展负责看管。同时,也可借此组织人员撤离使馆这个危险之地。 接下来的第二招便是“苦肉计”,在转移残骸的同时,继续保持使馆的正常工作,但这需要做好牺牲的准备。因为,他们可能面临的打击绝对是致命的。舒展的计划得到了坚决的响应,一部分勇敢的使馆工作人员坚定的留了下来,他们最终倒在了那次中情局精心设计并由“幽灵”实施的“误炸”当中。 空袭发生时,在与使馆仅有一街之隔的一家图片印刷小店里,店铺被震塌了一角,巨大的破坏力掀翻了舒展面前的电脑,靠墙摆放着的五台数码速印机被掩埋在了瓦砾之中。 空袭发生后,大批的中情局特工和别有用心的热心人都游走在使馆的周围,但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二周之后,仅有一街之隔的这家小小的图片社里,五台数码速印机中的两台被维修车辆堂而皇之的拉去修理了,那里面装有全部的“夜鹰”残骸碎片。其中自然也包括了那枚没有爆炸的第五枚导弹上的制导部件。 在中国人民举国哀悼英灵的时候,中情局的有功之士们也在接受着白宫给予的嘉奖。但在不久之后,他们便惊异的发现,中国的第四代隐形战机的研制速度向前迈进了一大截,同时,远程巡航导弹的误差精度也缩小到了不足二十米。 舒展在这次行动中收获了一次警醒,那是他一生也难以忘记的教训,他因此而变得比过去更加的谨慎小心了。 熄了火的路虎,像一只倦意十足的猛兽蜷伏在路边,一时失去了生龙活虎的霸气,也许,只有等到猎物出现的那一刻,它才会重新振作起精神来吧。 面对着眼前那一跃一跃的红色信标,舒展的心里愈发变得忐忑不安起来,他想,或许,自己真的应该听从“大师”师语的忠告,事先打给国安部外情局的“财神”申尘,向他请示意见之后,再决定下一步应该采取的行动。可他转念一想,此举也是不妥啊!要知道,六处是总参情报局所属的特情单位,那样一来,岂不让形势变得更加的错综复杂了吗? 想到这里,舒展就像他的路虎一样,一时没了精神。让他难以置信的是,像“老帅”这样一位特战组织的高级首长,怎么会如此的刚愎自用、武断专横呢?况且,这通电话之后所发生的一切,竟是如此的微妙和惊险。莫非,这里面隐藏着什么深不可测的阴谋吗?果真如此的话,那潜藏的隐患就绝不局限在六处了,极有可能在更高层中… 舒展想着,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战,他的眼前重又浮现出六个小时之前的情景,当他打给总参情报总局首长“老帅”古谱的时候,他从电话里听到的是一个极度冷漠的声音。 第四章.暗翼追月(3) 15.4.3 如家商务酒店 05:40 天色渐渐放亮,灰度慢慢褪去,反把街景衬托得异常干净,轮廓的线条平铺在了眼前,就好像一笔白描出来的一样。躲在暗蓝色的贴膜玻璃后面,单反的遮光效果很明显,从街上走过的人是看不到车里面的,但是这样一来,却让他莫名的产生了一种藏身帷幔后偷窥别人隐私的感觉,舒展觉得心里灰蒙蒙的。 他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再继续这样等下去,跟踪器上的那个跳动着的红色信标一刻不停的提醒着他,目标就在那家酒店的小楼里。舒展想,是啊!荆轩就被劫持者扣押在其中的某个客房里,要不要,现在就冲进去? 舒展知道自己问的是一个蠢问题,但那却是一个现实的问题。因为舒展被告知:“在t市,你不得擅自行动,解救荆轩的任务已经全权交给了t市警局主管对外事务的副局长麦平安。” 麦平安?他的人呢?时间过去了将近七个小时,这位麦局都干了些什么? 舒展用嘲弄的口吻自问着,但他一想起电话里那个专横的声音来,一丝不快便浮上了心头,他仿佛仍能听见那声音在耳畔回响道:“你,舒展,即刻赶往“帝豪苑”去,那是t市警局局长叶满的住处,亲自向他汇报六处的情况。他手下的特警队正在配合六处进行人员的甄别工作,你要服从她的安排。” 舒展觉得有一只蚂蚁正爬过自己的后颈,皮肤上感觉痒痒的,但很快那里便像被火灼炭燎般的痛了起来,犹如聚集了上百只的蚂蚁,它们争相恐后的啃食着自己的皮肉。舒展抬起手来轻轻的在颈侧的伤处摸了摸,还好,伤口处的创可贴还粘得好好的。 舒展微微合上眼睛,隐隐能够记起刀锋划过时的战栗和恐悚,那是夺命的一刀,若是再偏一偏就切断了他的颈动脉;那是必杀的一刀,若是再深一深就割断了他的颈神经。多亏了那个人,他的出现不仅救了舒展的性命,而且还洗脱了舒展的嫌疑。真可谓:天助一场及时雨,地送一盘火炉炕,困守古城不辨向,夜风引路月送光。 虽然侥幸逃过了一劫,但经历了这一刀,舒展不但变得更加的谨慎了,而且,也变得更加的坚定了。所以,他才会脱身出来,独自追踪起荆轩,不再指望从t市警局那儿得到任何的支援了。 然而,始终困扰着舒展的疑团,让他仍旧迟迟下不了行动的决心。他在采取行动之前必须想明白,在那通电话里,“老帅”亲口下达的命令与他随后闯入的险境之间,究竟有着什么样的联系呢? 城区街道 六个小时之前 “请接…古总办公室。” 报上自己的身份代码之后,舒展在开口提及需要接通的电话时,他略略的迟疑了一下,那一刻,反映在他脑海里的是“大师”的那句 “外事问大师,内事找财神。”的忠告,但他最终他还是坚持按照自己的意愿,把电话打给了他现在所属六处的最高首长,总参情报局的“老帅”古谱,准备向他汇报荆轩所处的险境和急待得到的支援。 “喂,你…找哪位?” 话筒里传出一个低沉的女中音,那声音沉稳不带色彩,从中你听不出任何的心情状态和情绪变化来,从未见过“老帅”的舒展只能够凭借着想象来推断这位古总的外部特征了。他想,嗯!应该是位六十岁上下年纪的女性,在这个层级的领导当中这应该算是年富力强的一位了,舒展想着,连忙报上自己的姓名来,而同时,一种期待也随着浮上心头,他期待这位古总能够迅速地做出营救荆轩的部署来。 “舒展?你没有随史吏大校一起参加六处的重新整编吗?” 听到舒展的名字时,电话里的声音稍稍显得有些不耐烦,显然他对舒展并不熟悉。所以,她的反问让舒展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不由得想起,在尹博向“大师”调用自己之前,他通过古谱向师语做工作的过程,在特情界的高层里早已不是秘密。那是尹博的精诚所至,古谱的鼎力相助,才有了师语的金石为开。这个“博士”抢“才”的故事,已经传为佳话。但是,怎么转眼的光景,这位“老帅”就时过境迁的将自己遗忘了呢? 舒展心里想着,但嘴上并没有耽搁,他连忙接上刚才的话,解释道: “哦,古总,我是奉尹博之命前去追踪荆轩的,他在送医的途中遭到了劫持,护送的武装特工和医生全部遇害,这是一起明火执仗的攻击,首长,荆轩是我们航母项目的设计专家,一旦有些闪失,损失不可估量,首长,我们应该立即做出…” “你,有线索了吗?” 电话里的声音更加的不耐烦,她没等舒展把话说完,便专横的插言追问,语气咄咄逼人。舒展的脑海里快速的一转,毫不犹豫的回答说道: “暂无线索,首长,所以,我想请求…” 电话里的声音再一次的打断了他,质问的声音里带着令人难以忍受的蛮横。 “那么,你找我…就为告诉我这个?我想问你,总参要你们六处是干什么的?偌大一个特请单位,好几十口人都是吃干饭的吗?” 舒展听出了古总声音里的除了责备,还有羞辱。于是,他不得不重拾刚才的话题,接着说道: “首长,请听我解释,我已经联系了t市警局的麦副局长,希望能集中警力对全城进行紧急搜索,时间晚了,怕对荆轩不利…” 不等舒展把话说完,电话里的声音再次打断他,并且挖苦的反问道: “你觉得,这是你该考虑的问题吗?” 舒展一时语塞了,他本是个善辩的人,但电话里“老帅”的话事出意外,这让他一时不知所措了。 “首长,我…” “好啦!t市的事早就交给麦平安全权负责了,你听清楚,舒展。没有许可,你不得擅自采取任何行动。” 话到此处,舒展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他甚至后悔自己没有听去“大师”的忠告,结果碰了一鼻子的灰,甚至是自取其辱。唯一让他庆幸的是,他没有讲出自己已经在荆轩的身上安置了信号跟踪装置,因为,他忽然觉得那电话里的声音似乎是缺少点什么。这让他的热情大减,而疑心大增。 或许是因为舒展沉默的时间过久,电话里的声音突然变得暴躁起来,就像是忍了很久,现在终于爆发了一样。舒展咬紧牙,坚持没再说话,他默不作声的举着电话,听着对方把她的怒气完全发泄出来。 “你,舒展,现在就赶往‘帝豪苑’去找t市警局的局长叶满,像他说明六处现在的情况,协助他的特警队完成对六处人员的甄别整编工作。” 舒展在对方挂断电话的同时,也猛得将路虎刹在了路边。他的脸被满腔的怒气憋得变了颜色。 这哪里是一个特情组织高级首长的样子!简直是…舒展忿忿的想着,脑海里再次浮现出“大师“临别之时嘱托他的话,”外事问大师,内事找财神。“不由得感叹道:果真是这样啊!那么,这究竟是因为什么呢? 舒展细细的回味起刚才那段短暂的通话,极度陌生的感觉让他很难将电话里的声音与他印象当中的“老帅“联系起来。他不禁自问:难道,事实与想象真的有这么大的差距吗?这个念头一起,他忽然觉得今天”老帅“的情绪果然不和情理,电话里那个声音的措辞和语调重又在舒展的耳边回放起来,一个接一个的问号连续的在大脑中升腾起来。 “喂,你…找哪位?“ 不对!这不是这一层级的首长所用的语句啊!通常,他们应该是说: “我是古谱,请问,你是哪位?“ 舒展心中的疑团越聚越多,他接着想到,作为总参情总的首长,如何能让自己的部下去向一个地方的执法官员汇报情况呢?那可是两个完全不同性质的单位啊!舒展猛然意识到,如果自己再继续沿着这样的思路发展下去,将会得出的是一个极其可怕的结论。他的心头猛然一震,强制着自己把思绪停留在了古谱最后下达的那道命令上。 哦!即刻赶去“帝豪苑“。好吧!希望那位麦平安局长能够即刻采取行动,现在可是搜救的最佳时机。否则,荆轩危矣! 舒展想着随即发动了路虎,他在“北斗“导航仪中输入了t市”帝豪苑“的名字,导航仪快速的搜索起来,而舒展则借此检查了一下自己随身携带的武器。 舒展随手抽出腰间的瓦尔特p99来,短小的枪身握在手里,就像是攥紧的拳头一样。他按住枪掣退出弹夹来,瞄了一眼填弹槽里压得满满的子弹,然后咔的一声推进了枪柄。手里掂着枪心里则暗暗想道:但愿用不到你呀! 此刻,“北斗“导航仪上已经清楚的显示出了”帝豪苑“的精确位置来,屏幕上显现出的一条绿色的波折线,将他眼下所在的位置和”帝豪苑“连接了起来。沿着这条线行驶,不出二十分钟就等抵达“帝豪苑”了。 如家商务酒店 当前 对面商务酒店的两扇小门里已经有人开始在活动了,看着里面晃动着的人影,舒展想,那或许是服务员们开始了每天的例行打扫,也或者是有些住店的客人要赶早出行吧。哦,那么,荆轩呢?劫持者把他藏匿在这里这么久,不会是也想着要把他转移走吧!如果是那样的话,机会可就来了。 舒展想着,颈部的刀伤又阵阵的疼了起来,仿佛在提醒着他:你,舒展,不得轻举妄动啊!解救荆轩的事,已经全部交给了麦平安!这一点,你记住了吗? 第四章.暗翼追月(4) 15.4.4 如家商务酒店 05:45 借着天亮前的最后一点迷茫,舒展把自己隐藏在了滤去光线后的车厢里,将拯救荆轩的希望尽量的延长。他还从来没有过像现在这样,对于发自于心的救助欲望,竟然像拒绝诱惑一样的尽力抵抗,而对于缘起于本能的杀敌豪放,却只能像躲避瘟疫一样的退让。他不由得心急如焚,愁上眉头。禁不住在想,哦,这个昼进夜退的黎明,真的好长啊! 面对劫持者藏身的小酒店,舒展的手脚似被一条无形的绳索捆绑着,无法出手相救,因此而手足无措;而他的头脑也似给一道紧箍咒闭锁着,难以挣脱束缚,故而打不开思路。他现在能做的就只有眼睁睁的看着时间在一分一分的溜走,而让荆轩得救的希望变得愈来愈加渺茫。他在寄希望于有警察的身影出现,却又不能轻易的主动联系。原因很简单,而今这里,已经没有他信得过的人了。 如果单单是出于对“老帅“在电话里的态度充满疑窦或不解,也不致使舒展如此的缩首缩尾裹足不前。其实,真正让他意识到事态复杂程度的,是他在执行”老帅“的命令的时他所遭遇的险境。颈项一侧的伤口给了他一个再实际不过的警示,丝丝伤痛也在不时的提醒着舒展。他感叹,原来,在国内也一样的处处充满了风险,敌我难辨,稍不留神也会有杀身之祸降临。此刻的舒展真如惊弓之鸟,已是心有余悸,那一刀,让他再不敢轻易的相信任何人了。 “帝豪苑“小区 五小时三十分之前 路虎在驻车之前总是有一次车身的回坐,即使是在低速状态下缓慢停下来的时候也是如此,就好像猛虎坐地一样,虎尾在身后一扫,像是在说:老子占的地儿就是大!这是它在展现自己霸气时的表现之一,却是舒展唯一不喜欢的一点,因为那样一来,他就必须在拥挤的停车位上小心的留足了空档才行,而这却不是总能做得到的。/ “帝豪苑“的小区外,沿街的公共停车位上已经挤不下一辆路虎了,舒展小心的从便道上的一处空档处蹭了进去,这里是唯一容得下一辆路虎的空隙了,但这样一来,他的车却正好挡住了一辆本已停在它车尾处的两厢polo的去路。 舒展想,已经是午夜时分了,有谁还会在这个时候出行呢?,自己多则半小时就能离开了,姑且,先将车停在这儿吧!舒展想着跳下车来,随手甩上车门,然后,转身朝小区里面走去。不想,他的这一举动,却惊动了polo车里的一个人,像是帮他拿定了主意似的。随即,这个人也钻出了车子,远远的跟在舒展的身后,朝着小区的深处走去。 夜黑人静小区幽深,舒展记得“老帅“在电话里说过的地址,便一路寻着小区的大道朝里走去。身为t市警局的局长,叶满所住的小区当然品味高贵,小区的业主非是富商既是新贵,是不是还有其他的高官虽然说不上,但从小区内停靠的车型来看就已窥得一斑了。至少能说明一点,能住上”帝豪苑“的人决非等闲。 舒展首次夜访,自觉有些唐突,因有“老帅“引荐,倒也不觉有多不妥,毕竟是紧急状况,否则,谁会半夜前来叨扰局长大人呢? 舒展想着已然来到了小区的中心,他朝道边的指示牌上撩了一眼,便转身往左一拐,踏上了一条8字形的幽深小道。高档社区绿化是必不可少的条件,这条小路隐在一人多高的绿植当中,就像是走不到尽头的迷宫一样。舒展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他想在看见下一座楼栋的廊灯之前,还是尽量不要在这种地方逗留太久的好。 其实,这完全是出于一个处于战时特工的职业本能,换作常人谁会在意这样一条小区内的蜿蜒小道呢?也许还会嘲笑说:瞧!这人,好胆小哟! 老话常道:龙从云虎从风,意指风云骤起多为凶兆。然而,真实世界当中,危险更多的是藏于波澜不惊之中。也有人常抱怨说:树欲静而风不止,想表明自己的随波逐流实属身不由己。但若真的风也息了树也静了,到那时,就怕最不平静的还是你自己。而此刻的舒展,正在经历这样的时刻,这恐怕是他迄今为止最为躁动的暗翼之夜了。 他的担心不是从风声中来,因为根本没风;他的不安不是从光影中来,因为根本没光。他的紧张是缘自对这道命令的怀疑,是出自对它有悖逻辑的判定。如果此时在这条幽深小道上有人施与暗手,舒展绝对有克敌制胜的把握,因为他心有所备。但事实似乎跟他开了个玩笑,他一路平安的穿越了那条蜿蜒小路,安然无恙的来到了局长叶满的宅第门前。 一跃四层的独门独栋的小楼,门牌号码赫然可见,不错,正是叶局长的家。舒展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之后,迈步上了门前的台阶。他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轻轻的揿下了门铃。 短促的铃声响过,房门里侧立时传来了脚步声,像是踢啦着拖鞋走路的声音,舒展即刻便想,哦,这叶局长还真的是废寝忘食啊!这么晚还不休息,就好像约好了要见自己一样。 铃止门开,一个身材不高短发圆脸的俊俏女人露出她系着围裙的上半身来,像是保姆的装扮。舒展站在房门外,轻声地说道: “叶局在家吗?我是…六处的舒展,深夜打扰,真…不好意思。” 保姆装束的女人也不答话,就见她退后一步,门开稍大,示意舒展进屋。舒展暗想,这保姆也不通报一声,莫非,这年轻漂亮的女人能当叶局的半个家吗?心里想着,脚已经迈进了屋里,恰在这时,就听身后传来一声断喝: “什么人?站住别动!“ 舒展挨这一刀实属因为这身后的一声喊,如果没有这人的喊声,他断不致停下脚步,而让门后的那个女人趁机出刀。而舒展能逃过此劫,也全仗着身后这人的神来一脚,要不是来人飞起一脚,踢起一块翻起的地砖,正好打在那女人持刀的手腕上,舒展定然会血溅庭前。 刀峰滑过似冷线缠颈,舒展觉出了那刀刃上的寒冷,犹如冰山压顶一般,跟着耳畔上传来啪的一声,刀锋荡开发出一阵当朗朗的响亮。舒展顺势扑身倒地,借机人往里窜,躲过了二次遭受攻击的危险。 就在舒展人影倒地的同时,屋门外的那人已经一阵风样的朝屋门闯来。等舒展翻身仰卧于地的时候,就见藏身门后向自己挥刀的女人已经向门厅一侧的厨房退去了,动作快的如同一道烟,眨眼便不见了踪影。等到他的手上已然抽出自己那支瓦尔特p99的时候,舒展看见了在身后出手相救自己的那人,正猛如坦克一般的撞入门来。他在心里不由得赞了一句,好勇的家伙! 危险始于千钧一发之间,却也快不过瞬息万变。就在来人猛闯进门的一刹那,舒展几乎惊得目瞪口呆。就只见,来人的头顶上方,一道寒光直劈下来,光起处,见一人悬空吊在门厅屋顶的过梁上,显然跟那门后的“保姆“为一伙,是二人组的一对搭档,舒展若不是倒地过快,就算他躲得过门后的这一刀,他也躲不过头顶上的第二刀。 砰! 火光爆起烟气弥漫,骤然响起的枪声震得屋瓦山响。闯进屋来的那人迅即贴身在墙,就见一道寒光直落下来,舒展急翻身躲过刀锋,耳畔传来一阵当啷啷的声响,刀落在地,跟着一滴血落在了刀刃之上。 光闪过烟散尽,舒展的枪口前已是空荡荡的一片,就听一个声音从屋内低低的传来,那声音说道: “快进来看看吧!若不是我亲眼所见,怕是这笔账就要算在你的身上了。” 舒展一个鲤鱼打挺跃身起来,探身朝屋中一看,就见一个中年妇女已被勒毙在床上,房内的其他一切设施完好,根本不见警察局长叶满的踪影。 “总参六处的?“ 身材低矮却极其强壮的那人问道,舒展点头说出了自己的姓名。来人伸出手来自我介绍道: “公安部…下派探员,岳砺。” 舒展闻听眼前一亮,当即接口问道: “岳砺!你就是那个绰号‘绊不倒’“的特级警探岳砺。” 那人摆摆手淡淡的说道: “就叫我岳砺好了。你怎么会半夜闯到这里来?要不是碰上我,即使你不搭上性命,这个脏也栽在你的头上了。” “为何会这样?我是奉命前来向叶局汇报情况的,可,他人呢?” “找叶局汇报情况,奉命?奉谁的命?叶局已经去部里开会有二天了,你不知道?” “我?当然不知道,可是,你怎么会知道的呀!你半夜三更的来这里干吗?” “我?我回家!” “什么?这是你家?” “我娶了叶局的女儿,叶局是我的岳父,这还不是我的家吗?” “哦,这样啊!可怎么会…这么巧啊!” “怎么巧啊?你的陆虎挡了我的道,我一个电话就查清了你的车牌号,所以,一路跟着你进了小区的。” “你半夜不睡觉啊!还来老丈人这里串门?” “嗨!你问的真多啊!跟老婆吵了一架,给轰出来了,半夜三更没处去,知道老丈人出门开会,所以想来曾一宿的,犹豫着,这大半夜的保姆一个人在家,也不方便呐,所以,就在车里忍啦!偏偏遇上了你。明白啦!” 舒展笑了笑,看着岳砺一脸烦躁的给局里打电话,心里忍不住说道: “原来,也是个倒霉蛋啊!” 原来,岳砺一路跟着舒展进得小区里面来,是想要他给自己的车挪出条路来,可不想,他看见舒展竟然敲开了自己岳父家的门,而前来看门的陌生人还竟然穿着保姆的衣服。所以,岳砺这才大吼一声,救了舒展一命。 如家商务酒店 当前 路虎里,舒展抬起手来,他打开了车前的工具箱,就见一道寒光乍现,映出了舒展惊愕的脸。他猛然看到,在那柄杀手遗失的短刀上竟然刻着三个汉字。 “阴阳合” 舒展不由得大惊起来,以他《无间第六谍》的所见所闻,他当然对这三个字毫不陌生了,这在当今的无间谍海之中绝对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啊!舒展不禁自问道:怎么?连这路高手都已潜入国内了吗?难怪啊!这就不难解释今天自己的这桩奇遇了。 原来,在闻名于世的《谍血七战队》中排名第六的战队被称作是“六合一套”简称《六和套》。其下包含了三个两人组合,他们分别是:“天地合”“乾坤合”以及“阴阳合”。 组成“阴阳合”的两人是一男一女,男的叫作岛津阳春,而女的则名叫久保阴秋,这二人心狠手辣嗜血成性,早已是行走无间多年的成名人物了,早年间多活跃于世界的热点地区,而今他们竟然出现在了中国大陆,这如何能让舒展不感到心惊呢?然而,最令舒展不安的是,这《六和套》中的三个两人组,共计六人,皆是游走无间的能人,他们特立独行,无国无宗无党无派,行事作为全凭自己所需,却唯独听从一个人的差遣,这个人便是被称作“中央一套”的中央情报局特工,亨佛瑞.伯嘉特。一个臭名昭著的特务头子。 舒展想,无疑,今夜的遭遇证明了《六和套》已经潜入了国内,这个情况不知总参情总是否已经知道了呢?一想到总参情总,舒展的心情不免一沉,他自问,难道,今晚得见“阴阳合”还不是拜“老帅”所赐吗?如此看来,今后的特战,怕是要在内外两条战线上同时展开啦!这可是腹背受敌啊! 舒展的心情随着天光渐明,却反而变得越渐暗淡了。 第四章.暗翼追月(5) 15.4.5 如家商务酒店 05:50 呜!…哇!…呜!…哇!…呜… 一辆120急救车高声鸣叫着在酒店的门前戛然止住,车上跳下两名身穿白大褂的急救医生,他们熟练地从后门拉出一副担架,然后急匆匆的奔进酒店大门。 在酒店斜对面的街角处,黑色的路虎正静静的伏在暗处伺机而动。顶棚上细细的车载天线在晨风中微微晃动,好似猛兽须尖髯扎的耳毫一样细微又敏感,从它粗大的排气口滴下的冷凝水浸湿了地面,仿佛是猛虎压低了粗重的呼吸时从虎口边上淌下来的涎水,四只厚重的轮胎稳稳的抓牢路面,就像是收敛起来的利爪随时准备扑向猎物一般。 舒展石雕般的一动不动,他坐在车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纷乱复杂的局面困扰着他,令他一时难以做出决定。因为有“老帅”在电话中的命令,因而禁锢了他的行动;因为有叶满家门后刀锋擦颈的暗算,故而惑乱了他的笃定。舒展陷入了孤独无助和进退两难的处境之中,他前所未有的停滞不前,一筹莫展。 而今,陪伴着他的就只有跟踪器上仍旧闪烁不停的红灯,但他相信,只要信号还在,荆轩就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他就这么坐着,像是在悉心等待着什么,或许,在等一道惊雷出现,才能助他走出困境;亦或,只要一阵轻风,就能把他唤醒。这一切,都有待于一个时机的出现,而现在这个机会就在眼前了。 120的急救效率在舒展的面前得到了充分的体现,转眼的功夫抬着病人的两名急救医生已经出现在了酒店的门口了,一名身着黑衣的病人家属紧跟在后,司机迅速地打开了后车门,四人一道小心的将担架推入车中,其中一名医生和黑衣人随即也登上了急救车,司机和另外一名医生则返身进了驾驶室,120轻甩车尾退后大约半个车身的距离,然后一头冲出了酒店的庭院。 呜!…哇!…呜… 闪着顶灯的急救车响亮着笛声沿着清晨的街道疾驰而去,舒展依然纹丝不动的坐在驾驶室内,他的目光扫过仪表盘上的跟踪器,红色信标的强度分毫未动的停留在了原处。此刻,在他的内心里正进行着一场如何取舍的心理互搏。 急救车一清早就出现在酒店门前,这可不太正常啊!出门在外的人多为年轻体健者,小病小灾的何至于叫救护车吗?如果是上了年纪的观光者突发急病,那陪护的家属又显得太过少了些吧!或许,这是劫持者想要将荆轩偷偷运走?舒展的内心里急如电火般的斗争着,是跟着急救车走?还是继续在酒店门前守候呢? 舒展惯于在正常环境中发现异常现象,同时也擅长在异常现象中找出正常的原因。现在,他的判断就是基于以上两点做出的。只是,他还不能确定的是,眼下的荆轩究竟是走了?还是留下了呢? 这好比在猎人追踪猎物的路上突然出现了两股岔路,一条路上留有野兽的粪便,而另一条路上则出现了野兽的足迹,那么,该何去何从呢? 成败往往系于一线之间,这在舒展的职业生涯中并不少见,难得的是他几乎每次的抉择都是百分百正确,这使他觉得庆幸,但也常使他心存惶恐。是啊!谁知道错误会不会就在下一次出现呢? 急救车载着急诊病人已经渐行渐远,跟踪器上的信标强度依旧坚挺的定在原位。究竟,是对手使了个金蝉脱壳的花招呢?还是想要用调虎离山的诡计呢? 无奈分身乏术,但又必须做出取舍!这一切的分析和决定都必须在瞬间之内完成。舒展想,急救车在清晨时分出现在酒店当属异常现象,正常的原因之一应是劫持者发现了荆轩身上的跟踪装置,所以,才要金蝉脱壳,人走信留! 舒展心下拿定了主意,但他还想有个旁人佐证。于是,他伸出右手,收拢四指握住拇指,虎口处魔术般的现出一枚一元的硬币来。国徽的一面永远是他的不二选择,这就是他每次做出决定后的心理验证! 啪!硬币被轻轻的抛起,银色的钢板儿在空中随意的翻滚着,它划出一道螺旋状的曲线然后婉转的落下,舒展反转手背稳稳的接住,同时左掌轻轻压上,心里默念了一声:国徽! 缓缓移开扣在上面的手掌,慢慢的露出了硬币的一角,舒展的心里微微一松,长出了一口气。心手相通,不再犹豫! 天色虽已微明,但路虎的远光灯点亮时,依然暴射出了两道长长的光柱来,耳畔只闻见强劲的引擎低吼了一声,便见陆虎的身后扬起了一道烟尘,还不等那片烟尘散去,车身乌亮的路虎就像一阵劲风刮过,转眼间便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 坐在拥挤的后车箱里,藤田脸上挂着歉疚的表情。但他诚恳的解释最终还是打动了对面的医生。医生满带埋怨的看了藤田一眼,然后转向司机说道: “靠边,停车吧!我们还是要尊重病人家属的意见。” 急救车在十字路口的街道边上稳稳的停了下来,笛声消失只剩下顶灯闪烁。 藤田亲昵的拍了拍荆轩的脸庞,柔和的说道: “昨晚不该让你喝太多,现在没事了,我们去兜兜风吧!然后,再回酒店。” 渐渐从药物控制下清醒过来的荆轩似乎并没有明白藤田的意思,他迷茫的点了点头,然后努力撑着担架试图坐起身来。藤田见状连忙托住荆轩的背部帮助他从担架上面坐直了身体。 街上三三两两的路人行色匆匆,都是早班一族的人们,偶尔也会有计程车从他们身边驶过,短暂的鸣响几声喇叭招徕着客人。 一个拉着三轮车的小摊贩来到十字路口的边道上,他紧挨着停靠在路边的急救车麻利的支起小棚车,这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用厌恶的眼光看了一眼正从后车门处跳下来的藤田,心里边骂道: “不长眼的家伙,停车也不找准地方,这路口是我的地盘,还不赶紧滚蛋,别影响我做生意!” 小贩移开铁铖用小铲往火上加了一块新的蜂窝煤,炉灶里立时冒起一股青烟来,很快煤炭燃烧的气味便弥漫在了街头。其实,他的营业时间很短暂,城管每天都会在八点之前出来巡查,所以,他必须抓紧时间招揽生意。 藤田将荆轩的臂膀搭在了自己的肩头,面带微笑向着急救车挥手告别,他为自己的荒唐理由竟然能说服了医生而感到庆幸,要知道这在日本是不可能实现的事,现在想起来仍觉得好笑。 “我和我兄弟俩人打了一个赌,看谁不付分文就能在酒店里住上一宿,其中赢的那个人有权享受一整天的消费。我们兄弟俩有一座小煤窑,那是我们自己承包的矿,我们有的是钱!我们这么做,只是个玩笑,你知道,生活真的太枯燥了,如果自己还不找点乐子的话,呵呵…您瞧,如果我们现在开溜的话,可以分文不付。当然,我们不会赖掉酒店的费用的!钱不是问题,问题是看谁…更聪明!嘿!过会儿,游戏结束了,我们就回酒店结账。” 对医生说完了那些谎话之后,藤田炫耀的笑了笑,然后继续说道: “昨晚,我们就佯装酒醉住进了那家倒霉的酒店,当然未付押金。接下来的整个晚上都在考虑如何能不付分文的离开,你知道我做事向来认真,虽然是个游戏,可我还是绞尽了脑汁,终于,想到了急救中心,您瞧!一个电话,我办到了。哦!放心,出诊费我会付的。” “看来是你赢了?” 急诊医生鄙夷的问道。 “不,是他赢了。” 藤田指着两眼无神的荆轩答道。 医生满脸狐疑,藤田苦笑了一下涩涩的说道: “出来的匆忙,我的钱包忘在酒店房间了,而他却没落下任何东西。嘿嘿…给您,这是出诊费,您拿好,不必找零了。” 看着急救车气急败坏的扬长而去,藤田堆满笑容的脸逐渐凝固下来,他感觉到了一股寒冷的目光正从荆轩的眼中直射过来,没有伤的刺痛同样令他不寒而栗,他知道自己所剩的时间不多了,病人正从混沌之中清醒过来,现在要抓紧时间赶到竹林园7栋301号去,栗原正等在那里。 他挥手拦下了一辆天蓝色的计程车,然后,他艰难的把身材高大的荆轩搀进后车厢,自己也跟着挤了进去,车厢内立时被夹杂着酒酸味道和来苏水的那刺鼻气息所充斥。 三十左右岁的女性司机厌恶的打开车窗,嘴里唠叨着: “大清早的这是从哪来呀,浑身臭烘烘的,看,弄脏了我的车子!” 藤田暗压怒火,身负重任的他不想惹事生非,于是,他和颜悦色的说道: “对不起,刚从医院出来,我兄弟他喝多了…” 不等藤田把话说完,女司机立即鄙夷的说道: “外地人吧,我就说嘛,离开家就不老实,脏了吧唧的先找个地方洗洗吧!” 女司机说完话便探出身子对着便道上的小贩嚷道: “劳驾师傅!烧饼里脊,来一套。” 藤田极力松弛自己绷紧的神经,他搜肠刮肚的把新学来的方言尽可能的用诙谐的语气讲出来,但还是出了错。 “快走吧,大小姐,我们不是水里猫儿,行行好吧!我兄弟不好受呀!” “哈哈…!” 女司机被逗得大笑起来: “什么大小姐,还相公呢!你打阿富汗来的吧?咯咯…!” 女司机笑个不停,她嘲弄的说道: “我们这儿称呼大姐、你这水猫儿!还水里猫儿呢!” 女司机强忍住笑发动了汽车,这时,车窗外一辆黑色路虎呼啸着飞驰而过,沿着急救车离去的方向紧追不舍。 “好了,两位大哥要去哪?” 女司机收住笑声回过头来对着面色尴尬的藤田问道。 “竹林园7栋301号,大姐,请快一些!” “你学的还挺快嘛!” 女司机接过小贩从车窗递进来的早点,随手付了钱,然后回过头来对藤田说道: “我也会两句阿富汗的方言,辣的不辣的!怎样?象不?咯咯…” 计程车一溜烟的开走了,一路带走了女司机的笑声。 望着远去的计程车,卖早点的小贩赌气的把钱丢到钱箱里,嘴上嘟囔着: “现在连拉胶皮的都用女的了,男的还能干啥?” 第四章.暗翼追月(6) 15.4.6 t市环城公路 05:55 由于路虎在超越急救车时的速度过猛,所以,当它拦下那辆急急返程的急救车的时候,它几乎是硬生生的直接楔进了急救车前进方向的道路中央,致使急救车的司机在情急之下只好猛踩刹车,车体侧向横着漂移出五米多远,险一险就撞上了路边那高大灯杆的基座。 司机气急败坏的跳下车来,他用力的甩上车门,咬牙切齿的直奔着路虎里的舒展而去。一清早以来,连续不断的烦心事早就憋闷在他的胸腔里了,这会儿就等着一个出口好发泄呢!路虎的拦腰一切,正好给了这个急救车司机一个机会,好似浇满了汽油的干柴,只差这粒火星儿点燃它了。 眼看着一场酣畅淋漓的狂卷滥骂就要开始的时候,不料,让司机积满心头的怒气未减反添,这让他把准备好的一连串的脏话,生生堵在了喉咙里,直憋得他满脸通红,两眼翻白,表情僵硬的呆立在了那里。 原来,当急救车司机怒气冲冲的来到路虎车前的时候,一张嵌在黑色皮夹中的银色徽章探出车窗来。看着上面银光闪闪的国徽,司机一下子像泄了气的皮球,满腔的怒火瞬间便降到了冰点,他知趣的退到了一边,悻悻的看着舒展从车里从容的走出来。 舒展收起证件,看也不看那个司机,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辆打斜停靠路边的急救车上了。 “车上拉的什么人?” 舒展一边警惕的注视着急救车,一边探手身后,嘴上则轻声的问着。此刻的舒展早已将“老帅”在电话里的警告丢在了脑后,他心里惦记着的就只有荆轩的安危了。 看着来人手中沉甸甸的瓦尔特p99,司机的脸色大变,眼神中流露出异常惶恐的神色来,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惹了什么祸,竟然招来了特情,还掏了枪!他连忙结结巴巴的说道: “没,没什么人!” “你说什么?” 司机的话让舒展的心猛得一沉,他的语气突然之间变得严厉起来,虽然他的目光仍旧紧盯着救护车,但话语之中透出的寒气,足以逼得那人胆寒了。他很担心司机所讲的是句真话,那将意味着自己的判断出现了错误,而那将是因他而起的严重后果。 “真…真的,没别的人。” 在舒展的逼问之下,急救车司机说话时已经变得结结巴巴的了,但他丝毫也不敢怠慢的补充了一句,生怕惹恼了这个拿枪的人。可听这家伙如此一说,舒展顿时觉得空气变得稀薄了,甚至感到一丝的胸闷憋气起来,他跟着又追问了一句。 “车上都有什么人?快说!” “只…只有两名医生,再就是我,没别人了。” 司机急于把问题解释清楚,所以特意着重的补充了一句。终于,舒展的心里咯噔一下,但不是落在了平地,而是跌落了无底的深渊之中。一种不祥的预感开始在他的心头蔓延开来。 他想,果真这一次是自己判断错了?荆轩仍旧留在酒店里?果真是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与近在咫尺的目标失之交臂?哦!老兄啊!你真的是衰到家了呀! 听了急救车司机的话,舒展不由得急出一身冷汗来,这几个小时里发生的一切归结到此刻,已经全都变成了灰色。灰色的言语,灰色的经历,灰色的心情,灰色的记忆,灰色的… 舒展不是一个容易受到情绪左右的人,即使是在国外工作环境最为恶劣的情况下,他也没有像现在这么失落过,而今的境况与以往不同,他的挫折感主要来自于自己的身后,来自于组织的内部,这让他一时失措,难以把持。 但是,这种情绪只在他的心里停留了片刻,另一个声音便被唤醒了。且慢!千万不要漏掉任何一个重要的环节,事情不会就这么简单!舒展焦急的情绪才冒出头来,便立即被自己叫停了。 你是亲眼看着病人躺在担架上被抬上急救车的,怎么转眼这车上就只剩下医生了呢?除非有一种可能,才会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难道,这司机和劫持者是一伙的? 舒展的心理互搏常常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仿佛两个总是意见相左的人,通过心理搏斗来辨清真伪,明确方向。 凌晨而至的急救车决不是空穴来风,自己的判断也不是捕风捉影,连续的变化的确有些突然,但是掩盖不住他们内在本质上的联系。眼前的一切一定和荆轩有着某种关系,先查清它再做决定! 试图远远躲开舒展的急救车司机被一个快如闪电般的动作揪了回来,他在瓦尔特p99的指点下,哆哆嗦嗦的朝急救车走去,此刻他的嘴像是上了封条的门,连一个字也蹦不出来了,就只剩下一口寒气儿窝在心里。 舒展打定了主意,胁迫着急救车司机一同来到了车的尾部,他端起枪侧身藏在了司机的身后,然后,用力的推了他一把,示意司机打开后车门。司机惊惧的伸出双手,哆哆嗦嗦的连扣了两下拉手,这才将车门打开。 舒展目光如电,视线跟着瓦尔特p99的指引,迅速得扫过了整个车厢,果然,担架上空空如也。但只见,一名医生疲倦的和衣睡在了座位上,他对眼下发生的一切浑然不知。舒展转过车厢,朝着驾驶室里张望了一眼,只见另外一名医生也和衣困坐在座位上。看来,夜班的医生的确是困极了。 舒展将枪和遗憾一起装入套中,他尽量放缓语速,语气和蔼的问道: “你们从酒店里接走的病人和家属呢?” 看着舒展还枪入套,又见说话的语气变得和缓,急救车司机一直提了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可经舒展这么一问,就又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一样,他立时愤愤的说道: “噢,您问那两个混蛋呀?嗨!早走了,半截搂儿就下车走啦!” 舒展闻听诧异,心中的寒意略略往上一拱,似有回春的感觉。于是,追问道: “为什么?那病人没事了吗?不是病情严重才会叫120的吗?” 急救车司机的怨气,像是才找到了出口似的,经舒展这么一问,立时宣泄出来。 “是啊,那是正常人的做法,可那两个混蛋脑子肯定有病,你们做警察的应该给那找乐儿犯抓起来!” 舒展用严厉的眼神制止了司机愈演愈烈的牢骚,他紧追不舍的询问起原因来,那司机恼怒不堪的接着说道: “他们兄弟俩人打赌,看谁能不花钱就白住酒店,昨晚装着喝多了骗住了一宿,今儿早上又诳来120带他们离开,这都是那个弟弟亲口说的,妈的!这不是拿我们涮着玩儿嘛!” 舒展顾不得理会司机的牢骚,他打断了司机的话又追问道: “说这话的是那个穿黑衣服的人吗?” “是啊!就是那小子,油腔滑调的,口音不像本地人呐!怎么,你们认识?”司机叨念的时候,像是突然明白过来一样,他脸露惊讶,转而变为笑容,说道: “噢!你是来抓他们的,他们有案底儿对不对?我就说嘛!” “在哪儿下的车?” “嗯,在环城公路跟二号路的十字交叉路口。” “那病人呢?,哦,就是那哥哥长的什么样?外表有什么特征吗?” “唔,没注意,一直没说话,傻傻的躺着,像是真喝多了,哦!对,白白胖胖的,个子高高的,下车时看到的,比弟弟高了足有一头呐。” 那是荆轩!舒展听到这里悬着的心落了下来,他返身朝着自己的车走去,边走边给一脸茫然的120司机丢下一句: “多谢,辛苦了。” 路虎在过了红绿灯后大约三四米的地方靠边停了下来,这里就是120司机所讲的荆轩下车的地方。舒展钻出车厢,目光迅速的朝着四周望了望。此刻,城区的路况并不算拥挤,机动车的高峰时段还没有到来。但是,大量的自行车完全不受交通指示灯的限制,随意的穿行在纵横交叉的马路上,因此造成了路口交通的轻度混乱。 舒展注意到了路口上有一个卖早点的小贩,他的早点生意并不红火,大半时间都是傻傻的站在那里,看着上班的人流发呆。舒展想,在这个多是流动行人的路段上,这个小贩恐怕是唯一固定不动的人了,或许他可以提供一些有关荆轩去向的消息吧!应该找他聊聊。 于是,舒展凑到小贩的跟前看了看他脏兮兮的小摊儿搭讪道: “生意不错?你很会选位置啊!这南来北往的人流都汇集在你这儿啦!” 小贩闻听翻了翻白眼,没好气儿的说道: “别逗啦!您看不见这摊儿前肃静的都能落下瞎家雀儿了?这路口的人流虽然大,可跟咱没啥关系,瞧,没几个停下来买早点的,我也奇怪了,现在生活水平都提高了,早点都吃麦当劳啦?” 舒展了解这小贩生意不佳的原因,当然也知道他心里不顺,但他觉得现在还不是道出原委的时候,心想,让他发几句牢骚也是好事,若是他此刻生意火爆,哪儿还会有闲心搭讪我呢?于是,他安慰道: “呵!那也不至于,早点吃得起麦当劳的毕竟还是少数嘛!” 舒展的宽心话刚一落音儿,小贩的话茬儿立时便接了过来,话里话外透着生意人的精明。 “哦,怎么着您?来套烧饼里脊尝尝?” “啊!好啊,好啊!” 舒展皱皱了眉头答应下来。其实,以舒展的品味是断然不会在这路边摊儿上买吃食的。但他心里虽然焦急,嘴上却没有急着打听,他想,要在这种人流攒动的地方打听事只有找那些能停得下脚步的人,可这乱哄哄的十字路口连个晨练的老人都没有,也只有眼前这个情绪低落的小贩了。所以,先买他的早点,让他开心再说。 看着小贩动手开始制作烧饼里脊,舒展这才像是有一搭没一搭的问道: “师傅,这一早有没见过一辆120的急救车在这路口停过?” 看着小贩手脚麻利的忙乎着,舒展满怀希望的问着。他希望这个小贩能说出一些对他有用的话来。 “120?没注意,咱这生意还顾不过来呢,哪有闲功夫操那份心!” 小贩倔倔的,但舒展却不放弃,他继续的诱导着。 “车上下来两个人,一高一矮,矮个子一身黑衣…” 舒展刚把话说了一半,小贩的话就接了过去,运气之好令舒展咂舌。 “哦!对啊,是有一辆120,嗨!真不长眼呐!就停在我这边儿上,是从车上下来那么两个人,他们上了一辆计程车,还没走呐,就跟那女司机打情骂俏的搭讪上啦!” 舒展闻听,心中暗喜,但他还是不慌不忙的问了句: “哦?两个人一起上了计程车吗?” 小贩不假思索的说道: “是啊,那高个的好像还没睡醒呐,一直是那矮个搀着的,不过那女司机还不错,买了我的烧饼里脊。” 哦!舒展若有所思的应承着,脑子在飞快的盘算着如何找到那辆计程车。但他的话却引起了小贩的好奇心,他边忙活着手里的活儿,边问道: “怎么?那两人是你朋友?” 小贩举着刚做得的早点问道,脸上挂着很有成就的表情。显然,舒展带给他的生意让他很开心。 “啊!是啊,很急的事要找到他们。” 舒展顺水推舟的答应着,顺手接过了热气腾腾的早点,嘴上仍不放弃的追问道: “你记得那计程车是哪家公司吗?” 小贩子摇了摇头,但他很快像是想起了什么,他接下来所说的话,竟然舒展大喜过望。 “不记得,谁记得那玩意儿?倒是听他们说,要去那个…什么竹林园7栋301号,我小姨子就住那个小区…呵!旁边儿。” 哦!天呐!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舒展兴奋得想着,随手将一张五十元钞票塞到了小贩的手里,真诚的说道: “给你个忠告,离开这路口,把你的小摊儿,再往前顺行移动十米,生意就会翻番,相信我!” 舒展说完转身朝着路虎走去,看也不看身后举着零钱的小贩,头也不回的丢下一句: “多谢你提供的线索,零钱不必找了!” 那小贩看着钻进车里的舒展,嘴上喃喃自语道: “哦,今儿是怎么了?卖早点碰上个看风水的,而且,这家伙…出手还真大方!” 第一章.“D-BOY”(1) 16.1.1 “蛙人”营地 “呼啸山庄” 06:00 海边上有一道环崖而砌的石墙,远远的能看到墙上那些经过精切细磨的花岗岩,表层上泛着青灰色的光,平滑得不沾一粒灰尘。每一块石方都是边直角正,尺寸划一,大小规整。堆砌起来上下笔直,前后咬合,左右对缝,有一点点像用麻将牌垒起的城墙。 这么一说,其实毫无贬义。因为此前,祖辈遗留于世的诸多遗产当中,有二样东西名扬海外,凡是有华人出现的影视作品中它们必定出现。其一是中国男人的大辫子,其二就是这一百三十六块方砖一样的神奇骨牌。说到这里,虽然有一点点的悲哀,但事实如此,却也无法改变。 但是,当中华文明之火传承到了我们这一代人手上的时候,我们有机会改变这一切了,就请每一个中国人,集中我们的热情、分享我们的自省、肃清我们中的奸佞、共担我们的使命!那么,百年前强夷炮火轰塌的那道墙,半个世纪前日寇屠杀淫掠的那座城,就不只是控诉倭夷暴行的铁证,祭奠先辈同胞的念相。也应该是倭寇参拜的神社、蛮夷忏悔的教堂。 石块是普通的石块,石墙是普通的石墙,但是,当士兵站在上面手里实弹荷枪;当国旗插在上面头顶乾坤浩荡。这里就是国家的边防,面前就是国家的海疆。士兵半步也不能退,海疆寸土也不能让。这个时候,你再看这道墙,感觉已经完全不一样。 “呼啸山庄”前面的这道石墙,就是靠着这些条形石块犬牙交错的依次堆垒起来的,而它的整个建筑群也是依照此法构筑的,坚固而冷峻,威武又庄严,由此,才堪可用做“蛙人”的营寨。 山庄虽然不大,却依山扼险,犹如一夫当关,把守着这片平坦海滩的登陆点。山庄虽然不高,却临崖近渊,如同一杵铁门闩,卡住了那条内陆唯一的出海线。 山庄上修筑的堡垒如同烽火台一般,好不巍峨壮观。长城虽然宏伟,却已在大陆的中央,以中国目前之强盛,长城暂且用作追忆先人的悲壮,偶尔也籍作百年苦难的思量。但是,这座屹立在海疆前哨上石块一样的小寨,却在强劲西风中展现着傲然不屈的硬朗,成为乌云压城时实实在在的阻挡。 站在哨位上,不禁会想:有谁敢来试试,再凭你船坚炮利,于中华面前逞强?虽不至当场打折儿的腿,却也让你颜面扫地脸上无光,全都是因为念着祖宗的中庸礼尚,才一忍再忍一让再让。也许有一日,北美午休、西欧歇晌,借着午后阳光,看中国登场,不计前仇、不算旧账,就把这世界摆他个公公平平、顺顺当当。不管是黑是白、是棕是黄,都是地球母亲哺育的姊妹兄长,大家和谐相处、人人平等相当。和平大法、中国执掌,定还这世界,朗朗乾坤、正气浩荡。中国强,太平长。 天色微明,晨光从大海的东面射来,光从崖壁上折射起,像给墙体的表面播撒了一层闪亮的沙粒,使本已粗糙硬朗的岩石由此被刻划得更加坚硬更具质感。经过光线放大的,不仅有石面上凹凸不平的凿痕,也有岁月之斧砍伐留下的印记,不仅显现着自然造物的粗犷,更有人文繁衍发展的绵长。经过色彩渲染的,不光是石层里深浅不一的斑纹,也是时光锻造之剑雕琢制成的图案,不只是体现出年华逝去的久远,也是记录着沧海桑田变迁的年鉴。虽然细微之处表露苍凉,却在整体宏观上尽显大气威严。 整座营寨临海凭崖而建,头枕苍山,背靠大陆,身披长风,面朝大海。擎天般的厚重,史诗般的壮美,国门般的庄严,甲阵般的雄浑。显示出海纳百川的胸怀,表露出气吞万里的气概。 其实,这片城堡式的石砌群落原本是一座体验式的仿古建筑,是专门用于接待观光客人观赏海景的度假酒店。它的单面设计非常有特点,房间的窗子全部面朝大海。清晨,睁开眼睛,躺在床上就能观赏到日出,颇具诗情画意;黄昏,凭栏远眺,仅隔一扇玻璃就可以看见海天一线,点点白帆往返游弋,寄托情意绵绵。确实是难得一见的海景客房。开张纳客之初,前来观景体验的游人并不多,但过不多久便名声大噪,口碑相传招来了大批的游客。或许建筑所处的地势太过险要,考虑到安全等因素,后来不得不改作为他用。而后,不知从何时起,它却归属了pla的海军陆战队,成了一支“蛙人”小队的秘密基地,由此,它也被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从里侧看,营地就像是一个被石墙圈起的院落,院落的地面不平,是一个缓坡,所以,站在营地里,看一切都是倾斜的。空场地虽然不大却收拾得干净整齐,除了少量的健身器械之外,看不到任何武器枪械之类的装备,建筑内外的设施高档,依然保留着酒店时的装潢,没有一点驻军屯兵的迹象。 面朝内陆的营地大门总是紧闭着的,由于所处的地势较高,所以从山坡下面是看不到营地里面的,只有当你远远的走开,相距一二公里时再回头看这座营寨,才能隐隐感受到它的天人合一、卓尔不凡。 远远望去,但只见,楼宇飞架在依山傍海之间,飞檐吊斗于悬崖绝壁之上,气势恢宏、巍峨壮观。近得前来,却又见,坚石墙高垒环崖临壁而建,小院落横跨南高北低错落。真的是,格局有致、平静安闲。 院子外面,海天色的迷彩网巧设伪装,院子里面,窗户平台走廊拐角机关暗藏,院子门旁,一条青花石阶铺路自下而上,迤逦蜿蜒连接海滩营房。 平整后的海滩用鹅卵石铺就而成了一个简易的停机坪,此时,正有两架直升机停落在上面。这里距离海边只有大约五十米远,由于海风强劲直升机通常只会作短暂的停留,即停即走。但今天是个例外,天空中除了厚厚的云层和飘忽的小雨之外,海面上异乎寻常的平静,所以,这两架直升机才会留在这里。 营寨里唯一可见的观察哨就设在山脚下的一个人工开凿的岩洞口,齐胸高的瞭望窗呈六十度的喇叭状开口向外,通过它哨兵能够很好的观察到远近空中和地面的情况,靠一支80型通用机枪便可守住面前那条通往内陆的狭长地带。 观察哨的出入口设在了高大院墙的里侧,厚重的铁门隔绝了下山通往海滩的小路。返回的“蛙人”小队稍息片刻,便加入了战备值班,留守营寨的小队早已分散在了营地的四周,碉楼上下和塔楼里的“蛙人”始终坚守在各自的哨位上。 “猛禽”的飞行员暂时囚禁在了二楼临海的一个房间内,在他坠落田间的第一时间里“北斗”定位系统就牢牢地锁定了他的位置。两支民兵小队和一小队“蛙人”几乎是在同一时刻赶到了那里,而与此同时,另一支“蛙人”小队则在海边崖礁上成功地狙击了赶来营救“猛禽”飞行员的一小队“海豹”突击队。 肯.肖特上尉惴惴不安的坐在一条大约五十公分宽的长凳上,这种只有在中国传统功夫电影里才能看到的木器曾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银幕上的酒肆饭馆里它既是餐凳也是兵器,常在武士侠客们掌间飞舞。肯很纳闷,眼下这木凳放在此处,不知道有何玄机。肯站起身,单手略略提了提那只凳子,觉得这木凳果然有些分量。他想,若是像银幕中的武打明星那样耍几下,还真是需要一些力气的,不过,有它在到也可以算作是件防身的家伙了。肯心里想着,重新坐在木凳上时,也就略觉心安了。 肯环顾四周,除此之外,他遍寻四周角落就再也没有任何可以称得上是个物件儿的东西了。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仿佛此刻他才真的体会到,什么叫做孤独。但肯也觉得庆幸,被俘之处的种种顾虑,此刻,都可以暂时放一放了。 没有手铐,没有眼罩,没有粗暴的言语和肉体虐待,中东和海湾战场上相互虐待战俘的恐怖一幕在这里没有重演,这让满是疑虑的肯在平静的等待中得到了短暂的休息。 当喷着火焰的弹射座椅将他猛地抛出“猛禽”座舱的时候,肯的爱国激情跟着这只坠落的大鸟一起跌落尘埃。随着头顶上一朵白色的伞盖张开,他的心开始随着身体一道在黎明的天空里缓缓的飘浮。晨风牵引,身落无的、心飘无序,空落落轻飘飘的随风而去。渐渐的,大地越来越近,一个陌生的世界渐渐变得清晰,本已失去了根基的信心,而今更是变得摇摆不定了。肯不得不接受眼前的现实,他正孤身一人深入到一个他不了解的国度,他将面临怎样的境遇呢? 阿拉伯弯刀下的“斩首”令无辜的人质代政府受过,a-10“犹猪”攻击机发射的“地狱火”使平民百姓无故遭殃,到底哪一个应该受到道义的谴责?肯自己也说不清楚。但是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战时敌对国家之间上演的肯定都是悲剧。 他开始为自己感到庆幸,毕竟眼下是在和平时期,没有敌对双方你死我活的争斗。可是作为友好国家间的军人,肯该如何解释清楚自己和自己的“猛禽”为何会坠落在别国领土上呢。 肯随意的走到窗前,高高的举起双手,手扶窗框拉直了脊背,伞降时挫伤的肌腱还在隐隐作痛。他透过明亮的玻璃窗向远方望去,微明的天空下是烟雨迷蒙的大海,低头向脚下看去,陡峭的岩壁下是翻卷着浪花的海水。 航母和蓝水海军对于这个国家的确太重要了,一万五千多公里的海岸线和丰富的海底资源,仅靠几十条驱护舰船组成的海军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维护其主权的! 这是一个大国,一个有着五千年文明历史的国家,谁能指望一个巨人能够长久的沉睡而无警醒之日呢?除非我们能够尽可能的衰弱他,令他不堪其扰,无暇自顾。 肯似乎为自己的行为找到了答案,但是这一切跟自己有关吗?自己干吗非要远隔重洋的闯进别人家里来干涉人家自己的事呢?他一时无法自答。 肯想起了漂亮的妻子和温暖的家,黄色的兰博基尼和蓝色的长岛海湾。作为军中骄子的海军航空兵,驾驶“猛禽”的精英飞行员,曾经在他的血液中燃烧着炽热的爱国情结,已经渐渐的冷却下来。 他沮丧的蹲坐在角落里,从未有过的失落和虚弱向他袭来。他开始觉得浑身发冷,合成织物的飞行服是可以随着气温的变化调整温度的,即使是坠落到大海里它也可以在三十六小时内维持飞行员的正常体温,然而此刻,内心的寒冷又如何驱除呢? 微明的光线从紧闭着的玻璃窗户中射进来,给这间干净的牢房带来了些许的温暖。肯感到有些疲倦,离开了“猛禽”舒适的座舱,他再也找不回曾经的自信和勇敢。 肯不太相信政府会通过外交途径为自己争取到自由,因为他在出发之前就被告知了任务的特殊性,他自愿的承担一切后果。他曾经期待过“海豹”的拯救,甚至在落地之后也只是只身坐在田垄上,但他等来的却是一小队“蛙人”而不是“海豹”。 至于逃走,肯连想都没有想过,他的斗志已经瓦解,心理防线濒于崩溃。但他不知,此刻,就他窗外的绝壁下,有一名骄傲的海军陆战队员正在为“海豹”的荣誉做着最后的努力。这是个强悍的的职业军人,他曾经征战过世界上很多的地方,也曾经历过很多次的艰难险境,但无一例外的被他征服了。依靠着自身的强健体魄和背后的强大支援,他和他的队员们几乎所向披靡无往不胜。所以他坚信,这一次也绝不例外! 第一章.“D-BOY”(2) 16.1.2 “蛙人”营地 “呼啸山庄” 06:05 一片微微露出水面的礁石连接着最为险峻的一段崖壁,像一面从海水当中拔起的墙,它将平坦的海滩阻隔成了两段。疙疙瘩瘩的礁石圈圈点点的露出海面,好似成群的海龟聚集在一起嬉戏玩耍一样。 潮水暴涨,礁石陡降,浮在水面上的“龟壳”已经少得屈指可数了,其中有一只小“龟”的行动有些异常,水高它起水落它降,不管海水如何跌宕,它都只是露出那么小小的一块脊梁。其实,它的鬼头没有别的缘由,都只因,在它的龟壳下面藏着一对机警的目光。 上有一帕黑巾罩头,下用深色重彩涂面,泅在海水中的这个人化身成了一块礁石,他随着波涛涌动,一起一伏的朝着崖壁下的视线死角慢慢的移动。这个人的体能惊人耐力超强,他身上背负着全副的武装,却能靠一口气在水中潜藏二分钟不必露头。因为艺高人胆大,加上久经战阵经验丰富,因此,他才敢只身闯重关,孤身挑战“蛙人”,一路紧随着直达这座“呼啸山庄”特战营寨的后面来。 不错,此人正是“海豹“突击小队的指挥官威尔.鲍顿上尉,他已经潜伏在海水中多时了,他在一块块微微凸起的岩礁旁悄悄的移动,凭借着海上雾气的掩护,仔细的侦察着头顶上这座城堡一样的营寨。他希望能够抵进观察那个他推测极有可能关押着“猛禽”飞行员的窗子,于是,他一边在心里盘算着拯救行动的具体方案,一边悄悄的朝着崖下游去,那里将是他攻击开始的落脚点。 此前,他在一路跟踪“蛙人”之时曾经想过,要赶在对方的出手之前救出那名倒霉的“猛禽”飞行员。却不想“蛙人”兵分两路,另有一组已经出手在先了,还没等他采取行动便已然捷足先登,俘虏了那名飞行员。但威尔仍然觉得幸运,他庆幸自己亲眼见到了被俘的飞行员,并且还成功的跟踪“蛙人”小队,发现了他们的秘密营地。 威尔偷偷潜在水中已经多时,此前由于天色尚黑,虽然易于隐蔽,却看不清这座巍峨的营寨。威尔深知自己势单,深入敌后更不敢贸然行动。所以,他一直是踌躇不定裹足不前,未敢直接潜入营地进行窥探。他想等到天色稍亮,看清了地势情况以后,再做打算。 然而,等到潮起天明,辨明了起落止降的地点和方向的时候,他却同时也失去了夜色的掩护。这时的威尔更是觉得举步维艰进退两难了。威尔心虚的想:若是现在冒然采取行动,怕是很容易就被崖顶哨位上的“蛙人”发现的,不如,先联络一下大洋上的“海狼”,向海上联合指挥部说明一下这里的情况,或许,能从他们那里了解到更多的情报。 于是,他只好继续潜在水面之下,将自己伪装成了一块露出海面的礁石,借此机会取出gps单兵通讯系统,急促的呼叫起“海狼”来… 不错,“海豹”们都是些勇猛善战的士兵,但他们却不是那个虚幻出来的兰博。看着自己眼前的处境,威尔的心里也颇感畏惧。当然,如果不是已经有过的那些辉煌战绩,威尔是没有足够的勇气敢单人独骑挑战“蛙人”的。威尔是一名经验丰富的职业军人,却不是蛮荒西部的孤胆英雄,他要完成的使命是“海豹”的职责,而不是为了沽名钓誉名望和悬赏。 威尔在心中不停的替自己打气,他宽慰的想:曾经,不管多么惊心动魄的险境,但是到了最后都不过是一场虚惊。眼下这情形虽然有点特别,可照以往的经验推断,最终的结局也是一样的平淡。那么,不如就让这过程尽量变得精彩吧! 威尔将关押着“猛禽”飞行员的“呼啸山庄”的坐标参数上传给了“海狼”之后不久,他掌中那只大屏幕的卫星数字信息显示终端上便得到了回复,速度之快令威尔佩服。一套卫星观测到的“呼啸山庄”的红外3d图像被远传过来,电子图纸上清楚的显示出面前这座堡垒式建筑中每个人体的位置。 威尔迅速的统计了一下,他面前的这支“蛙人”部队总共有三十五个人,他们分散在了要塞的各个角落里,其中单人独处的只有两处,两人待在一个房间的有三处,而其余的则或是三人以上或是呆在楼外,威尔当即把注意力集中在了两处单人独处的房间上,他推测那里关押着飞行员的可能性最大。 就在这时,威尔又收到了“海狼”发来的解救飞行员行动的具体方案,方案中的内容让威尔兴奋不已。原来,在“海狼”附近的洋面上,一艘阿利.伯克级导弹驱逐舰约翰.麦凯恩号正全速驶来,在它的甲板上正停放着两架sh-60型“超级种马”直升机,船舱内还有二队全副武装的“三角洲”快速反应部队,他们正整装待发,随时准备出手支援威尔解救“猛禽”飞行员。 此时的威尔不由得士气增胆色壮,他使劲的想:哼!只需我一声召唤,候在海上的“d-boy”就会立时赶来。别看眼前这座岩砌石垒的营寨,你能够抵挡得住“超级种马”的多波次攻击吗?哼!什么“蛙人”部队?你们抗得过“三角洲”的快速突袭吗?再说,部署在东亚海域的攻击型核潜艇,只需十几分钟就能发动攻击,知道百余枚战斧式巡航导弹的攻击力度到底有多大吗?它们威力足以毁掉一个中等规模的国家,那还只不过是一艘”弗吉尼亚”级攻击型核潜艇的打击力啊!这样的厉害角色在这周边海域里至少部署了三艘,二千五百公里的射程,嘿!要打到北京也是绰绰有余的,更不要说,藏在附近海域的“海狼”了… 的确,正如威尔所想的一样,无论征伐杀戮到什么地方,威尔都不必担心自己的退路。亦如在东非的垃圾小镇、南美的荒凉海滩、巴尔干的废墟街巷、中东的沙漠荒原。当他面对着蜂拥而来的人群打光了枪里的子弹时,他依旧是:心儿不慌,胆儿不寒,肝儿不颤,他甚至还有心情燃起一支雪茄烟,然后冒着四处纷飞的弹片,合上双眼,心里面默数着,一、二、三!轰!轰!轰…精确制导的高爆子母弹在人群中炸成了一片火海,隆隆的爆炸声过后,枪声停了,喊声没了,周围是一片死静。威尔总是习惯的抽抽鼻子,空气中没有焦土的气味,他嗅到的是咸咸爽爽的海风。这时的威尔会抖抖身上的尘土,站起身来回头观望,鲜有的几次,他有幸在蔚蓝的空中看到了“超级大黄蜂”那性感的背影。它们总是来得快去得急!威尔想,不等自己吸完手上的这支雪茄,f-18怕是已经降落在航母的飞行甲板上了。 当然,不是每一次都能指望“超级大黄蜂”能够伸出援手,这一次就是个例外。本来就因为缺少航母的空中支援而有些心虚的威尔,在抢摊失利之后他的自信心就一度严重受挫。当他的小队面对一片充满诡魅的礁石一筹莫展的时候,威尔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虽然那感觉只是很短的一瞬,但他仍旧为此而感到羞愧,直到他迫不得已的命令小队撤离以后,耻辱感还在深深的折磨着他,进而促使他做出决定:独自留下来,继续完成拯救飞行员的使命。但是,心虚的威尔始终无法自如的发挥出自己的战斗力来,直到此时,威尔的壮志豪情才又被重新的激发起来。 威尔当即将自己的营救方案上传给了“海狼”的联合指挥中心,他计划:请“三角洲”快速反应部队即刻启程,实施跨海营救,目标便是自己眼前的这座“呼啸山庄”。同时,自己设法潜入“蛙人”基地,找到“猛禽”飞行员的具体位置。当“三角洲”赶到后,借助着“超级种马”的火力掩护,抢先救出飞行员。接下来,便是看那些“d-boy”们抢占眼前这座“蛙人”要塞的精彩表演了。 威尔相信,与以往的多次行动相同,首轮攻击过后,几乎就不存在什么像样的抵抗了,但是,如果一定要说出有哪些不同的话,威尔想,那就是,此番行动将会更激烈、更刺激、更过瘾。因为,那些从未与之正面交过手的“蛙人”们极有可能会坚持的稍微长那么一点点吧?威尔心有余悸的猜测着。 海水翻滚着漫过了所有的礁石,威尔露出海面的“龟壳”已经变得越来越明显了,威尔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慢吞吞的耽搁下去了,如不能尽快的游到崖下,躲到哨兵的视线死角里,那么,自己就会变成一块漂浮着的礁石了。 于是,他深深吸人一口气,伸展开四肢,让身体像块海藻一样的浮起,然后一动不动爬在海水里,借着潮水的涌动迅速地向着岩壁漂移过去。 他的黑色紧身衣比起水生物来颜色要深许多,在湛蓝的海水中变得异常的明显,如果此时有“蛙人”警戒这片悬崖下的海滩的话,他肯定能够发现其中有一片海藻的移动速度异常,只需一个点射就能轻松解决他,然而这名顽强的“海豹”却幸运的逃脱了,因为,在这面陡峭的绝壁上没人防守。 终于,当身体能像吸盘一样紧贴到岩壁上的时候,他才终于可以直立起来。威尔迅速的抖掉灌满战靴里的海水之后,跟着便抬起头来仔细的观察起上面岩壁的情况来。他的视线越过眼前凹凸不平的岩石表层,在湿滑的崖壁和曲回的沟缝间寻找可以借力钩抓和蹬踏的岩缝和棱角来,他必须在这面绝壁上迅速的找出一条可以攀爬到崖顶的路径来。 营寨临海的碉楼是个六面体的建筑,这一侧刚好是其中最陡直、最平滑的一面,此时的威尔正是打算要从这里攀上去,到达三十米左右的高度以后,他便能翻越石墙,偷偷潜入到“蛙人”营寨的里侧了。 威尔迅速的整理了一下随身携带的装备,mp5冲锋枪倒背在身后,超短的枪身充分显示出了它携带方便的优点,柯尔特军用制式手枪紧贴在大腿的外侧,加长弹夹的枪柄触手可及,一柄三指宽的短刃插在结实的牛皮鞘内,用三根小拇指粗细的皮绳儿紧绑在了脚踝上。 威尔迅速弯腰曲下左腿,单腿跪在海水里,右手的拇指轻轻的扣开了刀鞘上的锁扣,嚓!利刃出鞘的时候发出硬质金属特有的摩擦声,乌亮的刀刃吸纳了海水和晨光,像块质地细腻的硬质合金隐在手中。 他将刀刃掩在腕下,刀柄朝上拧开端头的盖子,然后高高举过头顶瞄准了碉楼脚下的岩石缝。扣保险推按掣,耳边只听嗖!的一声,一根钢钉从刀柄处激射而出,直奔崖顶而去,钢钉的尾部拖着一根细细的长线。砰!的一声,钢钉没入崖顶的岩石缝里,钢丝绳直垂下来,威尔将钢丝从刀柄上解下,然后重新拧好后盖,还刀入鞘。 如果不是因为岩壁湿滑,这三十米高的徒手攀岩对威尔来说根本用不上绳索。但是刚刚从海水里爬起来的威尔浑身上下水淋淋的,身后还背负着沉重的装备,经过了长时间的攀爬泅渡和疾走,此时的威尔已经消耗了大量的体力,接下来还不知道要经历怎样的一场鏖战呢!所以,为了保险起见,威尔不想在没有观众的情况下逞英雄。 威尔再次脱下短靴空净了里面的海水,然后将细细的钢丝线穿过腰带上的一个专用绳环后牢牢扣紧,接下来他双手交叉紧了紧羊皮无指手套,最后用手抓细绳用力拽了拽,一切准备停当之后,他抬头仰望着六十度倾角的岩壁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奋力一跃,开始了徒手的绝壁攀登。 此时,这面正对着东方的岩壁已经暴露在了晨光之中,威尔只好选择了一处突起的岩缝作为掩护,他把身体隐在凹陷的石缝阴影里。远远看去,全身黑色紧身衣的威尔就像一只黑色甲虫,一步一步缓缓向上爬去。在他的脚下翻卷飞溅的海水发出阵阵的涛声,像是在给坚持到最后的这名“海豹”奏响了一段送行的旋律。 第一章.“D-BOY”(3) 16.1.3 “蛙人”营地 “呼啸山庄” 06:10 当第一缕晨曦从海的尽头射来时,鲜红的朝霞穿过了打开的窗子,将艳丽的色彩撒满了整个房间,落下的光影最先印在了吕律调的身上,她的侧影被染得红彤彤的,就像一幅重彩写意的肖像一样。 收了耳机,闭掉电源,吕律调结束了全部数字信号的接收、解码、编译和压缩工作,所有的数据参数都被她压缩到了一张只有拇指盖般大小的芯片上。这意味着以获取航母舰载机弹射器实际参数为目标的行动计划,在经历了暗杀、猜疑、混乱、易主直至旗倒人散之后,终究还是在她的手上得以实现了。 历经了跌宕起伏、百转千回的曲折之后,吕律调终于在陈墨、舒展的帮助下冲破了内鬼布下的重重烟幕和障碍,克服了外敌设置的层层阻挠和破坏,三人联手一道完成了航母猎情行动。以战果告慰秦雅的英灵,以智慧慰籍尹博的落寞,以果敢彰显卫士的强悍,以坚韧捍卫祖国的尊严。 微微合上双眼,兴奋的心情渐渐平息下来,紧绷的神经也慢慢得到舒缓。惊惧和疑变,委屈和幽怨也随着那一抹晨光的到来,一起从心底里卸下了。这时的吕律调纵然胸有千般伤痛,心有万般思念,也只能暂放一边,无力抚慰疗伤,更无暇咀嚼回味。因为疲乏和困顿已经占据了她的全部,她已是身心俱疲,劳累不堪了。 但是,静默之中的吕律调却无法让自己的心真正的平静下来。晨光之下,暖意之中,她觉察出有一双灼热的目光正围绕着自己,上下呵护前后抚摩,像关不住的春风松动初醒的泥土,似遮不住的暖阳化解稍融的冰封。于是,萌动的小草微微露出了尖角,活跃的春水阵阵激荡着情怀。有一会儿,骚动乱了她平和的心境,想撒一下娇的念头像不安分的小鸟在心头跳跃, 她忍不住睁开眼睛,目光投向窗口的人影,却见微明的背景将逆光的影像衬在了窗户上,现出他脸部的硬朗轮廓来。凸起的眉弓、挺括的鼻梁、坚实的下颌,明暗交融处拉伸出浓淡不一的线条,将平铺的画面修剪成一座棱角分明的雕像,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在昏暗之中隐隐的闪亮。于是,一直封存在吕律调心底的激情再也压抑不住,腾的一下被这双眼睛点燃了。 午夜时分,陈墨驾驶的直升机几乎是沿着直线飞临“呼啸山庄”上空的,其中的难度和风险可想而知。但是,凭着多年武直飞行员的训练,仗着他多次接敌实战的经验,陈墨在没有飞行资料和地空引导的情况下,硬是将一架民用的直升机直飞到了“蛙人”小队的秘密基地,“呼啸山庄”。 不等陈墨落地,一束夜航灯的强光便从迎面直射过来,一架直九型武装直升机横插进来挡住了去路。如果驾驶这架民用直升机的不是陈墨,而是一个普通飞行员的话,就这一下足以让飞机失去平衡。但陈墨丝毫也不惊慌,虽然他知道来者不善,但越是如此却越觉的亲切。 因为,陈墨心里有数,他从对手的动作当中早已洞悉了来者的身份。当然,对方显然也已猜出了他是谁。不然,也绝不会冒险开这种玩笑的。陈墨一时兴起,忽然觉得似乎自己好久都没有这么自由自在的“疯”过了,于是,他手上一使劲,脚上跟着加力,立时机身一侧,跟着猛的下坠,z-11右偏三十度,轻盈的走出一道弧线来,然后紧贴着wz-9的悬停线飞了出去。 待两机交错之时,陈墨隔着风挡玻璃看见了wz-9的机身上清晰的印着海军航空兵的编号。心下里不由得大喜,暗说道:这号称“补天”的小子,如今也用上和我当年一样的座驾了,看来,本事长了不少啊!不如,今天就试试你的身手!念头一起,立即身随心动,z-11立时走出一道盘花螺旋弯儿来,直升机的航迹就像是现拧的一个麻花一样。 wz-9毫不示弱,一个原地筋斗好似旱地拔葱一般,纵向三百六十度翻转的同时再加上横滚,只一个动作便跟在了陈墨的身后,速度之快令陈墨咂舌。陈墨不禁慨叹,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呐! 一来,z-11在机动性和速度上绝拼不过wz-9,二来,陈墨心里念着同机的吕律调,所以不敢造次,太险的动作他根本也不能做,同时,一个更为重要的事还压在他的心头,那就是航母猎情的时机决不能错过。于是,小试牛刀之后,了解了对方身手,他便主动放弃了缠斗,摇摇机身表示友好,跟着,一按机头降了下去。 他在海边的临时停机坪上匆匆降落之后,紧随身后的wz-9也随着落在了旁边。陈墨跳下飞机,连忙回身打开舱门,手扶吕律调出了机舱。这时,就听身后有人大声叫道: “多文静的飞机到了明箭手里,也飞得跟阿帕奇似的,要是真把新装备的wz-10给了你,呵呵!你还不闹翻了天呐!” 说话者人的声音细而高,语气像是很熟的样子。陈墨手上照顾着吕律调头也不回的应道: “当分队长了吧!高远,怎么还是这么孩子气?你刚才那么一闯,跟劫道儿有什么差别?你就不怕把别人吓个好歹的?真要是捅了篓子,哼!就算你补得了天,也补不了人命官司啊!哈…” 陈墨的话未说完,自己已经忍不住笑了。原来,身后驾驶着wz-9当空截住他的正是“蛙人”部队留守“呼啸山庄”的分队长,“补天”高远。 二人拥抱握手之后,陈墨向高远介绍了吕律调,因为在来此之前,陈墨早已向“虎鲨”萧飒说明了自己的计划,萧飒在向分队长“镇海候”封疆平请示之后,通知陈墨可以赶来“呼啸山庄”完成他的航母猎情行动。然后又通报了留守营地的“补天”高远。所以,高远一从防空雷达上面发现有陌生飞行物直奔“呼啸山庄”而来,便猜到那必是陈墨,于是,这才驾机前来看个究竟的。 原来,这个名为“呼啸山庄”的特战营地,做为海防前哨,特别驻扎着一个支队的海军陆战队,三个分队长分别是:“虎鲨”萧飒,“死结”韩松,和“补天”高远。而他们的支队长则是为赫赫有名的人物,人称“镇海候”的封疆平。 陈墨不见自己的好兄弟“虎鲨”萧飒前来,便知今夜“蛙人”必定有任务,所以也不多问,他向高远简单的说明了来意之后,便立即带着吕律调飞奔上了山庄。沿途之上看见山庄的观察哨例外的加了双岗,于是,更加的确信,“蛙人”部队定有重要任务。 陈墨意识到了时局的紧迫,于是更不敢怠慢,他拽着吕律调直奔向楼上的通讯设备间,这里已是他唯一不需审批,便可以使用的卫星通讯接受设备了。 预热、调试、搜索…一系列的紧张操作都是在争分夺秒当中进行的,生疏的环境和陌生的设备考验着吕律调的技术水平和实战能力。那一刻,她是与宇宙光阴竞技,是与太空速度赛跑;稍逊千分之一秒,路途相差万里遥。吕律调瘦弱的肩膀担着秦雅的期冀、尹博的荣誉、舒展的忧虑和陈墨的关切。但那一刻她所顾及的却只有国家的利益,国防的蓝海大计。 终于,她抢在机会消失前五分钟结束了信号接受程序,随后,那颗承载着通讯中继转播任务的卫星便飞出了接收的纬度,转到了地球的另一侧去了。由瑞冒着生命危险发出的情报终于没有随它一道消失在太空里,而是作为一份极有价值的技术资料得以保存在了吕律调的手中。 而与此同时,“虎鲨”萧飒正率领着他的分队与来犯的“海豹”激战在崖礁之上,而由“死结”韩松率领的另外一队“蛙人”则及时的俘获了“猛禽”的飞行员肯.肖特上尉。但是,他们谁也不知道,分队长“镇海候”封疆平此刻却在秘密的干着另外一件大事。他在来犯“海豹”的踪迹之外,发现了一队完全陌生的踪迹,但对此,他却不露声色。 那便是《谍血七战队》之五的“五叶草”,他们此来为的不是“猛禽”的飞行员,而是借此机会执行更为隐秘的“斩首行动”的。“五叶草”将自己的行踪隐在了彪悍的“海豹”身后,他们的秘密行踪从来都是无证可查的。 卸去了重负,紧张的心情得到缓释,吕律调不由自主的伸展开双臂,让酸痛的脊椎充分拉伸,她感觉到有一股燥热从心底发出,通过打通的穴道直冲头顶,她不由得一阵晕眩,柔情关不住,趁机侵占了她的双眼。她不知,随着挺直的腰身,橙色的晨光里展现出了一道诱人的曲线,这是一个女人的天性在发出召唤,那一起一伏的跃动就是最自然的语言。仿佛是在暗示,此时,她需要一副肩膀的依附,一个臂弯的托扶,一双大手的呵护,一颗真心的爱抚。 陈墨的手心里沁着汗双臂紧抱在胸前,一颗心跳得像只小兔不停的乱撞。他尽力按捺着,希望稍纵过后,自己依旧能够平静下来。自从重逢,他一直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感,理智的堤坝随着汹涌的浪潮不断加高,就算几次三番波澜迭起,但到了他这里也总能归于平静,像进了风平浪静的港湾。然而这会儿已与往日不同,自感到潮水拍岸之时心旌摇曳不止,正在渐渐失去控制,他第一次对心理堤防的稳固失去了信心,但同时却又像是在期待,渴望一次前所未有的大潮尽快到来。 迎着那束炽热的目光,吕律调有些慌乱的站起身来,阵阵热潮迫使她不由自主的走到窗前。她垂下眼帘忍受着对方眼神的灼烧,将那枚小小的的芯片交到了陈墨的手上。分手六年来,他们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还是第一次,似乎彼此心有灵犀,守候已久的渴望像积攒起来的薪柴,只等一声惊雷从天而降,立时就可以点燃。 所以,当他们的目光刚刚相遇,瞬间便绽放出震撼心灵的火花,她的情感像冲出闸门的洪水,奔腾汹涌难以自持,顷刻间便水陷长堤一泻千里。而他则像是干渴了太久的土地,才接触到了第一颗水滴,便不假思索的吸纳了她的全体,彼此融合得不留一点痕迹。那一刻,如饥似渴的煎熬转瞬间成了血脉蒸腾的沸水。纤软和厚重、细腻与粗壮,水乳交融般的纠结在了一起。他们抱得太紧,像小溪汇入大河,他们不可避免的融合在了一起。 他俯下身来,宽阔的胸膛势不可当的催倒了叠嶂的峰峦,压迫造成的流动里荡漾着充实和饱满,蕴含着诱惑与张力,温婉而绵延的反抗着原始的入侵,这激起了他无法克制的冲动和彻底征服的欲望。 圆润的充满了香津的唇像晨露打湿后成熟的葡萄,在胡茬泛青的碾压下湿漉漉的绽裂开来,汁液浸润了干涸的期待,蕴含的激情像火山一样的迸发出来,重新唤醒了沉睡中的记忆。 她闭上双眼,扑面而来的男性气息就像是潮湿的海风,强劲的呼吸盖过了剧烈的心跳,仿佛耳旁又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引擎轰鸣,令她重新陷入颠簸飞行的眩晕之中。 香风扑鼻冲击着他的神经,内心里风暴般卷起的热浪揭示了掩藏已久的爱恋,好似重又置身于高远天空下温暖的海水里,紧紧依附在一起的两个人,已将生命托付给了对方,他们肩负着同样的使命… 陈墨和吕律调的感情历程可以追溯到六年以前。那时的陈墨还是一名武装直升机的飞行员,承担着pla海军陆战队特战小队的战术投送任务,长时间的驻扎在海防前哨的军用机场。他的wz-9直升机常载着“蛙人”小队随舰出航,晨明操低翔,黑夜练起降,岛礁习滩抢,海上演攻防。正是这段难忘的岁月,让他与“蛙人”小队结下了深厚的战友情谊。 血气方刚的陈墨飞不辞辛苦,战不惧生死。正是枕戈望眼穿,犹嫌箭壶满,恨不报国死,此生空厥憾!的青涩年华。劲健的身材,冷峻的面容,敏捷的身手,干练的技巧,浑身上下有着使不完的力气、耗不尽的精神。再加上那架轻似蜻蜓、巧如雨燕、灵赛蜂鸟,稳过鹰展的直九型直升机,在他的手上更是使得出神入化如同自己天生的翅膀一般,他人虽年轻却已是远近闻名的特战飞行员了。 而吕律调则刚刚调入总参六处,是负责监听、侦测和信息分析方面的专家。是个有着令人眩目学位和俏丽面容的年轻军官,无论她出现在哪里,都会吸引士兵们的炙热眼神,引起一阵热潮。这样天南地北的两个年轻人,如果不是因为机缘巧合,恐怕一辈子也不会有机会相遇,更难以成为两情相依、两情相恋的患难知己。 正是那一年,他们共同经历了一场血与火的洗礼,在机舱的方寸之间,他们一起直面生死的考验;在大洋的海天之间,他们共同背负特情的重担。他们亲眼目睹了长空英豪血洒蓝天,他们亲身经历了特战雄杰魂归海湾。由此,他们才结下了心心相印的生死情结。 第一章.“D-BOY”(4) 16.1.4 中国南海某军用机场 六年前 鹰爪一般的螺旋桨扇叶就像魔幻的剪刀手,它们在四台t56-a-14型涡轮发动机的驱动下,为机体庞大的ep-3提供了超强的动力。这使它在撞向贴身飞行的j8-2型战机时,就好像金雕攻击一只小鸟一样。 ep-3的一号螺旋桨扇叶击中了j8-2型战机垂直尾翼与机身榫接的部位,高速转动的锋利桨叶硬生生的将这架双发超音速战机削成了两截。折断了尾翼的j8-2翻滚着坠入了波涛汹涌的大海,转眼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点痕迹也找不到了。 撞机后的ep-3丧失了四分之一的动力,它的一台引擎停机侥幸没有引发大火,但j8-2型战机的尾翼碎片同时也掀去了它机载雷达的玻璃纤维罩,飞机在陡降的过程中瞬间跌落了八千公尺的高度,但是这一切都没有影响这架全长三十六米,翼展三十米的多功能高机密侦察机继续它的长距离飞行。受伤的ep-3准备寻找距离最近的机场,实施迫降。 在未经中国政府允许的情况下,这架失去了机鼻的大飞机擅自飞抵了海南的凌水机场,按照惯例它依然高昂着机头轻松的着地,承受着巨大压力的后轮尖叫着滑过长长的跑道,机翼上完好的三台发动机急速的反转,给一百三十节高速滑行着的飞机提供了适当的阻力,经受了十五秒钟的剧烈颤抖之后,逐渐慢下来的ep-3终于安静的停靠在了跑道尽头的停机坪上。 从琉球嘉手纳空军基地起飞的这架ep-3大型侦察机装配有尖端的电子侦察设备,是美国海军唯一的陆基信号情报侦察机,隶属于驻扎关岛的vq-1特种航空侦察中队,有“大海上空的间谍”之称。特别是飞机上装备的声音识别系统,功能极其强大,能够监听到中国国家领导人的无线通话,甚至可以轻松的识别出通话人的身份来。 此时,这架滞空时间长达十余个小时,作战半径远达三千八百多公里,可执行反潜、海上动态监控、电子情报搜集、远程目标搜索和经济海域巡护等多项任务,并能携带有反潜鱼雷、深水炸弹以及鱼叉反舰飞弹和响尾蛇空空飞弹的先进作战飞机,就象是一支残损的旧玩具一样,被孤零零的丢弃在了中国沿海军用机场的一个角落里。 始终操纵着车载监控设备的吕律调跟随着满载机场卫兵的军车驶过塔台,她记录下了ep-3机组寻场降落的全部过程。这些声音资料将会作为处理此次事件的第一手资料提供给外交部,并且,她还在监听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个极有价值的情况,她已在第一时间里将这一情况通报给了总参情报局。 军车在这架擅闯国境撞伤军机的侦察机前停下,武装卫兵随即跳下车来,成扇形包围了机舱的出口。 飞机的三台巨大引擎仍旧缓缓的转动着,这让士兵一时无法靠近舱门。头戴耳麦的吕律调从监听设备中清晰的听到了ep-3机长与部下的对话,于是她探出车窗对着手提ak-47式自动步枪的卫兵说道: “他们在拖延时间销毁证据,立即制止他们!” 一阵枪机拉动的声音和严厉的命令声压过了引擎低沉的嗡嗡声,三台发动机的螺旋桨终于依次停了下来。 其实,从这架浑身长满灵敏触角的侦察机越过国境线的那一刻起,沿海的长效地表雷达网便早已锁定了它,邻近机场的两架j8-2型战机即刻起飞扑向敌机过境的空域实施拦截。频繁的过境侦察和高空拦截对于海航战机来说已是家常便饭,像ep-3这类的大型侦察机每月造访都有二到三次之多,它们总是逼近到中国沿海边境五十至一百公里的距离进行侦查,不时的就会打出一两个擦边球,侵入到中国边境线以内来,这对于担负着国土领空防御任务的j8-2型战机来说的确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 对于非武装侦察机的越境侵犯,中国空军的主力战机能用的方法不多,他们只能采取拦截驱逐的做法以干扰对方的侦察活动。对于高速战机而言,在面对速度较慢体型较大的ep-3时,总是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但是久而久之,机灵的中国飞行员们还是摸索到了一些行之有效的办法来。他们发现j8-2型战机在同使用涡轮螺旋桨驱动的ep-3周旋时,它的高速度虽然是个劣势,但也有可利用的优势存在。 当两架j8-2型战机从后面追上ep-3的时候,它们便尽量的压住速度,争取伴飞在ep-3的中国领空一侧,借此机会对其进行警告。单等到战机冲到对手前面的时候,再调整机位压在ep-3的机首,利用高速尾流逼迫对手改变航向,但这一次却出现了意外。 两架j8-2型战机一前一后冲过来时,其中的僚机曾经一度贴近到距离ep-3仅有十公尺的位置,飞行员目视对方通过手势发出警告: 你,已经进入了中国领空,请赶快离开! 不料,ep-3没像以往那样,毫不理睬的大摇大摆继续沿着既定的航线飞,也没有玩弄小花招,搞出个什么空中变速之类的特技来,而是突然转向,竟以庞大机身意欲逼迫j8-2型战机规避。不想这一次,他们把事情搞大了。ep-3的动作过大也过猛,致使它的一只巨大的螺旋桨扇叶撞上了j8-2型战机的尾翼,导致战机在空中解体,飞机残骸直坠大洋。 这一情况出乎双方所料,形势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战火已是一触即发。眼见着战友随着战机坠落,j8-2长机不由得怒火中烧。他一边打开火控雷达,近距空空弹即刻锁定了ep-3,同时,他用明语请示总部:二号遭到对方冲撞,已经坠毁,一号请求攻击,予以击落!但是,长机的请求未获批准。 长机忍住满腔怒火,再次贴近ep-3做仔细的观察,他发现这架ep-3的受损情况也相当严重,他判断对方已无法正常返航,以它目前的状态只能勉强飞到中国境内距离最近的机场实施迫降了。于是,长机将这一情况报告了地面指挥所,随即按照命令,j8-2长机放弃了进一步的拦截,迅速脱离现场,返航。 ep-3的舱门终于打开了,机长小心翼翼的走出机舱,一名负责机场警卫的年轻少尉上前用英语向他宣读了中国军方的命令: “ep-3军用侦察机无视国际法规,侵入中国领空、撞毁我军战机,并且未经同意便擅自降落我国机场,现在该架军机已被扣留!” 吕律调取下头上的耳麦走下汽车,此时她的监听任务已经结束。突然,一阵引擎的轰鸣声从远处传来,她循着声音朝着长长的跑道尽头望去,只见,又有两架j8-2型战机腾空而起,空气中弥漫着航空汽油燃烧后的焦灼气息。 吕律调推测,看来他们是弛往撞机现场的,想必坠机的飞行员还没有下落,好在他的自带装备可以支持到天黑,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赶去救援!她在心里祈祷着,回过头去,却看见ep-3上的二十余名机组乘员正在机场警卫的监视下鱼贯走出机舱,一辆机场的大巴等在跑道上,准备将他们送往指定的酒店。这时,一个浑厚的声音在身后召唤吕律调: “少校,请跟我来一下。” 吕律调寻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海军迷彩服,全副武装的矮壮军人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后,他的肩上罕见的携带了一只九五式突击步枪,与笨重的ak-47相比它紧凑的外形与合成材料制成的枪体显得异常的灵巧和精干。由于当时整个九五枪族还没有普遍装备到部队,因此来人的特殊身份就显得尤其神秘。 不远处的停机坪上,不知何时落下了一架wz-9型武装直升机,与巨大的ep-3相比,小巧的直升机就象是落在草尖上的一只蜻蜓,似乎只需一阵微风就能把它送上天空。 来不及多问,吕律调跟在矮壮的海军特种兵身后登上了直升机。驾驶员的脸隐在头盔的黑色护目罩里看不到他的表情,没有了眼神间的交流一切就都变得简单了。等舱门关闭之后二人系好了安全带,驾驶员二话不说便发动了引擎,旋翼开始慢慢转动,外挂齐整的wz-9先是抬高尾翼,然后微微调整方向,接着轻轻掠过犹如搁浅鲸鱼般静悄悄的趴在停机坪上的ep-3,直奔大海而去。 抓紧了扶手的吕律调还没从眩晕中清醒过来,前排座位上的海军特种兵突然回过头来对她说道: “他们是冲着我们的新型核潜来的,ep-3的鼻子还真是满灵的,094一直都是藏在山洞里的,可还是给他们闻到了味儿,看来这只大鸟里还真有不少值得我们研究的玩意儿呢!” “这应该很容易,国家科工委和808所都派了专家过来,那些东西很快就能给我们摸清的。” 吕律调从话语之中查觉出他在尽量的缓解紧张气氛,刚刚发生的撞机事件极可能引发成为两国之间的一场军事冲突!撞机是个意外,但贴身紧逼却是迫不得已,毕竟这涉及到国家安全的防卫利器,我们的飞行员为此承担着巨大的压力,甚至做出了重大的牺牲。 用一架j8-2换ep-3的高端技术当然是很合适的!只是我们失去了一名优秀的飞行员,吕律调心中暗忖。 094型核潜艇刚刚装备海军,它携带的十六枚最大射程可达14000公里的jl-2型弹道导弹具有同时可对数十个目标实施核打击的能力,加上094的超静音动力和超长续航能力,它们的组合已经成为最具威慑力的强大武器。 难怪海航的j8-2要舍命拦截浑身长满耳朵的ep-3,他们是要保护我们的094啊!吕律调的心里想着,忽然,与驾驶员并肩坐在前排的海军特种兵回身将一份“命令”递给了她。 “我是海军特种大队的萧啸上尉,奉命处理此次撞机事件的后续工作。” 接着他指了指身旁的飞行员介绍道: “互相认识一下吧,这位是海航的特级飞行员,陈墨,我们的翅膀。” 接着,转而又对着驾驶员说道: “总参六处的通讯监控专家吕律调,这次搜索工作的主力。” “你好!”吕律调主动招呼。 “你好!”飞行员简练的应答,丝毫也不拖泥带水,低沉的嗓音富有磁性。 看着前舱的陈墨,吕律调依然惦记着坠落j8-2战机的飞行员,她关切的询问: “我们的飞行员还没有找到吗?” “据说我们的卫星能全天二十四小时监控产卵的虾群,为远洋捕捞船队提供渔汛,呵呵!况且这是在我们自己的海域。” 萧啸诡异笑了笑没有做正面回答,他转而谈起了此行的任务,这让吕律调恍惚觉得坠机飞行员的下落似乎已在掌控之中了。这时,就听萧啸收敛了笑容正色说道: “他们在撞机后抛弃了部分机载设备,其中有一台信号拦截器,可以截获七百五十公里以外的雷达和通讯信号,现在,我们必须找到它。” 吕律调知道萧啸所说的情况,这是她一直监听ep-3时得到的重要信息,想必,正是由于她及时通报给了总参情报局,所以,总参才会做出快速的反应。飞机的引擎声忽然变得响亮起来,飞行的速度已经明显加快。吕律调透过舷窗看见了脚下蔚蓝的海水,她知道自己已经飞行在海面上了。 第一章.“D-BOY”(5) 16.1.5 中国南海 六年前 捉摸不定的海风把这架轻型直升机吹得左右摇摆,螺旋桨产生的气流将水面吹出了一圈圈的涟漪。机载探测装置的显示信号逐渐加强,蜂鸣声在引擎的轰鸣和海涛声中依稀清晰起来。 吕律调拍了拍前排座位上的箫啸,示意追踪的信号拦截器就在附近。萧啸竖起拇指用力向下一指,陈墨点头表示明白,他娴熟的控制住颠簸的直升机徐徐降低高度,萧啸借机换好了潜水服。 ep-3一路丢弃的装备大部分都溅落在了浅海区。由于机组成员在执行“紧急销毁”清单的过程中,飞机的高度只有五千公尺,加上侧风的影响,抛出舱外的设备在坠落的同时都飘向了靠近陆地的水域,阳光下透过海水依稀能够分辨出水下四五米处陷入沙石中的黑色金属箱子。 一身潜水服的萧啸像只树袋熊一样沿着绳索降到了海面,海水的浮力令他得以轻松的漂在海面上。wz-9收起绳索爬升高度,以免强风影响到他的视线。 绰号“苍鹭”的萧啸具有超强的三栖作战能力,是名符其实的海军陆战队员,中国最早的“蛙人”之一。这在当时还是一支处于极其保密状态下的特种部队,他们人数不多,却是实实在在的陆上猛虎、空中雄鹰、海底蛟龙。 萧啸深吸了一口气,海豚一样的扭动着身体向着水下潜去。他将黄色的尼龙软绳依次套在了散落在水下的大大小小的金属箱上,三四个来回之后大约十余件零散的箱体都已被他牢牢拴住。萧啸浮出水面,他用力的晃动头部甩掉脸上的水珠,然后拇指向上示意陈墨可以放下吊索。 wz-9缓缓的移动位置,垂下的吊索逐渐靠近了水面上的萧啸。设备已显陈旧的wz-9缺少必要的航电传输和自动控制系统,要完全依靠目视观察和手动操作才能将直升机准确的悬停在萧啸的上方。陈墨小心的操控着飞机,wz-9像一只遥控的机械手那样,一点一点的靠近了萧啸的头顶。 看着专心操控飞机的陈墨,吕律调的心也跟着一点一点的收紧,就好像那飞机的操纵杆是攥在她的手里一样,不觉得手心里已经见汗了。迄今为止,吕律调也仅仅乘坐过像伊尔76那样的大型的军用运输机,对于乘坐内饰简陋而起伏颠簸的武装直升机而言,还是平生第一次,更没有经历过如此低的悬停在海面上。当她透过舷窗看见逐渐接近的海面时,本已经提心吊胆的她就更是紧张的不行了。但她还是咬紧了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怕自己的多余举动,哪怕是一声惊叹,会干扰了驾驶员。她希望萧啸能够尽快地打捞起那些宝贵的设备,更希望陈墨能够安全的载着这些设备返航。 然而,事情远非吕律调所期待的那样。就在这时,空气中有一种轻微的震动绵绵传来,施加给了正在专注于器材打捞作业的陈墨,他感觉就像是有一只蚊子正在自己的耳边拼命的挥动翅膀一样,那种微弱的震动作用在耳膜上,当即被还原成一阵沉重而连续的嗡嗡声。陈墨的心不由得往下一沉,他的注意力不由自主的被吸引了过去。 即使在连续的颠簸和嘈杂的引擎声中,陈墨还是敏感的察觉到了某种威胁正快速向他袭来,这是一种完全出于本能的直觉反应,他感觉有一支利箭正朝向自己射来,那微弱的风动和轻微的震动则是利箭破空而出时的啸音和弓弦的抖动。陈墨暗叫一声不好!浑身的神经都在那一刻被突然激活了。 陈墨很不情愿的承认,自己造人暗算了!原来,改进前的wz-9还算不上是一架真正意义上的武装直升机,它除了配备一些基本的机载武器之外,缺少必备的雷达预警及航电系统,所以,貌似武装直升机的wz-9充其量也只是一架具有初级攻击能力的小型直升机。陈墨的感觉很无奈,但不幸得是,这种感觉很快就被现实证实了。 此刻,一只真正叮人的“蚊子”正在数公里外悄悄的逼了过来,它的威力足以放倒一辆外挂复合装甲的陆战车。这是一架真正的武装直升机,它外挂齐备正悄悄逼进,海蓝色的迷彩涂装将整个机身完全融入了大海和蓝天之中,二公里内凭肉眼很难分辨出它。 含有40%碳纤维增强塑料的机身使两台三菱重工的ts1-10涡轮轴发动机的效能得到了充分的发挥,当oh-1“忍者”轻型武装侦察直升机贴近海面,以每小时二百九十公里的速度超低空逼近wz-9的时候,留给陈墨的反应时间就已经非常有限了。 正如陈墨所感觉到的,这架世界一流水准的轻型武装直升机,靠着它旋翼轴上配有的热成像仪光学传感器和11040度激光测距仪,“忍者”在逼近目标的同时,率先锁定了攻击的目标。 在“忍者”的短翼下挂载着四枚东芝出品的91轻型短程空空导弹,它们是自动寻的的重磅杀手。当陈墨还专心于打捞落水设备的时候,“忍者”便已经迫不及待的发动了攻击。此刻,在激光的导引下,其中的二枚已如离弦之箭般直奔wz-9而来,导弹撕裂空气所产生的气浪在海面上生成一道若隐若现的轨迹。 轰轰!哗… 最后留在萧啸脑海中的画面,蓝天完全被烈焰蒸腾的火球染成了橘红色,时间短得来不及感知烧灼的疼痛,他的意识便随着爆炸溅起的水花一起消散了。 巨大的响声过后,海水平复但硝烟依旧弥漫着,空中飘浮着一大团的烟雾,它像一只怪兽吞噬了周围的一切,除了弹体坠落的点点油渍之外,海面上没有留下任何可以辨认的东西。海军陆战队的萧啸上尉,被两枚突袭而来的导弹蒸发在了碧海蓝天之中。 虽然wz-9的最大爬升率只有每秒三点五米,但它还是幸运的躲过了“忍者”的攻击。如果不是那二枚掠海来袭导弹的飞行高度过低的话,陈墨是无论如何也无法逃脱此劫的。 原来,他操纵的wz-9在导弹接近的时候做了一次高难度的跳升动作,诱使两枚反应灵敏的空空导弹不得不跟着做了一次急剧的爬升。但是,贴海飞行的导弹在突然转向的时候,它的尾部接触到了海水,飞行中的动力部被急剧的冷却,从而引发了战斗部的提前爆炸。 巨大的毁坏力蒸发了萧啸和大量的海水,大团的硝烟和水蒸汽笼罩了海面,这使wz-9得以在水雾的掩护下争取了时间,陈墨迅速的调整好了战斗姿态,wz-9像一个斗士那样站在了对手的面前。 硝烟渐渐散去,晴朗的海空中呈现出了两架生死对决的武装直升机。现在,失去了先发制人和攻击位置优势的“忍者”已经和陈墨站在了同一条起跑线上。 “抓紧!” 陈墨大声喊道。跳升加侧旋,这几个连贯动作,已经使后排座位上的吕律调头晕目眩,为了不使陈墨分心,她死死抓住舱壁上的拉手,强忍着翻江倒海般的恶心一声不吭。 此时,wz-9已经迅速摆正了机位,透过舷窗望去,千米之外的那架攻击直升机的目视影像只有五毫米大小。陈墨深知自己只有一次机会可以转败为胜,所以,他决不能留给对手二次开火的机会。 他操控着悬停中的wz-9,微微调整姿态,火控系统得瞄准框在他的眼前就像一只苍蝇拍一样,他迅速的将那只“大头蚊子”锁定在了拍子上,陈墨紧闭的双唇随着拇指的轻轻一扣,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去死吧! 立时,海天一色之中,两道白色烟雾拖着桔红色的尾焰破空而出,它们一前一后,一左一右,携风裹火驾雷驭电,直奔那架oh-1“忍者”武装直升机而去。 wz-9挂载的四枚ty-90空空导弹,是除了二门23-2型航炮和二具hf-25型火箭发射器之外唯一可用于近距离作战的导弹。因此,刚刚逃过了导弹攻击的wz-9在第一时间内迅速的做出了反应,他以同样的方式回敬了对手。 具有发射后自主寻的功能的ty-90是款优秀的低空近距格斗导弹,它的最大飞行速度大于二马赫,在一千米的范围内被它锁定,逃生的概率几乎为零。 二枚导弹重达三公斤的战斗部爆炸威力惊人,弹片齐刷刷的切断了“忍者”的悬翼叶片,失去了动力的“忍者”立时陷于可怕的自旋之中,巨大的扭力当即拧断了机身,残余的螺旋桨扇叶打在水面上激起了冲天的水花。 眼看着两枚ty-90将那架oh-1“忍者”打得凌空爆炸之后,陈墨挺起航炮驾着wz-9水平旋转三百六十度,细细的搜索着可能存在的其他威胁,这时,哪怕是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立即打它个粉身碎骨。 陈墨目视四周,但见碧海蓝天风清气爽,此刻的南中国海上已是平静如初。 “你没事吧?”陈墨问道。 “我没事,可上尉他?”,吕律调有些哽咽。 “我们替他把活干完吧!”陈墨没有让悲愤的情绪蔓延,他心情沉重的回答。 wz-9按照飞行标记重新回到散落着ep-3丢弃设备的海面上,陈墨慢慢稳住直升机,然后在距离海面二三米的高度悬停住。 “你来控制飞机。”,他对身后的吕律调说。 “你只要把住操纵杆就好,我下去拴住设备,吊索的起降开关在这里。” 他指了指仪表盘上的一个绿色把手认真的嘱咐道: “看我的手势再启动开关。” 吕律调虽然身为总参的通讯专家,但是飞行对她来说不仅仅是陌生,甚至是恐惧,乘坐直升机尚且让她惧怕,更何况是要她亲手操控直升机呢?她吃惊的瞪大眼睛,看着自己面前的陈墨,以为自己没听清。 “别怕!你行。跟开车没太大区别。你只要握住操纵杆,一动不动就行。” 吕律调迟疑的挪动了一下身体,怯怯的从陈墨手中接过了直升机的操纵杆。 “很好!就这样。” 仅着短裤抓住吊索准备跨出舱门的陈墨,回过头来表情凝重看着吕律调说道: “很快就会好的,坚持住,我们不能让萧啸白白的牺牲。” 没有配备潜水设备的陈墨跳入海中,海水清澈透明,依旧能够看到萧啸拴着散落设备的黄色尼龙绳。他认准了绳索的黑色端头之后,便一个猛子扎了下去,四米多深的海水湛蓝透底,发光的鱼群紧贴着他的身体,像是在为他引路导航一样。 陈墨一口气潜到了滩底,抓紧绳头之后一个翻滚便迅速地向着海面升去。透过海水,他看见阳光把直升机的影子投在海面上,从水下看去,转动的旋翼就象是一台巨大的风扇。他忽然记起,举起这把风扇的是一位文静秀气果敢又坚强的女性。 第一章.“D-BOY”(6) 16.1.6 中国南海 六年前 陈墨离机之后,wz-9便在吕律调一人的掌控之中了,她忽然觉得这个四面铁壳的家伙其实很轻也很灵活,只要一阵微风,它便会轻飘飘的随风移动,手上的操纵杆稍有力度不均,wz-9便像只陀螺般的轻轻转动。越是用力就越是操控不稳,吕律调觉得时间过得很慢,而她头顶上的旋翼却转得很快,引擎声声轰鸣,机身阵阵抖动,吕律调浑身上下已被汗水打湿了。 哗! 终于,透过驾驶舱侧面的舷窗,吕律调看到了顶着一波水花猛地跃出海面的陈墨,只见他高高举起的右手上晃动着明黄黄的尼龙绳索,吕律调知道现在是该轮到自己动手的时候了。于是,她双手抱进操纵杆,轻力微微前推,直升机在她的操控下开始缓缓地向着陈墨的头顶上靠近。 海上的气流极不稳定,吕律调感觉到wz-9在微微的摇晃,直升机变得更加的飘忽不定难以控制了,它有一度甚至从陈墨的头顶上空飘了过去。因为吕律调的臂力有限,即使她利用双手都无法把定操纵杆,更难以稳住直升机。这架wz-9就像一只秋千那样,不停地在陈墨的头顶上荡来荡去, 一次、二次…直升机下面的陈墨瞪大眼睛,焦急的盯着飞机上垂吊下来的绳索,看着它如同天梯一样,在海面上晃来晃去,虽然近在咫尺,却高不可攀。 吕律调小心翼翼的操控着wz-9,一点一点的向着陈墨靠近。此时,旋翼产生的风力已将海面吹出了一圈大大的涟漪,风压得陈墨不停的远离直升机。他努力睁开眼睛,咬紧牙顶着风,使出浑身的力气,朝着直升机下的悬索游去。 终于,黄色尼龙绳扣在了吊索的锁扣上,陈墨翻身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眨眼的工夫,他便在二十米开外浮出了水面,面对着驾驶舱内的吕律调他高举起手臂向上竖起了大拇指。吕律调会意,用一只手死死把住操纵杆,另一只手则迅速的揿动了提升开关,吊索开始启动了,拽动着长长的黄色绳索慢慢的收紧,就象是牵动着没在海水里的一张巨大渔网。 看着箱子接二连三的被吊索打捞出水,陈墨知道自己应该尽快返回直升机上了。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又再一次的潜入水中,当他重新浮出水面时,他已将尼龙绳索的尾端缠在了自己的腰间。 随着吊索升起,陈墨渐渐的离开了海面,阳光打在他古铜色的皮肤上,发出鳞甲一般闪闪发亮的光来。 “做得不错!看来总参六处真是名不虚传,连通讯专家都能驾机做海上搜救了,那我们这些飞行员可是要失业啦!” 浑身湿漉漉的陈墨顾不得擦干身体便接过了操纵杆,他略带调侃的对着面露疲惫的吕律调说道,想要振奋一下她的精神。因为他知道,刚才那段时间虽然很短,却极可能耗费了吕律调的极大精力,加上刚才空战时的惊险,此刻,这个以通讯监控见长的女军人,怕是已经精疲力竭了。陈墨不能让她由此陷入困顿,因为由此返回基地的路程还很远,而这一路之上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看着陈墨收起了吊索,吕律调将那些不大也不很重的仪器箱子依次码放妥当,然后默默的关闭了舱门。她没有心情理会他的玩笑,除了惊惧震撼和身心俱疲之外,她的心里还在纠结着化身海水的萧啸,那个强壮有力生龙活虎的海军陆战队员,就在顷刻之间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这让初次遭遇实战的吕律调心思百转,久久难以平静下来。 舱内的气氛开始变得沉闷。数数打捞上来的大大小小的箱子总共有十几个,它们满满的占据了后面的机舱。吕律调知道它们具有的价值,于是,略感心安。不由得自叹道:还好,萧啸总算没有白白牺牲,我们替他完成了任务。 吕律调想着略微松了一口气,但是压抑的心情仍旧无法从失去战友的悲痛中解脱出来。她知道,明天,众多媒体都将在头版的重要位置上报道这两个世界大国间的撞机事件,并且,围绕着这一事件展开的政治、外交活动,即刻便会转化为一场复杂的心理战和信息战。交涉、斡旋,口诛笔伐、唇枪舌剑,此起彼伏将会折腾一段时间。但是,不会有人了解在这一切的背后还有着关于飞行员的下落以及海军特种兵牺牲的真实细节。 战争总是残酷的!她在心里禁不住的感叹。 wz-9在空中缓缓的盘旋了一圈,陈墨仔细的搜索了一遍海面,确认没有遗漏下任何可以辨作诗萧啸的遗物之后,他才决定返航。深知吕律调心情的陈墨,不知该用什么话来安慰她。于是,他只能忍住心头的悲痛对着心事重重的吕律调说道: “坐好,我们回家了。” 经过了一场短兵相接的生死之战,陈墨对自己的座驾更是倍加爱惜,此刻,他一边提升高度加快速度朝着机场的方向飞去,一边抽空检查飞机的仪表指数和设备状态。 wz-9开始迅速的爬升,悬翼更加有力的转动,引擎也随即发出了更强的嚣鸣。其实,比起吕律调来陈墨的心情更加沉重。原来,“明箭”陈墨与“苍鹭”萧啸已经并肩战斗了二年之久,他们二人之间如同快矢离不开硬弩,强弓舍不得利箭,感情深厚得情同手足。然而,痛失战友的悲恸是不能轻易表露的,更不会当着异性的面痛放悲声热泪畅流。他要回到基地,与萧啸的亲兄弟“虎鲨”萧飒一道,在兄长的遗像前敬上一杯酒。 陈墨忍着,他把泪水化作了坚定,他要把吕律调和这批宝贵的设备一道,安全的带回家去。陈墨扛着,他把悲痛化解为平静,他要把萧啸的英雄故事讲给战友们听。 突然,陈墨面前的仪表盘上亮起了红灯,他当即发现,油量表中的数据已接近用罄。陈墨不由得心下一惊,他想:燃油的突然丢失预示着不明的险情,现在看来,想要飞抵机场肯定来不及了,必须尽快的靠近陆地,以便在油料耗尽之前,找到一块地势平坦的礁石进行迫降。 此刻,引擎的轰鸣突然加大,震耳的轰鸣里夹在着震动。陈墨听见声音异常,立时抬起头来看了看头顶,这时,只见一滴机油正从机顶盖的缝隙中渗出来,挂在舱顶上摇摇欲坠。 哦!看来情况不太妙啊! 他心中暗念着,手中用力压住操纵杆,蜗轴的噪音变得更响,不祥的预感涌上了陈墨的心头。他刚想开口提醒一下身后的吕律调,让她帮忙注意观察一下飞机的异常反应,自己则好集中精力驾驶飞机。突然,一股浓烟从顶部冒了出来,焦糊味很快灌满了整个机舱。 一块五公分大小的弹片击中了wz-9的顶部,导致箱体的机油慢慢渗漏,加速旋转的引擎又使得油温急剧上升。刚刚脱离了险境的陈墨知道,油箱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爆炸,唯一正确的处理方法是必须尽快关闭发动机,而在此之前,他需要一块足够大的陆地降落下来。 直升机拖着长长的浓烟向着海岸方向飞去,遍布海岸的珊瑚礁此时看上去是那么的遥远,陈墨尽可能的抬升飞行高度,以便给直升机留出足够的调整空间。后舱中的吕律调忍住呛人的浓烟打开舱门,借着气流冲散舱内烟雾的机会,她迅速的将紧急救生设备准备好。 啪!头顶上突然传来金属崩裂的声音,铆接的舱板耐不住持续上升的高温终于绽开了一条缝隙,紧接着,火舌翻卷着从缝隙里钻了出来,很快便向着后舱的顶部蔓延开去。 陈墨努力压住操纵杆,将直升机控制在距海面大约四米左右的高度,他大声的喊道: “带好救生和通讯设备准备弃机!” “准备完毕!” 吕律调高声答道,她的女高音在机器轰鸣中高亢悦耳。 正午的南中国海,风平浪静,太阳高挂在头顶,直射的阳光烘烤着,身上感觉暖洋洋的。他们迫降在了近海的一小块珊瑚礁上,机身悬在了被海水包围着的大约只有十余平米的地方。波浪轻轻的推动着受伤的武装直升机,摇摇晃晃的wz-9象只摇椅一样。 两个人迅速地将打捞上来的设备箱搬出了舱外,然后跳下了飞机,远离了马上可能会发生爆炸的直升机。陈墨边穿戴好救生衣,边对吕律调说道: “这些设备我们带不走,暂且存在这里,等我们回去之后,我再驾机来取吧!” 陈墨说着,将那只信号拦截器则装在了自己的背包里,转身拉起了吕律调的手,抢在飞机爆炸之前,跳进了大海。 靠着随身携带的定位仪,他们很快辨明了陆地的方向,陈墨牵着一根系在吕律调身上的救生索带头向前游去,在他们的身后,wz-9燃烧产生的浓烟冲上了高高的天空,他们游出很远之后,回头望去时,还能看的清清楚楚。 “我们失去了两名优秀的战士。” 吕律调奋力的挥动手臂,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她的语调有些哀伤,看来,她一时无法摆脱痛失战友的阴影。陈墨回过头来安慰道: “是啊!和平是以流血为代价的。别伤心,他们是不会白白牺牲的。” 陈墨的语气坚定目光深沉,他曾经许多次的失去战友,相比之下,他的情绪稍显平静。但一想到刚刚发生的空战,也不由得心绪难平,他忿忿的说道: “真是欺人太甚,这可是我们的领空!” 吕律调边挥动手臂,边遗憾的说道: “我们的海空装备落后人家太多,近海防御已经显得力不从心啦。” 陈墨忿忿的说道:“什么时候才能挺直了腰杆,不再受人欺负!” 吕律调像是回答,又像是自语道:“等我们有了自己的蓝水舰队!” 听了吕律调的话,陈墨的情绪变得激昂起来。他不无憧憬的说道: “我们拥有三百万平方公里的海洋领土和一万多公里长的海岸线,就连做梦都想拥有自己的远程重型战机、空中加油机、预警机、战略核潜艇和...”, 他话到嘴边突然停了下来,转而仰望着蔚蓝的天空,眼中充满了渴望。吕律调关注的看着面前这个皮肤黝黑,肌腱发达的飞行员,心有灵犀的追问道:“和啥?” 听了吕律调的问话,似是话里有话,陈墨回过头来,从她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答案。 “航空母舰!”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的表达了他们共同的心声。晴朗的天空、灿烂的阳光、温暖的海水、斑斓的鱼群和丰富的矿藏,这是我们的海洋!怎容得别人随便来闯? 此刻,陈墨和吕律调,这两位承载着国家和民族重托的祖国卫士,怀揣着蓝色海军的梦想,奋力的向着陆地游去。 第一章.“D-BOY”(7) 16.1.7 “蛙人”营地 “呼啸山庄” 06:15 从温暖的怀抱当中清醒来,心绪却还停留在六年前的大海,浑身上下已是酸软的不行。吕律调懒散的回望了一下山一般拥托着自己的陈墨,却意外的发现,他此时依旧紧闭着双眼,冷峻的唇角上竟然挂着一丝冷笑。 吕律调被陈墨怪异的表情吓了一跳,他不明白,这个刚刚和自己一同完成了人生两大重要经历的人,无论梦里梦外对自己都是呵护备至,除了面对敌人,他从来不会在自己面前露出这般诡异的表情。难道,他此刻还在梦中和敌人拼杀吗? 吕律调的猜测不无道理,只是陈墨此刻并非是在梦里与敌搏杀,他的意识清醒的好像驾驶着战机一样,身体的每个感官都处在战备的状态。而在他的生理雷达上正在对一个奇怪的反应现象做着扫描、分析和判断,初步结果告诉他,一个心怀恶意的庞然大物正朝着“呼啸山庄”逼来,并且越来越近了。 mh-53j“超级种马”是专门用于执行低空远程突击任务的武装直升机,它能够全天候的运送特种部队进行迂回、渗透和机动作战。作为重量和功率最大的直升机,它的两台通用电气t64-ge-100型发动机声音独特,即使是闭上眼睛,陈墨也能单凭它在空气中产生的气流波动将它识别出来。 就算是沉浸在爱的甜蜜之中,陈墨也没有完全关闭他敏锐的神经系统,这是他天生的特质,正因如此才被破例选拔进入总参情总。而今,当危险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突然临近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证实判断,即刻作出反应。 他下意识的甩头向窗外的海面上望去,只见在暗蓝色的天空下,两只巨大的怪兽正紧贴着海面迎面扑来。远远望去,七片桨叶的旋翼就像是舞动在头顶上的奇异兵器,它尾翼右侧的海鸥翼式水平安定面则像一只丑陋的独角耳朵,而机身的两侧用来安置主起落架的翼梢浮筒则使它看上去更像是短腿的两栖动物。当这两架“超级种马”刚一成像在陈墨的脑海里,他禁不住失声叫道: “不好!d-boy偷袭!” 陈墨的话音未落,一阵如蚕虫食桑般的声音隔窗而来,那是强大的冲击气流前锋抵达时的声响,随之而来的必然是冰雹般的弹雨。不等吕律调回过神来,陈墨已经抓紧她的手,一头冲出门去。 风起时无缘无故,风到时天翻地覆;雨落时无雷无闪,雨过时雾瞕云烟。这说的不过是北方海洋气候的特点,但在“超级种马”来袭时,那情形竟也完全相同。 就在陈墨拉着吕律调疾速冲出房门,迅速奔向背对大海的楼梯时,一股突如其来的巨大气浪便硬生生的拍击过来,力量之大甚于风暴过场。这股气浪裹挟着二人沿着楼梯朝下滚去,不等二人身体着地,耳畔中便听见弹雨倾盆呼呼作响,密集的子弹响成了一团。 哗… 陈墨下意识的将吕律调压在身下,埋下头听着沉闷的枪声一个点儿的响过,伴随着子弹噗噗噗钻入的声音,碎石、粉尘和玻璃木屑四处飞溅,落了陈墨满身满脸。这一轮攻击过后,楼上楼下像是被一阵龙卷风侵袭了一样,眨眼间便已是桌倒凳翻,一片狼藉。好端端的营房顷刻之间已是面目全非了。 整幢建筑的三层以上都被“迷你冈”加特林机枪的七点六二毫米子弹细细的筛过了一遍,转眼之间由岩石堆砌而成的外墙上面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弹痕,所有面对着大海的窗子都被打烂。海风穿堂而过,将“超级种马”的可憎影像映在了墙壁上。 两架装备了地形跟踪回避雷达和前视红外夜视系统的mh-53j“超级种马”超低空跨海奔袭,有效的避开了大陆沿岸的雷达网,按照自带的任务地图显示系统,借助全球惯性定位导航系统,顺利的抵达了威尔.鲍顿指定的目标区域。 早在十几分钟之前,在距离陆地二百海里的一座只有六十平方米的岛礁上,四名泅海登岛的“海豹”偷袭了这里的观察哨,他们面对着倒在地上的两名中国特工的遗体,把沾满了鲜血的短刀插回鞘里。为首的盖伦上士取出单兵通讯系统,轻声地说了声: “道路畅通!” 也是十几分钟之前,威尔凭借着他杰出的攀登技巧成功的登上了“呼啸山庄”临海一侧的陡峭岩壁,靠着难得的运气他在尝试着进入建筑之前却意外地发现了位于二层楼上一间禁闭室中的“猛禽”飞行员肯.肖特上尉。 隔着窗子他看见肯大张着嘴巴露出异常吃惊的表情,威尔连忙示意他要保持安静以便等待救援。接着他迅速的从原路返回岩下,通过手持微型通讯终端将清楚标注着肯的囚禁位置的数字地图发送给了停泊在附近海域的“海狼”级攻击型核潜艇。他知道几分钟之后,早已升空等待跨海而来的快速反应部队便会赶来接应他们,到时候将近五十名精干的三角洲特种部队将会荡平这里。 首轮攻击过后的mh-53j已经逼近了海滩,涨潮后的滩地异常的松软,加之沙石下面的情况复杂,冒然降落像”超级种马”这样的重型直升机,可能会导致机身倾覆,经验丰富的飞行员是不会冒险将精锐的三角洲部队至于不利境地的。 于是,”种马一号”悬停在了半空中保持警戒状态,”种马二号”则开始沿着海滩向崖礁凹进的一侧迂回,他试图在较远的地方找到一个合适的降落地点。然而令“d-boy”失望的是,凡是适于降落的地方都被凸起的礁岩覆盖着,而稍远一些的空旷地带又距离攻击目标太远,落地后的三角洲不得不首先考虑如何越过这些天然障碍,这样不仅贻误战机,并且还会使忙于赶路的部队面临被攻击的危险。 “种马二号”的飞行员在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向纵深移动,他想,没准在“呼啸山庄”的另一侧会突然出现一块篮球场大小的平整开阔地来,那样的话,无论对三角洲还和“超级种马”,还是对“猛禽”飞行员以及“海豹”,都将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但是,连绵起伏的坡地却使他异常失望。 从空中透过防弹装甲围护的舷窗朝下望去,所到之处,都被”超级种马”扬起的烟尘遮挡了视线,朦朦胧胧的看不到一个活动的目标。”种马二号”的飞行员忍不住叫骂道: “妈的!这里连块像样一点的平地儿都没有,建议改做悬停机降。长官!前面就是入口啦!” 他的喊声没有得到”种马一号”上面指挥官的回应,他知趣的闭上了嘴,没再吱声,继续驾机向着山庄的后面绕了过去。此刻,山庄大门的掩体内,已经夺取了大门入口的威尔大声地喊叫着,想给飞过头顶的直升机指引方向。但是, 在此之前,已经与“海狼”确认了营救方案的威尔重新攀上了湿滑的绝壁,经过岩顶的楼角悄悄潜入院内。老练的威尔避开了楼顶上执勤的岗哨之后,他将自己隐蔽在庭院角落的一个半人高的垃圾桶后。当”超级种马”逼近时,他从容的取下mp5突击步枪,把枪口对准了守卫山庄大门的卫兵。 卫兵显然还没意识到死神的邻近,他被突如其来的引擎轰鸣和震耳欲聋的枪声吸引了,一边紧张的在头顶上搜寻着,一边取出通话器来报告着,而握着机枪的手却在不知不觉间松了下来。此刻,营地的院子里没有一个人跑动,他们或许是因为攻袭到来的太突然, “蛙人”们一时还没能做出反应,或许是经受不起“超级种马”的猛烈火力,丧失了战斗力。威尔一时也无暇细想,他只有眼下这一个机会,趁着空袭的混乱,抢先下手夺取山庄大门的入口。 威尔向位于山庄门口的哨兵发动了袭击,他手中带有内置消音器的突击步枪在加特林暴戾的嘶吼声中毫无声响,但是,它的威力却丝毫也不让半分。伴着石屑飞舞烟尘弥漫,mp5刮起一阵旋风,大门卫兵的肩膀以上都被mp5的弹雨撕成了碎片,余下的部分跌坐在了半人多高的石砌掩体中。一旦出手便要置敌于死地,这就是“海豹”的作训格言。 接连几个翻滚,威尔便越过了庭院的开阔区域。翻身进入到了掩体里,他迅速的开启了封闭山庄的大门,然后将朝外布防的通用机枪掉头转向了内侧,现在,他已经完成了对山庄出口的封锁。 此时,加特林的首轮攻击已经结束,”超级种马”的轰鸣声震耳欲聋,威尔抬头看见了正从头顶上空掠过的”种马二号””,他拼命的打着手势,想引导它将搭载的二十余名三角洲的”种马二号”安全机降在自己身后的区域,然后,“d-boy”们就可以从他控制的大门里攻占整个山庄了。 此刻,”种马二号”上,将双腿大大咧咧的耷拉在机身外面的机枪手,透过翻滚的浓烟发现了挥手的他,威尔一阵欣喜。很快,就见直升机旋动了一下尾翼,掉转机身朝着威尔身后崖脚下的海滩飞去。 砰!砰砰! 威尔身前的掩体上突然爆起一阵弹花,他当即以为是从空袭的压制下挣脱出来的“蛙人”小队已经开始组织起猛烈的反击了。威尔想,他们利用随身携带的轻武器想要夺回自己的阵地,怕是痴心梦想!有自己手中的这挺机枪在,这座大门前的掩体就是固若金汤。 威尔集中精力,现是隔着掩体连续发射三枚枪榴弹,趁着爆炸形成的短暂真空隔绝出来的空旷地带,威尔借机伏起身来,利用机枪的点射轮番的封锁了营寨小楼的几个出口。 但愿肯是个聪明的家伙,知道给自己找个栖身之所暂避一时,这帮家伙虽然号称天之骄子,可是一旦离开了舒适的座舱,他们就蠢得跟白痴一样。威尔心中暗暗祈祷着,他不想费劲拔力救回的是一具飞行员的尸体。 威尔很清楚眼前的局势,目前,他所控制着的掩体是进出山庄的咽喉,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如果,一旦这里被“蛙人”重新控制,那么,机降的三角洲部队将会付出沉重代价,解救肯的努力也许会因此泡汤。 威尔看了一眼腕表,从空袭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五分钟,如果他们还不及时赶到,突袭就变成攻坚啦!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威尔拼尽全力坚持着。但同时,一个疑问也在他的脑海里形成了。怎么?这个貌似强大的国家,他们的防御雷达竟然这么容易就被攻破吗?他们可是刚刚击落了两架f-2“猛禽”战机的呀! 第一章.“D-BOY”(8) 16.1.8 “蛙人”营地 “呼啸山庄” 06:20 的确,威尔猜测的不错,就在他带领着自己的“海豹”突击小队乘坐两艘微型潜艇从“海狼”的导弹发射口滑入大海的同时,“海狼”“上的武器主控官代号“蜂鸟”的总参特工杰森.潘上尉也将一只海底信标投放了出去,由此,太空中的“鑫诺”监测卫星网很快便捕捉到了这个信号。于是,“吉米.卡特”号攻击核潜艇的踪迹便暴露在了中国海空防御雷达网的面前,它在“北斗”导航定位系统中的现实符号也有黄色上升为红色。 与此同时,在大洋坐底值班的094“晋”级战略导弹核潜艇上,正在进行新型武器测试的国安特工“樯燕”倪南也将自己监听到的可疑信号通报给了总部。由此,从不同渠道以不同方式获取的情报即刻汇总到了中央军委,一个由国土防御战略指挥委员组成的紧急会议即刻召开了。 “借一次反潜演习的名义击沉他!有094引导,出动二艘054b,正好可以试试我们的cy-2型反潜导弹。” 国防部长首先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他的两只大手十指交叉扣在一起,两道浓眉也拧成了一道疙瘩,清楚的表明了他此刻纠结不爽的心情。虽然,入侵的两架“猛禽”已被击落,但屡屡犯境的威胁仍然困扰着他。这个在南疆自卫反击战中打出威名的军人很难再容忍下去了,他希望能给来犯之敌以迎头痛击,这是他作为军人的血性所在。 “嗯!我同意防长的意见,猛禽、幽灵屡屡犯境,不仅威胁到了华中和华南经济中心,同时也对华北腹地造成了很大的压力,他们威胁京畿重地也不是头一回了,过去我们装聋作哑不过是为了麻痹他们,现在是时候该让他们也吃回哑巴亏了。” 面对着刚刚大摇大摆的穿越了台湾海峡的小鹰航母战斗群,早已憋了一肚子火气的海军司令积极的表达了他的支持态度。这是个技术型的军人,手里拥有两千余艘大小舰船的家当,已经是亚太地区首屈一指的海上力量了。但他从来都是谨慎从事的,即使是在最有利的条件下,他也是保持着最为克制的态度。正因如此,那艘混入航母编队中的“小宋”才没有给“小鹰”以更大的难堪。然而此刻,他却有些按捺不住了。 空军司令没有发言,他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委婉的投了一张赞成票。此刻,这个前特级飞行员有一点点的心虚。虽然,早已拥有了大量三代主力战机的他早就憋着性子想要给入侵的衰鸟一点颜色看了,但此刻,他却不便明确表态。原因很明显,此前,他的飞行编队在拦截行动中损失了两架j-8战机,绰号“铁翼”的飞行员聂风还痛宰了一架“猛禽”,这也是造成今日强敌压境的起因。所以,他不想再火上浇油了。 军委主席把深沉的目光投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参谋总长,在大家陆续发言的时候,这位委员会中最为年轻的空军上将始终都在用一支铅笔画着画儿。总长擅画是人所共知的事情,但他画画儿的习惯怕是知道的人不多,因为,能亲眼见到他画画儿的人也仅限于今天在场的这几位。 参谋总长爱画古装人物,其中犹以画《水浒》见长,自上任总长以来每逢动脑思考的时候他都会画出一张来,他所画的每一个人物个性特点都与时局密切相关,至今,一百单八将中已有十分之一成画,今天他画的这张更是另有深意。 此刻,简笔画已近完成,画的是《水浒传》中的人物,一百零八将中最有个性的人物之一,“没羽箭张清”。这个人物可以算是整部水浒里最为另类的一个了,他关节不高手段也不算最强,上了梁山以后也只是名列八彪骑中的后几位,但他的手段却很不一般。你看那随处可见的石子儿到了这个人的手中竟然百发百中,成了最称手的兵器。那么,参谋总长今天画出这个人来,究竟想说明什么呢?他与今天的决策又有什么关系呢? 参谋总长是三军的智囊,他的意见举足轻重,看他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显然并不完全赞同防长和海空司令的主张,可是,他会提出一个什么样的计划来呢?众委员们无不翘首以待。 “总长,说说你的意见吧!莫不是,你的手里头也捏着几粒石子儿,要指哪儿打哪儿吧!” 说话的是陆军司令,他的玩笑稍稍活跃了气氛,当时在场的每个人都知道,军情紧急是开不得玩笑的,但陆军司令的话却也不无道理。的确,三军总参谋长的意见对最后的决策是会起到很大作用的。于是,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集聚在了参谋总长的身上。此刻,由威尔率领的“海豹”突击小队已经乘坐微型潜艇朝着中国海岸进发了。 参谋总长放下铅笔,回望了军委主席一眼,意思是想要发言了。军委主席朝身后的椅背上靠去,双臂环抱在了胸前,微微的点了点头。于是,总长开口不紧不慢的说道: “我有三点建议,第一,让他们顺顺当当的进来,第二,用没羽箭招呼他们,第三,让他们灰溜溜的出去。” 军委主席赞许的点了点头,意思是鼓励总长继续说下去,众人没做反应,也是想听总长把话说完。于是,总长继续说道: “让他们毫无障碍的进来,是给他们优势心态的满足。接下来,教训他们的时候不照面,是给他们知难而退的机会。但是,想走的话可就一定要把优越感留下了。” 参谋总长说着站起身,在他的示意下,参谋将墙上的自动帷幕点开,露出整面墙大的液晶显示屏来。一张战略示意图在参谋手中电脑的点击下,呈现在众人的面前。 “我计划,使用海军陆战队特战一分队沿岸布防,无论偷偷上岸的是什么人,只管打,不露面。当然,要走不留,这是第一步,姑且算做警告。” “干嘛不留?能抓几个俘虏不是更好?打心理战最需要俘虏。” 说话的是总政治部主任,他的建议不无道理,但是,大家也都明白,参谋总长的这个方案很大程度上就是为了避免事件进一步升级,以求速战速决,好为外交斡旋留下空间。这时,就听军委主席慢吞吞的说道: “还是少而精的好,有个猛禽的飞行员在手里,已经很有震慑力啦!总长,请继续吧。” 随着参谋总长的介绍,屏幕上随机增补改变着部署状况。等到总长讲完整个计划之后,这张图即刻就会成为一幅三位立体的图像呈现出来。 “若是他们还不知趣,甚至动用大型武器装备呢?我们就执行国土防御计划中的局部冲突的解决预案,这种情况早就议过了,我不再赘述,这是第二步。下面说说第三步,他们要走,怎么办?” “海军负责押送!” 海军司令插嘴答道,显然,他对参谋总长的方案很是赞成。总长闻听点了点头说道: “对!就请海军劳神了,大型舰艇不必,那太抬举他们了,只用我们的022,越多越好,这里有个讲头,不叫虎视眈眈,而叫狼群弃骨…“ 很快,会议结束后不久,一纸绝密命令便向有关单位发出了,各部队迅即做好了相应的作战部署。于是,才有了“蛙人”小队的崖礁隐身战。 但是,当命令下达到总参情报局的时候,这道命令却被莫名其妙的延迟了。虽然只有二分钟,但后果却很严重。这不仅导致了前海无名岛礁上正在执行秘密观测任务的两名总参特工被袭,而且还让从这个方向进犯的两架“超级种马”得以在没有预警的情况下直逼到了“呼啸山庄”的面前。 终于,“种马一号”直升机稳稳地悬停在了被潮水淹没的海滩上方,头戴卡其色宽边软檐沙滩帽的少校明显有些急躁,他从驾驶舱里探出上半身,用夹着半截雪茄烟的手举起望远镜向前观察,他看见浓烟从千疮百孔的窗户里冒出来,翻卷着飘散开去,阻挡了他的视线。 少校头也不回的对着身边的驾驶员弹出一个响指,然后竖起食指在空中划了一个圆圈,驾驶员会意,连忙拉动操纵杆,”超级种马”笨拙的移动机身然后又偏转了大约四十五度,避开了风向,好让大团的烟雾从脚下飘过。 透过高倍数望远镜,少校细细的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只见与峭壁连成一体的城堡外墙上成片的石屑剥落下来,临海的观景窗子都已变成了黑糊糊的石洞,已不再有一扇是完整的,坡状的屋顶上已有两处坍塌下来,露出黑洞洞的窟窿,尖尖的塔楼已被削去了一根柱子,只剩下三个支撑点的塔顶在晨风中摇摇欲坠。 此时的加特林机枪已经缄默,但它肆虐的枪声仍旧在耳边回响,震人心魄,挥之不去。在它的淫威之下,死气沉沉的海滩上如堕地狱一般的寂静,看不到一点生命的迹象。 少校满心困惑,他从咬着粗大雪茄的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不对呀!怎么仅凭一轮攻击就令对手失去了抵抗?这可是中国的海军陆战队啊!” 是的,除了从峭壁上山庄内接连传来的几阵枪声之外,在这里,在它临海的一侧始终没有一点动静,就连从未受到攻击的一、二层房间里也看不到人影。 “海豹”发来的报告说“猛禽”的飞行员被囚禁在二楼,于是攻击就被限制在了三楼以上的位置,但是眼前的迹象令少校颇感费解,莫非他们已经察觉了我们的解救行动,提前转移了?我们面对的是一座空城吗? 少校的软檐帽被引擎卷起的强风吹落下来,飘挂在他短粗的脖子后面,一颠一颠的拍打着他光秃秃的头顶,失落感随即涌起,一时使他有些不知所措。 突然,山庄的另一侧传来一阵猛烈的枪声,其中还夹杂着短促的榴弹爆炸声,那是威尔在为三角洲的到来苦苦支撑着。 少校推断,想必“种马二号”直升机已经降落成功,他们攻打山庄正门的行动马上就要展开了!看来,被困的守军都被吸引到前面去了,事不宜迟,必须马上展开营救被俘飞行员的行动。 “确认一下种马二号的进展情况!” 少校向身后的通讯参谋命令道,急迫之中他仍旧没有忘记询问另一架飞机的战况。 “种马二号、种马二号…” 急迫的呼叫声立即在舱内响起,嗡… 未及对方回答mh-53j的强劲引擎轰鸣便破空而来了,远处刚刚转过崖顶的第二架直升机莫名其妙的折返回来,才想要借助“种马二号”吸引对方注意力时采取行动的少校一时惊得目瞪口呆。 “妈的!搞什么鬼呐?转来转去的,找你妈的奶嘴儿呀!” 少校恼怒的咒骂了一声,怒火中烧的他已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了,于是大声命令: “全体注意,准备机降!” 少校已经等不及要立即实施机降抢滩了,他无法忍受再这样拖延下去了,他带领着五十余名三角洲特战队员长途奔袭三百多海里,深入中国境内百余公里可不是来观光的。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机降绳索迅即垂下,两名三角洲队员跃跃欲试,黑色的无指手套已经牢牢抓紧了绳索,机枪手也随即拉动枪机,压满了弹药的加特林随时准备再起狂飙。 少校咬紧雪茄深深吸入一口,烟头闪闪发亮浓浓的烟雾从咧开的一侧嘴角处喷涌而出,迎着风他高举右拳,并拢起两指准备下达机降的命令。机舱内,二十余名三角洲队员睁大双眼紧盯着少校的指尖,狂野、刺激萌发出旺盛的雄性荷尔蒙,他们开始随着大颗的汗珠一起排出体外,挂在他们被油彩覆盖的脸上,散发出呛人的体味。 但是,没等他们的雄性激素完全转化成淋漓尽致的汗水,少校挥出的手臂就被定格在了半空中,半天没有落下来。他被自己眼前看到的情景惊呆了。 第一章.“D-BOY”(9) 16.1.9 “蛙人”营地 “呼啸山庄” 06:25 一个高大的中国军人出人意料的现身在了三角洲快速反应部队指挥官的视野里,只见来人军容肃杀披挂整齐。往身上看,一身的海洋迷彩罩体,背负单兵作战单元,胸挂北斗定位导航通讯系统。往脸上看,乌黑的短发下是一张重彩涂抹的面孔,除了方面大脸之外,就只能看见他闪着无畏光芒的一双大眼。再往手上瞧,九五式突击步枪提在手里,唯一稍显随意的是他将头盔夹在了自己左臂的腋下,一副藐视来犯之敌,凛然刚猛的神情。 少校禁不住诧异,他猛吸了一口凉气,暗忖道:哦,这个…中国军人…他是何时…何地…冒出来的呢?不等少校回过神来,就听身后惊叹声频起,久经战阵的“d-boy”们忍不住纷纷大声的喊叫起来,从职业军人的角度上看,他们一定以为这个做出疯狂举动的家伙一定是个白痴。 “中国士兵,中国…中国士兵…” 少校恼怒的挥动了一下一直高举着的手臂,但那手势却不是下达行动的命令,相反,手势的含义却是:收声!训练有素的三角洲部队以铁的纪律闻名,少校的手势一出,机舱内立时变得鸦雀无声,耳畔中只剩下了引擎在轰鸣。 但恼人的是,“种马二号”却在这个时候嗡嗡得飞到了近前,像个大个儿的绿豆蝇,那飞行员还不停的使用麦克拼命的呼喊,声音嘈杂一时听不清楚。很明显,此刻突然加大的电磁干扰令通讯受阻。接下来,情况会更糟!麦克里的噪声吵得少校心烦。他啪!的一声,少校干脆扯下了挂在自己颌下的通话器,只把眼睛死死的盯在了正前方出现的那名中国军人身上。 两杠一星,不错,来人和自己同级。也就是说,来人不是个逞英雄的白痴!少校思忖着,这人单人匹马突然闯入“超级种马”的射程之内,他想要干嘛!自杀?呵!你好傻!少校暗笑自己。投降?不!少校想起手执爆破筒的中国军人同归于尽的画面来,当即不寒而栗。那么,他…究竟是…想要干啥? 少校的心头疑云未及揭开,远处的中国军人已在两架“超级种马”的火力交汇处站定,就见他左掖下夹着头盔,突击步枪随意的吊在肩上,单单举起了右臂,将食指点了点悬停在半空的两架“超级种马”,然后收拢了四指,却将拇指向下。 腾!少校的心头火起,没想到,枪口之下的中国军人竟然敢如此藐视三角洲部队,真是… 少校的愤怒未及转换成下令开火的手势,甚至连习惯了的国骂都来不及出口,他就被一个新的发现给震慑住了。立时,冷汗涔涔,打湿了衣衫。 顺着中国军人倒立的拇指,“dboy”少校看见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在中国军人的前方,距离海边大约五百米远的崖角下散落着大大小小奇形怪状的礁石,它们半掩在金黄色的沙滩上显得面目狰狞。一根生长在礁石缝中的嫩叶草在风中微微抖动,显出它耐久的韧性。草尖处一只坚壳虫点点闪亮发出金属般反光,这点光打动了正要下达攻击命令的少校,也使他的手臂再无力指向他想要攻击的方向。取而代之的是一声由衷的感叹: “哇!上帝啊!它们伪装的…真是太逼真了。” 原来,沿着中国军人倒立拇指的方向,映入少校眼中的那根小草竟是一根伪装后的防空导弹的雷达引导天线! hq-7型导弹是一种全天候、野战低空防御导弹,雷达搜索距离二十五公里、追踪距离二十公里,是一款超越了懈树、短剑、罗兰2以及响尾蛇等诸多性能优良武器的防空导弹,此刻,它们被巧妙的伪装成了海滩边上一块块形状奇异的礁石。 “陷阱!陷阱,到处都是防空导弹,我们被欺骗了!” 扬声器中突然传来了“种马二号”气急败坏的喊叫声,看来,在电磁干扰之下,他也只能通过大喇叭直接与“种马一号”联系了。很明显,他们发现自己处境不妙的时间,比“种马一号”还要稍早一些。 “蠢货!为什么不早说?” 少校恼怒的大叫起来,他忘记了衔在嘴角的半截雪茄烟,闪动着火光的烟斗随着他的大喊大叫跌落下来,朝着沙滩直落去。倒是他身后的通讯参谋眼疾手快,迅疾出手,用自己的沙滩帽接住了那根坠落的烟蒂,他生怕哪一点的烟火也会触怒对方,他深知,如果此刻交火,他和自己身后的所有“d-boy”都将死无全尸。 五十几名三角洲队员都参加过战友的葬礼,当身着黑色军服头带白色军帽的仪仗兵齐刷刷的举起步枪,齐声朝空中鸣放的时候,每个人都为自己身覆国旗下葬的战友感到自豪,但是,他们却无一不惧怕,当自己战死沙场的时候,怕是尸骨无存连一面国旗都无法撑起。 哒哒哒… 突然,“超级种马”面前的那名中国军人,猛然单手举枪,九五式突击步枪枪口朝上,一长串的连射,打出一线的弹雨来。霎时间,平静的海滩上岩礁突变。各式伪装尽数撤去,一座由数具hq-7型防空导弹构成的防空阵地瞬间出现在了眼前,而在阵地的前沿,掀去了伪装赫然出现在眼前的,竟然还有数台车载型“陆盾-2000”近程防空系统。 哦!那是远比密集阵还要强大的近防武器,如果,他们想要开火的话,眼下的距离…我们怕是连块完整的骨头都剩不下啦! “撤!撤!撤!快撤!” 少校撤退的命令刚一出口,“种马二号”已经迫不及待的调转机头了,看着它从头顶上仓惶飞过的身影,少校无奈的从牙齿缝里挤出了一句脏话来。 但是此刻,少校的心里丢下了恐惧,却获得了少许的心安,他下达的虽然是迅速撤退的命令。但他的心里并不慌乱,这并非源于他身经百战练就的胆识,而是他忽然读懂了当前局势所给与的暗示。 对方并不打算消灭我们!他们的底线已经非常清楚,只要我们不踏上这块土地,就不会遭到打击。 望着两架仓惶离去的“超级种马”,沙滩上的中国军人,轻轻地将头盔戴在头上,略略整理了一下军容,翻身朝营寨走去,他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镇海侯”封疆平,单人独骑吓退了来势汹汹的“d-boy”,但他的心里却没有一丝胜利的喜悦。 “种马一号”疾速的返航了,少校面带尴尬的返身回到舱内,他向着最终未能踏上半步的海滩回望了一眼。但只见,楼宇虽是千疮百孔破烂不堪,但崖礁却仍是傲然挺立壮美依然;平静的海滩到处是硝烟弥漫,可绝壁之上五星红旗正迎风招展。 少校接过通讯参谋递过来的雪茄烟,叼在嘴上很嘬了几口,苦涩无烟。他这才发现,原来,被通讯参谋捡回来的这根烟蒂,不知何时已被他手上的冷汗浸灭了。 真是难以琢磨的国家啊!高深莫测、令人生畏!究竟还有多少是我们根本就不了解的东西呢? 手按着迎风舞动的软檐帽,少校带着困惑离去。两架mh-53j“超级种马”直升机像两只受惊的野鸡,擦着海面一先一后的向着公海方向飞去,在他们的身后,留下了欲哭无泪的“海豹”和孤独无助的“猛禽”。 在中国海近海海域,四架刚刚列装不久的海航的wz-10型攻击直升机从两艘054d型导弹驱逐舰上起飞,他们远远的“护送”着这两架仓惶的”超级种马”逃离出境。于此同时,突然现身的二十艘隐身导弹快艇组成了令人生畏的“狼群”。它们远远注视着正在公海上游弋的那艘阿利.伯克级导弹驱逐舰约翰.麦凯恩号,只要它敢轻举妄动,配备yj83型反舰导弹的022型双体穿浪型的导弹快艇集群,当即就会对其发起饱和性攻击。 就在“蛙人”小队进入秘密阵地,准备全力痛击来犯的“三角洲”时,陈墨接替了“蛙人”的内线防御,他负责盯死那名扼守在山庄大门哨位上的“海豹”。这时,威尔已经调转了机枪,并且不时的对准几个出入口轮番的点射,火力强劲一时难以压制。面对机枪的封锁,陈墨自知手中的伯莱塔9x4型手枪毫无用武之地,为防止过早的暴露自己的位置,他没有冒然开枪,而是暂时匍匐在了楼梯旁,静静的观察着对方的动向。 陈墨发现,对方的机枪火力虽强,但它防守的区域横面过大,无法同时照顾周全,此时若是同时在两个出口发起反击,它定会捉襟见肘露出破绽。但苦于缺少援手的陈墨此时无法利用对方的这一缺陷,就只好在自己这边寻找克敌致胜的优势了。很快,陈墨从“海豹”的封锁手法上面找出了规律。 面对石砌建筑的五个出口,“海豹”总是按照一、三、五、二、四的顺序打出两短一组的点射,这样一来,每个出口就会有大约十秒左右的间隙,处在暗处的陈墨刚好可以利用这段空隙冲到院中,再利用院子里的复杂地形接近对方。一旦近战,机枪的优势尽失,夺取哨位就容易多了。 嗒嗒!嗒嗒!嗒嗒…陈墨听着枪声由远及近,心里默数着一、二、三… 就在“超级种马”对着“呼啸山庄”发起第一轮攻击的时候,陈墨敏锐的察觉到了危险的邻近。他为了保护吕律调,先是用自己的身体做盾牌,挡住了加特林掀起的暴雨般的碎石,接着又抱住她以身做垫滚下了十五米高的石砌楼梯。强烈的震荡令他产生了短暂的昏迷,恍惚中感觉到有如露水轻沾的一吻,等他睁开眼睛看时,面前的她已是满脸焦虑一副期待的神情。 陈墨用力甩了甩头让自己从灰头土脸的恍惚当中挣脱出来,然后微微托起她的下颌,慢慢凑近她温润的嘴唇轻轻的吻下。此时,周围断断续续的响起了枪声和榴弹的爆炸声,接着”超级种马”轰鸣着从头顶上空掠过,厚重的马达声震得地面微微颤动。 陈墨知道战斗的序幕已经拉开,他必须尽快加入到战友的阵列中去。于是,他将吕律调安置在石梯脚下的安全处,然后取下吊在自己颈下的“蓝海之心”交到她的手中,在宝石坠的后盖里面藏着那枚存有情报数据的微型芯片。 保管好它!陈墨用眼神说明了一切,吕律调郑重点头。此时枪声又起,陈墨侧耳辨听了一下战场的局势,发现枪声全部来自山庄的入口。于是,他撕扯下已经破烂不堪的上衣,随手抽出腰后的“风暴”,伏下身来刚想要朝着枪声爆响的方向摸去,却被身后传来的一声低喝阻止了。 陈墨回过头来看时,只见一名身着海蓝色迷彩的“蛙人”不知何时蹲伏在了自己的身后,两道油彩遮盖了面孔,分辨不出对方的长相,但是那声音却是异常的耳熟,特别是他手中平端着九五式突击步枪的姿势,那神态让陈墨和吕律调不约而同的想起了一个人来。 “萧飒!” 陈墨惊喜的叫出声来,久别重逢的战友,生死相依的兄弟,不想又在战场上重逢。陈墨忍不住回头对吕律调说道: “认识一下,虎鲨萧飒,萧啸的弟弟。” “能在这里见到你真是太好了。你兄长他…真是好样的。” 吕律调充满感情的说着,眼里酸酸的有些泛潮了。陈墨不想在这个时候过多的停留在悲戚之中,因为还有战斗在等待着他。于是,连忙转换话题追问道: “敌人出动了超级种马,看来来势不小啊!萧飒,我们打算怎么出招?” 萧飒望了眼空中飞过的直升机,凑近陈墨的耳旁低声说道: “敌人出动了两架超级种马,估计人数在五六十人左右,看样子应该是三角洲,封队的命令是不准敌人落地,这是我们容忍的底线。” “封队!他坐镇呼啸山庄?我…怎么没见到他?” 听萧飒提起封疆平,陈墨的眼中禁不住烁烁放光,心中有些责怪起“补天”高远。萧飒见状连忙拍了拍陈墨的肩膀,神秘的说道: “你没见到?连我也没见到哇!封队这会儿…正给这群三角洲埋锅造饭呢!” 陈墨恍然大悟,他想,难怪自己来时见这山庄里静悄悄的,连高远也是神秘兮兮的,原来,封队玩儿的是出空城计啊! 原来,当“超级种马”超低空突破了沿海雷达网的监视朝着“呼啸山庄”扑来时,“镇海候”封疆平所辖海军陆战队特战一支队没有得到战前预警,所以,当“超级种马”第一轮打击时,整个“呼啸山庄”都在毫无戒备的状态。但是,多亏了封疆平提前部署了高远的第三小队,空防阵地伪装巧妙枕戈待旦,所以才能在攻击结束后,瞬间做出反应。 当“三角洲”的第一波火力打击开始的时候,封疆平没有下令还击,遵照总参下达的作战部署,他严令全体“蛙人”恪守交战的准则,不准一个落地的“三角洲”活着离开,而在他们落地之前,暂且容他们有片刻时间撒野。 命令一下,其余两个小队的“蛙人”也从各自的位置迅速进入地下阵地。而他自己,则单枪匹马现身阵前,以无畏的胆识,逼迫“d-boy”知难而退,上演了三角洲临阵罢战的一幕。 萧飒按住跃跃欲试的陈墨,轻声简要地向他介绍了刚刚得到的情报。他告诉陈墨,这两架”超级种马”直升机从阿利.伯克级导弹驱逐舰约翰.麦凯恩号上起飞,此前,奉中央军委的直接命令,空防系统待机而动,目的是要吓阻对方令其知难而退,避免扩大事端引起军事冲突。“蛙人”的任务就是护卫好遭擒的“猛禽”飞行员,防止被敌劫持,至于那两架”超级种马”就看它们自己的造化了。 萧飒、陈墨心中都明白,眼下的中国正处于快速发展时期,全面崛起尚需时日,切不可逞一时之勇,而因小失大,韬光养晦,蓄势待发才是当今国策。 萧飒配合手语简单明确的告诉陈墨,临海一侧的防御是由高远的“蛙人”小队操控的近防武器负责,而刚刚归来的萧飒小队和韩松小队则负责防御山庄的两翼,如有“三角洲”胆敢落地,誓言歼灭之。说到这里,萧飒皱了皱眉,有点挠头的说道: “是我们不小心,从海边带了只海豹回来,现在,正给我们添乱呢。” 陈墨似乎听懂了萧飒的意思,他连忙问道: “你是说这枪声…就是他?” 萧飒点头,陈墨竖起拇指回指了一下自己说道: “带上你的人,忙你的去吧!这只海豹,交给我了。” 第二章.海豹葬礼(1) 16.2.1 “呼啸山庄”附近海岸 06:30 随着“超级种马”的引擎轰鸣由大变小,威尔看见荣耀的色调正在逐渐褪掉,“d-boy”的威名先于“海豹”的光环融消,速度快的比潮水退的还早。威尔不停的在跑,深一脚浅一脚,踩着自己的心跳,有一个字在脑海里不停的萦绕,那不是“help”,而是“逃”! 当“d-boy”还在空中四处寻找落脚点的时候,威尔忠实的守在了山庄门口的掩体里,他凭借着一挺80型通用机枪,把这座山寨封锁的风雨不透。营房楼宇的五个出入口,片刻不停的被他精心播撒的子弹“照看”着,自始至终没放一个“蛙人”出来。 威尔渴望看到,呼啸而至的战机降落在自己的身后,“三角洲”奋勇的冲过自己的身边,火光照亮自己打着v字的笑脸。然而,那一幕迟迟未到,并且越来越远。 有那么一刻,威尔觉得这场突袭已经演变成了自己一个人的战斗,除了头顶上嗡嗡叫着的“苍蝇”之外,身边看不到一个战友。他禁不住骂道:哦,这班混蛋!真的好慢。威尔担心,等他打光了机枪里的子弹,如何能再保这冲进山庄大门唯一通道的平安。不想,没等到那个时候来临 ,一个身影已经悄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那人影是隐藏在楼宇外部的折返石阶下的,威尔的弹雨光顾不到那个角落,当他的两组点射刚刚从那一侧扫过,那人影便追着机枪的弹着点,几个翻滚冲到了掩体的石挡前。威尔一方面惊诧于这个人的胆大,敢于跟着自己射击的轨迹走,另一方面威尔惊叹这个人的身手,那人几乎是蹲着跑到了近前。难以想象,锞膝盖撞着前胸,脚后跟打着屁股蛋儿,他是怎么跑起来的呢?但是,那人就是活生生的钻到了他的眼皮儿底下来了。 80式通用机枪长约一米四,加上掩体墙高一米五,这个人几个蹲起便进入了射击的死角,看也看不到。威尔心急,不假思索的伸手摘下挂在自己衣领下的m68手雷,拔了保险栓便抬手丢了出去。 轰!爆炸的气浪掀掉了掩体的沙袋,反倒让威尔失去了遮挡。威尔刚刚探身想从炸开的豁口往下看去,不料,一记重拳从烟雾中击出,硬生生打在了他的下巴上。嘣!威尔的眼前顿时一黑,两腿跟着一软,身不由己的朝后仰身倒下。 威尔投下的手雷虽然威力巨大,但它的爆破面并不朝下,陈墨的身体蜷缩在了掩体石阶下的死角里,所以爆炸虽猛,人却毫发无伤。相反,腾起的硝烟却给了他出击的条件。 威尔遭此重拳,身不由己的跌出了门外,他顺着三十多级高的台阶,一路翻滚而下,若是换做别人早就跌得晕头转向了。好个威尔,不愧为百战之雄的“海豹”!他在滚落之中仍能迅速出枪,几个后滚翻之后便已定准了方向。这样,滚动中每一次面朝山门的时候,他都能准确的开枪射击。 砰!砰!砰… 弹无虚发,子弹封锁了山庄的出口,同时,也将陈墨压制在了大门的里侧。 威尔.鲍顿疲惫的扑倒在沙滩上,他绝望的仰面望着碧空如洗的苍穹,眼中现出悲哀的神情。此刻,骄傲的“海豹”虚弱得像一条迷失了回家之路的蚯蚓,孤独无助的蜷缩在空旷的海滩上,无遮无掩的暴露在了中国南部海岸晴朗的晨空之下。 三角洲的绝尘而去,让解救“猛禽”飞行员的计划濒于破产,威尔既为自己当初的鲁莽决定而后悔,也为自己的时运不济而沮丧。他侧耳听了听,没有丁点儿追赶的脚步声,再回头望了望,也看不到半点儿逼近的身影。威尔稍稍松了口气,但他清楚的知道,在自己的周围,肯定有一张正在逐渐收紧的网。 想起昨晚的崖礁一战,威尔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他止不住的冥想,或许是在那些奇异的礁石后面,或者是在湛蓝的海水下面,随时都会跃出一个个精悍的“蛙人”战士,他们象忍者一样的悄无声息,又象鲨鱼一样的凶悍敏捷。威尔依旧清晰的意识告诉自己,他将成为第一只被生擒的“海豹”,而这种结局是他死也不会接受的。 威尔很想起身继续逃,但是浑身疼痛腿脚沉重,让他第一次感到了体力不支。他想,既然没有了后援,身上所有的定位和通讯装备都成了分文不值的垃圾,留着它们只会消耗更多的体力。而手中的mp5也仅存不到半个弹夹的子弹,作为短突而言,少量的弹药是消灭不了敌人的,它只会提前暴露了自己。威尔想,险境逃生首要轻装,脱离死地全靠自己。不如断了待援的念头,做最后一搏吧! 于是,他徒手在细细的沙滩上掘出一个深坑,足以掩埋自己身上的多余装备,随身仅留下科尔特1911自动手枪和那柄mk3多功能短刃。此外,他强健的肌肉和娴熟的必杀技。将是唯一能够在关键时刻用来捍卫“海豹”尊严的最后武器。 饥饿、干渴和疲劳象蛊虫一样从坟墓里爬了出来,一点一点的啃噬着他的肌体和神经,尚存的斗志则留给了他清晰的记忆,好慢慢的消磨这段痛楚的过程。疲惫不堪的威尔躺在被海水不断冲刷的沙滩上,让自己的身体浸泡在海水里,他想短暂的休息片刻,以便恢复些体力。 不想,腥咸的海水倒灌进嘴里,迷迷糊糊之中的威尔被涌入喉咙里的海水呛醒,剧烈的咳嗽迫使他弓身趴在沙滩上,翻江倒海般的干呕起来,差一点就把胃倒出来。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奥尼尔上士和盖伦上士的脸,耳畔中传来“海豹”们嬉戏玩笑的声音。这种幻境持续了大约有一分钟,这才在潮水的强力冲击下重新清醒过来。他想起,自己已经和同伴们道过别了,不会再有任何的送别仪式了,而决定生死的最后时刻就要到来了。 威尔的心里涌起了一种庄严,他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死,将代表着“海豹”的尊严。他不能让自己看上去像个败逃的士兵,更不能像个可怜的乞丐。于是,他跪起身,脱下褴褛的上衣,用海水冲净自己的脸,然后用牙齿从衣服上扯下一条十公分左右的黑色布条,拧干上面的海水,认真的系在自己的额头上,乱蓬蓬的头发被湿漉漉的束在了两鬓,布条的梢头在脑后随风飘荡,犹如“海豹”的旗帜仍在飘扬。 威尔低头看了看上身仅着的白色t恤,禁不住轻声嘟囔道:哦,糟糕!原来,脸上的油彩混着汗水和海水淌下来,早已弄花了他本来雪白的t恤衫。这对于习惯了漂亮军服和整洁军容的威尔来说,这的确是个不大不小的遗憾,但是,此刻性命堪忧的“海豹”也只好把这份难堪收藏起来。唉!瑕疵总是伴着美玉走,呵!姑且如此吧!威尔无奈的接受了现实。 收拾停当之后威尔起身,回望了一眼风平浪静的海面,只见晨空幽蓝不现一物,洋面平静却有点点白帆,于是,更觉得心如死灰无望绝然。其实,他之所以冒着被发现的危险不敢远离海滩,都只因为一个原因。那就是,在他的心底里,一直对逃离的“三角洲”部队心存幻想。 他曾经以为那只是他们玩儿出的一个迂回战术,他希望过不了多久就能看见“三角洲”重新调整后反扑而来的机群,这几乎成了支持威尔的最后一点动力。但不想,此刻令他希望破灭的却是一幅如画的景象。看到这里,本是冲浪运动好手的威尔不由得赞叹: 喔!好漂亮的海湾,只是太过风平浪静啦!正是,前面千顷碧波,后面万亩良田,上有豁达先贤,下有良善子民,真是休养生息、世代繁衍的好地方!难怪中国人星火相传数千年生生不息呀!威尔倍觉艳羡。 嗡… 突然,一阵破空而来的直升机引擎声打破了海滩的宁静,越过矮矮的小山丘,在身后的海滩尽头,两个小黑点正远远的飞来,那声音此刻听来是那么的熟悉,那么的亲切。 “哦,上帝啊!真不敢相信,他们...他们真的回来了!” 威尔惊诧于自己的幻觉竟然变成了现实,他欣喜若狂的自语着,高高地跳起身来,拼命的朝着那两架直升机挥动双臂,他确信,在这片空旷的海滩上,自己的这一举动肯定不会被对方错过的。 噗!噗!噗… 一长串的机枪子弹在他面前的沙滩上爆起一阵沙尘,威尔的双手定格在了半空,那形象就好像是在举手投降一样。 直升机的这次射击显然只是警告,对方并不想伤害他。疲惫过度思维出现错觉的威尔将追踪而至的“蛙人”当成了赶来营救自己的“d-boy”。 两架直升机转眼间便冲到了威尔的面前,他们呈三十度夹角悬停在半空,其中一架wz-9型武装直升机的外挂机枪和火箭弹巢清晰可见,想必刚才的射击就是它做的。另外一架是未挂武器的z-11轻型直升机,在它的机身上还醒目的喷着“中海油”的字样,显然那是架民用飞机。 “drop of weapon. hands up.” 直升机的扬声器里传出命令,声音短促且不再重复。威尔透过驾驶室的玻璃窗清晰的看见了飞行员的脸,从那人的表情上他看出对方的决心,他知道此时自己任何多余的动作都会招来致命的打击,直升机上的十二点七毫米机枪能立时将自己撕成碎片。 威尔高举起双手跪在沙滩上,科尔特1911已经被他远远的丢开,现在,除了隐藏在短靴内的那柄mpk3短刃之外,他已经是赤手空拳了。 wz-9悬停在原处,z-11降低高度开始向他靠近,旋翼卷起的风沙无情的抽打在威尔的脸上,他眯起双眼努力想看清眼前的情形。心中暗想。他们自信到如此地步,竟然懒得派人追赶!只等猎物跑得筋疲力尽才驾机过来收容。噢!真是欺人太甚! 三角洲部队的无情和“蛙人”小队的轻视令“海豹”如此蒙羞,威尔的心被痛苦的鞭笞着。他头上的青筋暴起,浑身的肌肉绷得紧紧的。而他的心却被一腔热血腾的点燃了,白皮肤渐呈猪肝色,蓝色的眼睛里已经布满了血丝。 一条粗粗的吊索从z-11的机舱中垂吊下来,驾驶员对着威尔做了个爬上来的手势,威尔诧异的朝着空空的舱口望了望,心说,怎么?他们想用一架民用直升机来抓捕一个解除了武装的“海豹”吗? 威尔的心头倏地一亮,仿佛看见已经关死的逃生之门忽然又在自己的面前敞开了一道窄窄的门缝儿。于是,他顺从的点了点头,艰难的爬起身来,踉跄着朝着吊索摸索过去。借着右脚踏上索套的瞬间,威尔顺势抽出了短靴中的mpk3,迅速得掩在了手腕里。此时,在他的周围,风舞狂沙已将这一切遮盖得不露一点痕迹。 驾驶员赤膊,露出一身古铜色的皮肤,在他的肩背处有一道伤口十分明显,血渍凝结已经变成了红褐色。虽然光线模糊,但仍能看清他的臂膀粗壮肌腱凝塑,条条块块驽涨着愤怒的力量。他头也不回,两眼怒视着前方,漠视威尔的存在,听凭这个走投无路的“海豹”自己爬进了机舱。 此刻的陈墨正以坚韧的毅力克制着满腔的怒火,一张脸冷如冰霜犹如烟熏炭染的雕塑一样。只见他,寸发直立前额上青筋凸起,细目微瞪掩不住目露寒光,鼻翼扇动强捺住气恨难填,咬碎钢牙咽不下愤懑满腔。 他得到的命令是,生擒“海豹”,不到万不得已,不得伤及他的生命。 第二章.海豹葬礼(2) 16.2.2 中国南部海岸 06:40 与军机不同,民用型的z-11型直升机,舱门很大而且启闭润滑,是为了方便乘客进出考虑的。这就好比一辆厢式小货车与一辆桑塔纳之间的差别。但z-11并不高档,它只不过是一种普通的商务型交通工具,因此舱门口上是光秃秃的,机舱内是敞亮亮的。用它来收容一名走投无路的“海豹”,确实是有些奢侈了,但从另一方面上考虑,却也不难理解,这实际上释放出的是一种善意。 威尔手抓绳索攀援而上,没几下便来到了舱门口,就见他稍稍一纵,便轻松的跃上了机舱。威尔迅速的稳住了身子,目光机警的扫视全舱,却见除了驾驶员之外,整个机舱内空无一人。但只见,干净的舱板、整洁的座椅,竟如同一架私人座机一样,如果不是舱壁上用大号汉字醒目的喷涂着“严禁吸烟”的警示标语,他会以为自己是身在新泽西,正坐在乔治叔叔的“猎人”号上,飞翔在大西洋城的海边呢。 “坐下,别乱动!” 低沉的命令从前舱传来,说话声音短促、英语发音准确,威尔循声朝前望去,只见驾驶员稳健的坐在驾驶座位上,舱顶上微弱的灯光照着他的肌腱凸起的肩背,如同一座雕像一样。对于“海豹”的登机,他除了简短的命令之外,竟然连头也不回一下。 威尔手抓舱顶上的拉手站稳了身体,两眼漠然的注视着这个浑身黝黑、短发赤膊的精壮军人,心里不由得涌起了拼死一搏的冲动,脸上也随即现出了绝不服输的神情来。威尔是抱着伺机逃生的打算登上这架直升机的,为达到这个目的,他做好了应对一切困难的准备。但是,令他没想到的是,他首先需要承受的,竟是从未有过的蔑视。他的形体和神情上本能的做出了反应,心里不由得暗想,有没搞错啊?你当我是搭顺风车的小妞吗? “立即坐下,马上。” 威尔动作的迟缓,招致了飞行员更加严厉的命令。威尔从对方加重的语气当中听出来,飞行员对自己的犹豫已经极度不耐烦了。哦,你这个傲慢的家伙!这就是中国人押送战俘的方式?我是一只待宰的羔羊吗?威尔心中的羞辱感逐渐加重了。 但立刻,威尔便意识到了自己的鲁莽,他连忙提醒自己,不能一错再错了!逃生的机会就只有这一次了,千万别冲动坏了大事。于是,他按捺住心头的怒火,快速的调整好心态,假装顺从的在临近舱门的座位上坐了下来,从这个角度他能够看轻飞行员的手上动作,这对于他把握战机非常重要。威尔想,很快就让你知道“海豹”的厉害! 陈墨始终都稳稳的控制着直升机,以便威尔在攀绳的时候就像逃生一样的容易,好似生怕他一不留神会跌进海里似的。这真是一种非常奇怪的心理,莫非他真的可怜这个嗜血的“海豹”?或者是惺惺相惜?其实,他渴望尽早的面对这个“海豹”,为的不是别的,而是想创造一个与之一决生死的时机! 陈墨的余光始终注视着身后的一举一动,虽然他受命要带回的是一名活着的“海豹”,但他本心里,却并不希望这名“海豹”甘愿束手就擒。那才是对对手的不敬,也是对自己的不公。陈墨在心里对威尔说:别让我失望,你这头衰到头的“海豹”。 见威尔驯服的落座,一阵失落涌上陈墨的心头。但他一直憋在胸口的那团恶气却略略顺了一些。他想:既然这名“海豹”无心挣扎,那就让他平静的面对现实吧!于是他再一次的厉声说道: “老实坐着,别乱动!” 言罢,陈墨按住机头掉转尾翼,z-11向着“呼啸山庄”匀速飞去,一直在旁警戒的wz-9也随即掉转了方向,紧随其后而去。 两架直升机轻展旋翼,沿着弓弦方向直线飞过海湾,朝“呼啸山庄”飞去。此时,脚下的海水清澈透底,碧绿湛蓝;岸边的岩礁崖壁陡峭,刀劈斧砍;远处的农田郁郁葱葱,阶梯陇盘;舱内的威尔愤懑填胸,羞愧难堪。 征战四方、狂妄一时威尔从没想过自己会令骄傲的“海豹”蒙羞,从格林纳达到巴拿马,从科索沃到索马里,再从伊拉克到阿富汗,一路拼杀的“海豹”从来都是所向披靡、无坚不摧的!他们的英姿甚至被收入游戏中的形象,成为孩子们心中的偶像。冷峻的面孔、强壮的臂膀、炫目的身手、爆悍的武器…哇!“海豹”出场,全场哗然。 可是今天,在这里,威尔的神威失色,“海豹”的光环黯淡。中国,这个有着悠久历史和灿烂文化的神秘国家,以他不可思议的胸怀、戏耍孩童般的包容,令威尔引以为豪的全部荣耀与赫赫武功,荡然无存。 冷汗顺着脸颊流到了威尔的嘴里,感觉象海水一样的涩咸,每一次翻涌的心潮,都像海水灌入喉咙,一次次浸蚀着威尔的心。威尔感觉到心在狂跳、脸在灼烧。掩在手腕下的那柄mpk3似也羞愧难忍,锋利的刀刃不由自主的随着激荡的脉搏一起跳动,他的心开始冷却,血却被点燃了。 或许这是最后的机会!再过几分钟,飞机就要降落在海滩边的简易机场了,如能在此之前,除掉驾机的这个中国军人夺取飞机,应该还有逃走的机会。只是… 威尔盘算着,犹疑的瞄了眼前面雕塑般巍然不动的飞行员,立时,那挂着血渍的伤口映入了他的眼帘,威尔的心不由得微微一颤,他不由自主的将目光移向了舱门外。但只见,平静的海水略起波澜,雪白的浪花偶有翻卷,清凉的海风微醺扑面,鲜红的朝阳轻闪耀眼。 威尔感到一阵难以控制的晕眩,竟然一时难下决心。他这心一虚,进而神难定,随即意漂移,跟着念摇摆,连带着手也发抖。紧张和慌乱,心虚和气馁随之而来。威尔连忙闭紧双眼,深深呼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好让心跳减缓,气血平稳。 以往,他在决定出手杀人之前,从来不曾有过片刻的犹豫,就算再难的困境也不曾动摇过他的信心。哪怕对手是个高大的白人,或是个矮壮的黑人,亦或是野蛮的土著人,他从不手软。而今,当一个赤手空拳的中国军人背对着他的时候,威尔却莫名的变得犹豫和胆怯了。 这是为什么呢?原因很简单,威尔不认识陈墨,所以他看到的就不单是一个中国军人的背影,在他的眼中,那是一个群体的缩影,就是这样一个身影能够让他想起很多。那里有容得下成吨的炮弹却容不下一个美军的上甘岭,有整连冻死在阵地却无一人退却的长津湖… 但威尔是个勇敢的军人,这种怯懦只是短短的一瞬,心理上的阴影挥之即散,他马上便恢复了斗志。他想,“海豹”就是“海豹”!如果畏战,当初就不会决定独自留下来,更不会孤身闯营了。而今,战机摆在眼前,动手就有胜算。还是让“海豹”来告诉你什么是孤单英雄吧! 念头一起,手随心动,威尔只用三根手指掐紧了mpk3的锐利刀尖,刀柄外翻垂在掌外,显然这与中国的甩刀技法完全不同,而是典型的西式飞刀的手法。 威尔借着飞机的一次小的振颤跃身而起,他曲肘抬臂从体侧将刀举过肩头,现在他只需甩动上臂,飞掷而出的mpk3就会直取对方的后颈,这是他成功的击杀过二十余人的娴熟技法,百发百中绝无失手! 但是,陈墨的一个小小的举动令威尔稍稍迟疑了一下,蓄势待发的手定格在了肩头上,迟迟没有击发出去。 威尔看到,几乎是在他刀至肩头的同一时刻,飞行员的右手上也赫然出现了一把利刃,那刀的刀背呈锯齿状,面现暗蓝色,唯有刀刃衬出一线亮白,在它刺眼的刃尖上正挑着一根主控输油管道的电线。原来,始终密切注视着身后动静的陈墨早就期待着跟这“海豹”一决雌雄了,所以,当威尔身形一动之即,陈墨便已然使那柄“冷焰”出鞘了。 威尔猛的一惊,他知道,以现在的飞行高度,如果切断这跟电线,发动机即刻便会停机,直升机瞬间就会失去动力,无可挽回的坠机将在数秒之内发生,他们甚至来不及跳出舱外。而转动的旋翼将带动飞机像个铁皮箱一样的翻动,舱内的两人都难逃一死。 威尔的心陡然一沉,不禁惊问:这家伙,他…难道疯了吗! 然而,澎湃燃烧的热血与升腾而起的尊严已经化作一股不可阻挡的力量,mpk3还是带着啸声破空而出,势不可挡。 嗖! 刀去如电,好像一颗流星划空而过,但它并不是没入了黑暗。威尔隐约看见了刀去处红光一闪,耳轮中却听见轰鸣声跟着骤然一减,接着便是鲜血迸溅。 立时,刚才还飞得平平稳稳的机舱陡然间失去了平衡,变得就像是一个顺着山坡滚动的汽油桶一样。急速翻转的机舱内,一切可以移动的物体都跟着天旋地转般的翻腾起来。 威尔在立足不稳之际,借着自己手抓舱顶拉手的力量,顺势朝着舱门外滑了过去。在舱门翻滚朝下的时刻,他借机纵身一跃,冒死从舱门口翻了出去。飞机从他身旁急坠而下时,他感到宽大的旋翼紧贴着自己的头皮擦过,险一险便削掉了他的脑袋。 虽然身未挂伞,但他一点也不紧张,如同每次实施伞降的时候一样,他尽力的体会着伞开前的那一段惊心动魄的快感。他感觉到海风扑面而来,接着,他便看见了清澈湛蓝的海水。他惊心的计算着,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没有爆炸的火光和冲天的烟柱,z-11的残骸淹没在了距离岸边二十公里的海水里,折断的旋翼漂浮在海面上,拖着星星点点的油迹慢慢沉入海底。 伴飞的wz-9盘旋在z-11坠机的海面上空,仔细的搜索了好一阵。但是平静的海面上不见一丝生还者的迹象。最后,它只得掉转头,朝着“呼啸山庄”飞去。 第二章.海豹葬礼(3) 16.2.3 中国南部海岸 06:50 缓缓流动的蓝色粘稠稠的淤积在一起,纠缠不清的扭曲缠绕着凝聚成团,微弱的光在遥远的地方闪闪烁烁,隐隐约约透射出四处浮动的彩絮,不断的收缩扩散,逐渐的充斥了所有的空间。它们相互挤兑着,蓝色逐渐加深,最终变成一片黑漆漆的雾团,意识在黑暗中游走,拼命追寻着渐渐模糊的光明。突然,一股浓烈的苦涩闯了进来,阻塞了残存的空隙,极度的压缩令沉重的色彩迸裂开来,鲜艳夺目的光芒劈裂了窒息的黑暗。 哗! 他猛地挺身而起,就像从深海之中潜出的鲸鱼一样跃出海面,鼻腔中喷出一股带血的海水来,已经在深水中挣扎了很久的陈墨终于浮出了海面,阳光驱散了阴霾,又一次激活了他濒临死亡的生命。 当直升机坠海时,依然转动的旋翼猛然折断,它产生的巨大扭力将机身重重的压向了海底,借着惯性的作用,陈墨抱紧了头部,脊背猛地撞向了他在坠落时就已经打开了锁掣的舱门,在强劲的漩涡带动下,整个人连同舱门一道被大力的甩出了机舱,向着冰冷的海底沉去。是强健的体魄和求生的本能使他在深水之中还能保持这么久的清醒,让他忍住了缺氧的煎熬,坚持到了冲出水面的那一刻。 大口的呼吸过后,陈墨仰面浮在海面上,渐渐清醒的意识支配他轻微的活动了一下身体,除了右臂上一道长长的刀伤引发的阵痛之外,四肢一切正常。他抬起手臂辨识了一下风向,再仔细的观察了一下海流,他确定随着风力和海潮,自己肯定能够顺风顺水的游到岸上。 他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望去,深灰色的海岸已经隐约可见,大陆就在不远的地方。他的眼前浮现出了吕律调那温柔的眼神和那枚秦雅为之付出生命的芯片,身上再一次充满了力量。他挥动起手臂,迎着阳光,奋力的向着陆地游去。 于此同时,在距离不远处的另一个方向上,一个同样不屈的身影也在奋力的向前泳着。威尔.鲍顿上尉,这个决不放弃的“海豹”注定要在最后一战中体会到什么叫做悲壮。只是,他自己从来也没这样想过罢了。 这是一片平坦而坚硬的石子滩,分成五叉和缓的探出水面,好似龙的巨爪正涉水上岸。陈墨扑身卧倒在海滩上,碎石子硌得脸颊生疼,但他忍着没有爬起身。因为此刻,五脏六腑内的痛苦远胜于皮肉之痛。 陈墨保持着匀称的呼吸,以便获取充足的氧气,此刻,心脏这颗人体的马达正需要空气的燃料,只要心的引擎不熄火,斗志的战机就不会坠落。随着,血氧融合,体温回升,陈墨感觉到一股真气正从体内向四肢激荡开去,手脚又开始有了力气。他感到,自己正在逐渐恢复体力。 就在这时,侧脸卧在石子滩上的陈墨忽然发现,眼前细碎的石子微微发出震颤,他凝神细听时,耳畔隐约听见,一声声沉重的咔嚓声从自己的脑后传来。陈墨心中一怔,随即暗忖道:哦,他还是跟来了。听这脚步声,这家伙的体重可是不轻啊!看起来,期待已久的正面交锋就在眼前了。无疑,这是一场生死的对决啊! 陈墨推测的一点不错,来人正是刚刚爬上岸来的威尔。他在九死一生之中侥幸生存,刚刚踏上这片石子滩,偏偏就看见了五百米外有一个倒地的人影。威尔大骇!他原以为这一次万幸之幸的逃脱了追逐,偏不想还有一人比自己还要幸运。海岸之大一眼望不到边,可就偏偏把这个人送到了自己的身边。 妈的!威尔恼怒的骂了一句,进而俯下身来细细的观察起对方。远远的,他看见那人影一动也不动,似是丧失了知觉。他想,莫非那飞行员已经死了?或者虽然有一口气却还处在昏迷当中?嗨!正好趁机除掉他,免得等他醒来后,又像个索命的判官那样追个不停。 此刻的威尔求生心切,不由得胆气更壮。他鼓起浑身的力量,迈开大步朝着陈墨上岸的这片海滩走来。威尔体型彪悍,加之灌了水的军靴比平时重了许多,所以,他的脚步才显得如此的有力。 陈墨被这脚步唤醒的时候,威尔距离他大约只有十步之遥了。陈墨闭上眼睛,深深地吸入一口气,让心脏最后一次充满了氧。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忍住这口气,换取最后的胜利! 迎着威尔咄咄逼人的脚步,陈墨吃力的站起身来。两个决不服输的军人,终于面对面了。 陈墨感觉自己的身体像只口袋一样被重重的摔倒在沙滩上,四肢沉重得好像灌满了铅一样不听使唤,只有大脑还勉强保持着清醒。这已经是第三次被狠狠地击倒在地了,每一次携风裹沙的拳头袭来时,他都不得不绷紧了浑身的肌肉迎接着疾速而至的打击。虚弱的体能只够用来在拳峰触及皮肤的时候顺势倒地,将疾速冲击产生的力量化解开来,才能免于被对方ko掉。那一刻,血液从击打的触点向全身荡开,眼前浮动的黑色斑点瞬时延展成一张大幕,伴随而至的皮肉爆裂的声音好像是沉闷的雷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整个人便向着黑暗的深渊坠落,直到金星从眼前散去,才重又恢复了意识。 此时,对方出拳的力道已不及第一次时犀利,陈墨暗想,如果不是这名“海豹”的身体也同样虚弱的话,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扛不过他重达六百磅的重拳打击的。 陈墨张大嘴巴努力吸入更多的氧气,用来支撑着疲劳的心脏以便将血液输送到四肢的末梢,好让自己再一次的爬起来,继续承受对方的下一次重击。他从威尔粗重的呼吸声中听到,对方的体力已尽枯竭,他拼尽全力击出的每一拳都会消耗掉比自己多出百分之十五的体能,现在,每储存一分的能量,就为最后的胜利增添十分的可能。 曲颈弓背双腿开立的威尔尽量压低自己已经摇摇晃晃的身体,透过护住面门的双拳,他发觉自己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他不得不集中精力,才能保证自己的拳头能够准确的击打在对方要害的部位上。他的双眼死死的盯着对面这个打不倒的中国军人,心想再给他一拳会是个什么模样。看他赤裸的上身呼吸急促得精蚻爆起,褐色皮肤上满是泥沙海水干涸的印迹,被重拳击打过的脸颊上汗水混着血水,虽然他的双眼依然闪光,但他整个人就像是被重锤锻打过的易拉罐一样,已经面目全非,摇摇欲坠了。 威尔的心里充满了愤懑与懊恼。不是因为对手的不屈,而是对自己的失望,他有一双从未尝试过败绩的铁拳,但是今天,面对一个仅存喘息之力的中国军人时,却失尽了颜面。 威尔无奈的摇了摇头,费力的甩掉长发上面挂着的汗水,好让越来越模糊的视线盯紧了待宰的猎物。他深吸了一口气,让充满了怒气的胸腔沿着肌腱向四肢传输出去,直到感觉麻木的手臂又重新有了力量。于是,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好吧,是该结束的时候了! 他已经用不着花费精力去防御完全不存在的反击了,这个勉强支撑到现在的中国军人形如游魂状似沙包,彻底击垮他只是时间问题。威尔决定拼尽全力给他致命的一击,以便彻底结束这尴尬的局面。 最后的攻击是从他的主动移位开始的,威尔重重的向前跨出一步,体力透支的身体有些左右摇晃,为避免失去重心,他侧身面对目标站稳了脚步,这样就可以拉长右拳抽打的力臂,从而以最大的力量和最快的速度,一举击碎对方的下颌骨,让他再也爬不起身来。 威尔放弃了摆拳的基本姿势,而借用了棒球手的投球动作,用快速直球的手法既可以提高出拳的速度,也能够集中起全身的力量。 就见他虚抬起左脚,右拳做持球状在左手中轻轻一扣,接着左脚重重的踏出,双腿有力的蹬紧了地面,然后右拳从体侧由下而上向前划出一道弧线,身体的旋转带动腰部一起转动,依次爆发的力量罄尽了他全部的体能,猛击而出的右拳像条链锤一样破空而出,撕裂的风声呼呼作响。 陈墨终于倒地再也爬不起来了,意志耗尽了他全部的耐力,带他走完了最艰难的一段路程。仰面倒在地上时他发现,天空是那样的湛蓝,阳光竟如此的耀眼,意识似浮云般飘缈,却带不走剧痛的折磨。他觉得有千万条蛆虫从右手的指关节里爬出来,让全身都跟着火烧火燎般的痛。 他不知道那个“海豹”是如何跟踪自己爬上海滩的,脑海里只有那家伙狠揍自己时的模样。如果换作了“蛙人”会怎样?或许场面不会如此难堪吧!是啊!我的专长是在天空不是在海洋,他这样宽慰的想。 三次被击倒的代价换回了宝贵的能量储备,在仅存的意识支配之下,他把动作协调到了近乎完美的地步,竟尔一举成功地实现了最有效的能量转换。 依然记得疾风从头顶掠过时有多么的迅猛,他的短发强烈的感受到了那股致命的力量,如果不是缩颈藏头曲膝弓背这一系列动作都恰到好处,那么嘴里就会满是颌骨的碎片和零落的牙齿了。 借着上一次倒地的机会,五指紧紧相扣含一把碎石在掌心,将手握成虚拳,并排而立的四指关节由此变得异常的坚硬,当它劈向目标的时候,锋利的指骨就犹如板斧的利刃,轻易就能斩断了骨骼的防护,然后,碎石四溅而出,虚拳再变实拳,聚集了全部体能的冲量会在第二次击打时全部释放出来,就好像一枚达姆弹在对方的体内炸开,这就是中国传统搏击术中用于贴身肉搏的致命一招,学名叫做“铁尺寸进”。 威尔看到过很多次,对手在自己的铁拳下倒地,他们虽然肤色各异,但那一刻的表情却出奇的一致。虽然,这一次他无法看到自己的表情是否有何不同,但他却知道了那种表情产生时的感受。 人的肋骨左右对称各有十二条,在第四、五、六条肋骨的后面是人体中最大的腺体器官:肝脏。肝脏的质地脆弱,且血管丰富,周围被韧带所固定,因而在遭受外力打击的时候很容易引起破裂出血,导致出血性休克,以致死亡。 强烈的痛楚就是从右乳头下四至五公分处传来的,那一刻,仿佛全身的神经细胞都被激活了,他们揪扯着、撕裂着、搅动着,疼痛令咽喉抽搐,呼吸的间隔被无限期的拉长,哪怕是拼尽了全力,也无法将阻隔在胸腔内的那口气呼出去。剧痛逐渐扩散开来,像宇宙中的黑洞一样吸走了身体的全部热量,威尔感觉自己正随着寒冷的气流一起坠向无底的深渊。他无可奈何的眼看着光明在自己的眼前消逝,直到最后一抹余辉散尽,留在他脑海中的竟然是那个打不倒的中国士兵的影像。 第三章.乌云遮月(1) 16.3.1 竹林园小区7栋301室 07:00 整个早上他都感觉很烦躁,遥控器不停的让四十二英寸液晶电视在无聊的天气预报和乏味的新闻节目间换来换去的,几乎连一个完整的节目单元也没能从头到尾的看下来,还时不时的在心里抱怨着: “短短的一天两夜,雨就是这么没完没了的下了停,停了又下,这种天气有什么好预报的?抬头看看头顶上的云彩就能知道,这雨一时半会儿的停不了,嘁!还有,这个年老色衰的女主播怎么还在镜头前赖着不走?要是在日本早就被人…” 他瞟了眼楼上紧闭着的卧室房门,忍住了自己粗俗的念头,转而痛恨起新闻画面中频频出镜的美国总统来,他在心里骂道: 装腔作势的家伙!大事小事你都来凑个热闹,不搀和事你会死呀!西边你占着,南边你踩着,北边你把着,东边儿离你远吧?可你也惦记着。这么多地儿你能操持的好吗?连你自己家的那点事都摆不平,还充大头蚊子似的满世界嗡嗡啥呢! 藤田找着茬儿的对着电视画面骂街,无非是想缓解自己心中的焦虑。自从他把中国的航母专家带到了这个指定的地点之后,等候在这里的栗原便和航母专家一起关进了卧室,直到现在也没出来。这让一心惦记着栗原的藤田满心不爽,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开始显现出烦躁和焦虑的情绪来。 这时,t市卫视新闻频道上的一则报道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停下满腹的牢骚认真的盯着画面,用他不太纯熟的汉语大致的听懂了新闻所讲的内容。 “改革开放以来大量外资企业进入到我国的各个领域,从电子、通讯、汽车、生物等制造行业到金融、咨询、教育、零售、物流等流通领域,广泛的合作已经取得了丰硕的成果。” 电视上出现了藤田感兴趣的画面,但是播音员的解说却总是不到位,他干巴巴的声音不停的在旁枝末节上面絮叨着,每到重要的内容时却偏偏被他一带而过。但是藤田还是从着墨不多的几句话里听出了玄妙。 “近期,一家国际风险投资企业把目光投向了我国的高科技领域,特别对合作开发大型水面船只以及附属的配套设备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目前有关方面正就这一项目的具体合作内容展开磋商,坐落在我市高新技术产业园区的科研777所将成为该合作项目的主体力量。” 哦!他们果然要染指中国大陆的航母计划,这帮见利忘义的浑蛋!藤田忿忿的想着,一边把音量略微调高,睁大眼睛紧盯着电视画面。 “sala saby集团总裁佩珀.盖伊先生已于昨晚抵达本市,此后他将对潜在的合作单位及有关部门进行为期二天的考察活动,他的成功到访将标志着我市国际经济合作与国际技术交流已经进入了一个崭新的阶段。” 虽然,播音员职业性的声音毫无激情,但背景画面中的一个头发稀疏的矮个子白种男人却表现得神采奕奕,他操着娘娘腔的语调,非常兴奋地对媒体阐述着他的合作愿景和希望。 “妈的!这个白种兔子,该死的变态狂!怎么钱都让这种人挣了呢?该死!” 仅从电视画面上,藤田就能看出那个亿万富翁绝对是个同性恋者,甚至还有可能是个恋童癖的变态狂。藤田愤愤的骂着,他啪的关掉了电视,身体重重的跌坐在沙发上。 自从在金河大桥上射出第一枪开始,这还是他第一次能够踏踏实实的休息片刻,而给他提供这一喘息机会的正是他心中暗恋着的情人栗原纯美。 三十分钟之前,藤田将神志渐渐清醒过来的荆轩带进了这套跃层公寓的楼上卧室,在房间里他见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暗恋情人栗原。碍于有外人在场,二人未及交谈,藤田便知趣的退出了房间,随后便独自守候在楼下的客厅里。 栗原小姐还是那么的清新可人,大方里流露矜持,温和中透着威严。藤田忍不住心猿意马起来,他在沙发上挺直了身子,蠢蠢欲动的念头让心里充满了香酥酥的温情,绵绵不断涌动的春潮使他无法安静下来,于是他站起身,环顾起四周的陈设,借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这是一套一百五十平米的跃层式公寓,楼下是宽敞的客厅,书房不大却格局雅致,一道木板楼梯通向二层,主副卧室都在上面,从藤田坐着的地方可以望到主卧的房门。通向露台的天窗大开着,房间里流通着清新的空气,整套公寓收拾得整齐有序,陈设也简约随意,是典型的上班族模式。 藤田嗅着闺房内女性的香气,心里偷偷的想着,这房间布置得还满搭配的,女性寓所嘛,当然是这个样子啦,比起日本的公寓来,这里的空间太大啦!如果能和栗原小姐同居此室,嘿!可以生一大堆的孩子啦! 藤田感到了某种冲动的撞击,他忍不住又往楼上的卧室里望了一眼,却见房门依旧紧闭着。于是,他强迫自己收回了想入非非的念头,站起身朝着窗外望去。 透过三十层高楼的宽大落地窗,远处的城区很象是罩在玻璃镜框中的立体画。灿烂的阳光从云层的缝隙当中射出来,在楼宇叠嶂的背景中衬出天幕的空旷,霞光烁烁,仿佛置身于半空里,心里虚虚的不知将飘向何方。 看看还是摆脱不掉心中的那份非分之想,藤田忍不住又朝着楼上探头看了看,卧室的房门还是紧闭着。哦,时间好长啊!心里忍不住又叹了一句。他忽然感觉老天对自己实在不公,他不由得嫉妒起那个被自己亲手截获的人来。 讨厌的家伙!有机会和栗原小姐独处这么久,真是…艳福不浅呐! 在接到栗原的命令之初,藤田便知道这里是荀循的住所,这里原本也是藤田计划实施刺杀的地点,所以事先他对这里做过细致的考察,但直觉告诉他,这里易守难攻,于是他才将行动的地点改在了小区的门口。 那女人此时应该还在医院的病房里吧!“生鱼片”就是因她而丢了性命的。藤田暗想,她即使不在医院也不会在短期内再回这套公寓了,栗原小姐选择在此会面真是胆大心细啊! 藤田想着走进了洗手间,翻手点亮了墙壁上那只t5管的防水荧光灯,细细的一条光线漫射开来,在纯黑色的科勒台盆上辉映出宝石般的光芒。藤田俯身凑到近前,摩恩的触点龙头里立时喷涌出温暖的水流,热度中夹带着晶莹的气泡,轻拂着敏感的手心,就象是栗原温存的抚摸。 藤田带着满心的潮涌洗了把脸,温湿水滑的压住了升腾的欲火。他忍不住抬起头来,望着防雾浴室镜里映着的影像,水珠正沿着面颊缓缓的淌下,他在镜子中看到的是个陌生的自己。 由于栗原的出现,藤田对这套公寓产生了莫名的情感,从包装精美的洗化用品到雪白松软的布草浴巾,无不散发着强烈的女性气息,这让他无从分辨自己的那些臆想到底是来自荀循?还是源自栗原。 原本他对这里就不算陌生,他偷偷潜入这里勘察地形的时候已经对这儿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只是那个时候,他却没有太多的想法,当然更不会预料到今天会在此处与栗原一道分享。 白色纯棉的毛巾轻易的吸干了他脸上的水份,藤田感觉心情平静了很多。连鬓的胡须已经有两天没有刮过,这让他的脸看上去显得更加的清瘦。他微微侧扬起头,让目光从六十度角俯看自己的面庞,灯光很柔和,在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了清晰的阴影。静静的看去,很象是三十年代流行的版画效果。 呵!他模仿着基努里维斯那招牌似的一笑,嘴角微微上翘,露出雪白的牙齿,一侧的面颊隐藏在了阴影里,整个脸的线条显得愈加清晰,立体感也变得更加强烈,仿佛石雕一般。 你是个自恋的家伙!藤田嘴里自嘲的嘟囔着走出卫生间,他深深地吸进一口气,从天窗吹进来的空气里夹杂着汽车的尾气和槐树的花香,这使他真切地感受到春天已经驾临这座城市了。 的确,就这么会儿的功夫,窗外的天空已经变得不再高远,白色的云朵早已不见,混沌成了粘糊糊的一片,说不准何时就会再来一场春雨。就在藤田想要接着感慨风云多变、时事难料的时候,他的偶一回眸又被眼前的景色迷住了。 当半截修长的小腿显现在楼梯上的时候,藤田刚刚平静下来的心又开始不安分的骚动了。他站在原地,两眼一动不动的紧盯着那一对穿着黑色蕾丝袜的秀腿,目光有些肆无忌惮。此时他看不见栗原的脸,否则他绝不敢如此放肆的盯着对方的腿看。 这是日本女人中很少见到的腿型,笔直而且修长,小腿肚儿微微隆起,那突起的部分丰满圆润非常性感,由此扯起的腿线就显得纤细悠长,到了脚踝的部分已经收缩到了极致,就好像人的颈部一样,再往下…那就属于另外一个让藤田销魂的部分了,但此刻它却全部掩藏在了一双白色纤巧的鞋子里面。 栗原的一个手势将藤田从遐想当中生拽了回来,她示意藤田是该离开的时候了。于是,藤田抢先来到门前为女士打开房门,顺势回头朝着楼上的卧室里望了一眼。他什么也没看到,房间里安静得好像从来也没发生过什么一样。藤田满腹狐疑的跟着栗原出了公寓,回手将门带上。 不等藤田问起为何她与那个航母专家关在卧室里待了那么久,栗原便迎着晨风感慨起这个多雨的春季来了,她显然不想提及刚才在卧室里发生的事,这让藤田不免妒意大生,心口像堵了块没嚼烂的寿司一样,咽不下又吐不出,憋闷的难受,但他不敢在栗原面前表现出来,只好佯装无事的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讪着。 栗原似乎并不在意,她一面平静的观察着小区内的景色,一边感叹道: “春天常常给人躁动的感觉,相比之下我更喜欢秋天。” 栗原这话似乎是在拿藤田与荆轩做比较,但藤田不解,他用低沉的声音回应道: “可秋天总是很短,像人们常说的,好时光短暂呐!” 栗原无奈,似乎也不强求,但藤田的情绪还是引起了她的忧虑,她看了藤田一眼,像是打岔,又像是担心的说道: “嗯,你有点伤感,是季节综合症吧?” “我吗?才不会呢!” 藤田装着心不在焉的样子,没好气的答着。但他很快便意识到了自己表现的过于低落,于是他抬高了音调,掩饰道: “瞧!那片云好高,只有仰起头你才看得见。现在我相信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叫井底之蛙是吗?哦,我们真的像是生活在井里面。” “你该放松一下,出去玩儿几天,开车到山里转转,你的车技我是放心的喔!” 栗原像是在对藤田说,又是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她昂起头好让晨风吹起自己的头发来。像是深深地沉浸在对秋天的眷恋之中,任凭裙摆飘动,扫在身边的藤田的身上,她也毫不介意。 “最好是在雨天出游,闭上眼睛能听到雨滴落在树叶上,很像蚕吃桑叶的声音。” 她喃喃自语着,脸上陶醉的神情令身边的男人怦然心动。藤田莫名的觉出刚才在卧室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他从栗原柔情满怀意犹未尽的神情当中断定了这一点。 “你有没有养过蟋蟀之类的秋虫啊?” 栗原却不管不顾的置身在自己的遐想当中,她忽然有些兴奋,好像春风掀动了她尘封的记忆,又似乎是有意的在印证藤田的推测。藤田心乱如麻起来,他不知所云的应道: “哦,怎么你还是个昆虫学家?” “小的时候,京都的这个季节雨水很多,每当下雨的时候,我就会坐在门口的石凳上,看着雨滴成串的从灰色屋檐上落下来,啪!啪!啪的,那时就会想,若是这会儿有秋虫吟唱该多好!这滴滴答答的声响刚好是给低吟浅唱的虫鸣打着节拍嘛!哦!是啊!那个时候,特别想听到虫儿的歌唱。可真到了秋天,虫声四起的时候,雨水反倒少了,只剩下瑟瑟的风声相伴了。” 她顺着风向后理了一下发稍,目光延伸向更远的地方,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 “即使这样,可秋天总还是令人难忘的,它虽然短暂,可值得记忆的东西太多,而且总也忘不掉。” 藤田第一次在面对栗原的时候产生了厌烦的情绪,他在心里说道:谁在乎春雨秋风的,这么颠三倒四的干嘛!你怕是给那个航母专家给迷住了吧!但栗原的遐想出奇的绵长,她依然故我的说道: “无论何时,我总能记得,当秋风起时,云薄得像撕扯的蚕丝一样,丝丝缕缕的布满了天空,转眼就被吹散得无影无踪,再低下头看时,脚下已经落满了树叶,秋天也就快要过去了。你瞧,秋天的确很短。” 藤田诧异于栗原的变化,她怎么忽然变得如此的多愁善感了呢?难道是那位航母专家感染了她?哦,那么她忽然追思起秋天的短暂,是否也是出于稍聚既离的幽怨呢?哦,那个航母专家…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这么轻易的就能抓住女人的心?藤田一时心里乱糟糟的。 迎面从小区的外面走来一个中年人,栗原即刻便脱离了自己的意境,快得出乎藤田的想象,他开始怀疑,刚才梦呓般的栗原是否是装出来的。不等藤田细想,就见栗原将自己的黑色真皮手袋挎在了左肩上,然后自然的将手臂挽在了藤田的臂弯里,款款的向着小区的大门走去。在接下来的对话中,这两个人的配合就变得天衣无缝,就好像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一样。而刚才的种种猜忌和复杂情绪,早已烟消云散,就好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擦肩而过时,栗原手袋上印着的“泉井产业”的logo首先映入了中年人的眼帘。接着,中年人的余光扫过了这两人的脸,五官轮廓烙印在他的脑海中,同时,扑鼻而来的香水气味也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短短的一瞬间里,凭借感官所能感知的一切都被他牢牢的抓住了,这是一个天才特工的基本素质。 终于,走出了早晨里安静的小区,栗原将手抽出藤田的臂弯,小声说道: “好了,藤田君,现在起,我们有条件开始下一步的工作了。” 藤田一时还无法从刚才的美好意境当中挣脱出来,一时无语。失落的心随着栗原抽出的手也像是失去动力的飞船,漂浮在宇宙之中,一时辨不清方向。 “嘿!藤田,你怎么了?” “哦!没…没什么,刚刚走神了,我在想,你对秋天的描述真的是太美了。” 第三章.乌云遮月(2) 16.3.2 竹林园小区7栋301室 07:10 舒展的脚步有些匆忙,比起以往,他今天的情绪显得有些反常。尽管他已经压低了步伐降低了频率,但还是难以保持原有的那份潇洒。全因为,一种隐隐的忧患沉沉的压在心上,焦虑便不时的冲撞着他的胸膛,难免有一些急躁被不经意的释放,这在他的特情生涯之中是很少见的状况。 若不是玄机乍现,他不会迷惘惊变;若不是莫名羁绊,他不会犹豫不前;若不是危机突显,他不会铤而走险;若不是情变瞬间,他不会心急难按。回国之后的舒展感觉自己如同一艘浮出水面的潜舰,一举一动一浮一沉都入有心人的法眼,这让他步履沉重举步维艰。 其实舒展知道,自己正在经历的正是通常人们所说的水土不服,他需要慢慢的适应才能应对自如。于是,他有意的克制自己,不让纷乱的迷局干扰了心绪,可要做到这一点,绝非一朝一夕。他刚刚的经历,又让险中藏谜。 一小时之前 城际公路 从卖早点的小商贩那里得到了劫持者的去处,舒展不免大喜过望,他顾不得“老帅”的禁令,丢下了夜访局长家的惊悚,催起路虎来一路追了下去。 也许是柳暗花明的兴奋,也许是解救荆轩的急迫,舒展的脚下一用劲,车速骤提至一百二十麦,也只是一瞬之间的事。树木街景恍若浮云从两侧的车窗闪过,大道平坦宛如绸带在眼前的车轮下伸展。舒展的心像是长了翅膀一样,恨不能即刻便赶到竹林园小区去。 事情往往是这样,俗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正语讲,叫作欲速则不达,其实说的都是同一个道理。再睿智的人也有情急出错的时候,舒展在急切之中刚好忽视了这些,从而让他的解救之行困难重重,短短的一段路上充满了危机与变数。 咣!一声响亮从路虎的后备箱处传来,仿佛是重物撞在了上面,舒展的心中一惊,急抬油门轻踩刹车,路虎即刻慢了下来。他从后视镜里看见了一个瘦弱的身影滚翻在路旁,引起了路人的一阵惊叹。 路虎重重的停在了路边,舒展跳下车来,返身朝后跑去,三三两两的行人正聚拢过去,恍惚间他看见地上俯身趴着一人,像是刚才从自己的车旁倒地的。舒展纳闷,以自己的车技何至于撞上一个行人?难道,自己刚刚走神了吗? 不等舒展将刚才的经历重新梳理一遍,他已经跑到了围观的人群前。t市的民风淳朴,百姓贤达,心地绝对的善良。当然也不免有一些陋习和顽疾,其中之一便是喜好看个热闹。只是眨眼的功夫,刚下还空荡荡的公路边上已经聚拢起了十几个人,大家伸长了脖子朝着圈里观望。 舒展分开人群进得圈中,蹲下身来查看伤者,就见那人身材瘦小,从背影上看像是个六十岁左右的老者。时下,天已早春,但此人却还裹着厚厚的冬装,舒展心中猜测,莫非,这人是个“碰瓷儿”的? 舒展伸出手来,轻搭在伤者颈部动脉处,哦,脉动强劲,应无大碍。舒展一颗心落了下来,轻声问道: “大爷!您哪儿不舒服?” 唉!倒地的老人忽然重重的叹了一声,他颤颤巍巍的想要坐起来,却因气力不支重又扑到在地,惹得众人一阵唏嘘。舒展忽然想起刚才的那辆120来,若是他们还在的话,岂不刚好送这老人去医院嘛! “哎呦!这老人伤的可不轻啊!啧啧!看看,看看那人,穿的人模狗样儿的,唉!怎么这么不长眼呐!” 人群中的窃窃私语让舒展感觉极不舒服,他忽然觉得自己处在一个陌生的氛围里,周围是冰冷的目光和冷言冷语。舒展想,趴在这儿的老者或许是个需要别人救助的弱势群体的一员,但人们怎么就肯定他就是我撞伤的呢?你们有没有考察过这个人的企图,或许他表面看来显得很可怜,实质上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舒展还是舒展,深得“大师”真传的“暗翼”懂得什么是屈,什么是伸。他恰如其分的摆好了自己的位置,技法娴熟的演好了自己的角色。就见他伸出双手,探到受伤的老者身下,轻轻将他托起,高声对着围观的众人喊道: “劳驾,让一让,让一让。送医院要紧。” 舒展驾驶着路虎一边往医院里赶,一边计算着此行耗去的时间,刚好够得上他追赶劫持者。但他并不悔恨,他知道错生有隙事出有因,抱怨是没有用的。如果自己摊上了,就面对他,看看终了的时候,会是个什么样的结局。 路虎调整了方向,一路狂奔着朝着市立急救中心医院驶去。舒展的身后,那个受伤的老者一声不吭,不由得舒展佩服,只是冥冥之中他觉得,这个人的内在远比他的外表要更年轻。舒展的心里惦记着荆轩,如若不是急事加身,他绝对不会错过,这个疑似撞伤的老人,只是乔装改扮,在他衣服蔽体的部分,却是一副充满了力量的活力青春。 路虎狂奔只是眨眼之间,市立120急救中心医院就在眼前了,舒展一面减速一面回望了一眼后座上的老者,心说到了医院再查你也就不难了。心里想着,车进了医院的前院。因为时间尚早,距离正常的开诊的时间不到,所以,候诊楼前除了少许的急诊病人之外,整个大院里都是安安静静空空落落的。 沿着半弧状的坡道,路虎嘎的一声停在了门诊大楼那一尘不染的玻璃门前。舒展跳下车,竟至朝着门诊大厅里奔去,他的视线扫过了全场,很快便聚焦在了急救病房的门前。 “车祸!是位老人,医生。赶快,急救病床!” 简短的用语说给了值班的急诊医生,同时,抄起了急救病床的舒展,推着便朝门诊大厅的门口跑去,在他的身后,一路紧跟着的是二个护士和一个医生。舒展心里念着,好快的反应,真不亏是120急救中心啊! 感应式的自动玻璃门刚一移开,舒展的病床已经推到了路虎的跟前。护士医生都围了上来,舒展一个跨步便站在了车门前,只见他手抓车门的拉手,用力的一拉。 哗! 医生护士往车厢里看时,不由得面面相觑一脸的茫然。但只见,车厢里空空如也,连个人影也没有。舒展不由得眉头紧锁,暗叫道:不好!中计了。” 当车门刚一打开的时候,舒展的心里便是一沉。他猛然意识到,自己急于摆脱的麻烦正是有人别有用心的安排。他们故意伪装成车祸为的就是迟滞自己追赶劫持者的时机。噢!舒展,你是个白痴吗?连这么浅显的花招你都看不穿? 按下心中的懊恼不提,舒展向急救中心的值班医生和护士道了歉,然后急急的上了路虎,他催动路虎正想要冲出医院,继续追赶荆轩。不想,就在这个时刻,一辆黑色的奔驰600型轿车逆着车道竟直冲到了他的车前。 有了刚才的教训,舒展不敢怠慢,他摘了前档挂倒档,意欲倒下坡道,好驶出医院,不料,就听身后也是嘎的一声,又一辆奔驰600冲上了坡道,堵在了车后。现在的舒展才真正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他和他的路虎一道被生生夹在了医院门诊大楼入口前坡道的正中间。 再雅的绅士、再高的修养,面对此情此景也不由得怒从心起火往上撞。舒展就觉得一股无名火腾的燃起,怒气一下子扭曲了他的面庞。此刻的舒展变得凶相毕露、面目狰狞。 哐!的一声,舒展摔上路虎的车门,他迈开大步朝着车前方的奔驰600走去,驽涨的胸肌差一点就撑破了白色的衬衫。就见他走过了奔驰车的驾驶室,回转身用两指在深色的镀膜玻璃上弹了弹。 嗡… 车窗平滑的摇了下来,一个秃头刀疤的大脑袋探出窗来,那眼神赛过郑屠不让蒋忠,一脸的强蛮。未曾开口便是一嘴的脏话。 嘣!不等那家伙把街骂完,舒展的一记肘击便封住了他的嘴,这一下垫着他的厚嘴唇,拆了他前“门脸儿”上满口的牙。不等他的惨叫声出口,咚!舒展跟着一记重拳砸在那家伙的后脑壳上,啪!那家伙的鼻梁骨横拍在了直立着的车门玻璃上,噗…一道血痕夹杂着碎骨挂在了车窗上。 没有惨叫,没有叫骂。仿佛是从天上掉下来个西瓜,砸了车摔碎啦!舒展也不纠缠,一转身便往回走,走过了路虎还不停下,原来,他奔着的是路虎身后的那辆奔驰600。这次与刚才不同,后面车上的人目睹了刚才的惨象,于是,早就做好了准备,就听见哗的一声门响,车门开启,从车上下来两个彪形大汉。 照力量看,舒展不占优,他的体型偏瘦,速度敏捷度上更好一些。照人数看,舒展正处下风,他人单势孤,面对左右两个方向的压力,总有一方照顾不到。但舒展毫不犹豫,他边朝对方走去,边随手抄起了坡道上限位的不锈钢挡车器。 那是使用不锈钢制成的人字型挡板,板厚有五公分,重约二十公斤。舒展迈开大步的同时,双手使劲的拍击着这块挡车器,啪!啪!声声震耳,扰动对手的自信。也就是三四秒钟的时间,舒展已经来到了左手边的大汉面前。 舒展使出的第一招叫作“投石问路”,他手抓合叶甩出两扇不锈钢挡板,直奔对面大汉的下三路而去。这家伙体沉,人高马大自然重心移动较慢,舒展借着钢板铲腿的机会先乱了对方的步法,自己则快速跟进,左脚直奔对方两腿之间的空挡,同时,顺势收回了车档护在了胸前。 踉跄回防的大汉,下意识的出拳,一记黑熊推搡直奔舒展的面门。早有准备的舒展两手执牌格挡,耳轮中就听一声,哐当!肉锤一般的拳头正砸在五公分厚的不锈钢车档上,力道之大震得舒展两臂发麻。 舒展顺势侧身,右脚前插对手左脚后跟,身体跟着一个侧冲,使出全身的力量重重的撞在了对手的身上。受了刚才的一挡,手上的疼痛自然不轻,那大汉下意识的回撤了力量,可不想给舒展借机一撞,全身的重心都放在了左脚上,那大汉身体有些踉跄,他想收了左脚好撑住后移的重量,不想,左脚后却给舒展的脚绊住了,舒展的右脚轻轻往起一带,于是,那大汉便止不住的往后仰去… 那大汉仰倒的姿态可谓是辉煌,真如推金山倒玉柱的一般。只是倒下以后的状况却很惨淡。咣当!他的后脑不偏不斜的磕在了坡道正面的台阶上,只听见啊的一声,便昏了过去。 从右手边上下来的第二个大汉就显得有一些水准了,就见这家伙留着一头卷曲的长发,发梢后拢束在了脑后,手上不知何时却多了一柄棒球棍。舒展惊诧于国内流行潮的起漫,他不禁感叹,而今也有黑社会青睐这种家伙啦?可它在欧美只有十八岁以下的不良少年偶尔才会用的呀! 舒展开始觉的难堪,他想象不出回到国内还要与这帮下三滥大打出手。于是,热血降温怒火燃尽。他对刚才发生的打斗兴味索然。于是,尽早收场的念头促使他动手潦草起来。 嗡的一家伙,不锈钢挡车器被当成了飞嚓掷了过去,嚓楞楞!球棒格挡,挡车器跌落地发出一连串的声响。舒展腾出了自己的右手已经奔着后腰去了,他打算用瓦尔特p99给那家伙的球棒錾上几颗铁铆钉。 就在此刻,车笛一响,车门打开,从车里钻出个人来,那大汉一见连忙收了球棒一脸恭敬的退身站在了那人的身后。 “哎!哎!哎!这位兄弟,且慢动手,怎么,我们往日有仇吗?” 舒展见来人一副酸相便知是假充白脸儿的登场了,于是,收了手微微一笑说道: “我也想问呢,怎么,我们之间有什么过节吗?” “嘻嘻…问得好!” 来人嬉皮笑脸的样子令人作呕,舒展不容对方把话说完,便接着质问道: “听说过好狗不挡道儿这句话吗?” 来人一脸的谄笑,但话里却丝毫的不见厚道,就听他问道: “哎呦呦!这是谁呀!怎么说话呐?” 舒展知道,别看这家伙身板儿不中用,却是个说话顶呛的人,有这个人在,就不必费力出枪了。于是,他打定主意,时不我待,别中了拖延韬晦之计,赶紧脱身,救荆轩要紧。 “别问那么多,说出名来吓死你这衰催!别再让我废话,让开条路,误了我的事,我让你到大狱里练嘴皮子。” 说完话,舒展头也不回的扭身便走,就听身后那人连声叫道: “哎!打了人就走哇!这还有没有王法呀!” 舒展猛回头,顷刻之间枪已出手,瓦尔特p99直指向对方的头,他厉声说道: “你要讲法是吗?现在你就跟它讲吧!” 面对黑洞洞的枪口,那家伙立时变成了一副怂样,就听他失声叫道: “哎呦呦!一点小事,怎么,还…还动家伙呢?” 舒展咬牙切齿的低声说道: “别惹老子生气,赶快让开路!日后再找你算账,想必你也离不开这一亩三分地儿吧!” “嘿!当然,当然,您是官衣儿,想整我,那还不容易?这都是误会,孩子们不知道深浅!” 那家伙同样低语着,说完这话,他立即回身,厉声说道: “怎么还愣着?这么不长眼呢?还不快把路给让出来?” 舒展一脚油门踩到底的时候,路虎的嘶鸣声高起,几乎盖过了退立在坡道旁那家伙的道别声,但他还是听清了那细若游丝般的声音。 “朗坤集团的毛二多有得罪啦!” 舒展心下一惊,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暗忖,怎么?这家伙竟然是t市数一数二的地产商朗坤集团的副董事长毛二呀!这个人怎么也会参与到了国家安全的特情斗争中了呢?看起来,这国内的形势比起国外来,更加复杂呀!还有,刚才,那个不辞而别的“碰瓷儿”老者呢?他又是何方神圣呢? 舒展内心里纠结着,丝毫不耽误脚下给力。路虎一骑绝尘的冲出了医院,直奔竹林园小区而去。 第三章.乌云遮月(3) 16.3.3 竹林园小区7栋301室 07:20 舒展不露声色的穿过一排排的房舍,循着门牌来到了7栋楼的门前,手指在201的按键上轻触了一下,很快,对讲门铃里有人答话: “谁呀!” 一个颤巍巍的声音,估计是替空巢的子女照看家的老人。眼下,这种情形比比皆是,老龄化的趋势已经越来越明显,很像西方国家五十年前的情形,这早晚会成为一个影响极大的社会问题的。舒展想着,随口答道: “电梯公司检修电梯,大娘,请开一下门。” 咔嚓,门锁打开,舒展推门进到楼栋里。侧耳听了听楼道上、电梯厅里都没有异常的响动,于是,他掂起脚尖爬上了三楼,脚下很轻没有任何声响,他的灰色西装搭在了右臂上,遮住了瓦尔特p99的黑色枪管。 这是一梯二户的房型,楼道内洁净而宽敞,舒展很自然的在301室的门前站住,就像是在自己的家门前一样。他保持侧身的姿势站好,避开了门镜的监视。同时,左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根开门用的小家什。 舒展这么做的确是有一点点的冒险,因为他对这房中的情形并不清楚,如果劫持者正严阵以待,那局面可就糟了。但舒展别无他法。他既没有时间再等,也没有后援可以指望,要想尽快救出荆轩,他只能依靠自己了。因为他知道,耽误掉的时间已经够多的了,他更知道特情战线的残酷,所以很担心荆轩在面对劫持者时的表现。舒展不想让一个对国家有重要作用的人才毁在敌人的手上,肉体的消失事小,如果灵魂被污染,那才是最糟糕的,这其中的隐情他不愿意多想。 丝毫没有声响,舒展轻易的捅开了门锁,门虚掩着露出一道隙缝来,舒展侧目朝里面观察,同时耳闻鼻嗅查找着潜在的危险。这是舒展惯常采取的进门方式,很有欧洲特工的风范,却也是他在国内工作的大忌。 他贴近门板仔细的听了听,房门内外一样的安静,大凡这种情况出现时,接下来都会有两种可能,或者屋内严阵以待,或者已经人去屋空。舒展推断,眼下这屋中的情况恐怕是后者,他的心里不免一阵失望。唉!命运多桀的荆轩,莫非,这一次又与你失之交臂吗?舒展不打算耽搁,不管在与不在,即刻看个究竟吧!舒展不等念头生成,左手已经朝房门推了过去,同时,右手上的瓦尔特p99平伸在了左臂上,引领着视线穿过了那道门缝。 房门被他推开的时候几乎没有发出声响,在瓦尔特p99的引导下,舒展悄无声息的搜遍了公寓一层的各个角落,收拾整齐的房间似乎根本就没有人住过。舒展的失望之情愈来愈重。他想,难道那个卖早点的小摊贩听错了?亦或是劫持者来了又走了?舒展的心不由自主的纠结起来,他片刻不停的迈步上了楼梯,搜到了二层上来。当他推开二层卧房的房门时,一颗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他看见荆轩安然无恙的端坐在露台的藤椅上。心中不由的念了声佛,但同时,一个大大的问号却随即在脑海中浮现出来。 劫持者已经走了吗?他们故意原封不动的留下了自己的猎物?想要说明什么呢?证明他们得到了想要的东西?或是炫耀已达到了目的?还是故意的设陷离间呢?舒展一时不知所以。进而他又想道: 那么,荆轩呢?看他现在的样子,像是付出了两名特工和一名医生的生命代价才被武装劫持的人质吗?或许,是药物诱供所致吧!那么,他眼下的状态是大喜过望呢?还是惊吓过度呢?他在遭劫期间的表现又是如何的呢?他是野兽啃剩下的骨头呢?还是,大浪淘去沙粒后的金子? 舒展满心疑虑,他抬手和荆轩打过招呼,但荆轩的反应很平淡,完全没有获救后的喜悦,好像舒展的举动有些多余,根本就用不着替自己担心一样。 这还是那个充满睿智、潇洒倜傥的航母专家吗?在这短短的数个小时之中他都经历了哪些磨难?他的信念会不会由此而改变呢?他的灵魂是否因此而蒙尘?舒展五味杂陈的看着荆轩,强自抑制自己不去朝那个难堪的境地去想。 的确,荆轩看上去老了许多,虽然麻醉药剂的效力已经过去,但是他仍旧显得表情木讷目光迷离。舒展不由得想:哦,老兄。你这是怎么了?虽然你毫发未伤,也算可喜可贺。但是,药物只会伤害人的肉体,可精神上的损伤才是最可怕的啊!虽然只是短短的几个小时,那可是你一生的累赘呀! 舒展察觉到了荆轩精神上的变化,他宁愿相信那只是药物作用的延续,所以, 他没有再去打扰他,而是让他独自坐在那里,姑且自我疗伤吧!舒展决定先仔细的检查一下这套公寓,看看有没可以利用的线索被遗留下来。 善变的春季里,刚刚还漫布在天空的薄云此时被风撕开了一道口子,早晨的阳光直射出来,打在身上懒洋洋的,仿佛温柔的手轻轻的抚在肩膀上。四周还弥漫着淡淡的香水气味,若有若无的牵引着荆轩的思绪。他感觉那个女人还没有走,仍旧伏在自己的肩头,她那湿漉漉的呼吸依然印在自己的耳廓。 一只蓝眼睛的鸽子扑打着灰色的翅膀落在窗外的护栏上,胸腔里发出咕咕的声音,仿佛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有意搭讪。这让他想起了那女人的温圆玉软,每一声都是悠颤,每一句都如重钎。荆轩的心在淌血,但他无法让别人看见, “春天就是这样,一个凝重而压抑的冬天过后,萌发着蠢蠢欲动和浓浓温情的季节里,总会有段沉寂和舒缓的日子,于是就期待着出现只在秋天才会有的那种天高云淡、雨细风轻的景象。” 荆轩的耳畔依稀还在回响着那个温婉可人的女人的绵软话语,于是,心里想道,是啊!眼下正是这样的时光啊! 栗原走后荆轩就让自己静静地坐在露台的藤椅上,望着远处绿水盈盈的逸海湖,曾经枝丫凋零的湖畔小路,现在已经是林荫满道了,这让他想起了曾经牵手走过一段路的两个女人,秦雅和荀循。 他们曾经走过很多条如这一般的小路,在瑞士,他牵着未来妻子的手一起走过,心里涌动着无限的纯情和爱意,于是结成了他们维系至今的家庭;在奥地利,他牵着失去双亲的小女孩的手一起走过,肩头承载着一份责任和道义,于是陷入了一段跌宕起伏的痴迷。 在有了秦雅之后,那个小女也孩渐渐的长大了,很快的便显露出了她遗传自父母的天资秀丽和出众才华,并且逐渐成为了秦雅工作中得利的助手。但那时候的他还不知道,长大成人的荀循心目之中唯一爱慕的男人竟然是自己。 两个女人,两段情缘,生死相依,血脉相连。 突然,那女人如钢针扎心般的话语再一次回想在耳畔,那声音如重锤般的敲打着他的耳膜,将他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的意志被推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 “只有你能够救她!” 搜查过整套公寓之后,舒展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但有一样无形的东西却在牵动着他的心,那是一股香气,一股似曾相识的香水的气息。 常有人自诩闻香识女人,舒展不敢苟同此意。因为你闻到的只是香气,比如香水、香皂、香精、香波、香浴液…而女人香可不是靠闻能了解的,那是要凭肌肤相亲的感受才能得到的。 舒展断定他隐隐约约的闻到这股香水味,不是这套公寓主人的。这香气偏淡似有似无,证明这香气停留的时间过短。这香气游散飘忽不定,说明这香气由外而入且屋内无源。于是,一个身影浮现在了舒展的眼前,没错,就是小区门前迎面碰见的那个女人。 舒展想着推测着,返回到露台俯身趴在矮墙上。他默默地向着楼下的空地望去,阳光透过楼宇间的空隙斜挂在外墙上,盘旋的鸽群投下点点的阴影快速的在楼宇间移动,发出时远时近的哨音,很像是旧时的一段黑白影片。 竹林园是这座滨海城市里一处著名的高档社区,楼宇间距宽大,大户房型居多,住户数量较少,社区环境幽雅,业主们都有着相当的社会地位或是非同凡响的公众身份,由于彼此之间交往甚少,个人隐私是守护的重点,因此相互间保持着较大的自由空间。 或许哪家死了人也未必有人知道,这就是人们追求的高品质生活吗?舒展心中暗想,还真的不知道荀循会住在这样奢侈的环境里,看来她也深得秦雅的西式生活方式的影响。 舒展的眼前出现了秦雅遇刺现场的景象,几乎是完全相同的起居环境。这两个女人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关联,或许是一种传承也说不定,那么眼前这个衰弱的男人呢?他或许就是这两者之间相互联系的纽带吧! 待鸽子的哨音消失,舒展语气平和的问道: “好些了吗?教授。” 舒展问话的时候没有回头,他希望尽可能留给对方足够的空间,毕竟这不是一段令人愉快的经历。 “还好,除了四肢有些麻木,基本…基本正常。” “他们有没有难为你?或许,你有话想对我说,要知道,呃…越早告诉我,越有利于挽回局面。” 舒展觉得很难开口,他知道任何人都有可能在特殊情况下作出违心的事,特别是被敌人俘获之后,当然,这样的事多少会让人感觉有些难为情,所以他尽量委婉的表达了这层意思。 “我懂你的意思,他们对我很好。” 荆轩说话时的神态很平静,不像是受到过非人道的待遇,他稍微停顿了一会儿,又接着说道: “其实,他们想要的不是我,也不是我们的航母资料,他们想知道的是我们海外情报的来源。我跟他们说,我只是个工程师,对谍报工作一无所知,所以,他们放了我!” 舒展想,这个面带倦意的男人果然是经历了药物诱供的折磨,不过还好,除了疲惫之外的确没有遭受过肉体折磨的迹象。于是他转身走到荆轩的对面,在一张小凳上坐了下来。 “你说的这些,我能够理解,教授,他们是些什么人?” “一男一女两个人,女的是头,性格很温和。” 荆轩的声音干涩缺乏色彩,舒展从中捕捉不到话外玄机,但是,随着荆轩的进一步描述,那一男一女两人的形象逐渐的与他在小区中遇见的那对情侣贴合在了一起。 那女的…中长直发,黑色套裙,真皮手袋… 舒展一格一格的回放着脑海中记录下的影像,“泉井产业”四个字一下子跳入他的眼帘。 “那男的是个杀手,对我用了药物诱供,我可能透露了一些有关航母的技术数据,但那是在神智不清的时候发生的,对此,我…” 荆轩继续说着,舒展的脑海里显现出那辆鲜红的honda摩托车和一袭黑衣的骑手。他见荆轩说话的神态开始陷入迷茫,怕因此影响了他的精神状态。他知道,对荆轩这类的人是不能急于求成的。于是,他赶忙拦下了荆轩的话头,嘱咐道: “教授,我先送你回去休息,刚才发生的事暂时不要对别人说起,我会安排你执行规定的调查程序,相信我会找到那两个人的。” 舒展说着伸手打算搀扶荆轩起来,但被他拒绝了。荆轩的话印证了舒展的推断,那香水的气息果然是自己迎面遇见的那女人的。舒展暗忖,看来荆轩没有隐瞒,如此,甚好。 其实,舒展从房间的气息当中分辨出了两种香水的气味,其中之一便是那对情侣中的职业女性,另外一个自然是这房间主人的。既然话已说得透彻,舒展不想让彼此继续尴尬,于是他借机转换话题,他问道: “荀循有没跟你联系过?她的脚伤恢复的很快。” “没有,我没接到过她的电话,脱身之后你是我第一个接触到的人。她的脚怎么了?” “哦,一个意外造成的一点小伤,不必担心。哦,教授为什么他们会带你到荀循的家里来?教授有什么可以解释的吗?” “没有,或许…不知道。” 舒展心中的疑问在增加,但没有一个是明确的答案。他决定试谈一下对方,于是接着问道: “之前,在小资本家餐厅的时候,你知道秦雅遇刺的事吗?” “当时,有预感…但不确切。” “为什么这么想呢?” “当时,我估计她是出事了,不然她不会不与我联络的。” “当你听说了她遇刺的事,你…当时怎么想?” “什么?” “我,意思是说,你觉得谁会是凶手?漏洞在哪里?你知道,秦雅不是一般的人物,暗算她不是件容易的事。” “说不清楚,或许你不知道,其实…我们分居很长时间了,当然,是…工作的原因,她的工作高度机密,所以,我一无所知。” 对话间,荆轩一直呆呆的站立着,他的眼中噙满了泪水,虽然舒展的话不过是跟他一起回顾了一下他听到这一噩耗时的心理活动,但他还是无法直接面对这残酷的现实。联想起刚刚结束的那场劫持,联想起栗原跟自己说的那些“悄悄话”,荆轩自然的将这两者联系了起来。他既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询问舒展: “你是说,这都是他们干的?” “应该是,他们专为破坏我们的航母计划而来,你知道,整个“蓝海之心”小组都受到了袭击,秦雅、你,还有荀循。” 舒展注意到了荆轩在听到荀循的名字时,神色突然大变,他摇晃了一下,险些跌倒在地。舒展连忙伸手抓住了荆轩的臂膀。荆轩稳了稳神,喃喃自语道: “都是因我而起,受惩罚的应该是我!” “为什么…这样说,教授?” 对于荆轩的过度反应,舒展颇感意外。 “我早该想到的,她提醒过我的,就在昨天!” 荆轩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转向舒展急切地问道: “我的笔记本电脑放在哪里了?” “怎么?有什么东西存在里面吗?” 舒展一时也记不起荆轩的笔记本电脑放在了哪里,按照规定陈墨应该在把它带回六处之后就立即交给档案室保管,但是,作为新人的陈墨未必知道这一规定,况且昨晚的混乱局面也无人顾及此事,舒展有些暗暗自责。 “是的,有一封秦雅的电子邮件,内容很重要,恐怕涉及到我们的海外情报员,我还没有来得及打开。如果是内行人的话,他能轻易的破解密码登陆我的邮箱。” “噢!天哪,你怎不早说?” 舒展意识到问题的严重程度超乎想象。 “快走,教授,我们赶回六处再说!” 第四章.险中之险(1) 16.4.1 中国北方h市 07:30 当中原大地春暖花开的时候,南方早已是骄阳似火了,但是在北方的最北端却还漫天飘扬着雪花。中国版图之大虽不及她最强盛时的六成,却也足够辽阔了,南北气候的悬殊真可谓天壤之别。 对于h市来说,虽然春天的脚步总是姗姗来迟,但今年的反常气候也属百年不遇了。刚刚才暖了没几日,就被一场突如起来的大雪又带回到了冰天雪地里。市民们不禁要问,2012的预言真的如传说中的那样临近了吗? 天仍旧亮得很晚,加上天气的原因,沉沉的天空像扣了口锅似的,黑乎乎的完全没有晨明阳升的迹象。为了方便市民出行,所以,街灯照明的时间被延长了。 路灯将他的身影投在积雪覆盖的街道上忽长忽短,犹如雪地里觅食的狡兔一样前后跑动着,飞扬的雪花一路遮盖了他身后的足迹,令他仿佛是在悬空般的行走,好似一个踏雪无痕的高手。 闻名于世的风华三杰中,位居末席的“博士”其实年龄最长,“大师”则在二者中居中,唯有“财神”的反差最大,他虽为三杰之首,但却是三人之中最年轻的。 没人知道他的“财神”之名源于何处,于是就只能从他的职业上推测了。 他一直都只是个普通的会计师,没有过人的长处,有的只是比常人多一份的缜密、谨慎和仔细。四十几年的职业生涯,套袖磨破了十几副,却从来也没有出过一点岔子,或许这才是他身居三杰之首的主要原因吧。 知道他的人都觉得,其实他人也很普通。 他的身材中等,既没有“大师”那么高大,也不似“博士”那般瘦小,就像海滩上的一粒沙,阳光照不到,海水冲着跑。他的容貌普通,既不如“大师”那样俊朗,也不像“博士”那般冷酷,就像路边的一棵树,见过的记不住,没见过的也不关注。 一身蓝黑色的装束庄重但不保守,略及膝盖的单排小翻领羊绒大衣既高贵又不显张扬,一顶窄沿儿的黑呢子礼帽搭配一条黑色羊绒薄围巾睿智里不藏狡黠,黑色的条绒窄脚裤配一双半高腰牛皮短靴随意不加散漫。 他像一滴墨水,随容器改变自己的外形,按照自己的意志书写不同的笔迹,而当他融入水中的时候,眨眼间便会稀释得无影无踪,好像不曾存在过一样。 从没人在他执行任务的时候见过他的脸,他是个虚幻的影子,或许,正因如此他才被尊崇为神的吧! 昨晚忙碌了一天的公交车今早又出动了,车站上聚集着上班的人群,成队的计程车高鸣着喇叭拼命的往前赶,的哥们都想趁着雪天多挣几个钱。但是,纷乱也好嘈杂也罢,他都视而不见,在“财神”的眼里,大街只是雪中的一幅风景画。 纷纷扬扬的雪花混沌了城市的天空,淡泊了两侧高楼上面的七彩霓虹,露天里的一切,平面的立体的表层上都覆盖了银白色,填满了积雪的路面也似乎一下子增高了许多。于是,天空不再高远,街道不再拥挤,建筑不再压抑,远近的层次感被削弱了,天地浑然一体,玲珑的细节被简化了,万物坦荡圆润,大雪将一切都浓缩在了它独有的笔调之中了。 中心公园的音乐喷水池像一个特大号的奶油蛋糕,静等着面点师用红色的奶油来进行装点。环绕四周的松柏树上都顶覆着厚厚的白色伞盖,像童话里矮人国居住的蘑菇森林,而树下镀铜的雕塑则成了故事里的主人,他们安静的端坐或是默默的伫立,用无声的意境交流。除了纷纷飘落的雪花之外,公园处在静止之中。 园子里一个活物都没有,除了一个人算作例外,他的举止像只正在雪地里觅食的孤狼,来回的踱着步子,洁净的雪地在他的脚下被践踏成了一片污秽。 他一会儿东张西望,一会儿又侧耳倾听,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直到一个身影悄无声息的在他的身后的椅子上坐下来,这一切才得以归于平静。 “你总算来了,这倒霉的天气!我都快冻死了。” 他的汉语说得很生硬,但足以表达他此刻的不满情绪。椅子上的身影没有回应,他默默的左右巡视了一下,似乎是在无言的告诫对方,这里不是他发泄愤怒的地方。 “有什么问题吗?这么突然的会面,是不是给我带来了好消息?” 那家伙的口气有一点搞笑的成分,这让“财神”的心里觉得更是不爽。他是在数小时之前,三总合议之后才突然决定赶到h市来的,他要亲自会一会这个被他策反不久的防务省驻h市领事馆的广田,一个披着外交官外衣的远东特课的特工。以便查看他为何没能在远东特课采取猎杀行动之前,给自己一些警醒的消息。 “最近有一些传言,不知你听说了没有,广田君。” “财神”终于开口了,但他不是回答问题,而是在提问。这让广田大失所望。他情绪激动,声调不免高了起来。 “传言多的很,可没有一条是跟我有关的,美日安保条约的最新解释听说了?那是有关钓鱼岛的。啊!普天间机场搬迁的争吵你肯定也知道啦?那是安倍首相下台的直接原因。啊!还有…” “稍安勿躁,广田君!” “财神”打断了那家伙的话,他的声音偏中性,声调虽然柔和但语气却很严厉,令人难以抗拒。广田停下了嘴可可没有停下脚步,他依旧像只卧不定的兔子那样来回的蹿蹬着,看得“财神”心忙。 “财神”知道眼前的这个家伙在扯谎,也知道他根本就没有用心在做自己交给他的事情。“财神”不由得想,莫非,这家伙不打算干下去了?于是,在心里骂道,你这个白痴!当这是给你老板打工呢?想偷懒就偷懒? “财神”了解广田属于哪一类人,这一类的家伙他见的多了。他们是那种心比天高却命比纸薄,从不安于现状却又无能担当重任的人。所以,多数都是野心勃勃的铤而走险,却常以半途而废收场。“财神”很为自己的运气不佳而慨叹,心说,他若是个有价值的人,又怎么能轻易的就被策反了呢? “说说远东特课最近的活动吧!我已经很久都没从你那得到有分量的消息了。” “财神”不想再浪费时间,他直截了当的追问广田,想看一看他的反应。 “衰的很,广濑那老家伙根本斗不过柳川,我看,他迟早会完蛋的!” 广田的抱怨由来已久,也正是因为抓住了他的这个弱点,“财神”才成功的策反了这个家伙,但他今天的逆反情绪却显得比以往更甚,变化之大着实令“财神”吃惊。但他从广田的言语之中找出了答案,原来,这家伙恐慌的起因全来自柳川这个人。 初听到柳川这个名字的时候,他还以为说的是另外一个人,但很快他便联想起了日本的新锐派政治人物前原诚司,哦,柳川义辉!不是前原诚司的同窗好友吗?怎么?如今,这个人已经能够跟广濑这样的骨灰级的人物抗衡对垒了吗?啊!真是变化好大呀!看来,日本新锐派的崛起势头很劲呐! “财神”对于柳川义辉的了解不多,更多的还是通过他对日本外相前原诚司的研究才略知一二的。这并非是“财神”的消息闭塞,更主要的还是因为这个柳川义辉实在是一个小人物,有关他的资料都表明,柳川只不过是前原的一个小跟班而已。但听广田的口气,此人已是今非昔比了。“财神”不由得想,既然轮到柳川出场,那么他的爪牙呢?他在中国安插间谍的情况到目前还是块空白啊!看来,要摸清这个柳川义辉的情况,就必须请“说客”帮忙了。俊树老弟,这会儿,你还好吗? “财神”按下心潮,不露声色。他不想由此便放弃自己的策略,于是他进一步追问道: “怎么?广濑衰到连正经事都不干了吗?那他不等于自杀,这还是《匿踪五魁首》的作风嘛!广田,你在对我隐瞒什么吧!” “怎么会?我已经有二个星期都没有接到总部下达的任何指令啦!除了从过去的好友那里听到一些传闻之外,真…真的没有一点有用的消息啊!” “哦,这样啊!那就说说你从老友那里听来的传闻吧!” “听说,他们最近在t市有过一个行动,结果还算成功,但细节…我就不清楚了。” “你说的都是旧闻了,广田。我看你的心思没用在工作上吧!” “我已经没有工作可做了,远东特课都快被解散了,我也许很快就会被征召回国了,可你答应过我的出路在哪儿呢?啊?” “别激动,广田君。” “我怎么能够不急,啊?” 广田稍稍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他压低了声音,带着哭腔解释道: “我已经做了我该做的,事实证明了我努力的成效吧!啊?前番托我带到东京给泉井产业总裁女婿的礼物我送到啦!啊?而他托我带给你的礼物我也带到啦!啊?还有…” 广田邀功似的数落着他所做过的工作,但话到半截已被“财神”的冷漠打断了,虽然他看不到“财神”的脸,却能感受到对方那束冷峻的目光。的确,这个漏斗似的广田说了太多他不该说的话,这是最令“财神”无法容忍的。 如果说这个广田还做了点像样的工作的话,那就是他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替“财神”带给日本泉井产业总裁的女婿,桥本茂一套精致线装版的《山海经》。而桥本回赠的则是一套日文版的《三国演义》。而这些都是带有极高密度的行动,是绝对不能够泄露出去的。这时,气急败坏的广田还是忍不住小声的抱怨道: “t 市的暗杀行动是远东特课的广濑一手安排的,截止到现在我只知道这些,我都告诉你啦!啊?可你承诺给我的呢?啊?到现在我连个钱毛儿也没见着!这冰天雪地的,我本来应该待在领事馆里的,可我却听了你的话,跑到这儿来。啊?” 这家伙的汉语虽然说得生硬,但那口气却很符合大陆官场的习惯,每句话的尾音都加上一个语气词,啊?不知他是从哪里学来的,或许是他身为驻h 市领事馆二秘的身份造成的吧,常与他打交道官僚多数都有这种习惯的。 听着广田喋喋不休的抱怨,“财神”知道这个家伙早晚是个祸患,他开始为自己在日本的同事感到担心了,他知道潜伏中的战友有多重要,那可是再多个广田也无法代替的。于是,他决定必须尽快的妥善安置好广田。于是,他安慰道: “好吧!看来你的心情的确很糟啊!不如,现在就谈谈你的未来吧!” “财神”知道,由于防卫省远东特课的最高负责人广濑真之与内阁情报室的柳川义辉不和,导致远东特课的声望和地位都已大不如前了,加上广濑老迈怕是不久于任上了,因此,原属广濑的下层人员就都变得惴惴不安起来,各自急于寻找出路,而广田就是其中的一个。“财神”看着这个烦躁不安的家伙,耐心的说道: “钱不是问题,广田君,但是,你确定你能隐姓埋名耐得住寂寞吗?” “财神”循循善诱,他不想把广田当做是剃光了肉的骨头一样丢弃荒野,他想给他一个好的归宿。 “哼哼!这没有问题,在日本没有享受不到的生活,我了解我的国家。” 广田有些不知好歹,他冷笑着看着眼前这个将脸埋没在阴影里的人,心里却在嘲笑着,哼!突然暴富起来的大陆。有钱不代表懂得生活,你这个乡巴佬的支那人! “哦!是这样啊?” “财神”喃喃自语了一句,似乎有些无奈,他知道这个狂妄的倭人还没有意识到,他不可能再回到他从前的生活中去了,无论哪一方都不会容许他去坦然的挥霍那些靠出卖国家而拥有的钱财。正因如此,才要煞费苦心的给他一条出路,但这家伙却还在白日做梦,妄想着回到他冰雪覆盖的北海道老家去光宗耀祖!于是,他问道: “还是按先前说好的,你去长白山玩儿几天吧!回国的事慢慢想想再做决定,怎么样?” “财神”想无论如何先要帮助他从现实身份中退出来,具体的安置方式留在以后慢慢再和他谈,这样对他是负责任的。 “哦!也好,不过,我要先拿到钱。” “好的,钱不是问题。我们先确定好了行程,确保你离开之后不会引起怀疑,然后,我们就去取钱。” “去取钱?你没带在身上?” “你愿意接受支票吗?广田君!那可是一大笔钱呐,我怎么带在身上?” “哦!是啊,二百万美元现钞,的确没法带在身上。我开玩笑的,呵呵!” 广田有些乐不可支,现在占据他脑海的只有那些整箱码放着的钞票了。 “财神”的心头涌起一种不安的感觉,他越来越不确定这家伙将会带来怎样的危险,心想,必须赶紧安置好这个家伙! “你跟参赞请好假了?” “是的,请好了。” “很顺利吗?” “是的,非常顺利,我刚一说出我的想法他就同意了,你知道,我很能干的,那老家伙他离不开我的。” “你说了此番旅游是去长白山吗?” “是的,我说了,要去关东军战斗过的地方看看…,哦!对不起,你知道,我这么说是为了不引起他的怀疑,关东军在老一辈人中是很著名的,对不起,绝不想冒犯。” 广田的自鸣得意终于使他暴露出了自己不安分的本性,这是一个间谍最致命的软肋,虽然他拼命的道歉,但丝毫也无法令“财神”的心情放松下来,他的担心愈发加重了。 “行李和证件都准备好了吗?还需不需要回领事馆收拾一下?” “不需要,万事齐备只欠东风啦!行李证件一应俱全都放在我的公寓里,只要拿上钱,立刻就走。” “财神”猛然意识到这个家伙又在说谎,刚刚来的时候,他还在抱怨这次见面突然,转而又说他准备好了一切,哎!这个混蛋,他这么说只是想着赶紧拿到钱。“财神”这么想着,很是担心这个家伙拿到钱以后,还会不会认头按照计划的安排让自己从公众的目光中消失。于是,他接着试探道: “广田君,两百万现钞你要随身携带吗?” “当然不会,我有那么笨吗?” “存在银行也不安全,一下子存入那么一大笔钱…,广田君,很容易引起怀疑的!” “不必操心!我有另外的身份和账户,这是基本常识,好了,那是我的事,放心!好吗?” 广田颇为自负的答道,语气有些轻浮,此刻,他的眼前一片光明。但“财神”的心里却是一片阴霾。他心里斗争着,嘴上勉强说道: “那好吧!既然你已经准备好了一切,那么,我们就去取钱吧!“ “财神”无奈的说着,心里还是寄希望于日后能够说服他取消回国的打算。 “哇噢!” 听到马上就动身去取钱,广田兴奋的叫了起来,他大力的朝着身边的一棵柏树踢去,树冠上的积雪纷纷落下来,像掀翻了整袋的面粉一样,一大块积雪重重的砸在了“财神”的黑色呢子礼帽上,溅落的雪屑落满了他的全身。 “噢!对不起,对不起,我真该死,请原谅,请您原谅!哇!您的…头发好白呀!” 广田大惊失色的看着被雪块砸落了礼帽的老人,不停的鞠躬道歉。 “没关系,这没什么,你有理由高兴,就要摆脱这纷扰的争斗,开始新的生活了。呵呵!好了,别在意,我没事的!” “财神”站起身来抖落掉身上的雪屑,然后,轻轻弹去帽子上的白雪,仰头望了望混沌的天空,任凭雪花落满白发,似乎是在尽情享受脱去面罩之后的畅快感觉。 是的,这个忘乎所以的倭人高兴的过了头,他竟然看到了“财神”的真面目,这是绝对不能容许的,为此,他只剩下最后一条路可走了! “财神”莫名的感到一阵轻松,是啊!他始终缠绕于心的难题,最终还是被那家伙自己解开了。他很为自己在日本的同事感到庆幸,一个潜在的威胁不存在了。 开放式的中心公园没有围墙,绕过几段由齐腰高的柏树围成的小路便来到了街上,深及脚踝的积雪发出咔吱咔吱的声响,大口大口呼出的热气很快就在胡茬上凝结成了白色的霜。 “财神“走得有些吃力,毕竟年过六旬,再强健的体魄也受年龄的限制,相比之下,广田却显得精力旺盛得多,他一路领先的来到了大街上。 “怎么走哇!这么厚的积雪,啊?” 他回头看了眼落后几步的老人,心里充满了疑惑,的确,大雪天的连个计程车都难搭上,要是以这样的速度走下去,这老头能行吗? “财神”站下脚步,深深的喘了几口气以便平稳呼吸,他抬起手来,只见银色的光亮一闪,街对面的路边上一辆覆满了积雪的汽车尾灯也随即闪了一下。 “哇!太棒了,您真是未雨绸缪啊!” 广田再一次的兴奋起来,他从车顶上的积雪厚度看出来,这车停在这里已经很久了。的确,这是“财神”预先放置好的,在他与广田确定了接头地点之后,他就通知了h市的部下做好了后续的一切准备。 早已冻得不行的广田不等“财神”发话就抢先打开了后车门,迫不及待的钻了进去,阻隔了风雪的车厢里真的是异常干燥而温暖。广田甚至想要放弃去长白山的念头了。 “财神”发动了汽车,奔驰车在铺满了厚厚积雪的马路上缓缓行驶,吃力的就像一位蹒跚的老人,遇有坡高坡低的地方,车就会滑离了行驶的方向,很像是一只沙壶球一样。 “还有多远?啊?” 广田大声的对前面的“财神”问道,“财神”摇了摇头答道: “没多远,出了城区就到了。” 说着话的时候,汽车已经提起速来,具有防滑平衡和abs防爆死系统的奔驰车在雪地里发挥了极高的性能,汽车沿着通往郊外的大道径直开了下去,城区渐渐的被抛在了身后。 广田的心给即将到手的二百万美金捂得热乎乎的,他闭上眼睛盘算起日后的富翁生活来,不觉间有了一点倦意。 “财神”看了看车已到城区外围,通往市郊的公路上都被大雪覆盖着,往来连一辆车都没有。于是,他在一片小树林儿前停了下来。 “到了吗?” 广田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开口问着,“财神”沉沉的答道: “还没,好像轮胎有点问题,我下去看看。” “哦,这样啊!可千万别出岔子呀!这冰天雪地的。” 广田懒懒的说着,动也没动。“财神”下了车,来到了后车窗前,轻轻的敲了敲车窗。广田睁开眼,就见“财神”指了指脚下的轮胎,广田揿下车窗,顺着“财神”的目光将头探出车窗外,立时漫天飞落的雪花落到了他的脸上,激得他打了一个冷战。 “财神”似乎很犯难的样子,他退后了半步,难得一见的抬手摘下了自己的黑色礼帽,用另一只手轻轻的捋了捋满头的银发,轻声的叹了一声。 广田诧异,这轮胎不是好好的?你这是要我看什么…砰! 没等广田的思维理顺,银白色的世界便永久的定格在了他视网膜的成像晶体上,他的意识随即消失在了冰天雪地的印象中了。他的头部遭到了重重的一击,在太阳穴上现出了一小块红色的斑点,那是黑色窄沿礼帽顶部楔入时留下的,在那顶黑色礼帽的顶部里有一块硬币大小的钢板,当手持帽檐甩下帽子顶部时,它的力道不亚于一柄登山锤。 从没有人看到过“财神”的脸,从来也没有人见过。由其是在眼下,大敌压境敌暗我明,“财神”决定要亲自出马的时候,更是不能让神现真容了。 “相扑手”柳川义辉的崛起,预示着一个新的特战风暴的到来,或许,由他掀起的波澜已经在中国的大陆登岸了。“财神”有一点点的愤怒,虽然不能全怪那个倒霉的广田,但他也必须为此付出代价,因为,曾经闪烁于中国特情战线的“琴星”已经黯然陨落了,他,广田,本该为此鸣钟示警的。 该死!“财神”在心里恨恨的骂道,重重一推,广田的尸身跌进了车里。奔驰suv重新启动了,朝着白雪覆盖的山里开去。“财神”在心里计划着,久未启动的“说客”应该发挥作用了,他应该尽快找出有关柳川义辉安插在中国大陆的间谍的线索。眼下,这一切被动局面的产生,怕是都与这个人有关。 奔驰沿着白雪皑皑的山路向着山坳的深处驶去,“财神”心里忽然惦念起一个人来。“博士”此番的境遇怕是愈加的不堪了,不知远大洋彼岸的“大师”又当怎样了呢?由他负责掩护“唐笛”的行动是否成功了呢?哦,还有他的学生舒展,归国二日了,怎么不见他联络自己呢? “财神”整理心情,为自己的再度出山做着准备,一个思量已久的韬晦之计正在他的心中慢慢的形成。 两天以后,长白山风景区的一道陡峭岩壁上发生了一起游客失足落崖的惨剧,遇难者是日本驻华h市领事馆的商务人员,尸检结果表明,他的头部太阳穴处遭山石撞击,造成颅内出血不治而亡。 第四章.险中之险(2) 16.4.2 第五大道20号 07:40 虽然时隔不久,但当吕律调重返第五大道20号的总参六处时,她还是被眼前冷落萧条的景象震撼了。这个特战基地的变化之大、速度之快实出吕律调的意外,即使此之前她已经有了一些心理准备,但是,当她面对凋零的院落和飘摇的小楼时,还是忍不住泪湿了眼眶。她尽力的克制住自己的情感,避免让自己看起来过于地脆弱。那样会使整个六处遭人看低的。 一路护送她回来的“蛙人”小队的“补天”高远在小楼前止步,他奉命将吕律调安全的送到六处的基地,却并未获准能够进入六处,所以现在是他该告别的时候了。高远站在庭院当中等待吕律调发话,一路之上他们很少交谈,同样沉重的心情压在两个人的心上,连握在手里的直升机操纵杆都觉得异常沉重,这让他在郊外的武警营地上降落时,险一险碰翻了士兵们练功用的大水桶。的确,陈墨和他驾驶的z-11坠落在了近海的海域内,至今仍旧没有下落。 平静的送走了一路护送她回来的“蛙人”小队的高远队长,然后迈步进了幽暗空落的一楼大厅。 樊瞳,一张白脸面无表情的迎接了她,仿佛眼前的景象全然与他无关一样。吕律调跟他打过招呼,便默默地在把着门口的座位上坐下来,心中揣测着,诺大的总参六处难道就只剩下这个“白板”留守了吗?不知此刻,博士怎么样了?六处的战友们都在何方呢? 然而,不等她开口发问,樊瞳的话就又将她的思绪带回了刚刚离开的那片惊心动魄的战场。 “听说战斗很激烈?” “还好,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正面冲突。” “有牺牲吗?伤亡大不大?” “不…不大,具体数字还不清楚。” 话刚至此,吕律调的眼中已是泪水模糊了。她说话时的声音也有些微微颤抖,显然那场战斗留给他的刺激还远远没有过去。于是,樊瞳把后面想问的话暂且搁置起来,知趣的转换了话题。 “接收情报的任务完成了?” 他显然是在明知故问,吕律调低着头忍住眼泪没有作答,樊瞳进而自问自答道: “完成了就好,这样一来,你的问题也就可以解释清楚了。” 吕律调听了这话忽然记起了自己被关禁闭时,这个神秘的“白板”曾经偷偷密会过自己,至今她还能清晰的回忆起,他当时的怪异举止和晦涩隐喻的话语。她记起,当时这个人提到了自己的父母,似乎表明他知道其中的隐情。他在那样的时刻匿踪前来是担了很大风险的,那么他是受了何人之托呢?这个人…他到底是个什么来历呢? 吕律调刚想要开口询问,脑海中立时闪现出了在东湖度假村里经历过的那次险境。那个已经死于非命的假信使孙女士重又浮现在眼前,她那煞有介事的声音又在耳畔回响起来。吕律调不由得提醒自己,切不可感情用事再陷自己于被动了,今后再没人能冒死赶来,也不会有人再舍身相救了。 吕律调的悲戚被他强力的压制着,在见到亲人之前她绝不会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于是,她不软不硬的回应道: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让事实说明一切好了。” 樊瞳觉出来自己碰了一鼻子的灰,好在一张白脸上毫无表情,自然也就反映不出心里的尴尬。只见他宽容的点了点头,像是表示赞许又像是心有所悟一样,没再说话。但他的一双眼睛却瞄向了一旁,吕律调也注意到了,影影绰绰之中有个身影从暗处走了过来。 “是,律调回来了吗?” 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这声音在吕律调听来是那么的熟悉又那么的亲切。她猛地抬起头来,循声朝着黑影里望去,只见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正快步走来。她知道那正是她心里惦念着梦里牵挂着的“博士”尹博和“刀币”荀循。 看着一老一少深情的拥抱在了一起,樊瞳知趣的退出了大厅,来到了小院当中。他取出手机拨通了号码,举在耳边,待对方刚一发问便当即报告说: “人货俱到,尽在掌握。” 尹博和吕律调双双落座,荀循则站在了尹博的身后。“博士”上下打量着吕律调脸上挂着难得一见的笑容。他微微点头连声说道: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成功接收了航母情资的卫星信号一事早就通过“呼啸山庄”的加密通讯频道上报了总参情报局的首长,所以,尹博此刻看着吕律调倍感欣慰。但是,一种潜在的担忧也深深的折磨着他,他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不得不开口触及这个敏感的话题。 “律调啊!陈墨他…还是没有消息吗?” 刚一说到陈墨的时候吕律调的眼中已经噙满了泪水,她无法将他飞身扑救自己的身影从战火硝烟的场景中抹去,那一幕已经深深印刻在了她脑海里。她低下头默默的忍住泪水,唇齿间依稀留存着那轻轻一吻的余温,透过他有力的臂膀传递的呵护仍旧在腰际蔓延。 “蛙人小队的人说,那地方距离海岸不远,如果他能侥幸逃出舱外,是有可能泅到岸上的,当然这也只是推测而已。” 吕律调的语调低沉,她的话将室内的气氛带入了极度的沉闷之中。尹博慢慢站起身,走过去轻轻拍打着吕律调的肩膀,此时他没有更好的方法来安慰自己的部下了,刚刚他自己所遭受的打击并不比失去陈墨来得轻松。 荀循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后,她将一杯咖啡端到吕律调的面前,此刻的她最能够体会到吕律调的心情,然而此时任何安慰的话已然都是多余的了。 吕律调强挤出一丝笑容表示感谢,然后,她从颈上取下那枚“蓝海之心”的项链坠,像是捧着陈墨的重托。 “这里面的芯片存储了全部的情报数据,要不要直接上交总参情报局?” “我来办吧!你先休息…” 荀循从尹博的身后伸出手来,她打算接过吕律调手中的链坠,但是,被尹博阻止了。 “哦,不,还是律调暂时保管吧,为了它我们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情急之下的尹博话说得有些唐突,这有悖于他一贯沉着稳健的作风,以至于全然不顾荀循的感受。虽然这还不能说明他的方寸已乱,但此时他苍老的面容却多少印证了林烈当时的判断。 温雅的吕律调当即读懂了尹博话中的含义,深得博士真传的她具有驾驭突变的超凡能力,于是立即翻手将链坠扣在手中,转而哀婉的一笑,化解了荀循脸上刚刚显露出的尴尬表情。 “心痛不会影响我履行职责的,还是我来处理吧,眼下人手不多,有你忙的!” 荀循深知二人情同父女,眼下正值内外交困之际形势异常复杂,所以行事谨慎也在情理之中。于是,她退后几步默默的站在了角落里。 尹博意识到了自己的言语突兀,转而安慰荀循道: “舒展来电,荆轩已经脱险,二人正在赶来的途中呐。” “荆轩!舒展他们都安全?那可…真是太好了!” 荀循兴奋得睁大眼睛,这是今晨以来她第一次露出笑容。尹博半是回答荀循,半是对自己说道: “是的,毫发无损,我们终于挺过了最艰难的时刻。” 吕律调看着荀循兴奋的脸庞,心下里禁不住一阵哀伤,她想,荆轩、舒展都已安然度过了险关,要是陈墨也能幸运归来那该多好,这样一来,六处的骨干也就凑全了。吕律调想到这里的时候,她忽然意识到有一个人自己本该看到的,可他为何却迟迟没有出现呢? 听了尹博的话吕律调不禁心中怦然一动,他猛然想起了林烈,这个六处的标志性人物为何躲着不见呢?难道他还在因橙汁有毒一事为难过自己而愧疚吗?还是为他曾经刻意巴结史吏而觉得脸上无光呢?吕律调想到这里,环顾四周问道: “老枭呢?怎不见林烈出来?” “他?嗯!怕是出不来了。” 吕律调听出了尹博的话外玄音,她用探询的目光投向尹博,想从他的表情中得到答案。尹博紧锁眉头语气凝重地向吕律调道出了原委。 “我们挖出了林烈这个危险的鼹鼠,粉碎了他反叛的阴谋,彻底肃清了隐藏的敌人。” 尹博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略显迟疑,其实,他并不能确定是否真的全部清除了内部隐患,因为事发突然,虽有思想准备却也不免倍受打击,直到现在他也没能找出一个充分的理由来说服自己。 吕律调惊愕的眼神说明了一切,她无法相信曾经并肩战斗的林烈竟是暗藏的内鬼。这怎么可能?在我和陈墨不在期间,六处究竟发生了什么? 尹博读懂了吕律调目光中的疑问,同样的问题他也问过自己,但是没有答案,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给吕律调听。 林烈的突然反叛缺少有说服力的理由。就在数小时之前林烈还战斗在外勤的第一线,并且为救荀循还身中枪伤,怎么会突然发动叛乱?还利令智昏的打算策反荀循呢?唯一靠谱的解释就是由他安排的护卫丢失了荆轩,这或许是他有史以来最大的失误,但是,这也不足以构成他反叛的理由啊?毕竟他是一名久经考验的老战士。 尹博的犹疑加重了吕律调心头的疑虑,她知道现在不是细致讨论问题的时候,于是转向荀循,她想从另一个当事人的身上去观察,看能否从中找出答案。但她看到的情形却使她再次感到了震惊。 在尹吕二人对话之际,荀循仿佛置身事外,她面带潮红,眼露光彩。明显是荆轩脱险的消息让她感到兴奋,她那忘情的神态让吕律调看了都不免有些心惊。她回望了尹博一眼,示意他关注荀循的反常表情,但老人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就好像什么也没看见一样。 真是感谢上苍!历久磨难最终还是如愿以偿,真是苍天不负有心人呐!荀循自言自语的慢慢踱着步子,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哦,这个女人真的是命运多桀呀!孤苦伶仃的长大,失去了秦雅之后,荆轩就是她唯一的亲人了,现在听到这样的一个好消息,真情流露也是在情理之中的。只是,她的表情…真的有些…难以捉摸啊! 此时,吕律调的心揪在了一起,其实,在想到荀循那奇怪的表情时,第一个闪现在她脑海里的词汇竟然是“恐怖”二字。她确信此刻荀循的大脑处于非正常的思维状态,她的眼神与一个精神病人绝无两样。但是,从感情上吕律调无法接受如此残酷的现实罢了。 吕律调对失去亲人有着彻骨的痛楚,这让她产生了同命相怜的悲悯,她禁不住想,如果陈墨此刻归来的话,自己又会怎样呢? 仿佛是心有灵犀,吕律调刚一想到这里,院门外传来汽车喇叭声,接着是小院门口大铁门的开门声,随即传来了樊瞳的低语声。 难道,真的是陈墨回来了?吕律调想着,顾不得和尹博打个招呼,立即起身奔向了门外。 一辆黑色的路虎停在了院当中,车门开处,从车里钻出来的不是陈墨,而是舒展。跟在他身后钻出车门的竟然是神态平静的荆轩。 吕律调在小楼的台阶前放缓了脚步,闻声跟着跑出来的荀循站在她的身边。吕律调回望了一眼,从她的脸上看到的一个女人最欣慰的表情。 荆轩先于舒展走上前来,他优雅的和门前的两位女性打过招呼,接着,便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的走进了小楼,坦然的让吕律调心惊。接着,荀循也一言不发的紧跟在荆轩的身后进了小楼,驯服得像只羔羊一样。吕律调禁不住想,荆轩、荀循,他们…他们这是怎么了? “还好吗?” 吕律调闻声抬头看时,舒展已经来到了近前,他体贴的问道,显然是吕律调脸上疲惫的气色让他感到有些担心。 “哦,还好。就是,有点累。” “啊!信号接收的还顺利吧!” 吕律调点了点头,没有答腔,他怕舒展问起陈墨的事来。 “那好,可以好好休息一阵了。” “谢谢。” 吕律调说罢,低着头就想往里走,像是想要逃避一样。此时此刻她已经脆弱到了极点,生怕有人再去触碰她的伤口。她知道舒展是个触觉敏感心思缜密的人,他相信自己的冷淡不会引起他的不快。 但是,舒展好像并不想就此罢休,他开口叫住了吕律调,好似哪壶不开专提哪壶似的说道: “哦,等一下,那个,陈墨他…” 吕律调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她带着哭腔大声的说道: “你,你们,别再问了!陈墨他…再也回不来了!” 舒展闻听愣了一下,但他马上便明白了缘由,于是,他伸出手轻轻的拍了拍吕律调的肩头,温柔的说道: “哦,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竟然还…” 没等舒展把话说完,吕律调已经忍不住抽泣起来,她慢慢把头埋在舒展的怀里,感情激烈的浑身都有些颤抖了。 舒展轻轻的端起她的双肩略沉了片刻,等到吕律调忍住悲声,这才轻声说道: “对不起,我还以为你都知道了,这都怪我…” “不,是我不好,我不该这么失态的。你们刚刚回来,我该高兴才对。” “当然应该高兴,而且是喜出望外才对!” “什么…意思啊!” “哦,你看!那是谁…回来了?” 吕律调从来没有过的幸福感觉在那一刻如天使般的降临了,就像是一双翅膀带她飞跃了时空,将她梦中的影像和心底的期望一起呈现在了眼前。有那么一阵,她恍惚地以为舒展是个走下了舞台的魔术师,她所看到的不过是个奇幻的假象而已。直到耳畔再度响起了那熟悉的声音时,她才不顾一切的朝着小院的门口奔去,她的心感觉自己像是在飞翔。 陈墨安静的站在门口,除了他脸上斑斑点点的伤痕之外,依然是那么的精神矍铄身形矫健。谁也看不出,他在一次深海坠机的逃生中耗费了多少的体力,又在一场生死对决中扛住了何等凶狠的打击,他的致命一击斩断了对手的肋骨,断骨刺穿了腹膜震碎了对手的内脏。 舒展朝着站在陈墨身后的萧飒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郑重的行了个军礼,萧飒还礼,转身离去。望着萧飒的背影消失在了院墙的后面,舒展这才默默的转身走进了小楼的大厅里。他与陈墨是在来六处的路上相遇的,简短的交谈让他了解了陈墨和吕律调在“呼啸山庄”的经历。所以,他决定把这短暂的好时光留给陈墨和吕律调,不忍心再去打扰他们。 第四章.险中之险(3) 16.4.3 第五大道20号 07:50 尹博决定由自己来打断眼前这缠绵的景象,他觉得现在不是男女间倾诉衷肠的时候,对于生死离别的人来说,这两三分钟的时间已经够多的了,况且,这院中的人都是坚强的特战战士。 “难得的好天气啊,好久没有轻松的散步了,我们出去走走吧!” 尹博没有直接去打扰大厅角落里的荆轩和荀循,也没有走出大厅去影响院内的陈墨和吕律调,他只是看了眼身边的舒展用商量的口吻说着,但语气中明显带有不容拒绝的寓意。舒展配合的点了点头,他从老人的表情和言语之中已经觉察出了一种力不从心的疲惫。两个人都不再说话,一前一后的向着门外走去。 陈墨见舒展陪着尹博从小楼里走出来,轻拍了下怀里的吕律调的后背,二人分开。吕律调哭红了眼的脸上却挂着笑容。尹博也不说话,径直朝院门外走去,舒展示意陈墨一起跟来。陈墨以目光警醒吕律调颈下悬挂着的那枚“蓝海之心”,那里面是存有航母数据情报的芯片。吕律调会意的点了点头,转身朝小楼里走去。 小雨的短暂间歇里微微有些凉意,吹不散的云层厚厚的裹挟着翻滚而来,阴霾密布的天空孕育着另一场降雨的来临,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臭氧的气味,使人无法酣畅淋漓的大口呼吸。 抢在尹博之前舒展站在了大门口的20号门牌旁,他脱去西装上衣,再将衬衣的袖口挽过臂肘,紧接着又松了松领带,让带着潮气的风透过领口直冲入怀里,在清冷的空气刺激下,浑身上下立时紧绷起来。他习惯的朝着左右两侧望了望,这条著名的第五大道此刻寂静如初,经过了小雨的冲刷眼前是一番清新的景象,如同世界地理杂志频道上的一祯定了格的画面。 在画面的上方,曲曲折折的街道蜿蜒而下,将高高低低的西式小楼错落有致的呈现开来,造型各异的屋顶在忧郁的天空下如梦如幻;在画面下方,低矮的院墙吸收了充足的水分,墙砖的色泽渐深渐暗如泼墨浸染一般,青砖漫道的路面平坦湿润却不存一汪积水。 尹博心事重重的低着头闷声不响的走出院门,他并不招呼舒展和陈墨,自顾自的出了院门向右转,朝着街道的深处走去,舒陈二人知趣,也不追问,只是抖擞起精神来,紧紧跟随在老人的后面。 曲径通幽的第五大道时弯时转,加上不时出现的斜岔路口和胡同,把原本就荫浓光暗的街道遮掩得好像迷宫一般。尹博在距离20号不远的一段弧状小巷处停下脚步,此处前后高墙,两端幽深,僻静无人。舒陈二人诧异,一时不懂老人何意,于是便一左一右的护卫在了尹博的身旁,静等着老人发话。 尹博压低声音将他们离开期间所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当说道林烈煽动荀循叛乱,图谋篡权夺位一事时,舒展和陈墨都惊的目瞪口呆。陈墨摇头自语道,这怎么可能?舒展点头感叹,真不可思议!尹博见二人将信将疑的样子,于是斩钉截铁的说道: “但这都是事实!它就发生在我的眼前。” “那么,起因呢?他不会毫无理由的就背叛了自己多年的信仰。” 舒展鼓起勇气说出了自己的疑惑,陈墨也跟着说道: “是啊!我跟林烈共过事的,他是个极其负责任的特工啊!” “但他对这我举起了枪,还铐住了我的双手逼迫我在紧急状态授权书上签字,他还…甚至想要射杀荀循!” “博士”说得不容置疑,舒陈二人沉默不语,他们不想继续争执下去,那样会损伤了“博士”的尊严,但尹博却好像执意想要他们这样做似的,他鼓励道: “怎么不说话了?你们不想搞清楚事情的真相吗?” 舒展忍住了,他没再说话,他似乎领会了“博士”的用意。陈墨听了尹博的话,知道他是在有意激火,目的是想要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于是他直率的说道: “真相只有活着的人知道,所以,博士…您,应该可以说清楚。” 尹博惊诧于陈墨的大胆,更钦佩舒展的老练。于是,他嘴上虽在埋怨,心里却很是欣慰,他觉得自己的初探还是有了结果的,于是,他进一步的试探道: “如果我说…我也蒙在鼓里呢?” “那就应该去问另一个知情人才对!” 舒展终于插话了,他的话让尹博欣喜,陈墨诧异。于是,他追问道: “另一个知情人?” 舒展点头,脸上带着讳莫如深的表情说道: “对,就是那个射杀了林烈的人呐!” “你是说…” “对,就是她!” 陈墨若有所悟的刚想点明那人的名字,却被尹博拦下了。这时从巷子口的深处隐隐约约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三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肥胖臃肿的身影正蹒跚而来,显然是一个居住在巷子内的老人。尹博带头朝着前面另一个巷口走去,舒陈二人跟上,他们就在巷口的老式街灯的水泥灯杆下站定,静等那人走过去好再继续说话。 此处为第五大道的旁支末巷,幽静得让人心存无物,从里到外都是空荡荡的,总是觉得在某个地方藏着什么,不由得你不心疑、不多想,不怀疑一切。 陈墨脑子里琢磨着舒展刚才说过的话,不由自主的记起了那天晚上,那杯有毒的橙汁和荀循那奇怪的言语。哦,她可真的是个怪异的女人呐!依照舒展的话里玄机,莫非,林烈的反常举动与这女人有关?是啊!林烈为救荀循曾在病房的门前受过伤,此后,还亲自护送她返回六处,怎么,有什么事情发生在那一路之上?如此看来,荀循接连的遭到追杀,而她身边的人也都跟着遭了殃。先是秦雅接着是荆轩再后来是那个袁勇,哦,现在又轮到了林烈。是啊!这个荀循的身上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呢?这恐怕…真的只有“博士”才说得清啊!可“博士”他…为何却又推脱说,自己也蒙在鼓里呢? 陈墨想起初到六处时的情景,那时真是人才济济兵强马壮,可短短的一昼夜之后…唉!他不由得在心里轻叹了一声,这个“博士”啊! 阴雨连绵后,路面早已被雨水浸透,虽然表面上没有积水,但是当脚落下时还是会发出踢里塔拉的声响。蹒跚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声轻一声重的传来,这表明来人的腿脚是生有疾患的。 舒展的心里真的不得舒展,在追踪荆轩的这一路之上,始终都摆脱不开这样那样的纠缠,竟使得这短短的路程也走得磕磕绊绊。t市警局都做了些什么?除了局长叶满派出特警队协助史吏隔离甄别六处的特工之外,就不见有任何有力的举措。麦平安,这个主管对外特情工作的副局长,怎么会对自己的支援请求视而不见,竟至按兵不动坐视不管?还有那个神秘的“碰瓷儿”老者,嚣张的地产商毛二,怎么这么巧就在自己追踪的紧要关头出来阻挠呢?莫非,t市的警方…出了什么状况? 其实,舒展的这些疑惑是小,真正压在舒展心头的,却还是“老帅”的那通电话。t市的形势再复杂,t市的警局再拖沓,如果没有“老帅”的那通电话,舒展也不会如此迷茫的。正是“老帅”把一切行动的权力交给个那个不作为的麦平安,而这才是舒展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舒展忽然记起了夜访叶满家时所中的圈套来,那不也是“老帅”的指示嘛!若不是那个“绊不倒”岳砺,自己恐怕是要折在“阴阳合”那对“谍血战队”的手上了!舒展想,或许,自己真的应该照“大师”说的那样,联络一下“财神”,把这些情况及时的汇报给他才好!可是,自己要不要先将这一切告知尹博呢?他可是自己的直接上级啊!但是,看眼下这情形,“博士”他似乎是被什么束缚羁绊着,不然,他为何要说自己也蒙在鼓里呢? 舒展想起刚才尹博讳莫如深的提问,不禁慨叹廉颇老矣!这么紧要的时刻,怎么就不能来个快刀斩乱麻呢?唉!这个“博士”啊!你会贻误战机的呀! 尹博三人默声站在巷口的里侧,听着来人从小巷口经过,那深一脚浅一脚的脚步声伴着他们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尹博真的如陈舒二人所想,优柔寡断昏聩不堪吗?其实不然,尹博此时的心重绝非他们二人所能想象,亲手创建了六处,又亲见六处被拆散,如无特殊的原因,尹博怎么会视而不见袖手旁观呢?原来,在尹博的心中的确藏着一个难言之隐,那是他至死也难痊愈的永远的痛楚。 “唐笛”古韵是尹博的妻子、吕律调的母亲,但尹博却不是吕律调的父亲。因为这个原因,古韵出走海外,三十年来隐姓埋名,终成大陆在海外隐蔽最深的间谍。多年以来,尹博默默的照顾着不是自己女儿的吕律调,也承担着与“唐笛”秘密联络的任务,这是一个胸怀博大的男人所能承受的极限了。但是,就在“航母猎情”行动开始的前夜,突然的打击骤然降临了。秦雅的遇刺本已使得尹博心力交瘁,但是,接下来的史吏空降,改组隔离,更让尹博如雪上加霜。他初时难以理解,但随后便隐隐觉得,六处必定是给国家的特情事业造成了某个重大的事故。 显然,秦雅遇刺,航母猎情受阻,这都是六处内部的事情,断不致总部派人下来,肢解了整个团队。尹博猜测“唐笛”那边一定是了出事,这才会在六处里引起如此大的风潮来。而这一切所针对的其实不是旁人,正是他自己。 尹博百思不得其解,就算六处存在内鬼,那人能有这么大的能量吗?无疑,三总特情单位的首长们知道,能造成如此影响的当然只能是自己。可无风不起浪啊!那又是何人陷自已于被动境地呢?这个人若是真在六处,又会是谁呢?百思不得其解的尹博打算自己调查清楚。于是,在接下来的过程中,他无论是躲在夹壁墙的暗室里分析,还是在林烈反叛之后反复琢磨,最终都无法确定,远隔千里之外,大洋那边的灾祸怎会起因在自己的六处里呢? 其实,在尹博的心里,内鬼是早有摸样了,但他却找不出骤变的起因,所以尹博不想提早揭穿。此外,一个更为重要的理由使他容忍内鬼继续存活下去。正因为他不相信这个内鬼会有那么大的能力,能在六处扇动一下翅膀,便在大洋的彼岸掀起一场风暴来。尹博推测,内鬼的背后一定隐藏着一个更为险恶的黑手,这只黑手才是隐藏在内部的最大隐患,这只黑手能够接触到最为高深的机密,如能挖出这颗毒瘤,尹博甘愿万死不辞。 那残疾老人过了巷口之后,继续朝着前面的巷子里走去了。小巷里重又恢复了平静,一阵晨风吹进巷口,湿漉漉的润泽着人们的脸,随着风飘过来的还有一阵淡淡的樟木气味,勾起了舒展的南国忆恋,他禁不住说道: “喔,好闻的樟木味道,北方也能种樟树吗?” “应该是不行的,但现在的养殖技术嘛!嗯,可也说不好,连动物都能克隆了,何况一棵树呢?” 尹博随口说着,心事重重的走出了巷口,陈墨听了舒展的问话,脸上现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他随口问道: “你说…刚才的这股味道,它是樟树的气味?” 舒展点点头,对陈墨的过分关注感觉诧异,于是,他反问道: “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陈墨陷入了沉思,只听他喃喃自语道: “这味道好熟悉,像是在哪里闻到过。” 舒展看看气氛缓和了许多,于是,也佯装轻松的笑道: “你说的是樟脑丸的味道吧!过去人们用来存放衣物时防虫蛀的,现在,很少人用了。” 陈墨摇摇头没再说什么,他还在努力的回忆着。尹博回身对舒展说道: “既然航母情资已经接收完毕,就应该尽快将它解译出来,好尽快发挥作用。舒展啊!我看荆轩的状态还不错,让先休息一会儿,毕竟才脱离险境,稍后你来安排他的安检程序,确认无误后尽快恢复他的科研工作。” 舒展欲言又止,他很想把自己对荆轩所存的疑虑讲出来,可在最后一刻还是放弃了,他已经打定主意要跟“财神”取得联系了,关于荆轩的情况,自然也要跟“财神”讲,还有在“竹林园”里遇见的那一男一女两个人,他们一定跟泉井产业有关系。于是他稍稍透露了一点给尹博。 “是,博士,虽然,荆轩的情绪还算平稳,但我观察他可能还有心结没能解开。” 舒展的话没引起尹博太多的重视,他只是随口问道: “哦?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是啊!需要跟他好好谈谈,搞清楚在他被掳期间,那一男一女两个人都对他做了什么。不然,如何解释劫掠他的行为呢?他们总要实现什么目的才对啊!” 听了舒展的解释,尹博点了点头,没有插话,舒展于是继续说道: “荆轩提及敌人感兴趣的是这次海外情报的来源,想必他们对此已经掌握了一些信息,遗憾的是我们却毫无线索,那是属于秦雅一个人的秘密啊!” “这样也好,海外情报员会更安全…” 尹博的话尚未说完,就见一旁沉思的陈墨突然说道: “嘿!我想起来了,那味道我在医院里闻到过,那个胖警察的身上也…” “那是来苏水的味道,医院里每个人的身上都是这种味儿。” 舒展拦住了陈墨的话,他的心里为另一件重要的事牵挂着,于是,急急追问道: “你从荆轩家里带回的那台笔记本电脑呢?” 陈墨被这一问,赶忙中断了刚才的思路,回答道: “交给林烈了。” 舒展惊诧不已,他失声说道:“林烈!” “那电脑里的东西很重要?” “那里面有一封秦雅发给荆轩的电子邮件,可能会透露一些海外情报员的信息。” “糟了!” 陈墨和舒展同时把目光投向了一直默不作声的尹博,却见他平静的说道: “回去问吕律调吧!荀循中毒的那会儿,我让她悄悄的收起了那台笔记本。” 舒展和陈墨两人闻听,这才松了一口气。尹博像是才从沉思当中清醒过来,他转而对陈墨说道: “航母情资已经到手,我们的防御过程结束了,陈墨,你来负责抓捕那名穷凶极恶的杀手,你和他交过手,现在我们有时间寻根朔源了。” “是,博士。” 尹博看着陈墨点头,于是,转向舒展说道: “过去二十四小时发生过的事情需要一件一件的厘清,你们两个是六处新人,我需要你们从旁观者的角度去发现问题。” 舒展和陈墨明白尹博借口散步原来就是找机会与他们单独沟通此事的,于是点头赞同。尹博挥了下手说道: “好了,我们回吧!” 说罢,尹博带头朝着第五大道20号走去。但在他的脑海里却真真的反映出另外一个门牌号来。 原来,对第五大道了如指掌的尹博,在听了刚才陈墨无意之中提到的关于医院那神秘的胖警察身上的樟脑丸的味道一事,再联想起刚刚从他们身旁飘过的带有樟树味道的蹒跚脚步声,他的心里就一直琢磨着这样的一个门牌号:第五大道50号。 因为,在那个院子中,就有一棵茂盛的香樟树。 第一章.鸭戏花旦(1) 17.1.1 滨海度假村大酒店 08:00 mini cooper是专为新潮女性设计的传统型四座轿车,无论是它保守的方顶车型还是艳丽的对撞色彩,都属于绝对经典的时尚流行元素,仿佛具有超越时间的生命力。即使是光阴荏苒洗尽了铅华,纵然使岁月磨砺得芳颜不在,但mini cooper却像是一颗历久磨砺的钻石,依旧闪烁着璀璨夺目的光华,魅力永存经久不衰。它使得驾驭这款车的女性从内及外的流露着俏皮可人的乖巧,从前到后的彰显着木秀于林的骄傲,自上而下的散发着与时俱进的情操。 所以,当这辆橙红色车身带有黑色活动顶蓬的mini cooper缓缓驶进酒店门前的小广场时,当即便吸引了酒店大堂里所有人的目光。其中有两位客人的眼神显得与众不同,他们坐在贵宾席的真皮沙发上已经有一会儿了,像是在刻意等候这辆车的主人似的,他们一见小车出现在视线当中,便立即从松软的沙发上翘起身,那个穿着光鲜亮丽的中年人习惯的向后梳了梳他整齐却稀疏的头发,然后挺起他瘦小的身躯径直朝着大堂的门外走去。另一个身材魁梧的年轻人也跟着站起身来,抬手招呼在沙发另一头上安静坐着的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女孩。 小女孩很乖的起身跟随在那年轻人的身边,她的仪态端庄,表情和举止具有超出她年龄应有的成熟。但真正留意她的人会从那女孩的眼神里读出她此时的真实心情。跳跃躲闪的目光反映了她的惊惧,回避正视的神态折射出她的惶恐,时不时抿紧的嘴唇代表她的焦虑,拘谨机械的脚步暴露了她的惊慌。这个穿着讲究的小女孩外表虽然可爱,却紧张的好像一只走失了主人的雪娜瑞一样。 这怪异的三人组既不像是一家人,却又在细微之处尽现融融亲情。他们通过自动旋转门走出来的时候,中年人体贴的替那年轻人整理了一下他褶皱的衣领,就好像是呵护自己的情人一样,而那年轻人则紧紧的拉着身旁的小女孩,生怕她再度走失似的,而那小女孩却又不情愿的跟随着,像是在躲避着什么。 但是,当mini cooper的主人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这三个人的眼神里几乎同时一亮,他们被这道亮丽的风景所吸引,继而产生的反应却又各不相同。 中医理论的指导思想是“整体观念、辨证论治”,意指先要判断病情的起因,再确定治疗的方法。辨证,既是辨别寒热虚实,辨病则是分清阴症阳症。确定了病因病理之后,才能依照中医理论中的“虚则补之,实则泻之”的法则,确定治疗方案。从而遵循人体阴阳平衡的规律,实现去疾除病,强身健体的目的。所以,不同的病症使用不同的药方,而不同的的药方却又因人而异,同一味药对不同的人,它所产生的疗效和作用也是完全不同的。mini cooper的主人对眼下这三人而言,看法、感觉、期冀和判断,自然是截然不同的。 红色的convers帆布鞋,浅蓝色的levis牛仔裤,白色的kappat恤衫,黑色的gucci小牛皮短夹克,从mini cooper中钻出来的楚欣青春洋溢活力四射,她的出现犹如一块磁石吸引了两个怪异男人的目光,更如一道彩虹点亮了那个遍布阴霾的小女孩儿的心。 她紧走几步上了酒店前的台阶,快速倒腾的碎步衬出她腿部线条的流畅,同时愈加显出她胸部的质感,一颠一颤的如同二只不安分的小兔儿一样。霎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一时间,她成了这酒店内外楼上楼下最引人瞩目的景象。 然而楚欣却对这一切视而不见,或许是习惯了男人们剥表削皮的贪婪目光,或许是自信于自己那逗引埋伏的绝对力量,楚欣全然没有分神,这反倒勾起了人们欲罢不能的想象。但此时,楚欣的注意力都在那个小女孩儿的身上,她像是发现了一只儿时玩儿过的布袋娃娃一样,顾不得与两个男人打声招呼,便径直来到女孩儿的面前,蹲下身亲热的同她打起了招呼,熟络的好似自家的姐妹相仿。 “莫妮卡,早上好啊!” 楚欣的嗓音浑厚沙哑充满了磁性,这让那年轻人听了兴奋不已,他跃跃欲试的想要亲近的神色令身旁的中年人极度不爽,从他眼神当中暴露出的妒意能够杀死一头骆驼。但楚欣却全然没把这一切放在眼里,只顾把她的热情全部投入到了那个小女孩儿的身上。 “哦,莫妮卡,瞧你紧张的,小脸蛋儿上都快结出霜来了,好啦!快跟楚欣阿姨笑一笑吧!” “她在陌生人面前就这样,我还没来得及仔细调教她,你这小家伙,快跟楚欣小姐打个招呼!” 年轻人不识时务的横插了一杠,他讨好的催促那小女孩,并且还生硬的拽了下她的小手。女孩儿下意识的开口说道: “早上好,楚欣小姐。” “干嘛这样?她还是个孩子。” 楚欣嗔怪的说了一句,她张开双臂将小女孩揽在了自己的怀中,亲昵的吻了下她的脸颊,母爱本性显露无疑。 楚欣抚摸着小女孩柔软的头发,心里面在为她的命运多桀而感慨,她在电话里听佩珀.盖伊先生简单的介绍过莫妮卡的情况。据她所知,作为世界著名投资集团的老板,佩珀.盖伊先生还是位知名的慈善家,他定期的向慈善机构捐款,并且还以他的名义出资在全球的许多个国家里收养了几十名孤儿,只是他不一定都认识这些孩子。但是莫妮卡却很幸运,她是唯一由盖伊先生亲自领养的孩子,所以盖伊先生才会把她带在身边,并且还借出访中国大陆的机会,让她一同来亲身接触一下她祖国的人文地理和生活习俗。 “毕竟她是华人的后裔嘛!她有理由亲近自己的国家。” 盖伊先生在电话里充满感情的说道。这让楚欣觉得照看好莫妮卡是老板的信任和赏识,同时也是她借机展示老板爱心的好机会。于是,他接受了老板的委托,楚欣在这几天里的主要工作,便是带着莫妮卡去这座海滨城市里四处走走,尽情的玩耍一番。 “中国女性很有特点,john,她们内敛柔弱的外表背后一定充满着智慧和热情。如果你低估了这一点,把眼睛只盯在胸部和大腿上,那可就浪费了最宝贵的资源。我说的话,你能听懂吗?” 楚欣在昨晚的欢迎大会上的精彩表现给佩珀.盖伊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在回酒店的路上他便毫不掩饰的对宋江夸奖起楚欣来,他看出宋江的眼中也跳跃着兴奋的火花,于是,更印证了自己的判断。但忧虑也开始困扰着他,所以,他不失时机的敲打着自己的男友。 其实,令佩珀.盖伊感兴趣的不只是楚欣那女强人样的办事能力,也不是她青春洋溢的性感身体,他所看重的其实是楚欣对于男人的驾驭能力。在短短的时间内佩珀.盖伊就确定,自己中国公司的高管们几乎都已经是这个女人石榴裙下的臣仆了。抓住了这个女人,就抓住了一切!佩珀.盖伊很快便做出了判断,于是他决定,这个女人,楚欣,将是sala saby在中国大陆的代理人! “我可没您想的那么远,盖伊先生。我此次来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确保包裹安全到达,并且…” 宋江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忽然意识到面前的这位大亨不过是中情局的合作伙伴,他没有必要了解更多的东西。况且,他满口称赞的那位楚欣不也正是中情局的秘密特工,《狂花十一劫》的小组成员,自己此次行动的接头人嘛! 中情局亚太情报事务主管佩奇.波特兰在选定宋江之前就有此打算,那便是借助cia老牌特工“职员”的力量,进而使得这件有分量的“包裹”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由“职员”手下的《狂花十一劫》主导这次悲情催泪的行动当然是最合适的了。一来,《狂花十一劫》的成员都是女性,让女人来办女人的事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了。二来,在佩奇.波特兰的花名册中,大陆的潜伏人员里就只有“老爹”最是出彩儿,其他的嘛!能拿得出手的真是寥寥无几,而女性就更是个空白。于是,他在给中情局局长的报告中,把邀请《狂花十一劫》的内容列在了最为重要的附件当中,因而获得了批准。 其实,佩奇.波特兰还是真的要感谢那位不显山不露水的“职员”,他眼下正在进行的这个行动便是发自“职员”的。有的时候,一个小小的暗示,或者,一条小道消息,都能成就一番事业,佩奇.波特兰总是这么对自己年轻的部下们讲,而他就是一个善于捕捉到能够给他一蹴而就机会的人。 相反,“职员”却不是,他那是个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老黄牛”。虽然 他对cia是个不可缺少的人物,但他至今担当的职务却都不高。因为,cia的每个高层人物都知道,“职员”手里掌握的资源足以建立起另一个特情组织来,那有可能是cia-2。真要是那样的话,现如今的大多数高管怕是都要臣服于“职员”之下了,而这是他们所不允许的,因而也是不能够发生的。 佩奇.波特兰深知这一点,所以,他不必担心“职员”会抄了自己的后路,相反,打着资源共享的旗号,他倒是可以大大方方的尽情享用“职员”的资源了。此外,他选定宋江作为承运人当然是看中了他的亚裔血统,在中国办事金发碧眼的总不是个事,那会引起太多人注意的,选择宋江刚好可以弥补这一短板。虽然,他怎么看也不想个地道的中国人,但同属亚裔总会博得当地人的好感,况且,这个宋江还和那个庞大的金融帝国的“总裁”有一腿,这正是他成为不二人选的绝佳条件。 佩奇.波特兰想,佩珀.盖伊先生刚好可以成为那小女孩儿的“保护神”,一个金融家、投资商,再加上慈善家的光环,刚好成就了这个行动的全部戏剧性的元素。哦,真是太妙啦!佩奇.波特兰在策划方面的表现不能不说是个奇才。 “john,当着两位女士的面你就不能放稳重些吗?” 佩珀.盖伊先生嗔怪的说着,主动上前和楚欣打起了招呼: “早上好!楚欣小姐。” 佩珀.盖伊热情的说着,同时把手轻柔的放在莫妮卡的头上,脸上现出一副慈祥的面容,俨然是一个慈善家的作派。 “早,盖伊先生。” 楚欣站起身来,脸上露出迷人的微笑。她当然懂得如何打动男人,即使对方是一个同性恋者,但对于美好东西,是没人会拒绝的。 “请替我照看好这个小天使,要让她有回到自己家的感觉。好吗?” 佩珀.盖伊先生在向自己的雇员下达命令的时候都尽量的表现出他的慈善。 “好的,盖伊先生,我已经安排好了这几日的行程,只是手头上还有几项重要的工作耽误不得,您知道人事行政工作从来就没有淡季的,这回怕是要…” 楚欣的精明不失时机地显露出来,她懂得抓住一切机会在老板的面前表现自己,对于男人来说,她有充分的自信调理好他们,哪怕他是个同性恋者。 “交给其他人做好了,你只管安心照顾好莫妮卡,我的助理会安排好一切的。” “愿意效劳,楚欣小姐。” 宋江表现出了更想亲近这个女人的意思,当然,这是他此行的主要任务。于是他走上前一步,恰到好处的握住了楚欣的手。 这让佩珀.盖伊感觉更加的不爽,心想,他们二人从来也不认识,初次见面却彼此好感,莫非…。 莫妮卡本能的躲到了楚欣的怀里,在她的印象当中那个留着满头白色短发的男人就是个恶魔。在曼哈顿他枪杀了布朗先生和他的太太,虽然她没有亲眼目睹这一暴行,但是在莫妮卡的幼小心灵当中已经留下了深刻的烙印。 “瞧你,你的莽撞吓到女士了,john。” 佩珀.盖伊虽然心中不快,但他还是大度的打着圆场,在中国这个他准备投下大手笔的地方,他需要一个良好的个人形象,所以,他生怕自己男友的粗鲁惹出过多不必要的麻烦来,这也正是他选中楚欣来照顾莫妮卡的原因之一。 “非常感谢,宋江先生,我尽量不去麻烦你,在中国的时间有限,你会很忙的。” 楚欣矜持的回应着宋江的热情,此时,她还不知道接下来将不得不和这个让人恶心的太平洋土著一起搭档,进而干出一番令人发指的勾当。 楚欣牵着小女孩的手站起身来,莫妮卡像是躲避瘟神一样的逃离了宋江,顺势藏到了楚欣的身后。佩珀.盖伊大度的笑了笑,用他极温柔的眼神看了下窘迫的宋江,细声慢语的说道: “你看你,就是不适合照顾孩子,因为你自己就是个孩子。嘻…” 他完全不顾及有楚欣在场,毫无羞耻的说完跟着便嘻嘻的笑了起来,听得楚欣浑身发冷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好了,楚欣小姐,现在起你就是这小天使的保护神了,照看好她,接下来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交给你做,可别让我失望哦!” “盖伊先生尽管放心,跟着楚欣阿姨,莫妮卡会玩儿得很开心的,对吗,莫妮卡?” 尽管对自己怪癖的老板满心厌恶,但楚欣仍旧表现出了极高的热情,这让站在她一旁的中情局同事不由的暗自钦佩。 “好啦!我们就此别过吧!我要先回房间休息片刻,今天的行程可不轻松啊!” 佩珀.盖伊说着意欲转身朝酒店大门走去,但他看出了宋江还有意再和楚欣搭讪一会儿,于是,他迟疑了一下,征询的口吻问道: “你还要…再留一会儿吗?john.” “哦,是,盖伊先生。我想,楚欣小姐手头上一定还有些未尽事宜,需要跟我交代一下。” 宋江嘴上说着,眼睛里却射出不容拒绝的目光,他在心里骂道:老家伙!老子好歹也是中情局的高级特工,就算搭了你的顺风车,也不能妨碍我干正经事,我可不是你的私有财产! 佩珀.盖伊读懂了宋江眼神当中的含义,他知道中情局利用他的合法渠道带莫妮卡到中国来绝非是简单观光的,这女孩儿的身上必定背负着一个不为人知的重要使命,说不定,这件事上还有自己可以利用的价值呢!所以,姑且看他如何发挥吧! 想到这里,佩珀.盖伊佯作毫不知情的样子,善解人意的说道: “哦,是啊!是啊!你们的确有必要仔细的谈一谈。不打扰,我先回了。” 说完话,佩珀.盖伊扭动着娇小的身段径直朝着酒店走去,只留下了宋江、楚欣和一脸惶恐的莫尼卡。 第一章.鸭戏花旦(2) 17.1.2 滨海度假村大酒店 08:10 一辆老式的捷达车悄然驶进了与酒店毗邻的湖畔小路,在酒店旁湖对面的小树林里停了下来,它的到来使得如画的风景变成了一帧穿帮的镜头,恬静与和谐的气氛立时被破坏殆尽了。好在此刻环湖的周围并没有几个人,除了湖边那个恣意玩耍的小女孩,这一突兀的改变并未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她把那辆又破又旧的捷达辆车想象成了一个肮脏的怪物。她体内所带的天然基因让她比常人更敏感更脆弱,更容易受到伤害。 一个身材臃肿穿着邋遢的老者笨重的钻出车来,他用力的扯了扯自己褶皱的西装,然后将一只大号的挎包斜背在了肩头。他深深的喘了几口气,让自己的呼吸变得平稳一些,从这里隔着一湖静水放眼望去,这座傍海而建的酒店的确别有一番景致。由三层高的方形小楼组成的生态群落构成了度假酒店的独特格局,它们黑顶白墙对角相连的串在一起,宛如“好利来”西点店的橱窗里陈列的巧克力蛋糕一样。 春日暖阳斜挂在了头顶,湖面上黑黢黢的映出岸边的杨树林来,像是给一面圆形的镜子镶嵌了一副黑色漆面的梨木镜框一样。这个肥胖又笨重的老者将自己隐身在这片幽暗的阴影里,他厚大的手掌从胸前抓起那只尼康单反相机单手举了起来,湖对面的景色立时就被拉到了他的眼前。 椭圆形的人工湖上相对一百八十度搭建了两个小小的码头,由瑞典防腐木搭建而成的栈桥伸展到了湖面上,旁边各自停靠着一只白色的小艇,艇身光洁水线流畅,随着晨风推揉,轻轻地摇出一圈圈的水纹来,由此荡去,两波涟漪在湖面的中央相遇,搅得平静的湖水扭曲了镜面里的景色。老者的镜头牢牢地锁定了湖对面的栈桥上那个孤独的小女孩,她的眼神令一湖春水变得幽暗。 老者的镜头向那小女孩的身后延伸出去,他看见了湖边不远处的浓荫下站着的一男一女。男的魁梧健硕一头亮闪闪的短发,女的苗条挺拔一身活力四射的装扮。老者将相机吊在胸前,从斜跨的背包内抻出一支黑色柱状物来,微微露出寸许的样子,然后轻轻按了按夹在耳朵上的无线耳机。 吱吱啦啦的噪音过后,老者将这支远距离的监听装置调整到了适度的频率,耳机中隐隐的传来了湖对岸的背景声。老者看了看脚下,选择了一条从小树林到栈桥去的路,连阴雨让野外的泥土地变得异常暄软,不小心就会踩上一脚泥,好在有一条碎石铺就的小道连通着栈桥,于是,那老者便一瘸一拐的走了过去。 滨海度假村不是个对外开放的酒店,这里对于普通的百姓而言很神秘,对于留宿这里的客人来说很空寂,远近周围人迹寥寥,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其实,只有政府的官员、企事业单位的高管和国内外的贵宾才可以享用这里的豪华设施和它周围的美丽精致。因此,客流被限制在了适度的范围内。以这位老者所驾的捷达来看,他本是进不到这里来的,但是在他的车前挡风玻璃上立着的那张由t市警局颁发的“新闻采访证”让他可以通行无阻。 老者在登上小船的时候稍稍费了一点力,这并非因为他的年岁太大体力不佳所致,而是他的那条右腿添了不小的麻烦。沉重的放平了右腿之后,小船有那么一点点的倾斜,老者稍稍向左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小船重新恢复了平衡。 小船起航了,静静的湖面上响起了哗哗的水声,船头对准了湖对岸,一波波的水纹朝着不远处的栈桥扩展开去。老者用力的划动双桨,神态悠闲地朝着四外望去,但从他挎包内的探出的那支远程监听的探测器却始终对着湖岸上的那对男女。 “楚欣小姐,听了下面这组代码请你不要惊慌,我是专程来见你的。” 耳机中传来那个白色短发男子的声音,老者的脸上微微一凛,深藏在沟壑之中的眼神泛起一丝寒意。接下来是那动感女人的声音,从语气上听不出有什么意外,似乎,她早有准备似的。 “最好使用e4级别的代码,太简单的我不认。” 老者的脸上略微泛起一丝暖意,显然那女人的傲慢让他颇感欣慰,他能从中感觉得到自己调教过的痕迹。是的,对面接头的这二个人早已经知道对方的身份,只是彼此心照不宣罢了,他们不认识那个从中穿针引线的人,更不会想到,这个中间人此刻就在他们的身边,并且相距不远。 “哦,这样啊!那么,我们就从e5的附属章节开始吧!你可不要怪我不绅士哦!” 白毛男子的话听起来有些较劲,但细品起来却隐隐含着调情的味道。老者脸上的横死肉略略绷紧起来。但那女人轻蔑的一哼却又使得老者刚刚露出的狰狞消于无形了。他不由得想,嗯!渐入佳境了。 接下来的对话似乎是在人语和兽语间穿插进行的,中情局接头的暗语好像是由一个史前穿越者编纂的,老者懒于费力去从中分辨出其中真实表达的含义,借此机会,他加快了划桨的频率,哗哗的水声盖过了耳机中那一男一女的对话声。 莫妮卡站在栈桥边,呆呆的看着湖边的景致出神,她想起了曼哈顿,想起了布朗先生的一家和她的小狗“张飞”。哦,我怎么会到了这里?围在身边的都是些什么人?忽然,渐渐驶近的白色小船吸引了她的注意,她从划船人的身上看到了一张几乎和“张飞”一样的脸。 老者腾出一只手来朝着小女孩挥了挥,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莫妮卡的脸上难得一见的现出了笑容,她抬起小手来,同样朝着老者挥了挥手。在她看来那老者长得虽不似布朗先生那般慈祥,却如“张飞”一样的亲切。莫妮卡丝毫也不反感,相反却乐于亲近。 小船在栈桥边靠岸,老者对着小女孩招了招手,莫妮卡迟疑的走近前去,蹲下身听老者问道: “你好啊,莫妮卡!” 小女孩很是吃惊的样子,她好奇的问道: “怎么?您知道我的名字?” “是啊!像你这么乖的小女孩,才配得上那么漂亮的名字啊!” 莫妮卡有一点羞涩的笑了笑,老者向她伸出了双臂,问道: “要不要,下来一起划?” “我,可以吗?” “当然,女士。很乐意效劳。” 莫妮卡笑了,她向前迈了一小步,投入到了老者有力的臂膀中。老者一脸幸福的样子,将莫妮卡轻轻地放在了自己的对面。这时,耳机中传来那女人吃惊的声音: “嗨!快看,莫妮卡上了那人的小船。” “哦,别担心,那人是在逗她玩儿呐!别大惊小怪的,在美国这是常有的事,只要她不离开我们的视线就行啦!” “她会掉到水里的,她还太小,会…” “那是人工湖,水很浅的,我敢打赌,它没不过你的…嘿!胸部。相信我。” 老者的脸上突然阴云密布,不是因为白毛男子的轻浮,而是因为那女人的态度。他开始担心,把这个小女孩交给她 ,会不会耽误了接下来的任务。 楚欣站在湖边远远的注视莫妮卡登上了那条由陌生人划着的小船,听着身边这个中情局同事的叨念,忽然觉得心里好烦。在此之前,她接到过“老爹”的指示,知道有人会带一个叫莫妮卡的女孩来联系自己,但“老爹”并没有透露有关行动的任何内容,隐约之中她觉得,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一定与这个女孩有关。 楚欣敏感的察觉,这女孩儿的身世不仅奇特,并且,在她背后的设计也很阴险。而今她却被交到了自己的手边,莫非,自己与这女孩的未来存在着某种机缘?可他们对这女孩做了怎样的“安排”呢?于是,她试探的说道: “我们单独接触的机会并不多,还是尽快的说明一下行动的方案吧!” 宋江并不遮掩,这一点倒是让楚欣很是欣慰,毕竟信任才是合作的起点。就听宋江说道: “都是牛仔的安排,我找到了这个女孩儿,又千里迢迢的送她过来,对于这样一份重要的资源。你可要照看好她呦!” “莫尼卡?你是说,这次行动主要是围绕着莫尼卡?” 楚欣的反问让宋江感到意外,他禁不住感到诧异。怎么,财富的守护神,竟然不知道她的重要?于是,他好奇的说道: “是啊!她是我们手的一张好牌,老爹没对你说过吗?” 楚欣摇了摇头,她的心情沉重起来,渐渐地卸下了傲慢的盔甲。 “没有,老爹没说过,那么细节呢?通过她,想要干吗?” 楚欣既感觉吃惊,又有些担心的问道,但是,宋江的回答却难以令她满意。就听宋江说道: “我只知道这女孩儿能使老爹将手里的木偶耍得更好。” 看宋江的神态并非撒谎,楚欣于是不再追问。她从宋江话语之中了解到,他作为信使也仅仅知道这么多了,但仅仅依据这些信息楚欣也已经猜出了计划的大致目的,她当即便产生了反感的情绪。一来,她不忍心以这样小的女孩儿去做一场豪赌的筹码,二来,她不认头让自己成为牌桌上抛头露面的赌客。现在她明白“老爹”为何事先没有向自己吐露一点风声的原因了,其实他也是心存愧疚的,他难道不明白走到台前来的危险吗? “接下来,要怎么做?” 楚欣悻悻的问道,比起刚开始时的骄傲,此刻的丧气更贴近她女人的本性。宋江暗自发笑,但他大度的按捺下了报复的想法,假装什么也看不出似地,老实的说道: “等候指令,现在…还不清楚。” 相比起宋江的包容,楚欣却显得非常的烦躁,这是女人摆脱不掉的弱点,但是这也怪不得她,生理因素引起的情绪,不是她能够左右的。她又急急的问道: “那么,行动何时展开?” 宋江显然不想在这个时候招惹她,他连忙陪着小心的说道: “莫尼卡到达的消息已经通知了老爹,行动应该很快开始。” 宋江的良好表现让楚欣想借机发作都找不到理由,于是,她叹道: “哦,我明白,从我接手这女孩儿的那一刻起,行动就已经开始了。” 宋江坏坏的一笑,似乎是对自己所承担的托运任务的顺利完成倍感轻松似的,他有些轻浮的说道: “嗯…哼!你说的没错。” 楚欣心事重重地看着湖心中徜徉着的小船,莫妮卡此事正开心的和那个体态臃肿的划船者说笑着,她忽然很担心起来,自己怎么会这样不负责任?让一个小女孩在一个陌生人的小船上,要是,一不小心…那会有多危险!想到这里,楚欣丢下一脸疑惑的宋江,迈步便向栈桥走去。就在这时,一个年轻的声音在她身后叫响: “楚欣!怎么这么巧啊?你也在这儿!” 楚欣的心往下一沉,脑海里顿时一闪,差一点叫出声来,糟了!怎么会是他? “老爹”按捺住心头的火焰,依旧把一张沟壑纵横的脸平静的呈现在莫妮卡的面前,他想尽量的延长这个小女孩最后的这段快乐时间,借以平复自己内心的波澜。但是,他刚刚从耳机里听到的楚欣的话,却让他的骄傲直落为沮丧。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更是让他觉得,楚欣只配做男人床上的尤物,却无法承担起更大的责任。他想,太女人的女人,是办不成大事的! 这时,就听耳机中传来楚欣的声音,虽不致慌乱,却也带着意外,显然,眼前的突发状况是她始料不及的。 “我来介绍,这位是…甄擎,滨海船厂的工程师,我的…男朋友。咯咯…” 哦,天呐!“老爹”不由得惊叹,这女人到底有多少个情人呢?在这么个闭塞的度假村了也能遇到一个,真是…唉!这时,耳机里传来一个干净而亮丽的男声,那人显然是甄擎。 “你好,我是甄擎。” “啊!您好,您好!sala saby集团总裁…特别助理,宋江。认识您很高新兴。” “老爹”听得出来,宋江的声音显得很做作,有一点假。这是中情局交给你的吗?蠢货!不装腔作势你就不会说话吗?“老爹”在心里揶揄了一句,他开始摇动船桨向栈桥划去。 “老爹”此来还是颇有收获的,一来当场确认了“包裹”的交接,二来摸清了承运人与收货人的心态,这对于接下来的行动裨益极大。老爹决定调整方案。因为接下来主打悲情牌的时候,最首要的条件就是玩儿牌的人不能自己陷进去,否则,怎么能够实现这次跨洋献礼的目的呢?所以,像楚欣这样多情心软的女人是不适合把控牌局的,必须另找一位硬朗一些的女人才行。“老爹”想,她最好是一位“冷血”的女悍将才好。 当楚欣面对着宋江介绍自己的“男友”时,她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好意思,这是作为“业内人士”间进行交流时的心灵碰撞,绝非外人看到的那种羞涩。其实,无论是“鸡”还是“鸭”都是他们的工作,谁叫他们是cia的特工呢? 但是,让楚欣感到不自然的真正原因并非是因为给同行看到了自己的羞处,而是出于另外的两个原因。一是她对莫妮卡的不忍,二是她对甄擎的记挂。莫妮卡的命运是与行动计划相连的,她无力改变,但她不想让自己的手染上鲜血。而她与甄擎的“恋情”按计划应该在两周之后就要结束的,这是她的一贯做法。但至今为止,甄擎的热度不减,而自己的渴望不衰,她担心这会引起麻烦。 宋江显然看出了楚欣的尴尬,他从这位男友的职业当中就听出了端倪,知道这不过是楚欣的又一段露水之情罢了。于是,他慨然出来解围,态度之好让楚欣暗自感谢。 “怎么,甄先生是来度假的吗?” “哦,不,是来开会的。船厂有一个供应商的招标会议在这里举行,我是来给技术部分做宣讲的。” “哦,是啊!船厂有什么进口设备方面的需求吗?sala saby可以帮忙做的,可别忘了给楚小姐一个机会哦!她现在可是最受老板器重的人啦!” “哦,是嘛!她…的确很优秀。这我早就知道的。” “所以,有机会的话,更要多多照顾她哟!sala saby可是有丰富的海外采购渠道的哦。” 这两位男人之间的一问一答很是热络,但话题却是围绕着楚欣展开的。楚欣担心宋江言多语失,于是,她赶忙出来讲话了。 “招标会几点开始啊!现在,时间可是不早了,甄擎,可别耽误了啊!” 楚欣一开口,甄擎这才有机会问道: “你怎么在这里,也是开会吗?” 楚欣刚想回答,一旁的宋江抢先搭话了,他的积极热情让楚欣承受不起。 “哦。是来看老板的,sala saby集团总裁佩珀.盖伊先生下榻在这里。” 甄擎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然后,他在楚欣的催促下跟宋江握手告别了。望着年轻人远去的背影,宋江语气复杂的说道: “嗯!眼力不错,是个很帅的男孩!” 但他心里想的却是,一个船厂的工程师,你的皮肤是不是过于白皙啦! 酒店二层的一扇窗子后面,一个瘦小的身影将这里发生的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其中自然包括了栈桥边,那个刚刚将莫妮卡送上岸的划船的老者。 短短的一次会面给不同的人留下了不同的印象,宋江记住了甄擎明显不像是工作在露天里的肤色,“元首” 佩珀.盖伊记住莫名其妙陪着莫妮卡玩耍的老者,“老爹”记住了那个年轻人说过的船厂招标会,而年轻人则记住了那个很多话的“白毛”。 只有楚欣心烦意乱的没有记住任何一点有价值的东西,她被今早的一些乱想,混沌了自己的判断。 轻轻的几下轰鸣之后,mini cooper灵巧的驶出了度假村的大门,阳光下它象个顶着黑色光环的红色精灵,追寻着太阳升起的方向飞快的跑去。 第一章.鸭戏花旦(3) 17.1.3 美国 加利福尼亚山景城 coocle总部 18:20(8:20) 嗡… 蜂鸣一般的声音从曲折的走廊里传来,好似一只变种的蜜蜂穿梭于各个办公单元之间,它勤奋的采集着各种来自大脑思维中的精华元素,再把它们酿成高额回报的财富,然后抽出少许回馈给那些不断滋生出精彩创意的载体们。的确,它那好听的声音来自一只高品质的静音引擎,和一组高精度咬合的齿轮,外加一部高灵敏的低压传感器。靠脑力吃饭的雇员们早已经习惯了这架自动轮椅的声音,那是他们的老板在派发这一周的红利。 说来奇怪,在当今世界科技最尖端、理念最前沿的it领域里,在每天都会产生数百万个新鲜想法的群体部落中,这家公司的老板却还在用最传统的方式来激励自己的员工,这或许就是他在拐杖和轮椅、保守与前卫之间达成的平衡吧! 这家神秘而特殊的跨国公司就像是一个硕大的蜂巢,由这里产生的每一个小小的新思维都在悄悄的影响着整个世界,虽然,它最初的想法只不过是为了能在那些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下借得一片阴凉,而如今,它却幸运的成为了一朵漂浮在天空中的祥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偌大的森林反倒要指望它能带来好运了。 凯恩.斯坦利先生在日落之前完成了例行的本周花红派送,然后驾着他的自动轮椅返回了自己的办公室。他在落地的玻璃幕墙前停了下来,把一支空着的烟斗含在了嘴里,蠕动着唇上一抹厚厚的白色胡须,慢慢的吮吸起来,就像是在咀嚼着香甜的烟草一样。窗外的暮色渐浓,通透的天幕沉降下来,云层显得有些厚重,起伏的果岭上原本清晰的轮廓已经变得模糊了,环抱着的绿茵草地那青翠的颜色也略微加重了,“蜘蛛”先生将自己巧妙的隐藏在了这片天然的伪装之中。 这家名为coocle的it公司依托于一家全球最著名的互联网搜索“引擎”公司,他的总部就坐落在这片幽静的山谷之中,办公大楼被茂密的树林所覆盖,感觉犹如置身于原始生态的园林当中。很多人都不知情,他们会把这里当作是自然保护区中的一座艺术馆,而从未想到过它是一家跨国公司的总部。 其实,斯坦利先生是可以独立行走的,但他不愿意在自己的雇员们面前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像个寻得了宝藏的老海盗那样。他是一个保守型的老牌绅士,所以,他宁肯靠一部灵巧的自动轮椅来代步。他的一条腿伤残至今已经有些年头了,那还是当他年轻的时候,他在一次骑马狩猎时不小心落下的残疾。当他策马追逐一只年幼的北美驯鹿时,不料却惊醒了一头正在荒草中酣睡的野猪,这个凶悍的家伙从斜刺里冲了出来,受惊的坐骑突然扬起前蹄,将他连同那支湖蓝色的名贵双筒猎枪一起,重重的抛了出去… 斯坦利先生的出身很高贵,与他的同门学弟歇尔.博林比起来,他们的身世背景之别犹如仆从与国王。但是,后者创建了全球第一的互联网搜索“引擎”,而凯恩.斯坦利却不得不背靠着学弟栽下的这棵大树借得一片阴凉了。但他依然有资本可以自豪的对着自己的雇员们说: “我是那家公司里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雇员,在歇尔.博林刚刚开始创业的时候我就在那里了,虽然我不是搞技术的,但是我的创意却是最独特的,因为我知道人们对什么感兴趣,我知道如何帮助人们仅仅通过一个关键词就能找到他们想要的信息,如果没有我的话,就没有当今世界最受欢迎的搜索引擎。所以不夸张的说,是我赋予了它生命与灵感,虽然,那个绞尽脑汁在全世界搭建网络的时代已经被淡忘了,但我依然可以见证过去,我是那个时代的“蜘蛛”先生。” 凯恩.斯坦利关于他是“引擎”的第一位雇员的说法当然是个玩笑,从来也没人把这话当真。但人们从他的夸张和诙谐当中感受到的却是他的务实和智慧。的确,他连一天it也没正经的做过,但他的确是“引擎”搜索这一理念的创始人。 凯恩.斯坦利的coocle公司是他在为“引擎”打工的时候悄悄建立起来的,在对每日海量的搜索信息进行整理的过程当中,他注意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即热衷于同一种信息的某一类人都会集中在一到二个关键词下,通过跟踪、统计、分类、列表之后他发现了一个规律,只要抓住了这些关键词,就能逆向找到有同一偏好的各种各样的人。靠互联网发财的创意有千千万,但凯恩却独独对人们的隐私情有独钟。 于是,根据他的创意开发出来的名为“小甜饼”的流氓软件被搭载在了“引擎”上,凡使用“引擎”的客户都必须接受“小甜饼”, 如果他拒绝,便不能正常使用“引擎”中的很多功能,所以,几乎所有的“引擎”用户都吃了那块特殊的“小甜饼”。而他们在吃了送来的“小甜饼”之后,就等同于在自己的电脑上面安插了一个凯恩派去的间谍。 客户在每次使用“引擎”的时候,“小甜饼”便都会自动的记录下客户的ip地址和他登陆过的网址以及浏览过的网页。由此,凯恩便掌握了这个客户的身份和他的网上行踪。 凯恩记录了大量的客户隐私,他发现通过长期的记录和分析,就能够掌握某些目标客户的偏好、诉求和生活状态,甚至是心理活动。他发现这里面不仅仅蕴含着极大的商业价值,并且还有政治机缘和军事隐患。于是,他的coocle公司便应运而生了,依靠向那些怀着不同目的客户提供他们感兴趣的那些人的隐私,coocle公司很快便赚取了很多钱,进而成为了一家专门从事网络人力资源储备的信息公司,其中cia便是“蜘蛛”先生的最大客户。 而今,随着“引擎”的扩张,聪明的凯恩.斯坦利也为自己编织了一张庞大的信息网络,“引擎”的市场疆土有多大,coocle的网络覆盖就有多大。在互联网络高度普及的今天,藏身世界任何一个角落里的人们,实际上都是栖身在“蜘蛛”先生编织的这张大网上,他们的一举一动全都及时的反映到了这座幽静的原生态的观景房中,收纳在凯恩.斯坦利先生的信息库里,以备随时取用,卖个好价钱。 傍晚的天空呈现出奇幻般的幽暗,好像一只目光深邃的眼,世界虽大却都在它的视野里,哪怕你是卑微的草根,亦或是高贵的君王,在它的视野里你都无处躲藏。天眼的投影便是“蜘蛛”先生手中的网,在这张网中,每个人都如赤裸的婴孩,毫无秘密可言。 迟暮的天空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幽暗,葱郁的树林变得黑煦煦的,反不如室内来的明亮。凯恩.斯坦利从自动轮椅的扶手下面抽出一支可以伸缩的手杖来,这支由精钢打造的家伙很有些分量,丝毫也不亚于他的哪支名贵猎枪。凯恩将那手杖展开撑在手中,有力的站起身来朝着办公桌走去,在他的脑海里回想着午后时分那通重要的电话,那关乎到他肩负着的秘密使命。 打来电话的是代号“职员”的中情局资深特工阿瑟.麦肯奇,他是“蜘蛛”凯恩.斯坦利的同门学弟,二人早在学生时代便是至交好友,他们的友情延续至今已经三十年了,始终都是亲密如初,没有任何改变。唯一不同的是,他们之间的主从地位发生了变化,曾经是凯恩小弟的阿瑟,如今却成了他的老板,然而对待自己的学长,阿瑟却始终保持着一种谦恭和尊崇,这是凯恩最为受用的。 “斯坦利先生,我的同事佩奇.波特兰对您此前提供的信息支援表示感谢,他目前在中国的行动从中获益匪浅,由此,让我想起了另一项即将开始的行动,斯坦利先生,我能从中得到您什么样的帮助呢?” “蜘蛛”从“职员”的话里听出,一个全盘针对中国的计划马上就要实施了,凯恩知道,那是阿瑟规划了好几年的一个项目,一贯追求完美的“职员”花了很多时间对这项计划进行不断的改进,却迟迟没有付诸实施,究其原因大概是由于中国近年来的飞速发展吧!以致于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直到惯吃嗟来之食的“牛仔”佩奇.波特兰都开始动手了,这个计划仍旧没有达到阿瑟满意的程度。凯恩以为它早已经被束之高阁了,不料阿瑟今天在电话里却主动提及此事,这让凯恩觉得,是该老虎发威的时候了。 “有什么需求吗?阿瑟,你知道我们的关系,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尽我所能,拱手奉上的。” 凯恩.斯坦利说得很仗义,他知道能让“职员”坦诚相待的人并不多,或许自己便是其中的一个,那正好说明了“职员”有求于自己。既然他能将这样一个绝密的计划主动的对自己说出来,无疑是在发出一个明确的信号,那表明“职员“已经将“蜘蛛”先生凯恩.斯坦利纳入到了他的行动组织当中了。 “当然,斯坦利先生,我毫不怀疑我们之间的友谊,所以我才打电话给您,我的计划很需要您。” 阿瑟.麦肯奇总是尊称凯恩为斯坦利先生,一方面表现为阿瑟的待人谦恭,另一方面也证明了凯恩的资历深厚。“职员“与”蜘蛛“虽是风格迥异的两类人,但他们之间却有着极强的互补性,这二人若是联手,必将纵横谍海,天下无敌。但是,要想做到无缝连接其实很难,甚至,那只是理论上的一种研判,就好比要把丘吉尔和斯大林想象成一对亲密无间的搭档一样荒诞。 “我懂,阿瑟。虽然我们一直致力于全球的人脉网络建设,但是仍有很多差强人意的地方。所以我不敢肯定,你所说的需求能有多大程度可以依赖我所做出的承诺。” 凯恩.斯坦利在阿瑟明确说明他将得到的好处之前,是绝不会轻易的应承下来,但是,对老友表明自己的姿态还是很有必要的。 “斯坦利先生,我的计划有个一揽子的需求,这不是一二句话能够说清楚的,但眼下最急需的是一个眼线。就是一个能通风报信的人,他必须是一个春风得意八面玲珑的人,同时,他还必须具有足够丰富的消息来源和极其坚强的胆识。” 中情局的高管说话再客气也只是一种形式,但他的要求却是从来也不打折扣的,阿瑟的第一份订单就开出了相当苛刻的条件,凯恩知道在谈及细节的时候,那标准将会更难。 “我想,如果给我充裕的时间,阿瑟,是能够达到这样一个高标准的。” 凯恩.斯坦利在面对这个小自己几岁的“职员”时难免会有几分尴尬,这不仅仅是因为阿瑟已经是权重一时的中情局高管,更有另外的一层原因让“蜘蛛”先生自觉身矮。因为这个“职员”曾经有恩于他,当年若不是学弟阿瑟.麦肯奇及时出手相救,那么凯恩残废的就不仅仅是一条腿了,他甚至有可能送命。不过,凯恩惯于使用恰当的言词,从而将这一切都遮掩得不露痕迹。或许,也只有他这般阅历非凡的人才会做的如此释然。 “不,斯坦利先生,我们没有太多的时间。这正是风险所在,但是事成之后的效果…哼哼!值得我们冒这样的风险。” 阿瑟的话很快便将凯恩的推脱堵了回去,这让“蜘蛛”先生颇感压力。其实,凯恩.斯坦利并非无缘无故的推辞,皆因颇具城府的“蜘蛛”先生从来不会在明确受益之前,轻易的答应任何一件事情的,若是换了别人,他会把这样的请求当成一桩生意来处理,先给对方一个热火罐抱着,直到看见利儿为止,并且他的承诺后面总是会跟上一些虚妄的条件,在未获得真正的回报之前,可以使得前面的承诺仅仅成为一种可能。 但阿瑟.麦肯奇并没给凯恩.斯坦利留下太多的回旋余地。他接下来的话更是将凯恩捧得无路可退了。 “您可是大名鼎鼎的蜘蛛先生!您打算将这一大名束之高阁吗?我想,有很多人等着传承这一头衔呐!哼哼!” 听筒里传来阿瑟.麦肯奇隐晦的笑声,他显然是想要对方知道,cia高级主管可不是好搪塞的。凯恩当然听得出阿瑟话中的意思,他无非是想说“蜘蛛”先生并非是他唯一的选择,他还有很多的资源可以利用。 “职员”的话说得有一点点的冷,这让“蜘蛛”先生心生不爽,他想,事到如今还没从对方那里听到任何的承诺,我难道是中情局的义工吗?其实,就算阿瑟.麦肯奇所提的要求有点苛刻,但那也是难不倒凯恩.斯坦利的,否则,“蜘蛛”先生的称谓岂不就是徒有虚名了吗?对此,凯恩.斯坦利当然心中有数。 但他并不想生硬的反驳“职员”的要求,更不想跟自己的学弟玩儿类似“躲猫猫”之类的游戏,于是他想起了那张早已经打出去的牌,那牌的分量虽然不是很重,但他也不想白淹进去,他要听见一点儿水声。于是,凯恩借机说道: “好的,阿瑟,我保证会尽全力支持你的计划,只是跟中国人打交道总是让人觉得心里没底。哦,对了,我为你提供的那家名为”朗坤“的地产商表现如何啊?”朗坤“集团的老板毛显坤能量可不小啊!他与t市的很多高级政府官员都有瓜葛,在t市里可是个重量级的人物,他有个非常响亮的绰号,叫作:“镇两岸”。 “很好,那家伙的确表现不俗,不过,斯坦利先生,事关国家机密不好在电话里谈,我已经在赶往加利佛尼亚的飞机上了,见面以后我们再谈细节,顺便还可以小酌几杯,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在一起喝酒了,对吗?” 阿瑟.麦肯奇说的不紧不慢,但言词中所表达的意思却是不容置疑的,虽然语气中流露的依然是对年长者的尊敬。 “哦!对了,斯坦利先生,从现在起,您就是我的资讯官了,恭喜啦!哼哼!” “多谢!阿瑟,静候光临。” 挂断电话之后,凯恩.斯坦利一直都是深陷沉思之中的,即使是在他派发红包的时候,脑子里也没有放弃思考。其实,他的心里非常清楚,coocle遍布全球的人脉网络,无非都是借助盗取隐私去了解人们的弱点,再藉此施以行贿、色诱、蒙骗,甚至是敲诈才搭建起来的。 海量的人脉网络存在于一点一滴的积累当中,这包括了小至一笔额外的佣金或是一次销魂的艳请,大到上百万的贿赂或商业投机,都可以使当事人变成他网中的猎物。通常凯恩.斯坦利轻易不会去碰他们,只管攥住了收紧网口的绳头。但是,一旦有需求出现的时候,他只需抖开大网查找,稀缺资源在这里面应有尽有。 以t市的地产商为例,以利益投其所好,“朗坤”集团的董事长毛显坤当然是没少从他这里得到好处的,自然也会按照他的旨意替他卖力。正是借助这样的方式,t市的“资源”才被纳入到了“蜘蛛“先生的大网里。 所有的这一切,凯恩.斯坦利都付出了极高的心血和代价,他怎么能够无常的奉献给了中情局呢?“蜘蛛”先生在心里说道:阿瑟,虽然你曾经救过我的命,可也不能无价索取呀! 凯恩.斯坦利想着心事,慢慢的在办公桌前坐了下来,他的目光落在了面前的那个镶着金边的铸铜像框上,一张四英寸大小的黑白照片镶嵌其中。照片上的年轻人骑在花斑马上,一支湖蓝色的雷明顿双筒猎枪横担在肩上。那年轻人英气勃勃、潇洒倜傥,戴着黑框眼镜的脸上青春洋溢、神采飞扬。 凯恩.斯坦利似乎感觉到了时光的锉刀正无声的在自己的脸上磨砺出岁月的痕迹来。那照片上的青年正是三十多年前的自己,凯恩.斯坦利。一段难忘的经历犹如泛黄的照片一样,又清晰的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今天已经拥有了“西岸哈佛”之称的斯坦福大学,在早年间却以其边远西部的闭塞荒芜,和它八千多英亩的宽旷空荡而被称作“农场”。广袤的西部、彪悍的风土,让那个年代的学生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熏陶。他们不仅推崇叛逆并且热衷结社,除了那些以学术、爱好为由组成的合法社团外,更有以家庭背景、宗教信仰和志向抱负为区分的地下社团。其中有一个学生团体极其神秘,它的规模很小却极受推崇,加入社团的条件极为苛刻,且组织纪律又极其严格,因而,社团的每个成员都为自己的身份而感到骄傲。这个由极少数精英学员组成的社团名叫“黑眼罩”。 “黑眼罩”的成员统一以佩戴黑色边框的眼睛为标志,用晦涩的字眼讲内涵隐喻的话语,他们的宗旨就是要成为未来国家的栋梁,再按照自己的意志去左右国家的发展方向。“黑眼罩”对财富和权力充满了野心和占有欲望。在若干年后的今天,这个组织的成员中已有不少身居高位,他们在国家的政治、经济、科技、教育、军事和安全领域里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因而,这个组织的存在已在某种程度上左右着国家事务和对外政策,近乎成为名副其实的影子内阁。 在校期间,凯恩.斯坦利以头脑反应、品格素质、贡献能力和领导作用等全方面的卓越表现得以成为“黑眼罩”中的一员。而性格孤僻、言行拘谨的学弟阿瑟.麦肯奇却以其忠诚和坚忍留给凯恩深刻的印象。一次难忘的经历,虽然铸成了凯恩终生的残疾,却也让阿瑟成了他在“黑眼罩”中的小弟。 当凯恩纵开花斑马在一望无际的西部荒原上驰骋的时候,他的眼中就只有那只受惊的北美驯鹿的雪白屁股了。这只小鹿在惊慌失措的拼命奔跑了近一英里之后,已经被追得筋疲力尽了,现在,它连一个简单变线跑动都做不了,因为,疾速奔跑中的惯性会折断它已经僵硬的前腿。凯恩可不想这么没劲儿的就结束这场狩猎,因为那样一来,他就没机会再使用手中那支崭新的雷明顿双筒猎枪了,而紧跟在他身后的几个同伴也就没有机会见证他的神勇了。于是,凯恩放慢了速度,他想让花斑马和那只惊恐的小鹿一起都喘一口气。但是,命运就是这么的好开个玩笑,他戏谑的想法却反过来让他自己变成了那只小鹿。 当凯恩的花斑马放慢了速度的时候,紧跟在他身后几个同伴都相继的赶了上来,他们很配合纵马朝着两侧跑去,以便圈住那只受惊的小鹿,从而给凯恩留出射击的空间。此刻,只有那个木讷又呆板的阿瑟还没有赶上来,他在凯恩右侧落后二个马身的位置上,正拼命的追赶。 凯恩想,等等那个可怜虫吧!待会儿,总要有个人替自己把战利品驼回去呀!于是,他用力的带了带手中的缰绳,花斑马会意,打了个响鼻儿步伐放得更慢了。此时,前冲的几个同伴们突然发现了不远处的另外一头驯鹿,于是,一声唿哨便骤然朝前追了过去,只把放松下来的凯恩和拼命追赶的阿瑟留在了后面。 凯恩见状不由得心急,他想,若是再不出手,怕是再也没有机会展现自己的身手了。于是,他的两腿一用力,正想要纵马追上前去的时候,右侧的阿瑟却在此时也赶了上来,他的那匹栗色马转眼间已经超过了凯恩。 相比已经跑出速度来的栗色马,花斑马显然要经过加速才能追上去。但凯恩已经不容它有这样的机会了,他连续的用马刺狠磕花斑马的肋骨,花斑马禁不住疼痛拼命的狂奔了起来,就在这时,一只长着一对獠牙的野猪突然从右侧的草丛里蹿了出来,受惊的花斑马躲闪不及,急切中高高的扬起了前蹄… 当凯恩在剧痛中醒来的时候,他正趴在阿瑟的那匹栗色马的背上,一颠一颠的走着,他的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只有那个有点呆有点木的阿瑟.麦肯奇。 凯恩.斯坦利在办公桌前坐定,他放下手里的烟斗,将手杖倚靠在桌边,轻轻的敲开了面前的笔记本电脑,炫蓝的屏幕迅即点亮。没有开灯的办公室里一片幽暗,这使他感觉自己像是坐在一只即将发送的邮件里,眼前的那一方小小的屏幕就成了他呼吸与生存的窗口。他一边快速的敲击着键盘,一边颇为感慨的想道: 哦!真是时光荏苒、日月如梭,阿瑟.麦肯奇这个当年跟班的小弟如今已成为强大的利益集团“黑眼罩”“里独树一帜的人物了,由他领衔的四个当年的小组成员,即将组成一个最具实力的小团队:“黑幕四眼罩”。 英雄迟暮的凯恩.斯坦利在这个小队中只能居于次席,但对此他并无怨言。西方有个谚语说的好,睁眼看云,闭眼听风,识得天时;行走避林,宿营近水,晓得地利。左眼不睁,执掌权势,右眼常闭,把握人脉。 所以,在“黑幕四眼罩”中,“职员”阿瑟.麦肯奇,名为“左眼罩”,他的前程仕途光明;而“蜘蛛”凯恩.斯坦利,名为“右眼罩”,他的手下人才济济。 凯恩.斯坦利面对这小小的视窗禁不住自嘲的一笑,他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阿瑟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小弟,他的睿智无人能比,或许,此番行动真的没准搞出一个天翻地覆的大动作,到时候,名标青史的可就不是阿瑟一个人啦! 呵呵!凯恩不由得笑出声来,他觉得自己在做的这个游戏越来越庞大,大到超乎他最初的想象。他是个大智若愚的人,功名利禄其实不是他所追求的,否则,迟暮之年的他怎么会甘愿给自己的小弟做马仔呢? 其实,“蜘蛛”先生拥有更广阔的胸怀!这才是他觉得好笑的真正原因。其实,在他的网络里面网住的不光是东方的,也有西方的,有其他阵营的,更有自己阵营的,甚至还有白宫的。 凯恩.斯坦利先生有更大的野心,他想过要入主白宫,但不是站在台前,因为那样太累也太凶险,他要做幕后的主宰。 如今,连黄口小儿都懂得能源是国家间争夺的生存命脉,随着环境的日益恶化,石油、稀土、淡水、粮食…,都将成为掠夺和厮杀的理由。但是,斯坦利先生看得更远,在他眼中,人力资源的竞争才是更高一层的掠夺。他要为此先期做好储备。 “蜘蛛”凯恩.斯坦利的面前电脑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名字“wade kong”。现在,他已经为“职员”的眼线准备好了一个最佳的人选。这个人,年轻有为,才华横溢,左右逢源,更为可贵的是,颇具胆识,堪当大任! 天色逐渐暗淡下来,原始风貌陪衬下的远景,在太阳落下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将白天纳入了收藏,就如同在“蜘蛛”先生的无形大网之下,无论小鱼还是大鱼都在它的纲目纤缆的掌控之中。 无论如何,阿瑟.麦肯奇已经是我的了!凯恩.斯坦利心里想着,随手关闭了面前的笔记本电脑,熄灭了的小小窗口将最后一抹炫蓝色融进了黑暗之中,仿佛扎紧了封口的邮袋被丢进了分拣机里,很快,就会随着下一个航班被空运到目的地。 “蜘蛛”先生已经准备好第一手资料,单等着“职员“先生的到来。他料到了阿瑟.麦肯奇的行动出发点一定还是在t市里,对此,他有充足的”人脉“储备。 嗯!计划是你的,阿瑟,但人是我的。嘿嘿!凯恩暗笑着,这一次,他不仅仅是听命和效劳于cia,同时也是在为自己的梦想做着一笔重要的投资。 是的,不管谁输谁赢,“蜘蛛“都已将”职员“纳入了自己的网中。 第二章.暗斗争锋(1) 17.2.1 t市喜来登大酒店 08:30 “老爹”不是个听力很好的人,但是就在刚才,除了楚宋二人附耳对接暗语的部分之外,湖边堤岸上那二男一女间的对话,他几乎听了个满耳。“老爹”当然不是科幻电影中的“变种人”,但他随身携带的定向监听器却助他生成了顺风耳,既然有意而来自然是要准备得充分一些的。况且,作为这出戏的执行导演,在戏程过半之时,戏路跑偏之际,他不得不跑到台前来,权且充当一回龙套罢了,为的也是戏的结局能够皆大欢喜。 “老爹”费力的坐进车里,稍稍喘了口气,笨重的身体加上腿脚不便让他愈加感觉有些力不从心了。亲眼目睹了刚才在湖边上越洋“礼物”的顺利交接,让他略略的有些心安,因为这样一来,他就可以按照佩奇.波特兰写好的剧本继续的往下演了,虽然他并不赞成这样过于激烈的情节,但也无能为力,因为,他只是个指挥木偶表演的牵线人。 但是听了楚欣的话之后,“老爹”却不得不考虑对原来的方案做些调整,这并不是出于对那个女人忠诚度的担心,他了解楚欣,那是个精明的女人!但精明可以,女人嘛!不完全可以。特别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此刻,“老爹”的心里已经有了这样一个人选,她可以弥补楚欣身上的这个弱点,这个人就是栗原。 自从猎杀行动开始以来,“老爹”就有很多的不顺心。首先,他反感远东特课的嗜血滥杀,过快的动作就像功夫片中花拳绣腿的假招子,虽然可以暂时的摧垮对手的阵脚,却也打乱了整个行动的节奏,其中只要有一个环节失了手,接下来的每一个步骤都来不及调整,到头来,手忙脚乱的还是自己,免不了既要顾着后面,还要盯着前面。 果然,“老爹”的这个预感很快就变成了现实,午夜时分的那一击还算得上精彩,成功的猎杀了“蓝海之心”小组的主管秦雅,但随后,栗原纯美手下的那个狂妄杀手藤田秀便再无建树了。所以,当栗原赶到t市以后,“老爹”便果断的建议栗原暂且让藤田场外休息,这不是出于保存实力的考虑,而是不想让他再出来添乱了。 直到后来,在“老爹”提供的准确消息的帮助下,成功的截取了航母专家荆轩之后,这次行动才渐渐的走上了正轨。在“老爹”的导演下,栗原成功的扮演了一回温柔天使的角色,给那个多情男人的心系上了一道无形的枷锁,然后,才放了他。 “控制他,远比杀了他更有用。” “老爹”告诫栗原,好好对待荆轩,不准藤田再莽撞行事,否则,他将上报中情局,取消这个杀手的行动资格,那样一来,于远东特课的颜面可就很不好看了,并且也会在广濑真之和佩奇.波特兰之间投下阴影,这是双方都不愿看到的。 好在栗原很识大体,她有效的控制住了藤田,并且百分之百的按照“老爹”意图,完成了他的控制计划。所以,“老爹”决定在接下来的剧情里给栗原增加一些戏份,那将会是以赚取眼泪为主线的情感戏,为此,一份远洋而来的“礼物”将会作为道具,不时的出现在戏里戏外,为这个戏的尾声增添些许的悬念。 撇开远东特课这一方不说,单从中情局一人独大的行动方略来说,也让“老爹”极度头疼。“老爹”从一开始就认为,既然自己的手中掌握着一座金矿,又何必兴师动众的大动干戈呢?袭击船厂是他的创意,但他并不赞成采用空袭的手段。他曾想,如果能够霸王硬上弓的话,干脆两国开战不就得了?还要我这第五谍干吗? 果然不出“老爹”所料,出师不久即告不利,先是来势汹汹的“猛禽”折了翅,接着气焰嚣张的“海豹”又受了戮。一干猛将各个如狼似虎,不想却在浅滩里翻了船,落得个折戟沉沙的结局,惹得“老爹”唏嘘不已。 所以,他不得不临时改变目标,他计划将原本送给滨海船厂的礼物,改做他用。好在,他此前从新技术产业园区花园酒店前台小姐那里获得的渠道是个万能型的人物,他不仅可以自由的进出船厂,而且还可以随意进出园区内的几乎所有单位。这样,老爹手里的这步棋就可以有好几种下法了。刚刚在滨海度假村大酒店,通过远距离监听到的话,让他的心里更加的有谱了。楚欣的年轻男友,滨海船厂的工程师甄擎透露出的关于船厂招标会议的信息让他手中的另外一个信息得到了印证。 而今,做了几回“相公”之后总算又轮到“老爹”上庄了,靠着一手好牌准备连坐几庄的“老爹”早已经拿定了主意,这回他可是要按照自己的套路出牌了。首先,他打算留住手上的那张王牌用作扣底,然后,一路“吊主”直到拼掉对手的所有好牌,最后,再打出那张王牌来… “老爹”是有把握取胜的,这不仅仅是因为他自己握着一手好牌,而且还有远东特课的几张“偏张”,现在,正是甩净手里废牌的时候,所以,他要赶去面见栗原,把下一步的计划向她作个交待。“老爹”做事有个原则,那就是谨慎。不介意事情大小,也不在乎事有多急,计划安排从来都不嫌细。也只有这样,“老爹”才能安稳的坐在台下,边指挥边欣赏。偶尔客串一下只算是即兴发挥,好比在作品上盖个手戳,就像大导演希区柯克那样,他拍的每一部电影里都有他自己的影像出现,却只是为了做个记号而已。 “老爹”就是个名导演,他拍出的作品绝对曲折无比煽情,只是无法公映而已。他此番去会栗原,就是要让她在接下来的戏里面充当一回蛇蝎美人,如此,自己手中的那张王牌才能更加稳妥的扣在手里。多留一刻,胜算便多加一分。 捷达车稳稳的驶上了快速路,从这里到栗原下榻的酒店用不了几分钟的时间,却足够“老爹”趁机梳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了。从佩奇.波特兰的最新指令当中,“老爹”了解到老板的心思有了重大的转折,行动目标已经从破坏接收情报转而成为寻找情报出处的蛛丝马迹了,至此说明,前一个阶段的行动已经宣告失败了。 此前,“老爹”从自己手上的那张王牌那里得到了确切的消息,证实航母情资已经被成功的接收到了,虽然这不是个让人欣慰的好消息,但其中却有许多值得玩味的内容。特别是对“老爹”而言,其中的收获远大于失落。 阻止航母猎情行动的失败某种程度上证明了“老爹”的英明,所以,此后的他被赋予的决策权力将会变得很大,这正是他想要的。同时,失败也间接的说明了那张王牌的作用绝不可以小觑,并且,最重要的是,这张牌正牢牢的控制在“老爹”的手上,这座金矿里有取之不尽的宝藏,它有助于给“老爹”的荣誉增光,有利于老爹的身价增值,这一切都将为他实现最后的理想积蓄力量。 一触到那个深埋在心里的想法,“老爹”便不由得心绪澎湃起来,老捷达似乎也受到了感染,车子活跃的左右摇摆了起来。“老爹”连忙稳了稳手中的方向盘,稍稍降低了车速,像是在有意的安抚一下自己和汽车的情绪一样。带着一副假肢开车,即使是一辆无极变速的自动档汽车,那也是一件极困难的事啊!“老爹”不敢怠慢,重整思绪集中起精神来。 虽然,“老爹”的这个心愿只有他自己知道,但他也很少翻腾出来正儿八经的琢磨它,因为是极深藏的秘密,他甚至连搁在心里都害怕被人看了去。所以,一直就这么深埋着。他打算,干完了这一次,就去了了这桩心愿。因为,那是个不容再错过的绝佳机会了。一个女人将要千里迢迢的赶来与他会面,为了这个机会,他等了十年。 “老爹”的心里有一个女人,始终只有这一个女人,她的名字叫阮嫱。很多年以前,二个小有成就的cia年轻特工有幸被刚刚成立的中情局亚太情报组织相中,他们相识共事,一起冒险闯荡。开始的时候,彼此不服,好胜争强,相互谁也看不上。“老爹”那时刚从欧洲回来,说话办事总是颐指气使趾高气扬。阮嫱也才从日本返回,更是颇为自负当仁不让,他们都很出色,个性也都很强,于是,针尖儿对麦芒儿,自然免不了争执冲撞。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老爹”展露出了他的细致和稳重,而阮嫱则显现出了她的果决和硬朗。经过慢慢的磨合,一点点的容让,渐渐的他们开始相互接受,彼此欣赏,直到成为了一对鸳鸯搭档。 不想,一个变故却让这对特情伉俪天各一方,阮嫱被迫退隐谍海,落得眼疾目盲。而“老爹”则因此远派苏联,竟至腿残重伤。虽因此而赚得一个“无间第五谍”的名号,却也中途退隐,开起了大卖场。直到“老爹”被中情局重新启用,再赴中国大陆潜伏,虽然一直保持联络,却也未曾与阮嫱再会一面。而这一切的遭遇,都只因为一个人,《无间第三谍》的“茶师”。一想到这些,“老爹”的心里便忍不住的涌起了波澜,往事如烟浮上眼前。 塞班岛 若干年以前 顶着火辣辣的太阳,听凭海风不停的撩擦,高温天气里竟然周身爽滑,不能不说是个奇迹。塞班岛上全年都处于亚热带的海洋气候,无分冬夏,除了旱季便是雨季,全年只有一到二度的温差。 身材敦实外表朴实的崇文灿跟在阮嫱的身后,踏上了酒店门前的石阶。一名当地的查莫洛人为他们打开了大堂的玻璃门。迈步进入大堂,依照大脑中记忆的途径,阮嫱熟门熟路的径直朝着酒店的深处走去,而崇文灿则付了小费,顺便观察了一下酒店大堂内的情况。 受中情局的“职员”之邀,崇文灿和阮嫱一道前来塞班岛接受一次东方文化习俗的速成培训,这是中情局诸多培训中的一个,做事严谨强调细节的“职员”热衷于这种有助于内涵素质的培养,同时也是为了让他们在执行任务时,能够更好的融入到社会之中,更安全的隐蔽自己。 阮嫱在酒店中的一家日式茶室前停下,回望了一眼跟过来的崇文灿,示意他“课堂”已经到了。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磨合之后,崇文灿已经懂得在阮嫱的面前收敛起自己的强悍,并且甘愿把首轮意见的决定权拱手相让。因为,他渐渐的懂得了,女人是要宠着的,阮嫱既是他的挚爱,他没理由不这么做。这是他赢得“无间第五谍”之前的心理积淀,是他日后以“老爹”著称谍海的行为铺垫。 而阮嫱却刚好相反,因为有了这样一份宠爱,所以才更加的恃才,因为多了这样一份关怀,所以才愈发的无碍。或许,这便是因果,由此为她的磨难之旅铺路,更是为她成为“渔家女”的先期自塑。所以,怨不得天也怨不得别人,生死荣辱一线间,其实都是顺理成章的。 身穿和服的小厮招呼二位进来,将他们让进了一间布置简单却收拾得很干净的茶室坐了下来。崇文灿在阮嫱的对面屈膝跪下,放眼往四面观看,但见,四扇屏风分出了前后,好似一面影壁遮挡了视线。小厮不知何时已经退了出去,茶室空空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崇文灿深知这种培训的玄妙,也许只是简单的课程,但气氛环境却极其重要。于是,他敛气凝神的端坐不语,静等着主讲师的登场。 “职员”是不会到场的,他每天的生活都在严格的计划中完成,分秒不差。全球范围内的组织安排,都在他一个人的手上,他又如何能够光临一个只为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间谍而安排的培训现场呢?但是,阮嫱看不到这些,她很是期待,大名鼎鼎的“职员”如能莅临现场,言传身教该有多好!就在阮嫱心潮起伏,焦虑难耐的时候,就听屏风后面一阵木屐声响,转瞬,一个俏丽的身影倏然出现在了他们二人的眼前。 一身和服装扮的茶师美得令阮嫱嫉妒,那日本女人乌发高盘,面颊之上涂着厚厚的脂粉,白脸白颈只画了两抹短眉和一点朱唇,加上那身白地红花的和服,犹如一只绚烂的花蝴蝶一样。不算宽敞的茶室里立时变得亮丽起来,那茶师自然是其中的亮点,光鲜得如同生日派对上的蛋糕一样。 起先,崇文灿的眼前也是一亮,但随即便在心中产生了异样。大自然中,人分男女,畜分雌雄,本是天伦,好色喜性,异性相吸,当属人常。所以,遇有美色,无论男女,其中感受最深、反应最敏感的当属异性。但是,当茶师一出现时,就算和服再美,即使人再妖娆,也无法掩饰其中的蹊跷。最令崇文灿感到奇怪的是,他自始至终都感受不到有任何的异性吸引,这并非因为有阮嫱在场,而是另有原因。于是他断定,那茶师一定是个伪娘。 阮嫱对茶道并不陌生,她的注意力全在那茶师的身上,女人的好胜心理令她跃跃欲试几近痴狂,心里想的眼中看的全都是那件做工精细的和服,她忍不住的想,如果它穿在自己的身上,定赛过眼前的这个日本女人,争强的欲望干扰着她,反而没将那茶师的长相放在心上。 茶道刻板繁琐,相比中华文化的深厚,当属无病呻吟的那种。一杯未饮,几番折腾。貌似深邃,其实故弄玄虚,流于形式。直到今日,茶道也是当今世界上最著名的几样名不副实的标榜,做过茶道的人都觉得乏味,就如同误饮了假酒一样。 跟着茶师一道做着矫揉造作的荒唐举动,没过多久崇文灿便已是心不在焉了。他在想“职员”把重点放在了日本的民风民俗上面,是不是想要借此把自己培养成与远东特课相傍的一股特情力量呢?想到此处,崇文灿不由得心灰意冷,情绪低落下来。 崇文灿厌恶日本人是有渊源的,他的父亲作为远征军的团参谋长,可谓是官阶不低资历不浅。就在缅甸的阻击战中,为了解救被围困的英国军队,崇文灿父亲所在的整个团队,与日本精锐激战了三天三夜,耗尽了全部的弹药给养,无奈的踏上了退却的道路。 日本人的埋伏刚好从队伍的半腰打响,一阵狂丢手榴弹之后,队伍便被拦腰截成了两段,跟着射击便开始了。如蝗的子弹削矮了路旁的灌木植被,撕烂了人体衣裳,漫山遍野都是残缺的尸体和四溅的血浆。崇文灿的父亲没有留下一件随身携带的遗物,只有国民政府颁发的一枚青天白日勋章。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就算有中情局撮合,崇文灿也难以接受这样的安排。 崇文灿正心不在焉的跟着瞎比划的时候,就见茶师躬身伏地,轻声的说道: “奴家有茶奉上,请两位客人慢慢享用,奴家暂且告退了。” 这便是这一节课程结束的象征,其实,作为受训的学员只需按照要求,做短暂的间歇就好,后面还会有另外的培训内容。但是那一日,阮嫱就像是猫儿蹬心般的不安分,随着茶师的身影转过屏风,消失在推拉移门的后面,阮嫱的心似乎也被带走了一样。 心内不爽的崇文灿没有注意到阮嫱的心神不宁,起身如厕。等他返回茶室的时候却发现室内已是空无一人了。崇文灿不由得心内一惊,他连忙招呼小厮寻找,却被引到另一间茶室之中,崇文灿推开门往室内一看,就见阮嫱昏然到在榻榻米上,身旁丢着那件艳似蝴蝶的和服。再找刚才那位茶师时,已是踪迹皆无。 崇文灿疾呼小厮取来凉水,轻轻泼醒了阮嫱,就见其双目赤红流泪不止。崇文灿焦急的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阮嫱只是摇头不止,喃喃说道: “我只看了他一眼,就一眼。” 原来,崇文灿刚一离开茶室,满心好奇的阮嫱便追踪那茶师而去了,这个年轻女人的心思全在那件漂亮的和服上,而她骄狂和顽劣的个性竟让她做出了极不安分的举动来。 阮嫱悄悄拉开了茶师休息的那间茶室的移门,偷偷潜到了茶师的身后,伸手轻轻的点了下那茶师的肩头,沉浸在茶道意境之中的茶师猛醒过来,卸了妆的脸上现出惊惧的神情,他下意识的一扬手,一道烟雾散过,人已经去了,就只丢下了那件鲜艳的和服… 当前 喜来登大酒店附近 看看快速路上的路牌,距离喜来登大酒店最近的那个出口就在前面了,“老爹”稳了稳神,拨亮了右转的指示灯。 人生就像行车一般,出了这个路口接着又进那个路口,你只有知道自己要去哪儿,才能把得稳方向。然而,千条道万向口,谁又能保证自己不走错路呢?如果选错了路走错了道,或是心眼儿死,一条道跑到黑的话,等到了路尽油干的时候,再想掉头可就晚了。“老爹”读过千卷书也走过万里路,而今的他可谓最知道自己想要去的地方了。 此番,“老爹”就是要给自己寻一个理想的归宿!正值生命之光还未完全耗尽,趁着人生之路尚有回旋的余地,所以他才欣喜。因为,对于实现那个藏在他的心里面一直未了的夙愿来说,现在也只是咫尺之遥了。 车进了街道,两旁的车流涌入,变得愈加的拥挤。“老爹”收了遐想,强把思绪拉到眼前的现实中来。 第二章.暗斗争锋(2) 17.2.2 t市喜来登大酒店 08:40 踏、踏、踏… 一阵类似微风拍打门扉的声音由低往高传来,随着声响一个敏捷的身影出现在了折返楼梯的空挡里,他就像一粒小球极其润滑的在楼梯间往返滚动着,只不过,他不是朝下滚而是往上,就好像重力对他不起作用一样。 来人快速的向楼上飞奔而来,他身轻如燕,一步三蹬毫不费力,长长的楼梯在他的脚下竟如履平地一般。若不是空荡荡的消防通道里封闭拢音,这串脚步声听起来最多也就像是风吹落叶时的沙沙声。 转眼间,这人已跑到了第二十四层的防火门前了,就见他气不虚腿不软,他轻推开一道门缝儿,闪目朝楼道里窥探。但见五星级酒店的客房楼道内静悄悄的空寂无人。于是,他推开防火门闪身进了楼道,跟着,略屈膝微弓身,稍稍垫起脚尖来,蹑手蹑脚的朝着楼道深处快步的走去。 虽说是在走,但这人的速度却一点也不慢,浅驼色的混纺地毯踩踏时发出绵绵的声响,感觉像是漂浮在云端。来人仗着体轻身软,密织的纤维束在他的脚下弯曲弹起,吸纳了重量施放出弹性,助力极强。 云样的飘过电梯间的时候,来人的一双细目瞟了眼那两部三菱客梯,就见上面的红色数字指示灯显示得清楚,这两部电梯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从一层大堂升上来。来人的嘴角掠过一丝嘲笑,脚下却一刻不停。他很欣慰自己的速度,徒步跑上二十四层楼梯,却赢了二部高速下行的电梯,虽然它们是要不断的中途停车以便上下客人的。 电梯间位于酒店h型走道的正中央,两部三菱电梯的对面墙上有一个内嵌式的装饰墙,在那里面陈列着一尊早年出土的汉代文物的仿制品,便是那著名的“马踏飞燕”。只是那马的尺寸稍大,表层也没有出土青铜器的绿斑,取而代之的则是镀铜的光滑表面,好像一面铜镜一样。来人风一样的掠过那匹马的时候,他那年轻的脸映在铜马的身上,溜睛顾盼的一瞬间,似乎有道冰冷的目光正从那光洁的马身上反射过来,来人不由得心里一惊,但已无暇细看了,因为那两部电梯正快速的朝着二十四层升上来。 来人不敢怠慢,脚下加力,人去如烟,几个缩略之后,人影已经消失在了楼道的拐角处,接着便传来轻微的磁卡开门声,跟着房门闭合,风吹云过,人影如烟一般飘散。 叮咚!一声铃响,藤田迈步出了轿厢,高速上行时受到的重压令他的耳膜嗡嗡作响,感觉周围极度空旷。他的双脚刚一落地,就觉得四周在微微的摇晃,他使劲地咽了口唾沫,目光死死的盯紧了对面的装饰墙,直到眼中那匹铜马的影像停止了奔跑,这才微微屈膝轻轻蹬踏,确信腿上重新有了力量。 谁也不曾想象到,亡命天涯的职业杀手“新贵十一屠”竟然患有足以致命的病症,“瞬间晕厥症”。曾经有一粒弹片擦过他的颈椎,导致他患有终生难愈的病症,好似癫痫一样,随时都可能发作,且终身不治! 晕眩刚过,不等藤田迈开步子,就听身后又是叮咚一响,轿厢门一开,藤田便感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从身后推来,他立即沉下身子稳住步态,重重的朝前走去。藤田压下步子是不想走得过快,他想等身后的这个人超越之后走到自己的前面去。不想,这个人却如同一团无形的气场,既不压前也不错后,就那么稳稳的跟在藤田的身后,一步也不曾落下。依照此法,才走了没几步的工夫,藤田便感到通体冒汗,嘘嘘微喘了。 无论是刺客还是杀手都是首护身后的,像今天这样给人压着走得情形,对于藤田来说还是第一次。这不单单是因他正在经受着病症的折磨,更主要的还是因为,身后的这个人相比之下过于强大。藤田暗自压住心惊,集中精力全力应对。 “老爹”很郁闷,与藤田的不期而遇实出他的所料,其实,当他刚一进入到大堂的时候,目光便将整个酒店的门面细细的搜罗了一遍,在不算多的客人和工作人员当中,他一眼就认出了已经站在电梯门前的藤田,那一刻他的心里便已然不爽了。所以,他煞后了一步,直等藤田上了电梯之后,他才揿下了另外一部电梯的按键。 “老爹”与藤田见过面,他是在金河大桥下面看着藤田在桥顶上射出第一枪的,从那个时候开始,“老爹”几乎在他每次出场的时候都来“捧场”,在“竹林园”小区的门口、在医院病房的楼道里,都有过他的身影。“老爹”对藤田的手法很熟悉,他认为那是种近乎疯狂的做法,形同自杀。所以不想沾上满身的晦气,他本想规避,无奈时间已经不允许。于是,只好硬着头皮上得楼去,不曾想却还是与那杀手脚跟脚的出了电梯,并且还要亦步亦趋的一起往前走,这让“老爹”觉得真的很憋气。 估计是受到了心理的影响,“老爹”忽然觉得霉气逼人,于是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这样一来,藤田反倒得以从他的气场之中解脱,随着身后的脚步渐远,藤田周身上下都感觉轻松了许多。他开始怀疑起刚刚的不适感觉,全都是因为旧伤发作所引起的,进而忽略了身后这个人的危险程度和恐怖系数。 “老爹”嗅觉很灵敏,他在弥漫着国际香型的空气中隐隐的嗅到了一股淡淡的居家气味,那是一种能让人联想起家的温馨与舒适感的熟悉的味道,它平凡而朴实,亲切又熟悉,但当它出现在高贵的五星级酒店时,就不由人不觉得意外了。 那是一种类似葱花炝锅的气息,丝丝拉拉的串不成气味,“老爹”的疑心大起,他陡然撒出目光朝四下里望去,却只见楼道空寂,连藤田也只剩下的了一个背影,于是,他赶忙收了目光再朝着脚下望去,但见厚厚的地毯上面倒伏不起的是藤田的脚印。再有…哦!“老爹”借着灯光的漫反依稀看到了一长串的小脚印,那是掂起脚尖才有的印迹,它从消防通道的防火门口一直延续到了… “老爹”的目光追着那串模糊的脚尖印迹,一直跟上了藤田刚刚转过弯去的背影。不对啊!有谁会从消防楼梯一直攀到二十四层高的楼面上来?没有特殊理由的话,这个人他怎么会… “老爹”想着,眼睛看着,脚下虽慢但没停着。可他心中的疑团却在加深,就在他落下了右腿的义肢,想要扭身察看的时候。就听见身后传来哗!的一阵冲刷抽水马桶的声音。接着,公卫的静音门响,一个人的脚步声从里面传了出来。“老爹”压住步伐略偏了偏头,他瞥见一个身穿着白色工服的人,像抖动的白被单一样从公卫里飘了出来。那人中等个头匀称身材,他径直的推开放火门,悄然消失在了消防通道里。 嗯!“老爹”从飘浮在空气中的淡淡油星味儿中推断出,那人,应该是这酒店里的一个厨子!“老爹”不由得暗笑,这厨子宁可爬几层楼梯也要来到客房区,享受这里的高档座便具,哎!这也算是一种执著啊!原来,在这酒店的二十六层上面是专为客人设置的“美食廊”。各种风味的大小餐厅有五六家,显然厨师是不在少数的。解开了心中的疑团之后,“老爹”不由得赞了一声,难能可贵啊!于是,迈步朝着藤田消失的楼道深处走去了。 “老爹”机敏也有粗心大意的时候,他错过的可不是个一般的“厨子”,那人既不是这酒店“美食廊”的厨师,更不是来二十四层上享受这里公卫的高档座便器的。究其身份,那人可是谍海之中响当当的人物!不过,以“老爹”《无间第五谍》的能耐,能做到这一点已经很了不起了,与那抢先徒步上楼的人比起来,更是略胜一筹了。之前那人仅仅能在对方窥视自己的时候感受到目光的侵袭,而“老爹”却是在对方隐身公卫里的条件下,就嗅出了他身上的气味来,如此高下一分便知了。若再说到藤田,他在这班人中就只能算是玉中莽石了,是分文不值的。 藤田快步走到2413的房间门前,正想要把手伸向门铃的时候,自己身后的房门却无声的打开了,门缝里露出了一张年轻而俏皮的面孔,他轻轻地嗨!了一声,等藤田回过头来时,他连忙把一只手举在了面前,食指弯成钩状,示意藤田到自己房间里来。 “浩志?” 藤田压低了声音叫道,不自觉的现出一脸的诧异来。就在这时,藤田的身前一亮,房门大开,栗原出现在了门口。 “栗...栗原小姐,要,出发吗?” 浩志嘴上说着,目光忍不住从栗原的胸前扫过,只见米色职业装的领口开得很低,里面是淡黄色的衬衣,后领立起领尖外翻,下面舍弃了三粒扣子没有系,露出一道深沟若隐若现的。 浩志的心立时怦怦的急跳起来,他目光慌乱的移向了一旁,不期却与一张丑脸上的木讷眼神相遇,他的心不由得一凛,即刻停止了跃动。左手上的神经却跟着下意识的跳动了一下,不经意间四指微合拇指前推,已然做出了武士出刀前的习惯动作。栗原把这一切都看在了里力,出于女性的敏感,他从浩志的动作中看出了不曾料到的强悍。 “哦,刘经理。早上好!” 机灵的浩志抢先与“老爹”打招呼,“老爹”曾经以茂田公司业务部经理刘诚的身份招待过这个活泼的小伙子,所以浩志当然认得他。然而,这一声问候却让栗原和藤田禁不住大吃一惊。 “老爹”的悄然而至,竟没被这三个人发现。这让藤田如何不难堪,让栗原如何不胆寒?但“老爹”的注意力恰恰也在此时跑了偏,一个本该注意到的细节却偏偏被他忽视了,其实,非是“老爹”的功力不济,全因此刻,他的眼神已完全被另外一个人吸摄住了,那人正是一脸杀气的藤田。 “栗原小姐正等着您呢!这不,我们随时都可以出发。” 浩志已经即刻换上了一张笑脸,他热情地招呼着,余光扫向了栗原和藤田。却见藤田恼羞满面,两眼死盯着“老爹”,脸上寒气逼人,对浩志刚才下意识做出的小动作,他完全视而不见。而栗原脸上掠过的诧异神情,却着实令浩志不安。 “老爹”听了浩志的话,嘴上应承着,但目光却片刻也不离开藤田的眼。栗原见状不由得担心起来,只好暂时压住心头的疑惑,也跟着浩志一道寒暄起来: “哦,是刘经理来啦!请吧!到里面坐吧!” 栗原嘴上说着,心却禁不住一沉,浩志刚才那下意识的动作,让她有种似曾相识之感。于是,她下意识地望了浩志一眼,却见他的目光正游移在自己的颈下胸前,那眼神既激动又贪婪。浩志冷不丁的发现了栗原在偷偷观察自己,立时显得手忙脚乱起来,脸上显出一副紧张慌乱的神态来。 栗原这才放下心来,心中不由得想到,这家伙一路之上对自己的照顾,原来是萌情动心了呀!难怪刚才那紧张兮兮的样子,看起来这孩子也是个性情中人啊! 疑窦解开,栗原紧揪着的心略微松了一下,但眼前的紧张气氛却丝毫未减。她看得出,此刻藤田和“老爹”眼中的怒气正盛,只需一粒火星就能点燃。于是,她赶忙一步上前,挡在了藤田和“老爹”的中间,她用自己的身体阻隔了二人的视线。不想,却又把隆起和凹陷呈现在了浩志的眼前,浩志的兴奋和慌张再一次的出现,而这一次,栗原自己不由得红了脸。 没有人发现,其实此时的浩志是在借助表面上的慌乱来掩饰内心里的另一种慌乱!他利用的是一种类似负负为正的原理,既是用谎言来掩盖谎言,这种方法在对付测谎器时非常有效。但在这几个人面前,却不过是一种小把戏。若在平时,怕是早就被人看穿了。要知道,“无间第五谍”的“老爹”和“狂花十一劫”的栗原,以及“新贵十一屠”的藤田都非等闲之辈,如何能被这种简单的障眼法迷惑住呢? 然而,今天真的很特别。“老爹”和藤田初次见面,这一老一少两股强势对冲,可谓虎视眈眈,栗原担心他们一但冲撞起来,后果不堪设想!身为女人夹在当中难免不忧心忡忡。于是,貌似天真的浩志便得以轻松的闯过了这一关。 人们透过眼睛观察事物的时候内心的窗口是敞开的,好比打开门窗的居室才会形成活动的气流,因此,当目光相对的时候即是心灵相通的时刻,双方在互探对方的同时也把自己坦露了出来。 此刻的藤田正是处于这样的状态,当他越过矮小的浩志直视对方眼睛的时候,他的猜疑、厌恶以至于嫉妒全部搭载在两道凌厉的目光上一起射向对方。 通常,在这样一个杀手咄咄逼人的注视下会自然产生两种反应,对方或者心虚胆寒目光闪躲,或者怒从心起杀气相向。藤田坚信,无论两者之中哪一种反应,都只能从他这里得到一种结果,那就是死亡!或早或晚,这是藤田自己定下的律条,出道至今从未更改。懦弱者必除之,斗狠者必胜之。 然而,这一次却是个例外。藤田给一种莫名的冷酷镇住了,但那恐怖不是源于对方,而是来自他自己。 刘诚,这个胖子,两眼无神目光呆滞、死气沉沉毫无生气,他的眼睛好像是一面镜子,将藤田的全部情绪原封不动反射了回来,而不参杂自己的一丝情感。 藤田的心头微微一震,暗叫道,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原本还是信心满满的他此刻却一下子失去了承载重量的支点,心里立时感觉空落落的,隐隐之中他觉得对方的眼睛后面玄机重重,仿佛存在着一个宇宙黑洞,正源源不绝的吸纳着自己的能量。 藤田的愤怒源于多种原因,但最直接的起因还是“老爹”的悄然而至,这如同让藤田自己打自己的脸。“老爹”一出现,藤田便知道此人便是紧随着自己一同出了电梯间的那个人。想想看,若是出于友善,能一路跟着自己却不打个照面吗?如是想要亲近,能不打招呼就突然现身眼前吗?在一个靠杀人吃饭的人面前,所有的这一切举动无疑都是明目张胆的挑战。这让心高气傲的“新贵十一屠”如何不恼如何不臊,如何不怒目相向呢? 大凡胖脸都比瘦削的面孔表情来得丰富,面对着栗原热情地邀请,刘诚的笑意龙卷风般的从他厚厚的嘴唇开始荡起,将满脸的赘肉揪成一堆然后提起再一齐拥向眼角,将一对小眼睛压缩得深陷在了阴影里,那笑容就像风灾过后的大地,满目疮痍。但他生动的表情还是带活了藤田那张死水一潭的面孔,他也不得不跟着挤出了一脸僵硬的笑意。两人虽然都是假笑,但细节之处却略有不同。藤田笑得冷酷,而“老爹”则笑得漠然。 “茂田公司刘诚,请多关照!” 越过了中间的栗原,“老爹”一边说着谦恭的话语,一边伸出一双胖手递上了自己的名片,浩志连忙用双手替藤田接过,他窘迫的抓着自己的头发,不好意思的说道: “呵!不好意思,地方太小了,呃!我来介绍,这位是…” 说着,他回身指向表情僵硬的藤田,想趁机缓和一下眼前的紧张气氛,但是话说到了一半,却被栗原截了下来。 “这位是藤田,我的特派业务经理,认识一下吧,藤田,这位是茂田公司业务部的刘经理。” 两只手握在一起的时候好比是在用一条钢带捆豆腐,藤田的五指用力的勒紧了刘诚宣软的手掌,却感觉无论自己怎样用力都无法攥死对方,抓在手中的仿佛是一股粘稠的琼脂,随着压力的增加却在不停的涌动。藤田发现对方并拢的四指里蕴含着深厚的内力,绝非是蛮力所能制服的。 “泉井产业藤田,请多关照!” 藤田压住心惊,表面平静的寒暄了一句。栗原赶忙接过了话头,她希望这两个男人间的争执能够很快的平息下来,因为接下来,还有更加重要的任务需要他们合力完成。 “刘经理是泉井的资深供应商,已经合作很久了,也是我们的老朋友,借此机会你们也算认识了,今后合作起来会更加的顺畅。” 栗原的话给角力的双方松了绑,“老爹”借机和缓的说道: “是啊!是啊!今后打交道最多的…恐怕就是藤田先生了。我们多亲多近吧!” “不必客气,藤田自当尽力而为的。” 藤田此刻对这位刘诚的身份已是心知肚明了,但碍于浩志在场所以不便挑明。 “哦,既然互相认识了,我们何不一起共进早餐呢?也算是我们对刘经理慷慨接待的答谢呀!” 浩志趁机提议,他拍了拍肚子打趣地说道: “呵呵!早饭还没吃呢!我都饿得前心贴后心了。” 除了藤田之外,大家都笑了起来,气氛变得更加缓解。“老爹“连忙接过话头说道: “哦,还是我尽地主之谊吧!我带你们去个不错的地方。然后,我们再一起去港口的保税仓库看一下,我们出口的货物都存放那里。” “太好了,我都等不及了!” 浩志兴奋得叫起来,但栗原却没有继续热烙下去的意思,就见她低头行礼道: “不麻烦您了,刘经理。我…手头上还有些事要忙,有话我们房间里说吧!” “嘿儿!打扰了,订单里的个别细节,还真的是想当面向您请教!嘿儿!” “老爹”顺坡下驴的刚一说完,便已经侧身朝栗原的客房里走去了。藤田的脸上立时现出怒意,却被栗原以目止住了。 “我跟刘经理再讨论一下细节,浩志啊!陪藤田君稍坐一会儿。” “是的,栗原小姐,藤田君,请到我房间吧!” 浩志说着,朝着“老爹”的背影微微躬身,一旁的藤田也跟着默不作声的深鞠了一躬,眼睛却瞟向了栗原,似有不解之意。栗原没有马上解释,只是以目示意藤田遵命,藤田知道有浩志在场,自然不便追问。 栗原返身,藤田顺着半敞的房门朝里望去,他看见了刘诚一拐一拐的身影,藤田的疑虑加重,心说,哦!原来,这家伙还是个装了义肢的瘸子啊! 二分钟之后,远东特课的栗原小组便迅速的离开了他们以泉井产业职员名义入住的这家酒店。因为“老爹”的到来不仅给栗原带来了新的戏份,并且也向她发出了警报。栗原和藤田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她们的生存取决于t市警方行动的快慢。但就目前的状况推断,“老爹”对形势的发展持谨慎的乐观。 第二章.暗斗争锋(3) 17.2.3 滨海前哨 “呼啸山庄”附近 08:50 长长的海滩与海水的交际线就宛若一条金色的长鞭,自“呼啸山庄”的脚下甩出,鞭梢落在了二公里以外。末梢处隐入海水中,梢头上隐隐带着一簇鞭花。那是一块凸出海面的岩礁,海水下面的部分被海藻围绕,水面上则覆盖着茂密的嵩蒿,风一吹过一波波的摇荡开来,和着海浪如金色的浪花一般,煞是好看。 因为远离海滩,加之中间有海水穿过,与陆地并也不相连,所以这里几乎没人迹,一千多平方米的岩礁也就成了海鸟的乐园。春来草长,鸟儿们晨出暮归,捕食繁衍,家丁兴旺。虽说不大的一小块地方,却也是大海中的一片天堂。 此时,碧空如洗,朝霞满天,一阵风吹过,轰起水鸟一阵,只见白色的羽翼连成了一片,那景致颇为壮观。有一簇草颜色稍浅,借着风势抖落了一陀鸟粪,发出一个短而轻的唿哨,引来了另外四簇浅草的回望。这五簇浅草齐朝海滩呈雁翅排开,箭头所指正是二公里开外的“蛙人”特战营地,“呼啸山庄”。 中情局直属的特战小队“五叶草”全部由美籍日裔组成,是专门针对中国而建的“谍血战队”。这五个人全部在三十以里二十五往上的年纪,齐刷刷一米七二的身高,一水儿是眉清目秀的“青香蕉”。但有一样,他们可不是好看不好使的摆设,身经百战的“五叶草”个个都是身怀绝技,组成战队之后,更如收拢了五指的铁拳,常常突施杀手,一招毙敌。 中情局惯使“五叶草”实施“斩首行动”,形式如同回马枪、撒手锏一般,要的就是败中取胜,以期一招致命。偏巧“五叶草”的绝招就是善于偷偷接近,然后突袭索命,他们的风格更像是“饿虎掏心”或者一记“窝心脚”。 “五叶草”惯常使用的队形是一、三在左,二、四居右,老五突前。这五人分别是:“一叶草迎风”小池;“二叶草顺风”竹野;“三叶草长风”泷泽;“四叶草落风”山下;“五叶草卷风”堂本龙。小队的正副首领分别是位置居中的“二叶草”竹野顺风和“三叶草”泷泽长风。 刚刚打声唿哨招呼队友的正是竹野,他从gps单兵通讯终端上得到的最新消息显示,中情局秘密安插的接应人员正在赶来的途中,他以此鼓励队友们稍加忍耐,继续潜伏。从午夜至凌晨,“五叶草”暗中跟随威尔.鲍顿的小队,掩在“海豹”的锋芒之下,悄然潜入了中国沿海。在“d-boy”与“蛙人”对阵“呼啸山庄”的时候,“四叶草”则借此机会登上了距离战场二公里之遥的这小块“鸟岛”。 眼看着“三角洲”不战而退,“四叶草”暗中好笑,他们瞧不起那些趾高气扬的“d-boy”,却从心里更加欣赏“海豹”。毕竟,他们深入中国纵深数百里,如同砸了人家的窗子,又踢了人家的门。竹野信誓旦旦的想,等到“四叶草”出手的时候,那可就不是只你砸块玻璃那么简单的了。 就在这时,左侧身前传来一阵嘻嘻的笑声,那声音很低,却也惊扰了二三只附近的水鸟,竹野连忙循声望去,发笑的却是“一叶草”小池迎风,他笑的正是突前位置的“五叶草”堂本龙卷风。 原来,一则潜伏时长,二则风吹日晒,为保持身体内的水分,堂本龙不停的喝水。可能是饮水过多的缘故吧,这一阵他时不常的要趴在地上撒尿,到现在已经是第三泡了,故而招来了小池的嘲笑。 竹野轻嘘了一声,制止了小池的嬉笑。这里虽然相距“呼啸山庄”二公里之遥,并且远伸海水之中,但他不确定,此刻是否正有一架pla的高空无人侦察机从头顶上空飞过,那样一来,不等内应赶到,怕是自己的“五叶草”就已经上了“蛙人”的监控视频了。竹野可不想远道而来,却空手而归。因为“四叶草”肩负的使命可不比“海豹”,他们的目标不是“猛禽”的飞行员,更不是在建的航母基地。他们要干的是一件震惊世界的大事,事成之后所产生的效果,怕是要改变这个刚刚才跨入的新世纪。 “四叶草”执行的正式中情局资深特工“职员”阿瑟.麦肯奇精心制订的对华特战方略,他们的行动将揭开这一“伟大”计划的序幕。而就在他们潜身小小的海礁上,苦苦等候的时候,他们的内应正如约赶来… t市通往“呼啸山庄”的高速公路上 当前 一曲用蓝调风格翻唱的《红豆》舒缓轻柔,像一根无色的羽毛,飘浮在黑皮内饰的车厢里似有似无。有意无意的撩动着跃跃欲试的心弦,蛰伏已久的情绪犹如惊蛰后的虫儿开始蠢蠢欲动。 流动的阳光透过茶色的滤光玻璃射进车来,一闪一闪的晃过,像书页不停的翻动。伴随着跃动的光影,期待就像悄悄露出了一角的书签,不经意的显现出那躲藏在阴影背后的暧昧画面。 kennzo出品的“风之恋”裸藏在淡蓝色的香水座里,幽幽的散发着魔幻般的男香。声色香韵、光影交融。欲之诱惑化进光影,情之迷恋融入旋律。一时分不清是沐浴着春阳朝霞,还是深陷于夜色阑珊。飘忽的暗香,不时的勾起他对接受任务时的那段遐想,于是意念便开始恣意的调制着骄纵的琼浆。 匀速行驶在连接t市到“呼啸山庄”的高速公路上,这辆奔驰600型汽车流畅得像条游在河里的鱼,擦拭得增明瓦亮的车体将春日暖阳折射到高硬度的路面上,映出一道迤逦随行的身影来。这件为高品质生活而精心打造的巅峰之作本是不该作为军车使用的,它的高雅富丽有悖于军队的庄严深沉,它的精致细腻有别于军人的粗犷豪放,但是对于具有特情身份的史吏来说,他的这份特殊“爱好”还是情有可原的,然而,即使这份包装再贴切,但在军纪森严的军队里也是绝属首例的。 史吏表情沉静的坐在驾驶室里,他单手搭在黑蟒蛇皮花纹的舵轮上,几乎动也不动,任凭着车子在平坦的路面上急速的滑行。仪表盘上折射的阳光映着他俊秀的脸,虽然青春已逝却依然充满着活力。一副黑色的窄框眼镜架在挺括而灵巧的鼻梁上,遮掩了他的一双清秀细目,藏匿在淡蓝色镜片后面的目光里透着精明和干练,却只把文静和儒雅显现在了表面。 史吏出身官宦,但上几辈却都是文人,所以兼容了这两种人的特点,在他的身上都有体现。一是文人的细致敏感,二是为官的魄力果断,家族的优秀基因让史吏自小就表现非凡,他的成长全面特长耀眼,身体强健成绩斐然。大学毕业之后,更是从戎不弃笔,就武不废文,几年的军旅生涯下来,天生聪慧的史吏已经成长为军事技能的骄子,政思建设的骨干。从军事演习到日常训练,从政策理解到条例宣贯,无一不是最佳表现,尤其在面对复杂环境时,他处理突发事件的应变能力就更加突显。在高层首长的眼中,他是既能出谋划策排兵布阵,又能附庸风雅谈古论今,堪称全面的军政人员。为此,总政反间局首长“尚书”谈闻,独具慧眼,特意点名抽调了史吏,加入了最具权威性的特情单位,成为谈总最为倚重的助理。 史吏的复杂在于他的外表与内心的反差,所以,他常常迷惑人们做出相反的看法。对总参六处大刀阔斧的隔离审查,就是隐藏在他的文静外表之下,而对尹博去而复返的暗查,也是借助了他的气急败坏之诈,他将一个专横跋扈的上差,一个眼高手低的文职,演绎得淋漓尽致诠释的惟妙惟肖,难辨真假!而真正的史吏却如出窍之魂,完全游离在了他那徒具其表的躯壳之外,亦如旁观者一样。 不能不承认,这样尖锐的矛盾同体,如果没有一个反差极大的双重人格,那是根本做不到的;如此复杂的心理调控,如果不具备一个极强的自制能力,更是完全不可能的。那么,史吏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同时藏于一身的这两极属性当中,究竟哪一个是真?哪一个是假呢?一旦迷失在了这二者之间,深陷逆反的话,他又该如何自拔呢? 史吏在完成了六处的拆局任务之后,便把六处隔离出来的特情人员交给了t市的警局局长叶满,随即赶往了烟霞山庄,会同总参的“书童”童谦,和国安的“碎瓷”裴佩,一道参加了三总首长合议后组成的特情战队《密约九连环》的第一次会议。此间,他除了向谈总汇报六处的情况之外,还着力向谈总介绍了一个人,“暗翼”舒展。其实,此次的六处履新令他收获最大的就是发现了这个人,在性高气傲的史吏眼中,上至老迈的尹博,下至新锐的陈墨,整个六处竟无一人能入他的法眼,唯独除了舒展。他从对方的身上感到了某种自己身上才有的东西,那便是隐晦和多变,他因此而感到了一种不适。所以,免不了要想谈闻进几句“谗言”。 史吏采取的行动可算得上是防患于未然了,在这一点上他是有过前车之鉴的。《密约九连环》中的第一环,“影子”班伯就是挡在他的身前永远也搬不掉的一座山。史吏的仕途极大的受到了这个人的影响,他知道自己若无重大贡献的话,铁定是要在班伯之后才能扛上满地金一颗星的少将军衔。而这一幕,他是决不能让它再在舒展的身上重演。 舒展在配合尹博借机掩护陈墨出走时的出色表现,在史吏的眼中绝非一般。他能够够断言,这个人在不远的将来,定会成为中国特情界的顶尖人物。除非,他的“造化”过轻,自己不知道深浅。史吏天生就具有李斯的才气,赵高的盘算。所以,在他的汇报当中,不可避免的加入了他自己的猜想和臆断。虽然他无法确定自己的话在谈总的心中会起到一个什么样的作用,至少关于这个舒展,他相信,谈总已经有了一个先入为主的概念。 挡住一个还要搬倒一个,为官的路上最多的就是盘算。史吏一直都在绞尽脑汁的寻找这样一个机会,一个能帮助他一举成名、一战成功的难得机缘。不想,天随人愿,一个天大的机会偏偏就摆在了他的面前。 史吏瞟了一眼车载北斗导航仪,一个大个的红色感叹号标志着“呼啸山庄”已经越来越近了,他的脚下略使了使劲,奔驰600即刻强推,头禁不住朝后仰了仰,他在后视镜里瞥见了一辆黑色的雷克萨斯gs430正疾追上来,看那架势像是在尾随盯梢似的。史吏叹了口气,决计不让任何人再如班伯那样超越自己。 于是,奔驰600在他的一脚油下,骤然狂飙起来,一阵如百蜂归巢般的嘶鸣过后,后视镜中已是空空如野,那辆贵妇一样的雷克萨斯gs430早已被甩下没了踪影。史吏轻抬油门,奔驰600再一次进入了巡航状态,而史吏也随即进入了沉沉的思索当中。 “烟霞山庄” 数小时之前 谈闻体丰,坐姿稳重。较之在场的人,他更像一位藩主,而余者则近门客。但这不是军阀割据的岁月,更不是封建领主的年代。这是总政反间局的一次秘密会议,身为局长的谈闻,自然是正襟危坐浩气凛然。 虽说是围坐在椭圆形的会议桌前,但三十几位反间分局的局长们却不是按照“圆桌骑士”的欧陆遗风依次而坐的。他们延续的完全是位尊权重的法则,虽说是圆桌会议,但实际上,真正有机会能够在这桌面上说话的却只是寥寥数人。 史吏坐在谈闻下首的位置上默不作声,他的位置独特,俨然已是副首长的架势,虽未明文宣示,但也已是不成文的规定。仅从座次上就能看出,史吏的权重远在那数位分局长之上了。 这不是一次例行的会议,总政的反间局破例在“烟霞山庄”里举行全体分局长的会议,是在为一次规模空前的大清洗坐着战前的动员。显然,总参六处的案例足以给全国的安防工作打上一针强心剂,但作为反间防特的中坚力量,总政反间局自然要身体力行的走在最前面。所有与会者在这次会议之后,将会返回自己的辖区,严格的执行肃反严查的条例,和平时期最大规模的一次特情严打行动,即将展开。 六处履新归来,史吏的心情并不轻松,一来是“密约九连环”的领衔之位已经让与了旁人,二来“暗翼”舒展的翅下阴影堆积成团压在了胸口。史吏的情绪很是低落。他破例没有在谈总的会议上面发言,这让全体在场的人深感意外,更是让“尚书”谈闻颇感为难。 终于,会议在谈总的诙谐当中结束了,众分局的局长们带着任务纷纷离去,史吏起身站到了谈闻的身后,等待着众人散净。谈闻忽然回身,对着情绪低落的史吏说道: “跟我来吧!还有个特别会议一起参加。” 从谈闻的说话语气当中,史吏听到了一丝沉沉的焦虑,他忽然预感到了某种严峻时刻的来临。于是,答应了一声,紧随着谈闻一道朝着另一间小会议室走去。山庄偏僻但通道宽敞,谈闻史吏并肩走着,他们步伐一致,但心里想的却是各自的心事。山路起伏却幽径曲折,史吏步步紧随,却难平心里的正是跌宕的情绪。史吏终于忍不住问道: “谈总,军委首长真的要亲临沿海第一线吗?” 谈闻无声的点了点头,脚下片刻不停,仍是急急的朝着小会议室走去。史吏的心下一动,暗想,果然机会来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于是,连忙跟了一句,问道: “几时?何处?要不要随护?” 谈闻哼了一声仍不做答,显然,史吏的话问到了点儿上。沉沉重压着谈闻的果然正是这件事情。他在列席军委特别扩大会议的时候,曾经明确的提出过自己的反对意见,但他的意见却没能获得通过,反而遭到了白眼。总后装备局的吉贺年少将当即就批驳了他的担心,指责他是庸人自扰杞人忧天。 谈闻不予争辩,他懂得中央的决策自然是基于全局的观点,而且“蛙人”小队临危止战的果敢,确实值得军委首长的亲自嘉奖,从国家层面的意义的上看,冒这样一次风险,自然是值得的。 带着军委决议返回“烟霞山庄”,谈闻的心里一直在想,在与首都百里之隔的t市正连环上演着猎杀特情人员的战斗,这是何等的危险。同时,近海的第一道防线也刚刚才吓退了敌人的侵犯,这是多么的凶悍。眼下,军委首长却要亲自莅临“呼啸山庄”去给勇敢退敌的“蛙人”小队颁奖,国之宝鼎随时都有被流矢击穿的危险,哦!如何才能保证国家首脑的安全呢? 当然,保密是最基础的条件,在刚刚结束的肃特反间动员会议上,面对着各路分局长的追问,谈闻三缄其口,始终未露一字。但是,他真的很担心啊!军委首长身还未动,可消息却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这保密的意识… 既然,风声已走,军委首长的行程和路线就变得极其重要了。早年间,开国总理就是靠着临时变更出行的计划和时间,才巧妙的破坏了敌人的刺杀计划,虽然没能阻止座机“克什米尔公主”号爆炸,却也没让敌人的阴谋得惩。可眼下… 如果,耍个小花招…再使个障眼法,看能不能打个时间差啊!借着某个热点吸引众人的注意力,然后,趁机再… 一连串的想法让谈闻的脚步加重,一时还拿不定主意,该如何在接下来的这个有关军委首长的安防会议上,作出具体的安排? 随着谈闻的神情变化,史吏的心情也在变,他从谈闻的凝重眼眸当中确认了自己的推断。于是,禁不住心中大喜。暗想,机会就在眼前,抓住了它便可以超越一切!史吏分析的透彻,消极防范能有几多胜算?与其筑围坐守不如抢得先手,要想阻止敌人实施斩首,就要敢于牵着对手的鼻子走。史吏的主意打定,他紧走了几步贴近谈闻,附耳低语道: “您有没考虑过影子武士的方案?” 谈闻诧异,他停下脚步回望史吏,目光中满是怀疑,他喃喃自语似的问道: “我有对你透露过这个想法吗?” “没,当然没有。谈总。” “那么,就是英雄所见略同喽?” “没那么玄妙,谈总,只不过是…碰巧。” 哈哈!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大笑了起来,笑声引来卫士侧目。谈闻连忙止了笑声,他转而小声的问道: “依你之见,影子和武士是分道扬镳,还是前脚走后脚到?” 史吏不假思索的答道:“一前一后才最为牢靠。” 谈闻点头,上下打量着史吏,若有所思的说道: “如此,最好。详细计划我们会后敲定,嗯!就这样,紧急调动影子班伯,你负责通知他前来报到。” 谈闻说完,推门就要往会议室里走,不料却被史吏抬手拦住了。他的脸上略略泛红,那是他激动的征兆。 “谈总,我…我想,由我来扮演那个影子。怎样?” 谈闻不假思索的摇了摇头,仍欲推门进屋,不料,史吏仍很坚持的说道: “谈总,我请求…您能给我这个机会。” 谈闻很是无奈的看着史吏,他从自己最得力的助手眼中看到了泪光。谈闻不忍,他知道史吏始终怀才不遇,一直期待着能有个机会来施展自己的报复。可他对此担负着极其重大的责任啊!影子的工作可不是随意便可以取代的呀! “影子武士”取材于日本战国时代的故事,甲斐藩主武田信玄一世骁勇,甲斐铁骑百战百胜,已争得三分天下。但他却不曾击败过有越秀之虎之称的上杉谦信,二人征战数载互有胜负,战事形成割据。但是,最终还是年轻的上杉熬到了最后。武田信玄在后来统一日本成为江户幕府第一代将军的德川家康的一次夜袭之中中了冷枪,随后死在了自己阵中的大营。为了不使丧信传出乱了阵脚,信玄的弟弟信繁假扮做哥哥,带领部队且战且走,顺利地退回了蕃地。并且,继续隐瞒信玄的死情竟达三年之久。 史吏所说的计划,是欲冒充军委首长,按照出行的路线,先期到达。若有敌情也好先期引发,进而主动挑战可能存在的猎杀计划,以保护后行的军委首长的安全。他的这一计划虽与谈闻所想不谋而合,但唯一的区别却是,谈闻早已选定的影子,那人却是早有“影子”之称的班伯。 看着爱将情绪激动的样子,谈闻也是心绪难平,一个文武全才的特战精英窝在自己的手下,无缘施展,确实是件残酷的事情。谈闻犯难,一方面他知道扮演影子的重要,同时他也担心那不是史吏的专长。那可是在掩护军委首长的安危啊!不可视同儿戏。他决定,原则上的事绝不姑息,人情面子就更不能讲。于是,他摇了摇头,说道: “不,史吏,这件事情…你还是别想!” 说完话,谈闻让过史吏,推门进入了小会议室。史吏无奈的摇了摇头,眼上现出一道寒冷的光来,随即,他也紧随在谈闻的身后进了小会议室。 之所以被称之为小会议室,它的确真的很小,当史吏推门进入的时候,原本已在里面的三个人再加上谈闻,这间会议室里已经显得满满当当的了,史吏产生了一种压迫的感觉,他依旧紧挨着谈闻的身边坐下,抬眼朝对面望去,就见其中两个人坐在远离会议桌的休闲椅上,背着光影一时看不清五官长相,而另外一个人则面朝窗外,正欣赏着山庄外的美景,看那人的背影气度甚是非凡,史吏暗忖,这个人…好眼熟啊! 史吏照惯例看了眼谈闻,谈闻点头示意,史吏开口说道: “好了,诸位。我们开始吧!” 坐在角落里的两个人闻声没动,这让史吏诧异,他刚想再重复一遍的时候,就见面朝窗外站着的那个人轻轻咳嗽了一声,接着,就见那人慢慢的转过身来,用一种大家都熟悉的安徽口音说道: “大家好!连日来,很辛苦吧!” 那人声音一出,立时吸引了谈闻和史吏的目光,连同在座的那两个人一道也都把视线集中在了这个人的身上。史吏的心狂跳了一下,心中暗叫:怎么?会是…他? 那人慢移脚步来到会议桌前,会议桌上垂钓着的灯光打在那人的脸上,面容即刻清晰的显现出来。史吏禁不住心里一惊,他下意识的站起身来,立正喊道: “首长好!” “史吏大校,辛苦啦!请坐,请坐。我们…开始吧!” 史吏惊愕的看着站在自己对面军委首长,他在为对方叫出了自己的名字而感到震撼。随着那人在会议桌前落座,史吏也跟着机械的坐了下来,脊背上冒出的汗水已经浸踏了他的衣裳。此时,坐在角落里的两个人也起身坐到了会议桌前,惊魂未定的史吏闪目朝对面望去,心下里先是一紧,跟着一松,尴尬随即显现在了他的脸上。 原来,刚才坐在角落里的那两个人,史吏是认识的。他们一高一矮,一宽一窄。高而瘦的是绰号“高跷”的韩翔,矮而壮的则是被称作“壁垒”的常盛。正是这二人才让史吏茅塞顿开,恍然大悟,进而才羞惭满面的。 原来,坐在角落里的韩翔和常盛是隶属国安特勤处的两位特工,要知道,军委首长是有自己专门的贴身警卫的,而他们是不可能被随便换成别人的。看见了这二人,不用再问,史吏便知,刚刚自己是出了洋相了。果然,谈闻开口介绍道: “以假乱真吧!史吏?” “是,谈总,影子班伯果然名不虚传!有这位老兄打前站,军委首长的安保工作可以高枕无忧了。” 史吏赞同的说着,他大度的起身朝对面的“军委首长”伸出手去,嘴上打趣道: “首长好!”,班伯同样风趣的回应道:“史吏大校,辛苦啊!” 哈哈…不大的会议室里响起一阵笑声,史吏在笑声中下定了决心,此次较量非赢不可。于是,他沉下心来,整个会议过程当中他没再说一句话,而一个新的计划却在他的脑海里迅速的形成了… t市通往“呼啸山庄”的高速公路上 当前 四车道的高速出口远远的出现在了奔驰600的前方,史吏降低了车速,迅速的整理了一下思绪,把即将开始的行动计划又重新的梳理了一遍,不觉得心里略略有些紧张。虽然,他在谈闻的面前一再争取,并最终获得了批准,但他眼下将要扮演的角色可远胜过了班伯的影子。 谈闻批准了史吏提出的第二套方案,这样一来军委首长的安全就上了双保险。按计划,史吏将紧随在“影子”班伯扮演的“军委首长”之后,抵达“呼啸山庄”,在那里迎接军委首长的到来,并随后配合军委首长的随护安保人员一道,负责军委首长的安全,他将参加检阅“蛙人”小队的仪式,并且,还有可能登舰出海,检阅导弹快艇舰队。 虽然,史吏在枰上推演中总是游刃有余的,但当一场真枪实弹的特战即将展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御使”史吏还是免不了心生紧张。是的,机会与风险总是并存的,尤其是陪同军委主席一道出行,这样的殊荣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稍稍有些紧张还是情有可原的。 奔驰600只在高速的出口上稍稍停顿了一下,接着便一阵风样的奔向了海边,眨眼的功夫便没了踪影。稍后的功夫,那辆黑色的雷克萨斯gs430才出现在高速的出检口上,车窗紧闭镀膜乌黑,看不见车里的人。 在收费员高声的问候中,车窗轻启微开一道缝隙,一只保养良好的手探出车窗,将百元钞票和计费卡递给了高速收费口的收费员。女收费员接过钱卡,借机瞟了一眼车里,她看见了一张年轻而英俊的脸,一副黑色细框的眼镜架在挺括的鼻梁上,遮住了对方的眼睛。女收费员禁不住心中想道:哦,今天这是怎么了?帅哥大集会啊! 头顶上的艳阳高照,和风吹来海的咸味,这个沿海突出部的小城市里依然一片安详,全然没有风雨到来前的征兆。更没有人知道,近在咫尺的海边“鸟岛”上,正潜伏着五名极度危险的敌人,凶悍的“五叶草”混在嵩蒿之中,虎视眈眈的盯着二公里外的“呼啸山庄”,静心等待着接应的线人带给他们出击的信号。 第三章.老爹单干(1) 17.3.1 高新技术产业园区 09:00 “老爹”一拐一拐的出了酒店的偏门儿,朝着一个路口之外的车位走去。他没好意思将自己又丑又旧的捷达车停在喜来登大酒店的专用泊车位上,而是选择了较远一些的咪表区,他不在乎多花点钱,也不在乎多走几步路,他只在乎如何让自己不引人注目。 谁让咱是一个粗糙丑陋长相奇特的人呢?“老爹”诙谐地想,以自己的外形条件,把自己就这么原汁原味的扔到人堆儿里,立时就会散于无形,好似一颗雨滴落入金河一样。像是扮演个“的哥”呀!或者是报贩子一类的市井小人物都不成问题,哪怕是个不得志的警察呢?那也不过是信手拈来的事啊! “老爹”不想露出自己的真面目来,为此,他当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忍受孤独寂寞,甚至遭人白眼唾弃,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他要的是钟楼怪人一样的“无间第五谍”,而不是风流潇洒的“007”。 “老爹”当然有钱,比起胡润百富榜上前几位的人物来,他手里的流动资金毫不逊色。因为是中情局开的户头,所以花着也不心疼。即使如此,在这样的五星级酒店里仍让他感觉不舒服。“老爹”觉得自己好比是一只趴在雪白餐布上的蟑螂,就算能付得起总统套房的高额费用,也仍是一只有钱的“小强”,就连常驻酒店随时准备跳槽的二奶们都懒得正眼看他,就更别说那些铆足了劲想要借着青春改变自己人生的女孩子们了。 但是,“老爹”却从不自卑,他知道自己的半斤八两该打几碗卤能下几碗面。所以,“老爹”从来也不跟自己过不去,每逢这种场合,他总是溜着边儿来,又溜着边儿走,好似黄花鱼一样,低调得不行。“老爹”知道自己不属于这里,他也不喜欢这里,所以不想招摇,不愿久留。“老爹”知道自己不吝高雅,更不善装腔作势,故而,这种地方他能不来就不来,能早离就早离。 “老爹”的心之所系远在蓝天白云之下,乡野村落之间,湖泊苇汊之畔,舟楫蓬桅之中。“老爹”的意趣所注在于晨时撒网,午时打晌,暮时酒香,晚时水漾。呵呵!本来就是山野之人嘛!何必受此束缚呢?“老爹”沉重的走到了自己的老捷达跟前,打开车门钻了进去。一想到即将开始的好时光,他的一张丑脸上便现出了比哭还痛苦的神情,但他的心里却跟了开花儿一样。 “老爹”在心底里埋藏下那个秘密已经很久很久了,“老爹”的眼中始终觊觎的那个夙愿也有很长很长时间了。现在,“老爹”想金盆洗手了。 其实,没有哪个秘密值得“老爹”如此坚守,也没哪个夙愿令他难于实现,唯一的障碍就是机会。“老爹”一直在等一个时机的到来,这个时机由不得他作主,更与时事变迁无关。它只和一个人有关! 这个人决定着“老爹”的心之生死,情之娱伤。“老爹”保持着尊严活到今天,只为了这个人,没有她,“老爹”只是个行尸走肉的皮囊,是个悖祖叛国的孽障,是个十恶不赦的人渣。没有她,“老爹”耻于活在世上。这个人自然便是“渔家女”阮嫱。 出了酒店“老爹”便把那个一脸丧气的杀手藤田丢在了脑边,男人之间的血性冲撞是件很自然的事情,就好比女人间争风吃醋一样。就算二人四目相对双手紧攥的时候免不了暗中较量,但“老爹”还是留着分寸的,他掂得出那家伙的斤两,所以根本就没把藤田放在心上,“老爹”耻于与一个臭名昭著的倭人杀手较真儿。 跟栗原交待完了接下来的“剧情”和她所扮演的“角色”之后,“老爹”觉得浑身上下轻松了许多,现在他可以有时间去干一些自己想干的事情了。如果没有累赘,能自己单干该多好!“老爹”时常这么想,但中情局是个跨国性的大“企业”,它制订的条条框框甚至比wto的准入条款都要多,“老爹”始终都未能如愿,如若不是打定主意想要“挂靴”的话,他无论如何也是不能“单飞”的。 老捷达敏捷的横穿酒店门前的繁华大道,再拐弯抹角的绕过几个僻静街角,然后,在一座通体透明的建筑对面悄悄的停了下来。这是个典型的现代概念版的“快餐”式建筑,毫无风格可言。单调的水泥浇注式框架被呆板的玻璃幕墙的外檐覆盖着,就像是一个缠着透明胶带的快递包装箱一样。著名的敦豪国际快递公司设在t市的分公司就在这座建筑里。 “老爹”看了眼时间,又瞄了眼楼前院子当中那成排停放着的小型厢货车,他知道自己来得正是时候。依照他从新技术产业园区花园酒店前台小姐那里套来的线索,他很快便从dhl的业务热线当中了解到了那个他要找的人,并且连同这个人所开的车子牌号和每天开始送件的时间线路都摸得一清二楚。现在,他就候在派件大厅的门口,过不了几分钟,那些领了快件的快递员们就会从这里出发,然后,沿着不同的路线朝着自己负责的区域进发,他们中间必定有那个“老爹”要找的人,而眼下,他只需耐心的等待即可。 经过了两夜一昼的阴雨天气,头顶上的这片天空仍旧布满着飘浮的云朵,阴晴不定燥湿交替的透着不利索,晨风中偶尔还会夹杂着星星点点的雨丝,这粘郁不爽的天气让“老爹”更加的向往他久慕的乡野生活来。他忍不住微微的合上眼静静的冥想了一会儿,好让近来愈加躁动不安的心,稍稍得到平复… 迎着丝丝凉风坐在由松软泥土培垒起的田垄上,他努力的从充斥着怪异味道的空气中嗅出沁脾的草髁香味来,意念顺着草长风扬遮盖住的小径,隐隐约约追寻到一架窄窄的栈桥来。 不想松蒿遍地苇叶摇撼,遮了围栏挡了梯墁。却只见栈板低回桥曲蜿蜒,直抵水面处连通了坡岸。刚巧有一叶扁舟停靠在桥边,它通体油黑乌蓬遮掩,船首上有一人正弯腰解缆,距离偏远光线也有些昏暗,依稀识得倩影玲珑却是脸庞难辨。仍能见她,俏身段乌发盘,菊花小袄薄衣衫,另有一件利刃藏腰间,碧水寒摄人胆,风生水起逼人眼。但只见,现雪臂袖高挽,纤纤玉手敛绳环,慢摇橹浅升帆,翩翩舢板离了岸… 嘀嘀! 一连串的汽车喇叭声打断了“老爹”魂游洋淀的徜徉,他猛的睁开了眼睛,只见一排喷有dhl广告的小型厢货车鱼贯而出,从他的车前驶过。“老爹”的目光迅速掠过车队向印在车门上的牌号扫去,一辆、二辆、三辆…仍不见有自己要找的那辆车出现,“老爹”开始祈祷,但愿它不是在自己瞌睡的时候便提前溜掉了吧! 很幸运,“老爹”在队尾的几辆车中找到了它,驾驶室内一个年轻人的脸庞映入了“老爹”的眼中,他不禁微微点了点头,心说,就是他了。 捷达车强劲的抖动了几下之后发动了引擎,然后它缓缓启动,悄悄的跟在了那个年轻人的小型厢货车之后,尾随而去。一切顺利,完全是按照“老爹”设想中的预案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老爹”忍不住轻声的哼起了一段老生的唱腔来,轻松的心情由此可见。自伴自唱外加锣鼓点的唱段给他哼的有腔没调的,没人能听出他唱的是哪一出戏,唯有“老爹”自己知道,他其实不好京剧的,除了那出《打渔杀家》外,其余的他一概不会。 嘿儿!“老爹”裂开厚嘴唇无声的一笑,那梦境似又在他眼前浮现出来。在心中“老爹”自比萧恩已经很久了,潜台词便是说他就是阮小二那般的老英雄,年轻时也曾经杀富济贫,笑傲江湖。而今却想要解甲归田隐姓埋名换一段清静时光,只是那“渔家女”却与戏中的萧桂英不同。她不是“老爹”的女儿,而是他的红颜知己。 快递车队出了派送大厅前的院子便如天女散花般的撒向了城区的大街小巷,捷达车紧随着其中的一辆上了快速路,朝着高新技术产业园区疾驰而去。他们会在二三分钟之后从出口下来,转而进入园区的宽敞大道,“老爹”安排的好戏将在那里上演。 喔!终于,她也决定要退出了,想必,人上了几岁年纪之后,都想过上一种安逸的生活吧!“老爹”继续着自己的遐想,禁不住感慨起人世的沧桑,不觉间生出一种凄凉来。即使,这决心下得晚了一点,但“老爹”还是觉得甚是欣慰。毕竟她能够做出这样的抉择,终将一个谍海的老魔头拯救了出来。所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说的可能就是这个道理吧! 快速路上标明新技术产业园区的出口转瞬即至,小型厢货车在“老爹”前面一百米处转了出去,捷达跟着也驶进了出口的弯道。眼前,一座高大的迎宾门赫然伫立,上面巨型的大字写着:高新技术产业园区。字体高大而醒目,周边霓虹灯带环绕。汽车穿门而过时,“老爹”看见了车道两旁彩旗飘扬,一面巨大的展示牌上喷绘着园区的详细地图。 捷达车在地图前缓缓停下,“老爹”眯缝起眼睛在地图上一路搜索,目光在一处十字路口上停了下来。他瞄了一眼前方,那辆dhl的厢式小货车早已没了踪影,于是,他轻启离合慢踩油门,车子缓缓的朝着他选定的地点开去。 联邦快递集团(fedex)、联合包裹运送服务公司(ups)、敦豪国际公司(dhl)和天地公司(tnt),是世界驰名的)四大快递公司,目前占据着中国国际快递业务百分之八十的市场份额。而德国deutschepostag子公司的敦豪环球速递则占据着其中的三分之一,在过去的十二个月里这家公司的在中国的业务增长了百分之五十到六十,并且已经将业务扩展到了中国国内的快递领域,发展势头可谓异常强劲。 反观中国的民营快递公司其发展势头也不容小觑,他们几乎分食了网购这块新近出炉的蛋糕,并且随着网上购物的普及率在不断加大,他们的生意也越做越大,反倒使得那些外来的物流公司无缘插手,只得在传统的物流范畴内举步不前,这倒也不是说这些老牌的物流公司缺乏远见,究其原因是,中国市场实在是太大了。任何人都别想一家独揽,那样会给突然膨胀的业务量撑死的。 喷着dhl标志的浅黄色微型厢货车嘎的一声在科研777所的行政办公楼前停了下来,身着敦豪工服的小崔嘭的打开车门,然后飞快的跃出了驾驶室。只见他哗的用力打开了车厢门,接着啪啪的拍了拍手,双手叉腰站在了车厢前。 他的动作过猛,标志着他的心气儿不顺,借此发泄一下心中的郁闷。当他看着车厢内装得满满的蓝色快递信封和邮递包裹时,满腹的牢骚便忍不住脱口而出了。他气哼哼自语道: “嗨!今天真不走运,件儿多不算,半路上还碰见个滚刀肉,这趟算是值了。” 他嘴上嘟囔着,抬起头来朝着777所那高大的前厅外檐望了望,脑子里立时浮现出裴佩那双纤细的小手和婀娜的身姿来,立时,满天的乌云便一扫而光,浑身上下又充满了使不完的劲儿。 活力总是伴随着青春一起跃动的,荷尔蒙的作用下,困扰着这小伙子的沮丧情绪一溜烟儿的跑到爪洼国去了。只见他双手拎起装满信封的专用邮袋,顾不得关门锁车,便一路小跑儿的朝着楼里跑去了。 小崔对自己的这份工作一直觉得很满意,劳动强度不大,也不太费脑筋,又能开着车到处跑,特别是可以经常接触到园区里各种企业中的漂亮女孩子,这让年近三十仍旧没有固定女友的小伙子乐此不疲。 嘿!她们个个都是白白细细燕语莺声的,嘻!就象进了大观园似的。你们谁也别跟我争这块地儿,打死我也不换,不给钱我都干!嘻… 每当同伴看着眼热的时候他都会这么说,就好像猫儿护食一样。的确,新技术产业园区虽然建在市区的边沿,但有了快速路跑一趟根本觉不出路远,相反,路况却要顺畅许多。这里的环境优美道路宽敞,园区规划得就好像一个生态园一样,特别是错过了上下班时段,园区的马路上就会变得空荡荡的,连个行人都很少见,小崔的厢货可以撒着欢儿的跑,除了不能玩儿漂移之外,小崔尝试过各种花哨动作,这样,单调乏味的工作就变成了一种娱乐,好似贪吃的人偏又干上了厨子,这让小崔乐此不疲的每日奔驰在园区的楼宇间街道上。 眼前777所的主楼里有几层楼透着神秘,完全不像其他的企业院所,小崔从来也没上去过。每次下楼来收件的总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小崔也总是亲自把快件交到收件人的手上,“门到门”服务嘛!这么做是应该的,况且人家都是支付了足够邮费的,另外,也是考虑到邮件的安全,所以,他不能轻易把邮件交给别人。 下楼来接收邮件的女孩名叫裴佩,是他心仪已久的漂亮女孩儿,裴佩的身上有种说不清楚的气质,是其他女孩所没有的,这让小崔极度着迷。前几番,费尽心思的献殷勤都没遭到对方拒绝,这让他的信心大增,虽然暂时还没有得到对方积极的回应,但他相信只要坚持就会有收获,于是,他很期待今天能有所斩获。这便是他朴素意识之下产生的一厢情愿,想必,他是把裴佩当成了乡公所里的小办事员了。 然而,刚刚在路上发生的一场不快还是略微的影响了小崔的心情,直到现在他的心里还像是吃了苍蝇一样感到恶心。 就在他的黄色微型厢货车行驶到第六大街与渤海路交口的时候,一直不紧不慢行驶在他前面的那辆老款的黑色捷达突然来了个急刹车,满脑子都是裴佩漂亮脸蛋和苗条身材的小崔刹车不及,一头撞在了桑塔纳的屁股上。 事故并不严重,捷达的后保险杠略微有些凹陷,漆皮脱落少许,这对一辆已经接近报废期限的汽车来说根本就算不上什么,相比之下倒是小崔那辆崭新的微型工具车的前脸儿凹陷的比较严重。 小崔并不很担心自己的车,公司已经为所有的车辆投保了全险,有保险公司赔付所以不会有太大的损失,只是他不想为此纠缠太久,一是因为每天自己的工作量要确保完成,时间是快递的首要保证,二是他心急火燎的想要见到777所那个漂亮的女孩。 一身褶皱西装的胖子从捷达车里钻了出来,他拖拉着右腿磕磕绊绊的向着小崔走来,小崔见状连忙摇下玻璃陪着笑脸一连声的道歉,看着来人一脸的横丝肉小崔心想:这家伙可不好惹,还是敷衍了事赶紧脱身吧。 胖子根本不理睬小崔的客套话,径直走到厢货车的一侧,他双手用力的拉开了车门,然后仰身躺在了堆着满满邮件的车厢内。 靠!碰瓷儿啊? 小崔的脑海里第一个涌现出来的词汇令他就象是在饭碗了扒拉出一粒老鼠屎来一样,立时浑身上下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大哥!咱别这样,我也不是故意的,再说,要不是你突然的急刹车咱也不至于造成追尾,您看您先起来,咱们都好商量。” 小崔跳下车,站在车门前,和颜悦色的说着。但那胖子好像没听见,只见他翻了个身,仍旧躺在那里,人没起来。 “大爷!是我错了,您看看伤着哪儿没有,要不咱先去医院检查检查?” 小崔主动给对方升了辈分,胖子又翻了个身,还是没有起来的意思。 “要多少,给个痛快话,我还忙着呢!” 小崔的心彻底凉了,他认头破财了。 “一百怎样?不少了吧!” 胖子此时却忽然有了反应,他伸出一只手,张开五指,身子没动。 磕磕碰碰的事对常年开车的小崔来说已是家常便饭,他一见对方出了数,这心里面有了底。他在心里恨恨的骂道,这孙子出手就不高,给他打个六折,这事绝对了啦! 于是,他伸手从怀里取出钱夹,掏出三张百元钞票丢在胖子的身上,扔下一句话,转身拉开了驾驶室的车门钻了进去,施舍者的心态让他信心满满。 “就三百,多了没有,要不咱就打110报险。” 果然,胖子二话没说,他抓起钞票在手里捻了捻,然后一声不吭的爬起身来,就在这时,一只快递邮件的大信封从他的褶皱西装里滑落了下来,混在了标明777所的邮袋当中。 看着老捷达一溜烟的开走了,小崔愤愤的骂道: “呸!什么东西,你个臭要饭花子,讹了我的钱,吃饭把你噎死,喝水把你呛死,总之…不得好死。” 小厢货车在骂声中重又启动了,胖子遗留下的那个邮件静静的躺在汇总了777所的邮袋中,邮件的封面上面注明的收件人是:荆轩。 几分钟后,这封邮件将被777所的裴佩拿到航母项目舰载机弹射装置的研发部门。邮件里面有一个靠光敏感元件引爆的爆炸装置,只要邮袋一启封,三秒之内它能引起200平米范围内的空气爆燃,瞬间会将一切非金属物质即刻转化为高温气体。 第三章.老爹单干(2) 17.3.2 新技术产业园区 777所 09:10 小崔在门岗警惕的目光中解开两只大号的邮袋,同时把一张笑脸递了过去,像一张写真名片一样在警卫的面前晃了晃,希望他能快点放行。连取件带送件几乎每天一趟,小崔的这张脸和他的这身桔黄色工服差不多总是在同一时间里出现,警卫班的每个武警对他已经是再熟悉不过了,他们把他和水站送水的、邮局送报的并称为三大“外勤”。 这三大“外勤”基本上都集中在九点半到十点半这个时段来,或早或晚,偶尔也有撞车的时候,所以,每天的这个时候,主楼四层的行政部办公室里都会热闹一阵子。今天,小崔稍微早了一些,抢了个头勤,因为,他的邮袋里有几封发给“三室”的快件,这样一来,他就又有机会得见裴佩小姐了,这叫他如何不心急火燎呢? 警卫点头放行,小崔双手提起邮袋进了门,他嘴里哼着歌径直朝楼梯跑去,他心急得竟然顾不得等电梯了。好在行政部就在四楼,就算跑着上去也不算是难事,年轻人嘛!有的是力气,更何况,还有情做动力呢? 就在小崔的身影刚一消失在楼梯的转角处的时候,院门口跟着转进来一辆同一型号的小型厢货车,他嘎的一声停在了门岗的门前,一个瘦小的司机从车窗里探出头来,不见外的跟警卫打着招呼: “早哇!我说,我这紧赶慢赶还是没拿上头勤呐!送快递的那小子还是跑的我头里啦!” 送水的司机大大咧咧的说着,开门跳下车,带着警卫一道来到了他的车厢门前。他用力的砰砰拍了几掌,松动了破旧的车门,跟着哐当一声打开。警卫探头进去看了一眼,里面摞了二层的桶装水。 送水的司机抬眼远观着小崔的那辆厢货车,心里琢磨着,嘴上嘟囔道: “快递这活儿不错,比送水可轻松多了,估计也不少挣吧!回头溜须溜须那小子,帮我也介绍个快递员的活儿干,嘿!不知道那小子能说得上话不?” 在送水的司机自言自语之际,警卫已经里里外外的检查完了,他拍了拍送水员的肩膀,打趣的说道: “行了,别净想美事了,赶紧开进去吧!别在这儿堵着道儿。” “好您呐!” 送水死机嘴上说着,猫腰钻进了低矮的车里,那辆厢货车晃晃悠悠很费劲的朝着主楼的后面开去,那里有一部专门运送货物的电梯。他要经过那部货梯将几十桶水送到楼上去。 “呦!小崔来啦!怎么这么早哇?吃早点了吗?” 行政部的胖大姐一见提着两只大号邮袋站在门口的小崔当即热情的大声问道,她的声音吸引了办公室里的其他两位中年妇女,正闲的难受的二个女人当即找到了打发时间的好去处,于是她们也起身凑了过来,准备帮着一起分发邮件。刚刚还安安静静的办公室里马上就变得热闹起来,三个女人鸡一嘴鸭一嘴唠扯着,好似邻里间的大婶儿们聚在一起扯闲篇儿一样。 虽说改革开放已经三十年了,可在777所这样的事业单位中仍然保留着很浓的国有企事业单位的痕迹,二线的科室繁杂人员臃肿,多是些有门有道的人占据着,他们充分的享受着社会主义的优越性。几分钟之内便可搞定的事,足够她们解半天儿的闷儿了,所以,闲急无聊的几个大老娘儿们借着这个机会,便凑到了一起叽叽喳喳的扯起淡来。 “哎哟,这么重的袋子你一个人能提的动吗?瞧瞧,这孩子,多能干呐!” 其中一个大姐夸张的说着,边趁机拍了拍小崔的肩膀,这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年轻时光。另一个也跟着帮腔,唯恐自己落后似的。 “是啊!多招人喜欢的小伙子啊!有对象了吗?” “还,还没有。” 虽说都已经混得很熟了,但小崔还是给几个大姐问得有些不好意,他一边应付着这几个绕嘴的中年女人,心里却在想着心事,所以说话的时候就有点神不守舍。但那几个女人并没注意到这些,依旧毫不吝啬的释放着他们的关心。 “想找个什么条件的?你们村儿里没合适的?嗨!还是在我们这儿找一个吧!” 小崔尴尬的忙乎着手里的邮件,一张一张的请胖大姐在单据上面签字,心里却在想,今天怎么就剩下这几个老娘儿们?不是还有几个小姑娘吗?怎么都不在呢?该不是又开什么会议,都去会场伺候领导了吧!哎哟喂!今天怎么这么不走运呐!他禁不住又想起了刚才自己白白贴进去的三百块钱,心里不由得别扭起来。 “别着急,大姐帮你介绍一个!” 他的一脸苦相让三个中年妇女误以为是他为对象发愁呢,于是,忙不迭的劝慰起来,好像她们手里攥着多少急着出嫁的姑娘似的。其中一个抢着说道: “哎!对了,我认识一个收废品的,常到我们小区来,那人特能干,还挺能算计,毛八七的都跟你争究,可要论过日子,这可就是个优点啦!” “哎呦!我说你给人家介绍个条件好点儿的行不,怎么介绍个收废品的?” “嗨!收废品的怎么了?那叫物资回收,懂吗?挣的不比你少!” 胖大姐见两个同事呛吧起来没完,用白眼儿翻了她们几下,可那两个女人根本就不拾那茬儿,自顾自的聊的热烈。胖大姐一见,连忙小声招呼小崔道: “来,先喝点水,崔呀!可不兴挑来挑去的,以你的条件找个一般人也就行了,都是劳动人民嘛!干活吃饭养孩子,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小崔万般无奈的坐在一边看着三位大姐磨磨蹭蹭的在两大只邮袋中挑挑拣拣的,把邮件按部门分拣出来。他心说,姐姐们呐!要是我都照着你们这效率干活,我早就没饭吃啦!但脸上他不敢带出来,因为,他还在耐心的等待那个让他怦然心动的机会,而缺了这几位大姐,他的心愿就难了啦!就在这时,他听见那位胖大姐大声说道: “三室,三室的邮件都放这儿。待会儿他们有专人来取。” “这三室倒是特别呀!从来都不让我们送,总是亲自来取。” “那当然了,三室自然特殊了,没见连警卫都是单独设置的呀!我在这工作这么久,从来也没进去过。” “行了,行了,说这些干嘛?不懂得保密纪律呀?” “都挑拣完了,我们俩儿挨层送吧!三室…你打电话通知他们来取?” “行,我给裴佩打个电话,她专门负责这事,找别人没用。” 听了胖大姐这最后一句话,小崔的心里腾的一下提到了嗓子眼,跟着,心便咚咚的跳个不停,脸竟然跟着红了起来,这让正准备出门的两位大姐看了个满眼。 “呦!这孩子这是怎么了?好好的,你激动什么呀!” “你没听见呀!裴小姐要来了呀!” “为这个呀?嗨!崔呀!你…不是看上人家了吧?” “没,没有的事!大姐,我…” “还说没有呐?你看你紧张的,嘿!还不承认?” “不是,大姐,就算我想…那人家也看不上我呀!” “你看你,还是有想法吧?” “嗨呦!你这孩子,眼光还挺高的,那裴小姐怎么可能看上你呢?” “嗨!崔呀!找个和自己般配的吧!那裴小姐你就别惦记着了,人家早就名花有主了,我们这儿的…” “嗨!还干不干正事啦!你们两个长舌妇不能少说点?” 胖大姐的话制止了两个中年妇女没完没了的饶舌,也像一盆冷水浇灭了小崔心头的烈火。他忽然很怕再见到裴佩似的,于是,站起身来,抓起两个空空的邮袋说道: “我…我还忙,先…先走了。” 说完,小崔转身一溜烟的跑没了影。胖大姐重重的将单独留下来的几封“三室”的邮件丢在桌子上,狠狠的瞪了两个中年妇女一眼,埋怨道: “多嘴多舌的瞎叨叨啥?看一会儿裴佩来了你们还敢多事!就等着派你俩去管保洁吧!” 说着,胖大姐抄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三室。 “喂,裴工吗?哦,我这儿有几封三室的快件,有空过来取?” 裴佩手托着蓝色的快递信封信步走出了行政部的办公室,身后是几个大姐艳羡的眼神和窃窃私语的声音。裴佩没兴趣关注这些,头脑昏昏的想着荆轩的境遇。她在走廊里慢慢的踱着步子,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路过货梯口的时候她停下了脚步,看看指示灯显示电梯正朝着自己这一层升来,她决定在这儿等一下,然后,搭乘货梯返回自己的办公室。 一直都没有荆轩的准确消息,自从他从所里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过直接的交流,甚至连一通电话也没有,裴佩几次联系他,但荆轩的电话都始终处于关机的状态。不久前,裴佩忍不住给舒展打过电话,舒展简短的告诉她,荆轩曾遭遇险境,不过都已经过去了,现在荆轩很安全,让她不必担心,往下,再详细的内容就不再提了。裴佩自然懂得特请单位的规则,当然也不好再问,但她相信舒展的话,只要荆轩人在,以后就有机会再见。 从烟霞山庄返回来,裴佩就没得空歇上一会儿。按照三总合议的决议,由总参、总政和国安联合组成的密约小组一共有九人,裴佩便是其中之一,他们统一被称作是《密约九连环》。从现在起,她便隶属总政反间局局长“尚书”谈闻的直接领导了,所以,她更不好再直接打听有关荆轩的事了。 会后,裴佩一直忙着将荆轩电脑里有关航母舰载机弹射项目的全部设计资料汇总出来,这是她的首要任务。她需要形成一个完整的文件档案,因为她在777所得任务即将结束了,她必须赶在新的命令下达之前,将过去几年内的工作做一个总结。虽说正式的设计方案都有专门的技术人员分工负责,但是作为常驻777所的特请人员,她有自己需要总结的终点。 工作进行的很顺利,文档完整的保留在了她随身携带着的大容量微型移动硬盘里了。但裴佩的心里却像是拧了一个小结,揪得她浑身上下都是紧绷绷的,一刻也轻松不下来。 据舒展说,含有荆轩所需的经验统计数据的情报资料已经顺利的接收到了,这对于荆轩来说无疑是久旱逢甘露,困扰着他的实验数据不足的短板已经迎刃而解了,一个成熟而完整的弹射方案很快就要出炉,可是,为什么还不见有荆轩的正式消息呢?而且,连他的名字都没人提一下?她忍不住想,荆轩,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拿在手里的快递邮件感觉比往日略沉,这让裴佩想起,刚刚在行政部里为避开饶舌的大姐们的目光,她都没有仔细的看过就在领取记录上面签了字,这会儿应该核实一下才好。 裴佩快速的翻看了一下,其中三份分别是航母项目分建工厂转来的周报,另有一份稍显特殊,是从一家署名“滨海船厂厂史博物馆”专门给荆轩发来的邮件。一见荆轩的名字,裴佩的心里不觉一动,她连忙将这份邮件放在最上面,心想,是不是应该替他拆看一下呢? 替荆轩打理生活和工作已有二年之久的裴佩熟悉他的一切,她不记得荆轩何时与滨海船厂的厂史博物馆有过业务上联系,虽然滨海船厂是航母组合的组装总厂,由于航母的各项研发都在进行过程中,距离最后的组装环节尚有时日,加上船厂自身也在建设当中,所以,荆轩还从来没有和滨海船厂发生过任何的联系。 不会有什么要紧的急事吧!他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的,要不要先替他拆开来看一看。裴佩心里盘算着不觉犹豫起来,照从前,她在处理涉及荆轩的任何事情时都是毫无顾虑的,但现在情况发生了变化。直觉告诉她,荆轩显然是出现了信任危机,而自己又已成为《密约九连环》中的一员,处理好自己和他的关系,这一点非常重要。 叮咚!电梯门铃响过,轿厢门向两侧打开,裴佩刚想迈步进门,却不想满满装了一电梯的桶装水足有二十桶,根本就没有下脚的地方。一个瘦小的家伙连声抱歉,忙不迭的将一桶一桶的水朝着轿厢外面搬卸着,裴佩只好退后几步等他卸完。 手掂着邮件裴佩觉得有些心烦,凭手感信封里装着的不是印刷品,却好像是dvd一类的东西。说不定是船厂建设当中的技术问题?他们或许是想征询一下航母专家的意见,这也算是订单式的基建方式吧!既然是为造航母而建的船厂,为何不在基建初期就预先考虑充分,尽最大可能满足航母的特殊需要呢?这也免得等基建项目都完成之后再发现问题呀!到那时候再作修改岂不浪费时间加大成本? 裴佩暗忖,要真是这方面的问题,以荆轩现在的境况,这封邮件交到他的手上怕是要等上一段时间了,若是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给耽误了,那就糟了。眼下,为造航母的联合会战正进行的如火如荼,自己怎么能为避嫌而袖手旁观呢?毕竟,自己是荆轩的助理呀!这邮件从自己手上经过,却被搁置一旁,于心于理说不过去的,如果荆轩知道了,也会埋怨自己,还是应该代他处理一下才好。 想到这里,裴佩已经拿定主意,他打算等回到办公室后就拆开这封邮件,按照惯例预先做个处理,她只要一日留在777所的岗位上,她就仍旧是荆轩的助理。 连续的装卸平均二十公斤左右重的水桶对于瘦小的送水工来说的确不是件轻松的事,这就难怪他那么艳羡小崔的那份快递员的工作了,裴佩看着他呼哧带喘的移动着水桶,心里烦躁也跟着逐渐加剧。心想,看这家伙这费劲儿的样子,怕是连吃奶的力气的使出来了,估计没个三五分钟他是卸不完的。于是,有心绕到前面客梯去,但一想到还要经过行政部的门口,她又打消了这个年头。不由得暗自叹了口气,心说:唉!看她们也都是一大把年纪的人了,何必计较?还是耐心等会儿吧! 看着送水工越来越缓慢的动作,裴佩不愿让他感到压力,于是,背过身朝着走廊的窗口走去,那里的光线稍微充足一些。 是谁从滨海船厂给荆轩发来的邮件呢?裴佩掂了掂手上的信封,她想不如在此打开先看个究竟吧! 哧!快递邮件的纸封被轻轻一抻便沿着排孔虚线撕了开来,裴佩翻开信封的封口轻轻的一磕,一只dvd的塑料包装盒便滑落到了她的手掌心上。此刻,窗口的阳光照度充足,光线极温和的照在盒子上,微微有些刺眼。它就像一声轻柔的问候,唤醒了沉睡中的那粒光敏元件,这粒精巧的小东西就像是一个从熟睡当中自然醒来的婴儿一样开始蠢蠢欲动了。 所有的婴儿在睡醒一觉的时候几乎都会经历相同的过程,他们会蹬蹬腿、揉揉眼、吧唧吧唧嘴,甚至还会伸个懒腰,然后才会睁开眼睛,当他们的意识清醒到发觉眼前只有强烈的光线而不见妈妈的笑脸的时候,他们都会裂开嘴使劲的哭起来,越是健康的婴儿,他的哭声就会越加的响亮。而那哭声就像是一支无形的线绳,牵动着妈妈的心,它产生的力量绝对强悍,无与伦比。 然而,这粒光敏元件在它大哭的时候,那动静却不是婴儿可以比拟的,它释放出的能量会将自己周围二十米范围内的一切都烧成灰烬!只是,它痛哭之前的时间可没有婴儿来得那么长,大约不会超过十秒钟!而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裴佩只够来得及丢下它,自己越窗而出的。前提是,如果她足够幸运的话,或许她能够及时发现,此刻纳托在她手上的可不是一只普通的dvd盒子,而是一枚精心制作的光敏启动的燃烧弹。 裴佩的确很幸运,那点略微刺目的反光给了她力挽狂澜的机会,让她在第一时间里就发现了那粒神秘的小东西,从而为自己争取到了行动的时间。其实,她最为幸运的是,此刻,在她的身边正堆满了二十升的桶装饮用水。如果她不是这样的话,那后果真的就不堪设想了。 一柄水样的短刃始终都藏在裴佩右手腕的袖筒里,它只有十公分长,纤细而锐利,通体闪着暗绿色的光芒,此刃名为“潭溪”。当它现身在裴佩掌中的时候,阳光在她的手上变幻成了一抹碧如潭水的光芒。 也多亏了久违的这缕阳光,它在唤醒了那粒奇异“婴儿”的同时,也让裴佩一眼就看出了其中埋藏的巨大危险。国安部科班出身的裴佩见识过比这更为复杂的炸弹装置,所以,她在瞬间内作出的处置完全是下意识的。 静如碧潭的短刃在穿透塑料桶的时候幻作了一股溪水,锋利的刃口几乎毫不费力的在桶的肩部划了一个圈,裴佩左手一掌震飞了切开的桶盖,顺手将“dvd”丢进了桶里,接着飞起一脚,将水桶平推进了电梯轿厢,跟着上前一步,揿动了下行的按键,同时回手将一脸茫然的送水工拽到了身后,这一切都是在三秒之内完成的。 电梯门缓缓关闭,电梯下行…嘣! 刚刚闪到电梯门一侧的裴佩被剧烈的冲击掀翻在地,倒地滑行中她扫了眼已经卸下的水桶,大约已有三分之一。她相信,在水桶内的爆炸的炸弹即使仍有燃烧碎片嘣出,留在电梯内的十几桶水也不致使火焰迅速的蔓延起来。 鸣… 火警声响起,凄厉的声音传出很远。 破旧的捷达车隔着几个街口停在路边,坐在车里的“老爹”能从这个角度清楚地看见777所那座主楼的正面。从他成功的表演完了“碰瓷儿”之后,他就给自己选了这个绝佳的观赏地点,以便能够从一个安全的视角去欣赏自己一手设计出来的焰火杰作。 “老爹”一点也不紧张,甚至都不是很期待,这样的“节目”对他来说一点都不刺激,因为那只不过是他轻车熟路干出来的事,如果依着他的性子,诸如此类的手段早就用上了,还至于等到今天?但要是说“老爹”的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那也绝不可能,有一度,他还是很担心的。 的确,当他在路边找好了观赏的位置,静下心来等候的时候,他忽然觉得有一点点不踏实,就好像每天出门以后,走到半路的时候忽然想起,自己是不是锁好家门,这种感觉让他觉出了衰老。 有一阵子他的确有些担心,但那不是对行动的创意和设计产生的不自信,其实他忧虑的是“专业”丢下的时间太久了,他担心自己的“手艺”已经被搁潮了。 直到四辆消防车鸣着笛从他的眼前驶过,他也没从那主楼的任何一扇窗口看见火光,甚至连浓烟都没有。“老爹”略略有一点沮丧,但他并不急躁,这便显出了一个谍海高手的老道,他想,幸运的天平一定是倾向了对方,运气不在自己这一方。他确定自己制作的那没枚炸弹没有问题,否则,就不会惊动四辆消防车,那差不多是一个中队的全部消防设备了,要知道,整个园区里也就只有这一个消防中队。 哦!就算是一个小小的警告吧!对于连环爆炸案来说,这也只是个开始,现在,是时候去会一会那个一脸倒霉相的藤田了。一想起藤田,“老爹”忽然觉得今天自己的霉运没准儿都是这个藤田带来的,再与那家伙握手之前,可从来都没有这么点儿背过!哦,这个该死的家伙!“老爹”心里的反感情绪愈发的加重了。 老捷达也跟着轻轻地叹了口气似的打着了引擎,跟着尾部冒起一团黑烟来。“老爹”朝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心说道,是该报废的时候啦! 老捷达哮喘病人一样的启动了,它隔着二个路口远的距离,围绕着777所快速的绕了一个圈子,然后,急急的朝着港口报税仓库的方向驶去了。 第三章.老爹单干(3) 17.3.3 t市滨海港口保税区 09:20 位于t市东南部的滨海港口保税区距离市中心大约三十公里,它与高新技术产业园区相比邻,拥有自由进出北方港口的最大商品保税仓库。t市连通着特区的交通十分完善,快捷而便利。从市中心的起点站出发到保税区终点的轻轨列车,每隔十分钟就有一趟。此外,还有一千多辆公交车和一百五十多条公交线路,可以轻松的将人们从市区的各个角落送达保税区。 迎着阳光走进候车大厅,被白色的耐克运动衣裹着的身体微微有些燥热,他扯开了领口上的纯铜拉链,让脖子上系着的鲜红的围巾在微风中飘扬,心情轻快的好象天上漂动的浮云一样。想起几天前初到t市的时候,那连续不断的阴雨天,藤田不由得赞叹道:哦!这才是春天该有的天气啊! 往自动售票机内塞入五个硬币,出票口便自动弹出一张磁卡来,那是他从市中心前往保税区终点站的单程车票,薄薄的卡片捏在手里,藤田想起了“落叶”断指时的痛楚,手不由得微微一颤,本来轻快地心情一下子就又变回了沉重。临出门时栗原那冷峻的眼神和严厉的话语重又回想在耳边。 “他是中情局的重要间谍,已经潜伏了很久,为了这次行动他们才迫不得已启动了他,他是无间第五谍的老爹,你听说过的,我们在中国的行动全依仗他了,所以,藤田君,好好配合他。懂吗?” 哦,该死的丑八怪!藤田在心里咒骂了一句,不由得想,出钱雇我的不是远东特课吗?为什么如此受他的气?要知道,战败的是上一辈人的事,我们还要受美国人的管制多久?真不如接一单小笔的生意,若不是看在栗原小姐的份上,唉!算啦!且看那个丑八怪如何安排吧! 通过了自动检票口,再从滚动扶梯上下到月台上来,藤田的两眼朝四处的张望着,他在双向开通的车道中寻找前往保税区方向的站台。口语稍差的藤田却识得不少的汉字,所以,他很快就在指示牌上辨明了方向。可就在他迈步朝着指示方向走去的时候,就听见一阵高亢的高跟鞋敲打地面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嗒嗒嗒的脆声响亮,藤田略一侧目,只见一个怀抱着公文包的ol小姐一路小跑的从身边经过,在来车驻站的位置上站了下来。哦,好漂亮的身材!藤田忍不住赞道,只是,那漂亮的脸蛋上怎会有道那么显眼的刀疤?就好像是不小心给锐气划伤的玉器一样,藤田不由得惋惜,但那姑娘的身影却又牵动起了他那根敏感的神经。 不远处站着一个穿着讲究的中年人,他正深情款款的望着朝自己跑来的这位ol小姐。藤田猜测接下来出现的画面必定是拥抱、接吻,跟着便是泪水淋淋,经典的车站送别场景。藤田无心再看下去,他怕自己被那根敏感的神经牵动得太久而产生共鸣,于是,他转过身朝着站台中央的钢质候车椅走去。 被擦拭得锃明瓦亮的候车椅坐起来可没看着那么舒服,它冰冷的凉意穿透衣服直达藤田的腰椎肩背,扯动着他的颈椎又开始隐隐的作痛了。藤田咬牙忍住窝心的不适抬眼朝着对面望去,出乎他的意料,他预想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只见那一男一女矜持的握了握手,彼此寒暄了几句,像是刚刚认识不久的样子。藤田撇了撇嘴心里说道,嗯!看不懂的中国人。难道,他们不是一对恋人吗?怎么跑到了眼前却形同陌路似的?如果不是那层关系…那ol装束的女人干嘛一路小跑的过来,还一副心急火燎激情难耐的样子?那男人也真够拘谨的,如果是我的话… 藤田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还是活跃起来了,他又想起了栗原。 呜… 从保税区方向开来的轻轨列车进站了,洁净能源的机车缓缓的驶过身边时,既没有异味也没有烟尘,就像是慢慢靠岸的一艘帆船。当门框对齐了脚下黄线的时候,车门自动打开,乘客们鱼贯而出,如同开了闸的水流汇入田垄一样。藤田注意到那对男女的目光筛网般的在穿梭的人流当中寻找,唯恐会漏掉什么。 哦!原来这样,呵呵!原来他们是来接站的。藤田乏味的转过头去,看着出站的人们你拥我挤的上了扶梯,转眼间嘈杂的人声便已远去,月台上就只剩下了稀稀拉拉的几个等待返程的人。背景音乐声开始低落下去,女广播员开始招呼人们准备上车了,此时,更多的人从扶梯上下来,站台上又开始变得热闹起来。 藤田正要准备起身时候,就见那对儿接站的男女身后不知何时现出了一个丰满玲珑的身影,她稳稳的站在月台上,沉沉的招呼了一声,那额头上有道明显刀疤的ol小姐再次作出了夸张的姿态,而那中年男子则依旧保持着矜持。这次藤田暗笑道:接站的反倒给客人先找到了,真是的,中国人在退化呀! 来人是个五十岁上下的女人,人长得虽不算惊艳,倒也生的眉清目秀,五官甚是周正。藤田观那女人的仪态举止气势非凡,大家风范之中隐隐流露出一股江湖的气息来,那是一种刻意收敛着的野性,好似一匹被紧紧拴住的烈马,虽然暂时束缚了腿脚,却难以驯服她的心。藤田被一种难以拒绝的好奇心吸引着,不由得起身朝着那三人踱了过去,似有同类相聚的感觉。 但是,不等藤田走近,他便被那女人的一身的英气给逼住了。藤田注意到那女人很敏感的微微掉过头来,似对靠近的藤田很有戒备的样子。藤田从那女人的眼神当中体会到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于是,他知趣的停下了脚步,手上似又重现出了“老爹”大手上的那股绵软飘忽却又浑厚凝重的感觉来。 藤田先是心中一悚,跟着血往上涌,犟驴脾气立马又犯上了。他的眉毛一立两眼一瞪,挑衅的目光迎着对方的目光射了过去,心说,管你是老爹还是老妈,谁都别想再我的面前逞强!不想,那女人的目光毫无反应,视他竟如无物一般,脸上的表情异常坦然。藤田不由得火起,他那凶狠的眼神变得更加犀利,恨不得一口将那女人囫囵吞了。 此刻,那女人在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的簇拥下已朝出站口走来,他们在经过藤田的身边时,就听那ol小姐轻声的提醒着: “当心,阮阿姨,我们上扶梯了。” 藤田的心里一冷,像是从颈后吹过一阵寒风一样,他禁不住想,哦!原来,这女人…她竟然是个盲人啊! 早班高峰过后的第一班特快启动了,窗外城市的街景一祯祯的从眼前闪过,如动画一般的鲜活。但此时却丝毫也引不起藤田的兴趣,因为他仍旧处在深深的挫败感之中。因为遭遇栗原的冷落,致使藤田的情绪极度低落,一时难以自拔。 在此之前,他也曾到过世界上的很多个城市,但多半时间还是住在京都,那个小而旧的城市异常安静,仿佛年老色衰的女人一样平淡而乏味,常使他困顿懒散打不起精神来,所以,独自买醉是他那时的经常态。 他在独酌之间,或是在酣醉之前,时常会忆起曾经有过的那些难忘瞬间。有圣地的偶缘,有情都的浪漫;有水城的奇恋,有色岛的狂欢。但京都有的就只是宁静和平安。这对渴望刺激生活的藤田来说太缺乏吸引力了。他就象只饥饿的鬣狗一样,正处在饱餐之后的慵懒中,但只要嗅到一丝猎物的气息,他天生的嗜血本能便会驱使他振作起来。 果然,在一周之前,受远东特课的指派,他以泉井产业中国特派业务员的身份进入了中国,秘密执行由广濑领导、栗原直接指挥的旨在破坏大陆航母计划的猎杀行动。狙击、追逐、绑架、敲诈,种种招数悉数用过之后,却都未能真正引起他的兴趣。藤田经历过大的阵势,小儿嬉戏一般的行动不是一流杀手钟情的任务。 藤田一直期待着栗原的到来能够给他带来真正施展才华的机会。但是令他失落的是,栗原似乎也没有独立的决策权,那个犹如幽灵般出没的刘诚却始终占据着主角的位置。虽未经过正式介绍,但藤田的直觉知道,那个丑陋的胖子绝非一般。 刚刚在酒店里的不期而遇使他压抑的情绪凸显出来,栗原给了他与这个胖子公平竞争的机会。刘诚,这个cia的老牌特工,《无间第五谍》的“老爹”,如今已经与藤田站在了同一条起跑线上了。 轻轨列车渐渐接近了海滨的港口,高架轻轨列车围绕着港口的边缘绕了一个四分之一大小的圆形弧线,处在圆弧中心的四座塔形建筑组成了一个造型独特的城堡,高耸于金河的入海口处,城堡内四台巨大的风力发电机足以保证港口的夜景彻夜通明。塔顶上的白色风扇迎风转动,折射出的阳光一闪一闪的跳动着,远远望去犹如镶着钻石的巨大魔戒迎风转动。在四塔之间有索吊式的走廊高悬在空中,营造出空中楼阁一般的景象,站在上面港口内外的风光便尽收眼底了。 高速行驶的列车转眼便驶进了弧线区,将秀美的港湾拥在了怀抱之中,藤田的脑海中再次出现了与“老爹”两手相握时的情景,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实质性接触,这一次,藤田没能从较量中得到了满足。所以,他把期待放在了第二次的会面中。 车窗外的景色被扑面而来的高大楼宇遮得严严实实的,轻轨列车已经进入了保税区的cbd中心,列车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车厢内的噪音明显降低,让藤田能够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难以抑制的兴奋令他好像是马上就要登场的拳击手一样。列车刚一停稳,他便像要挣脱了链条的猎犬一样窜出了车厢。 十分钟之后,已经站在塔楼走廊上的藤田极目远眺,视野和心胸顿时开阔了许多,虽不至有一揽众山小的高远,却也有放眼天地宽的壮美,人在此时胸怀和境界都不由的得到了升华。 由此向南望去,只见一个半球状屋顶的建筑隐约露出它的灰色表层,像一架超级地球仪一样显现在苍穹下,托举着它的建筑呈现出花岗岩雕般的凝重,傲然伫立在清冷的海岸边,那就是中国航母研发的基地,海洋信息情报研究所的所在地。 再稍远处,晴空下隐约可见四座巨型的船坞、长长的舾装码头和高高矗立着的六万吨级起重机,那里便是滨海造船厂,中国自己设计建造的第一艘航母将从这里下水。不久之前,两架折翅的“猛禽”计划攻击的目标就是那里,虽然,它还只是一座海上猛兽孵化器的雏形,却足以震慑世界霸主的野心。在它真正成为中国航母的建造基地之前,还将经历着许多次的严峻考验。 忽然,一阵海风掠过,湿湿咸咸的气息当中隐隐的飘过一阵樟树的淡淡香味来,潜心于海湾景色感染中的藤田,没有觉察出着这一微小的变化,直到飞鸟惊起,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处在了遭受攻击的境地。 无声的脚步内力浑厚,不期惊动了正在塔楼顶上栖息的水鸟,它们奋力的挥动着翅膀,向着静静的港湾飞去,哄然跃起时群鸟的身影遮蔽了太阳,像是有幽灵驾临一样。藤田闻声回转身去,他看见了“老爹”那如鬼魅一般的身影。藤田惊诧于对方那么肥胖的身形竟然能够做到行走无声,足见其内力淳厚,若不是水鸟提醒,怕是等他到了自己的身后也未必察觉!于是,藤田抖擞起精神来,全力应对。 “抱歉,藤田先生,让你久等了。” “老爹”隔着老远便主动与藤田寒暄,他发出的声音极度飘缈,有如天外来音,藤田听了不觉浑身一冷,禁不住缩了缩脖子,好象有把刀架在了自己的肩上。 在欧洲,藤田见过一种在街头表演的木偶戏,表演者可以使用腹语代替木偶说话,声音从胸腔里发出,但从口型上却丝毫也看不出变化,就好象那木偶被生灵附体了一样。眼下,“老爹”使用的便是类似的技法,隔空传音的功力颇为深厚。藤田体会得出,这里面有示威的味道。 “哦!刘先生,这么快就又见面了,真是难得啊!” 藤田被一股斗志激励着,仍以犀利的眼神迎上,一副毫不示弱的样子。曾经碍于栗原的面子,藤田按住了满心的怒气没得发泄,而今没有了栗原在场,他觉得自由了许多,这让他产生了奋力一搏的冲动。从第一次见面开始,藤田便从“老爹“空洞的眼神当中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强大,继而便是”老爹“掌力中虚实难料的鬼祟,这让藤田产生了一种探不到底的急躁。愈是心里没谱,愈是想一较高下,遇强则强的个性反而使藤田的情绪急剧的亢奋起来。 “熟悉那对面的情况吗?” “老爹”在藤田的身旁站定,望着远处的造船厂小声地问道,他的两片厚嘴唇仿佛粘连在了一起,而声音却透过胸腔从脑后传来。 “看样子,他们已经具备了相当大的规模,可以同时建造两艘八万吨以上的航母。” 藤田没有直接回答“老爹”的问题,却画龙点睛的指出了问题的关键点,他可不想被看成是一个力大没脑的莽汉。然而,他的内行言辞非但没有博得对方的好感,相反却让“老爹”心生厌烦。哼!你还真的以为自己是头会上树的羊呢?蠢货!“老爹”心里嘲弄着,嘴上说道: “有没有好办法给他们降降温呢?设法阻止他们在2012年之前拥有航母!” “你是说要炸掉造船厂?” 藤田脱口而出的话连自己听了都觉得不靠谱,所以,话一出口便开始后悔起来。 “老爹”闻听此话转过头来,郑重其事的看着藤田,他的眼神之中看不到丝毫的情绪,仍旧像是一面镜子一样的反射着藤田傻乎乎的脸。 “你知道中国有多少家这样规模的造船厂吗?” 阳光透过悬空走廊上的镀膜玻璃将“老爹”的脸染成了淡绿色,他厚厚凸起的双唇在说话的时候依旧动不动,但这也难以掩盖他满心的蔑视。藤田一脸漠然的站在那儿,像是在听别的什么人讲话一样,显然,“老爹”的淡定与高深让他很是难堪。但“老爹”似乎仍是不依不饶,他继续用浑厚的腹语说道: “你知道他们能在多短的时间内就建起一座完全一样的船厂吗?” 藤田的脸开始热辣辣的,自尊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他忍不住回击道: “难道会比炸掉一家船厂还要快吗?” “老爹”见对方上了脸儿,心中一阵愉悦,看看已经达到了目的,于是决定不再纠缠,但他心里的厌烦程度却丝毫未减。他想,如果不是形势所迫,怎么会与短腿的倭人合作的?这种滥人!他在心里骂道,但脸上还是一本正经的说道: “好吧,还是说正经事吧” “老爹”适可而止的终止了二人间的暗地较量,直接把问题摊到了桌面上。此前,他曾经与栗原商议过,除了给她布置下一步的行动,同时,也给这个鲁莽小子藤田安排一点事做。 “两个游戏,任选一个。” “请讲!” “我们手中的小天使马上就要开始发挥作用了,有理由相信,利用她我们能够获得有关海外情报员和航母的设计方案。” “了解,说另外一个。” “看见那边球型屋顶的建筑了?” 藤田沿着“老爹”发散的目光向远处望去,很容易便找到了那个巨大的“地球仪”,他知道那是航母研发的心脏。 “几个小时之后,那里将要召开一个专题会议,所有的航母系统的专家将汇集在一起。” “嗯!很好的机会。” 藤田明白了“老爹”刚刚问题的答案,的确,炸掉船厂可以再建,但是,失去了人才可不是段时间内可以弥补的。 “你对哪一个更感兴趣?你先选。” “老爹”表现得很大度,似乎完全不理会刚刚发生的争端,换之以良好的合作姿态。但藤田却不领情,似乎对挑选哪个并不感兴趣,对于他来说就算是独揽于一身也不算什么。“老爹”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接下来的话便透着老辣。 “我们做个君子协定,没能完全成功的一方要有个交代,如果你不反对的话,就采取你们传统的方式如何?” “剖腹!” 藤田听了浑身的血猛地一热,他感觉到自己的小手指在隐隐作痛。那是他当着栗原的面切下来的,有“以指代首”的意思,时至眼下仍对切指之痛记忆犹新。就在藤田心生惊惧之时,“老爹”紧接着又补充一句,他的话音很低声声袅袅,却字字穿透藤田的心。 “或者,按照我们的传统方式。自刎!如何?” 藤田的血沸腾起来了,这是明目张胆的挑衅!他感到颈部开始阵阵发痛了。 “cia特工‘老爹’愿与藤田先生精诚合作。” 不等藤田发作,刘诚不失时机地向对方伸手示好,他第一次公开向藤田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藤田再次触及到对方暄软厚实的手掌时,依旧感到自己手中虚空无物,但是好斗之心既然已经启程,便如离弦之箭再也无法回头。于是,藤田压下满心的怒火,点点头表示同意,他拧眉瞪目的说道: “为了工作的连续性,我还是接着处理有关航母情资的部分吧!” 听了藤田的话,“老爹”沉默了片刻,藤田的选择与他的意愿相反。本来,他是准备带藤田现场勘测一下“海研所”的具体情况的,他觉得杀人和爆炸一类的粗活很适合藤田,否则,也不必大老远的非要跑到这里来见面。不想,藤田却偏偏喜欢干些个技术层面上的活,唉!“老爹”不由得在心中叹道,姑且随他心愿吧!不然,肯定又是一番的争执,这样分配其实也好,让这愣头青先去趟趟路子吧!自己还是见机行事为好,反正,这也是最后一战了。哦,时间不早,想必此刻,她也该到了。一想起“渔家女”,“老爹”不由得心猿意马起来。 此刻,已经做出了抉择的藤田凶巴巴的站在一旁,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他却不知,在“老爹”的眼中,这张情绪亢奋的脸上所表现出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他颈上暂存之首的最后表情而已。 看着藤田牛拽拽气哼哼的背影消失在了悬空吊桥的尽头,“老爹”这才回转身来远眺起那架独矗海边的“海研所”来,只见它那球状的表面正给一轮朝阳照得亮闪闪的,宛若一架金色的地球仪一样。嗯!果然是个人才聚会的地方啊!现在,是该考虑让自己成为一名航母专家的时候了,那样,自己才能顺利的进入到那架金色的地球仪中去啊! 经验老道的“老爹”从楚欣男友,那个滨海船厂的工程师甄擎口中得知了正在举行的船厂招标会的信息,他很快联想出,船厂基础设施设备的招标会议,预示着航母的船体研发过程已经结束,定型后的设计方案必将通过一次全方位的研讨会来进行,他由此推断出,一个云集了方方面面与航母船体以及配套设施有关的设计专家的会议,必定同期召开。他确信那个会议将会在海边的那架地球仪,“海研所”中举行。 于是,在赶来会见藤田的路上,带着引爆777所失败情绪的“老爹”给“海研所”的总机拨通了一个电话,中转至行政办公室后,他以园区电力局电力管网工程处的名义通知对方,因为电力检修和新的线缆铺设等原因,电力局将会在今后的二天内,对“海研所”所在区域的电力供应做倒闸处理,请对方给出不得停电施工的时间段。很快,他便从对方那里得到了明确的时间区间,通过简单的筛选之后,“老的”轻易地推断出了,有可能召开会议的时间。 现在,他该考虑自己的参会身份了。要完成连环爆炸计划的这一部分的确需要花费一些功夫,但时间不等人呐!“老爹”开动大脑迅速的在与航母研发的科研领域以及有关的科研院所之间来回的转动,无疑,各个工科大学是推动中国武器装备快速发展的试验田,在这些大学当中,与航母船体和配套设计密切相关的有… “老爹”的学识、经验、思考问题的方式和角度是无与伦比的,无疑他会给自己找到一个最恰当的身份,从而保证他能够顺利的进入到航母设计方案研讨会的会场。现在,一个针对中国航母研发人才而设计的灾难正在悄悄临近。 第四章.冬虫惊蛰(1) 17.4.1 第五大道20号 总参六处 09:30 惊蛰,二十四节气中的第三个,标志着气温回升,冬眠的小动物开始苏醒。于是,先有桃花红、再有梨花白,然后黄莺叫、跟着燕飞来。由此可见,节气的到来是分步有序的,而冬眠复苏的生物也是有早晚先后的。在万物之中有那么一种虫儿,它躲藏在深土之中,总是煞到最后一刻才现出清醒地迹象来,而实际上,随着春雷震响的那一刻,它便早已经萌醒,伺机窥探蠢蠢欲动了。但是,在此之前,它所表现出的仍旧是一副冬眠时的状态,因此迷惑了不少的天敌,甚至也包括了自己。 舒展便是只早醒的虫儿,但他不想让别人看出来,甚至连自己也不打算承认有这回事儿,于是,他就这么干靠着,直等到他把其他的人都看明白之后,才会出手。但春天的脚步容不得聪明的虫儿偷懒儿。就在这时,“财神”的一通电话便把他从自我休眠的床榻之上揪了起来。 通话中,舒展把他在追踪荆轩时所遇到的种种艰难和重重阻碍都对“财神”细细的讲了一遍,但他丢出的这粒石子并没有惊起丝毫的波澜,“财神”只是淡淡的哼了一声,就再也没有下文了,这让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恩师,“大师”师语可是从来都是不吝赐教的。当舒展说到了“老帅”的那通神秘电话的时候,他这才从“财神”的问话当中,得到了些许的回馈,但那问话中的提示,却也恰恰印证了他心底里的某种猜测。就听“财神”问道: “此前,你有跟老帅通过话吗?” 舒展的心陡然一沉,他连忙答道:“没,没有。怎么?您是说…” “那你如何断定,那个电话里的人,就是古总本人呢?” 舒展当即惊愕,哦,原来,“财神”也是虑及此事啊!可在此之前,就算舒展心存疑窦,他也不便明说的。要知道,那可是总参情总的最高首长啊!而今,听“财神”如此一问,舒展又如何不惊呢?他不由得想,难道,“老帅”的身边果然真的…舒展想着,借机试探道: “可我打的是老帅办公室的专线电话,如果不是她本人,难道,还会有别的女性有权接听她的电话吗?” “财神”仍旧没有直接回答舒展的问题,但是“财神”的诘问也等同于揭晓了答案,只是舒展从“财神”的语气里已经听出了些许的不快。 “没有经过验证的事,就不要妄自揣测,这是人们常犯得通病,舒展,你有别于常人吗?” 舒展闻听脸上一热,他知道自己的伪装骗不过“财神”。于是不免心感愧疚,他知道隐瞒无用,于是,毫不遮掩的回答道: “不,我…全无区别。” “那就是了,这就是人们常有的自以为是,不过,下一次再说到此法的时候,我希望中招的是敌人。好吗?” “是,记下了。” 舒展装出一副心悦诚服的样子连忙应道,但他的心里却在想,“财神”怎会断定那个与自己通话的人就一定不是“老帅”本人呢?他既然如此肯定,就说明他的手上一定是握有证据的。可他,为何不能明说呢? 似乎早就揣摩透了舒展的心一样,就听“财神”接着说道: “在你打到老帅的溪山宾馆她办公室的时候,她正在烟霞山庄与总政反间局的谈总一起开会呢!当然,我也在场。” 哦?原来如此!舒展不由得暗自惊喜,他想,果然不出所料!照“财神”所言推断,t市警局甚至是市府里都有可能存在问题。电话里冒充“老帅”的人把追捕杀手解救荆轩的任务全权交给了麦平安,这不正好说明问题! 一直暗藏在舒展心里的猜想,在这一刻得到了证实,舒展立时觉得信心倍增。但他很快便喝止了自己。哦,且慢!如此浅显的骗局竟然发生在总参情总“老帅”的身边,若是深究起来,怕是牵连太广了吧!舒展不由得想起了总参六处,想起了尹博。 是啊!以此同理,既然,总参情报局的“老帅”身边都不安生,更不要说总参情总下属的六处了。如果,再往深处想,难道,那总政的反间局里就是素素静静的吗? 舒展一想起总政反间局,眼前便会浮现出史吏那张过于俊俏的脸,耳畔不由得回想起他那极富特点的嗓音来。于是,很自然的联想到,他那细而高的声线,若是扮起女声来,怕是会以假乱真的。于是,他禁不住想道:哼!那个史吏,别看他生得阴柔,但动起六处来,却可算得上是手快刀也快呀!真看不出他那么文弱的外表之下,竟有如此铁血的心肠… 但是,心下里已经明朗了的舒展却不愿把自己的心之所想完全的暴露出来,要知道,“财神”和“暗翼”都属同一类人,他们反应敏感,言行谨慎。往往话只说一半,心只露一分。初来乍到的舒展与尹博和申尘都缺乏他与师语之间的那份信任与情分,所以,这二人之间除了上下级的约束之外,其实是在一个平等的语境当中对话的。舒展仍旧装作一副懵懂的样子,像是大梦初醒一样的自语道: “哦,这这样啊!真…真是…不可思议啊!” “财神”显然已经听得不耐烦了,舒展的雕虫小技在他的眼里是种对“财神”智商的冒犯,于是,他用极其严厉的口吻说道: “舒展!如果你继续以这种态度跟我说话的话,我保证明天你就会被国安部外情局除名!” 舒展闻听止不住心里一惊,这还是他第一次从上级的口中听到如此严厉的训斥。跟随“大师”许多年,舒展从没受过如此的委屈,就算他有时与“大师”的意见相左,也从未被如此的呵斥过。舒展心下暗想,“财神”果真如传说的那样,听语观心,察言观色嘛!真要这样,不如,你去算命得啦! 就在舒展暗自尴尬,心生恼怒的时候,忽然听“财神”语气和缓的说道: “如果我不信任你,舒展,我不会同意把你调到尹博的手下。但你的表现着实令我失望。当出手时就出手哇!舒展。尹博在危难之际你在哪?六处处于生死存亡之时你在干啥?你让博士受屈,财神折手,大师蒙羞啊!” 话到此刻,舒展已是哑口无言。的确,“财神”所言极是。身为总参、国安双重身份的特情人员,背负着“无间第六谍”的名号,你,舒展。在国之盾牌遭受腐蚀,国之利器遭受损害,国之栋梁遭受诬陷的时候,你都做了些什么呢? 话已至此,舒展心下反倒觉得坦然了,他想,既然“财神”已然挑明了态度,自己不妨说说心中的疑点,于是,他微掀帷幕,半敞门扉,稍稍吐露了一丝心声。 这时,一个身影从院中闪过,从门卫的值班室到小楼的门口,短短的距离给他走得诡异而神秘,就像一只夜晚出门觅食的猫一样,既要搜寻老鼠的踪迹,还要提防着天敌。因为他确定,在这幢衰败的小楼里,不仅有盗洞的鼹鼠,更有暗夜的捕手。 舒展站在二楼的窗前,早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他知道那个人正是总政反间局派来的“白板”。而今,在这个名存实亡的特情单位里,虽然剩下的人并不算多,但是麻烦却一点没减,无疑,樊瞳的存在正是总政反间局留在六处里的一个眼线。然而,在舒展看来,眼下的这幢小楼里,没有谁是真正的审判员,每个人的一举一动都有待于时间的检验。而正在与“财神”进行当中的这通电话,更是让舒展觉得这幢小楼里面疑重成团,迷雾满眼。舒展压低了声音说道: “很难理解博士的举动,事到如今他应该早已明确了藏身六处的鼹鼠,可他却迟迟不肯下手,每逢触及这个人,他不是引诱别人多说话,再不就是顾左右而言他,想不明白,博士不会老朽昏聩到如此地步吧!” “财神”的中性声线很柔很轻,但他口中的每个字,在舒展听来都重如千钧。 “博士的事,暂且由他,六处余下的这几个人是他仅有的家当了,就算都写满了字,这块巴掌大小的地方还能做多大的文章呢?舒展,你还是眼光放远一点吧!” 舒展再也想不出“财神”这话里的意思了,似乎“博士”的反常举动,“财神”都有了解似的。舒展的脑海里猛的一闪,那么,除非有一种可能,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舒展的心不由得收紧了。这一回,他大胆的说出了自己的推断来。 “莫非,组织上在给博士一个最后的机会,让他找出理由,来洗清自己的嫌疑!是这样吗?” 令舒展奇怪的是,他的鲁莽大胆非但没有引起“财神”的不快,反而倒是博得了对方的赞许,彼此间的了解由此加深了。 “人的一生总是这样,哪怕你做过再多正确的事,但有一件做差,也会因此而倒下,你我也是一样的。至于博士…他能不能再爬起来,就看他的造化吧!” “财神”的话让舒展的心变得沉沉的,他亲眼所见尹博一个人的苦苦挣扎,却原来是他苦心泣血为自己一生的大文章所作的跋。想到此舒展心痛,沉默不语。这时,就听“财神”说道: “接下来,我会介绍一个神秘去处给你认识,想办法,打进去。近来,关于特战的预警我们做得太少了。折了一个秦雅,足以给我们敲响警钟了,而六处的乱局更是振聋发聩,决不允许再有第二次了。” 舒展听了“财神”的话,禁不住眼前一亮,他连忙问道: “您是说,我另有任务吗?” “财神”顿了顿,似是在考虑如何跟舒展解释他刚才话里的意思,亦或是在考虑该不该对他说的更多。舒展耐心的等待着,由此,他也在揣测着自己的这位新上级究竟对自己有多大程度的信任。终于,“财神”再次开口了。 “三总合议之后,组成了一个新的特情战队,名叫《密约九连环》,但是舒展,你不在编。不是你不够资格,是因为,我需要你…单飞!我需要一个可以独立支配的力量,一名卧底,一枚暗器。怎么样?舒展,有没有问题。” “没有。” 舒展本能的回答,回答的干脆,干脆得彻底。这让“财神”大喜。他要找的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嗯!舒展,现在起,你就是我的“暗翼”。 “好吧!保持联系,记住,在我下达新的任务之前,你不必对任何事情负责。换言之,就是,无所事事。” “是,我懂了。” 就在舒展挂断电话之际,房间的门忽然无声的打开了,一张死气沉沉呆板空洞的脸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舒展的思绪被闪身进来的樊瞳给打断了。 “舒展,有时间吗?可不可以,谈一谈?” 樊瞳很有修养的问道,虽然同是总政反间局的特工,但他的风格明显有别于史吏。这让舒展很容易联想到了老师、教室、黑板。的确,樊瞳没有史吏的张扬和跋扈,却带着朴实与谦和。然而,这并没有增加舒展对他的好感,而戒备心理也同样并未好转。但舒展还是持重而礼貌的说道: “当然,请进吧!哦,你看,乱糟糟的,随便坐吧!” 樊瞳也不客套,他在一张椅子上坐下,紧绷着的背部表明,他显然要比舒展来得紧张。舒展从对方的脸上推测不出任何企图,所以他并不打算先开口,以免给了对方借题发挥的机会,却丧失了后发制人的储备。于是,令双方都很难堪的沉默便由此开始了,压抑的气氛持续了大约足足一分钟。终于,樊瞳忍不住开口了,他知道史吏的举动挫伤了六处所有的人,自己若是不主动的话,怕是坐到天黑也不会有人开口的。 “舒展,是不是应该…抓紧时间对荆轩进行一次审查?他回来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再拖延下去的话,怕是会…造成不利的影响啊!” 樊瞳的话说得有些犹豫,他显然知道自己是在越俎代庖,他的存在既不是史吏那样的正差上任,也不是六处的旧部留守,他只是一个观察员。他是没有资格指手画脚的命令别人的,樊瞳深知这一点,所以话才说的如此委婉。 舒展并不反感樊瞳的这条建议,若不是因为“财神”在电话里做过安排,他怕是也等不到现在的。从荆轩归来,荀循便像个影子似地跟着荆轩,嘘长问暖呵护备至,让人看了极度心烦。但舒展牢记着电话里“财神的旨意。 “尽量不要去干预,舒展,尽可能长时间的保持那里的原生态,给博士一个自省的氛围,别去打扰他,那或许那是他一生之中最后的机会了。” 想着“财神”的话,舒展看了看樊瞳的脸,从那里看不到坦诚也看不出狡诈。他沉了沉没有立即开口,只是耸了耸肩算是作答。这时,就听樊瞳又接着说道: “荆轩的侥幸脱险,希望不是一出《捉放曹》的现代版,但不管他们谁是陈宫谁是曹操,都不能让那伙劫匪再为所欲为了。早审查早清楚,早下手早主控。舒展,你不觉得是这样吗?” 樊瞳的话句句在理,舒展已然被逼到了死胡同里,现在不接招是不行了。于是,他只得抬出人性的盾牌来暂且抵挡一阵了。 “呃…是这样,你看,荆轩的失而复得是一大幸事,否则,我们的航母研发之路将会遭受重大挫折,对于他这样的特殊人才,我们有理由给予特殊的照顾。荆轩已经经受了太多的折磨了,他的身心都处在极度虚弱的状态,过早的给他压力,怕是会…” 舒展一脸郑重的说着谎话,他也只能用这样一个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理由来解释眼前这不和逻辑的做法。但在心里,他却极力的揣测着樊瞳这个人,他在此时迫不及待的想要对荆轩施压,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樊瞳的脸上看不出有任何情绪流露出来,他说话时的语气里也不夹杂着任何的感情色彩,但他的话语里却含着很猛的力道,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六处不应该是大悲院,舒展。我们的慈悲是贻误战机,是在暗助敌人。” 舒展的心忍不住砰砰的剧烈跳动起来,心想,若不是有“财神”的命令依托,自己如何承受得了这样的罪名?这让舒展不由得想起了已经出发寻凶的陈墨,在他临走之前,舒展已将自己在“竹林园”小区内迎面碰见的那一男一女的外形特征告知了陈墨,并且,提醒他从泉井产业在t市的业务渠道下手,应该可以找出那对男女的踪迹来。同时,还将解救过自己的安全部特级警探”地保”岳砺推荐给了陈墨,他认为,目前的t市警局里,唯有此人还是信得过的。 想到这里,舒展才略觉心安,他淡淡的笑了笑,回应道: “请相信t市警局的力量,出了那么大的伤亡,又惹出那么大的动静来,凶手也好绑匪也好,还能逃得了?老樊,稍安勿躁!” 舒展注意到了樊瞳在听到t市警局的时候,呆板的脸上隐约掠过一丝阴影,这让他很容易联想起了自己在打给“老帅”的电话里,头一次听到t市警局麦平安的名字时,也有过的同样心情。 樊瞳起身,他对舒展表现出的懈怠明显不满,白板一样的脸上虽无表情,但眼神之中已然满是厌烦。他犹豫了一下,显然不想撕破脸皮,但还是忍不住说道: “既然如此,那么,我去找博士商量此事吧!虽然,审查荆轩是你们六处的事,但是作为观察员,我保留自己的意见。” 说完,樊瞳转身便朝门口走去,舒展连忙开口阻拦,他想,既然“财神”明确指示不要干扰博士,那么,不如就顺水推舟见风使船吧! “哎!老樊,别急别急嘛!坐,先坐下来,我们详细的商议一下,对于荆轩,我们该怎么个审法。” 樊瞳止步,回身望了舒展一眼,又沉沉的在刚才的位子上坐了下来。他面无表情语气却很诚恳的说道: “舒展啊!如果这事我能代劳的话,就不麻烦你啦!你看他们俩口…哎!他们两个人整天黏糊在一块,像什么样子嘛!我们在总部派人下来之前,要给组织上有个交代呀!” “哦,老樊,那史吏不回来了吗?他不是新任命的六处主管吗?怎么,六处的人他都带走了,丢下个空架子,他不管了吗?” “舒展,这可就是你不该问的了,总部派史吏来六处是进行整顿的,整顿期间他是六处的主管,而今,整顿已经结束了,史吏的任务完成了。你还纠结着他干嘛呢?” 舒展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听到了史吏的使命,但是,樊瞳呢?你的使命又是什么呢?不等舒展开口再问,樊瞳已经作答了。 “可是,六处的问题查清楚了吗?没有嘛!等到一切都水落石出之后,总部自然是会派人来的。可在那之前,我们还有很多的工作要做呀!” 从樊瞳的话里,舒展隐隐听出了一丝端倪,原来,樊瞳和史吏虽然同属总政,却是出处不同,他们来到六处,也是各自肩负着不同的使命啊!照此看来,史吏的任务结束了,而樊瞳的任务才刚开始啊!关于总政,舒展觉得自己了解的已经够多的了,于是他没再细问,而是顺着刚才的话头接着说道: “哦,在六处整顿之后,我们对荆轩的审查还有效吗?我们不是都在被审查嘛!还有资格去审查别人吗?” “有人说过你也在被审查之列吗?舒展,为什么我来找你,而不是直接去找博士呢?” “哦,这话我听懂了,你是说博士在你们的审查之列,而我不在…” “你可以这么说,这当然不是秘密,可是,如果连这种问题也要问,怎么,你是个新手吗?舒展!” 樊瞳的反问表明了他的不满,但也流露出了一丝疑惑来,舒展这个六处的外来人,一直以来都是寡言少语老成持重的,可他现在的表现却像是换一个人一样,他的特征令樊瞳想起一个人来,那是他一直以来都在查找的一个人,怎么,他不会就是面前的这个舒展吧! 舒展不在乎自己在樊瞳的面前表现得滑头一点,这是他的有意安排。他是想有意的放浪形骸,好给别人留下一点“坏印象”。既然,“财神”有“卧底”的安排,那么在任务下达之前就必须有所铺垫,否则,到时候就会显得很突兀,樊瞳是总政反间局的眼线,自己的表现刚好可以透过他的眼记录在案。 “那好吧!老樊,荆轩的事我来审,你,要不要也列席呀?” 舒展表现出了一点妥协,好像很识时务的样子,但同时,他也想给对方留下一点拈轻怕重的感觉,好像难当大任似的。但樊瞳很快便做出了反应,他让舒展的必须为自己刚才推脱的借口找出一些理由来。 “按照惯例是这样的吗?我真搞不懂,博士千辛万苦的挖你过来,是要你这个态度对待工作吗?” 舒展急切之中说出了一个很好的理由,那是对他刚刚这通“表现”的一个最合理的注解。 “当然不是,博士请我来是做六处主管的,老樊,现在六处没了。给你们拆散了。你觉得我该是一种什么样的态度呢?” 樊瞳看来很是理解,无论是什么人,从事什么行当,权和利总是抛不开的。于是,他谅解的说道: “哦,舒展,你的话印证了我的推断,你该不是后悔答应调来六处吧!” 这回轮到舒展反守为攻了,他借机扩大自己的“污点”感染力,反问道: “嗨!老樊,这恐怕也不是你该问的吧!那么,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很乐意留在六处收拾这个烂摊子呀!” 但是樊瞳的确不是一个能轻易相信别人的主,他的眼中舒展绝不是个看重功名利禄的人,而在他的心中已然将那个一直寻找的人与舒展挂上了钩,至此,就更不会轻信舒展的话了。 “嘿嘿!舒展,你不在乎我把你的话都记录在案吧!原本这里是没你事的,莫非,你想掺和进来吗?你刚才的表现让我想起了不久前你和尹博一起当众表演的那出戏啊!怎么,你现在演的是哪一出啊?陈墨已经走了,你这又是在替谁打掩护呢?这里可是只有我一个观众哦!” 听了樊瞳的话,舒展想,这个“白板”还是蛮鬼头的嘛!再使力的话怕是要过火了。于是,他往回拉了一句,说道: “哦,老兄你别当真嘛!我不过是发几句牢骚而已,不过,你提醒的对啊!刚才的话,就当我没说,我们这就开始讨论荆轩的事吧!如何?” 此刻,就见樊瞳无声的点了点头,他几乎是和舒展同时察觉出了房门外的轻微动静,他探手入怀去抓枪柄,同时悄悄起身,蹑手蹑脚的像要去开门。不料,舒展却大声的说道: “请进吧!我们正等着您呐!” 樊瞳诧异的看着舒展,舒展微笑着示意樊瞳落座,这时,房门打开,尹博出现在了门口。就见他一脸倦容,疲惫的问道: “我们,可不可以谈谈荆轩的事啊!” “快请进,博士,我们…正谈这事呢!刚好,向您汇报一下吧!” 舒展热情的说着,边将尹博往屋子里让。尹博苦笑了一下,摆了摆手,说道: “还是,向总政来的同志汇报吧!听听他的意见。” “一起来吧!博士,我们也正想请您来呢,荆轩的事很敏感,我们一起商量一下吧!” 樊瞳起身将作为让给了尹博,自己则在较远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他显然不想介入六处内部的事,但作为观察员,他必须在场听清并且记录下另外两个人所说的每一句话。 于是,一个关于航母弹射器专家荆轩的安全审查的小会就在这三个人间开始了。会议时间不长,但时机却很敏感。就在这段时间里,没有人注意到,一个灵巧的身影翻越了小院儿后墙出了第五大道20号。这个人的离去,不知道又会掀起一场怎样的腥风血雨来。 第四章.冬虫惊蛰(2) 17.4.2 溪山宾馆 总参情报局 09:40 “是…老窦吗?” 书房的门刚刚被人推开一道缝儿,“老帅”便隔着屏风问道,这让才打算想要迈步进屋的童谦一时进退两难,“书童”的心里止不住冒出一股酸气儿来。心说,看来还是老窦熟门熟路啊,我这还没进屋呢,“老帅”就先发话了。唉!咱这秘书当的,还不如一个服务员呢! “古总,是我啊!童谦。” 童谦嘴上说着,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站在那儿,不觉间有些尴尬。但他细细的声线早就穿透了房门,传到了屋里。这时,就见古谱从紫檀木的屏风后面转了出来,颈下吊着一副老花眼镜,显然正在案头忙碌着,虽然已是满头白发了,却依然是体健有力精神矍铄,她见童谦站在门口,连忙招呼道: “进来吧!怎么还在门外站着?” 童谦应了一声,这才迈步进屋,文气得像个刚刚走出校门的大学生一样。“老帅”在堂屋迎面的木椅上坐下,随手拿起椅子旁边条案上的茶杯来,掀开碗盖儿,不想,杯空茶冷,半杯残茶还是昨夜的。她这才想起,服务员窦斌因为另有任务,已被派往t市了。 作为“老帅”的秘书,童谦自知低调处事的好处,所以,纵然“老帅”强势,但童谦却始终都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这让他在许多场合里都显得无足轻重,好似有他不多无他不少似的。其实不然,进出总参情总的每一条信息和每一道命令,无不经过童谦之手,如若不是“老帅”信任,他如何能有如此的便利?这便是秘书无可取代的优势了。 “古总,国安发来的消息,比我们自己的早了大约五分钟。777所…” 童谦的话刚说了一半就被古谱拦下了,显然,这样的一个坏消息比任何一个好消息传的都快。真应了那句老话,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就听“老帅”说道: “知道了,我刚刚得到了申总的通报,他的人很得力呀!怎么?还有什么新的消息吗?” 童谦仔细的听着古谱的每一句话,认真的揣摩着首长的心思,如实的反应情势的进展,谨慎的表达自己的判断,一个优秀秘书的全部职能都被他表现的尽善尽美。 “邮件炸弹出自dhl的一个速递员之手,国安特勤已经出动了。我们要不要也…” 童谦在每一个情报的陈述后面都会小心的加上一点自己的意见,这让他有别于一个普通秘书,这表明了他不是一个简单的传声筒或者反射镜,不是单纯的转达和反馈,他有自己的见解和推断,就好像一个参谋或者幕僚一样,只是,童谦的提议总是反向的,总是用来印证首长的英明、睿智和缜密的。他的提议总是被应用于排除法中的省略元素。这样的思维与逻辑安排,怕是一般人无法掌握的。 “国安的事还是国安办吧!童秘书,呼啸山庄的事安排的怎么样了?” “老帅”果然否定了他的提议,就好像在童谦预留好的位置上签了名一样。现在看来,有一个好秘书的确可以省去首长很多事,这样她便可以集中精力去考虑那些重大决策和举措了。试想当年,如果侍候在诸葛武侯身边的不是马谡,而是童谦的话,他也决不至于累死在五丈原了。就听童谦答道: “哦,早已经通知了封疆平,他的特战支队已经做好了准备,正等待着军委首长的授勋仪式呢。” 童谦的工作总能与首长的思路保持同步,这是他多年潜心观察和精心准备的结果,没有谁是万事通,每个人一生也只能掌握自然法则或者人文知识中的很少一部分,即使这样还是涌现出了很多的智者,其实,他们的长处就在于能够提前想到或者准确猜到将要发生的事。所谓先出一脚,功倍事少。这就如同应付考试一样,押题越准考得越好。可谁能百分百猜出要考什么呢?但童谦就能,他在这一点上有着无与伦比的天赋,他扣住的题总是八九不离十。所以,“老帅”的话刚一出口,童谦便候个正着,而“老帅”接下来的问题,都已经在他的“复习”范围之内了,因此,就更加的从容平和应对顺畅了。这时,古谱问道: “哦,安防措施布置的如何?除了国安部特勤处的专职之外,封疆平都做了什么安排吗?” “老帅”显然更关心自己属下的特战支队,那可是在自己的防区自己的营地啊!“蛙人”在军委首长面前的表现,关乎着总参情报局的整体素质和意识,身为总参情总的最高首长,古谱当然是放心不下的。作为深知“老帅”心思的秘书,童谦对此早有准备,他在不久之前刚刚与“镇海候”封疆平通了电话,询问了“呼啸山庄”的整个防卫部署方案,所以,对于“老帅”的问题,早就胸有成竹。于是,他不慌不忙的回答着首长的问题,临了仍不忘采用反向法烘托一下首长的思维敏捷和考虑周详。童谦沉稳的说道: “是,古总。封疆平布置了三分之二的力量在暗中戒备,只留少数队员着常服接受军委首长授勋,他们准备得很充分,如有外敌来袭,一般的战力根本无法匹敌。除非…” “除非什么?他有什么力不从心的地方吗?” “除非,遇到来自海上的威胁。古总,您知道“蛙人”的装备,对于重武器的袭击,他们尚无有效防范的手段。” 话到此处,童谦使用的始终都是同一个法则,但若连贯起来便不难发现,这里面难免有套取“老帅”心思之嫌。古谱已经开始防范了,对于“老帅”这一辈的骨灰级特情人员来说,除了生理上的原因会造成些许的迟钝之外,她们的心思可不是轻易就能摸得透的。于是,“老帅”的话里便开始有了一些“傻乎乎”的成分,真实的用意是想要结束这段没有悬念的对话。 “是啊!他们刚刚扛住了三角洲的突袭,临阵止战,堪比当阳桥头的张翼德啊!真是不可思议!或许,这就是军委首长要冒险前去授勋的原因吧!” 古谱说着,又端起了条案上的那半盏冷茶,形体语言的意思是,你还有重要的事要说吗? 这一次,童谦反常的表现出了一点点的执拗,他既不顾及“老帅”送客的举动,更不管“老帅”真假难辨的感慨,却似乎是执意要抓住眼前的机会,好好的表现一下自己的参赞方略的能力一样。就听童谦说道: “是的,古总,对于来自海上的防范,其实空军可以做得更多。” 听了童谦的话,古谱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道: “嗯!你说得对,去调一份空军的特勤计划来,看看他们都做了哪些功课,这样一来,也好心安。” 童谦的脸上立时现出喜色,他对自己的提议得到了首长的认可而感到满足,他颇有成就感的说道: “是,古总,不过,那需要您亲笔签署的授权呐!” 听了童谦的提醒,“老帅”立时现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她狡黠的笑了笑,说道: “哦,当然,那还是我自己来吧!这涉及到三级甲等机密。不方便让你去办。哦,对了,涉及军委首长的安全,我想总政也会做出相应安排的,这么大个事,没有他们怎么行啊!” 童谦的脸上难以掩饰的露出了失望的神色,那当然是因为他敏感的察觉了“老帅”的推辞,因而不免心想,就算自己再出色,你也只是个秘书啊!但他仍不肯放弃,毕竟准备的充分,放在手边的题材可谓是信手拈来。于是,他不假思索的说道: “海军就没什么功课可做了吗?呼啸山庄虽是海防前哨,可海军才是主力呀!如果真的会有什么危险的话,最好还是在海上解决。这一次,军委首长在,可不能再玩儿兵临城下临阵退敌的险招儿啦!” 童谦的话说得没错,古谱听了连连点头,这让童谦的热情再一次的激发起来,他进而将自己的想象和推测发挥得淋漓尽致。 “军委首长亲临海防第一线,海军的近海舰队可是近水楼台啊!古总,有一个022快艇中队可就驻扎在呼啸山庄附近的海域,军委首长他…能不登艇看看?所以,海军肯定会…” 童谦的最后一句话可以算得上是言多语失,这么突兀的提问若是换了别人,“老帅”肯定是会掉脸儿的。毕竟是女人,在发脾气上,她是从来不留情面的。童谦的话一出口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所以,话只讲了一半便戛然而止了。 当然,军委首长的这次前敌授勋,其政治意义远大于军事意义,鉴于三军将士斗志高昂,所以鼓舞士气并非是主要的。有眼光的军政人士都明白,这是一次对“蛙人”小队不战屈敌的肯定,是对“韬光养晦”和平发展战略的无言诠释。也是一种藐视外来威胁,展示大国统帅恢弘大器的姿态。事后的新闻报道肯定是铺天盖地,进而演变成为一次宣传国威军威,展现和平胜利之师的媒体舆论战或者心理战。其作用可谓是事半功倍。 但是,特情战线的业内人士谁都明白,这同样也是一件冒险的举动。几乎可以肯定,觊觎中国和平稳定发展的敌对势力肯定会采取行动,任何孤注一掷的刺杀阴谋都又有可能发生。所以三军上下,军情两界能不尽全力防范吗?而你,童谦!在总参情总首长的面前抖机灵,是小看三总特情的高层里没有能人吗? 但毕竟,童谦是“老帅”自己的秘书,若是换了别人,一顿唾沫星子能淹死好几个童谦这样的“能人”,但古谱没有那么做,她很“涵养”的转化了话题,出人意料的问道: “六处那边…怎么样了?” 童谦识趣,也即刻跟着“老帅“的风向转舵,他脸色不变,语气平和的答道: “暂时没有新的消息,据说史吏干得不错。” 童谦的这条信息算是谈话至此最没价值的一句了,对“老帅”而言早已算是旧闻了,由此足以证明了童谦虽然表面平静,实则是内心里狂起波澜,不然,他不会露出如此败笔。同时也表明了他这一次押题不准,自信心不免受损。但是,“老帅”仍是体谅自己的下属,她避开了让童谦尴尬的话题,接着问道: “陈墨他…怎么样了?” 童谦的反应奇快,知道这是“老帅”的宽宏,于是,赶忙答道: “正在全力追踪杀手,当然,是受尹博指派,已经离开了那块是非之地。” 古谱点了点头,意味深长的看了自己的秘书一眼,饱含感情的问道: “还是她提供的信息?” 童谦善解人意的含蓄说道: “是的,她很好,您不用惦记。” 古谱像是如释重负般的深深吸了一口气,眼望着窗外飞泻而下的溪水,心思有那么一刻飘向了远方,她像是忆起了什么,又像是在告慰着什么。童谦不敢打扰,连呼吸都刻意的放轻了,他了解“老帅”的习惯,这种时候,不宜造次。 大约有三十几秒钟的时间,三十年的光阴都在那一瞬间里闪现,“老帅”的脑海里呈现的画面从眼下回溯到从前,而她的忧虑却又将回忆从过去拉回到了今天。“老帅”长舒一口气,放松了紧绷着的心弦,接着问道: “地方支援得如何?t市警局的叶满,老当益壮,还能扛得起重任吗?” 童谦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下定了决心,他用一个独家掌握的信息,颠覆了“老帅”推断。他说道: “t市警局,近来,办事很不得力!” “老帅”闻听面露诧异,这是她真的不解时才会有的表情。“老帅”生硬的问道: “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童谦摇了摇头,但他肯定的说道: “目前没有确凿的证据,自从史吏空降六处之后,最先联络的就是叶满,随后,t市的特警便接管了六处的全体成员。” “当然,这都是事先说好的,还有呢?” “老帅”说这话的时候显得有些不耐烦,一是因为童谦连续两次说了毫无价值的旧闻,这等同于浪费“老帅”的时间,二是因为刚才的心事还没有想完,一段牵肠挂肚的思念,把原本平静的心情给搅乱了。 “哦,还有…没了。” 童谦犹豫了一下,闭口结束了对话。“老帅”的不悦开始显现出来,她对自己秘书此刻的表现,已经极度不满。她用明显反感的口吻问道: “你找我就是想说这些?” 原本想再对叶满点评几句的童谦,听了刚才“老帅“的问话,不觉得心里一寒,所以才停了口。不想,反倒惹恼了”老帅“。其实,古谱这会儿的情绪里已有七成是源自于女性的生理原因和心理作用。 “童谦!你当自己还是个孩子吗?你觉得我有心思陪你兜圈圈嘛!亏你还跟了我这么久,真是的,想想就觉得心寒,还不如留下陈墨,虽说他简单了点,倒也落个快言快语,办事痛快!” “老帅”说着,忿忿的起身,想要回转过屏风回自己的办公桌去,却忽然听见童谦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那笑声阴柔异常,比起“老帅”那苍老的声音来都更有感染力。 “呵呵!看您急的,不就是少了老窦的一杯茶嘛!我来试试,您少坐片刻,看我独家调制一杯菊普给您尝尝,看比老窦如何?” 人就是这样,哪怕你是总参情总的“老帅”也有常人的情怀,给童谦这么一说,“老帅”也自觉刚才有些失态,好在是自己的秘书,稍有过火也算不上什么。于是,脸上平复重新坐了下来。 “老帅”看着年轻的秘书转过屏风,转眼就从自己的办公桌上取回来两样东西,那是一罐杭州贡菊和一罐云南普洱,“老帅“的眼中泛起了笑意来。童谦懂得如何活跃气氛,这是秘书的必修课程,正是他的担待与包容才成就了他今天的职责与地位。看看”老帅“的脾气发过,童谦倍感轻松,他手脚麻利的在”老帅“的面前忙碌开来。但他没有注意到,”老帅“那笑意当中其实别有一番滋味。 清了茶卤,洗净茶杯,先是普洱拆块,捡整齐的叶子垫底,跟着用杭菊罩面,饮水机里接下来七分开的矿泉水,砸在菊花上,立时满屋清香。滤去了头道茶,再蓄满水后,茶水的颜色清淡了许多,这时的普洱才开始泛起淡淡的茶香来。 看着秘书专心沏茶,“老帅”暂时按下心头的烦躁,用微笑表达自己的愧疚。这让,童谦倍觉亲切,好似家人一般。童谦知道,“老帅”近二天来的情绪起伏日渐加重,皆是因六处尹博的事而起,但他不知道其实是另有隐情的。看看“老帅”平静下来,童谦这才笑着说道: “这是茶中的一道特色菜,名叫菊普。尝尝看,比起老窦的手艺如何?” “老帅”心中觉得好笑,但脸上没露出分毫,她端起了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果然,醇厚的普洱茶香中混着菊花的清香,确是不俗。于是,点头赞许。这时,就听童谦半开玩笑的说道: “难得老窦出趟任务,不然,别人可是没机会展现才艺的呀!” “老帅” 很是享用的又品了一回茶,然后有一搭无一搭的顺嘴说道: “他这趟走得时间可不短,你刚好有机会好好表现一下,除了泡茶,饭煮的如何?要不要也露一手给我们尝尝?” 看“老帅”心情恢复,童谦也变得轻松起来,就听他嘻嘻笑道: “当然没问题,今天中午我就下厨房,保准…” 不等童谦的笑谈讲完,就见“老帅”突然沉了脸,表情严肃的问道: “童谦,你刚才欲言又止的想要说些什么?” 童谦闻听,心里一惊,心说,都说女人三花脸儿啊!可“老帅“一把年纪的人了,仍是如此善变,多大一会儿的功夫啊,都三回了!于是,笑着说道: ”其实,刚才就是想问问老窦的事,您怎么想起要派他出任务,反倒把我闷在家里,这太不公平了吧!“ 童谦半是打趣半是认真的问道,一来是想冲淡“老帅“的疑心,二来也的确是想知道老窦的去处。这么多年来,作为”老帅“的贴身秘书,童谦对总参情报局的大事小情都了如指掌,却唯独对古谱的服务员窦斌的行踪一无所知。他常和窦斌开玩笑说,老窦哇!你可不是个简单的服务员啊!算起来,你怕是总参情总里最神秘的特工啦! “老帅“听了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淡淡的说道: “他嘛!到了哪儿也只能做些简单的劳动,干些粗活呗!童谦啊!你可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呐,我希望你能在战术层面上多下些功夫啊!“ 童谦听得出这是“老帅“在变相的批评自己,于是,一边点头称是,一边退后半步,准备告辞。”老帅“瞥了他一眼,柔和的说道: “海空边防的特勤计划你不必操心,这么大的事三军特勤戒备是少不了的,还是控制好你手上的那条线吧!不是有个惯会惹是生非的女人赶到t市了嘛!看看吧!顺着这根线或许能够抓住条大鱼吧!“ 童谦的心里猛地一惊,不错!他是有条线牵在手里,那是几年之前埋下的桩脚,可是,“老帅“怎么轻易的就掌握了呢?古谱的话猛然点醒了童谦,他忽然明白了”老帅“原来竟是如此包容的对待自己的小聪明啊! “古总,其实,我是想等到有了一些进展之后再向您汇报的,所以,才…“ 童谦尴尬的站在门旁解释,此刻的他真的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学生。但“老帅“将他的解释拦下了。 “你不必内疚,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都是为了工作,好好干吧!“ 童谦点头,诺诺退去,临出门的时候,忽然听“老帅“说道: “你不是想知道老窦的去处吗?他赶去支援你的玉兔啦!!“ 看着房门在童谦的身后轻轻的关闭,“老帅“的脸立时沉了下来,她看着条案上那两罐从自己办公桌上取来的茶叶,心里远比她的脸色还要沉重。就在刚才,国安部外情局的”财神“申尘告诉了她一个令她倍感震惊的消息。有人趁她在烟霞山庄开会之际,偷偷溜进了她的办公室,并且还假冒她的声音,延误了总参六处正急于寻求帮助解救航母专家的”暗翼“舒展。 “老帅“在听了”财神“通报的消息之后,当即产生了二种推测,推测一,能够进入自己办公室的只有秘书童谦和服务员窦斌,如果真有这回事,那么嫌疑最大的当属这两个人。推测二,借此名义推托延误解救时机的责任,别有用心嫁祸别人的是总参六处新报到的舒展。 ”老帅“想,童谦或者窦斌。这…可能吗? 第四章.冬虫惊蛰(3) 17.4.3 t市 军事交通指挥学院 09:50 身着零七式军服的卫兵用力的挥了下手,陆地巡洋舰悄然驶进了学院的大门,陈墨透过车窗瞄了眼卫兵胸前的九五式短突,不禁手有些痒,这让他想起了自己在军校受训时的情景。正步、踢腿,挺胸、摆臂,方格一样的队列,刀切一般的方阵,陈墨的眼前浮现出闪亮的枪刺从自己肩头上劈下时情景,亮闪闪寒光耀眼,冷森森杀气逼人,金器破空时发出的啸音,合着铿锵有力的步伐,刷!嗒!嗒!嗒…威武庄严,摄敌胆寒。陈墨禁不住感叹,还是八一式步枪更适合卫兵,只有枪刺才能衬出军人的威严来。 车在学院深处的一座宿舍楼前停了下来,远远看见身着黑色防暴服的特警守在楼门前,陈墨知道六处特工隔离审查的地点就在眼前了。从陈墨刚一到达六处开始,就碰上了史吏空降,没赶上一次像样的行动,六处就被拆得七零八落了。陈墨最初心存疑问,这个史吏果真是在按照总政反间局的命令行事吗?但接下来的事实证明,史吏所为,百分之百的是在执行上级首长的命令,并且连t市警局局长叶满都谨遵上级的命令派出了自己最精良的特警队,协助处理六处的问题。陈墨一时无语,但在心里却埋下了阴影。眼下,如果不是万般无奈,他是不会上门求助叶满和他的特警队的。 临出第五大道20号之前,舒展把他在“竹林园”小区了迎面遇见的那一男一女两个人的相貌特征做了详细的描述,并且建议陈墨从“泉井产业”在t市的业务渠道下手,说不定能够找出那两个人的踪迹来。最后,舒展把曾经在叶满家中出手相助的公安部特级警探“绊不倒”岳励介绍给了陈墨,建议他联络岳励一起动手,那样会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陈墨点头,心底暗忖,舒展的建议有点鬼祟啊!为何不能借助t市的警力全面搜索这两个人呢?t市的交通监控密如织网,那两个人如再出现,很快便能发现,找个借口带到警局,再请荆轩指认,不是很快便能查个水落石出?干吗还要兜上这么大的一个圈子呢? 陈墨决定按照自己的方式处理这件事情,他决定直接去找t市警局局长叶满,请求他做全城布控。但陈墨也没有放弃舒展的建议,他给“绊不倒”岳励打了一通电话,将那两个嫌疑人的特征和“泉井产业”这条线索一并告诉了岳励,岳励爽快地答应了,这给陈墨留下了一个很好的印象。 亮过了证件之后,特警放行。擦拭一新的玻璃门在陈墨的手上发出轻微的吱扭声,靠近入口的第一间房门敞开着,听见响声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精干的特警,陈墨认出那人正是在史吏办公室里被荀循制服过的特警队长。队长一见陈墨,脸上现出尴尬的神情来,但他还是热情的把陈墨让进了屋。陈墨也不啰嗦,快人快语的说明了来意,他想见局长叶满。 “非常不巧,叶局…他刚刚离开这里。” 特警队长的回答很诚恳,没有支吾扯谎的意思,但陈墨仍旧隐隐感到了一丝不安。怎么这么巧?我不来,他不走?于是,追问了一句。 “回局里了吗?啥时回来?可不可以通个电话呢?” “啥时回来…说不好,通电话嘛…恐怕不行。” 特警队长的婉拒,更加剧了陈墨的疑心,他又追问道: “他一个人走的?大概的去向呢?” “是,一个人走的,他接了通电话之后急匆匆走的,不知道去了哪个方向。” 特警队长诚恳地回答,让陈墨在疑云之上又添担心。但特警队长接下来的话,却又在他的面前现出了一线希望。 “哦,他在电话里提到了新技术产业园区,会不会是朝…” 不等特警队长把话说完,陈墨丢下一句多谢,人已经冲出门去了。 t市 dhl分公司 一辆黑色的别克商务车悄悄停在了玻璃盒子一样的dhl办公大楼前,车门打开,从车里跳下一男一女二个人来。那男人岁数稍长,大约有四十多岁,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女的明显年轻,五官夸张,发型服饰带有cosplay的痕迹,好似动漫里的造型。面对着门口的保安,这二人也不搭话,径直朝里走去,很拽的样子。保安也贱,竟不敢拦,非常的势利眼。 一楼大厅很宽,里面也很乱,是处理业务的地方。二人没有停下脚步,他们径直来到了电梯间,随手揿下了上行键。那男人派头很足,背着手来回的踱着步子,一副煞有介事讳莫如深的样子。那女的很随意,倚墙靠着,很散漫的神态。但是,当电梯门一打开的时候,这二人却像是突然从梦里惊醒了一样,即刻变换了一种状态,他们反应敏捷动作麻利的闪身进了轿厢,就好像听见了猎物的声响。 这二人可不是来这里办理业务的,他们是来搜寻猎物踪迹的,在接到777所遭到邮件炸弹袭击的讯息之后,这两位国安部外情局特勤处的特工在三十分钟之内便从百里之遥的b市赶到了这里,不可谓不快,而他们首选最便捷的切入点自然是dhl的t市总部。 那男的是有“戏骨”之称的钱放,举手投足都有作秀之嫌,他模仿能力超群,常被派做乔装打扮潜入周旋的差事,每次跟踪盯梢或是贴身打探,他几乎从未失手过。其实,他的表演能力非是天分,全靠的是他的勤奋。立志成为一流特工的钱放,几十年如一日的磨练,而今已经养成了习惯,一举手一投足都在表演,不熟悉他的人是很难分清,他何时在戏里何时在戏外,唯有他的年轻搭档梅尔能够一眼看出来,真所谓是一物降一物了。 那年轻女子便是代号“卡通”的梅尔,已经二十七八岁的姑娘却还停留在十七八岁时的兴趣爱好上,所以,她的穿着打扮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小许多,但这一点却并不妨碍她成为一名出色的特工,能跟“戏骨”一起搭戏已经说明了她的才干。 电梯在办公层停了下来,梅尔钱放并不谦让,拨拉开身前身后的职员业务员,一前一后的出了轿厢。梅尔放眼往宽敞的楼道里一望,干净整洁的楼道里空空荡荡,全不似一层里那般嘈杂好似自由市场一样。“戏骨”轻轻的咳嗽了一声,似乎是想要提醒“卡通”,但梅尔头也不回的把手一扬,钱放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去,就见一块淡绿色的有机玻璃制成的水牌挂在迎面不远处的墙上。 钱放笑了笑站在原地没动,面对小自己十几岁的搭档,他却从来不敢倚老卖老,总是一路的谦让。梅尔上前看了两眼,整层的布局走向便已经装在她的大脑里了。也不招呼钱放,梅尔转身便走,“戏骨”还是笑了笑,默不作声的随后跟上,两个人演的好似默片一样。 衣冠楚楚的总经理吃惊的看着推门闯入的两个人,连忙放下了手里的电话,尽量克制的问道: “你们…什么人,有什么事?找…我吗?” 梅尔并不答话,抬手亮出了她的证件,银闪闪的徽章晃得总经理直眨眼,钱放反手关闭了房门,然后径直走到了总经理的班台前,不等让便顾自坐了下来。梅尔则回身走到了门口,依然是倚门而立。接下来对话是归钱放的,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基本上就没她什么事了。 “我们要找这个人。” 说着话,钱放径自从班台上拿起一支笔,将一个人的名字写在了总经理面前的信笺上。总经理战战兢兢的看了一眼,不解的问道: “小崔?你…你们找他干嘛?他…出了什么事啦?” “这不该你问,我只要你告诉我,他人在哪儿?” 钱放的语气很霸道,他不容对方思考的追问了一句。 “在,还在新技术产业园区吧!他…这会儿送件儿…应该是正忙的时候呀!” “怎么才能联系上他?” “我有他的手机号码。要不要我现在就打给他?” “不必了,把他的手机号,车牌号,车型号,颜色通通写下来,哦,还有,给我一张他的照片。” 就在钱放跟总经理对话的尾声,梅尔已经转身打开了房门,他们了解的已经够多的了,凭借这些条件再利用别克商务车上的车载卫星搜索装置能够很快找到小崔的那辆小型厢货车。 “不要对任何人提起我们来过,也不要打电话联系他,现在起,他归我们管了。” 钱放临走的时候丢下了一句话,随即便和梅尔消失在了门外。懵懵懂懂的总经理看着紧闭的房门,一时回不过神儿来。他甚至不能确定,刚才是否真的有那么两个人来过,但他的面前的便签纸上清晰的留下了小崔的名字,无疑,证明了那不是幻觉。 t市 新技术产业园区 一柄阴柔的短刃,护手之处也只有一指来宽,前锋则更细,粗看就像一把餐刀的模样,毫无骇人之处。它单面刃、刀锋卷、刀背薄、刀体软,颤颤巍巍的,一副刚性不足的样子,若非好手,它的威力怕是还赶不上一把上好的餐刀。但此刻,它握在一个女人的手上,却散发出一股骇人的寒气来,隔着厚厚的涤棉工服都能感到它凛凛的杀气。 小崔看也不敢看后视镜里一眼,他知道自己被一对儿悍匪劫持了,那刀上逼人的寒气告诉他,身背后的这两个人是不吝惜杀人的,所以,最好还是乖儿乖儿的听话。小崔看过不少的警匪片,他懂得人质侥幸逃生的前提就是不要看到劫匪的脸,否则,哪怕是劫匪如愿以偿的拿到了赎金,他们也不会放过人质的。所以,他低眉顺眼的坐在了驾驶位上,顺从的打着了车,然后按照命令,沿着园区宽敞冷清的大街一直朝着海滨的方向开去了。 今早的不顺是从“碰瓷儿”开始的,这让他没缘由的赔进去三百元钱,接着在777所里又被几个大老娘儿们垫了半天牙,到了儿也没见着裴佩一眼。给沮丧失落重压之下的小崔就像是一棵被霜打了的秧苗,提不起神儿来。在自卑感重挫之下的他连续跑了好几家客户,好似开了窍的小伙子这才发现,原来,这些gentlman和office lady打拼的地方,根本就没有他这样一个来自农村的简单劳动者的价值空间。于是,他的心情变得愈加沉重起来,而恰恰就在这个时候,把他送上倒霉巅峰的时刻又来临了。 从园区大道尽头的一家it公司里出来,垂头丧气的小崔头也没抬的打开了自己那辆小型厢货车的车门,他一头钻了进去,紧揪着的心才稍稍放松下来,好似这个狭小的车厢里才是属于他自己的世界。他刚想要张开嘴痛痛快快的喊出一声国骂来,以抒发憋闷已久的怨气,却不想被一声低喝给堵了回去。 “坐着,别动!” 声音来自他身后的车厢里,语梗声涩,腔调中夹带着一股生性子味儿,就好像没炖熟的肉一样,又好似夹生了的饭咯里咯生的,这把小崔的满心郁闷生生卡在了胸口,一时上不来也下不去,瘀滞在心窝里,好不难受。给这突如其来的一吓,小崔猛然从心事重重中挣脱出来,可没等他开口惊叫一声,就听身后一个低沉的女声冷冷的说道: “别出声,开车。朝海滨方向走。” 说话间,一股寒气从右侧肩胛下逼了过来,透过涤棉卡其布工服直达胸口。小崔止不住浑身一颤,心说:完了,今天遇见劫车的了,看来,凶多吉少!不由得浑身一硬,整个人便僵在了那里。 从小在农村长大的小崔,很早就见识过村里人杀猪,对于屠夫穿透肥猪厚膘直取心脏的那一刀他记忆犹新,只不过那猪是被四蹄倒攒绑好了的,而那刀也是从前胸刺入的。稍后,长大进城打工的时候,他又从电视上看到了西班牙人斗牛的场面,斗牛士在最后时刻直取牛的性命的那一剑,同样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斗牛士抖动红布吸引牛的注意力,趁着悍牛低头前探即将冲顶之际,猛然出剑,那又薄又窄的剑刃瞬间穿过了牛的肩部骨骼缝隙,直达胸口洞穿心脏… 小崔的工服已经给汗水打湿了,接下来自己是如何着车、启动、奔向海滨的,他都一概不知了,小崔觉得自己年轻的生命就快走到尽头了。他不无留恋的想起了自己出生的那个小村落,想起了勤劳纯朴的父母,想起了青梅竹马的儿时玩伴…想起了好几年都没有回去看看的家。不知道老娘她…一想起上了几岁年纪的父母,小崔的眼睛湿润了,那平坦而宽阔的海滨大道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突然,一个红蓝变幻、明暗交替、闪烁跳跃的光影,出现在了他转向镜的视野里,接着,呜儿哇儿的警笛声从车后方隐隐传来,小崔的心里猛地一跳,警察!求生的希望像火苗一样,在他的心头腾的一声点燃了,他的手不由自主的摸向了汽车喇叭。 “别乱动!继续开。” 小崔的念头刚一露头,就觉的肩背处冰冷的一刺,接着,那女人低而厉的喝斥声震痛耳鼓,他的手不觉得缩了回来。小型厢货车继续沿着海滨大道匀速的行使着,从身后传来的警笛声越来越响,那辆警车也越追越近了。 小崔身后的这两个人可不是一般的劫匪,他们是隶属于中情局的谍血战队之一《六合套》。在中情局的诸多特战组织当中,《六合套》算得上是构成最为复杂的一个了。它分别由三个小组组成,每组二人,都是生猛霸道之人,各个出手狠辣,绝非良善之辈。借助他们所具有的天时地利与人和的便利,刚好弥补了中情局在地域、文化以及风俗上的短板,形成了一股更为危险的力量。他们分别是所谓的自然“天地合”,经纬“乾坤合”,生死“阴阳合”。 “六合”虽强,但这六个人里却没有一个人有资格直接与中情局对话,在他们的背后藏着一支指挥棒,唯有此人才是“六合”与中情局之间的联系纽带,也只有这个人才能够指挥得动那六个人。为此才有了“六合”成“套”一说,被称之为《六合套》。而那个代替中央情报局指挥“六合”的人便是谍海之中著名的“中央一套”。在他的身边不仅美女如云、香车成行,而且他的日子更是风花雪夜、拥玉揽香。是个典型的社会名流,拥有良好的公众形象。诸多光环之下,“中央一套”可谓是谍海独步、举世无双的人物。 而此刻,这对劫持了小崔的男女正是“六合”之一的“阴阳合”,这二人全是日裔,潜入中国东北多年,靠贩卖木材出口作掩护,化名裘阴秋和金阳春,身份合法,早已是二个中国通了。那女的名叫久保阴秋,男的名叫岛津阳春,正是这二人侵入t市警局局长叶满家中,杀害了保姆,伏击了舒展。 距离“老爹”的邮件炸弹袭击未果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分钟,“老爹”发出的清理“脚印”的请求早就在“职员”的整体安排之中了。在阿瑟.麦肯奇领衔的“黑幕四眼罩”中司职右眼罩的资讯官,“蜘蛛”凯恩.斯坦利迅速的做出安排,悄然潜入中国的“阴阳合”便已抢在第一时间里下手了。 “阴阳合”的策应行动非常诡秘,他们追踪小崔的速度甚至连“老爹”都想象不到,而这无疑都是得益于“中央一套”的抵近指挥。从“老爹”的清理请求一发出,“蜘蛛”先生的指令便即刻下达给了“中央一套”,这其中的过程仅仅用了不到五分钟。当然,这在如今的网络时代里已算不上是一件稀奇的事,它与风险炒家遥控全球股市的效率比起来,也仅在伯仲之间。而实现这一高效率的最重要的原因,其实在于预先布置好的棋子“阴阳合”,若不是有这样一对杀手预先潜入到了t市,就算是网络时代的信息传递速度再快,也将是处于无米下锅的状态。所以,不能不佩服“职员”的行动策划是何等的细致周密,就好比下棋时抢得先手一样,他永远都比对手快一招。 “阴阳合”是在接到“中央一套”命令之后抢在第一时间内赶到了新技术产业园区的,这期间他们花费了将近二十多分钟,但一进入到园区那宽敞而清净的大街,没转上二分钟,他们便轻松的发现了停在那家it公司门口街边的小型厢货车,核对了车牌之后,他们确定自己找到了需要清理的目标。 警笛刺耳搅乱神经,但这并没有引起二位杀手的惊慌,他们身经百战自然早有准备,久保阴秋将手中的利刃抵得更紧了,她迫使小崔的脊背离开了椅背。岛津阳春回望了一眼,见那辆闪着警灯的桑塔纳3000已经追到了车尾,他用肩膀轻轻撞了久保阴秋一下,二人对视一眼便已经形成了默契。岛津阳春随即叩开了手中鲁格p85式手枪的保险,装了消音器的枪管担在了身前小崔的肩上。 此刻,警车呼啸着已经追了上来,在它超越的一瞬间,岛津透过车窗看清了司机的身影,他右手持枪,左手轻拍了一下久保的肩头,伸出食指示意,车里只有一个人。 警车冲到了小型厢货车的前面,它闪着双跳挡在了路边,两辆车慢慢的降低了车速,最终,一起停了下来。此刻的海滨大道上冷冷清清,偶有一二辆货车出现也都是高速驶过,没人在意路边停靠的这两辆车,在过路的司机看来,这与交警纠察违章没什么两样。 岛津朝着车窗外的大道两旁望了望,就见远近四周空旷荒凉,刚刚平整过的路基上还没来得及种上树,前方距离跨省的高速入口还有一段路程,而身后的园区已经被抛得没了踪影。 岛津使劲握了握鲁格p85那滑腻的枪柄,似乎是怕它从手上滑脱一样。对于使惯了刀的岛津来说,枪总是没有刀能给他带来亲切感,而这把蹩手的鲁格p85则更是让他觉得难受,就好像是穿了一双硌脚的鞋子一样,浑身上下的不舒服。这便是野手与正规特工的区别,他们个性鲜明却缺少扎实的基本功。 久保体贴的望了岛津一眼,用秋水一样的眼神安抚搭档那躁动的心田。她把手中的短刃放低了一些,然后身体后仰,将自己隐在了小崔的身影后面。小崔的心里怦怦的跳个不停,他知道决定生死的时刻就在眼前了,无论是格斗还是枪战,他都将是搏杀的前沿,他仅存的生命只能用秒来计算。 半个世纪之前,小型手枪以“一枪二马三花口”著称,它们分别代表的是:勃朗宁m1900、柯尔特m1903和勃朗宁m1910这三款手枪。它们凭借着外形小巧,可靠性强而被特情人士普遍使用,前二者以枪体上的商标而得名,因为图案生动易于记忆而排在了前两位,而实际上,真正的王者恰恰是排名第三的勃朗宁m1910。 这款枪以其枪口上面的一圈滚花工艺而得名,设计初衷是为了在拆装时拧动更加方便称手,不想那枪口上的漂亮花纹却成了它的雅号。因为这款枪当时的拥有量便不高,仅是那些具有特殊身份和地位的人士才可能拥有。所以,它至今仍被广泛收藏着,叶满便是其中之一。 身为t市警局局长,叶满肩扛一级警监警衔,可选用的佩枪种类有很多,但他却独独青睐自己年轻时所用的那只“老花口”,虽然已经官至局长,但直到今日他仍不舍得放手。因为,那枪上留有他从警多年的经历,有他对过往逝去青春的记忆。当他摸到那已经被磨去了细格纹路的光滑枪柄时,他的心中便会重新澎湃出激情来。 叶满在接到国安部外情局“财神”的通报电话时,他的第一反应便是赶到爆炸现场777所,但顾忌到自己的副手麦平安,他没有把这一消息告诉任何人,也没对身边的特警队长说明,便只身前往新技术产业园区而来。 叶满在路上不停的打电话,他从dhl的行车调度那里很快的摸清了777所的快递员小崔,以及他的车牌号和行车路线。于是,叶满以个人的名义调用了园区的交通监控系统,当他发现了小崔的那辆小型厢货车的时候,车已经出了园区,沿着海滨大道朝外埠奔去。 叶满的经验告诉他,邮件炸弹虽然来自dhl的快递员,但通过快递员却很难直接找到炸弹的投放者,按照常规应该到dhl的分公司去查找托运记录,如果运气好的话,或许可以从当日到达的运单中找出投递给777所的那几笔,怀疑范围自然就会缩小。但是,如果那个邮件炸弹不是按照常规途径投送的话,那唯一的途径还是要去问那个快递员小崔。于是,他把追踪的目标锁定在了小崔的厢货车上。 借助园区的交通监控系统,叶满在最短的时间内便发现了小崔的厢货车,而当他驾车追上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开出园区足足十公里远了。现在,叶满的警车和小崔的厢货车就一前一后的停靠在了宽敞而冷清的海滨大道上,就像两只中途掉队的候鸟,还停留在迁徙的途中歇脚,却又辨不清应该飞向何处去。 叶满在打开车门之前就去摸自己腰间的那支“老花口”了,他对身后的那辆小型厢货车里的平静表现产生了极大的疑问。照以往的经验,任何一个普通司机被警车追截之后,都会自动打开车门跳下车来,点头哈腰的赔笑脸儿,主动上前搭讪。但是,眼下自己身后的这辆小厢货上却平静得让人心悸,它门儿不开,人不见,大气的好像是贵族的仪仗,静等着差官上前去请安或者赔不是。叶满想,这就难怪了,从这辆车上送出的邮件,差一点就炸了777所里的绝密部门。而今,它却装得跟没事人似地。这其中,必然有诈! 叶满钻出他的桑塔纳3000的时候手上是提着枪的,真的是因为那支“老花口”它的确太老了,曾经有过的光华尽失黯然无光,提在手里竟然丝毫也不引人注目,全不似一件精准的杀人利器。 叶满提着枪,一步一步的朝着自己拦下的那辆小型厢货车走去,透过车窗,他隐约看见了驾驶室里那模糊的年轻人的摸样。叶满忽然觉得遗憾,禁不住在想,为何,他如此年轻却要铤而走险,如果可能,就拿自己的生命和他交换!心里想着,不觉间,叶满已经来到了那辆小型厢货车的跟前。 叶满来到了小型厢货车的侧面,他抬起左手来轻轻的敲了敲车窗,示意司机摇下玻璃,坐在驾驶位上的年轻人犹豫的回过头来,好像一时不知所措,叶满又重重的拍了拍车顶,再次示意他把车窗降下来。在这期间,叶满的右手提着“老花口”一直垂在体侧,没有出枪的打算。 车窗开始慢慢的降下来了,叶满看见了年轻人额头上的汗,接着是他惊恐的眼,叶满心中产生疑问,这土包子…会使用邮件炸弹?不!无疑他是被利用的,看来还是要通过他才能找到那个真正的“爆破手”。外表淳朴的小崔和他惊恐的神色让叶满的警惕性随着车窗一起降了下来,他想,这无疑是个替别人点炮仗的冤大头,接下来,真的要跟他“好好谈谈”。 就在叶满刚刚松了一口气的时候,车窗降至底部,随着那年轻人的肩膀一同显现的,还有一支黑洞洞的枪口,叶满的暗叫一声不好,“老花口”几乎同时抬了起来,但他距离车子实在是太近,而时间也的确太短。叶满已是年过六十的人了,反应自然不比从前,就算那支“老花口”他使得再惯,但也只是下意识的反应而已,对于改变事态的进展早已变得苍白无力,只有添乱。 叶满身不由己倒下的时候只记得耳畔飞过了一只蚊子,嘶的一声,右肩头上感觉一麻,身体立时变得异常沉重,跟着两腿一软,已经抬至半路的“老花口”贴近车门射出了一枪,枪声不大,在空旷的海滨大道上就像是被风吹落的一粒沙,那是“老花口”的最后一枪,此后,它将作为淘汰的装备被存放在枪械库里,虽然是一支很有收藏价值的名枪,但它的品相稍差,无法陈列在博物馆里。叶满虽然喜欢它,却是作为武器而非收藏品,所以,它被用得太苦了。 “老花口”的最后一枪穿透了小厢货车门那薄薄的铁皮外壳,直接射入了小崔的身体,子弹留在了他的肺里。藏身在后的久保阴秋及时出手,抓住了小崔前扑的头,以免他撞向方向盘而触响了汽车喇叭。于此同时,岛津阳春迅速的打开了车门跳了出去,他给已经倒地的警察肩上那银色的警衔震撼了。 一级警监啊!他一脚踩住叶满紧抓着枪的右手,鲁格p85指向了叶满的眉心,他回过头来招呼同伴: “这家伙还是个警监呐!怎么办?” 迅速赶过来的久保二话没说,俯身拾起叶满的枪,说了声: “带他走,上他那辆车。” 关键时刻总是女人更果断,这并非是她们处事老练,而是因为她想法简单。岛津二话没说,架起受伤的叶满便朝前面的警车走去,久保则细心的擦去了叶满留在地上的血迹。 桑塔纳3000收了顶灯,关了警笛,悄然启动,车上带着t市的警局局长,消失在了海滨大道的尽头,只把小崔的尸体和他的小型厢货车孤零零的丢弃在了路边。 叶满蒸发了,在他突然接到了一通电话,跟着独自离开了他的特警队驻地之后,便再也没人见到过他,但他却将一粒子弹留在了dhl快递员的体内,法医很容易便能做出判断,出了叶满的那支“老花口”之外,没人再用那种老爷枪了。而那个快递员小崔,刚刚在他死前的三十分钟,将一只邮件炸弹送到了777所,他差一点就将航母舰载机弹射项目的研发部门炸翻。 现在,“爆破手”小崔死了,杀人灭口的叶满潜逃了。迷雾再一次遮住了人们的眼睛。 陈墨将陆地巡洋舰在距离小型厢货车大约七八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他远远的看见了从车门缝隙里淌出来的血。光明大道朗朗乾坤,有人遗车道边,还有鲜血外溅!陈墨惊骇之余,脑海中一闪,莫非,这与叶满匆匆而来有关? 陈墨目力集中,“风暴”指引,他渐渐的靠近了车门,当即发现了车门上的弹孔,接着又透过大开的车窗看见了仰面倒在座椅上的小崔,再看车厢内已是空无一人。陈墨手枪之际暗想,枪杀车主是恶性凶杀案,只怕…这不是一起刑事案件。就在此刻,一辆黑色的别克商务车在他的身后急刹住了车,轮胎擦地发出尖利的声响,同时,一声断喝更是刺耳。 “站住,别动!” 车门响动,陈墨听见了脚步声。那是两个人正一前一后走来,陈墨暗想,这死人难道是个诱饵?或许,他们正缺少一个替罪羊?哼!休想! 陈墨的想法刚一出现,肩头上已经多了一只手,手很纤细但力道不弱。陈墨很自然的想到,这是个女人!他不假思索的做出了反应,因为他从来就不曾有过束手就擒的一闪杂念。陈墨借着对方拍肩的力道一矮身,顺势转身三百六十度,瞬间已经转到了来人的侧面,于此同时,他的右手上已然多了那支伯莱塔px4全自动手枪。 “风暴”对准了后来居上的那个人,左手反关节套住了身边这个女人的左臂,狠力一压,女人吃力不起被迫弯下腰去,右手杵地手上的枪即刻失去了威胁。现在,两枪相对的是这两个男人了。 嗡…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陈墨和那一男一女三个人的手机同时响了起来。陈墨两手占着,无暇接听。只有对面的男人慢慢的取出了电话,低沉的说了两声,然后,对着陈墨问道: 第一章.密约初现(1) 18.1.1 关岛安德森空军基地 10:00 啪!两只锃光瓦亮的军靴磕碰在一起发出一声响亮,并拢的五指硬朗的触在眉棱骨上行了个标准的军礼。之后,手臂从军帽前猝然挥下,不由得带起一阵劲风来。如此刚猛的气势让一旁持枪的卫兵看了都不尽凛然,眼见着来人以将近三百磅的体重,竟能将每个节奏都把握得顿挫分明,进而让整个动作看起来是那么的孔武有力,实在是件难能可贵的事情,难怪连一贯注重军姿礼仪训练的卫兵见了都不觉面露惭色。 伴着他粗重的呼吸声,战情室就像是被塞进了一块大号面包的冰箱一样,立时显得满满当当的,压抑不堪,一时连空气都显得有些稀薄了。在座的几个人不由自主的变换了一下姿势,意欲缓解一下紧张的空气。 “幽灵中队,保罗.培根上校奉命来到,将军。” 培根上校的胸腔阔大,他的语音厚重声震屋瓦,连头顶上的led灯带都因此而产生了五分之一秒间隔的短暂频闪,好在时间短促人眼分辨不出,所以没有人察觉出来。但是,坐在隔壁负责监听记录的将军女秘书却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原来,培根上校的报告声在她的耳麦中引起了一个高分贝的音频冲击,强烈的震撼了她的耳膜,耳鸣持续声不下五秒钟,她不得不暂时取下耳机,好恢复一下听力。 坐在女秘书对面的是个身着便服,帅得不行的年轻人,他有着一头卷曲的褐色的头发,线条明朗的脸庞上,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湖水般清澈见底,与他对视时仿佛身处在浩瀚无垠的宇宙,令人感到身心洁净旁无他物。他见了那女士的窘态不由得俏皮的一笑,起身去冲了杯咖啡送到这名女军官的面前,却不想早已电翻了那女人,一双眼睛痴痴的盯着他看。 “使用免提会好一些,只要音量调节适度,就不会再有不适的感觉了。” 年轻人小声的建议,女秘书身不由己的点了点头,她在调整设备的同时,顺势移动了下座椅,这样,她距离那年轻人便更近了一些。 “哦,很好,培根上校。” 安德鲁.怀特空军中将从真皮座椅上欠了欠身,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起眼前这个大块头的“幽灵”机长。文绉绉的空军基地司令长官默默在想,这个长着五花肉一样身板儿的家伙怕是只适合开b-2之类的轰炸机吧!看他霸气十足的样子,果然和他的座机很相配啊! “怎么样,培根上校,旅途还算顺利吗?” 怀特中将关心的问道,其实这只不过是开始正题之前的过渡,不想培根上校却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有些亢奋的说道: “很好,将军。虽然我们深入俄国领空长达四百公里,但感觉就像是…在自家的草坪上吃烧烤一样的轻松自在。” 即使此时怀特空军中将的心情非常压抑,可还是忍不住差一点就笑喷出来。他努力的抿住嘴唇好让笑意保留在礼貌的范围内,以免让对方感到不自在。他在心里想道,在布满了防空导弹的区域还忘不了吃bbq,也就难怪他姓“bacon”了,呵!培根上校,真是个憨态可掬的家伙!接下来的这件事…可以托付给他吗? “坐下吧!培根上校。” 怀特空军中将说着,缓缓的站起身,慢慢的从班台的后面转到前面来,他靠在台面上,双臂抱拢低头沉吟了片刻,他想,自己接下来要做的这件事,能算得上是个明智之举吗? 令安德鲁.怀特空军中将郁郁寡欢的是两架“猛禽”坠毁的事,消息传来时他感觉如同五雷轰顶一样。他瞪大眼睛盯着面前的“猛禽”中队长罗杰.斯隆上校,以为自己又出现了幻听的毛病。同是战斗机飞行员出身的怀特将军早期被三代战机突破音障时产生的噪音折磨得留下了耳疾,所以他时常都要经受着听力障碍的折磨,所以他才会为自己配备一个专门负责监听并记录下所有谈话的秘书,为的是在关键时刻用来查证,以备不时之需。但是在那一刻,他从斯隆上校眼中看到的是种万念俱灰的神情,他这才确信,“猛禽”果真是坠落了。 “应该给中国人一个教训,将军。我请求,亲驾猛禽直捣中国腹地,完成…未完的使命。” 罗杰.斯隆上校激愤的请求,在怀特空军中将听来就像是一个闯了祸又无力了结的孩子,回到家来在父母面前硬挺着装出一副好勇斗狠的样子来,以博得支持似的。于是,他不禁想起了早已过世的祖父在教训父亲时说过的话。 作为家人,尤其是父亲,绝不能姑息儿子犯下的过错,但是,对外时你必须坚定的支持他,否则,他失去的就不仅仅是一场架了,而是面对威胁时的勇气和信心,而那对他的一生来说将是灾难性的。 那一次,他在和一对孪生兄弟的冲突中落了败,正是听了祖父的话,他祖父、父亲与他一道,祖孙并肩作战,大败对方的父子三人,为安德鲁树立了绝不认输的信念,这种品格支持着他成为了空军中将、空军前哨基地的司令官。 “会给他们一个教训的,上校。” 怀特空军中将肯定了自己部下的建议,但他马上又补充道: “但那绝不是简单的报复,重复曾经犯过的错误只会让自己输得更惨,这一次,我们要有的放矢,变换一下攻击的方式,以己之长攻敌之短。” “您是想调动嘉手纳空军基地上的f-15e一起加入攻击吗?从两个方向同时进攻,胜算会大些!” “不,斯隆上校,那样搞,动静太大了。” “那么,使用航母战斗群投入攻击?” “那是海军的事,我们捅的篓子还是自己来摆平吧!” “将军,您的意思是想用b-2…” “是的,来一次幽灵的毁灭!就像我们在巴尔干半岛干过的那样。” 罗杰.斯隆上校怅然若失的摇了摇头,他最不想见到的方案却还是被怀特空军中将提了出来。“幽灵”的毁灭?哼!那关“猛禽”何事?斯隆上校心有不甘的想,“猛禽”折翼却要“幽灵”拔闯,那今后,“猛禽”又如何立足呢? 于是,不解怀特将军真意的“猛禽”中队长变得闷闷不乐起来,他开始盘算着,如何能够在接下来的这次报复行动中,为“猛禽”争回一点面子。 “突入俄方领空四百公里,他们…就没给你制造什么麻烦吗?” 一直闷坐在一旁的“猛禽”中队长罗杰.斯隆上校发问道,他对自己部下所遭受的厄运耿耿于怀。保罗.培根上校居高临下的看了对方一眼,略显傲慢的说道: “他们毫无察觉,b-2的隐身效果无与伦比,简直就是幽灵的化身。” “真是好运气,b-2突入的方向刚好是这个巨人解体后的交叉点,他们疏于防范。要是换了猛禽怕是进出更加自如…” “斯隆上校是说,莫非这次猛禽折翼中国…全因运气不佳了?” 培根上校听出了对方话里不忿的意思,于是,针锋相对的反问对方,霸气凸现丝毫不让半分。斯隆上校气忿难捺,他愤而回应道: “如果,换作我从几个中亚小国的结合部突入,慢说四百公里…呵!就是再远一倍也是手到擒来的事。” 罗杰.斯隆上校所言不虚,“猛禽”除了具有非凡的隐身功能外,它的超音速巡航能力实是“幽灵”无法比拟的,但斯隆上校在此时以失败者的身份拿这一优点和培根上校的“幽灵”做比较,激怒对方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 只见保罗.培根上校愤然起身,仿佛在怀特空军中将的面前立起了一座大山来。他大声的说道: “那好,不如我们就换个方向吧!这一次我去中国,看能不能给你坠落的猛禽捡回几根羽毛来。” 罗杰.斯隆上校闻听也是勃然大怒,他忍不住拍案而起,像只好斗的公鸡站在了培根上校的对面,大声的喊道: “好吧!我们一言为定。” 两位空军上校间的争吵通过微型信箱放送出来,可以听得一清二楚,却再也不会产生刺耳的音频了。隔壁房间里负责监听和记录的女秘书似乎忘记了自己该干的正事,她的眼里跳动着欲火,紧盯着眼前那汪清澈的湖水,有些神思飘忽了。此刻,发生在隔壁的争吵根本不人她的脑子,连只言片语都已听不见,她的心已然泡在那片湖水里,变得赤裸裸、水淋淋的了。 年轻人把他迷人的微笑写在脸上,神思却全部贯注在那对微型的音响所传出的对话声。他不禁暗想,“猛禽”和“幽灵”掐的好凶啊!可是,怎不见怀特将军出面调停呢?难道,他习惯了看着自己的部下争吵吗?还是,他有意造成这种局面呢? 年轻人猛然意识到,怀特将军袖手旁观其实是在等另外一个人出来说话,他导演的这出戏,全是为了给这个人看的。 安德鲁.怀特空军中将抬起手来似有话要说,两位上校见了立时收声,在他们眼里,怀特将军的意见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这不仅仅因为他是关岛空军基地的司令官,更主要的还是因为他是个内行人。 怀特空军中将是空军中的元老,一个优秀的空战战术专家,两位空军上校之间的无谓争吵无助于解决问题,对于促使怀特将军做出决策也毫无意义,因为他最了解问题的所在,知道该怎样才能避免造成损失,只是,此刻他不便明说。他在等,等坐在角落里的那个人出来发表意见。 但似乎那个人并不想参予进来,他来这里只是旁听,无意染指任何军事决定,因为他知道,关于空战自己并不擅长。怀特将军只好自己站出来说话了,否则,自己的两名部下怕是要吵翻天了。 “先生们,不必计较一时得失,成功与失败从来都只在一线之间,胜不足喜,败亦堪忧,我们还是把眼光放在下一次的行动上吧!” 听了将军的话,罗杰.斯隆上校首先向保罗.培根上校表达了歉意,作为失败者主动以低姿态出现是情理之中的事。 “对不起,培根上校。我收回刚才我说过的话,我会深刻反省猛禽失利的原因,并且,很愿意将此战所得的教训提供给你,以保证幽灵再战再胜。” 斯隆上校的话说得恳切,但态度转变得有些乖巧,这不得不让人多想,他肯低头认错怕是另有所图吧!培根上校倒是豪爽,他晃了晃硕大的脑袋,像只征服了猎物的狗熊那样拍了拍胸脯,然后大大咧咧的说道: “哈!斯隆上校,你早这么说就好了,得,我心领了。” 男人间的争斗就像这太平洋岛屿上空的天气,风起得急云散的也快,眨眼间,一场冲突消于无形,怀特将军的战情室里重新归于平静。但此时,将军的心却是丝毫也静不下来。 以他的意愿,让两名部下做这样的一番争吵无非是想换一种方式给从白宫来的这个人一种真实而客观的解释,即胜有其由败亦有因。潜台词便是说,我们原本是不必打这一仗的,既然打了就要承受失败的风险。地球是圆的,战机不可能老是贴着地皮飞,时间久了,总有亲吻大地的时候,只是,这一次的损失有些太出乎意料罢了。 的确,折损了两架“猛禽”,这样大的过失他是要对参联会有个交代的,可让身为空军前哨基地的司令如何解释呢?找客观理由吗?就像罗杰.斯隆上校那样?怀特将军做不出来,他是空战战术专家,他知道那不是解释失败的充分理由。当“猛禽”中队的罗杰.斯隆上校红口白牙的申辩时,他在心里质问道,你知道测试过的猛禽战损率是多少吗?一比四十!上校。可你的人呢?二比二,两架昂贵的“猛禽”换两架简陋的“长须鲸”,小子!你还有脸狡辩吗? 但他没有这样质疑自己的部下,他觉得斯隆上校也有苦衷在心,只是他还看不到这一层。其实,这一战他败得并不难看,原因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两个小伙子,驾驶两架“猛禽”就敢去挑战一个大国的防空体系,你以为还是在阿富汗呐?这可不是男子汉一往无前的英雄气概啊,这是他妈的无知! 怀特将军见识过,还是在一穷二白的时候,这个国家同仇敌忾起来是个什么样子。人员、武器、物资,源源不断的无偿输送到越南战场,我们与其说是在同越南人作战,还不如说是在同中国打仗!继朝鲜战争之后,我们再一次领教了中国人的意志。其结果也就可想而知了,否则,今天的越共也不过就是几百只躲在丛林里的猴子,而我们也不会那么灰溜溜的就撤出了整个东亚。而今呢?这个国家已是今非昔比,可我们竟然还以为,仅仅派两架“猛禽”就可以解决问题。这是个多么愚蠢的想法啊! 怀特将军慢慢转回班台后面缓缓落坐,他想,既然那人仍不肯露面,就说明他还想继续听我们的下文,那就接着演给他看好了。于是,怀特将军把目光投向了保罗.培根上校,用鼓励的眼神看着这个彪悍的机长说道: “培根上校,如果我们再来一次幽灵毁灭的话,你打算怎么做?” “是,将军。我认为沿朝鲜半岛经黄海直达中国腹地是一条捷径。” “朝鲜半岛?” “是,将军。借用我们盟国的领空,最大限度的接近目标。” “北韩可是始终都不友好的呀!你不考虑…” “考虑过,但我觉得北韩的空防能力毫不足虑…” 培根上校对怀特将军的提问似胸有成竹,一路侃侃而谈,说到兴头上,他的声调拔高了许多,加之他的胸腔功放作用,屋顶微微振颤,led灯带频闪加剧。屋子里的人再次感到了某种压迫感。 一个身着便服的中年人始终一声不响的坐在紧靠着墙壁的角落里,他的身影掩在了怀特将军班台两侧插着的星条旗的后面,初进房间的人很难发现这里原来还坐着一个人,即使有人看见了,也会被他一身的休闲装扮骗走了眼,以为他不过是将军派来负责调试什么设备的技术人员了。然而没人想到,这个人才是今天这个会议的主角。 他千里迢迢远赴关岛是受了白宫国家安全事务助理和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的双重指派的,而之所以选中他,正是因为看重了他的专业背景和中情局高级特工的身份。源于此次“猛禽”坠落震动了白宫,国安事务助理和参联会主席联合召见了此人,希望他能即刻赶赴关岛,查明事情的原委以便帮助白宫作出应对之策,力求在消息广为传开之前采取行动,扳回一分以挽回影响。此番有意绕开了五角大楼,特意委托一个不相干的特工前来,就是想要得到一个真实的结果。所以,他独坐角落里坚不开口,为的也正是这样一个理由。而此刻,一直守候在隔壁的他的助手,那个有着一双迷人眼睛的小伙子,也同样在坚持着。因为将军的女秘书已经走火入魔般的迷上了他,如不尽快想办法摆脱,他就无路可退了。 女秘书的手已经搭在年轻人的大腿上很长一段时间了,这个被欲念折磨着女人自己扯开了正面的防线,大有请君入瓮的架势。从年轻人现在的位置上已能够清楚的看到对方胸部的大半个轮廓了,他不知道这个将军的女秘书平时是否就是这样真空出勤的,反正此刻,她的领口低开,正面已无任何防御可言了。 可年轻人已经不能再退了,他必须认真仔细的听清那两只微型音箱了传出来的每一句话,这对他至关重要,重要到他必须牺牲自己的… 喔! 女秘书发出一声喘息,夹杂着香水气味的呼吸直喷到年轻人的脸上,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女秘书手上的动作加剧,她从年轻人的反应上得到鼓励,此刻,她满脑子里想的全都是床上的事了。年轻人努力不让这些分了自己的心,他的眼神紧盯着对方,用一股超自然的力量牢牢吸摄住对方的注意力,似乎只有这一招才能震住已经意乱情迷的女人,以确保她不会干出傻事来。 女秘书的攻势加剧,微型音箱中传出的话语渐密,年轻人无奈只得出手安抚一下这个被情欲折磨的女人。尽力为自己争取最后的时间,他知道,会议很快就要切入正题了,因为,那个与他同来的人就要开口了。 保罗.培根上校简述的“幽灵毁灭”计划超级完美,是个无懈可击的空袭方案,说到得意之处他的话语便更加的铿锵有力,这让已经折了一阵的“猛禽”中队长罗杰.斯隆上校听了又不禁面露不忿之色,惟有安德鲁.怀特将军平心静气的听着,心想,这是他作为“幽灵”机长应有的本事,不然,这款当今世界最先进的隐形轰炸机岂不是白白糟蹋了。 培根上校侃侃而谈已毕,会议接近尾声,安德鲁.怀特空军中将仍旧没能等到那个神秘的白宫来客站出来表态。他想,如果再拖延下去的话,自己这个前哨基地的空军司令就会给人留下一个优柔寡断的印象,要是通过来人传进白宫里去,那么,自己这个司令的位置怕是就坐不长远了。怀特将军清楚,如果真的给白宫留下一个这样的坏印象,那“猛禽”折翼的罪过就会算在他一个人的头上了。要知道,纳税人是不会答应白宫将价值一亿六千万美元一架的战机交给一个无能的司令去摔着玩儿的。既然如此,怀特将军想,那就自己站出来挑明了吧! 安德鲁.怀特空军中将清了清喉咙,好让自己的嗓音听起来也如自己的部下那般有震慑力。他先是将目光从培根上校的脸上转移到斯隆上校的脸上,那眼神似乎在告诉对方,我接下来所说的话并非与你无关,你最好也睁大眼睛给我听仔细了。 斯隆上校领悟,于是肃然端坐。培根上校则有些自得的想,怀特将军是开战斗机出身的,如果是“猛禽”的话他还可以说说道道的,若论及“幽灵”…哼! 怀特空军中将慢悠悠的开口了,他出人意料的没有对刚才培根上校提报的空袭方案作出点评,而是采取了高开低走的方式,大谈起了现在战争中海陆空天一体化作战的思路来。这让他手下的两名高级指挥官听得满头雾水,一时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现代战争已经把各军兵种联系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为紧密了,这种概念不单纯是指以“猛禽”为代表的战斗机和以“幽灵”为代表的轰炸机之间的配合,更延展到了海陆空天协同配合的层面。所以,别拿我们在伊拉克和阿富汗战争中的理念来套我们面前的这个对手,那是一个与我们一样拥有着完善的信息网络作战平台的大国,虽然,他们的层级比我们低很多,但这也是两个作战体系之间的对抗。如果再指望着依靠一二件先进武器就想摆平对手,这样的做法就显得太幼稚了。” 怀特将军的话让踌躇满志的培根上校面露尴尬,他还不明白将军高调宣扬的体系对抗的原理原来最终是要砸在自己的作战方案上的。但吃过苦头的斯隆上校却似有所悟的点了点头,他想,将军想的真高啊!这样看来,“猛禽”折翼的责任在于战术指导思想,不在指挥不当。如此,或可平安渡过此劫了。 安德鲁.怀特空军中将看出了培根上校脸上的表情所反应出的内心不满,于是,他稍顿了片刻,继续说道: “自恃矛尖盾固单骑闯关者,是匹夫之勇,但勇气可嘉,更适合对付那些蛮勇小国。当我们面对的是一个正在迅速崛起的东方大国时,培根上校,你的勇气是需要得到很好保护的。对此,我负有不容推卸的责任。” 话说到这里,安德鲁.怀特空军中将从皮转椅上站起身,他郑重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军容。这让两名空军上校不由得也跟着站了起来,莫名其妙的盯着将军,心想,您,这是想干吗呀? “我想,培根上校,我会如期上报你的空袭方案的,只是…那不是我所提倡的最佳方式,这并不是说你的方案有问题,在你的位置而言,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怀特空军中将略微的停顿了一下,他想让部下缓缓神,否则,自己下面的话很可能被他给忽略掉了。 “我想特别提请参联会注意,在我们这一区域内有一股军事势力正在悄然发生着变化,这一军力对比产生的影响越来越不利于美国利益,并且使我们逐渐的丧失优势,这一形势令人堪忧。为此,我将特别提议,请求参联会重新调整我们在全球的战略布署。除了对现有驻日韩军事基地的军力进行整合外,还要加强对太平洋区域的战略投入。我建议再增加一个包括由十三艘舰船组成的航母战斗群,以及三艘各带有一百五十四枚巡航导弹的俄亥俄级攻击型核潜艇,以增强对中国大陆的威慑力量,从而确保我们在这一区域内整体军力的绝对优势,坚决遏制中国军力发展的强劲势头,并在关键时候不惜以武力实施干预。” 怀特将军的话其站位之高完全不像是在一次战术会议上面应该涉及的,他显然是要说给那位坐在角落里的白宫特使听的,而这却让他手下的两名高级指挥官一时找不着北,他们茫然的看着将军刚想插嘴提问,就在这时,他们听见一个带有很重南方口音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两名上校听了不由得大吃一惊,他们立即扭项回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随意的中年人稳稳的从星条旗后面的角落里走了出来,此时,他们这才恍然大悟,哦!原来,刚才将军的长篇大套不过是个铺垫,全都是为了等这个人的出现才这么做的呀! “怀特中将所言极是,我们早就应该端正态度去处理东亚的事务了,只可惜,这是很久以来,我第一次听到这种言论,真是切中要害呀!” 来人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便是首肯了前哨基地空军司令的战略分析,这不由得让怀特将军大喜过望,他连忙向自己手下的两名高级指挥官介绍说: “我来介绍,这位是…” “埃德蒙.兰斯。我来自兰利,是主管亚太地区军事政治信息的首席分析员。” 唯恐怀特将军一时说不清楚,来人抢先自报家门,他的身份的确很复杂,很少有人能从他的头衔当中猜出他的确切工作,这也正是中情局设置这些名目繁多的职务名称的目的,理由是他们压根就不想被人了解。 “我赞成怀特将军对眼下时局的分析,我们在亚洲的利益越来越大的面临着来自中国的挑战,他的号召力已经开始影响到了太平洋周边的地区,甚至连我们的盟友都已经开始觉得与中国打交道会获取更多的好处了。已经有种苗头显现出来,好像我们在这儿是件多余的摆设,他们自己已经完全可以玩儿得转了,可那还要我们美国干什么呢?这么多年以来难道不是我们在保护着他们的安全吗?” 以口才见长的埃德蒙.兰斯先生不开口则已,一但他说起话来便像决口的洪水一样,一发不可收拾,全然不顾三名军人还都站在那里,倾听他的长篇大套的演讲。怀特将军摆手示意自己的两名部下暂且坐下,然后,他自己也在班台的后面坐了下来,心中暗自舒了一口气。 隔壁,年轻人仔细的倾听着从微型音响里传出的会议现场实况,手头上应付着难缠的女秘书。听了怀特将军和兰斯先生的话,他禁不住想道,这可是个危险的信号啊!如果这个来自前哨基地的空军司令所提出的建议得到了参联会的认可,那么,势必会影响白宫作出相应的战略调整,到那时,由世界上最强悍的航母战斗群和攻击核潜艇组成的大军前来配合“b-2”的空袭计划,那可真的是一次“幽灵的毁灭”呀!眼下,怀特将军已经说服了作为白宫特使的埃德蒙.兰斯先生,那么,这一态势的形成怕也只是时间问题了,应该尽快把这一情况通知给“唐笛”才好。 唔… 女秘书的娇吟盖住了音响里的声音,年轻人唯恐漏掉那里面的一个字,于是,他连忙用手指按在那女人的嘴唇上,止住了她放肆地声音。但他还是错过了至关重要的一句话,他只听见兰斯先生提到了自己的名字。 年轻人立即想到那有可能是会议结束的征兆,于是,他机灵的关闭了监听设备的外放按钮,将已经倒在自己怀里的女秘书扶了起来,并迅速的将耳麦戴在她的头上。就在他刚刚做完了这一切的时候,房门上就有人轻轻敲了几下。 年轻人对着才醒过味儿来的女秘书点点头,示意她赶紧作出回应。女秘书于是听话的喊道: “请进!” 一个怀特将军身边的卫兵探进头来,看了看面带潮红的女秘书,转而对年轻人问道: “科林.维尼先生?” “是,我就是。” 年轻人点头回答,卫兵礼貌的笑了笑,接着说道: “兰斯先生请您到门口等他,会议马上就要结束了。” 第一章.密约初现(2) 18.1.2 关岛安德森空军基地 10:10 乍一走出四面封闭的空军战情室,埃德蒙.兰斯便开始感觉头有点晕乎乎的,上午的阳光直射过来,大地仿佛是一个有着透明外壳的超大功率培养箱一样,到处都亮得刺眼,这让他禁不住想起了小的时候,常听母亲念叨起的那些事情,其中有一些直到现在仍然时常会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就像他真的亲眼看到过一样。 身高接近一点八公尺的埃德蒙.兰斯是个早产儿,他比正常的婴儿提前二个月便接触到了这个世界,虽然,提前分娩使得他的先天稍显不足,却并没有妨碍他日后的正常发育,暖箱为他提供了除母体之外最好的生长条件,也使他的大脑思维中少了一些天真多了一些现实,所以,他总是比常人看得更实际一点。 兰斯先生因此常常怀念那个把他造就成了一个学者型特工的奇妙箱子,伴随着埃德蒙的成长,已经植入了记忆之中的培养箱在他的脑海中不断的变幻成各式各样的造型。它曾经是母亲梳妆台前的首饰盒子,也曾经是那只泰迪宠物犬的狗食盆子,甚至是感恩节时厨房里烘烤火鸡的电烤箱子,而现在则是这个太平洋上晴朗温润的小岛子。 埃德蒙.兰斯,代号“学者”的中情局高级特工,是与“牛仔”佩奇. 波特兰并立的两大东方特情高手,他们一文一武,一细一粗,形成了风格迥异的两股势力,在针对中国的渗透颠覆和破坏活动中,他们各出奇招互不相让,好像毒蝎的一对钳子,偷偷伸向了蓬勃发展中的中国,他们妄图利用强硬的手段扼紧中国的咽喉,阻止东方巨人前进的脚步。 眼下,在“牛仔”佩奇.波特兰已然领先一步的情况下,惯走高层路线的“学者”埃德蒙.兰斯也蠢蠢欲动了,他抓住了“猛禽”坠落一事,准备悄悄启动自己的“毒针”计划。首先,他借助与国家安全事务助理的私人交情,成功的超越了一贯脚踏实地却默默无闻的“职员”,一举抢得了国家安全特别观察员的头衔,如总统特使一般的驾临关岛,但一番交流之后他马上发现,现在启动“毒针”计划还为时尚早,眼下正有一个现成的素材放在手头上,拿它做文章,岂不坐收渔翁之利! 早在会议进行的过程中,他便打定了主意,他打算借怀特空军中将之口,先将“幽灵的毁灭”方案上报给国家安全事务助理,如获批准,“幽灵”计划成功,他自然是功不可没,如若失败,那么责任也不在他,自有怀特将军顶雷。到那时,再伺机启动“毒针”岂不更好! 与“牛仔”正在实施的“航母猎杀”计划相比,“学者”的“毒针”计划则更具技术性,他是站在世界最新科学的高端领域里制定的这项计划,无疑,那是粗蛮的“牛仔”无法相比的,“学者”甚至觉得,连一向“治学”严谨的“职员”也难望其项背。因为,“学者”是搞技术的,而“职员”是搞阴谋的,“黑幕四眼罩”就算布局再严谨,组织再周密,设计再奇巧,但那也是要靠运气的。而“学者”则更相信科学。 “哦,科林,这天气真是太难得了!在这种温湿度条件下,最适合动植物的生长,呵…就是…就是阳光过于强烈一些,让人有些睁不开眼睛。” “是,兰斯先生。地球上的生存环境的确是越来越糟糕了,不过还好,我们今天所在的地方可以算得上是地球的头等舱了,既洁净又舒适。” “怎么?科林,没想到你的情绪这么悲观,你相信会有2012那回事吗?” “哦,不信,不过,如果人类还不知道检点的话,2022也说不定哦!” “你看,你还是相信会有地球毁灭这一说,不过,信也没用,反正,我们都买不起那条大船的船票,对吗?你能买得起吗?科林。” “我想,我买不起,不过…我们可以自己去中国,想办法登上那条船,就向电影里的那家人一样。” “嗯,主意不错,怎么去?走着去吗?带上我怎么样?” “呵!兰斯先生,你恐怕…就算你走得到,也未必能爬得上去,要知道,那可是条…大船呐。” “呵…你这坏小子!不过,中国…你是必须要去的,早晚的事,但…可不是去登船的。” 埃德蒙.兰斯在和自己的助手开过几句玩笑之后,他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他猛然想起了急赴关岛之前,白宫国家安全事务助理的严厉口吻,她黑着脸的表情很有些金刚的风范,至今想起埃德蒙都觉得脊梁沟里在冒凉气。 “就像我们在巴尔干做的那样,出动b-2打击它,给它一次幽灵的毁灭!” 埃德蒙.兰斯耸了耸肩,心想,对于一个小国而言,出动b-2的确意味着毁灭,可现在我们说的是中国,无论b-2的打击有多么猛烈,也不过是在巨人的臂膀上再增添一道伤口而已,而你,女士,你做好了承受报复的准备了吗?你家里有亲戚在东方服役吗?一旦中国反击,远在关岛、日本和韩国的美军基地都在他们的打击范围内,女士,你为那里的美国士兵考虑过吗? 当然,埃德蒙没把这话说出口,一来他不想冒犯这个新总统的同族姊妹,二来他也不想被看成是一个胆小鬼。但是,他的担心却是真实的,所以,他不赞成任何轻而易举就做出的冒险举动,就像母亲在他小的时候常常告诫过的,别淘气!你这孩子,当心伤了自己! 兰斯先生忽然觉得有些疲惫,的确,从国家安全事务助理接见之后他便直飞到了关岛,而后又是一次与怀特将军的长时间会谈,直到听了两位空军上校的争辩之后,怀特将军才吐露了心声,这让埃德蒙体会到了,这个国家正在把武力打击的权利交给一些什么样的人掌管,万幸的很,怀特空军中将是个谨慎的人,如果他能看好自己部下的话,暂时还不会有更难堪的局面出现。但是,如果那个“女金刚”一定坚持要按保罗.培根上校的计划干,那该如何是好呢? 埃德蒙想到这里,觉得脑力有些跟不上了,他想,哦,该死!何必自己跟自己较劲儿!别忘了你可个早产儿啊!哦,是啊!是啊!现在是该洗个热水澡,然后躺在床上,细细的梳理一下思绪的时候了。于是,埃德蒙.兰斯叫住了一路走在前面的科林.维尼,他对自己的助手说道: “我要先回酒店了,科林,你不来吗?” 从兰斯先生的口气当中,科林听出了老板想独处一会儿的意思,这刚好正合他的心愿。于是,他趁机说道: “我…想四处转转,如果,您不介意的话。” “当然,只是…别随便勾引这儿的姑娘,我们不会停留太久的。” 兰斯先生时不时的总会跟自己的助手开个玩笑,科林也不介意,随口应道: “谨遵谕旨,先生。不过,主动送上门来的…怕是却之不恭吧!” “呵…你这坏小子,哦,别忘了捎几分当地的报纸回来!好啦,享受青春的美好一天吧!。” “是,先生。” 自从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以来,随着世界时局的不断动荡变化,不管是在冷战时期还是苏联解体之后,关岛始终都具有着重要的战略地位,经过数十年的建设,而今它已是看守东亚门户的桥头堡,封锁中国第二条岛链中最关键的一环。 岛上大部分临海平坦的地块都被军事设施占据了,而留给人们可供观赏海景的地方就只剩下了那么窄窄的一条,而且都集中在了一块阶梯状的岩石区域内,它刚好处在安德森空军基地起降飞机的跑道延长线上,刺耳的轰鸣声不时的从头顶上传来,就像是顶着一口大锅,不时的被厨师用铁铲划过一样。这极大的影响了来此观景的兴致,所以,长期居住在岛上的居民们因为厌烦透了那些巨大的轰鸣声,因而很少到这边来,倒是大批上岛的游客们对此处流连忘返。而其中很大的原因是,在这里可以看见许多当今世界上最先进的战机,当它们从头顶上空飞过时,你能真切的领会到它们的强悍与气势,其中,自然少不了那被称作是“幽灵”的b-2隐形轰炸机了。 与埃德蒙.兰斯分手之后,科林.维尼信步朝着基地外的这片梯形岩走来,其实,如果不是兰斯先生提议,他也会找机会来这儿看看的,当然,他来这里不是观赏风景的,更不是来这一睹“幽灵”真容的,他是带着“唐笛”赋予的使命来此的。 科林.维尼,代号“坏小子”,隶属总参情报局,归海外高级特工“唐笛”指挥,此番借关岛之行的机会,接受总参情报局总部特使带来的最新指示。因为“唐笛”身居海外多年,她与总参情报局总部的联系人只有一个,此前,这一联络渠道被暴露了,联络员李翰邦(邦尼.李)为此被中情局盯上,在“职员”设置的陷阱中,李翰邦勇敢的引火烧身,机警的掩护了“唐笛”脱险,但是“唐笛”与总部的联络却由此中断了。事发后的一小时内,“唐笛”便通过公共网站的一则观光时评,单向的向总部汇报了这一严重情况,接着,便是难熬的等待。 数小时之前,她在网购的公共信息栏的中,从约定卖家的促销信息里看到了一则刚刚登出的打折广告,那是来自总参情总的会面通知。那通知里规定了会面的时间段和几个不同的地点,其中一便是关岛的这片梯形岩。所以,“唐笛”指示科林.维尼借着前往关岛之便,前去联络总部派来的信使。“唐笛”如此安排有着两重考虑,一者将自己招募不久的下线,上报给总部核准,二者便是借此恢复联络。此番交接,是在缺少互动交流的前提下进行的,事先无法约定最新的识别方式,所以,总部在会面通知中提到了一种接头方式,但那只有“唐笛”本人才能看得懂,因为,那是“唐笛”与“汉笳”这对孪生姐妹间的私秘,是她们二人私下约定的一种标记信物,而这种标记却是旁人无法了解的。 有很多个层级的这片岩石不规则的向下延伸着,每一级的高度都在一米以上,既像人工开凿出来的类似剧场里的包厢席位,又像是天然而成的无数个影壁,在这里,面对大海静静的坐上一会儿,真的可以避开世上的纷纷扰扰,享受一下独处的机会。虽有飞机的轰鸣不绝于耳,却刚好提醒人们,身处乱世,一切以平淡为好。 所以,长久以来,此处不曾发生过一起坠海自杀的事件,全然不像北海道的那处著名景点,几乎成了自杀者的天堂。大约是国家和民族的世界观有所不同的缘故吧!同是美好的自然景观,也会被赋予截然不同的含义,进而留给人们的感受也就不同。在这里,在面对大海的阶梯式的岩石上,大海呈现出动静相宜的状态,在阳光的照射下显现出多彩的斑斓与变幻,这正是绘画者们最想驻足观察、通过画笔表达想法,抒发心情的好地方。 也许是艺术具有同一属性的缘故,绘画者们大都集中在了东南方向上,从这里看到的景致几乎完全相同,所以留给作画者的感受也几乎相像。这就把他们正在进行中的作品局限在了一个小框框里。当然,虽然都是以海为题,但内容也各有偏重。有的刻意突出光线的强烈,将海水渲染的像是即刻就要煮开的沸水,有的则倾向偏重于小岛的葱郁,把大海刻画得好似深邃而神秘的夜空,更有另类的画者大胆的使用颜料,用浓重的色彩将海天融为一体,猛一看,不知道画面中构图的深意,只见到一团团渐变中的颜色。 在这些画者之中唯有一人与众不同,他独自坐在了东北方向上,避开了光彩艳丽的景色,却专心关注起脚下那数个微微露出海面的礁石来。那是一条没于海水之中的岩石,海水淹没了躯干,只剩下几个凸起的礁石冒出海面,乍一看还当是浮在水中的鳄鱼,好似隐隐的露出鳞甲森森的脊背一样。 这景象有什么好画的吗?科林在浏览了一遍画者的作品之后,他好奇的发现了这个独坐一隅的另类画者,于是,心里面想着脚下便走的更近了一些,这时,他忽然从那人的所用画布上发现了令他感兴趣的东西,随即,他按住心动,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稳稳的靠近前去。 科林意外的发现,那名画者使用的不是一般的画布,而是出人意料的在画板上平铺了一件特制的纺织品,类似于一方白色的丝绸围巾。更为与众不同的是,在方巾的四个角上已经预先画好了四季花朵,它们分别是白玉兰、君子兰、蝴蝶兰和文殊兰四朵花形,就像是贵族或者名家专用物品上标明身份的点缀饰物一样。 哦,果然如“唐笛”描述的那样,真的是不一样的物件儿啊!科林止不住的赞叹起来,再凑近些他发现,在那用方巾做画布的正中位置上,正被这位画者精心的勾画着的轮廓。让科林想象不到的是,他把脚下的那一串礁石描绘成了九串连在一起的白色珠链,而淡蓝色的清澈海水则被他巧妙的画作了微微起皱的台布,动态的大海在这位画者的笔下变成了一幅静物的作品。哦,这也…太出乎意料啦! 科林.维尼的心下怦然一动,他想,那画面四角上的四朵时令鲜花正是“唐笛”定下的联络标记,显然这个画者便是前来接头的特使。可那画中的意思…怕是只有“唐笛”本人才能懂了。事不宜迟,还是抓紧时机会他一会吧! 此刻他还不知,那画中传递的意思便是说,《密约九连环》已经浮出了水面,该是他们发挥作用的时候了。而他,“坏小子”科林.维尼和那名代号“画中人”的特使也分别是这《密约九连环》中的一环。“唐笛”之所以派科林前来密会特使,便是要借机将他的“个人影像”留给“画中人”,以便他带回总部去。 科林想到这里,目光自然的朝四处扫去,见一切正常,便悄然朝着石梯下走去。 画笔在调色板上快速的蘸取颜料,然后轻轻的在色碗的沿儿上挤压,让扁平的毛刷里留下稠度适当的色浆,这才在画布上一笔一笔的补缀起来,随着画面不断的充实丰满,那九条链环愈加清晰的呈现出来,水淋淋的一环扣着一环,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等到笔刷中的颜料殆尽,便在水罐之中涮去残色,再用力的甩净水珠,重新开始调制新的色彩。 与乐师的手不同,画师的手不一定纤细修长,却一定要有力量。当他用四指虚捏画笔的时候,力道便全部集中到了食指的上面,笔刷停留在画面上的力量大小和时间长短决定了留下来的颜色深浅和色度欠满。如从画师沾满颜料的手上看,他与乐师的手就更是不同,乐师是用手来设计梦想的殿堂,而画师则是用手在建造现实的毡房,一个虚妄,一个实装,一个常沉湎于抽象之殇,一个则倾注于写实之像。一个是神长,一个是工匠。所以,齐骥将自己比作画中人也就不无道理了。 如果不是投身特情工作,他应该早已是一位独树一帜的风格画家了,在眼下以个性见长的时代里,齐骥具备了一切成为知名画家必备条件,出名对他来说是早晚的事。这是因为,眼下如齐骥一般水平的画家虽然不少,但能将绘画技法作如此发挥的着实不多,再加上他的视角独特、思维超前、手法另类,想不出名都难。既然,齐骥早晚都是奇迹,所以,他决定把精力投入到一个他并不具备特殊优势的领域,来检验一下自己的才气,看是否同样可以激发出灵感来。果然,没过多久他便轻松的显露了头角,成为总政反间局里的娇娇者。 无需回望,齐骥便已经从画板上的那个不锈钢夹子的反光当中看到了来者,那是他有意安置的反光镜,左右各有两个分置在画板上沿的两端,可以借此观察身后将近一百八十度范围内的情况。他来此处写生已经是第三天了,每一次画的都是不同的内容,但构图的基本要素却都离不开那串由九只环勾连而成的图案。虽然身后不时的会有人前来观看,有搭讪的也有出钱索要的,但经他一打眼便知那不是他要等的人,然而此刻出现在身后的这个人,却让他禁不住怦然一动,嗯!应该是他了。 齐骥的推断并非毫无根据,虽然此前他对前来会面的这个人一无所知,年龄性别甚至种族都一概不知,但凭感觉他确定身背后的这个白人小伙子就是自己要等的接头人。于是,不由得浑身一紧暗提精神,准备对接暗号。 即使是在科技高度发达的今天,传统的身份识别方式也是无法完全抛弃的,因为再精尖的技术也无法取代人们深存在大脑之中的印记,就算是能够克隆出一模一样的人来,却无法复制出完全相同的成长经历和难忘记忆。所以,接头双方各以共同了解的私密信息作为验证的依据,这仍是至今延用的可靠方法之一。 “普通的礁石竟被演绎成如此美妙的图案,老兄,你真是构思独特技艺非凡呐!” 科林.维尼用英语小声的称赞着,这不是规定好的暗语,他想再近距离的确认一下,看这家伙画作上的那四朵小花是不是按照约定的方式注有信使的标志,然后再按接头的约定与他搭话。于是,他一面搭讪着一面凑近了画者,并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 “哦,多谢夸奖。作画者都是这样,相同的景物让一千个人来画就会有一千个画法,谈不上孰优孰劣,只是观察的角度不同,因为每个人的感受不同。” 齐骥也用英语熟练的回应着,余光向着身侧的来人扫了一眼,他发现了对方腋下藏着的沉甸甸的重物,心说果然来者不善,不管是敌是友,总之是个有心人。齐骥想着,他的手上却没闲着,依旧不紧不慢的继续调色、补缀、涮笔,再调色。 “在画作的四角缀上时令花朵是你的习惯吗?” “是种标志吧!就好像达芬奇会把名字和日期留在自己作品的某个角落里一样。” “哦,这倒是一种很独特的方法。” “还不算特立独行,你熟悉中国画吗?” “喔!不太了解。” “中国画的画家在作品完成以后都会在画作上盖上自己的印章,以此来作为自己的作品标志。” 科林.维尼专心的听着,认真的点了点头,听着画者继续说道: “每个画家都会刻有很多枚印章,大多采用篆字,那是一种古老的汉字字体,现在已经不怎么普及了,大部分人都不认识这种字体,它们粗看起来有一点像年久失修的墙壁上面留下来的那些深浅不一的砖缝,很适合在玉石一类的硬物上面雕刻出来,无论阳文还是阴文,都很有质感,好似碑拓的一样,适于收藏保存,能给人留下岁月沧桑的感觉。这样做是有多种寓意的,不同的印章或者代表不同时期的作品,或者代表画者作画时的心情,或者代表馈送对象的身份,或者...呵!您有兴趣继续听吗?” 齐骥像是有意在考验对方的耐性似的,他滔滔不绝的讲起绘画印章来,手上却不失时机在调色板上调出了一种暗绿的颜色。科林.维尼显然听得很仔细,他见画者问起,便点了点头,借机说道: “是,我很感兴趣,不过你的这个标记...我是说这四朵花,把它们放在这里,不与整幅画作的意境冲突吗?” “这个问题问得好,你的担心是有道理的,但这只是初稿,整个作品完成时你就很难一眼看出他们来了。我会把它们融入到背景当中去,就像这样。” 齐骥说着,将已经调好色的画笔提起来,从左上角的那朵白玉兰开始,一点一点的重彩粉饰起来。画笔从叶子的根茎开始一笔笔的加工,雪白娇嫩的花朵渐渐的融入到了淡蓝色的海水背景当中了,技法娴熟犹如鬼斧神工一般。如此,沿着顺时针的方向一路画下来,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将四朵娇鲜欲滴的花隐在了背景之中了,如果不是近距离仔细辩认的话,人们是绝难发现的。 此时,科林.维尼又朝着画作上瞄了最后一眼,他确定这个画者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信使。因为,他已经从隐匿背景中的这四朵花的叶茎上面清晰的看见如下的几个变形字母。 bam boo flu te。组合之后便是:bamboo flute,中文“笛子”的意思。 “据说,琴棋书画是中国古代文人雅士们自我修炼和陶冶情操的必修课,是这样吗?” 科林.维尼果断的说出了接头暗语里的第一句,其中的“琴棋书画”一词才是关键,这是只在约定暗语的两人之间才用的一种英文译法,旁人是绝听不懂的,更没人知道这个英文单词的来历。齐骥仅仅是凭着记忆才听出了这个词来的,他不由得心里一动,暗想道,果然不出所料,来人正是接头人。于是,他停下手中画笔也回了街头暗语中的第二句: “差不多,但是,诗词歌赋应该是排在前面的,古人附庸风雅更喜借酒吟诗,而且好文章也离不开好诗句,那可是古代中国人谋取功名的必经之路啊!” 齐骥的回答中使用了第二句暗语“诗词歌赋”,同样是用多个风马牛不相及的单词拼凑起来的词汇,对于不知情的人来说,能猜中它意思的概率不及万分之一。 科林.维尼有一点兴奋,他觉得那个和“唐笛”一起约定暗语的人一定是个非凡的人物,只是,不知道他们或者是她们是否也如面前的这位画者一样的灵性机敏。于是,他依照约定说出了暗语里的第三句: “哦,原来包含了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这么多的内容呀!这可真不容易。” 这第三句看似简单,其实不然,如果不是提前知道,科林是断然重复不出“诗词歌赋”这个词汇的。原来,由多个单词叠加组成的这个词,按照约定,在重复说出的时候,次序是要作出相应调整的,对于不知情的人来说,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齐骥大喜,他按住心头的跃动回过头来盯着科林.维尼说出了第四句暗语: “那还不是最难的,对文武全才的人来说还要再加上骑射拳棒呢!” 科林.维尼听罢当即便答出了最后一句暗语: “哦,那么复杂呀!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骑射拳棒。” 至此接头完毕,《密约九连环》中的两环已经环环相扣在了一起。他们是位居第八环的“画中人”齐骥与位居第九环的“坏小子”科林.维尼。接下来,齐骥将把科林.维尼的个人资料带回总部去,同时,维尼也借此机会,将中情局正在酝酿之中的“幽灵毁灭”计划作为密约初现后的第一份情报发送出去。 科林将一枚带有压缩视频芯片的特制硬币混在美元里,一并交给了齐骥,视频中有关于科林.维尼的个人资料,以及他刚刚结束的那次特别会议的音频信号。这个灵巧的小玩意儿一直放在他的衬衣胸兜里,在与将军秘书耳鬓厮磨的同时,他将谈话的内容一字不落的全部录了下来。 作为交换,科林“买回”的,是“画中人”手上的那幅特制的《九连环》写意画,画中有“唐笛”才能看得懂的密语和符号。传统而短暂的情报交换很快便顺利的结束了,但是,仍有一个问题难以解决,那就是如何开辟一条“唐笛”与总部的联络渠道。 “坏小子”科林.维尼将这一意愿清楚的表达给了“画中人”齐骥,但是他没有得到明确的答复,但他理解,他的问题不是“画中人”自己能够解决的。或者,换句话说,总部还没有为此寻找到一条更安全更可靠的途径。为此,不管是科林.维尼还是“唐笛”都必须耐心等待。 科林.维尼将那幅装有《九连环》的画筒背在肩上,与“画中人”齐骥低语道别之后,起身离开了梯形岩朝着自己下榻的酒店走去。一辆专门运送观光客的大巴车刚好在他的身边停了下来,车门打开从车里涌出来的竟然全是新近登岛的大兵。他们显然都是安德森空军基地里的后勤补给人员,因为真正的空军飞行员甚至是地勤人员都不会乘大巴出游的。科林瞟了眼与自己差不多年龄的士兵们,忽然觉得自己入伍时的情景距今已经很遥远了,那种生涩的感觉已经很难从眼前的画面当中找到契合点,他不由得想起了负责新兵训练的士官那醋意很浓的口吻来: “你很快就会忘了这里的经历,科林,你不属于这里,作为老兵,我很难从你的身上找到一个新兵的特征来。你比我们要求的要出色得多。你该去报考军校,科林,再见面的时候,我是不是就该这样,是!维尼长官。哈…” 的确,科林很快便离开了新兵训练营,但不是去报考军校,而是去了cia的新学员训练班。在那里,科林找到的了当新兵的感觉,但他同样进步很快,不久,在他的周围出现的就又是充满妒意的眼神了… “科林!科林.维尼?哦,你这个坏小子,怎么这么巧啊!科林。” 突然传来的招呼声,让科林禁不住一愣,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走神儿太久了,肩负着“唐笛”赋予的重要的使命,怎么还能如此的心不在焉呢?就在他心中自责扭项回头张望的时候,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出现在了马路的对面,那人身着墨绿色的陆军制服,肩上的那颗金色将星在朝阳中熠熠闪光。 “麦克.斯班森将军!” 科林.维尼禁不住喊出声来,是的,对面的这位彪悍的陆军少将的确是位伯乐,正是他一眼便从新兵队列中选中了科林.维尼,并把他直接送进了中情局的学员训练班。虽然,科林与他并不熟悉,甚至在他成为一名出色的年轻特工之后也很少联系,但科林始终都还记得,斯班森将军把他带离新兵训练营时的情景。 “哦,怎么是您,将军。您也到这岛上来是…” 科林小跑着来到了麦克.斯班森将军的面前,行过礼后他忙不迭的询问着,斯班森将军也很兴奋,他不等科林把话说完便抢着打断了他: “度假!我来这里休息两天,哈!你这个坏小子,过得怎么样?还是被一大群姑娘追着跑?” “嘿!还好,斯班森将军。” 科林知道斯班森将军是在拿他过去的糗事开玩笑,于是不免腼腆起来,他只有在麦克.斯班森将军的面前才会这样。将军一见,连忙打岔的问道: “怎么?科林,你不是也来度假的吧!” “不,当然不是,将军,我是陪同兰斯先生来开会的。” 麦克.斯班森听科林这么一说,立时明白了科林的现状,于是,他装着无意识的问道: “哦,那位著名的学者先生?是,他新近领了个什么国家安全特别观察员的头衔,嗯!首选关岛观察观察,是个好的开始。怎么样,都观察出了什么?” 科林给这一问,立时警觉起来,他尽量轻松的答道: “哦,兰斯先生负责观察,我嘛!只负责观景,呵呵!。” “是吗?手里拿的什么?你还有闲情来这里写生?” 斯班森将军的话一出口,科林立时紧张起来,他很后悔刚才的玩笑,于是,赶忙搪塞道: “不,当然不是,是我刚刚买下的,一幅抽象类的作品,泛泛之作。” 但麦克.斯班森看来并不打算就此罢休,他似乎是盯上了科林手里的画筒。就听他半开玩笑的说道: “是吗?你打算把他送给我吗?作为久别重逢后的见面礼?” 科林的心里一惊,暗说糟糕,但外表上仍旧轻松的回应道: “呃…当然,只是,它…太一般了点。如果,您真的喜欢,当然很荣幸的送给您。” 斯班森的实在性格差一点就要了科林的命,他毫不推辞的接过了科林手上的画筒,说道: “那么,我就夺人所爱喽!” 科林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的“不行!”被他硬生生的咽了回去。的确,他一时找不出恰当的理由来回绝有恩于自己的长官,其实,它当初还不如把这幅画夸耀成名作,哪怕是一幅赝品呢,将军也不会真的好意思要横刀夺爱了。可是,现在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第一章.密约初现(3) 18.1.3 日本长崎佐世保市豪斯登堡 10:20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真的是很难相信,在弹丸之地的东方小岛上竟然还有这样一座风格纯正的欧式城镇。远处现出的巨型转动的风车,近处冒出的带尖顶的钟楼,脚下踏着乒乓作响的木屐和手中口味纯正的红茶,无处不彰显着浓郁的欧陆风情,就连huisten bosch这名字都起得有模有样的。豪斯登堡,荷兰语里是森林之家的意思,它也是荷兰女王宫殿的名字。 沿着酒店大堂两侧的回廊漫步,杰森的目光徜徉在远处的景色当中,同时也有意无意的从露天茶座里闲坐着的游客身上扫过,既象是在观景又象是在猎艳,但无论怎样,都还算是与他的身份相符,不会惹人多想。的确,一个经历了数周海底航行的海军军官,在他短暂的度假期间是有充分的理由尽情享乐一番的。 杰森.潘,海军上尉,海狼级攻击型核潜艇“吉米.卡特”号上的武器控制部主官,代号“蜂鸟”的总参情总海外特工,借着靠港登岸的机会独自游览起这座欧式主题公园来,而真实的意图则是要完成“唐笛”所赋予的重要使命,一是接受总部信使带来的最新指示,二是把自己的真实情况展现给对方看。 “唐笛”与“汉笳”合称《萧瑟二重奏》,是早期中国军事特情战线上的顶级组合。在八十年代初期,接连几起围绕着中国发生的惊天大事件中,《萧瑟二重奏》都处理得波澜不惊,她们及时而有效的情报,为破解困局提供了准确的依据。,她们对于后来中国所赢得的三十年相对平稳的发展环境,做出了重大的贡献。这二人智慧广达计谋深远,加上心犀相通协同默契,从来都是“无须雷恫雨润田,不及回望天又蓝”的境界。但是,业内对此二人却知者甚少,其非凡的事迹仅在为数不多的人群当中流传,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年少有为后来居上者众多,谍海之中就更是难觅这两人的踪影,时间一久,竟渐渐的被人遗忘了。但是,作为中国特情战线的元老,她们始终都是战斗在保卫国家利益的第一线上。“汉笳”与“唐笛”分别位于战线的两侧,相互呼应彼此策应,从未停止过秘密的情报工作。此番,“唐笛”同时派出了自己的两名下线,就是要在反华浪潮到来之前,提前做好充分的人员准备。在“唐笛”新发展的两名下线当中,“坏小子”科林.维尼性格活跃反应迅捷,而“蜂鸟”杰森.潘则性情稳重处事机敏,这二人都是谍海之中难得的人才,是傲走无间的后起之秀。 杰森在回廊的转弯处站下,将视线从眼前闲坐的人们身上延伸到远处,只见高高的德姆特伦塔沐浴在阳光里,成片的鲜花布满田野,随处可见绽放着鲜艳色彩的郁金香沐浴在春风里,空气中飘散着大海的湿润和花蕊的鲜香。杰森将浅驼色的毛麻外套搭在臂弯上,露出系在颈上的一条黑色丝质围巾来。 他取下墨镜,单手举起那台高分辨率的相机,对着高塔仔细的端详起来。在之前的观察中他发现,那塔是这周围唯一的制高点,无论是监视还是狙击,那里都算是一个最佳的地点。 高一百多米的德姆特伦塔气势非凡,或许是视觉的偏差,与远处的山峦一起出现在视野中的德姆特伦塔好似一座斜塔。杰森调整好了焦距,取景框在塔身上仔仔细细的扫描了一遍,他看到了许多同样举着相机取景的游人,却无从分辨是不是有人也正把他当成了观察的目标。 收了相机,杰森继续沿着回廊散步,约好会面的时间已经快到了,但他仍旧没有在这条蜿蜒于廊边的茶座中发现那个前来与自己接头的人。那应该是一个围着红色丝质围巾的人,与自己颈上的这条款式几乎完全相同,唯一的区别就是那丝巾上面拓印的图案。 这一红一黑两条围巾是世上独一无二的两条围巾,它们分别来自“汉笳”和“唐笛”,是二人亲身所用之物,旁人绝无仿制的可能。杰森事先见过那条红色围巾的照片,两条围巾上面的乐谱图案刚好可以连成一支曲子,曲子由“汉笳”初谱,“唐笛”续写而成,此前,这曲子已经印在了杰森的脑海里。 约定碰头的时间分别是在上午的十点二十分和下午的三点四十分,这两个时间点都是游客最多的时候,正好可以掩人耳目。由于不能确定双方是否随时具备前来碰头的机会,所以就把这一计划定在了三天之内,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了,前一天杰森还在海上,而今天如果见不到那个人的话,他就只好顺延到下一个时间点了,那样一来,杰森就不得不在这人多眼杂的地方多停留一日,可这却是他不愿意做的。 虽然他只是海狼级攻击核潜艇上的武控部主官,在潜艇靠岸修整期间并非必需留守当值,但碍于杰弗逊艇长不久前在对弈时曾在众目睽睽之下折了一阵,所以,急于扳平的艇长是不会让这次假期轮空的,他在准假的时候就特意叮嘱杰森:小小的岛子有什么好逛的,我们还是在军港的军人俱乐部里再杀一盘吧!嘿!杰森,这一次,我会让你片甲不留的。杰森必须满足艇长的这个愿望,否则,会引起怀疑的。 杰森.潘继续保持着悠闲的神态漫步在回廊里,目光不时的被眼前各种肤色的美女所吸引。白色的靓丽,黑色的圆润,棕色的饱满,黄色的细腻。杰森暗笑自己,嘿!难道海底生活真的让君子也变成好色之徒了吗?那么今天,也算是一饱眼福了,若不然,先找一位美女搭讪搭讪...哦,天呐! 谐趣的想法刚一露头,杰森的眼前便闪现出一位身姿婀娜的东方姑娘,她一身洁白的从杰森身旁飘过,就好像一朵浮云一样,系在她颈上的鲜红丝巾就像挂在天边的一抹彩霞,夺目耀眼。 那姑娘在不远处的一席空座位上坐了下来,侧过脸去朝向大海的方向。杰森被那条鲜红的丝巾所吸引,于是下了回廊迂回几步来到了那姑娘的侧前方,他初步判断那围巾和自己颈上的这条属于同一款,但要确认,还必须接近核对才好。 杰森的心跃动不已,不单是因为他看见了接头人的标志物,还因为那姑娘美得超乎想象。但他脸上未现丝毫的惊喜之色,大凡做隐秘工作的人都有相同的特点,那就是喜怒不形于色。 “打扰了,请问...这位子有人吗?” 杰森非常绅士的弯腰询问,目光迅速的在姑娘颈上仔细的打量,那支只有二十几个音符的简短曲子有一半就拓印在这条围巾上,反复重复着,哪怕只看到围巾的一角也能识别出整个乐谱的全貌。嗯!不错,总部派来的信使正是这位姑娘。 杰森的心头一动,不由得暗喜,可就在这时,却听见那姑娘莞尔一笑的说道: “对不起,先生,这位子...已经有人了。” 杰森的心里不免一寒,他疑是那姑娘没有看清自己颈上的黑色围巾,于是,更压低了身子,让丝巾的一头垂在那姑娘的眼前,再次问道: “可以,可以吗?” “不,先生,这座位已经有人了,对不起。” 那姑娘坚持着,杰森的心猛得往下一沉,心说,怎么?难道是自己搞错了吗?见鬼!这到底是怎么了?不等他把满心的疑团解开,就听见身后有人低沉的吹着口哨,那哨音分明就是两条丝巾上面拓印着的那首曲子。杰森闻听正想回头看时,那哨音却突然中断了,接着,就听见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身后说道: “别回头,径直朝德姆特伦塔走。” 踏在蜿蜒起伏却干净平坦的石砖路上,杰森.潘的心里不由得暗自佩服。无疑,总部派来的信使是一位经验老道的特工,他必是在自己极力寻找接头人的时候,趁着自己不注意,已经在身前身后的仔细验证过了自己的身份,这才以那东方美人作诱饵吸引自己注意,而他本人却藏在了身后,始终都不肯露出真容来。于是,他不由得想到,“唐笛”不也是这样的高人吗?时值今日也不曾见过,竟连此人的基本特征也不知道,唉!何时自己也能成为有如此高深造诣的间谍呢? 杰森一路走着,耳听着身后的脚步声,时轻时重时急时缓,这表明信使在刻意的与自己保持着适当的距离,这让迎面而来的游客看来就好象是互不相干的两个陌生人一样。杰森压住步幅,保持匀速的朝着德姆特伦塔的入口走去。来到门前时,通道变窄,进出的游客在这里相遇,人流开始逐渐变得稠密起来,越往前走速度就变得越慢,杰森谨遵信使的命令,依旧头也不回的随着人流前行,就在这时,就听身后的信使凑近一些,伏耳低语道: “第三层,回廊出口左手,第六根柱子下有带给唐笛的礼物,万勿遗失!再会。” 信使的声音低沉,淹没在嘈杂的游客声中。杰森知道,此刻就算他回头看,也无法从拥挤的人潮中分辨出哪一个是他要找的信使,于是,他头也不回的挤过入口朝着塔的三层走去。 杰森.潘在信使指定的德姆特伦塔第三层的柱子下面围栏的里侧,找到了一个用胶带临时粘在那里的小盒子。打开盒子看时,他发现那是一种来自中国的古老玩具,不锈钢打制的细小的圈子,它们一环套着一环,共有九个。 杰森不解其中意思,他不知道,这个小小的玩具向“唐笛”传达的讯息是,他,杰森.潘已经被纳入了由三总联合组成的团队《密约九连环》,他所居的位置是第六环。 收好了盒子,举起相机再朝刚才自己讨座的位置望去的时候,那个系着鲜红丝巾的漂亮姑娘早已没了踪影,遍览四周毫无踪迹,那美人已是不知去向。 此刻,在他身后的不远处,一群来自中国大陆的游客正紧跟在举着小旗的导游身后,边听讲解边依次朝着塔的顶层登去,站在队尾的一个中年人有意无意的瞥了杰森一眼,也随着队伍一道消失在了楼梯的后面。 总政反间局新锐,代号“主编”的商苑,亲赴海外面会“密约第六环”的“蜂鸟”杰森.潘。原本此行的信使应该是《密约九连环》的第一环,代号“影子”的国安部外事情报局特工,班伯,但他因为执行影子任务而无法前来,身为总政反间局二号人物的商苑这才亲赴海外,冒险前来。 一般地,就间谍而言,或者是隐身人或者是多面人,视他的境况而定。多数间谍都不愿抛头露面,万不得已时也只能以假面示人。当然,明星一类的公众人物和政治人物除外,那是职业特点决定的。所以,从这一点上看,“唐笛”所作的安排就显得有些欠妥,她似乎对手中的资源有些不加吝惜。其实不假,无论是“坏小子”科林.维尼,还是“蜂鸟”杰森.潘,都因“唐笛”的这一决定而冒了很大的风险,这好比一个封口扎得很严的米袋,抽绳掌控在“唐笛”的手中,但是经这样的一次会面之后,无疑于给这米袋的下面开了一个小洞,通过这个小洞既可能钻进小虫,也可能漏出米来。但“唐笛”却另有想法,她认为,如果不这样做,恐怕,将来的风险会更大。 必须充分的相信组织,并且毫无保留的向组织坦诚一切,这对于已经阔别了祖国近三十年之久的“唐笛”来说,仍旧是心底里的至高信念。“坏小子”和“蜂鸟”是“唐笛”发展不久的成员,初步的考验和测试均已通过,但还必须经过组织的审查才行,所以,“唐笛”安排的这两次会面,就是想要达到这样的目的。 主编”商苑是特情战线上的老手,行事决策颇有他的上级“尚书”谈闻的神韵,也是那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风格。此次,他通过遥控一名国安外情局派驻在日本的低层级特工来吸引“蜂鸟”的注意力,自己则藏身暗处成功的完成了这一任务。他的方式较之“画中人”齐骥来说就显得略高一筹,这也就难怪他被总政反间局首长,“尚书”谈闻选作自己的接班人了。 商苑以游客的身份前来赴约,行动起来比较自由,昨天他借口自由活动已经脱团来过此地了,但他没有等到接头人。按照日程安排,今天是旅行团游览豪斯登堡的日子,于是他又随团前来,并且,如期会晤了“蜂鸟”杰森.潘。但是,这并没有让商苑轻松下来,因为,此番前来日本并非只为了这一件事,除此之外他还另有任务在身。 登上德姆特伦塔的最高一层,商苑放眼望去,但见天青水蓝草绿花红一派艳丽的春色。他举起相机来,由远及近的在花草簇拥的街道和房舍间寻找,很快,取景框便停留在了不远处一座“气势恢宏”的建筑上,那里便是著名的欧洲大酒店,商苑下榻的地方。“丝巾小姐”会如约将“汉笳”的那条自用红丝巾交到前台,等他返回酒店时只需一个电话,服务生便会为他送到房间去,如此贵重的物品商苑是要物归原主的。 用余光扫了眼导游的小旗已经绕到了塔的另一侧去了,随团的游客也陆陆续续跟了过去,商苑于是收了相机,转身朝着高塔的下行楼梯走去。现在,他要赶去完成另一项任务了。 豪斯登堡 “欧洲大酒店” 虽然名为“欧洲大酒店”,但盛名之下其实难符,与开在美洲和中国大陆的同名酒店相比,这家酒店的占地面积和客房数量也仅够得上商务酒店的规模。无奈这弹丸小国四面环海,本来土地就极金贵,再加上地震频发,人就跟活在火山口上一样,百爪挠心似的寝食不安。所以,房舍建的高矮宽窄差不多跟这儿的人一个揍性,可想,这酒店能大到哪儿去。 虽说酒店不大但档次可不低,全世界来此观光的有钱人一般都会下榻于此,因为除此之外别无选择。再加上又临近军港,所以“米国”军官常来惠顾,故而生意兴隆,没有淡旺季之分,常会出现客满的现象。即使这样,这座不大的“大”酒店里却还有近五分之一的部分不对外开放。这部分空间被“泉井产业”长期包租了下来,作为分公司办公使用。从一层至八层,酒店面海的一侧齐刷刷的被分隔出来,只在一楼大堂留了一个入口。此时临近中午,观光客们大部分外出未归,打算入住的客人也还未到,加上又不是饭口,所以酒店的大堂里冷冷清清的。 就在这时,一个矮墩墩的身影出现在了酒店的门口。他将一件米色的麻质西装搭在肩头,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手上还抓着一顶同样颜色的草帽,使劲的扇着,舒适宜人的气温下,这个人却还是满头的汗水。 其实,他人并不胖,在这个岛国里,他还算是顺得过眼的,虽不潇洒,但也不让人讨厌,这对于一个矮脚国来说,已经算得上是一个正经人了,但令人失望的是,他的嘴上却出人意料的衔着一支粗大的雪茄,让人一看便知他不是本地人。哦,本地人都怎么了?真的没办法,这个国家就这样儿,战败以后出了个三船敏郎,再后来就是高仓健,以后就不靠谱了,木村拓哉之类的数不胜数,让人一想起来就像是吃了没考熟的羊肉串儿似的,膻的不行。但是这个人的确不俗,他的身上有股狂放不羁的原野气息,这与岛居群落的多疑、猥琐、凶残和多变不同,这个人要彪悍伟岸得多。 “是…北岛先生啊!,您来的可真是时候啊!您是现在就上去呢?还是…” 前台小姐似乎是早有准备一样,见这矮个子一进入大堂,便立时大声地招呼,像是在通风报信一样。正常驻店的人听了肯定反感,但这矮子却毫不在意,由此更显出他的气魄和胸怀来。 “哦,我先凉快一下吧!这个样子上去…很不礼貌的。” 北岛说的像是很在乎自己形象似的,其实,他是在迎合对方的一篇苦心,由此,更显出男人的器量来。他一边回答前台小姐,一边朝大堂角落里的茶座走去,手上还在不停的扇着他的那顶草帽。 “要不要喝杯冷饮呢?北岛先生,这样,您的汗会落的快一些的。” 前台小姐说的殷勤,实则是缓兵之计。就算北岛善解人意,但女人总归是女人,她理解不了男人的胸襟。但走南闯北的北岛看惯了世间的风情,当然也磨炼了一手的阴冷。他自然知道,矮檐之下当低头的道理,他又怎么能和一个打理前台的女人计较呢?实际上,北岛的注意力此刻已被一个独坐在茶座里的客人吸引了。 就见那人一身正装笔挺,纤尘不染的样子,不像是位下榻在酒店的观光客人。此刻,他正翻看着手上的报纸,饶有兴致的读着,一副闲散的神情,全然不去理会前台小姐的张罗和北岛的擅闯。但北岛却能察觉到,这个人眼在报纸上,神却在自己的身上。他不禁叹道,哦,这人…可是防范得紧呐! 北岛紧挨着那人的一侧坐了下来,他将手里的上衣和帽子放在临近的座位上,借机朝那人的身前身后瞟了一眼,就见在那人面前的茶几上,一杯红茶余温尚在,正冒出缕缕的热气来,杯沿儿上斜搭着一小片柠檬,青涩涩黄澄澄的。一盒极少见的硬包“温柔七星”立在茶杯旁,颜色却是红红的。烟盒的翻盖打开着,露出里面的香烟,三支裸露高低错落,长短有序的冒出头来,好似“都来咪”的音阶一样。在烟盒的旁边平躺着一只镀金的打火机,表面上喷涂的图案竟与烟盒上的完全相同。 这两样东西看着虽然普通,却都是极少见的稀罕物件儿,那是日本战后经济发达最辉煌的十年里出品的为数不多的限量版纪念品,在全球也超不过去五十件,单件估价都在十万美金以上,配成一套更是价值连城。而眼下它们却被随意的摆放在茶几上,实是大出北岛所料。他不由得想,这家伙,莫不是个低调的亿万富翁?再不就是个黑帮老大?北岛暗自提醒自己,重任在肩不必招惹是非。 前台小姐在招呼北岛的同时也注意到了那位静静坐在一边的客人,这女人不由得做了下比较。哦,那位先生好恬静啊!全不似这讨厌的北岛,咋咋呼呼的给人添乱。前台小姐想着,不露声色的朝着茶座旁的侍应生使了个眼色,那小伙子会意,扭身朝柜台后走去。就在这时,又听见已经落座的北岛嚷嚷道: “还是,来杯咖啡吧!哦,这种天气,还真热啊!” 前台小姐嘴上搭讪着,眼睛却盯着柜台后面的那个侍应生的背影。 “冰咖啡也不错啊,可以…” “不!不!不!要热咖啡。不加奶,不加糖。谢谢!” 不等前台小姐说完,北岛便抢说着说话了,他显然是明白前台小姐意思的。那个转到柜台后面的侍应生不是去冲咖啡,而是去通报的。北岛有足够的耐心去等待,他知道这是晋见“关白”的标准程序,无论是在他的东京本部,还是在下属的分部,“关白”给雇员定下的规矩都是一样的,所以急不得。此刻的北岛被满心的好奇驱使着,便更不觉得急了,那邻桌的客人勾起了他对那对烟盒和火机的兴趣来。 北岛在位子上坐稳,借着整理上衣和帽子的机会,顺便和邻座上那着正装的男子打了个招呼,表现得既热情又有礼貌。那男子和善而矜持的欠了欠身,不露声色的看了北岛一眼,然后继续关注起自己手上的报纸来,似乎对邻座的这个人并不感兴趣,毫无加深了解的愿望。 本想借机搭话的北岛,见对方无意搭讪,自觉不好愣来,于是,只得装作悻悻的样子,一副没精打采的神情坐在那里。脑子里实则快速的推敲着。这里不是个寻常人落座歇脚的地方,它可是泉井产业诸多分支的触角,那人如果是个观光客人的话,北岛一眼就能分辨得出,可看他那副平稳、踏实、不事声张的神态…,北岛断定,此人必是此地熟客,再不就是…,北岛大胆断言,此人应是泉井产业中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一想到这里,北岛不由得有一点点的心虚。心想,他若是泉井家的人…还是应该趁机结识一下的好,否则,岂不浪费了这天造地和的机缘?日后见面,也不免觉得尴尬。于是,他便产生了主动结交的意愿。可叹,本是闲云野鹤一般的人物,混到豪门宅邸历来,也就不得不收敛一些,毕竟,是为了生意而来,可谁又跟钱有仇呢? 北岛野,代号“野武士”,中情局的编外特工,《厌情十归隐》中的第八隐,受中情局“职员”委派,前来晋见“泉井产业”的集团总裁、有“关白”之称的泉井雄一,为的是在“职员”与“关白”之间牵线搭桥,合谋一桩有关全球霸业的“生意”。刚刚忙完了一桩在中国的“考古”计划,北岛正闲极无聊之际,当然乐得跑这一趟和,只是他还不清楚,这桩“生意他一但接手,便是想放也放不下了,那其中所蕴藏着的风险怕是要用他的后半生来担承的。 为见“关白”这已是北岛的第四次殿前听宣了,每天他都候到天黑才走,所以,连前台小姐都跟他混熟了,可直到现在他也未能如愿。至此,北岛猜出了所以然:嗯,必定是“职员”有求于“关白”,而泉井雄一却还在举棋不定。 北岛的目光茫然的扫过并不算大的大堂,然后沿着s形轨迹,把视线落在了旁边那位客人面前的烟盒上。细看之下,他猛然意识到,那不仅是一件价值不菲的纪念品,更是世上少有的稀罕物,拥有它的人不仅有钱,更有地位。念头一起,他不由得将眼神往那客人的脸上寻去,却见那人神态安然的看着报纸,全然没有理睬他的意思。 “劳驾!可不可以…来一支,呵呵!” 北岛厚着脸皮开腔了,说话的时候,他把嘴上的雪茄交到了左手上,然后用右手指了指那客人面前的香烟。那人诧异的抬起眼来看了看北岛,犹豫了一下,不露声色的点了点头,依旧没有开口。北岛笑呵呵的伸出手去,他连烟带火一道抓在了手里,举到眼前饶有兴趣的把玩起来,嘴里嘟囔道: “精品,真是精品呐!” 说着话,他用嘴唇直接从烟盒里叼出一支烟来,然后砰的一声,熟练的打着了火机,蓝色火苗跳出一朵高温焦灼的取景框来,北岛在装作贪婪的深吸一口的同时,透过“镜头”看见了那人眉梢的抖动了一夏,不由得想到,这烟?这火儿?莫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用途吧!不然,照此人的气度,能拥有如此奢侈品的家伙,会如此在意别人吸他一支烟吗? 就在北岛近乎夸张的打火吸烟的同时,那客人始终都是眼神凝重的盯着北岛的一举一动,始终不发一言,直到北岛微闭双眼烟走鼻腔的时候,才不经意的瞥了眼自己腕上的深水雷达表,眉毛禁不住又是微微的一抖,。 就在这时,从德姆特伦塔回来的商苑出现在了酒店的门口,随着北岛的一口浓烟喷出,商苑推门走了进来。 商苑一进门,第一眼便被喷云吐雾的北岛吸引了,他的目力刚好触及北岛手上的烟盒和火机。不由得心里一亮,心说,规定的时间,规定的地点,规定的物件,不错!要找的正是此人。 商苑想着,迈步便朝茶座走去。一来是外明里暗,乍一进入到酒店的大堂里,眼睛一时还没能适应里面的光线,北岛两只手上的烟火就好像是舞台上的聚光灯一样,立时聚焦在了商苑的眼前,如何能不吸引他的注意呢?但是,仅仅三分之一秒不到,他便猛然意识到,有一束目光正从接头人的邻座射来。 那眼神焦灼、惊骇、诡异、闪躲,其中的含义真的是太复杂太难懂了!商苑感到有一面高墙在面前阻挡,他每走一步都由碰壁的感觉。糟了,自己的举动过于鲁莽!甚至没有看清对方的桌上… 商苑脑中的警钟自然鸣响,但此刻他想改变主意已是不可能了。没有哪个成年男子会像个愣头青似的东扎一头西撞一下的,除非,此刻有他在…商苑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一张白板一样空洞无物的脸,好搭档一旦分开就会这样。就像是双打的选手突然改练单打一样,习惯了由同伴防守的一侧偶尔总是会防线洞开。 商苑的自我调整的速度甚至比那人的目光来得更快,他既没有显现出惊慌,更没有改变方向,而是径直朝着北岛的座位走了过去。 微微的点头,目光扫过面前这两个人的脸,冷静又平淡,好像阳春冬雪各不相干。响指召唤,举止洒脱神情坦然,内敛规范,彬彬有礼风度翩翩。 商苑稳稳的在紧挨着北岛的座位上坐了下来,他很自然的朝着邻桌瞟了一眼,意外地从那位客人的桌上看见了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和一小片柠檬。心下里更是一沉,随即想起了国安部外情局“财神”的嘱托,你要见的人是泉井家的重要人物,此人外表沉稳,内心却极其敏感。他在泉井家族中位高权重,却又危机重重。他从不轻易相信任何人,如果条件不妥,宁肯放弃也不要惊扰了他,否则,再想与他建立信任可就难了。 “先生,您想要点什么?” 侍应生的问话提醒了商苑,他收回目光,看见侍应生的手上端着咖啡来近前来,他一边招呼着商苑,一边把一杯热咖啡放到了北岛的面前。 “北岛先生,您的咖啡,不加奶不加糖。” 商苑的心下里一惊,不由得暗忖道,哦,一套暗号怎么分拿在两个人的手中?这里,莫非是个圈套吗?就在这时,侍应生又问了一句: “先生,您,想要点什么?” 商苑的脑子里像是同时有三个人在同时说话,这当中有“财神”申尘的告诫,也有“尚书”谈闻嘱托,还有“白板”樊瞳的鼓励。而商苑最终的决定是出自他自己的声音。 “一听啤酒。谢谢!” 商苑稳稳的答道,他没有按照接头要求,为自己要上一杯加新鲜柠檬的红茶,他想要放弃这次拿不准的行动了。其实,在他的衣兜内也有一套完全相同的七星香烟和火机,但他不打算拿出来了,因为,眼下的局面实在是太复杂了。 很快,服务生便将一听麒麟啤酒和一只高脚杯送到了面前,商苑付了消费,却拒绝了侍应生为他开启啤酒,转而出示了自己的房卡,说道: “有我的包裹存放在前台吗?请帮我问一下好吗?” 侍应生对着前台小姐大声地报上了商苑的房间号码,询问是否有包裹寄存,商苑注意到自己对面的两人此刻都流露出了关注的神情,他想,究竟谁真谁假,我们稍后再做分晓吧! 前台小姐看了眼记录,立时朝着商苑说道: “是的,先生,有一位小姐给您留了一个纸袋,就在几分钟之前。” 商苑听了点点头,于是,提了啤酒朝着前台走去。他看见前台小姐正将一个封好的牛皮纸袋从柜台里取出来,商苑知道那里面一定装着“汉笳”私用的那条红色的丝质围巾。 这时,在商苑的身后,侍应生悄悄凑到了北岛的身旁,他附耳低语道: “泉井会长在八层他自己的房间里,五分钟后见您。” 大堂内实在是太安静了,尽管侍应生压低了声音,可还是给商苑听了个仔细。商苑的心里不由得翻了个个,脑海里立时涌现出一个名字来,泉井雄一。那可是日本鼎鼎大名的富豪,零售业的大鳄!他的家族企业“泉井产业”在中国的很多地方都设有办事处,年交易额多达数十亿美元。 第一章.密约初现(4) 18.1.4 国际海域 “晋”级某改进型094战略导弹核潜艇 10:25 紧闭着眼睛,似能听到血在流动,好像一只倒置的酒瓶,稠浆蜂拥至瓶口,夹杂着的气泡徐徐浮起,咕咕作响。倪楠感觉到头皮发热,手臂发麻,心脉狂跳,一下下击打着他的左右耳穴,好像擂鼓一样。他尽力保持呼吸匀畅,但还是不觉间渐渐的急促起来,他感觉自己在一点点的下沉,似乎正在被身体里流淌着的血所淹没,他的眼前开始呈现出一片红色… 曲腿从倒立之中翻转过来,睁开双眼时仍有一阵晕眩,他不得不用手牢牢抓紧了舱壁上的拉手,好让颠倒了的意识浮出水面。他牢牢的稳住了身子,感觉血如退潮的海水一般回流到躯干。视线中,周围的景物重新成像,天地倒转,重力帮助他还原了状态,但脑海中,那九个连在一起的彩环,却依然难分正反,就好像九只表盘,荧光闪烁沿着时针的方向在每只环上流动循环,丝丝相扣,彩光相连。 刚刚从一封加密的电子邮件当中倪楠得知,自己已经是三总合议后新组建的特情战队《密约九连环》中的一员了,位居第七,直接归口总政反间局首长“尚书”谈闻领导。而他原来的上级,国安部外情局首长“财神”申尘也是这个组织的领导之一,身居副职襄赞军务。 自己在这个新的团队中是个什么角色呢?这是第一个反映在倪楠脑海中的念头,从加入国安部到成为特情战线上的优秀特工起,倪楠迅速的跨越了这个漫长的成长过程,使他成为“财神”手下进步最快的后起之秀。倪楠的智商很高,专业背景殷实,这都是他超越同伴的有利条件。但是,他身上最难能可贵的优点却不是这些,极度的专一和超强的隐忍是造就他成为一名优秀特工的独特品质。正因如此,“财神”才将他派驻在094战略导弹核潜艇上,担当起国之利器的敏感触角。 乍一接到总部这一最新决定的时候,倪楠感觉有些茫然,他一时还没想好,自己身处在国家最为隐秘的战略核潜艇里,如何能为三总联合的特情行动发挥作用呢?于是,他手撑地板身体倒立,聆听起自己的心跳来,他在心灵之歌的伴奏下,细细的揣摩起总部这一战略意图来。 在此之前,从共享数据链的信息加密频道中倪楠得知,两架入侵的“猛禽”已被击落,随后派去营救飞行员的“海豹”小队也被“蛙人”武力拒止,跟进的两架载有“三角洲”突击部队的武装直升机被岸防导弹吓跑,突前的一艘阿利.伯克级导弹驱逐舰也在严阵以待的022导弹快艇编队的监视下知难而退。 这一次他们可是动真格的了!倪楠想,可就算这样也用不上094这样的战略核潜艇啊!倪楠深知,单就战术层面上的攻防来说,远海水域里最多有091和092也就够了,而在近海的浅水域里常规动力的小“宋”级最有优势,而个头稍大一些的 “基洛”以及“元”级常规攻击型潜艇是在一旦开战时用来对付航母集群的。此外,很少被外界提及的095和096,那是需要藏着、掖着、捂着、盖着的,不到国难当头的时候是轮不到它们出手的。那么,作为战备值班的093和094呢?倪楠揣测着自己在这九连环中的价值,一时不得其解。 莫非,是要实施远海作战?派094独闯大洋!倪楠的眼前忽然一亮,自己潜心磨练耐心等待的不就是这一时刻吗?是啊!给列强堵在家里的日子的确太久了,早就该到他们的后院去溜达溜达了,也该让他们知道,蚊子虽小,可落到身上叮在肉里,那也是要流血的! 倪楠想,若是利用094出击,那必是要攻击陆上的目标,在对中国实行封锁的第一岛链被突破之后,在第二岛链当中最重要一环必然就是…关岛! 哦!关岛,安德森空军基地上部署着“猛禽”和“幽灵”,它们可是悬在中国头上的两把刀啊!虽说杀鸡用不上牛刀,可说到端它的鸡窝,那是一定要用上镐头的呀!倪楠联系起刚刚坠落的“猛禽”,他推断:为此而展开的报复行动很快就会开始,而充当急先锋的恐怕非“幽灵”莫属了。 一想到“幽灵”倪楠的心头便微微一沉,他深知那是世上唯一一款名副其实的隐形轰炸机,至今还没有百分百可以有效探测到它的雷达,即使是使用了米波地表联合搜索雷达网,对它也是无效。据信,此前从关岛起飞的b-2隐形轰炸机,就曾经多次侵入中国领空而未被发现,只能听凭“幽灵”大摇大摆的自由进出。在仅有的几次有效探测中,虽然发现了它的踪迹,但由于时间太短,根本无法分辨和记录下它的飞行特征和参数,眨眼之间它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快得竟至防空雷达都无法锁定它,更不用说对它进行跟踪和实施打击了。倪楠不由得感叹,那可真的是一个幽灵啊! 倪楠推来算去愈加心烦,于是,他便在舱顶稍高一些的位置上倒立起来,以便清醒头脑,平复心绪。现在,血从头顶回流到了四肢的末梢,眩晕消失,心情稍稍平和了一些,倪楠重新在战位上落座,大脑里还是一刻不停的快速转动着。 他想,搜寻和挖掘有关“幽灵”的工作早已在进行之中了,但关于这架造价昂贵的尖端武器外界依然知之甚少。虽然它身形庞大但行动诡异,一旦升空有如化作空气,再难寻得踪迹。唯一显形的机会便是在它落地以后,而它最为脆弱的时候则是在升空的过程里,若想捕获“幽灵”…那便是它的软肋! 倪楠想到此处,不由得心中怦然一动。是啊!降服“幽灵”自然要靠“神旨”的呀!而自己的手上不正好高擎着一柄“降魔杵”吗?倪楠的心中豁然开朗,他进而推测,如果此番将自己纳入到九连环中的目的是要针对“幽灵”的话,就必定是想利用094上新近搭载的这款尖端精密的超声波武器“无影巨灵神”。 理论上,这是094上的一款战术武器,有隔空打穴的功效,代表着最新思维的战争理念,它的出现预示着以航母和战略轰炸机为代表的巨无霸型武器的落伍和淘汰。它将以最清洁的和最准确的手段攻击敌人的要害部位,从而使得肮脏的核武永远的离开战场。 果然会用到094上的“无影巨灵神”吗?倪楠想,那就先确定一下与094搭档的093有否加入的计划吧!如果要派遣094出击的话,必有093伴随,这是铁打的定律!想到这里,倪楠打开了自己面前的数据链终端,他在094的一系列航行指令当中仔细的寻找起来,希望能够从中找到与093有关的信息来。 “商”级093攻击型核潜艇是中国第二代核潜艇,具有强悍的攻击能力和远距离续航能力,是094的保镖和盾牌,二者搭配出航是一贯的做法。 果然,倪楠在最新的一系列行动指令当中发现了与093相关的信息,倪楠分析了那串复杂的技术术语之后得出结论,一艘“商”级攻击型核潜艇正朝公海驶来,不久将与自己所在的这艘094会合。 倪楠想,既然如此,可以断定094将要出击的目标果然就是关岛,而在“鸡窝”门口反击“幽灵”报复的有效手段嘛!呵呵!无疑就是“无影巨灵神”了。这样一来,自己身为密约第七环的作用便可以充分的发挥出来了。 思路刚一打通,倪楠立时变得思如泉涌。他忽然想起,如果我们能够发现并且锁定那该死的b-2的话,“无影巨灵神”定让“幽灵”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可是,如何才能将这个隐形匿踪的衰鸟纳入到“无影巨灵神”的法眼之中呢?哦,该死! 搞清了总部战略意图的倪楠有如赤壁鏖兵时的周郎,他仿佛是突然尝到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滋味。于是,一股躁动急涌心头,热潮扑面汗珠即刻挂满了额头。这是长时间密闭海底造成的心理和生理双重反应,是不堪重负难以自制的心病前兆,是机能瘫痪神智崩溃的警报。如果不能及时调整尽快摆脱的话,接下来就会出现大脑反映迟钝、厌食嗜睡的症状,直至迷幻狂躁、丧失理智的严重后果。这种现象一旦发生,将会威胁到艇上百余名战友的安全,也会令国之利器094陷于危险境地。 这种现象已经是第二次出现了,对于初次随艇出海的倪楠来说,这正是他涉险闯关的严峻时刻。通常,即使是一个经验丰富的潜艇水兵,每一次的深海潜行也是一种考验,更不用说倪楠这样的技术型特情人员了。但倪楠清楚,要想挑战“幽灵”,让“无影巨灵神”发威,他必须首先战胜自己。 大战开始时的气氛会更紧张,空气会更压抑,战情会更紧逼,变化会更急剧,到那时,你,倪楠!能顶得住吗? 倪楠平心静气的想着,他按下了心头的躁动,慢慢调匀呼吸,暗自小心的提醒着自己,哦,等一下,等一下!慢慢来…呼吸…深呼吸…对,就这样,呼…吸… 倪楠是一名技术型的特工,他考虑问题的时候总是站在科学严谨的角度,从实际情况出发,决不带丝毫的猜测和感情色彩,所以他才能够冷静而理性的看清事情的本质,仅从这一点上说,身为一名年轻特工的倪楠的确是难能可贵的。 试想一项重大的战术行动,如果交手的双方都已洞悉了对方攻击与防守的招数,那么决定胜负的重要要素就不再是对计划方案的推测,而是对行动时机的把握了。 注重理性思维的倪楠在一番颠秩倒序的梳理之后,终于理清了脉络。由此,他也找准了自己在《密约九连环》中的位置和作用。一个具有独立个性和全局意识的优秀特工再次展现了他与生俱来的综合素质,这种特点几乎在《密约九连环》的每个成员身上都有体现。正是因为这种优势的存在,才会使得从不同团队当中集中起来的人员在互不相识,互不联络的情况下,心有灵犀,配合得当,攻守兼备,进退有序,形成一个形散神连、贯通无隙的九连环。 给自己淤塞的思绪疏通了出口,倪楠感觉浑身上下轻松了许多,他使劲的向后拉动双臂扩展了一下胸廓,像个即将进入赛场的运动员一样。但他的思路并未由此而停滞下来,留在他心里的最后一个疑团尚未打开,但那对他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知道,此刻,肯定还有另外一个人在为这个疑团忙碌着,而那个人肯定也是这《密约九连环》中的一环。 的确,在094携093在关岛以外的海域埋伏妥贴之后,他们静心等待的就是“幽灵”出现的准确消息。既然眼下还没有能够准确捕捉b-2行踪的有效方法,那么,在它起飞前往中国实施报复行动的时候打击它才是唯一可行的方法。晚了,显然不行。“幽灵”一旦升空,便会成为蓝天中的一道烟,再难发现。如果早了,还在地面上滑行的b-2只是一只平庸的老母鸡,攻击它便是进退失据,授人于柄。若是它起飞前往别处,攻击它就是挑起战争,无理无力。 所以,只有在它领受了空袭中国的报复命令之后,带着高爆的精确制导炸弹升空之时击落它,才是对敌人心理的最沉重打击。“幽灵”坠地等同于告诉对手,任何与中国为敌的做法都会遭到惩罚,这种念头连想都是危险的。 这个信息,只有《密约九连环》才能获得,而《密约九连环》也必须做到。这同样也是体系之间的战争,《密约九连环》面对的是无比强大的对手,即将展开的空天大战考验着这个新近组成的特战团队,同样也考验着“樯燕”倪楠和他所在的国之利器,战略导弹核潜艇094。 t市第五大道20号 啪嗒!像有一粒碎石从墙头落下,不见风起,未现尘沙,春天里可以用来解释的一切理由,在这一刻里都不存在,似乎连老天也学会了装疯卖傻,像是成心让那翻墙而出的人难堪,故意的晾他一下。沮丧、失落,无奈、尴尬,所有能够想得到的形容,此刻都难以表达,人到穷途命至末路,真的是难以为继自顾不暇,甚至连喝口凉水都觉得塞牙!但是,那人不在乎,既然玩儿得起,就丢得下。什么脸面尊严,什么地位名誉,不达目的,就是悬崖,也不勒马! 潜行一下子变成了暴走,早知道会惊动旁人,还不如当初就走前门呢!敞敞亮亮大大方方的多好!但那个人不这么想,人是衰了点儿,气是背了点儿,可该怎么玩儿还得怎么玩儿,该出什么招儿还出什么招儿,那个人有那个人的目标,看似笨了点儿,却是隐忍持重之人的坚韧与顽强。他要用自己为期不久的生命谱写一段不算精彩的传奇,他要用自己不再沸腾的热血见证一片不幸蒙尘的忠诚,他更要用自己不再明亮的双眼挖出那个隐藏至深的囊肿。 那个人慢慢起身,听了听院中无声无响,哦!就只当做是你没听见吧!那人心里想着,高抬腿轻落足,快步的朝着第五大道的深处走去了。 樊瞳静静的坐着,像个尚未描金画脸儿的泥胎,木然摆放在第五大道20号小院警卫室的里面,脸上毫无表情真的似白板一面。刚才的一幕,虽未亲眼所见,却也如身临其境一般,他不加阻拦,只作壁上观,忠实的记录,不做专断。 已经人去楼空的总参六处本部里,此时鸦雀无声,静得有些渗人。然而樊瞳知道,事实上,这里远不是它表面上看去的那样死水一潭。此刻,在小楼内的某个角落里,一场理智与情感的搏斗激战正酣,它的残酷程度远远超出了肉体所能承受的极限,就像一鞭一鞭抽打着的不是肌肤,而是直接鞭挞在心田,它不仅仅是在拷问一个人的道德与理念,更是对他的灵魂和良知的研判。而在小楼的外面,先后走失的两个人,更是加剧了错综复杂的局面,也让樊瞳的心里充满了困惑与疑团。 樊瞳的脸平静的如同一面镜子,除了他自己几乎可以照见这小楼里的每一个人,这便是他留在这里的原因,虽然名为史吏的助手,但他却不受史吏的约束,从他出现在六处的那一刻起,他就只对一个人负责,那个人就是总政反间局的二号人物,“主编”商苑。 本来,总参情报局的“老帅”古谱在秦雅遇刺之后,便怀疑六处里有内鬼存在,出于公正和透明的考虑,他向谈总借用了史吏来整肃六处,而那个时候并没有考虑到樊瞳的加入,那是谈闻在私下里和古谱商议之后才又候补上去的,意欲从两条线上来掌控六处的清查过程,以防出现纰漏。 因为谈闻知道,以史吏的工作作风他是不会温吞水和稀泥的,虽然这个人从外表上看去有些女相,但做起事来却有如屠夫一样的冷酷和凶悍。为此,既要借助他的爆发力,却也要弥补他的持久力。于是,“尚书”谈闻借机引见了“主编”商苑,请他从自己的队伍中抽调一个得力之人加入,以局外人的身份监察六处,真实的记录整肃的整个过程。果然,史吏空降六处之后大刀阔斧的动作证明了他的特点。而后来发生的一切也使樊瞳的作用得以凸显。 有关先后离开这座小楼的那两个人,樊瞳早有准备,所以并不急于寻找、更不急于上报,他甚至是怀着一种期待,等着看这出戏的结尾。他很怕大浪淘沙之后的六处变成一片沉寂,那样一来,“白板”樊瞳可就要深陷这里,急情陷入胶着对他来说就等同于失败,那他在此案中的作用就变会得比“白板”还要苍白。这比起史吏的快刀斩乱麻来,无疑会逊色许多。这样的结果将使樊瞳与商苑的会合之日变得遥远,更会因此而损伤了“主编”的颜面。毕竟,你“白板”是“主编”派来的呀! 其实,当时的情形只有樊瞳一个人看得明白,拆架构乱组织是史吏内查的第一步,只有打散了原有的团队模式,才能让一切都即刻暴露出来,因为他没有时间慢条斯理的调查研究,这是他不得不采取的方法。切断各个小组上下级间的联系,通过自由重组来观察人们之间存在的恩怨关系,加上史吏主动敞开自己的办公窗口,直接接触基层特工,他很快就厘清了六处里的人脉关系,从而将甄别工作化繁从简,大量的基础工作被史吏高效率的完成了。 樊瞳则在这个期间里发现,与主旋律发生连续碰撞的不和谐音符都集中在了尹博、舒展、陈墨、荀循和吕律调的身上,从而缩小了他第二步甄别时的范围。秦雅死了,事情就是从她的遇刺开始的。荀循伤了,内鬼出手时第一个选择的就是她。荆轩丢了,他再次出现时像换了个人一样。吕律调跑了,当她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冒死接收到的航母情报。林烈死了,迷雾一般的局面就是从他死后才开始变得明朗起来。 陈墨是第一个被排除的对象,即使他擅自行动还带走了吕律调,但他送回来的却是一只存有全部航母情资的磁碟。所以,他第一个被允许离开了。 吕律调本来无虞,但她的身世之谜却让樊瞳放心不下。禁闭期间,樊瞳曾替尹博传过话,这让他在吕律调与“博士”之间似乎看出了某种割舍不开的情感。所以,这个女人只能暂时留下。 舒展是个滑头!这是在他当着六处众人的面与尹博一唱一和的掩护陈墨逃走时留给樊瞳的第一印象,但此人的正邪的确不好说,迄今为止尚无一例可以对他做出明确结论的有力证据。所以,他得留下,并且还要有事可做。于是,樊瞳促使他做了荆轩的政审官。接下来,他所作出的结论,将有助于樊瞳做出判断。因为,荆轩身上的疑点可以间接的用来证明舒展,谁叫你三番五次的出手救他脱险呢? 荆轩疑难,神鬼难辨。三擒三纵,毫发无损。他是航母研发重点项目的专家呀!就算你是个情圣也有妒伤者的!怎么偏偏就你失得这么潇洒,得的这么从容?如若说你是个无辜的受害者,那么,说这话的人定然别有用心! 林烈的积极有些过分,这从侧面反映了他心理的灰暗,急功近利是这个人的软肋,它加重了史吏的疑心。所以,当史吏决定将已经漂白了身份的特工们暂且转移走的时候,他没有带走林烈,而是将他也作为问题一道留了下来。他接下来的表现,樊瞳看了个满眼。他认为,林烈的结局,死得不怨。 说到林烈就不能不说到荀循,这是个“问题”多多的女人,不然,“黑帮分子”的追杀也不会跟到六处里来。樊瞳当然明白,所谓的黑帮或许正是她自己的“同伴”!因为,林烈“造反”的过程,樊瞳看得真切。心想,她若不是被问题纠缠,如何会不辞而别,行为鬼祟呢? 荀循离开的时候樊瞳并不知道,那时,他正和舒展一道与“博士”商讨有关荆轩政审的事情,虽然,特情单位对此有着详细的规定,显然那是一个极其复杂的过程,其苛刻的程度不是用繁文琐节就可以形容的,但樊瞳并不想让这件事拖得那么久,他需要借此契机来证明一些东西。所以,他以此为题找到了舒展,是想通过这件事摸一摸这个人的底。 因为,舒展的态度或多或少可以说明一些问题。现在,按照樊瞳的计划,舒展和荆轩就在小楼的某个房间里,对荆轩失踪的这几个小时,一分一分的回忆,一秒一秒的梳理,直到舒展给出一个表明他立场的评语。 其实,荀循的离开已经很能说明问题,那几乎就是一个公开了的谜底,但“博士”的暧昧令樊瞳无语。当樊瞳将这一情况告知尹博的时候,他从尹博的脸上看到的是令人费解的平静。“博士”波澜不惊的笑了笑,说道: “等等看,她会回来的。” “您不担心她会做出什么反常的举动?” “能做的,都已经做了,还担心什么?” “您肯定她会回来?” “这里有她想要的东西。” 樊瞳无语,对于六处里的一切反常现象,最令樊瞳不解的就是尹博,种种迹象表明了荀循身上的疑点,而尹博偏偏就是置之不理,反而任由放纵,樊瞳不由得深深焦虑起来。而刚刚接到的总政反间局首长“主编”商苑的电话,更是令樊瞳坐卧不安心神不宁。他想,内鬼一时不除自己便一日脱不开身,那么,“主编”下达的归队召唤又如何实现呢? 原来,总政反间局的二号人物,“主编”商苑,代表三总部的首长告知了自己派往总参六处执行秘密任务的樊瞳,他,已经入选了三总合议后建立起的联合战队《密约九连环》,位居第五,承上启下的作用至关重要。眼下,《密约九连环》正在酝酿一次重要的行动,希望他能迅速查明内鬼,以便尽早归队。 樊瞳,总政反间局资深特工,“主编”商苑的密派特使,《密约九连环》中的第五环,此刻正在为如何甄别六处留下来的这几个人而陷入深深的忧虑之中。他思来想去,六处上下尚存的这几个人,虽然身上多背疑点,但总有拆解的方法。但唯有二个人最是掰扯不清,他们不是旁人,竟然是六处的主管和“蓝海之心”小组的重要成员。 是的,经过了史吏的一番违心折腾之后,现在的怀疑对象被剥离得就只剩下了尹博和荀循。在来六处之前,有一个情况从商苑的口中说出,震撼了樊瞳的心,那一刻,他不知自己将要去的这个六处究竟是我们自己的特战基地还是被境外敌对势力渗透的据点。 “博士的身份非常复杂,他的家庭和他过去的经历一直都是组织上关注的重点,而这一特殊情况对他能否令人信服的说清目前六处的现状非常不利。此番的六处之行,重点在于把控博士的动向。樊瞳啊!博士如果有事…那危害可就大了。” 樊瞳郑重的接受了这个受累不讨好的差事,但他知道,如果不是商苑对自己特别的信任,他也绝不肯将这样一个敏感的任务交给自己。樊瞳明白,“主编”是想让自己以旁观者的身份,切实的给出一个公正的评价。所以,他始终都是超然于世外,既不跟着史吏的屁股后面跑,也不单独站出来发号施令,就像是一个过客一样,他在耐心的等待着。 因此,面对尹博的“悄然”离开,“白板”樊瞳才装聋作哑不闻不问。 至此,横跨三总部特情部门的精英们已经整合在了一个新的组织框架之下,名为《密约九连环》的特情战队将在未来的战斗中凝聚成为一股强大的力量,并且发挥出前所未有的重要作用。他们是: 第一环:“影子”班伯(国安) 第二环:“御使”史吏(总政) 第三环:“书童”童谦(总参) 第四环:“碎瓷”裴佩(国安) 第五环:“白板”樊瞳(总政) 第六环:“蜂鸟”杰森.潘(总参) 第七环:“樯燕”倪南(国安) 第八环:”画中人”齐骥(总政) 第九环:“坏小子”科林.维尼(总参) 第二章.关白佳婿(1) 18.2.1 日本长崎佐世保市豪斯登堡 “欧洲大酒店” 10:30 l型的等候区,只有大约七八平米大小,除了临时安置一个三人座的沙发外,余下的空间就只够往来错身之用,紧凑得不行。但这已经足够奢侈的了,若不是因为“关白”泉井雄一的到来,这样一块地方足可以安置下四个职员办公的了。 北岛尽量收敛起自己的不羁,假装谦恭的坐在那只沙发的一角里,耐心的看着对面紧闭着的房门。“关白” 的行宫临时设在这里,北岛的觐见也将在这里,此刻,它却似大漠上空沉沉的夜色,毫无开启的预兆。 此前他被告知五分钟之后召见,却被一再的推迟,直到现在仍没有动静,一直坐在门外的北岛,似乎是被遗忘了一般。北岛觉得自己此刻的状态一定很滑稽,既像是一个候诊的病人,又像是一个被老师轰出教室的学生。但北岛有足够的耐心等下去,他对泉井雄一很有信心,因为他刚刚结束了的那次“考古”活动,便是在泉井产业的资助下完成的。而直接促成他的这一“成就”的,正是泉井产业里最资深的“专务”广濑真之。 如果不是广濑撮合,北岛怕是连北也找不着,更不要说能够守在“关白”的临时办公室的门口候召了。泉井雄一是足迹遍布全球的大企业家,他旗下的“大便利24”连锁店已经开遍了全球的各个角落,有数千家之多,除了南北两极之外几乎没有空白点,他若是想把全球的每家“大便小利24”都走一遍的话,怕是要花上好几年的时间了,而今看来“泉井产业”才是名不虚传的“日不落帝国”。 所以,身为总裁的泉井雄一自然是行踪飘渺,来去不定了。漫说是北岛想见,就是首相想找他说句话,也只有通过卫星电话才能联络到他的份儿。难怪有人说,“泉井是世界的,而世界也是泉井的。” 但是,泉井却是广濑一手托起来的,广濑就像是老天赐给泉井雄一的那个支点,因为有了广濑,泉井雄一才得以撬动这个地球。泉井产业也才会成为抗衡wall-mart,careefour,homedepot,ikea等诸多零售大鳄的东方企业。 在泉井发展的四十年间,广濑提供给他的经济方面的情报,帮助他轻松击败了一个又一个竞争对手,一路高歌猛进的跃升为蜚声国际零售业的明星。这其中的奥秘仅以一二个小例便可说明。在地产方面,一份有关城市规划的开发进程方案,可以帮他抢先低价获取具有潜在优势地段上的一间商铺。试想一下,一二千块钱一平米买下的商铺,二三个月后就会因为一座高档社区在它旁边动工而飙升到一二万一平米。而有关当地金融政策的“小道消息”更是可以帮他以极优惠的利息贷到一大笔款项,足够用来开上十家连锁店的。除此之外,采购渠道、物流通路等等环节都有“窍门”可用,而遍布全球的信息及人脉资源,若不是广濑,谁能有如此能量! 觊觎广濑手中掌握着的这一宝藏,中情局的资深特工“职员”阿瑟.麦肯奇垂涎已久,他这次偷偷指使“野武士”北岛野,想方设法的觐见“关白”泉井雄一,意欲转达自己的合作愿望。其目的就是想借助泉井产业的基础,迅速在全球范围内布局自己的谍报网。试想一下,遍布在大街小巷里的“大便小利24”连锁店,如果都成了“职员”的情报站,或是间谍的藏身点的话,那样的一个规模怕是连整个中情局都难以匹敌的。 想想都觉得可怕,一张促销的海报都有可能暗含着无数条的秘密情报或是指令,它可以堂而皇之的被张贴在任何一个城市的最显要的位置上,除了有心人以外看不出它的所以然来。任何一个特定商品的变价、撤架,都有可能代表着某种特殊的含义,它以最安全的方式给身处险境的间谍示警。“职员”的伟大,在于他总是能化腐朽为神奇,变平庸为绮丽。如果,他的这一设想能够实现的话,再加上“蜘蛛”先生手上的资源,天才的“职员”阿瑟.麦肯奇就能手握虚实两张网,坐拥天下了。 但是,北岛一出手便令“职员”的初衷变了味,他首先找到的不是别人,而正是视泉井产业为己有的“伊贺上忍”广濑真之。正是在这个“匿踪五窥首”的指引下,他才摸到了泉井雄一的行踪,提前早早的赶来了豪斯登堡 的“欧洲大酒店”,苦等三天才算熬到了“关白”的行宫门口。现在,他距离觐见只有一步之遥了。 百无聊赖的北岛静望着自己对面墙上的那幅画,但见星空皓月、大漠狼烟,不由得勾起了他对刚刚结束的那次“考古”活动的回想。 中国新疆和田 数日前 深邃的夜空遥远而空洞,犹如缥缈的博斯滕湖,水静风清波澜不惊。浩瀚的塔克拉玛干神秘而奇幻,宛若憩息的史前巨兽,流动移转变幻莫测。星耀月明,水般清冷冰般晶莹,勾画描连展现出死亡之海的纵横绵延。沙红石白,形如鱼鳞状似蜂窝,芦草胡杨演绎着绿色走廊的生命传奇。 一长串脚印越过黄缎般平滑的沙丘消失在黑煦煦的灌木丛中,现出胡杨林里一座不大的院落。一围土坯矮墙隔断荆棘,将三间石砌泥垒的简陋房舍圈在当中。一条溪流穿过草丛沿墙而过,隐隐闪耀着细碎的波光,一尾炊烟袅袅升起,呼应当空悬挂着的半弯月亮。 纯朴的主人正燃起灶火,准备晚餐来招待客人。刚刚点燃的枝茎跳耀出橘红色的火焰,照亮了他粗糙的大手与和善的面容。这是个独居的中年汉人,负责看管小屋后的那片防沙林,数年如一日的孤单生活,风沙给他的脸上增添了条条深邃的皱纹,却使他保有一颗单纯善良的心。 灶内的柴草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屋内弥漫着未枯枝叶燃烧时才有的清香。一盏马灯吊挂在屋顶,将人和影重叠在了一起,只是偶尔在火苗摇曳的时候才将影子拖出半截,但很快便又缩了回去,象给皮筋儿拴着似的。 除了主人之外,这屋子里还坐着另外两个人,他们是今晚借宿在此的客人。速干衣裤和轻便背囊,gps定位仪和无线通讯器材,以及全套的野炊露营装备,都表明了他们专业探险家的身份。 “北岛先生,这里已经是当地人居住生活的边缘地区了,再往前就进入到塔克拉玛干大沙漠的深处了,没有后援保障是断然不行的,那里是死亡之地。” 一个面目清秀的中年人用日语说道,显然他对第二天进入沙漠的计划心存恐惧。而背对着灶火盘腿坐在灯影里的另外一个人却并不理会年轻人的忧虑,他沙哑着嗓子低沉的说道: “即使如此,也要进去,朱峰,我们决不会辜负自己肩负的使命。” 这个逆光而坐的日本人横宽矮壮,他对着那个一身northface装束的中年人说道,那口气是异常的坚定,看来他的内心的倔强丝毫也不逊于他身体的强壮。 “如果,您一定坚持的话,我…” 名叫朱峰的中年人有一些不买账,显然,他对北岛的使命一说反响并不强烈。看得出他仅仅是北岛的雇员而非志同道合的伙伴。 “放心吧,朱峰,不会有事的,我是专业的探险家!到过南极和北极,沙漠难不倒我的。” 面对中国译员的担心,北岛野颇为自豪的说。但朱峰并未因此而提振起精神来,他的心思并不在这些虚无的说教上。但他仍不打算放弃最后的努力,他想说服这个执拗的北岛野,让他放弃打算贸然闯入沙漠的计划,他知道那是一个多么疯狂的想法。 “我想我的使命到此结束了,北岛,我还要赶到日本去,在奈良的一座古刹里有我要找的一个人。新的生意已经签下了,我明早就走,不能再耽搁一分钟。” 朱峰说得很坚决,没有一丝可以商量的余地,作为一名收费的“译员”,他的工作已经完成了,他有权选择离开。北岛没在说话,他不想让淳朴的主人看出他们是在吵架,虽然他们的对话都是用日语进行的,然而,一旦争吵升级的话,仅从声调语气和表情上,也是能够看出来的。 灶台上煮沸的大铁锅里飘出阵阵肉香,引得饥肠辘辘的朱峰转而把注意力投向了正忙着做饭的老乡,他左一句右一句的搭讪着,忍着咕咕叫的肚子咽着啧啧溢出的口水,焦急的等待着肉烂饭熟的时刻。一直面壁而坐的北岛野却悄悄的站起身来,一声不响的朝屋外走去,经过朱峰身边时,他轻轻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像是对刚才争吵所表达的歉意。 北岛在出门的时候,随手拎上了他那只沉重的工具包。等北岛前脚出门,朱峰便从脚踝处抽出了那支点四五口径的柯尔特左轮手枪,悄悄藏在了袖口里,他的嘴上依旧若无其事的跟护林员聊着。 “北脸”朱峰,“显贵十四戮”中的末位杀手,比起年轻气盛,成名不久的“新贵十三屠”里的杀手来,他少了一分血腥,却多了一份持重。所以,面对北岛的约外要求,他既坚持立场,却也不草率翻脸,这一特点正是他“北脸”的特征。 难得无风的夜晚,四周一片沉寂,北岛野蹑手蹑脚的来到院中,生怕自己一脚踏重而发出声响。他在矮墙前站定,极目朝北望去。星空下,浩渺的沙漠象休眠的巨兽一样静卧在脚下,随时都有可能从沉睡当中醒来。 一人来高的土墙只需纵身一跃便上了墙头,风干的胚土立时沙拉拉的落了下来,惊得北岛连忙稳住了身形静静的观望。屋内断断续续的家常依旧唠得热乎,屋外起起伏伏的黄沙如常伏得安稳。北岛野这才小心翼翼的移动脚步,轻手轻脚的靠近了斜坡的屋顶。 伴着烧焦了的柴草香气,一道炊烟笔直的升到无风的夜空,象一根擎天的柱子。北岛野忍住偶尔冲入鼻腔的烟气无声的靠近了土胚垒起的烟囱,他熟练的从斜背的工具包中取出一根多节的伸缩杆,打开三脚架支在屋脊上。由于土坯的屋顶和烟囱吃不住涨钉,所以原本要靠脚架和栓钉固定的设计就变得无效了,但是北岛心中早有准备,只见他双臂使劲撑住屋顶,腰腹用力,稍稍纵身便轻轻的骑在了屋脊之上。 五公分宽的黑色胶带分成三道密密缠绕在烟囱上,将伸缩杆与烟囱牢牢的捆绑在了一起。北岛野嗤的一声撕断胶带,然后轻轻的摇了摇杆的顶部,见杆子纹丝不动。他这才低下头,灵巧的打开杆子底部的一个小暗盒,反手又从身后的包中取出一块高能电池塞进暗合里。 啪!北岛轻轻触动了杆上的开关,吱…!伸缩杆子匀速展开,一根六米长的天线便矗立在了荒漠之上。 北岛迅速的取出一只手机大小的黑色盒子,打开后盖抻出两根线缆,然后仔细的将接线端子插入天线底部的插座内,黑盒子随即嗡的点亮了屏幕。 这是一只手持式gps交互机,通过与信号放大天线的组合,一部gps固定收发站便组装完成了。 将gps交互机同样用黑色胶带固定在了烟囱之上,一切安装妥当,北岛野轻舒了一口气。仰望夜空,薄云聚拢,孕育着风暴将起;远眺荒漠,沙尘轻扬,预示着暗流涌动。 北岛野,中情局下属“厌情十归隐”的第八隐,受“职员”统辖,平日自由,只在有需要的时候才会应召出手。为此,一贯天马行空、独来独往,人称“野武士”。此次他深入中国新疆腹地,肩负着一项特殊使命,就是完成对新疆地区的一处重要地点的勘探和数据采集,他随身携带的gps精密定位装备可以将勘测数据精确到20厘米,因而具有极其重要的军事价值。 此次行动,得到了民间社团的大力支持,其中最主要的是得力于泉井产业的资助。在远东特课的广濑的撮合下,以泉井产业出资的考察项目,以研究沙漠古生物为名,偷偷窜入大漠腹地,意在图取中国军方一个秘密武器试验场的具体位置。有消息显示,不久之后,中国在研的“巨浪2”型潜射战略导弹将在万里之外发射,导弹将以此为目标,如果掌握了此地的地理坐标,就能依照弹着点的参数,确定此行导弹的射程和精度了。 广濑以某种不为人知的条件换取了泉井雄一的支持,使得北岛能以合法身份进入新疆,并且还为他高价请到了一位懂得当地土语的翻译,这个人就是有“北脸”之称的“户外探险家” 高峰。然而此刻,在北岛与高峰二人之间却产生了分歧,“显贵第八戮”朱峰因为接到了新的生意,他想要放弃危险系数较大的大漠探险,这让北岛进入敏感地带,全取试验场地理坐标参数的计划成为泡影,没有翻译他寸步难行。现在,他只能先把手头上已经掌握的粗略数据发送出去了。 北野岛悄悄伏身在矮墙边,侧耳听了听,窗内的谈话声仍在继续,北岛野瞥了眼腕上的西铁城夜明表,绿色荧光指针显示出那颗特定轨道上的间谍卫星即将飞临头顶上空。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身后包中的sony小本,那里面已经存储了他们偷偷采集到的周边区域内详尽的地理地貌数据,范围涵盖了他一路而来的每个地方。 北岛野心里默想着,随手取出sony小本,点亮屏幕,一连串的图标闪过,现出一个验证窗口。北岛野从左胸兜内取出一副黑框窄边儿眼镜,仔细戴好认真端详,然后熟练的键入验证密码。验证通过,屏幕闪烁,一条无形的天地通道已经连通了。 突然,一阵丝丝拉拉的噪音传来, gps上的预警警报功能开启,报告险情。北岛野的脸立时像挂了霜的地瓜一样的冷了下来,无疑,他的信号发射器今晚再也别想发出任何数据了。 一架续航能力在一千小时的无人侦察机以四十分钟一个周期的巡航频率从距离地面一百米的高度悄然飞过,它装备的“鹰眼”电子扫描摄像机和“顺风耳”主动侦测雷达可以覆盖整个塔克拉玛干沙漠,一只老鼠甚至一只昆虫都逃不过他的耳眼观测。 这架名为“扫地鼠”的无人侦察机能够即刻捕捉到地面上的任何信号发射源,而一旦被它定位,在这个荒凉的大漠上,他是差池也难飞出去的。 该死!大漠孤魂,又是白跑了一趟。北岛在心里骂道,抬手闭掉了支在屋檐上的gps信号发射器,然后,收起笔记本电脑,翻身跳下了矮墙。大步的朝着热气腾腾的屋里走去,此刻,他的手上已经多了一支点三八的消音手枪。 闪烁摇曳的炉火遮掩了子弹出膛时的枪火,噼啪作响的柴草盖过了消音器稀释后的枪声。刚刚把热气腾腾的饭菜端上餐桌的主人倒在了熊熊的炉火前,而一身northface装束的朱峰也仰面倒在了木凳旁,两粒子弹在他的胸口处撕开了两处小孔,“北脸”面北仰卧在地,却露出了他手上紧握着那支威力强大的左轮手枪。 北岛野的心一寒,顾不得多看,背负自己的行囊,扭身便走出了小院落,他把刚刚组装好的gps发射器丢在了陋舍的屋顶,同时也给这一次的勘测任务划上了句号。在这片荒芜的不毛之地上,不知道暗藏着多少凶险,所以,他只能感慨的逃命了。 天际的云越积越厚,风开始从沙漠的的边缘涌起,一场暴雨将至。北岛野一边快步疾走一边解下身上的外套,露出里面的黑色伞包。迎着风北岛野猛地拉动伞绳,折叠的伞翼陡然张开,像一只大鸟展开双翅,北岛野一收双腿,人已在空中了。 从飘浮的空中俯瞰浩瀚的沙漠,柔韧如锦缎般的铺陈在地,从北方吹来的风吹褶了缎面,随意的变幻着景观。一阵雷声从天际传来,大地随即震颤… “北岛先生!泉井会长请您现在就进去。” 北岛猛然睁开眼睛,他的视线越过秘书小姐的低胸峰峦,与一束狡黠的目光相遇了。他连忙起身恭敬的说道: “是您啊!广濑先生,真巧。” “进去吧!别让会长等得太久。” “欧洲大酒店” 当前 北岛装作并不太熟的样子,他躬身和广濑打过招呼,也不搭讪,便迈步朝“关白”的办公室门口走去,不料一个熟悉的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就见那人与广濑招呼道: “您好,广濑先生,要走吗?” 说话的人正是刚才在茶座之上北岛讨烟的那人,北岛不由得诧异,心说,此人好托大呀!径自想见“关白”也不预约一声。而且,似与广濑很熟的样子啊!就在这时,只听广濑也很熟络的说道: “啊!是桥本先生啊!怎么?找会长有事吗?” “是啊!一点小事啦!” 那人说得随便,却如同在北岛的心里丢下了一颗重磅炸弹。他立即想到:桥本先生?莫非就是那神秘莫测的桥本茂吗?“关白”泉井雄一的佳婿,泉井产业的二号人物?哦,这个人果然气度非凡呐!就在北岛快速转动大脑的时候,就听广濑说道: “请吧!请吧!会长这会儿刚好有空。” 广濑竟然越过北岛不做介绍,还擅自做主让后来的桥本“夹塞儿”,北岛心头火气,但他却脸带笑容的鞠躬礼让,然后,退身回到了沙发旁,慢慢坐了下来,大度胸襟令广濑暗自赞扬。 桥本也不客气,回身招呼身后稍远处站着的一个年轻人,说道: “三浦,一起来吧!说到数字,还是你说得比较准确。” 北岛和广濑这才注意到那个年轻人,二人不由得同时在心里赞道:哦,好帅的小伙儿啊!老天真的是不公平!竟然还有如此完美的人儿存在,啧啧!太不像话啦! 桥本茂的秘书三浦俊树器宇轩昂的走上前来,只见他朝着广濑和北岛深深鞠躬行礼之后,紧随着桥本一道推门走进了“关白”泉井雄一的办公室。 “难为你啦!北岛,你可以再休息一会儿,大漠之行一定让你吃了不少的苦头吧!看你疲惫的样子。呵呵!不打扰啦!我先…方便方便,嘿!人老啦!有点儿…兜不住了,嘿嘿!” 广濑自嘲的嘿嘿儿笑了几声,也不等北岛搭话便自转身走了。北岛听出了广濑话里的幽怨。显然,他在泉井雄一面前的重量正在遭受越来越大的挑战,而带给他威胁的不是别人,正是刚才那位“关白”的佳婿,桥本茂。 后起的桥本茂正是泉井产业重要分支“大便小利24”的主管总裁,而使他在泉井产业迅速蹿红的重要原因便是他不凡的背景,这不仅令他年纪轻轻的便坐上了泉井产业第二把金交椅,并且还成了“关白”唯一女儿的丈夫。所有这一切全都仰仗一个人,他就是内阁情报室的“相扑手”柳川义辉。 乔本茂与柳川义辉祖上私交甚好,加上二人又是同窗,少时志同道合,后来分取政经两道。但是,他们始终都是互相扶持相互倚靠。这一点广濑深知,北岛也是略有耳闻。但只因桥本行事极其低调,外界很少有人知道他的真实容貌,故而,才会闹出茶座间的那段笑话来。 北岛忽然意识到,此番觐见“关白”怕是败多胜少。“职员”觊觎的“大便小利24”是桥本茂的亲掌产业,就算泉井雄一答应了,也还是要听桥本的意见,而自己的引荐人却是远东特课的广濑,他与内阁情报室的柳川义辉间的矛盾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这一点,近几个小时内的变化甚是凸显,若能早几日看到这一点的话,北岛是不会通过广濑搭桥的,但现在后悔为时已晚了。 的确,广濑的远东特课在数小时内陷于急速溃败的颓势,他在中国境内行动的失利,使得他与中情局亚太情报事务主管,“牛仔”佩奇.波特兰之间的合作出现了裂痕。“相扑手”柳川义辉从中插了一脚,从根本上动摇了广濑的地位,他现在的表现真可以说是穷途末路了。 其实,北岛在与“职员”的通话过程中隐隐觉得,“牛仔”佩奇.波特兰与“伊贺上忍”广濑真之的合作,其起因也是“职员”撮合的。他把一段不很确切的情报透露给了佩奇.波特兰之后,“牛仔”便很心实的搭乘“小鹰”航母战斗群远赴日本,而“职员”自己却坐守在纽约,设下圈套想逮一条更大的鱼。虽然,未能如愿,但却证明了那条情报的可靠性。那条情报的来源正是柳川义辉。 随着两天来的形势变化,北岛推断出了“职员”计划的大致方略,这在几天前还都是飘散不定的“浮云”。而今,却是渐渐成形的云团了。北岛深深佩服“职员”的目光深远,谋略超前。 掌控“大便小利24”的资源,联手内阁情报室的柳川义辉,成了“职员”政经并轨的试点。此计一成,遍及中国的近千家连锁店都会成为“职员”的触角和吸盘。那将是多大的一只章鱼啊!北岛想,等到事成之后,他们还会记起当初出头跑和的是我“野武士”北岛吗?但愿吧! 北岛合上了双眼,脑海里再一次的出现的了荒芜的大漠,成绺的狼烟。他在空中朝南飘去之前,抖动滑翔伞在那间毛坯土屋的上空盘旋了一圈,他隐隐的看见了从小屋里走出来的一个人,是那刚刚一身“northface”的“北脸”朱峰。他用力的拍了拍罩在冲锋衣里的防弹背心,然后,朝着空中的北岛竖起了中指。 呵呵!北岛的笑声被天边的沉沉雷声盖住了,北岛心说,本来也没想杀了你,不然,早就一枪射在你的眉心了!不过,北岛承认,朱峰此行的确帮了他很大的忙,并且,对于北岛,朱峰也早有防范,否则,他怎么会中弹倒地之后,那支握在手上的点四五口径的柯尔特左轮枪仍旧对着北岛呢?都是道中之人,彼此心照不宣罢了。 忽忽风紧,吹动伞翼,呼呼大起,北岛竟然鼾声如雷的在沙发上睡着了。 第二章.关白佳婿(2) 18.2.2 日本长崎佐世保市豪斯登堡 “欧洲大酒店” 10:40 广濑在toto小便斗的冲水截门上使劲的按了按,高静音的冲水器夹杂着气泡冲出了一长串滚花儿的水流来,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广濑一只手提着裤子,一只手恼怒的狠拍了几下光滑闪亮的按键,小便斗中的水流不断,但他就是一滴也尿不出来。 广濑无奈的朝着镜面一样光洁的按键表面上自己那愁眉苦脸的影像苦笑了一下。心里疏导着,放松,再放松,那里只不过是稍稍狭窄了一点,但并不是淤塞不通,慢慢来,慢慢来。他的脑海中奇妙的现出了苏伊士运河上繁忙的通航景象,似乎他被前列腺折磨着的尿道与那条黄金通道也有一拼似的。 以广濑的年纪早该退休了,但他这号人物是不甘寂寞的,所以他连一次小手术的时间都挤不出来。但人老了精力的确是不顶呛了,就算你再能熬也拼不过岁月这把刀。一盏老马灯,油快干了捻儿快尽了罩子也乌涂了,还指望着能发出多大光儿来?并且,上了年纪的人,反应速度也跟不上趟儿,好比纯度不高的汽油,燃烧后的能量转换,那效率是有很大差别的。再者,有多大的精力就办多大的事情,常言道:手大捂不过天来,以广濑的精力体力早已经是捉襟见肘了,顺境时尚且可以应付,一但遭遇挫折,他仅存的那点儿劲头只够连接二招的,若是再有变故的话,他就只能听天由命了。而近两天来的情况真的是瞬息万变,难料的状况接二连三的发生,他已经是无暇应对,寝食难安了。 首当其冲的是栗原藤田小组的糟糕状况,使他撤也不是守也不是,一时间进退两难,大有失控的态势。更有各地的小组,反水投靠柳川的多有出现。好像前苏联解体时的景象,那么强大的一个国家都会在一夜之间四分五裂,更何况一个小小的远东特课呢?广濑对此并不感到惊奇,但令他惊讶不已的却是,就在他的眼皮底下,在泉井产业的内部,竟然有人暗中与中国勾结,这无疑是釜底抽薪呐! 就在刚才,广濑在同泉井雄一就借用泉井产业的合法身份往中国大陆增派特工一事进行商谈的时候,前台小姐将一段视频发送到了他的手机上。广濑从画面当中认出了北岛,更认出了桥本茂,但他却认不出后来加入的那个人。简短而复杂的场景变幻,让广濑突然像是抓住了一棵救命的稻草一样,他想,无论这个中国人与桥本茂有没有特殊的关系,都应该亲自去查一查,要是能够从中找到些什么的话,哼!不论是桥本,还是柳川,都脱不了干系!我“伊贺上忍”翻盘的机会也就到了。 广濑强压住心头的怒火,血压略微有些不稳,脸上微微泛红。泉井雄一以为他是累了,于是吩咐秘书取来一杯上好的中国竹叶青茶,那刚刚沏好的茶水湛清碧绿,根根茶叶都立立着,煞是好看。于是,水就多喝了几杯,临了,还周进去一口“关白”亲自斟给他的香槟。如此,广濑他如何会不内急呢? 喔嘢!勉强让自己的几只小船挤过了拥挤的河道,广濑忍不住呻吟了一声。但随即觉得脑袋一晕,他连忙扶稳了墙壁,险一险就要摔倒。他感觉心头怦怦直跳,连忙大口的喘息着,一二分钟之后,这才觉得平稳起来。但脚下却不如原来那般有力了。 嗯!看起来,你真的该进棺材啦!呵呵!广濑自嘲的想着,顾不得滴滴答答的没整利索,便忙叨叨的系好了裤子,所以免不了滴沥倒了手上。他在台盆上象征性的冲了冲手,抬眼望见了镜子里的那个一脸疲态的小老头,心说,你这个老家伙哦!怎么就不能安生会儿呢? 带着暂时的轻松感走出电梯,广濑朝着前台小姐提示的房间走去,他的身型瘦小,所以腿脚倒也还算利索,不过,经历了刚才的那一晕之后,现在再做任何动作时,每一步他都要加着小心了。广濑边走边想起一件事来,一个他派到中国h市领事馆里的特工在不久前突然失踪了,官方的报道说此人死于一次登山事故。而刚才的视频画面让他将这两件事联系到了一起。是啊!远东特课在中国死了一个人,接着,泉井产业的二号人物桥本茂就碰巧遇见了一位来自中国的游客。哦!怎么这么巧? 原来,广濑很清楚,那个失踪了的广田凑巧就是专门受理泉井产业在华生意的商务参赞,广田因此又与桥本过从甚密,呵呵!这里面肯定有些什么能够用来说道说道的东西吧! 广濑的手在门铃的按键上停留了一会儿,所以铃声拖得很长。照以往的经验来看,在这种情况下,房间里的人是不会拖延的。因为,过长的铃声是会引来旁人注意的,没人会愿意这么做,除非他心里没鬼! 果然,房门很快便打开了,一个沉稳的中年人出现在了门口,一双明眸平静的看着面前的这位不速之客,那神情是既不吃惊也不热情。此刻的广濑却突然像是进入了表演状态,立时现出了一个耄耋老人的昏聩特征,就听他颤颤巍巍的问道: “您好,先生。呵!打扰啦!” 说着话,广濑微微的鞠躬,一副颠三倒四的摸样。但他的目光却始终偷偷的窥视着对方,一刻也没有耽误这宝贵的机会。他注意到了那中年人的脚上依旧穿着那双ecco的商务休闲鞋,显然他不打算就此休息。是啊!才刚刚早上十点半钟,这么早就回酒店…是为了什么呢?广濑的首个判断就是,他在等人!于是,身子一软,他竟然扑向了那个人的怀里。 商苑冷静的面对着突如其来的状况,在短短的二分之一秒里,他的心经历了从感知到判断的全部过程,正常的和非正常的推测都在那一刻里完成了,就好像一台大型的计算机一样。 商苑毫不迟疑的后退了半步,刚好让出了避免与那人接触的空间,他抓住了对方前扑时的特征表现,判断出这是一起有预谋的试探。因为,人在无意识跌倒的时候,身体前倾重心是要超出两腿的膝盖以外的,这样的姿态才会导致人失去控制而跌倒。然而,商苑注意到自己面前的这个老人,弯腰鞠躬的同时他的右腿稍稍前跨了一小步,这样一来,他的重心就完全能够掌控在自己前后叉开的两腿之间了。 广濑实在不想这样,若是早几年他一定能做的很逼真,但他的确老了,连上下楼他都会不由自主的手抓楼梯的扶手,唯恐一失足便再也爬不起来。是的,以他的年龄是经不起一次真摔的,那样的话,漫说是找对手的茬,就是对手就站在那儿,他自己也爬不起来。所以,未及倒地,广濑便止住了身体,他弯下腰剧烈的咳嗽了几声,借以掩饰自己的尴尬。不料,此刻屋内的商苑却说话了。 “您不舒服吗?老先生。” “咳咳…咳咳!不碍事的,咳咳!年纪大了嘛!” “哦,那么,您…要不要找位医生看看呐!” “不必啦!原本,想要跟您请教的,先生,您是从中国来的吧!” “是,我是从中国来观光的,您有什么事吗?” “想请问您,中医对老年人的…呵呵!不好意思,能进去说吗?” 这是一个阴险的请求,商苑坚持到了这个时候已经不好再拒绝了。如果对方是一位女士,或者是个成年的男性,他都好拒绝。但面对一个老人的求教,商苑不能拒之门外。 “当然,您请进,老先生。” 广濑的眼神在他放慢了步伐的同时,快速的浏览了整个房间。他从房间的整洁程度上判断,这个人不打算在此过夜,因为酒店内的一应物品都未动过,甚至连床单都是平整如初的。广濑想,这酒店的价格不菲,有哪一个游客会甘愿花上一天的冤枉钱,却不去洗个热水澡或是在松软的床上懒一懒呢? “请坐吧!老先生。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商苑嘴上说着,人却站在了过厅里没有进来,显然,他不想长留这位客人。 “哦,这个嘛!呵呵!真难以开口。这么说吧!有哪一家中医院对老年人的特殊…问题,呵!有特殊的治疗方法?” “您是指前列腺疾病吗?老先生。” “是啊!呵呵!不好意思,过几天我就要到中国去了,和您一样,是去观光的,顺便想看一看中医,有没有好的医院或者医生可以推荐的呀!” 商苑笑了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确,广濑的问题很有说服力,如果他开始时的那一摔是假的话,那么,现在的这个问题却是真的。商苑想,好的中医大夫当然有,好的中医院也比比皆是。可我,该推荐哪家给你呢?就在商苑稍有犹豫的时候,广濑发现了一样令他颇感兴趣的东西。他禁不住叹了声: “哦!这可是件好东西啊!” 那是一个红色描边黑色打底的漆器盒子,广濑看得出那盒子里面装着的是一副上好的围棋。的确,商苑受“财神”之托,要将这副名贵的和田玉墨子的围棋送给桥本茂。它的意义不仅在于继续保持与泉井佳婿的良好合作关系,更主要的是,这是一个约定好的信号,它属于“财神”和“说客”两个人之间的君子约定,旁人包括商苑在内都不知道这围棋的真实用意和内里的蹊跷。 当“说客”见到这副围棋的时候,他将被激活。即刻从一个休眠状态下的普通人,转变成为国安部外情局首长“财神”独自掌控的间谍。而盒子当中除了名贵的棋子之外,还有一本标有一百零八个布局的棋谱,那里面蕴藏的内容,就只有“财神”和“说客”两个人能够读得懂了。 本来,执行此次任务的人选应该是国安部外情局的特工“影子”班伯。因为他正在执行一项无可取代的“影子”行动,肩负着保护军委首长安全的重任,所以一时脱不了身,而启动“说客”的时间又不能耽搁,所以,“财神”才委托总政反间局的“主编”商苑,借他在启动“密约九连环”之际,代送此物给泉井产业的“关白”佳婿,乔本茂。 说到此事的急迫,应分二点。其一,原本充当桥本茂和“财神”之间联系纽带的广田因欲洗手不干而被铲除,这样一来,联系着桥本和“财神”间的通路就被切断了,一日不恢复联系就有可能生出变故来。所以,“财神”急于打通这一渠道以防生变。其二,桥本的作用不在他本人,“财神”的预埋桩脚“说客”才是今后行动的关键,所以激活“说客”更是刻不容缓,而这一条理由才是最重要的。 自“蓝海之心”小组的航母猎情行动遭受重挫以来,一直困扰着中国特情三总的疑难病症始终都没有得到解决。三总首长都清楚的看到,在自己的组织当中有敌人的间谍存在,此人的危害之大有目共睹。他不仅差一点就断送了航母猎情行动,而且还波及到了远在大洋彼岸的重量级间谍“唐笛”。其中,受损最严重的当属总参六处,“博士”至今还在为洗刷自己的疑点而苦苦挣扎。 通过从惊慌失措的广田那里得到的情报佐证,“财神“推断,藏身在三总特情单位中的这个间谍应当与初露端倪的内阁情报室头目柳川义辉有关,由于迄今为止对这个新近崛起的”相扑手“了解甚少,”财神“担心,正是这个缺口才导致了一连串的失利,所以,尽快弥补这一漏洞就变得迫在眉睫了。 所以,在如此急迫的形势之下,“财神”才不得不铤而走险,把启动“说客”的钥匙交给了并不熟悉这一情况的“主编”商苑。 此刻,广濑的举动已令商苑感到极度的厌烦,他推断此人不是心路不正便是来者不善,他决定小心提放,少惹麻烦。于是,他嘴上应承着,话却说得不咸不淡。 “啊!那个呀!是用上好的和田玉制成的围棋,价值连城啊!” “真的!”广濑露出一脸的吃惊来,接着,得寸进尺的说道: “可不可以,瞧一瞧,啊?” “不行,老先生。您,还有别的事吗?” 商苑冷静,他的脸上没有笑容也不显得冷淡,却已坚决的表达出拒绝的意思来。那种表情好像是没有感情的印刷品一样,字字真切,行行明确。 广濑收回了伸向那盒子的手,脸上一点难为情的意思也没有,反倒快活的像个孩子。因为,他的试探终于小有成效了,无疑,那盒子是件相当珍贵的物品。至少,对于某个人来说,是这样的。 对于眼前的这个人,广濑的看法几乎没有变,亦如他在监控视频当中看到时的第一感觉。虽说直到现在,对方还没有露出任何的破绽,但广濑几乎可以断定,此人的背景不俗,且与桥本的关系也绝非一般。广濑深知,一个平凡的人,于人于己都不会有太大的伤害,但对于一个优秀的人来说,其危险程度可就不一样了。而眼前的这个人,单凭眼观就能断定,不算凤毛也够麟角;如果细细品味,不是精英也是楚翘。 广濑想,如果此人代表中国出面与乔本茂联手的话,无论于明于暗,在泉井产业当中就再也没有“伊贺上忍”的位置了。那样一来,远东特课崩溃在即,到时候,自己一生的积累,怕是都会便宜给了柳川义辉那个家伙,这可让人于心不甘呐! 广濑想到此处突然觉得急火攻心,身体不由的摇晃了一下,他连忙伸手扶着了壁橱,稳了稳神,笑着说道: “呵呵!你不该这么直接的拒绝一个老人,我的请求并不过分。” 商苑疑惑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不速之客,心想,此人已是一把年纪了,果然如常言所说,变成老小孩儿了吗?哼!怕是没那么简单吧!进门之时你的那一摔,就足以证明你不是个良善之辈了。 商苑决定尽早结束与这家伙的纠缠,以防旁生枝节。于是,他笑笑说道: “老先生果然不乏幽默,不过,我真的需要休息了。至于,您问的中医问题,我想,等您到了中国之后,随便哪家医院,不管哪位医生,都可以试试看。只要是中医,肯定是学自一派,师承一宗的,没有优劣之分,只不过他们的风格特点略有不同而已。好比中国的书法,欧顔柳赵皆是楷体,哪有好坏之分…” 商苑的话未说完,就见广濑突然变了脸,就见他脸色苍白,嘴唇哆嗦,嘴巴大张,眼往上翻,跟着腿一软,竟然仰面跌倒在了卧床之上。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商苑惊骇不已,他看到了那老人跌倒时投向自己的求助眼神,那显然不是装出来的。 商苑的第一反应就是,不能让这个人死在自己的房间里,那样一来,不仅完不成任务,还要添出许多的麻烦来。想法刚一出现,他便一个箭步冲到了广濑的身边,他一边连声的呼唤,一边轻轻的拍打着广濑的肩部。然而,此刻的广濑已是嘴唇发青面色苍白毫无反应了。 商苑一见暗说不好!若不采取急救手段,怕是凶多吉少难救他的性命了。于是,他跪在床沿上,轻轻提起广濑的双掖,慢慢挪动广濑的身体,让他平躺在床上。然后,他一边迅速的解开了广濑胸前的扣子,一边按下了床头柜上那部电话机的免提键,跟着揿下了呼叫前台的数字9。不等电话拨通,他便将双掌叠加之后,按在了广濑胸口以下的位置上。 商苑深吸了一口气,心里默念道:一、二、三,压!一、二、三、压…商苑的急救动作标准而且规范,看看心外按压无效之后,他接着又俯下身去,对着广濑做起了人工呼吸。在手头无药又缺少设备的条件下,他所作的这一切怕是唯一能够抢救广濑生命的正确做法了。 电话的免提扩音器里传来了前台小姐的问候声,那语调绵软得让人受不了。但商苑没等她把骚劲儿发完,便大声的打断了她。 “我房间里有一位老人休克,正在做人工急救,请你赶快带急救药箱过来,同时呼叫急救车。要快!” 商苑的话显然令前台小姐吃惊不小,因为她知道商苑的房间号,更知道商苑所说的老人,指的就是广濑。所以,她丢下电话后,从柜台下取出急救药箱便冲向了电梯,同时甩了个响指,给茶座那边的侍应生,示意他通知楼上的泉井公司,自己则取出手机拨通了急救中心。 广濑的残留意识一直都在模糊的记忆里搜索,他在倒下的那一刻忽然明白了一个事实,就是自己在结束了与泉井雄一的谈话之后,身体上的一系列反常表现原来都是有原因的。哦,自己的身体本来没有那么糟!除了前列腺造成的困扰之外,从来也没出现过短时晕眩、胸闷和心绞痛一类的症状,而这一切竟然在今天都发生了。是自己太老了吗?是自己太累了吗?还是自己太… 广濑终于在意识消失之前搞清了答案。他知道自己被人暗算了!广濑想起了自己在与泉井雄一谈话时,喝过一种名为竹叶青的绿茶,临走又喝了泉井雄一亲自斟满的一杯香槟酒。哦!他们是嫌我多余啦!广濑心有不甘的迷失在了西去的路上,一路之上他都在想,如果有返回的那一天,他必报此仇! 商苑保持着规定的节奏,一下一下的给广濑做着心外按压,他有信心救活这个老人,他想,只要不放弃,等到急救药品送来的时候就会有办法。心里想着他瞟了自己眼腕上的手表,不由得暗自祈祷,他希望那个前台小姐不要来的太晚。 他忽然觉得,如果能让这个鬼鬼祟祟的老人在自己的手上复活,那将是一件意义十分重大的事情,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预示着那些敏感组织或者个人对自己的关注,从眼前这个老人的资历来看,他显然不是个等闲之辈,就算他凶残狡猾属于狗豺一类,也不妨施援手暂且放他一马,说不定日后会有更大的用途!商苑突然萌生了一个具有战略性的想法来。 前台小姐拎着急救箱慌忙跑进客房,当她看见了平躺在床上气息全无的广濑时,止不住的惊叫了一声,但她立即便被商苑严厉的眼神吓退了。她下意识用手捂着嘴,把急救箱丢在了床头上,便恐惧的朝着客房的门口退去,却不想,突然给一只大手轻轻的按在了肩头。 前台小姐吃惊的回过头去,却见是桥本茂意外的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后,他食指搭唇,示意前台小姐收声闭口,不要惊动了正在救人的那位先生。 此刻,商苑排除了一切杂念,一步一步有条不紊的按照急救程序的要求操作着。在他的眼中,面前这个老人的生命就是一切。 取针、抽液,勒臂、寻脉,入针、推液。他的动作迅速准确,果断麻利,连贯仔细。一剂肾上腺素静脉注射之后,商苑跟着又做起了心外按压来,他的力度稍稍加大,按压的频率保持在心跳最低的极限上,一下、二下、三下… 站在房门口的桥本和前台小姐不错眼珠的注视着商苑的动作,他们紧张的瞪大了眼珠,仿佛看见了广濑那已经离开了躯体的魂魄,正在房间内游荡一样。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还不见有起死回生的迹象。桥本有些不耐烦了,他本想上前阻止商苑那无望的忙碌,但又一想,何必!就让他再坚持一会儿吧!迟早他会放弃的。于是,他掏出了手机,轻触了一下按键,手机听筒按在了耳朵上。 嘟…拨号音响了很长,像是在有意等待那边床上的抢救结果一样。终于,嘟嘟声结束,一个声音出现听筒里。 “喂?”,“是!” 桥本简练的回答着,转身朝客房外走去,他不想让奋战中的商苑和惊恐中的前台小姐听见自己与那个神秘之人的通话。但他的脚还没迈出门口,就被前台小姐的一声惊呼吓了一跳。 “哦,天呐!他…他活了!广濑先生?” 桥本闻声沮丧的回过头来,望了眼跪坐在床上的商苑,就见他已经停止了心外按摩,正把一支针筒扎进广濑的血管里。再把目光投向床上的广濑时,他确信广濑已经苏醒了。此刻,站在门口的桥本已能清楚的看见,广濑微微的转动头部,一双浑浊的目光正朝着自己射来。 “柳川,他…活了。” 原来,他主动打电话通知的那个人竟然是柳川义辉!忙碌中的商苑和正处于情绪跌宕之中的前台小姐谁也没有听到这句话。但有一个人听到了,他不声不响的吸纳了一切声音,并把它们分类、过滤,然后储存起来。 广濑失神的双眼死盯着门口的桥本看了一会儿,然后回转过来,朝着他面前的商苑,嚅动嘴唇想说什么,却没能发出声来。但他记住了这个拯救了自己生命的人,这张脸已经烙印在了他的记忆当中,与为数不多的几张脸并排放在了一起。其中有栗原、藤田… 楼道中想起了急促的脚步声,跟着,一组急救中心的人员鱼贯而入,他们的手上拎着担架。为首的医生从商苑的手上接过了广濑。商苑退身一旁,腾出空间给急救医生。那医生迅速的检查了一遍之后,抬手示意小组人员递送担架。 广濑被小心的放上了担架,急救人员熟练的帮他捆绑固定在担架上,而医生已在此刻为他扎上了点滴。广濑的生命暂时无忧了,但感激与仇恨却在他的心底里发酵了。临出门之前,他费力的抬起右手来,朝着站在床边的商苑竖起了拇指。 商苑抬起手,轻轻的挥了挥,示意急救人员赶紧行动。广濑的眼中闪过一到光亮,不知道那是泪光,还是寒光。 前台小姐陪同急救人员一同离去,他们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转眼便消失在了电梯里。房间里一下空了许多,商苑环顾四周,突然想起刚才忙于救人的时候,似乎在房门口上还站着一个人。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击掌声,节奏很慢,却是清晰有力。啪!啪!啪!一声声的传来,跟着,一个身影转了进来。不错,正是他急于相见的“关白”佳婿,桥本茂。 商苑依旧平静的看着对方,既不阻拦也不表示赞许,他只是慢慢的踱到窗前,从衣袋中取出那盒特制的“温柔七星”,轻敲一支衔在嘴上,接着,又取出那只同样罕见的打火机,扑的一声点燃。随着一口浓烟喷出,桥本走进前来,他朝着商苑伸出了自己的手。 “桥本茂,恭候光临。先生,很高兴见到你,怎么称呼?” 桥本轻声的询问,语气中透着亲切,像是志同道合的战友一样。商苑保持着矜持的神态,不温不火的说道: “是,桥本先生,很高兴见到你,叫我商苑好啦!” 商苑说得直率,这留给桥本一个非常坦诚的印象,让他觉得自己真的找对了人。于是,他略带歉意的说道: “哦,商先生辛苦了,本来轻松的会面,给那老…人给搅了。他没骚扰你吧!” 话至一半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对广濑的遭遇表现得过于随意,于是,略略调整了一下语气。商苑装作什么也没听出来的样子,他借假掩真的说起了广濑想要看病的事。 “没有,跟我打听中医对老年病的治疗方法。” 桥本一听,心里不由得提醒了自己一句,这个人可不实诚啊!于是,便也顺坡下驴的附和了一句。 “呵呵!是嘛!这也正常,年纪大了嘛!他…的确,病得不轻啊!” 商苑觉出了桥本的滑头,但他同时也抓住了对方的破绽,于是,借机追问道: “您跟这位老先生很熟啊!他也是贵公司…” 商苑话说一半,甩出话尾留给了对方。桥本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才支支吾吾的说道: “是啊!是啊!泉井的前辈啦!最老的一位专务,身体很糟,早该…呵!退休啦!” 商苑见桥本不打算轻易说出所以然来,于是,追加了一句。说道: “其实,他的心脏还很有力,应该很快就能康复的。” 桥本面露尴尬,但他铁定心思不打算讲得太多,于是,装作欣喜状说道: “啊!是呀!这对他来讲是个好消息。” 商苑不再穷追猛打,因为那样一来会伤及对方面子的,他清楚自己此来的使命。于是,即刻转换话题说道: “哦,对啦!申老先生托我带给您的礼物,一副用和田玉磨成的围棋,很难得的。他嘱咐我一定要亲手交给桥本先生。” 桥本一听,立时显出轻松的神情,他由衷地说道: “嗨!这么贵重的礼物,怎好意思…呃!呵呵!那就笑纳啦!” 桥本双手接过商苑递给他的漆器盒子时,准备腾出一只手来和商苑握手,但他觉出了那盒用上好玉石打磨而成的围棋确有一些分量,很难用一只手拿稳。于是,他高声叫道: “三浦,进来吧!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一个仪态神俊的年轻人现身门口,显然,他一直就守候在门外。桥本茂将手里的漆盒交到年轻人的手上,回身对商苑介绍说: “这位是三浦君,我的秘书。” 年轻人微微躬身,声音朗朗的说道: “您好,先生,在下三浦俊树,请多关照。” 商苑与三浦俊树刚一打照面,心中便不由得一震,暗想,这个年轻人可非凡品呐!如果说他仅仅是个商务人员,怕是没人会信的,看他英气勃发的神态,绝非咬文嚼字的酸腐之人,更不像是个趋名利益的生意人。那么,他…怎么会屈居在桥本的手下只做一个秘书呢?与此同时,商苑反映在三浦俊树眼中的形象,已与他在门外时的推断不谋而合。 三浦心想,这是一个才大心也大的人物,如不知道收敛,怕是日后会栽在这上面的呀!你刚才那套熟练的急救手法,内行人一眼就能看出,那是军队里面必修的战场救护的方法。今天来的多亏了是桥本茂,若是换了柳川义辉,怕是早就露馅儿了。不过,对于广濑真之而言,你是瞒不过去了,你既救了他,也暴露给了他。今后,这条通路怕是会荆棘丛生了… 第二章.关白佳婿(3) 18.2.3 t市第五大道50号 日式宅院 10:50 尹博直身站在院子的中央,眼里满是不解的目光。他目力所及,一棵樟树、两扇移窗、三间瓦房、四面砖墙。禁不住心中暗想,一座六十年前建下的院落,不过极普通也极平常,想不到阴腐晦瘴之气竟会这么强? 他站在这里已经有一会儿了,尝试着从静物的角度去想象。日升何方,风欲何往;新绿怎降,叶衰怎黄。开始的时候,他还辨得清方向,知道哪方是弄堂,哪方是街巷。可是随着时间一长,便开始有些转向,但他有意让心随着幻像走,不料在这方寸之地上,竟还真的生出了新思想。就好似,风物长、放眼量。 他沉了沉心,阻止了意念的坠落,提起鼻子来嗅一嗅,到处都是樟木的气味,他当即想到,莫非这樟树,也有致人迷幻的作用吗? 触动尹博心思的不是这座小院的衰败,也不是这满院子的樟木气味,更不是在情景导引之下产生的幻象。是安静,是冥想,才让尹博压抑已久的思绪,在那一刻里,获得了短暂的释放。 在翻墙进入小院之前,尹博便知道,这座小院之中没有人。但他执意前来,非是为了窥探,而是为了体验。自从陈墨提起有关樟树气味的疑点之后,尹博的心里就开始了盘算。第五大道50号的这座小院,与总参六处的秘密基地,两者间隔不出五百米,这足以解释六处接连遭袭的原因了。如果这座小院儿的主人真有问题的话,怕是他早已经逃之夭夭了。尹博虽是这么想,但他还是打了电话,把调查这座小院主人的任务交给了陈墨。 尹博守在六处不走,就是想找出问题的源头。荀循的问题由来已久,但不抓她确实另有缘由。她究竟是因何而生的畸变?又因何牵连上了荆轩?尹博一时还说不清楚,若是抓了荀循之后,再遭灭口,那这一系列的悬案可就断了,这么大的罪名,莫不都让她一个人担?从案情一路发展的状况来看,一旦荀循失去了利用的价值,幕后的那只黑手必然想要杀她,如果连秦雅都无力防范,那么要杀荀循,无疑更是轻而易举,所以,不如留着她,顺着这根藤,才好摸到瓜。 尹博忍到现在,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为了内省。他清楚,如果不是内鬼,这小院的主人能量再大,也绝翻不了天。这一点,尹博自知有苦难言。压在尹博心中的隐患总共有三,但他拿不准哪一位才是真正的“忠奸人“。羁绊着尹博的隐情有一串,其中一半怕是至死都要藏在心里边。知道尹博有多难?又叫尹博如何办? 秦雅之死,尹博自知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尹博还不知道,那指引枪手的微型摄像,正是被人偷偷的装在了他秘密租下的公寓里,但是,这段隐情他必须埋在心里。并且,他更不了解的是,林烈对他的反感和疑心也正是由此而起。但尹博在突袭之下显现出来的衰态却是真实的,因为他背负的压力过于沉重了。但是,众人看到的败绩,都仅仅是些表象,其实,早在数日之前,败像便已显现。 溪山宾馆 数日前 尹博和负责内卫执勤的少尉点了点头,便匆匆的迈步进了大门,他走拱门穿画廊,一路曲折的来到了“老帅“办公的小楼前。在通往楼前天井的红漆大门口他停下了脚步,虽然那两扇门是大开着的,但他还是犹豫了一下,拿不定主意是否即刻就要进去。此刻,他希望”老帅“的秘书童谦能够碰巧出门,那样一来,他的造访也就不至于显得那么唐突了。 但是,天井的小院里却是出奇的安静,甚至连童谦与警卫战士的说笑声都没有。怎么?莫非“老帅”有客人?自己来得不是时候吧!尹博想着低头看了看手上拿着的文件,暗忖道:这都是“唐笛”发来的最新资料汇总,“老帅”是要在第一时间里看到的,哦,不如稍等片刻吧!无论如何,这些文件是要亲自交到“老帅”手上的。 尹博想着,未迈进天井一步,便在门口的空地上踱起步来。他心里叨念着这时间过得太慢了,大首长一见面就有说不完的话,全然不管还有很多要紧的事情等着他们办呢! “呦!这不是博士嘛!怎么到了门口还不进呐?” “老帅”的秘书童谦不知何时来到了身后,他轻松的打着招呼。尹博听了不免心中一惊,暗说,这童秘书的脚下好轻啊!都到了自己的身后,竟然没能察觉,哦,看来“老帅”的府上真是藏龙卧虎哇! “呵呵!是童秘书啊!我看着天井里一个人都没有,还以为你们都去陪客人了。所以,…” “哪有什么客人呐!要说有,您不就是客人呐!拿着这么重要的文件站在门外,这可不符合安全条例哦,快,您快跟我进来吧!” 童谦说着,已经迈步朝里走了,尹博尴尬的说不出话来,他一面紧跟在童谦的身后,一边想道:这位童秘书果然厉害,不仅脚力了得,这目力也不俗呀!怎么瞟了一眼就能看出,这公文袋里装的是绝密的文件呢?我可是没在袋子上打下任何标记的哦!呵呵!真是后生可畏呀! 虽然是直属上级的“官邸“,但尹博却不常来。因为,在他与”老帅“之间,存有一层隔膜,那不是勾心斗角,也不是权争派系,全只是因为一桩家事。 古谱在成为“老帅“之前代号”汉笳“,她与孪生姊妹”唐笛“并称为《萧瑟二重奏》,是早年间便在谍海之中成了名的人物。同期蜚声特情战线上的还有《风华三杰》,尹博名列其中,受封”博士“。当时的尹博与”唐笛“古韵相恋,二人都是风华正茂的青年,自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佳人,不久之后,二人便结成了伉俪,工作生活和谐相伴。 或许是郎才女貌的一对新人太过圆满,就连老天都不免心生妒怨,这才在这二人间埋下了一段隐患。那一年,“唐笛“古韵受命前往美洲某国,协助一名极有才气的特工伺机潜伏。交给”唐笛“的任务极其明确,假扮那个人的情人,直到他成功的通过各种考验。 尹博古韵都是特情组织中的骨干,他们自然能够坦然面对这样的挑战。但是,二个月之后,当古韵返回家中的时候,却意外的怀有了身孕。尹博是真男人伟丈夫,不争吵不埋怨,他敞开胸怀真情相迎,和从前一样悉心的照顾古韵。直到一个女婴刮刮坠地,他自己莫名的成为了父亲。 若是平常人,或许这日子便平常的过下去了。可谁让他们都是众里的精英,群中的楚翘?同时,还肩负着高危的特情使命呢?压力和时间终于战胜了他们的耐心,于是,口角频发争吵不断,二个人的战争终于爆发了。 身为大姐的“汉笳“古谱自然要出面调停,但她的介入却又犯了家庭之战的大忌。于是,战火未消反添嫌隙。最直接的结果就是,导致尹博古韵二人两地分居。不久,一项重要的潜伏计划下达到了总参情报局,”唐笛“主动请缨,”汉笳“鼎力支持,”博士“沉默不语。于是,古韵孤身离开了伤心之地。 时间是消弭隔阂的良药,更何况有组织从中调解,古谱尹博又都是心系国家安全的特情战士。所以,不久之后,古谱与尹博和解,尹博领回了年幼的女孩亲自抚养,这便是长大的吕律调。古谱虽是尹博的上级,但念及家事总有愧疚之感,而尹博思念古韵也常怀歉疚之意。于是,古谱特意将“唐笛“的联络任务交给了尹博,为的也是还自己的一份歉意。但是,每当他们二人见面时,总还是免不了有些尴尬在里面。 “哦,博士来啦!快请,快请!” 童谦的报告声刚落,“老帅”便热情地迎出门来,她一连声的表达着欢迎。“博士”也表现得敞亮,他不客气地迈步进屋,“老帅”随即便掩上了书房的两扇小门。 转过迎面的屏风,二人来到里间,尹博在“老帅”办公桌侧面的沙发上落座,遂即把手中的文件袋递到了“老帅”的手上。古谱将文件放在桌角的文件筐里,转而问道: “她那边还好?” 尹博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下,低声的说道: “一切都还正常,文件传递的时间和频段都按照程序的要求,定期改变。” 古谱瞟了眼那只文件袋,又回望了尹博一眼,显然,她急于看到那里面的内容。尹博依旧是点点头,但这一次,他没有说话。古谱会意,从文具筒里取出美工刀,轻轻地划开了密封得严严实实的文件袋。 袋中打印好的文稿大约有二三十页的样子,是尹博按照密钥的规定亲自编排的,从接收打印到装袋封印都是尹博亲自完成的,没有第二个人能够接触得到。文件的行文是有严格要求的,从标题到正文,直至结尾句,没有一个人名称谓,仅在每份资料的换行处有一行代表成文时间和密发代码的数字,这是这份文件中唯一可能泄露发件人身份的地方,就好像是ip地址一样。但是没有办法,这行数字无可取代。 “老帅”读得很快,她几乎是在一目十行的看着这些文件,虽然,文件的撰写和代发都是由“唐笛”的联络员李翰邦所为,但她却觉得那字里行间都有古韵的影子在。“尹博”默默地坐在边上,两眼盯着面前的地板,既不出声也没有动作,就好像那些文件都与自己无关一样。其实,他有句话憋在心里想要对古谱说出来。 似乎是感受到了尹博的心情,古谱停了下来,他看了尹博一眼,问道: “怎么?你…有话要说?” 尹博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下定决心把话说出来。于是,他从沙发上坐直了身子,眼盯着古谱,说道: “她,还会回来吗?” 古谱没有马上回答,她收回了目光,重新落在文件上,尹博又继续说道: “这么多年过去了,应该回家看看了,律调也…她应该见见自己的母亲啦!” 尹博的话让古谱的心情倍感沉重,终于,她放下了手中的文件,对尹博说道: “好吧!我会跟上级请示这件事的,但她的位置相当重要,不是可以轻易放弃的。” 古谱重复着她每一次都完全相同的话,尹博不由得有些激动起来,他急切地说: “可总有退休的时候呀!我们不能把她一个人总是这么的…” 古谱克制着自己的感情,她打断了尹博的话。 “她不是一个人,博士。从来都不是。国家和组织始终都在关怀和照顾着她。” 尹博无语,古谱说得没错,国家和特情组织始终都和她在一起。可是,她的生活呢?尹博忍住了后面的话,强自笑了笑,便准备起身了。古谱一见,连忙抬手示意他先坐下,然后,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这才和颜悦色地说道: “我会考虑在适当的时候接她回来的,我们都是她的亲人,在这一点上没有分歧,只是,要等机会。能理解吗?” 尹博再次笑了笑,他笑得很勉强,这话他已经听了很多遍,但他却能够理解古谱的一番苦心。他刚想要开口回应得时候,却见古谱突然脸色一变,尹博当即闭口,就听古谱高声问道: “谁在那儿?是老窦吗?” 随着古谱的话音一落,就听书房的开门声响,一个细细的声音轻声说道: “哦,是我,童谦。古总,有客人啦!” 古谱尹博对视了一眼,尹博示意古谱收好那些散在桌子上的文件。古谱会意,一边把翻过的文件装进文件袋里,一边追问了一句。 “哦,谁呀!” 就听屏风后面一个沉稳的声音说道: “总政反间局的商苑拜访,可否一见呐?老帅!” 尹博闻听,已然站起身来,显然他是想要告辞了。古谱摆手示意他不急着走,一边把一份报纸盖在了那只文件袋上。嘴上却连声说道: “哦,是主编光临呐!块请快请,嗨!这个童秘书也真是,怎么人都到了屋里也不说一声,失礼失礼啦!” 商苑转过屏风来的第一眼就看见了尹博,他有些吃惊的说道: “呦!博士也在啊!真巧啊!正好有事跟您谈呢!今儿就一块儿说了,省得我再往六处跑了。” 古谱听了心中诧异,她一边张罗着大家落座,一边给童谦丢了个眼色,于是,童谦立时掏出本来,又搬了把椅子在办公桌前坐了下来。他是“老帅”的专职秘书,每逢有重要会议或是谈话的时候都要现场记录,童谦的笔头奇快,每当会议一结束,不出二十分钟,他的会议纪要就能送到“老帅”的桌上,他的“书童”一名也是由此而来的。 但是,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商苑却对古谱说道: “这次谈话不需要记录,老帅,您看…” 古谱也感到有些意外,她一时不解商苑要谈的事情,但她还是尊重对方的请求,对着童谦笑笑说道: “看看,还是主编心疼你,得啦!这次就不麻烦你啦!” 童谦识趣,他连忙起身,接着古谱的话头说道: “多谢主编了,哪天给您做秘书得啦!肯定比老帅这儿轻松。” 三个人齐声笑了起来,只有尹博依旧木然的坐在那里,一时想不明白究竟总政反间局会有什么事要找自己。这时,童谦退去,书房门发出闭合的声音。古谱笑着对商苑说道: “怎么?带来谈总的什么指示?” 商苑的脸上笑容退去,现出了一脸的紧衬。他沉沉的说道: “这一次不是谈总的指示,是…我有事求助于老帅和博士。” 古谱愈发诧异,但她没有现出不解的神情来,她知道那样会让商苑多想的。谁都知道,商苑是谈闻选定的接班人,并且已经把相当一部分自主权移交给了他,但他现在就独自对外联络工作,是不是太早了点呢?这时,就听商苑说道: “我们打算对六处的蓝海之心小组进行一次秘密的审查,这个小组的负责人秦雅一直以来都是独立对外开展工作的,我们担心会有失控的危险,所以…” 不等商苑把话说完,尹博的怒气已经升到了顶点,他揽下了商苑的话,气恼的问道: “为什么这么做?蓝海之心的行动卓有成效,而且,很快就会有重大成果。你们现在要搞审查,会毁了她们多年的努力的。” 听尹博这么一说,商苑的脸色立时变得凝重起来,他降下音调语气变得和缓了一些,但态度却异常地坚决。 “别激动,博士。我们不是要搞一次正式的审查,只是想通过一些特殊的手段,或者,换个说法,叫做抽查。这个程序必须要做!” 尹博张口还想争辩,却被一旁冷眼观察的古谱拦下了,她语速极慢的说道: “有没有什么关于秦雅的特殊情况,需要重点介绍一下,我们也好有的放矢?” 商苑听出了古谱话中的意思,她是在婉转的询问这次对秦雅的特殊审查有没有一个特殊的理由。商苑摇了摇头,明确地说道: “老帅,关于你问的,我明白,但是,没有。” 古谱点了点头,勉强说道:“嗯!明白了,也就是说,不能说!” 商苑听了不置可否,尹博实在是按捺不住了,他猛地站起身,语气坚决地说道: “我反对,没有理由的审查,绝对不行。有事到六处找我,我先走了。” 尹博说着,迈步就往外走,古谱伸手想拦,已经来不及了,她连忙高声喊住尹博,此时,尹博已经转到了屏风外面去了。古谱向商苑歉意的笑了笑,起身追了出去,书房里间便只留下了商苑一个人。 古谱隔着屏风小声地劝解,花了将近一分钟的时间,终于又将尹博带回了里间的书房。尹博看见了商苑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慌与掩饰不住的难堪。于是,伸出手去,歉意地说道: “对不起,刚才…我太冲动了。请原谅。” 商苑大度的笑了笑,双手握住尹博的手,真诚的说道: “您别客气,是我不够耐心,您是老同志了,我不该把话说得那么生硬。” 古谱在旁边呵呵一笑,伸手拍了拍两人的肩膀,打趣地说道: “一个大男人和一个老男人之间也能发生战争,呵呵!你们男人真的很好斗啊!” 三个人都笑了,古谱借机对商苑说道: “主编布置得工作嘛!我们一定大力贯彻,只是有一个不情之请啦!还请主编答应。” 商苑识趣,连忙笑道:“老帅笑话,我哪里能给两位前辈布置工作啊!只是,这一次实在是…” “我明白主编的意思,这一次啊!大姐我亲自办,不麻烦博士,看他倔的,放心吧!稍后,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审查报告,如何?” 古谱把话已然说到这个份儿上,商苑自然不能再坚持了,但他明白,关于暗中审查秦雅一事,古谱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办,这是无疑的。只是方式方法嘛!那是人家总参情报局自己的事了,而总政反间局就便不必再问了。 于是,商苑起身道谢,跟着又同尹博寒暄了几句,便转身告辞了。尹博和古谱一同将商苑送出了书房外的天井,古谱又坚持着送到了院门口。早已等候在门外的童谦,这才接过了商苑,由童谦陪着走出了溪山宾馆。 回到书房之后,古谱没有埋怨尹博,他了解尹博的脾气和他对自己部下的情感,于是,宽慰的说道: “例行检查嘛!也是为了秦雅好,否则,带着疑点,怎么开展工作?” 尹博点头,知道古谱已经尽力揽下了此事,照比开始时商苑的要求已经好了许多。于是,他也说道: “是,能够理解,其实,秦雅也不容易。我准备她忙完了这次行动之后,就把撤到二线,带带新人。好在舒展和陈墨就快到了。有了他们二人,秦雅就能歇歇了。” 古谱看尹博提起了陈墨和舒展,于是借机说道: “是啊!说到这两个人,你还不是得感谢我?秦雅的这件事啊!你亲自去办,要按照规定程序,取真实的记录才行。这样,既符合了总政反间局的要求,也不至于造成不良的影响,对秦雅也是个保护。” 尹博点头,对古谱的一片苦心了然于心,于是,说道: “我亲自去办吧!就在秦雅寓所的隔壁单元里,安装一套窃听装置,四十八小时的记录,可以了吧!我不建议使用视频监控,人家一个女人家的,都是自家人,不好。” 古谱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这在尹博看来,应该算是默许了。尹博起身告辞,古谱亲自送他到了宾馆的大门口。沿着拱门回廊的一路之上,他们又聊了很多“唐笛”的事,短短的一条路,不觉间竟走了十分钟之久。 t市第五大道50号 日式宅院 当前 收了思绪,心中怅然。尹博为了找寻到最终的答案,他不惜冒险放出了长线,但时至现在,仍然不见有丝毫的迹象显现。尹博暗自提醒自己,不要急,不能急。要揭开整个谜底,你就必须忍耐。哼!内鬼!纵使你有伪装有千千万,而我只需揭开那么一点点。 第三章.内焦外寒(1) 18.3.1 新技术产业园区国际会展中心 11:00 佩戴着“贵宾”胸卡的栗原纯美悄悄起身,她不停的低声的说着:excuse me…oh sory。一路穿过横排座椅来到了会场的通道上。此时,场上的气氛正处在极其热烈的当口,演讲者的精彩表现和诙谐语言不时的激起与会者的阵阵掌声。栗原知道高潮的来临意味着盖伊先生就要结束他的演讲了,自己必须抓住这短暂的时机与他见面,否则,怕是来不及了。因为藤田已经与“老爹”确定了下一步行动的分工,现在,上满了发条的两列小火车已经沿着不同的轨道朝着同一个目标出发了,如果不能提前清理好道路的话,翻车是在所难免的。所以,面见盖伊先生就变得迫在眉睫了。 会场出口的门是虚掩着的,大会主办方的服务人员和会展中心的保安们都已挤进门来,他们堵在门口,伸长了脖子朝着主席台上观望,争相目睹这一世界名人的风采。栗原侧身挤出了会场来到了会展中心的大堂,空荡荡的大堂里立时响起她清脆的高跟鞋声。栗原边朝着大门走去,边随手摘下自己的胸卡,目光却瞄向了大堂一侧写有贵宾休息室的小门。她知道,再过一会儿,sala saby集团的总裁,佩珀.盖伊先生将在这里做短暂的休息,然后,再从这里出发去他的下一个访问地点。 栗原站在会展中心的大门口,从高台阶上朝着前广场望去,只见专用停车区内停着一辆加长的凯迪拉克,这辆巨型的宽体轿车霸道的占据了差不多两个正常车位大小的地方,像个欺行霸市的地痞流氓一样嚣张,栗原猜想,这一定就是佩珀.盖伊的座驾了。她注意到一个穿着合体西装的家伙正斜靠在车尾的后备箱上懒洋洋的吸着烟,同时却贼眉鼠眼的四下里寻摸着,一副疑神疑鬼的样子。 装腔作势的家伙!栗原在心里骂了一句,她知道那是盖伊先生外聘的保安,他们一共有六个人,全部来自一家欧洲著名的私人保安公司,成员多是退役的特种兵,全部上过战场个个身手不凡,如果详查他们的履历肯定无一不是劣迹斑斑,战场上下都是嗜杀成性,出手狠辣毫不留情。 就在栗原刚一在门口站定,那个凶悍的司机转脸朝着高台阶上的栗原望来,不等与他的视线相遇,栗原扭头便朝回走,避开了这一极有挑衅性的眼神。她在心里默数到,这是一个,贵宾室里…应该还有一个。 栗原知道,佩珀.盖伊的六个保镖当中有四个是随护在身边的,他们片刻不离左右,此刻应该就在后台,眼前的这个看护着座驾,而那最后一个,必然就在贵宾室里了。 退到大堂里的栗原迅速的朝着左右张望了一下,见四下里空落落的,那些原本应在大堂门口值班的人员,此时趁着会议尾声或是挤去会场门口张望,或是跑去忙私事,此刻偌大的大堂之内竟是空无一人。栗原想,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于是,她抬起脚来,取下两只高跟鞋,右手两根手指掐住鞋脸背在身后,踮起脚尖快步朝着贵宾室走去。 栗原的手在门把上轻压了几下,却没能打开贵宾室的门,显然门是从里面反锁上的。栗原突然后悔起自己的莽撞举动来,她意识到自己竟然没有想到这样一个浅显的常识性问题。因为她忽然想起,这个貌似贵宾室的正门其实是不被启用的,真正的贵宾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出入旨在避开公众目光的私密之所吗?显然,另有其他的入口可以直接从会场的后台到达这里。这时,门里有了反应,一些轻微的响动正朝着门口移动过来,看来,她刚刚触动门锁的举动已经被屋内的保镖发觉了。 该死!栗原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声,但此刻再想改变主意已经来不及了。因为他从挂着白色纱帘的玻璃上已经看到了一个魁梧的身影,同时,一个蛮横的声音从门的里侧传来,那腔调听起来就像一个匪徒在劫道一样。 “who’s there?” 栗原把心一横,暗想,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已经惊动了对方,不如将计就计好了,反正,错过这会儿,就更没有机会接触到佩珀.盖伊了。既然注定是要唱白脸儿,何不一白到底呢! 拿定主意的栗原反而镇定下来,她举起左手轻轻的在玻璃上敲了几下。就见一个只大手伸了过来,在纱帘上微拉一条小缝儿,露出一张黑脸来。栗原连忙把一张笑脸送上,为了让对方能读懂它的话,于是夸张的长大了口型慢慢的说道: “vip服务,请打开门好吗?” 那黑家伙轻易的就读懂了栗原的唇语,他摆了摆手,大声的说道: “不必,现在不需要。” “是…盖伊先生的特殊要求,你不知道吗?.” 栗原坚持着,她说话的时候还特意抬手指了指身后的会场。但那黑人保镖却固执的摆了摆手,丢下一句“等一下。”竟而转身离去了。 栗原不由得想,这家伙究竟是尽忠职守呢?还是嫌麻烦呢?就在栗原一筹莫展的时候,从她身侧的一条通道里传来了开门声,接着是沉重的脚步声。栗原移动脚步朝里望去,却见到那个黑人保镖从一扇门里探出一颗黑森森的脑袋来,呲着一口白牙,正招呼她过去呢。 哦,这个笨蛋还是蛮守规矩的嘛!栗原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连忙踮着脚尖一路小跑过去。果然,她在通道的尽头里发现了贵宾室的另一扇门,那里直通向会议大厅的后台化妆间。 栗原刚一迈进贵宾厅,门便在她的身后紧紧的关闭上了。一只大手重重的按在了肩头,栗原不由得心往下一沉,暗说这个大猩猩…没安好心吧!于是,她装作受到了惊吓似地高举起了双手,右手上的两只高跟鞋举过了头顶,身体瑟瑟的发抖,头也不回的颤声问道: “你…想干嘛?” “站着,别乱动!” 黑大个回答的干脆,一双大手从上倒下将栗原摸了个遍,在经过腋下胸前时略略迟疑了一下,见栗原没有表现出反抗的意思,于是毫无顾忌的揉搓了几下之后便又一路向下摸去,他高大的身躯弯下腰时就像是一个四肢着地的大猩猩一样。 栗原咬紧牙关没吭一声,待到那家伙的大黑脑袋贴近自己大腿右侧的时候,栗原敏捷的侧身后撤了一步,让出了足够大的空间,接着,高举过顶的右手顺势挥下,手上的两只高跟鞋带动风声,发出呼呼的声响。 啪!圆柱形的铜头鞋跟像鞭梢一样重重的抽在金刚一般强壮的黑人保镖的头上,只听见扑通一声,黑大个一头栽倒在地上,如同在眼前倒下一座山一样。栗原远远的跳开,静静的看了那家伙一会儿,觉得他再也不会爬起身来,这才觉得安全,但随即她又犯起愁来。 这个保镖被栗原打昏在门口,这样一来,再有人推门而入的话,第一眼就会发觉。这可不行!栗原急急的想着,以自己的体力想拖动这个家伙那几乎是种幻想,但是,决不能让他就这么躺在门口啊!无疑,那样会吓跑了盖伊先生的。 就在栗原左思右想苦无对策的时候,就听见门外的通道里已经传来嘈杂的说话声,显然无孔不入的记者们已经堵在了这条佩珀.盖伊离开会场的必经之路了。盖伊先生很快便会出现在门口,现在,留给栗原的时间也仅够她开门逃脱的了,但栗原并不打算就此离开,她身负的使命还没有完成,甚至,她还没能见到佩珀.盖伊一面,如此便要离开…如何能够对得起藤田和“老爹”呢? 就在栗原左右为难,无计可施之际,就听身后的房门吱拗一响,一个声音低低的说道: “栗原小姐吗?快到里面避一避吧!那家伙留给我来处理好了。” 栗原闻听立时吓出一身冷汗来,心里暗说,怎么?这里间内还有一个人吗?可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急忙回头看时,却见一个健硕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后,来人皮肤黝黑却是顶着一脑袋寸许长的白毛。 此人,莫非就是广濑先生提起过的“白头雕”?他可是中情局此次派出的重量级特工啊! 栗原来不及多想,急忙按照来人的建议闪身进了贵宾室的里间,然后反身将房门关好。这时就听见门外面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过后,重又恢复了平静。栗原想,必是“白头雕”已将那昏过去的金刚安置好了。现在,就在这里静等盖伊先生的出现吧! 楼道内记者们发出的嘈杂声随着门锁的咔嚓一响被一并关在了门外,栗原听见一计亲吻的声音,接着是一个嗲声嗲气的说话声: “哦,宝贝儿,你真是越来越讨人喜欢了,喔…波儿!” 栗原刚刚被吓出的那一身冷汗此刻全被冻结成了鸡皮疙瘩,她想,这个道貌岸然的企业家、金融家、投资家、慈善家…原来竟然是个guy!哦,嗦逮斯嘎!真没想到哇! 就在栗原唏嘘不已的时候,她听见“白头雕”压低了声音问道: “我们几时出发?” 盖伊先生娇滴滴的声音回答着: “等人散散再说吧!哦…我的演讲怎么样?很有煽动性吧?算不算得上是个舆论战的高手?” “白头雕”并不理会佩珀.盖伊的撒娇,他显然是在促成栗原的计划。只听他对自己的老板说道: “如果不打算马上离开的话,就先到里间休息片刻吧!” “也好,你不来吗?宝贝儿!” “等我打发了门口这些个狗仔队,就来。” “嗯!好吧!” 栗原听见“白头雕”开门出去的声音,知道佩珀.盖伊马上就会出现在这间房里了,于是,她轻移脚步藏身在了门后。 当栗原看见真实版的佩珀.盖伊的身影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她惊诧于对方的柔弱和娇小,如不是亲眼所见,她很难相信这个闻名全球的响当当的人物,竟然生得比一个女人还要娇小。凭我的力气,一只手就能掐死这只怪鸟。栗原想着,慢慢的从门后走了出来,为了不致惊吓到对方,她轻轻的关上了门,然后尽量放低了音量说道: “你好,盖伊先生,请原谅我的不请自来。” “那就坐吧!有什么话简短节说,我的时间不多。” 佩珀.盖伊头也不回的应答,说话时语气平缓丝毫也不带惊慌的神色,就好像他早就知道栗原的存在一样,这让栗原不由得冷汗频出,她感到有一层阴气笼罩着这间屋子了,不由得连头发根儿都跟着竖了起来。 “盖伊先生,我是cia在中国大陆的合作者,考虑到您的特殊身份,所以才不得不以这种方式和您见面,请您谅解。” 栗原按照广濑事先提示的那样,首先主动的亮明了自己的身份,以防佩珀.盖伊把自己当作是一个不怀好意的恐怖分子。不想,佩珀丝毫也不介意栗原的鲁莽,他似乎早有准备似的说道: “不必客套,请直接切入主题吧!” “那好,盖伊先生,是这样,我们有一个计划必须借助您的帮助,这一点,此前佩奇.波特兰先生怕是也跟您提起过,现在,是该具体实施这一计划的时候了。” 栗原还是尽量控制住节奏,不被对方的气势撼动阵脚。但她还是为对方咄咄逼人的攻势而惊讶,就见佩珀.盖伊单刀直入的问道: “是和莫尼卡有关的计划吧!” “是,正是。” 栗原简短的回答,她想这家伙既然知道的不少,那就先让他说够了吧!就听佩珀接着说道: “我猜到的,但佩奇没有跟我提起这个计划的具体内容。” “哦,或许他是不想让您过分的担心那个女孩儿吧!” “担心!我会吗?” 栗原察觉出了对方的不爽,心想,这家伙就像个刺儿头一样,还是别和他在这些细枝末节上纠缠了,藤田说不定已经开始动手了,还是尽快说明来意吧,以防他节外生枝。于是,栗原不再理会小男人的纠缠,径直说道: “哦,是这样的,盖伊先生。我们打算让莫尼卡失踪一段时间。不过,您放心,那只是个幌子,我们不会真的伤害那孩子。” 佩珀.盖伊的脸色一沉,毫无商量余地的说道: “触犯法律的事情绝不能做,你应该知道,在中国有我未来二十年的发展规划,我不想因此毁了我的名声。” “我知道,盖伊先生,中国是当今世界上最大的一个市场,但与您在全球的利益相比,中国毕竟只是其中的一部份。” 栗原针锋相对的应答令佩珀.盖伊面露恼怒,他反唇相讥道: “你在威胁我吗?女士!” “哦,当然不是,盖伊先生,我是在请求您的允许。” 栗原恰到好处的放低身段,她略带谦卑的口吻让佩珀的脸色略微的舒展了一些。 “啊!佩奇干嘛不亲自对我说?他也觉得张不开口吗?” “也许是吧!盖伊先生,这件事的确有些龌龊,为君子所不耻。但是,有些时候我们必须牺牲这些面子上的东西,才能换来更有价值的东西。” 栗原借机吹捧起对方来,她已经察觉出对方不过是装腔作势的刁难一番,其实,内心里并不拒绝这一计划,否则,他也不会答应中情局带那女孩儿到中国来。以他的智商难道会相信这女孩儿只是来寻根朔源的吗?果然,佩珀.盖伊已经厌倦了来回的兜圈子,只见他烦躁的摆了摆手说道: “这些道理…不需要你来给我上课,女士。说说具体的想法吧!” “是,盖伊先生。我们想在一起小事故当中让您的小女孩儿扮演一个受害者的角色,这样,我们就可以利用她来牵动一条大鱼了,她对我们双方都有好…” 栗原不自觉的又想把话题扯到双方的厉害关系上来,却不想给佩珀直言打断了。 “那条鱼对你们很重要对吗?” “完全正确,盖伊先生,对我们大家都很重要。一来,我们这样做完全不会伤害到您慈善家的形象,您只需在稍晚一些的时候,嗯…等到我们已经达到了目的之后,您就再出现。到时候,我们会将莫尼卡毫发无损的送还给您。您仍旧是一个充满爱心的老人。二来…” 栗原执意想要说的话终究没能说完,佩珀.盖伊似乎是有意掩盖着不想挑明了这一层含义似的,只见他鸡蛋里面挑骨头似的招茬打断了栗原才说了一半的话,挑衅似的问道: “我…很老吗?” “哦,当然不,我意思是说…您,慈祥得就像一个圣诞老人一样。” “嘿嘿…!你很狡猾啊!女士。” “哪里,与您的老谋深算相比,我嘛…只能算是个初学者。” 栗原服软了,她明白这个家伙其实什么都明白,无利他是不会早起的!于是,她决定放弃了跟对方掰扯清楚的念头,却不想,佩珀.盖伊反倒装起王八蛋来了,只听他装傻充愣的说道: “哦,这就是佩奇托我捎带这个包裹的用意啊!我早该想到的,他才是只老狐狸呐!” “其实,您早有察觉了,盖伊先生,我非常非常的崇拜您。” 栗原顺势吹捧,她知道,这个计划已经获得佩珀了的首肯了。但对方却不依不饶,商人的本性显露无遗,仿佛是告诉栗原,生意上的事佩珀.盖伊是从不吃亏的。 “这样啊!那你跟着我干好了,只是,以后出手不要太重,我的保镖至少要歇上一周,而我还要支付他的医疗费,你让我的面子上很难堪呐!女士。” “真的很抱歉,盖伊先生,如果不这样的话我就见不到您了,您知道,那保镖的体重,三个我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哇!” “但你还是把他放倒了,并且还把他藏了起来,看来你并不缺少帮手啊!” “哦,您的那位白发朋友…他…是个热心人。嘻…” “我的特别助理吗?是,他…人不错的。呵…” 话说到这里,就听门外有人搭腔道: “你们在背地里议论我吗?” 话音刚落,宋江推门而入,屋内两人谈话的尾音让他听了个正着,从他们的轻松语气当中宋江猜出两人之间已经达成了默契,于是,便诙谐的插进话来。盖伊先生转而问道: “那位兄弟,他还好吗?要不要送医院去检查一下?” “哦,不必了,他皮糙肉厚的,没太大碍。主要是这位…” 宋江说着把视线转向了栗原,栗原连忙借机自我介绍道: “栗原纯美。” “哦,幸会。主要是栗原小姐手下有根,她没想让您破费。” “啊!这样说来,我倒要感谢这位…栗原小姐手下留情了?” “您开玩笑,盖伊先生,再次道歉。” “好了,余下的事和我的助理谈好了,我希望这事不要拖得太久,祝你的计划进行得顺利,栗原小姐,我们就此别过了。” 看着佩珀.盖伊知趣的闪身消失在了门后,栗原向宋江点头致谢,她本想说,如果没有你的帮助,怕是很难和盖伊先生见上面的。但她转念又一想,忽然觉得自己礼数过重了。“白头雕”身为中情局特工,这本来就是他份内的事情,又何谢之有呢?于是,她转而开口说道: “还没请教尊姓大名呢!也好今后谢你。” “呵!不必谢了。其实,刚才你该谢他才对,我不过是引荐一番罢了。” 宋江既像是在谦虚,又像是在卖弄关子。栗原不解的问道: “怎么?此前,他不知情吗?” “一点不知,刚刚才被你挑明。” 宋江答得干脆,像是对栗原的说服能力称赞有加似的。栗原不解,像是自言自语似的引诱道: “哦,他很鬼头啊!一下子就猜中了是我打倒了他的保镖。” “不,是我告诉他的。” 宋江的无耻嘴脸一下子便暴露无遗了,栗原有些恼怒的盯着得意的宋江追问道: “你?为什么?” “我是他的特别助理啊!他是我老板,我能瞒着他吗?” “那么,我在里面等他的事…你也提前告诉他了?” “是啊!不然,他怎么会轻易相信你说的。” 栗原此刻明白,宋江真假难辨的嘴脸其实是在卖弄他的乖巧。于是,顺水推舟的称赞道: “哦,是这样啊!看来,他更信任的人是你了!” “当然。” “这样说来,我还是要感谢你了?” “不必,都是为了工作。” 宋江厚颜无耻的说着,假装亲近的在栗原的肩头上拍了拍,手指过处轻轻的撩动了一下栗原的耳廓,那动作极具挑逗的意味。 “说说你们的具体方案吧!” 栗原的心头火起,但她没有急于发作,反而借着对方暧昧的举动撩了下自己的短发,挑衅性的反问道: “你有必要知道的这么详细吗?” 宋江见对方有了反应,于是,变本加厉的伸出手来,用食指挑起栗原的下巴,牛拽拽的说道: “当然,这么大的一个行动,好几方的人马,没有一个统一的指挥怎么能行?” 栗原甩了下头,挣脱了宋江轻浮的动作,用眼角撩着对方,秋波频闪的问道: “你是说,这次行动由你负责总指挥?” 栗原的引诱让宋江的动作更加大胆,他反手用食指背轻擦栗原的脸颊,大言不惭的说道: “当然,礼物是我带来的,难道,你还听说过有旁人在发号施令吗?” 栗原没让他的手指碰到自己,便又顺势甩头躲了过去,进而说道: “可…老爹他…” 宋江连续几次被闪,有些着急起来,但此时此地他无法用粗,但语言上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他只是策划者,方案一旦被采用,就没他什么事了。” “可他还…” “还在行动是吗?那是属于他自己的事了。他不在我们的这个计划当中。” 宋江急急的迈前一步,想把栗原圈在自己的怀中,不想,矮小的栗原稍一矬身便从宋江的臂下钻了出去,嘴上仍旧说着: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你更有必要介绍一下自己了。” 宋江尴尬的转过身,装出一副洒脱的神情说道: “我正要这么做呢!栗原小姐,叫我john好了,或者,宋江。” “幸会,宋江。” 栗原说着,微微一躬,两人之间便一下子拉开了距离,这距离不只是物理上的更是心理上。 见栗原一脸正色,宋江知难而退,他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接着问道: “该说说具体的做法了,这有助于我掌控全局。” 栗原按住心中的笑意,也随即一脸严肃的说道: “在这里明目张胆的绑架一个孩子是一件很不明智的做法,所以,我们想用其他的办法将她控制起来。” 宋江看出了栗原内心的得意,于是当仁不让,很内行的答腔道: “无形的枷锁,变相的绑架,是这样吗?” “是的,药物是实现这一目的的最好方法。” 宋江知道这一招的毒辣之处,他不想让这女人在自己面前站了上风,于是,故意揶揄道: “是,只是听起来有点…恶心。对不起,我这样说是因为,那女孩儿她…还只是个孩子。” 宋江假仁假义的嘴脸激怒了栗原,她当即反唇相讥道: “这活儿看起来的确有点脏,难道,你还有更好的方法吗?” 见栗原火起,宋江暗自高兴,他立时换了一副嘴脸敷衍道: “哦,不,你们能想到这个办法已经很不容易了。请继续…” 栗原停顿了片刻,她想现在该说到重点了。于是,放低语速说道: “要让她接触到药物的时机看起来很自然,就像一次不经意的…事故。” “哼…嗯!” 宋江听出了栗原话里的分量,他破例没有贫嘴刮舌的应承,只是微微的点着头。见自己的话引起了对方的注意,栗原于是接着说道: “那孩子在你手上吗?” “是,是的。怎样做呢?” “但你不能够亲自上阵,对吗?” “是,有人代替我,这你放心。” “局内人?” “是,自己人。” “哦,事后可以抛弃的那种?” “呃…可以吧!” 栗原毫不喘息的追问让宋江一时无法回避,他只好支支吾吾的应酬着。不想这样一来反倒让栗原抓住了把柄,她毫不留情的奚落道: “嘻!看得出你是个薄情寡义的人,是个女的,对不对?” “是,是个女的,那又怎样?” “除了应付他之外,你还有精力…” “嘿!我像是个身单力薄的人吗?” “当然,不。” 稍稍喘过一口气来的宋江马上意识到了一个危机的存在,让两个性高气傲的女人搭档,那会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事啊!于是,他赶忙提醒道: “不过,她可不是个随便就可以被人抛弃的人呐!这一点你要有心理准备。” “猜到了,那一定是一个很不简单的女人!” 其实无需宋江提醒栗原也知道,肯在台前效力的女人绝对不是个简单的货色,于是她按下心中的好胜之气,将一张名片递给宋江,上面是简单数字和零星的汉字。 “这是计划的时间节点和具体内容,告诉你的人到时候放机灵点,我可不愿意和优柔寡断的人合作。” 宋江有恃无恐的报复着栗原,他故意说道: “哦,到时候还是你亲口告诉她吧!哦,这计划当然还是我来转达。” 栗原见他嘻皮笑脸的又要上劲,于是正色说道: “时间很紧迫,容不得出一点岔子,这一点,也最好跟你的人讲清楚。” 宋江有些登鼻子上脸,他嘲弄的说道: “呵!栗原小姐,放轻松些,你将要捉弄的只是一个孩子,但是,那带孩子的可是个跟你一样…精明的女人。嘿!请原谅我这么说。” “谢谢提醒!” 看到栗原没好气的懒于说话,宋江借机重新找回主动权。 “不客气,哦,栗原小姐,切记每一步行动的进度都要听从我的指令,切记不能擅自行事,好吗?” “当然,你是总指挥嘛?” “也许,我们不必使用过激的手段,但这一切还要看当时的效果。” 宋江忘记了言多语失的道理,栗原趁势追问道: “效果是指的什么?” “啊!那是另一个计划里的内容,不在我们行动的范畴内。” “那么,谁在掌控另一个计划呢?也是你吗?宋江。” “啊…!这个,当然…” 看着宋江支支吾吾的样子,栗原不想再和他纠缠下去了。于是,呲牙一笑,直接戳穿了他。 “嘻!如果没猜错的话,是老爹在负责,对吗?” “当…当然。” 栗原穷追不舍,她知道,必须先制服这个中情局的代理人,才能在以后的行动中把握主动,不然,远东特课岂不是在给中情局打工吗?他略带教训的口吻说道: “我们彼此放坦诚一些,宋江。你不过是个传话人罢了。我和老爹之间是有沟通渠道的。” 宋江全线崩溃了,此刻,他只能拙嘴笨腮的应付着。 “那…自然更好。” “告诉你那个精明的女人,她的确很重要,如果我们是在用药物绑架一个孩子的话,那个真正掌握人质的人是她,她就是绑匪!这一点很重要。” “好吧!我们就此说定,楚欣小姐唱红脸,栗原小姐唱白脸。这戏一定好看!” “唔!这比喻恰当,还有老爹呢?编剧加导演,不过,宋江。你可不能只做观众啊!” “我还能做什么?我不就是个传声筒吗?” “不,宋江,你不只是个道具,你还是个相公呐!嘻…” 第三章.内焦外寒(2) 18.3.2 t市市府办公大楼 11:10 新建的市府大厦有三十八层,呈方方正正的矩形,粗看好似联合国总部的大楼一样,但细节之处却稍有不同。它的前脸儿微凸,据说是在墙体的外檐上采用了最新型的环保材料,能够吸纳太阳能,冬季里不需供暖便可维持22度左右的平均室温。同时,又能滤除掉有害的光线,夏季里能够隔除暴晒造成的酷暑,只吸纳光线却不吸收高温,三伏天里也有如沐春风一般。 但是,t市的天空里总是阴霾密布,冬天很少能有充足的阳光,所以,它的保温功能未得充分体现,整幢大楼仍是靠着市政供暖挨过冬天。而t 市的夏天阳光又太毒,所以,它的降温祛暑功效也未得验证,楼上楼下还是靠着分体式的空调才忍过了夏天。唯一显现出它与众不同的,还是它的造型。状如单张混儿吊似的独立在牌桌之上的一张麻将。功能虽说未得体现,可造价却是惊人,整幢大楼耗资巨大的唯一理由,就是它的新概念! 不错,它的确是一幢高科技新理念堆积而成的大厦,从设计方案的鉴别、验证,到建筑材料的遴选、确定,整个过程都是在最新的操作模式和审批程序下完成的。经过了全方位的考察,历经层层的选拔,通过严谨的招标流程和正规的审计过程,最终,有幸成为这幢大厦工程建设总承包商的是,t市地产界的明星企业,名震金河两岸的朗坤集团。而t市的著名民营企业家,朗坤集团的董事长毛显坤,也因为这个项目而声“镇两岸”。 这是座代表着t市权力中心的大厦,但是在它的顶层上,却有一间特意留给朗坤集团毛总的办公室,这样的安排乍看令人咋舌,但细想之下其实一点也不为过。因为这座大厦的落成、使用也才只有一年多的时间,它那套被赋予了诸多高科技元素的运营系统还正处在试运行当中,水暖电气通讯网络一概硬件设备都需要维护保养,作为总承包商的朗坤集团自然要派驻人员长期留守在市府的大厦内,那么,给毛总设置一间办公室自然也就合情合理了,虽说他并不常来坐镇,但是,偶有驾临也得有个落脚之地呀!此刻,t市的商界骄子地产新贵毛显坤就坐在他办公室的皮转椅上,而整个市府却在他的脚下。 毛显坤此来市府不为视察工作,只是为了来会一个人,如若不是事出紧急,他也不会贸然进入市府,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敏感,所以尽量避免与那些头面人物打脸碰面,如果能拖到晚饭,他也就不必冒这份险了,他有自己的专属会馆,在那里小聚一下,吃喝玩乐都有,顺便把事情也就办了。但是,他背后的投资方却不容他等到天黑,这次会面必须要在十分钟内完成。所以,毛显坤才不得不追到市府来,而他要见的人正是t市警局副局长麦平安。 一直以来,毛显坤都是在充当着中间人的角色,在利益的驱使下,他甘愿充当一名行贿的“枪手”,代替他背后的投资人苦心网罗了一个小小的利益集团。毛显坤、麦平安早已是这小团体中的成员,只是他们都不知,躲在背后使钱出招的其实是中情局的“蜘蛛”先生,凯恩.斯坦利。 还是一名农民工的时候,毛显坤便胸怀鸿鹄之志,常思富甲天下之招,出人头地之术。所以,比起从家乡一起出来的兄弟们,他明显多出来的就是心路。有了雄心再加上诡智,毛显坤等待的便是机遇了。 抓住一次海外劳务的机会,毛显坤在非洲混了几年,此间他跟雇主的一位工头混得很熟,所以工期一结束,他便被这个工头带到了下一个项目,慢慢的变成了一个小头目。几年下来,基建的项目管理学会了不少,渐渐的看出了承包工程中的一些门道。就在这时,机遇降临了。一个名叫希伦.瑟曼的德国商人出现了,先是雇他跑跑腿儿,给他一些与中国公司有关的小业务,这期间里毛显坤充分的表现出了他的聪明和智慧。很快,希伦.瑟曼便答应投一小笔资金,给他回国开创事业,这令毛显坤喜出望外。 回国之初,毛显坤还是从自己熟悉的工程承包开始做起,项目小他不在乎,但管理上从不含糊。一是他有外来资金的支持,凭着敢于垫资承包这一条就击败了无数个实力不足的竞争对手,几乎拿下了他所有看得上的项目。二是他的管理方式先进,从国外学来的皮毛经他的手一发展就成了具有中国特色的新经验,管理流程样样齐全,奖惩制度条条规范。活儿给他干得是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名声也就响起来了。 但事业发展到了一定阶段以后,瓶颈出现了。制约着他的人脉条件限定了他的从属地位,再想发展便是难上加难了。这时,第二个投资人出现了,他便是“蜘蛛”先生凯恩.斯坦利。 斯坦利先生投入的不仅仅有金钱,更有他急需的沟通管道和人力资源。借此,毛显坤踏上了他事业的快车道,贷款、拿地,批文、发包,施工、验收,还贷、预售,每一个环节都在“蜘蛛”先生网络的节点上,利益分成之下一路绿灯,从不必毛显坤劳神费力。几个项目下来,朗坤集团变成了地产业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而毛显坤也摇身一变,由建筑工程承包商成了著名的地产开发商。 毛显坤不负投资人的期望,他一边利用着“商人”希伦.瑟曼的资金大笔的赚钱,一边享用着“蜘蛛”凯恩.斯坦利网里的资源争取着商机,但同时,他也按照投资人的意愿,为投资人的口袋里加瓦添砖。 作为经商者,毛显坤可谓是个天才,但如他一般的天才比比皆是,却为何偏偏他有如此成就呢?靠运气嘛!不错,毛显坤的发达验证了那句老话,天上掉下个馅儿饼,正巧砸在了他的头上。但他却不知道,从一开始,他就是中情局眼中的猎物,他发达的每一步,都是按照中情局的计划按部就班实现的。他不是个商界奇才,更不是运气的宠儿,他只是个中情局的木偶。 “商人”希伦.瑟曼,“蜘蛛”凯恩.斯坦利,都是“职员”阿瑟.麦肯奇手下《黑幕四眼罩》的主力成员。他们所做的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一个巨大阴谋的前期铺垫,而今,这个阴谋已经过了它雪藏的期限,妖魔发威鬼魅施展就在眼前! 通过中空保温玻璃,毛显坤望着下方缩小了的市府大院,心中不免生出一丝感慨来。他想,凭自己一介农夫,竟能坐到市府的办公楼上,这是何等的成就!俯瞰城垣街道,大有君临天下的感觉。但一想到自己正在做的这桩“买卖”,他不由得心里发虚脚下发软。但事已至此,不管是利益还是风险,他也没有机会再挑挑拣拣了。因为,他已经上了贼船。 就在刚才,毛显坤才第一次知道了自己背后的投资人,非是一般的财团。他们的投资也不是为了赚钱,他们要做的是颠覆国家的政权。 毛显坤刚刚得到的指令是,说服t市警局的副局长麦平安,拖延对此前发生的一系列暗杀凶手的追查行动,给凶犯至少24小时的时间,换取他晋升正局长的头衔。否则,他渎职、受贿、卖官、糜烂等等一系列的罪名,将会使他身败名裂,遗臭万年! 哦,威胁一个在职的高级警官,这可是个冒险的差事啊!万一,那个家伙一翻脸,最先倒霉的自然是我毛显坤呐!就算外方势力强大,他们会顾及到自己这样的小角色吗?毛显坤想着,下意识的朝着窗子后面退了退,生怕自己一失足会跌落下去似的。 但是,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选择吗?毛显坤禁不住摇了摇头,显然,他没能找到答案。呃!楼高自然就险,害怕能赚得到钱?最终,毛显坤的商人价值观帮他答了疑解了难。 拿定主意的毛显坤想,未雨绸缪,先找退路。既然,外方的意愿绝不能违,那就用上老祖宗的一招吧!来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立即动手联络出国避难的渠道,此事一完,立即就走。钱先转走,人再过去。手里握着千亿元,到哪里还不是神仙? 毛显坤想到这里焦急的看了看表,心想,先摆平了局长大人之后,马上安排自己的后路。 这是一次例行的政法委会议,每次参加会议的都是市区一级的政法委员,他们都是公检法部门的主要领导,有着警服的也有便装的,加在一起总共也就十一二个人,但今天的会议有一些不同,照以往的情况相比较,今天的会场上少了一人,多了一人。 主持今天会议的是警局副局长麦平安,在会议的整个过程中他都在不停的看着腕上的表,不知情的人认为他是在等今天会议的真正主持人,t市的政法委书记、警局局长叶满,而实际上,他是在急切的盼望这会早一点结束,因为,他还有一个重要的约会不能耽误。 最后一个通报情况的人显然不太了解麦局此刻的心情,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他所在区里近期发生的盗窃案,没错,从西北地区流窜过来的一股毛贼,近来变得越发胆大,他们不仅趁着夜间市民熟睡之际翻窗入室行窃,而且还在主人发觉后站在床前进行恐吓,试想一下,谁大半夜的听见房间内有响动会不惊骇?更有谁会经得起这样的考验?当你从熟睡之中一睁眼,却发现贼人竟然站在自己的床前,还瞪大眼睛的瞅着自己看? 麦平安此刻的心情并不比那位市民来得松宽,因为毛显坤在电话里约他时,就已然大致说明了情况,所以,当与会众人因齐等局长叶满不到而面露疑惑时,他果断的挺身而出代为主持了这次会议。他知道叶满出事了,也知道这是有人刻意为他制造的机会,这个时候容不得他多想,所以,不管此举的结果有多霄,也顾不得风险有多大,总之,麦平安已经上路了。 此前的几个小时里,他从毛显坤那里得到过很多次的请求,要他放缓对几起枪击、爆炸,甚至是警员死亡案件的侦查速度,麦平安都照做了,因为他拿了对方不少的钱,所以他从不必为女儿的留学费用操心,也不必为老婆名下的十几套房产交一分钱。但是他做得很小心很仔细,派遣警力部署排查都做得有模有样,只是不见效果而已。皆因为,在他的上边还有叶满,他造次不得。但是,刚刚从毛显坤那里得知的消息,让他既振奋,又焦虑。叶满被绑架了!呵!呵呵..麦平安忍不住在心里笑出声来,他不明白,毛显坤这个土包子,虽说是有了点钱,那不过是走了狗屎运而已,可那也不至于有如此大的能量吧!他竟然会… 毛显坤在电话里给出了答案:“我们早已在境外势力的控制之下了,上了贼船是下不去的!老麦,我们冒险闯过这一关吧!然后,我们出国去过逍遥的日子。” 说得容易!麦平安在心里骂了一句,他想,这么做可是会杀头呀!我有再多的钱也没意义啦!可是,不做…能逃得过惩罚吗?如你所说,出国?有那么容易?老婆怎办?孩子怎办?房子…怎办?麦平安一时心乱,在他的主持下,整个会议过程都很沉闷,从开始到现在,他就不停在看表、看表,读时间… 谎言叠加着另一个谎言就不容易被人看穿,所以,麦平安的举止失据在叶满缺席的情况下就成了正常的表现,并未引起在坐众人的疑心,虽然都是警界精英,可有谁会轻易地怀疑自己的上级呢?但有一个人稍有不满,他端坐在椭圆形会议桌子的末端,隐身在了参会人员的身后,不声张也没动作,只把眼角的余光投向了桌子另一端的麦平安。 照理说只有十一二人参加的会议,又都是同一领域的同行,麦平安是不难发现,今天的会场里多了一个生人。无奈他的心思不在这里,他的害怕牵着野心早已跑去见毛显坤了,哪有心思放在一次例行的工作会议上呢?所以,他的粗心忽视了一个契机,同时,也为他拼死铸就的大厦松动了一块砖。 来人对麦局的藐视颇为不满,他是打算要微服私访的,却不是要被视而不见的,多显赫的一个人物啊!怎么到了t市以后,竟如泥牛过江赤身入溏?哦!都说不进京不知官儿小,不入沪不知钱少,今天才知道,原来,在这个t市里自己竟是这么平常! 来人决定隐身下去,不是他低调,而是丢不起那人。他觉得与其会到结尾才被人发现,不如就装作自己没来吧!可是,他的这一想法刚一露头,就好像是有人要故意和他唱反调似的,他放在桌子上的iphone却突然的响了起来,彩铃加振动,一时吵得不行,引来了会议桌上的众人齐刷刷把目光投到那人的身上。 众人反响的强烈是有因可查的,叶满开会最忌手机铃响,一会儿你响一会儿他响的,像什么话嘛!叶满曾经当这众人的面狠狠的剋过几个手下,从那儿以后,无论是谁,只要是叶满的会,大家自觉的关机。所以,这个人的手机铃声,令不少人觉得轻松,嗨!终于有不长眼的啦! 麦平安怒目射向来人,但他按捺住了心中的火气,没有立时发作。不是他给来人留着情面,而是他实在是没有时间。但来人的傲慢却让他觉得,你他妈的真是有一点蹬鼻子上脸! 就见来人不仅没有现出丝毫的歉意,反而大模大样的的拿起手机,揿下按键大声说道: “哪位?…是我,哦,你好哇!听声音就像是你,怎么样,近来还好吗?” 嗡的一下,血涌上了麦平安的脸,本来就黑的大脸蛋子立时变成了紫茄子色儿,就在他火往上撞刚想要发作的时候,嘟…他放在面前桌面上的手机也突然响了起来,像是与刚才那人较劲似的,麦平安无奈压下火气,那起手机一看,当下心里一颤,是毛显坤。 虽然,平日里麦平安并不吊毛显坤,但近两日不同,这个暴富的乡巴佬突然表现出了莫名的神通,通过他传来的消息无一不得到验证,这让麦平安开始怀疑这个地产商在上面还有人,渐渐的消息变成了建议,最终演变成了指令,并且,就在开会之前,毛显坤终于表明了他的身份。 境外势力,国家间的斗争,天呐!这可是叛国的罪行!麦平安给毛显坤的话吓得目瞪口呆,一时说不出话来。但毛显坤并不打算给他考虑的时间,忙不迭的定下了见面的时间,现在,时间已经到了。麦平安没了发火的底气,他第一次在挑战他的权威面前示了软。他拿起手机,强自镇定的问道: “喂?哪…那位?” 他明知故问的态度显然激怒了毛显坤,电话里的声音很大,坐在他附近的人虽然听不清那边的人在说些什么,却能听见话筒里声嘶力竭的叫喊。人们的目光开始在这张椭圆形的桌子两端移动,每个人都明白,这是一场针锋相对的挑战, 对阵的双方,甚至是三方,都不甘示弱的表现出自己的力量。电话在继续,人们在旁观,角力的双方都在坚持着,参与者的神经也像根皮筋儿那样,被时间一秒一秒的抻长… 终于,麦平安撑不下去了,人们只听见他对着电话低声说道: “好,好,好的。我这就过去。” 挂断了电话的麦平安急于离开,他已经无暇再顾忌那个冒犯他尊严的接电话的人了,就见他急躁的挥了挥手,草草的结束了会议,然后,起身便想离去。不料,此刻正在打着电话的那个人突然重重的一掌拍在了桌面上,麦平安包括众人都给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急回头朝那人望去时,就见那个人做了个稍候的手势,然后,继续的讲起了电话。 哇!有胆色!众人忽然对那人刮目相看起来,要知道,在t市,除了叶满之外就没人能够镇得住麦平安,就算市领导也得让他三分,这是应为,麦平安在t市的时间长,资历深。最主要的是他熟悉各行各业各界的小集团,无论市领导换了多少茬儿,唯独没换过他。这在t市里也算是个传奇了。 麦平安恼羞成怒了,他的灵魂和信念,他的权威和尊严,赶在今天,一道面临着挑战。就见已经起身离座的麦平安飞起一脚,就听见当的一声响,他身前的一把座椅便飞了出去,直撞在了会议室的墙上发出了很大的声响。众人瞠目,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却不成想,就见那人面不更色眼不旁视,依旧是低声的对着电话里叙着家常,那反响就如同视眼前这班人如同孩童一样。 好大的气魄呀!在场的众人可没有一人是等闲之辈,在他们各自的辖区里,都是说一不二执法如山的人,凶悍的劫匪他们见识过,刁蛮的市井之徒他们也领教过,执法之人,一身警服代表着政府,一枚警徽代表着国威,所以,面对铤而走险的违法分子,他们刚正不阿浑身都充满了胆色。但是,到了市府,见了上级领导,个个都是循规蹈矩,人人都是低眉顺眼的,谁见识过今天这阵势呢? 麦平安见自己一脚兜翻了椅子也没能镇住那个人,于是大声的嚷道: “散会,散会!该忙啥,忙啥!散啦!” 麦平安最后的这句“散啦!”声震屋瓦,那气势足以赶上当阳桥头上张翼德的一声断喝了,但是声音散去之后,在坐的众人竟然没有一个人起身离座。麦平安第一次真真的感受到了威胁,虽然,毛显坤的话让他坐立不安,但他有把握在最不利的时候除掉他,受贿怎样?渎职如何?只要我坐在这权力的宝座上,就能治你!但是今天,面前的这个人,让他感到了恐惧。他知道了谁才是真正掌管着权力宝座的人,而他一旦失去了权力,便狗屁不如。 其实,从电话铃声响起开始,直到暴风骤雨过后,也才不过短短的二分钟,所以,算不上是煲电话粥。那个人的电话也差不多快到尾声了,众人清楚听见他在跟电话里的那人道别,这不由得又让人大吃了一惊。就听那人说道: “再忍一忍,岳老弟,你不会总这么无所事事的,就算你想,也不会那么便宜你。呵呵呵!” 岳老弟?众人纷纷猜测,但很快便得出了答案,岳砺!是啊!跟这个牛人通话的竟然是最难料理的犟驴子,局长叶满的女婿,公安部特级警探,“绊不倒”岳砺。 麦平安的大脑里嗡的一声,心里忽悠的一下空了很多,他猛然意识到了,原来,危险距离自己并不遥远,威力无比的权仗也不像他想的那样,总是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他其实只不过是藏身在权杖的光芒里,趁着主人不在意的时候,偷偷的借那么一小点光而已。 这个人到底是谁?竟然如此放肆!本该最先想起的问题,他到了这个时候才算想起,如不是毛显坤搅乱了他的心智,麦平安是不会如此迟钝的。就在这时,抓在他手上的电话突然又一次的响起,这让心惊肉跳的麦平安不由得心生杀意,他想,如果毛显坤敢再一次的要挟自己,他就别想活过今晚了。 电话出乎意料的是市府办公厅的主任打来的,他通知麦平安,公安部分管扫黑反恐重大案件的首长已经到了,也许已经在去警局的路上了,这个人是新近提拔的警界新锐,来自某位中央特大扫黑反腐重案组,此人姓腾名贤绰号“版主”。有重“口味”之称,作风硬朗,望万勿懈怠! “版主”滕贤!麦平安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目光投向了那个正目中无人、肆无忌惮的当众和“绊不倒”岳砺叙旧的家伙,心中不免一寒。他听说过这个人,一个从小城镇里出来的警探,他嫉恶如仇的天性,锄强扶弱的品行和一条道跑到黑的犟脾气,都和那个岳砺可有一拼。有幸的是,他被中央一位铁血执法的首长相中,很快,便随同一道奔赴山城扫黑。六个月不到,除贪惩恶清污祛浊,铁腕佐政的腾贤便查获大量的犯罪证据,捕获了一大批贪腐黑社会分子,还当地百姓一个清平世界朗朗乾坤。于是,声名鹊起远近驰名,不久,便被中央点名调进了公安部,官至副部,分管重大案件。此人…莫非就是?麦平安觉得脊背发凉头发根根竖起,他想,毛显坤提醒的…对呀! 果然,来人正是公安部的重量级人物,司职副部的新锐领袖,专抓特大案件的“版主”腾贤。说到腾贤与岳砺的交情这还与他们的绰号有关,这其中有一段来历涉及到他成名之前。 腾贤最早是被称作“扳主”的,皆是因他在山城小镇时,执法公正,刚正不阿、不畏权贵而来,那时候的腾贤,不管是什么官也不管你是啥背景,违法必究有罪必办。把他所在的小镇治理的是夜不闭户、百姓顔开。名声传播开以后,惊动了省里的一位大员,此人便是腾贤日后追随的那位首长。于是,派了位书生气十足的宣传干部,下基层寻访腾贤。 不料,腾贤不喜出名,更不慕做官。所以一直躲着不见,这位宣传干部只得走访民间,搜集事迹写成稿件。凭想象,他把百姓挂在口边的“扳主”误解成了“版主”。于是才有了今天,连腾贤自己搞不明白的这个绰号。 碰巧,与他相邻一县的警官,叫做岳砺,也是嫉恶如仇不畏强权,性格脾气秉性跟这个腾贤真的是如同一般。只是,这家伙不像腾贤那般外向、豪放。闷葫芦似的只知道埋头苦干,因此没少吃苦头。虽然屡屡遭挫,但他就是痴心不改、心系盾牌。所以,人们才送他一个绰号叫做“绊不倒”。一个“扳主儿”和一个“绊不倒”就这么惺惺相惜的两个英雄,互相支持互相扶助的过了很多年。直到腾贤去了山城执法,不久岳砺也被选拔到了部里。可惜,一个小小的错误,让岳砺发配到了t市。如今,腾贤荣升公安部副部上差,当然第一个就想到了岳砺。两个人通个电话,叙叙兄弟之情,怎不可以呢?但是,事情却没有这么简单。 腾贤此来t市为的正是岳砺的岳父,警局局长叶满。一个小时之前,接国安部通报,在t市新技术产业园区通往海滨的大道上,发现了一具死尸,死者是dhl公司专门负责园区的快递员,此前,经他之手送去的邮件,险一险炸飞了777所的航母密研科室,所以身上负有很重的疑点,就在国安部特勤处的特工赶到之前,他却被射杀在了公路边,经过法医检查发现,死者身中一弹,系勃朗宁m1910型手枪发射,而查遍资料拥有此型“老花口”的仅有叶满一人。随后的调查更是惊心。警局所属特警队长证词显示,在枪杀案发之前二十分钟左右,叶满接到一通奇怪的电话后,便即刻驾车外出,从此蒸发没了踪影。 腾贤自然不能将这样的案情通盘告诉岳砺,但他却不能不关心一下老友的现状。于是才有了刚才的那一幕。非是腾贤藐视麦平安,实是麦平安做贼心虚的表现。 啪!一记响指,吸引了会议室里众人的目光。腾贤停下手里的电话转而对着众人说道: “会议暂且到此,各位先回吧!” 似是感受到了腾贤的威仪,众人也不多问,默默点头,开始纷纷离去。腾贤啪的再次轻拍桌子,众人重又凝聚目光在腾贤的身上。就见他指了指麦平安,说道: “你留下,我有话跟你谈。” 众人这才开始散去,腾贤匆匆结束着他跟老友岳砺的叙谈,趁着这个机会,麦平安快速的敲出一行短信来。 “走不开,不需面谈,一切照办!” 第三章.内焦外寒(3) 18.3.3 日本长崎佐世保市豪斯登堡 “欧洲大酒店” 11:20 白色和服,上绣青淡山水,虽不及锦簇花团来得明艳,却也显得清雅秀重。再加上沿着衣领袖口精心缝做的黑色修边,就如同镶框裱装的一般,好似把一幅画儿穿在了身上,感动潮人。但它的考究之处却不在和服的做工上,全只因它的打理之功才是上乘,那衣服叠压熨烫平整的程度绝对不输给一件名牌西装。但是,当穿着它的人在屋子里来回走动的时候,留给人的感觉却像是聊斋中的“画皮”在游荡。无奈衣虽有品,人却无味,就算那和服做得再雅致,可惜人生得鬼魅,也只能破坏这美好的意境了。全只因,人服不搭的缘故。 身穿和服之人,白面细目,窄脸长颌,东方人中很少见到的立体强烈的造型。他的皮肤绷的很紧,抻得跟套了一副最薄的杜蕾斯新品相仿,连皮层下面的毛细血管都能清晰看见,足见其细腻与滑润。一对儿淡眉,弯得好像初八的月牙儿一样,每逢嬉笑就如同两条蚯蚓在翻身,扭动展转的仿佛活了一般,生动得不行。眉弓处凸起,像两堵残垣断墙,至眼窝时变得深凹,如丘底浅坳。一副高颧骨,撑得两颊好像塌陷的地窖,一说话便呼扇呼扇的,仿佛兜不住风的棚罩。长有这福尊荣的人世间少有,仅有一位先人可以参照,他的名讳如雷贯耳,但究其德行和武功却远比它的长相令人尊崇,正是这个人的出现,才使得日本开始走向强盛。 日本战国时期的英雄,多是嗜血草莽,鲜有的出现了两位胸襟博大韬略深邃的人物,却都不幸早早的亡故了,其中的一位是甲斐的武田信玄,另一位是越后的上杉谦信。除此之外,就再无他人可提了。这二人的出现,开创了一段灿若繁花的时代,却也给那些獐头小儿搭建了乱世的舞台。观其始末,略有成就者也有一二,却都是些借势打劫,趁乱逞威的祸患蛮强,要不然,就算日本不大,怎么会便宜了一个猴儿一样的家伙呢? 前有今川义元昏聩,后有织田信长残暴,最终捡了果子的,便是性格狡诈举止乖张的丰臣秀吉。虽然,隐忍持重的德川家康后来居上,但若是说到雄才大略,奸诈狡黠,敢作敢当的藩主,那还是丰臣秀吉莫属。 统一日本之前的丰臣秀吉,可谓是极具这个民族特点的人物,在其后的若干年间,日本的表现也充分的体现了秀吉所有的个性。强时扩张,三侵平壤;弱时蛰伏,委身明皇。更有近代,为患邻邦,不宣而战,偷袭珍珠港。从古至今的日本就像是一只先天发育不良的蟑螂,吓人不吓人暂且搁在一边,有它在,的确恶心人。 眼前的这个人物可以说是丰臣秀吉的翻版,无论是外表长相还是行事考量,皆带有秀吉受领“关白”之时的特征,这不仅仅是他的模仿,更是他的野心昭彰。 泉井雄一,泉井产业的“天皇”,觊觎世界一统的霸主,以期掌握了人们的家当,就想进而控制人们的思想。在他的王国里,吃穿住行都被他考虑的周详,他开出的连锁店,垄断了人们生活需求的市场,剥夺了人们自由选择的主张。他售卖的产品淘汰了人们多彩的选项,限定了人们个性的取向。人们渐渐忘记了思考,好似宠物任其豢养。而当他的通路畅通、卖场密布之时,他就会撕下伪装,利用货源、价格、服务,通过市场这个杠杆调控人们的需求,好比一道闸门,无论是关闸蓄水,还是提闸泄洪,全凭他的掌控。他可以让粮油积压,也可以让糖盐涨价,他能让一种品牌身价百涨,也能瞬间挤垮数家工厂。他的计划一旦实现,泉井雄一就能利用自己手中的连锁卖场,奴役和控制整个世界。这决非天方夜谭的想象,看看我们的周围,与我们生活息息相关的必需品,还有多少是掌握在中国人的手上。我们出口资源换取的所谓名牌产品,无异于卖血换酒喝! 早在进入新世纪之初就有高人指出,取能源者控制世界发展的前端,而夺市场者把控世界的终端。这个世纪注定是在这一首一尾间进行的争夺。看看今天地球上有硝烟的和没硝烟的战场,哪一个不是围绕着这二端展开较量。在这二者之中进行比较,泉井雄一则更喜后者,他要把“大便小利24”开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让商品通路遍及地球的每一个村落。他提出的口号是,大便小利是家庭的好邻居,是孩子的好伙伴,是老人的好看护。到那时,泉井的好恶即是世界的好恶,泉井的理念即是大众的理念。泉井将成为人类的大脑、时尚的宗教,生存的依靠,价值的基调,社会发展的风向标。 北岛默不作声的看着面前的这个家伙,打心眼儿里觉得不平,但他只是想想而已,并没有表现出来,因为,他自己今后一段时间内的营生,还要指望眼前这只“猴子”的允诺才行。“职员”答应他,一旦中情局与全景产业的合作成功,北岛将会成为这一“合资企业”里第一位由中情局派去的高管,那样一来,北岛就可以暂时告别他的“北漂”生涯,进而成为一个国际化企业的金领了。为此,他才能够这么默默的忍受着,像是在经历着一场中情局入门面试般的酷刑。 开始时,他花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全面而细致的转述完了“职员”的想法,但聪明的泉井雄一当即便看穿了那其中的诡计。他当即便明确的表达了拒绝的意思,这反倒让北岛感觉心安。因为,起初他便觉得这事不靠谱,因为广濑和柳川间的争斗已经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桥本茂和他手下的“大便小利24”早已是柳川的势力范围了,若是说中情局想要介入的话,倒也还有商量的余地,可自己瞎么合眼的偏偏请了广濑做引荐人,那结果自然就可想而知了。 但泉井雄一却没有一下子把门关死,他同时又提出了另外一个修正的方案来,这给心灰意冷的北岛无疑开启了一扇希望之窗。泉井雄一的意思是,泉井是合法经营的企业,有良好的口碑和信誉。中情局想要借助泉井的这个平台可以,但要接受泉井的指挥。换句话说,泉井不希望与中情局合作,但中情局想要加盟泉井倒是可以,谁主谁辅意思表达得很清楚,北岛心里摇摇头想,仅这一点,中情局能答应吗? 北岛没有掩饰自己的失望,作为中间人他最有利的条件就是不偏不向。于是,他快言痛语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泉井先生,您的这个提案,我看…希望渺茫。” 北岛说这话的时候,脑海里已经开始计划着,出了门就返回酒店,即刻打点行装,只是不知道,下一个活儿…还没等他的念头落实,一阵手机的蜂鸣声便打断了他的遐想。就见泉井雄一皱了皱眉,不情愿的拿起了桌面上的手机,将听筒按在了耳朵上。 有好长一段时间,北岛都以为泉井雄一是睡着了,因为他闭着眼睛,听着手里的电话,却未发一言。脸上的表情是一阵紧一阵松,一阵红一阵白。好像是熟女发骚又像是小儿憋尿。北岛猜不出泉井此时在为什么烦恼所纠结,为哪般麻烦所羁绊。但他却能猜得出,那绝不不是一个他意料中的好消息。 果然,挂断了电话的泉井雄一很沮丧,他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一言不发的站起身,背起双手在房间里踱起步来,一时间,仿佛把北岛给忘记了。这便是他与众不同的地方,也是他像极了丰臣秀吉的地方。他们既狡猾又敏感,就像躁动的猴子,不善于掩饰自己的情绪。但有一点却又是他们最难以被人猜透的,他的躁动是真,但躁动的起因却是多重的,不熟悉他的人很难猜出他的真实想法来。区别于城府深厚之人的平静,他的特征则是以骚动来掩盖骚动。在合作一事未果之时,北岛有幸窥见了“关白”的全貌。 广濑急病住院的事让泉井雄一看到了一种不祥之兆,这个有恩于他的老人显然是遭到了暗算,目睹了广濑急救场面的那个前台小姐,对事情的经过叙述的很全面。这让泉井雄一即刻分析出了事情的起因。桥本在广濑挣扎于死亡线上的时候,不是第一个向自己报告,而是打电话给了内阁情报室的柳川义辉,这可不是泉井雄一想要看到的局面。 就算你桥本有柳川撑腰,可在怎么样…这泉井产业也是我“关白”的财产,你怎么能目中无人,内外不分呢?再有,柳川义辉的手也伸得太长了吧!你做官场,我开卖场,你怎么可以雀占鸠巢呢? 桥本今天的表现,令泉井雄一极度失望,在泉井家族中为了权力的争夺早已经是如火如荼了,但泉井雄一的阵营里却只有一个女婿桥本茂。唉!谁叫自己膝下无子呢?可是,桥本的表现,又让泉井雄一怎么能够把一个零售王国交给一个吃里扒外的人呢?这样的念头一出现,泉井雄一立时变得坐卧不宁起来,他知道广濑的遭难是在自己的身边发生的,如果,那个施虐的人要想对自己下手的话…泉井刚一想到这里,立时出了一身的冷汗。 不行,任何一方独大都难以控制,特别是在“大便小利”的事业群里,自己的影响力正在面临着考验,如果不及时介入的话,恐怕在不久的将来,就会变成一群白眼狼们的聚集之地!哦,有矛盾才好控制,有对立才好平衡啊!此时若是借助外力来加以抗衡的话… 泉井雄一突然觉得茅塞顿开起来,他不由自主的踱到了北岛的跟前停下脚来,深藏在眼窝中的目光狡黠的眨了眨,突然问道: “扩大一些思路,北岛,我们合作组成一个管理团队,这个想法…你考虑过吗?” 北岛乍一听有些意外,心说,这可是个不小的妥协呀!怎么,这位“关白”竟是如此善变之人吗?照此,你说过的话,还有可信度吗?但他还是强打精神追问了一句: “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泉井先生,您是说…您不再坚持您的主导权了吗?” 泉井雄一夸张的咧了咧嘴,由此能够看出他暴戾的性格来,就听他大声的说道: “退一步说,北岛。你们可以派一个人过来,和桥本一道组成一个联合的管理小组,共同抓好‘大便小利’的营运工作,如何?” 靠!这简直是大喘气啊!北岛心中大喜,跟着却又莫名其妙起来,“关白”的意念转换变化得也太快了。刚才还是大权独揽的架势,不想,一会儿的功夫,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啊!这是因为什么呢? 北岛何许人也,自然不是个省油的灯。他很快便联想起了刚才的那通电话,于是,不由得想,刚刚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吧?竟然促使“关白”调整了思路!这在平日怕是连想都难以想象的呀! 泉井雄一见北岛将信将疑的样子,当即便意识到了自己态度的变化,是啊!的确是显得有些突兀。于是,他重新在北岛的对面坐了下来,猴脸上现出一片凝重。 “你可以跟“职员”这样说,‘大便小利’的总裁位置,留给他的人做。我可以给他职业经理人中的最高待遇,我的要求是,一方面他要能够赚钱,另一方面他的决定由我监管。这已经是我能给予的最大空间了。你看,如果没有异议的话…” 泉井雄一拖长了语音等着北岛的表态,“关白”秉承了秀吉的胆大和狡诈,他要引进竞争,以便借助外来的力量,削弱女婿桥本的势力,这样一来,他自己就可以站在这天平的支点上,靠着脚步的移动,随心所欲的帮衬和打压那不听话的一方了,由此可见他雄踞《商域三间客》第二的缘由了。 泉井雄一的表态令北岛喜出望外,他以哀兵之态出使泉井产业,不料却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面对意外的收获他自然连连点头,说道: “没有,没有异议,关于这一点我可以表态,那正是职员想要的。” “那好吧!我们一言为定,就请回复“职员”,赶快付诸行动吧” 北岛忽然觉得泉井没有完全理解自己话里的意思,于是,他试探的问道: “泉井先生,也许您还不完全了解,我是职员派出的全权特使,如果合作意向达成的话,我将是这个项目中的第一位派驻者,所以,刚才您所说的总裁人选…” 北岛的痴心妄想在此刻说出来显得极其滑稽,但泉井雄一没有给他留下任何遐想的余地,就听“关白”以极其职业的口吻说道: “北岛先生,欢迎您加入到泉井的事业中来,但是,我确定职员不会同意把您作为总裁的人选推荐给我的,您知道,您不是位商人。” 听了泉井雄一的婉拒,北岛有一点点的尴尬,但他并没有让自己现出嗅态来,走南闯北的“野武士”是不会为这点小挫折所累的。就见他呵呵一笑,说道: “哦,听您这样一说,我真的该好好的思考一下自己未来职业的发展定位啦!泉井先生,请多多提携!” 北岛说着,珍重的低头行礼,心里却在自嘲的想,跨国集团公司的总裁,呵呵!很拽吗? “彼此关照,北岛先生。以您的所长,我敢说,您,志不在此。” 泉井雄一说着话,站起身来。北岛识趣,知道是该告辞的时候了。于是,也从沙发上站起,微微鞠躬说道: “对关白的开明,在下不胜钦佩。您真不愧是日本的凯撒啊!” “我更喜欢别人称呼我作关白。呵呵!” 泉井雄一说着,脸上现出顽皮的表情来。北岛的心里不由的一颤,暗自心惊道: “此人的胸怀真的令人恐怖,他的决定换了任何一人都会觉得,这是将自己口里的一块肥肉让给了别人,可他…嗯!好厉害的关白啊!” 北岛想着,已然退到了门口,就在他刚刚转过身去,打算伸手开门的时候,就听泉井雄一忽然说道: “告诉职员,我可不要一个有名无实的草包,我要的人是能够替我赚得到钱的,是能够降得下成本的,是能够替我排忧解难的,他应该是一个真正的商人。呵呵!我很苛刻的哦!” 北岛假装惶恐的躬身允诺,但心里却在想,他要找的这个人是替中情局的职员打工呢?还是替你泉井雄一干活呢?呵呵!会有这样的一位能人吗? 柏林-中央火车站 18:20 平静的坐在修身造型的候车椅上,将一顶黑色的圣罗兰毛呢便帽平放在膝盖上,源源不断的模拟自然风从半透明的玻璃顶上轻轻的拂下,合着深蓝色的天空不停的撩动着额前略显稀疏的卷发,暮色笼罩犹如置身在夜明微暗的苍穹之下,天空低得近乎触手可及。 一袭黑色的瓦伦蒂诺春款套装适度的显示出他思维的深度和身份的庄重,乳白色亚麻衬衣的领口微微敞开,不经意的流露出他的深邃、练达以及理性和优雅,紫地儿蓝花的丝织围巾随意的系在颈下,恰到好处的掩饰了他神秘的举止和谨慎的神态。这个极具吸引力的中年男子犹如一本充满了奇幻故事的推理小书,安静的陈列在透明的候车大厅里。于无声处、欲放还收,举手投足、儒雅轻舒,沉静之间释放着绵绵的魅力。 透过这座钢结构建筑的玻璃幕墙放眼望去,蜿蜒的施普雷河两岸灯火通明,熠熠闪光的河水像一条彩带横跨东西柏林。绿荫掩映的菩提树大街熙来攘往,灯火跃动似无数帆影川流不息横贯整座城市。他弯起左臂,裁剪得体的衣袖向后退去露出腕上乌壳墨盘的伯爵表。现在,距离最近一班开往伦敦的列车出发时间还有三十分钟。所以,还有时间再次仔细的欣赏一下这座欧洲著名的“玻璃宫殿”。 希伦.瑟曼,一个有着迷人外表和优雅气质的英国绅士。冷战时期的英国驻西柏林领事馆武官,曾经主管针对东德和前苏联的情报官员,现任维利.凯特国际技术投资咨询公司的业务总监。卸职之后,中情局和军情五处从来也没让他闲着过。两大情报组织谁也不会放弃这个谍海精英,争夺的结果是使希伦.瑟曼成为了有史以来最为显赫的退职间谍。 身兼中情局亚太安全事务顾问和军情五处远东情报专家的希伦.瑟曼已经堪比当年前苏联克格勃头子阿历克谢.安德罗波夫了。东西两大阵营散了一个,从此世界变成了多极纷扰,一枝独秀!争端与冲突未减反增,就算不在其位也难避其责。 希伦.瑟曼心中唏嘘着,不禁收回目光。他朝着候车大厅望去。稀稀拉拉的的旅客当中有多半是欧洲人,这让他有了一种回家的感觉。他所服务的维利.凯特国际投资公司主要业务是针对亚洲国家的,客户中有九成是东方人,这让他想起了刚刚会面时那个印度人的执拗表情。 是啊,那个呆板的家伙注定成不了大事!这恐怕就是他们虽然身处亚洲却肤色偏黑的缘故吧。希伦.瑟曼的情绪忽然间被一种失望的阴影笼罩着,于是再次瞥了眼腕上的伯爵表,时间才刚刚过去两分钟,他提醒自己时间尚早,机会仍在眼前。 的确,他还从未在大额生意中失算过,所以今天的感觉才颇有些意外。或许是对预期的判断过于乐观的缘故,眼见得抛出鱼饵已有多时,却直到现在仍看不出有鱼咬钩的迹象,这难免令他产生些许的挫折感。 一想到即将丢掉一大笔生意的不堪预想几成定局,希伦.瑟曼的脸上便现出一丝忧郁,禁不住手捋胡茬 轻轻的摇了摇头。 “打扰了先生!对不起,瑟曼先生,我想您能赏光的话,我们可否共进晚餐?” 标准的伦敦口音从身后传来,希伦.瑟曼的心头一动,他仿佛看见远远浮在水面的鱼漂微微向下一沉。是的,现在是该甩钩的时候了。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从协和酒店的37层向下俯瞰,新建的中央火车站呈现出中文当中的草字头结构。草字头的一横,是东西走向的铁轨。轨道两旁450米长的站台上是带有太阳能发电装置的拱形玻璃屋顶。草字头的两竖,则是南北方向长达160米的五层玻璃钢建筑。中间的三层是由80余家商铺组成的购物街,面积达15000平方米,全天24小时营业。 “真是座现代化的建筑,瑟曼先生。” 身材臃肿的维汉.辛格对着仍旧在欣赏柏林中央火车站的希伦.瑟曼没话找话的说,显然他很想打破僵局。 “喔!黄昏中的景色别有一番韵味。” 希伦.瑟曼就坡下驴的应承了一句,两眼依旧紧盯着暮色下的这个“玻璃盒子”。 尽管车站的形体巨大,但造型轻巧别致,它用九千多块玻璃面板拼成的半透明屋顶,将绚丽的灯光透射进来,像一块晶莹剔透的钻石,镶嵌在傍晚低垂的暮色之中。 “瑟曼先生,我们很想获得这批装备,但是您给的价格的确很高,几乎是俄国人出价的五倍。” 维汉.辛格终于忍不住把话题重新扯回到正题上来。 “您可以选择俄式武器,辛格先生。我们不是一个档次上的东西,好比…你选择一件范思哲的衬衫,还是,随便从地摊儿上捡一件,这二者的区别很大的。” 希伦.瑟曼不紧不慢的说,他知道自己放出去的线已经足够长了,既然对方已经咬钩了,所以,他不在乎再多溜他一会儿。 “是,说得有道理,如您所知,他们的可靠性差强人意,但最主要的还是交货期有问题。” 维汉.辛格沮丧的说,显然他也清楚,希伦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硬挺到了现在。 “就是嘛!空头支票如何能指望呢?我提供给你的可是现货啊,辛格先生。” 希伦见对方已经基本放弃了抵抗,于是,他决定是时候收钩了。 “s-3反潜机不同于俄罗斯的产品,它是精细化程度很高的东西,而且,中国也是使用俄式武器的传统国家,它的很多款潜艇都是俄式潜艇的复制品。辛格先生,您不会用俄制反潜机去对抗俄制的潜艇吧?” 维汉.辛格似乎被希伦的一番真诚所打动,他认真的点了点头。希伦感觉找到了双方的契合点,不由得热情大增,于是继续开导起印度人来。 的确,s-3“北欧海盗”反潜舰载机和a-10“雷电”攻击机一样,都属于外表普通却很实用的机型。除了ge出品的tf-34型涡扇发动机提供可靠的动力外,它的紧凑布局使它成为了高效能的作战平台。 改进型的s-3b主要换装了an/alr雷达系统,还加装了agm-84导弹的装载系统。装载的武器有mk46/50对潜鱼雷以及火箭炮。这让它在波斯湾战争中取得了骄人地战绩。 酒店的正餐价格不菲却华而不实,侍应生走马灯式的轮番上菜,但每一道菜都经不起对方三下五除二的狂镟,眨眼就去了个底儿净。维汉.辛格有些紧张的看着谈兴正浓却吃速不减的军火商人,唯恐菜肴不足而影响了对方的心情。现在,他已经别无选择的上了对方为自己备好的船,无论如何都要跟着他驶向预定的彼岸。 其实,希伦此时是在做秀给小心眼儿的印度人看。一方面他的三寸不烂之舌足以将对手侃懵,同时他也必须表现得像个贪得无厌的正经商人。否则,减配的s-3b就卖不上大价钱了,要知道,缩水后的反潜机就像一只笨鸟,傻乎乎的飞上天去,除了耗油就是挨打,啥也发现不了。落下来呢就是占地儿,要知道航母上的机位可不只是寸土寸金的价儿。 嗡…!希伦的手机发出蜂鸣,他停下手里的刀叉,又用膝盖上的餐巾优雅的揩了揩唇,然后歉意的朝着对面的印度人笑了笑,这才从容的取出手机举到耳边。 “希伦老弟,还在忙着做你的军火买卖?” 空旷的背景中声音好像是从真空里发出的,希伦的心猛地一跳,但他表面上却丝毫也没显露出来。 “嗨!老兄,你这是在哪?听起来像是在月球上。” 希伦直接称兄道弟的,显然与对方的关系很近。 “离那儿很近,我在前往亚特兰大的飞机上。” “哦,你总是行色匆匆的,赶去救火吗?” “不,是准备去放一把火的,呵呵!” 希伦知道除非有重大事情发生,阿瑟.麦肯奇通常是不会开玩笑的。他那呆板的脸从大学时期起就是同伴们取笑的素材。但是,作为同窗好友的希伦却从来也没有因此取笑过他,希伦知道喜怒不形于色是成大事者必备的素质,所以阿瑟的不苟言笑和木讷的表情恰巧形成了他处乱不惊的行事风格,这一点最终成就了阿瑟.麦肯奇,现在他是一班同窗好友中权位最高的人物。 “需要我做什么吗?” 希伦嗅出了阿瑟话中的味道,于是主动问道。 “是的,兄弟,我正在组织一支队伍,无疑你是我最想要的幕僚长,如果你肯赏光的话。” 希伦与阿瑟结下的友谊令两人亲密无间,无须过多解释,只需召唤即可。 “多谢,老兄,时间和地点。” “尽快赶到你在香港的办事处吧,随后,可能派你去日本,你很快就会有一位新老板啦!他出得起大价钱。细节我们见面以后再说。” “日本人?他们能出得起多大的价钱,看看他们设计的汽车就知道了,薄得像易拉罐,在这一点上,他们永远都赶不上奔驰。德国品质嘛!哈哈!” 希伦说着朝着自己对面的印度人炫耀的笑了笑,他不失时机的小小幽默了一把,当然是说给印度人听的,毕竟眼前的生意也是不能放弃的。其实,以他的才智早以将对方的意愿所指读得一清二楚。 “老弟,别说你猜不透我说的话,否则,商人的美誉可就是浪得虚名啦!呵呵呵!” 对方诙谐的打趣希伦,然后,突然收起笑声正色说道: “老弟,你该尝试着改行商为坐商啦!连锁便利卖场,数千家之多,将来会更多,当然,下一步的发展方向嘛!重点放在了…中国。” “好吧!老兄,我会尽快赶到那里,旅途愉快!” “你也一样,老弟,一路顺风!” 挂掉电话,面对盘中冷肴希伦.瑟曼一下子失去了食欲。他将面前的餐盘向前推了推,表明此次就餐接近尾声。维汉.辛格一直提着的心立时放了下来,但另一件担心的事却随即浮上心头。 现在是最后摊牌的时候了,十二架“北欧海盗”舰载型反潜机的价值不菲,却是军方急需引进的机种,面对中国海军日益频繁深入印度洋的混合舰队,以印度洋为印度自己海洋的理念遭到了重大冲击。而首当其冲构成重大威胁的正是中国海军的潜艇,缺少了反潜机的航母无疑是狼群中的肥羊。 希伦看透了印度人的迫切心情,他知道适当的放一放线就该起钩了。这是他惯用的伎俩,对付如饥似渴的阿拉伯人屡屡奏效,当然,印度人也不会例外。 “辛格先生,我的时间很紧,鉴于您的诚意我想亮出底线成全这笔生意,如何?” 希伦琥珀色的眼睛里露出真诚,他紧盯着印度人那茫然的眼睛,一字一句的亮出了底牌。 “十二架s-3,交货期18个月,每六个月交付四架。同时,在现有的价格基础上,辛格先生,每架一万美元作为您的私人佣金,同时,我将把飞机重要部件的维护费用再降低三个百分点,于公于私您都有得交待。” 辛格的眼睛里几乎要涌出泪水,他按耐住心头的激动,连声说道: “好的,好的,就这样吧!” 的确,如此体贴周到的方案是他没想到的。从小便扎根于心的殖民教育使他从骨子里对这个自称是德国人的英国人有一种信赖感,今天再一次的印证了这一点。 “那好,辛格先生,今天我们先敲定此事,合同的电子文本随后发给您,我的助理会与您联系办理合同签署和履行的具体事宜,很高兴能够与您合作。” 希伦用最精炼的词语结束了此次交易,此时,他的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着下一个项目了。中情局亚太情报事务主管阿瑟.麦肯奇已经组队并以自己为幕僚长,所以,他必须尽快的赶到约定之地,中国香港。 希伦接下来做了件令维汉.辛格更为感动的事,他抬手打了个响指,然后从瓦伦蒂诺的黑色西装口袋内取出银包,取出五张百元美钞丢在餐桌上。 欧司朗暖色灯管柔和的光线透过餐吊灯的乳白色仿羊皮罩投射下来,令他手里黑色银包上金色的路易.威登标志熠熠闪光,同时也照亮了银包的透明夹里的照片。 照片上,年轻的希伦.瑟曼跃马扬鞭,英俊的脸上醒目的戴着一副黑色边框的眼镜。“黑幕眼罩”中有“商人”之称的希伦.瑟曼已应召加入了阿瑟.麦肯奇的计划,即将成为泉井产业属下连锁事业群,“大便小利24”的全球总裁。 第四章.孤星苦斗(1) 18.4.1 佐世保军港-拉森号导弹驱逐舰 11:30 幽闭是一种极其残忍的心理刑罚,一般的人在失去自由三个小时之后就会变得抓狂,他们先是产生幻觉,像被关在笼子里的小鸟一样,东张西望不停的来回走动,想要寻找自认为存在的一切可以出逃的管道、孔洞甚者是缝隙。当发现这一切的努力都毫无收获时,他们就会踢门撞墙甚至摔打东西,意欲引起外边人的注意。而当这一切努力的结果,证明了他的希望全落空的时候,大脑便开始逐渐恢复清醒了,他们筋疲力尽的龟缩在角落里,眼神中现出惊恐绝望的神色,有的人开始低声哭泣,有的则会发出诡异的笑声来。 每当到了这个时候,便是他们的心理最为脆弱的时刻,任何一个出现在他视线之中的人都会被当做是自己救命的稻草,若是此时进行讯问的话,他们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哪怕是最私密、最难堪的部分也不隐瞒。当然,这只是针对一般人而言的,至于从事特情工作的人员就另当别论了,他们经受过特殊的训练,承受痛苦的域值被大大的提高了,这样的人已经学会了如何调动身上的所有资源,去抵抗肉体和精神上的入侵,直到骗过那些神经和意志都坚强不过自己的讯问者。 通常这是一场智慧和耐力的较量,被讯问者的毅力和体力都面临着严峻的考验,这是他们首先需要面对的问题,只有巩固住了防线才能抓住机会反击,所以防守是关键。而对于讯问者来说呢,心态和情绪的控制是他们手里的一柄双刃剑,使用得当可以将对手逼向绝境,但如果运用失措的话,它将成为对手逆转局势时的一场东风或者及时雨。 瑞已经在密不透风的底舱里禁闭了七个小时,这期间,他始终保持着一个固定的姿势动也不动一下,就好像一个修行者已经参禅入定了一样,虽然躯壳还在但灵魂却已游离出了体外。只见他微微收紧下颌,沉肩坠肘含胸松胯,臀和大腿底部虚坐在椅面上,两条腿好像扎根泥土的树根一样牢靠。瑞的神情看上去平静而安详,他双眼微合睫毛一眨不眨,表明他此时的意念已被源自内心的一股超然力量所把定,心灵纯净得犹如宇宙太空一样。 如果不是按照母亲所授之法稳神定心的自我调息,此刻的瑞必定也会头脑昏昏狼狈不堪的,就算他定力足够,怎奈身处这样一个封闭而龌龊的铁盒子当中,光线暗淡空气污浊,加之船体经常轻微的摇晃,时间一久真有作呕的感觉。瑞把定心绪站稳桩脚,任凭舱内弥漫着难闻的机油味,也不管面前的餐盘内那份飘散着香味的工作餐,只管沉了心念,一门心思的闭关自守起来。 自从那平头警探在黑衣人的授意之下离开舱室之后,直到现在就再也没有一个人来打扰过他,除了偶尔从舱顶传来宪兵巡逻的脚步声以外,狭小的舱内始终是死一般的寂静。此前一个小小的念头触动了瑞的灵魂城堡,他的心理防线一时出现过松动的迹象,这让一直都是信心满满的瑞又一度变得焦虑起来。 原来,经过细细的梳理和分析之后,瑞发现中情局对此次航母猎情行动早有察觉,他们甚至直接派遣特工,全程跟随着自己所在的“拉森”号驱逐舰远赴佐世保军港。这当然不能被简单的理解为是一种巧合。虽然他们对计划的详细内容还不甚了解,因为那样一来自己也就不会侥幸成功了,但是,至少可以推断出他们已经窥探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因此,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母亲那边出了纰漏! 瑞做了好大的努力才使自己重新稳住了阵脚,他暗自庆幸,那一刻如果不是“平头”过于鲁莽,如果不是那个黑衣人过于谨慎,如果不是自己及时的收敛了心绪,那么,自己很可能就会在对方的一路穷追猛打之下溃散了防线。现在想起,瑞仍能感觉到“平头”那恶狠狠的目光穿透皮肉,燎灼心肺的感觉。他想,那个留着平头的家伙审起人来可比他的老板还要凶狠,不过,反过来也证明了他的心智略微简单,就像他审讯时的手段一样,除了喊…呵呵!还是喊。 瑞在船体一阵轻微的摇晃之后,缓缓的从沉敛的心境当中醒来。他慢慢睁开眼睛,收了架势在椅面上落座,再将十指交叉环绕在脑后,身体在水手椅上仰面躺下,让躯干得到了暂时的舒展,头脑也逐渐回复到现实中来。他的目光越过手臂直落在头顶上方低矮的舱板上,那里锈迹斑驳,在昏黑的光线下更是显得坑洼不平,就象是布满了陨石坑的月球表面一样。瑞觉得自己仿佛飘浮在漆黑的宇宙中,思绪也似失去了动力的飞行器在漫无边际的时空里穿行,激起的回忆星星点点洒落尘埃… 瑞.林奇的儿时生活简单而快乐,家住在港岛新界内陆的濒海山地,攀岩潜水享尽顽皮。善良的养父母勤劳朴实,不仅给了他短暂而幸福的童年,还教会了他拳脚凌厉的咏春拳。直到有一天,一个端庄典雅漂亮和善的女人前来拜访,他才知道自己有一个美丽而卓越的母亲。 告别了纯朴的乡间生活,瑞只身来到美国。此后,求学和从军的道路都是在母亲的指引下一路走过来的,其间母子除了聚少离多之外,他从未间断过学习各种特情工作的技法,最终他从母亲那里学到了全部特工的专业技能。 一想起母亲,瑞的心潮涌动起来,他挺身坐起双肘支在桌面上,手托双腮埋下头来。一只温润的碧玉从领口滑落出来,它被一根红色的绒绳吊在颈上,悠悠的来回晃动,发出深绿色的幽光。 这块玉饰名为“和氏璧玉”,它虽出身卑微却进阶高贵,曾权倾一时又沦落凡尘,因此留下了一个旷世谜团和一段千古传奇。 相传楚国人卞和得一璞玉,献与楚王,楚王不识,惩戒了卞和。遭刑失去双脚的卞和却始终不弃,历经三代楚王之后,终使美玉得见天日,赐名“和氏璧”,天下视为珍宝。后因楚王求婚,将璧传至赵国,秦王得知垂涎美玉,强索不成,竟以十五城相换,亦未能如愿,直到秦国灭了赵国之后方得美玉。赢政平定天下、统一四海,自称始皇帝。李斯篆书“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刻于“和氏璧”上,成为传国玉玺。再后来,刘邦兵进咸阳,子婴跪献玉玺请降,于是秦灭汉兴。至西汉末年,外戚王莽篡权逼宫,索要玉玺,太后怒而掷玺于地,破其一角。后工匠以黄金补之,又传承千年国运,而残片却流落民间。正是这一小块碎玉几经磨砺成饰,名为“和氏璧玉”。 林瑞,代号“璧玉”的总参特工,“蓝海之心”小组的最后一名成员,此刻正独力面对着他人生之中的第一次严峻考验。 当年母亲送这玉饰给瑞的时候适逢他从军校毕业加入海军,母亲告诉她“心、月、币、玉”构成了一个特别的工作小组,作为小组的一员,一定要隐忍养晦、殚精竭虑、忠诚职守,报效国家,瑞将一切都谨记于心。两年之后,已是舰长室战情参谋的海军少尉瑞.林奇,在“蓝海之心”的主管特工秦雅的直接指挥下,终于获得了一套完整的航母技术资料,并且成功的发送了出去。 “蓝海之心”现在怎样?数据接收是否顺利?眼前的复杂局面应该如何应对? 瑞从母亲那里继承了深沉内敛的性格,又跟随母亲养成了干练果决的风格,正如萨默舰长评价的,瑞的身上有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和超人胆识,这是对他在发现不明潜艇跟踪时果断拉响战情警报所做的赞誉。 瑞不由得想,如果是母亲,她在面对这种局面的时候会如何应对呢?此刻的瑞深深感到,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需要母亲的帮助,虽然,在从小到大的成长历程中,他所走过的每一步都是靠着自己的努力才完成的,然而在他的内心里,母亲一刻也没有离开过自己的身边。瑞从来没有回到过祖国,母亲就是祖国的化身,忠诚于祖国的信仰在他对母亲的爱中得到了真实的体现。 “瑞,你要学会跳出现有局面的束缚,从旁观者的角度去分析问题,那样才不会一叶障目。” 这是母亲在儿子面临挫折的时候给予的忠告,瑞想,那么怎样才能做到旁观者清呢? “要善于交流,瑞,从别人的意见当中你能发现很多被自己忽视的细节,那些往往是可以用来作为自保,甚至重创对手的有力武器。” 瑞不由得细细回味起母亲话中的含义,他心绪沉重的想,眼下自己深陷囹圄,又有谁可以进行交流呢? 瑞向上伸展开双臂,挺直了躯干,左右摆动了两下头部,颈椎发出嘎巴嘎巴的响声,思绪也随着身体的舒展而弥散开来。 他们还要关我多久?嗯!必须在他们找到直接的证据之前有所行动,对,先找个人来谈一谈,看看从他那里能否了解到更多的情况。 想到这里的时候,瑞的眼前忽然闪现出一个魁梧的身影来,对,就找他! 瑞拿定了主意,随即站起身来,缓缓地走到了舱门口。现在,他决定要主动采取行动了。他想,必须尽快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这一点对绝地反击至关重要。 瑞用力的拍打着舱门,舱门发出沉闷的怦怦声,一个头戴白色bp标志头盔的宪兵出现在了圆形的窗口,瑞大声地说道: “我要求见萨默舰长,我有话要讲,立刻!马上!” 受到太平洋方向潮涌的影响,原本齐刷刷停泊在佐世保军港内的各型舰船,此刻已经歪七扭八的失去了整齐的阵列,它们就像是一窝挤在母犬身边的小崽儿一样,头腚相对首尾比邻的龟缩在避风港里,本来平静宽阔的港湾此刻却显得异常凌乱和拥挤不堪。 佩奇.波特兰顶着强烈的海风,沿着摇摇晃晃的甲板朝舰首走去,正在休假之中的水兵们早已登岸消遣去了,偌大的军舰上面此刻显得空空荡荡的,前后左右看不到一个人影。“牛仔”佩奇.波特兰在前主炮位的防护装甲旁站下身,弧形的炮塔围挡刚好为他挡住了强劲的海风,他终于替自己找到了一个好地方,在这里他可以大声的打一通电话了。 “你的中国之行感觉怎样?john.是否如我所言,不虚此行呢?” 身材高大的佩奇.波特兰背靠在厚厚的炮塔装甲上,佝偻着身子躲避着从头顶上方吹过的风,他把手机塞进风衣领里,紧扣在腮帮子上,嘴里还不时的吸溜着凉气,就好像牙疼一样。海风不时的撩动着他灰白色的头发,像鸟儿头上随风拂动的羽毛一样,紧束着腰带的风衣也时不时的鼓动起来,远远看去就更像是一只栖落在甲板上暂时歇脚的大鸟了。 “我们的小天使还好吧,她的东方血统或许比你更容易适应那里的风土人情,毕竟她是中国人嘛!” 说完这句话“牛仔”快速的替换下持机的左手,伸展长臂露出腕上的雷达金表,然后转过身来避开了海面上折射出的刺目的阳光,迅速的看了眼时间,嘴上却一刻不停的继续说道: “到了这般时候,我想…你的这次旅行应该有些效果了,john.你知道这不是一次纯粹的假期,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应该是趟公差,虽然事先我没有向你交代得那么清楚,但是,对此你应该心知肚明的。 “牛仔”佩奇.波特兰的话讲得半明半暗的,虽然他的所有越洋电话都会通过中情局控制的一个中继站进行过滤,任何监听到这些电话的人,他们所听到的和查到的结果都与“牛仔”本人无关,他们有可能是从爪哇、比绍尔群岛或是什么不知名的地点的某个老人甚至是女人讲话的声音,据此他们是无从查证到有关打这通电话的人的具体特征的,自然也无法搜寻到他的具体位置,但佩奇.波特兰还是很谨慎的没有完全把话挑明,他这样做当然都是为了宋江的安全。 “等完成了此次任务我才能准你的度假申请,那时候你可以选择任何一个你想去的地方,费用由局里买单。” “牛仔”佩奇.波特兰将手机重新交还到左手,然后将右手插进他黑色风衣的口袋里,这是职业特工养成的习惯,总是要使自己的主动手保持在闲置状态,因为它不是用来做其他闲杂事项的,而是专门用来持枪的,要知道谍海凶险从来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风平浪静,哪怕是在自家的驱逐舰上。 “百分之百的按照老爹的计划办,他在那里生活的时间已经很久了,所以他比你更了解当地的情况,这有助于我们出奇制胜。关于这一点你勿需多言,尽管照办就是了,记住,中国有句老话,叫作强龙不压地头蛇!” 显然电话另一头的宋江对这一安排颇有微词,但佩奇.波特兰没给自己的下属留下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他斩钉截铁的话语彻底的打击了宋江骄横的气焰,也让他明白,此次行动当中他不过是个配角,万不可因为争强好胜而坏了大事。 “牛仔”佩奇.波特兰如此坚决的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其中不乏有他对宋江那二百五天性素有了解的原故,但更主要的还是因为他对“老爹”的倚重已经超越了常人。“老爹”是他一手造就的神,二人之间有种传神的默契,所以,交给“老爹”办的事就“如朕亲临”一般的踏实,这一点是宋江无论如何也无法超越的。话虽说得生硬,但佩奇也不白了宋江,他许愿的免费假期是绝对会兑现的,这便是人们常说的恩威并施。 “要给我们的盟友施加点压力,john.听说过‘响鼓要用重锤’这句话吗?这是中国人说的,关于这一点…我猜你是很有办法的。前一阶段,我们的日本朋友做事很不利,他们险些搞砸了这次行动,这些过了气的武士,脑子里还是他妈的一根筋,大约是吃了太多生鱼片的缘故吧!有些粗活就交给他们做吧!刚好你有洁癖,嘿!免得脏了你的手。” “牛仔”佩奇.波特兰戏谑的一笑,稍微的挖苦了一下宋江,他想借此试探一下对方的情绪,唯恐自己眼见不到而忽略了那个家伙滋长不满的情绪。这时,听筒了传回了宋江意味深长的笑声,这表明了他不仅听懂老板的意图,更深知“牛仔”的一片苦心。佩奇听了这才一块石头落了地。于是,他不露声色的继续转向了正题。 “眼下,我迫切想要知道他们这次猎情行动的情报来源,为此“老爹”也会采取更为有力的行动,而今看来,他们已经是阵脚大乱,如果能够再逼迫他们仓促应战的话,必获大胜。现在,我们彼此双方的手上都握着对方的底牌,我的底牌就拿在你的手上,john.好好的利用你手里的牌,尽快替我摸清他们猎取情报的渠道,哪怕是一些线索也可以。” “牛仔”佩奇.波特兰一边讲着电话,一边左右环顾四下里张望着,他不希望自己私下里说的话给哪个愣头愣脑经过自己身边的水兵听到。恰巧,他的目光与顶着风正迎面朝他走来的贺海相遇了,那家伙的平头给风吹得根根直立。看着“平头”两手上举着两杯纸封的咖啡,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一头齐刷刷的黑发沐浴在正午灿烂的阳光里,佩奇.波特兰不由自主地把自己助手的平头和宋江的满头白色短发做了回比较。 “请你一定要替我拿好你手里的那张底牌,john.那可是一剂猛药啊!它会产生非常离奇的效果,对此,你要有必要的心理准备。” “牛仔”佩奇.波特兰说着伸手打了一个响指,招呼远远站下的“平头”贺海走过来,同时对着话筒另一边的宋江说道: “代我问候我们的朋友佩珀.盖伊先生,感谢他发达的经济触角为我们共同的事业铺平了道路。好啦!就到这里吧!随时和我联系。” 佩奇.波特兰挂断了电话,伸手接过平头特工递过来的还冒着热气的咖啡,看了贺海一眼,悠悠的说道: “你可以尝试着把头发染成红色。” “您说什么,先生?” “平头”贺海闻听感觉有些诧异,一时不知道自己的老板所云为何,于是他连忙追问道。 “哦,没什么。这…咖啡不错,谢谢!” 佩奇.波特兰意识到自己说走了嘴,于是敷衍道: “再给那男孩一些时间,送杯咖啡给他,让他放松一下,我们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要一起度过,照顾好他。” 说完,“牛仔”佩奇.波特兰转过身去,望着军港内平静的海面,心里在想,当年被原子弹夷为平地的广岛和长崎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早已找不到当年的影子了,反而这半弯状的港湾却平静如初,依旧还是山青水绿云淡田浓的恬静样子,好似从来也没于经历过战火的洗礼一样,如果不是这些艨艟林立的军舰,倒是一派农耕童娱的安详景象,只不过今日这里的主人已非昨日了,他们还记得那场劫难的起因皆是出于他们的狂妄野心和滥用武力呢?哦,半个世纪之前的珍珠港也如眼前一样的平静安详啊! “先生。” “平头”贺海打断了佩奇.波特兰的感概,中情局亚太情报事务主管闻声回过身来,询问道: “有事?” 贺海点点头,有些兴奋的说道: “是,他…那个中尉,想要见萨默舰长。” “牛仔”佩奇.波特兰微微一怔,没有立即发表意见,他似乎一直都在等这样的一个时刻,但是对于瑞的这个请求他有稍稍感觉有一点意外,所以一时还难以决断。一是考虑到这个要求的背后可能隐含着某种阴谋,二来他对那个执拗的舰长也有些拿不准。“牛仔”暗想,他不要求面见中情局的人这倒可以理解,cia的名声本来也不好,可是,他急于面见斯蒂夫.萨默舰长…这又是为何呢?难道,萨默舰长跟这个华裔军官之间有什么瓜葛吗? “平头”贺海安静的站在一旁,耐心地等待着老板做出主张。自从他从“小鹰”号的设备检修舱内成功的发现了泄密的那只的“间谍”插件以后,他明显的感觉出了老板的反感情绪,他能从老板的眼神当中读懂那里面的妒意。“行啊!小子,运气不错啊!怎么?还有什么露脸的想法吗?” 贺海识趣,自此他便不再主动开口了。他想是时候该让老板“发光发热”了,否则,这趟差事的报告该怎么写呢?贺海从一加入到中情局就被告知,当然是私底下好友的忠告,千万别想挤走你的老板,即使他再草包也是你的老板,你一旦有了这样的想法,那么最先滚蛋的一定是你。 “牛仔”佩奇.波特兰忽然意识到了身旁的助手还在,于是,瞄了一眼“平头“问道: “他要求见萨默舰长,你的意见呢?“ 贺海低头摸了摸自己的平头,有点不情愿的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佩奇.波特兰笑着拍了拍“平头“的肩膀,显然对他的”进步“感到满意。就听”牛仔“说道: “他该见的不是萨默舰长,应该是我。“ 第一次正式面对这个漂亮的小伙子时,佩奇.波特兰突然感觉到了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好意思,他发现瑞.林奇中尉长得真是太周正了,就好像严格按照黄金分割比例精心雕琢出的一尊塑像一样,甚至比著名的大卫雕像都更具神韵,这让他极度的忿忿不平。因为,瑞的脸上洋溢着青春灿烂的阳光,他的眼神里闪烁着纯洁高贵的光芒,相比之下,佩奇.波特兰则深感自己的丑陋、粗俗、卑微和猥亵,真的如同美玉之下的一摊浊物一样。于是,他不由得自惭形秽起来,就好像是一个卑下的仆人应召前来拜见自己尊贵的王子主人一样。 所以,他的心中越是忐忑不安,就越是觉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早早结束这场要命的会见,他甚至在想,要是这舱内再有个旁人也好…哪怕是那个“平头”呢,至少也可以借他暂时转移一下“王子”的注意力啊!然而,此刻这间临时用作审讯室的工具舱内,除了瑞就只有他自己,“平头”贺海已经被他武断的留在了舱门外,为的是不让这个运气奇好的属下再次抢了自己的风头,佩奇当时这样想:今天,他已经够拉风的啦!可这样一来,就让原本是一场单独的审讯,越发演变得像是一次秘密的召见了。现在的佩奇心中被烦恼纠结着,他不由得又想道,妈的!怎么会是这样?难道,这年轻人具有神魔一般的灵性吗?不然,怎么还不曾开口便会令自己心虚起来呢?于是,他认真的叮嘱自己,必须勇敢的面对这个尴尬的处境,现在,请拿出你的威严来吧!佩奇。 见来人不是斯蒂夫.萨默舰长,瑞深感意外,但他仍对这个一袭黑衣的高大特工颇感兴趣。可能是出于对黑衣人神秘感的好奇心理,他的目光在对方身上停留的时间稍显长了一些,不曾想,他的这一举动却让佩奇.波特兰产生了严重的心理压力,甚至有一度都想要草草了事算了。 这真是种奇怪的心理现象,足以被当作一种心理疾病的稀有案例收入医学院临床教学的课本里了。真要是那样的话,瑞会怎样为自己的鲁莽举动而内疚呢?他或许能够意识到自己死盯着对方注视是种不礼貌的行为,但他绝对无法想象的是自己无意之中却用眼神杀死了一个中情局高级特工的自信心!然而,同样出人意料的是,“牛仔”佩奇.波特兰的“俊伟”也着实让瑞感到心惊。 好阴险的家伙!瑞在心里叫道,他的目光在浏览了黑衣人的全身之后,又迅速的从对方的脸上扫过,有过目不忘之功的瑞竟然没有在对方的面孔上看到眼睛,一顶带暗格的灰呢子小礼帽遮住了他的上半张脸。这让瑞不由得紧张起来,积压在他心中的疑惑也随即加重起来,始终被蒙在鼓里的年轻间谍被抓得一头雾水,他拿不准问题出在了哪个环节上,更无法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已经暴露了身份。这让一心想要跻身《无间十二谍》的瑞深感沮丧,要知道,这么快就露出马脚可算不上是一名出色的间谍。瑞想,必须从这个家伙那里弄清楚事情的原委,搞不定这家伙就算自己出得了这间舱门,也成不了一名好的间谍。 即使看不到对方的眼神,瑞还是察觉到了始终缄默的黑衣人背后深藏着的惴惴不安的神情,他忽然明白对方是在等待自己主动开口,因为是自己要求会见的。妈的,老子要见的也不是你呀!瑞在心里骂道,但随即又想,既然你不请自来,那就先拿你开刀,探探原委再说。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平静的问道: “请问,先生。现在是几点了?” “接近正午了。怎么?你一点也不感觉饿吗?那么,这让你想起些什么没有?” “我很饿,先生。但我不吃你们送来的饭,我表示抗议!你们无故拘禁我已经超过七个小时了,这违反了舰上的规矩。我想知道原因。” “我也想知道,年轻人。我在等你来告诉我。” “可笑!是你们抓了人,却反过来要被抓的人给理由。中情局很拽呀!” 瑞故意放肆的说了些阴阳怪气的话,目的是想要激怒对方,虽然这有可能让自己吃些苦头,但他觉得那样或许会换来一些进展。他知道时间的重要性,如果一味的拖延,最终被动是自己。因为,自从自己失去自由开始,一切资讯来源就都被中断了。关押的时间越久,自己所掌握的情况就越陈旧,而对手肯定是在加班加点的工作,好比一场“龟兔赛跑”一样,停留在原地的自己迟早是会被对手超越的,那样一来,即使自己再能坚持,也只是一种变相的愚蠢。瑞想,要尽快的让自己也跟他们跑起来! 佩奇.波特兰的确不急于从这个年轻人那里得到什么,他在等,等宋江那边传来的消息,他知道有了宋江带过去的“礼物”,“老爹”定能够获取中国海外情报员的信息,到那个时候,哼!小子,不怕你不说!佩奇心里想着,将翘着的二郎腿交叉换位,让身体处于一个更加放松的状态。然后,他以同样调侃的语气回击道: “是的,中情局的确很拽,甚至比你想象的都拽,没办法,我们一贯如此。” 瑞听了佩奇的回应,心想不知好歹的家伙,还真拿自己当棵葱了!看来,不揭一揭你的老底,你是不会着急上火的。 “呵!是啊!你们连国会议员的卧房都敢搞小动作,的确是很牛掰的事呀!” 瑞讲这话的时候语气运用得很巧妙,有揶揄也有羡慕的意思。但这话一出口,就好像捅破了薄薄的窗户纸一样,口子虽然不大泻出来的光亮却是不小。这让佩奇的精神一振,优越感不自觉的便冒出头来。 “嘿嘿!原来你也略知一二呀!其实,这也算不得过分,你想象不出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他们背地里都是些什么东西!” 佩奇说得很慨然,好似他把一切都看透了似的。瑞摇了摇头没说什么,但他的表情显然是对自鸣得意的佩奇给与了鼓励,为的是让他顺着这根杆子爬得更高一些。 “嘿!年轻人,这些…当然你是不会知道的,他们…就跟你我一样丑陋!” “很有趣吗?” 一直静默的瑞此刻突然开腔,话问得很简短,显得有些突兀,这让兴致颇浓的佩奇一时没摸着头脑,他有些懵懂的问道: “你…指什么?” 瑞呲牙一笑,装出一副很低俗的样子解释道: “我是说你们无时无刻不在偷窥别人的隐私,满耳充斥着嗨咻!嗨咻的声音,这…有意思吗?” “呃…非常有趣!” “牛仔”佩奇.波特兰意味深长的回答,他意犹未尽的还想继续将这个话题延伸下去,不料却被瑞横插进来的一句话给生生打断了,这让佩奇感觉好象有根鱼刺卡在了喉咙里,隐隐的感觉不适。就听见瑞轻声的问道: “有趣到总统都受到牵连,以至于…不得不鞠躬下台?” “什…什么意思?” 佩奇一时语塞,他恍然大悟的看到,眼前这个精明的小子原来早有盘算,他是在逗引自己顺着他立好的梯子一步步的往上爬,等到了一定的高度时,他才突然一撤梯子…怒火腾的一下从佩奇.波特兰的心头升起了。 “我意思就是说,你们中情局的特工就只会说大话,拿着老板的钱却又办不成事,到头来还要将老板踩到泥儿里去。可每个特工都会煞有介事的说:非常有趣!” 佩奇.波特兰猛的站起身来,头险些磕到了舱顶,他恼怒的抓下头上那顶暗格灰呢子便帽重重的摔在桌子上,弯下腰来凑近瑞的脸,面目狰狞的威胁道: “小子,你犯了一个愚蠢的错误,你这是在狮口边上拔胡须。你会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到时候怕是尿裤子也救不了你。” “先生,恐吓是定不了罪的,如果你一意孤行下去,诬陷和伤害罪会让你进监狱的,我相信看守决不会因为你是个大个子就分给年一间单身牢房的。” 砰!佩奇.波特兰重重的一拳砸在了瑞面前的托架上,合金支架啪的一声裂开,盛着午餐的餐盘应声飞了出去,哐啷啷摔落在舱板上,饭食溅落了一地。 舱门哐的声打开,贺海将他的平头探进舱来,大声的问道: “要帮忙吗?先生。” 第四章.孤星苦斗(2) 18.4.2 日本 佐世保 “仙谢寿”中医诊所 11:40 一只柔弱无骨的手腕平放在手枕上,仿佛是一截嫩白的鲜藕一样,搭在脉弦上的两指稍一触碰,皮肤便起了红印,这给把脉的老中医平添了不小的麻烦,不管忍与不忍,这病还是要看的。于是,他的两指在弦脉上稳了稳,感觉像是掐着滑腻的琼脂相仿,于是,不经意的抬起眼来,瞥了眼对面的这位姑娘,心下里赞道:哦,好标志的长相! 这位前来求医的姑娘长得极其周正,五官脸庞几乎是按照标准比例定作出来的,毫无瑕疵无可挑剔。但医生却在心里笑了笑,暗道:不错,做这活儿的整形医生确实是位高手啊! 不想,仅仅就是这一瞥,当即便在那姑娘的脉象上引起了反应,医生敏感的觉察出了对方脉动的变化,他发现比起刚才来,她心跳的频率要缓,而跳动的力度反而更强。哦?这很反常啊!医生暗想,对于一般的人来说,紧张会使血压升高心跳加剧气息变快,而这位姑娘…医生的心里疑窦生成。于是,开口问道: “怎么不好,您…哪儿不舒服?” 这姑娘是这一上午里的最后一位求医者,且除了医患二人之外,这个小小的诊所里就再无第三个人了,但是,尽管如此,医生依旧把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吓着那姑娘似的。 “睡眠不好,总是感觉很…疲乏” 像是受了医生的潜意识引导,那姑娘的声音也很小,怯怯的像是做了亏心事一样。医生撩起眼皮来看了对方第二眼,心说:眼晕周围色素沉重,是缺少睡眠所致,嗯,她说得不假。于是,又轻声地问了对方第二句话: “工作压力大,还是…” “是工作时间长,经常…需要加班…到深夜。” 这一次,姑娘没等医生把话说完便抢着回答,像是早就料到了一样。医生搭在弦脉上的二指轻微的压了压,立时感觉到了一股相同力度的反弹,医生想,嗯!这就对了,这是精力过于集中的表现,而脉象的反应又如此之强…姑娘,你是来看病的么? 医生很老到,“望闻问切”这四大功课早已给他研修得到了家,根本不必再问第三句,他便知道这姑娘的来意,自然也无需再望三,医生就能猜到她的玄机。于是,心中暗道:其实你无需四处打量,你的胸前别针上不是装了微型镜头了嘛! 医生默默地收了手,在病历簿上草草的写上了几行中文,然后,他沉吟了一下,轻声细语的说道: “我不建议你吃中成药,虽然都是成熟的药方,可针对性越广反而特效就越差,一剂成药能达到四成对症就已经不低了,所以…” “您要另开方剂给我?” “嗯,是的。只是这汤剂需要时间,只能麻烦你再跑一趟了。您看…” “好的,医生。就听您的,您说我这病是...” “您没有病,女士。” 那姑娘闻听不免一惊,手下意识的捂住了胸口,装作不解的掩饰道: “那…您开的药方又是针对的什么呢?” “您太紧张了,女士。您的生活因为您的工作而受到很大的影响,长期下去会影响健康的。所以,我建议您换一份轻松一点的工作吧!我的药方可以帮您暂时缓解紧张的情绪。” 那姑娘点点头,一副心悦诚服的样子说道: “您可真是位神医啊!自从到了日本以后,我就一天也没轻松过,这个国家让人憋囚的…实在难以忍受。难怪每年都有那么多人选择自杀来解脱呢!” “您不会发展到那种程度的,女士。别担心,再说,还有专门为您配的药呢!” 医生的脸上难得一见的露出了笑容,他的玩笑帮助那姑娘摆脱了尴尬的处境。 “好的,医生,您看需要几天时间,我再来取药?” “几天?呵呵!没那么久,明天日落之前来取就好。” “呐!多谢您啦!医生。” “不客气,回去以后,要多注意休息。” 送走了上午的最后一位就诊者,吕博为关好了诊所的门,又将停诊的吊牌翻了个个,然后返身走到台盆前,用消毒液仔细的洗起手来。经过70% 的浓度稀释之后,药液中仍带有些许刺激性的味道,清凉的气味迅速的在房间里弥漫开来,本来就略带阴郁的诊所一下子变得更加的清冷了,裸露在外的皮肤不自觉地收紧,呈现出失血苍白的颜色,这表明了他自然防御反应的机能还是敏感的。 吕博为不慌不忙的用清水冲净了双手,然后弯起手臂用肘部关闭了龙头。甩净了手上滴沥的水珠之后,他手臂朝外举着两手静静的站了一会儿,等待着皮肤上残余的水分充分的挥发掉。对于早已习惯了诊所环境的吕医生来说,与充满了化学香精的空气清新剂相比,他更喜欢诊所里的这种消毒液的气味,它不仅杀菌、净化空气,而且,还有提神醒脑的作用。 “仙谢寿”中医诊所已经存在很多年了,但开到本地的时间却并不算长。吕博为带着这块招牌和一只手枕满世界走,人停在哪儿,诊所就开在哪儿,没有规律全凭心气儿。六十出头的人了,外表上看去却显得比实际年龄要年轻许多,这自然是得益于他游走四方的历练,以及中医滋补保养的功效。孑然一身的人起居坐卧都随性洒脱,烦恼牵挂自然就少了许多,加上还有一手精湛的医术,不管何地都有求医者追随,不论何时都能治病除患,所以,他从不为衣食犯愁,也从来都不寂寞。 但是,吕博为可不仅仅是一名医生,除了望了推拿拔罐、食疗针灸等精湛医术以外,他还是一名隐去了名讳的著名写手,他的文章总是登在全球几家主要门户网站的时事评论版上,激烈时笔锋犀利,调侃时言辞诙谐,不仅报料幕后花絮,同时也针砭政经时弊,他便是大名鼎鼎、神秘莫测的“闲写手”。 每日“闲写手”是一个非常著名的人物,据说,连很多国家的政要都常看他的文章,据此推测、判断、拿捏政治气候,把握财经风云。由此,足以见得“闲写手”的知识广博、视野开阔、见解独特。而实际上,“闲写手”最主要的功力还是得益于他的信息灵通,就连cnn的新闻节目主此人杰克.卡弗蒂都自称是看了“闲写手”的每日随笔之后,才确定自己的评论观点和立场的。 没人能把“仙谢寿”和“闲写手”联想到一起。他们之间的反差实在是太大了。但这也只是业外人士的见解。这世上仅有的几个人是持相反意见的,他们觉得仅仅把吕博为锁定成一个医生或是写手,都是片面的。他的能为远不止这些。在当今特情世界里,在眼下的谍海波澜中,能够潜水最深的,可以鼓浪最高的,当此人莫属!他是谍取机密的最高端,是暗走无间的最深渊。他的隐忍持重,他的卓而不宣,全只为,在他的身后有一个最强悍的特情组织做支援,那便是cia,中央情报局。 吕博为风干了手,脱了白大褂,现出他一身精干的身材来。一件香芋色的纯棉衬衫穿得有型有款,一条黑色的纯棉西裤显得腿长裆浅,没见过哪一个六十岁的人竟还有如此的身板,但他的表现却远胜过身段。吕博为伸出手从衣架上取下那件灰色的粗纺呢西装,抬手伸臂穿在身上,跟着又衣兜内掏出一条深褐色的薄线围巾,随意的搭在颈上。照着穿衣镜理了理发型,三七分的短发下面是一张清秀的脸。 吕博为长得不算英俊,却是极有风骨的那一种,乍一看时觉得平凡,细观之下却很是耐看。他眉细眼单,鼻挺唇圆,颧高颌尖,发灰额宽。一副才大命薄、怨地怨天的不忿摸样。他最大的特点就是安静,从来也不招人眼,坐卧行走总是悄无声息的,甚至连向患者问诊的时候也是一样,轻声细气的好像在窃窃私语。但是,谁也不会想到,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是当今特情无间的顶尖人物。 出了门,正午的暖阳有一些刺眼,吕博为从西装的衣袋内取出一副玳瑁暗花的墨镜来,圆形的镜框像两眼深井一样,透着望不到底的神秘,极像是《第六扇门》里约翰呢.德普的扮相。细品之下还真的有几分神似,花甲之人竟还如此性感,真的少见。 吕博为一日三餐都很讲究,早晚两餐他总是在寓所里自己做,也只有这样才能体现他中医食补和药膳的精髓,而唯有中午的这一餐他必须在外面吃,而选择在哪儿吃也是经过了精挑细拣的,一家名为“小明佳面”的菜馆是他的不二之选。 吕博为对就餐时的环境和氛围很挑剔,他不喜欢大餐馆里的吵闹,人来人往的好像赶集,他也烦那些小餐馆里的拥挤,老板娘热情的贴身服务让人喘不过气来,恨不得一勺子饭、一筷子菜的喂到你口里一样。吕博为选中的这一家刚好和他的心意,安静又宽敞,店主人布好了桌上好了菜之后,便远远的躲开,照看其他的客人或是忙乎自己的事去了,你不招唤他是不会再来打扰的。所以,吕博为几乎是那间餐馆里的常客,其他的地方便不予考虑了。但是,吕博为今天改了主意,他要去另外一家餐馆里看一看,因为据他的推断,他在那里会看见一位熟人,那人便是刚刚为她看过“病”的“人造美人”。 吕博为的诊治精髓除了吃透中医的技法之外,还在传统的理论基础上有所发展,在替那姑娘把脉之际,吕博为不仅动用了“望闻问切”四大招式,而且还有一招独创之功,那便是嗅其味。吕博为从那姑娘的身上嗅出了淡淡的海苔紫菜的气味,他推断这姑娘必定是来自距离诊所最近的那家旋转寿司店。 一者,这姑娘在寿司店中停留的时间不会短,所以才会保留了店里的气味,二者,这姑娘来诊所的距离不会远,否则,那海苔紫菜的味道早就会消散。那么,据此推断得出的结论是,这姑娘还有一个同伴,此刻那人必定就等在寿司店。 吕博为是个老中医,但他更是个老间谍,他的佐世保之行筹划巧妙,当然不是仅仅为了开诊行医而来,他内里的蹊跷怕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是一个月之前才来到长崎县佐世保的,花了一周左右的时间租下了这间门脸房做诊所,这个时间点把握的非常好,就在他把一切都安顿妥当,诊所也如期开张后不久,“小鹰”号航母战斗群便开进了佐世保军港。 但是,在那同一天里随舰赶来的,还有中情局亚太情报事务主管,“牛仔”佩奇.波特兰。他没去参加太平洋舰队在“小鹰”号航母飞行甲板上举行的欢迎和授勋仪式,而是独自跑去了“失乐园”偷会了日本特情界的两大高人,“伊贺上忍”广濑真之与“相扑手”柳川义辉。对此,虽未亲眼所见,却也偶有耳闻,但时间上却慢了半拍。因为事先吕博为并不知晓“牛仔”会随着舰队一起来,直到他登岸一露面,这才被吕博为的眼线发现,刚得到这一消息的时候,吕博为也禁不住感到震撼,不对啊!“牛仔”的到来,必定预示着一场特情突变,可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了呀! 吕博为没有急于采取行动,对于中情局内部的倾轧他体会很深,这也是他不思进取的原因之一。做个外放的特工其实挺好的,除了管好自己那张嘴以外,无一弊处,升不升迁的自由就好!吕博为除了按部就班的做好自己的事以外,其他的就只是做壁上观了。但他的心里却一点也没有放松对情势进展的观察,否则,刚才的一幕很可能就会被一个粗心大意者忽略过去了。 吕博为在距离旋转寿司店还有一个街口的地方站了站,目光将那家颇有些规模的食店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可能是因为坐落在地震带上的缘故吧,这里的房舍都建得比较矮,迎面的窗子差一点就落到了地面,这让坐在旋转台前的食客们既看得见街道,同时也能被街上的人看到。吕博为决定沿着有一扇大窗子的那一边走过去,借此他便可以提前观察,做出判断。 吕博为轻轻的咳了咳,尽量让自己显出衰老的一面,然后,迈着蹒跚的脚步朝着旋转寿司店走去。 旋转寿司店 当“人造美女”出现在视线当中的时候,早有准备的吕博为还是不免心往下一沉,他在那姑娘的旁边位子上看见了一个男人,虽不认识更不熟悉却可以肯定,他才是真正想要找自己的人。 吕博为在旋转台的一端坐下,那一对男女刚好就在他的侧面,大约有三十度夹角的位置,吕博为与那姑娘处在同一侧,而那男人则刚好是处在他的斜对面。这样一来,那个见过一面的姑娘想要发现吕博为就不得不回过头来,而那男人暂时还不知道吕博为的外貌,所以,即使能够看见他也认不出来。吕博为的道行由此可见一斑了。 他们是什么人呢?大陆国安?还是日本特工?或者,是cia? 吕博为一时还拿不准对方的身份,但他有种预感,这个人不是冲着自己此次军港之行而来的,他的目的性显然还没有那么明确,似乎他还拿捏不准是在和谁打交道,今天的造访只是探寻,但他不该让一个稚嫩的姑娘来办此事,那不等于是要通知我一声吗? 没人掌握吕博为的行踪,哪怕是在中情局里也没有,除了“深喉”之外没人知道有他这样一名cia的存在,所以,他实际上要提防的人有很多,而依靠却只有一个。吕博为的脑海里快速的盘算着应该采取的行动,如果那人心存歹意,以自己的年迈之躯是毫无取胜可能的。当然,真到了那个份儿上,呵呵!“闲写手”也就变成“鲜血手”了。 吕博为想着,迅速的把自己撤身离开之前应该打理的事物梳理了一遍,他确信该做的早已经都准备妥贴了,自己只需在离开之前再打一通电话确认一下即可。呵呵!未雨绸缪总是没错的!笨鸟嘛!就该勤快些。 吕博为没吃什么,他丢下足够的餐资压在餐位的号码牌下,起身朝着身后的店门走去,他从擦拭得一尘不染的玻璃门的反光里,清楚地看见了“人造美女”碰巧扭头回望,但她的视线从吕博为的身上扫过时却毫无反应,她没有认出那个消瘦的背影就是刚刚给她看过病的吕医生。 吕博为保持着匀速的步频朝前走着,直到转过了街角才加快了频率。他不必再返回自己的诊所了,那里的家伙什儿都可以重新置办,这花不了他多少钱,而他的“仙谢寿”招牌也有很多面,不在乎丢下一面。但是,有一个电话他必须打,那是他此次佐世保之行真正要干的事情。 正午的阳光直射过来,将他手上的那只精钢外壳的手机映得熠熠闪亮,像茫茫夜路上高举火把的自由女神像。而吕博为深知,自己的确是在指引一条自由之路,较之自由女神像,他更像是一座指引航向的灯塔一样。 “喂?帆船码头吗?嘿!渡边老弟,是我啊!戴维。对,戴维.吕。” 吕博为一边走着,一边朝着四下里观望。中午时分,小街上冷冷清清的,不见行人。于是,他继续跟电话里的人打着哈哈。 “呵呵!怎么样?那雪茄还抽得惯吗?我这里还有一盒上好的古巴雪茄,等我下次去取船的时候捎给你。那可是真正的精品啊!” 吕博为看看自己租住的公寓就在眼前了,于是,他边打电话,边从裤兜内掏出车钥匙来,这时,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对着电话里的人说道: “哦,对啦!渡边老弟,有件事情还要麻烦你,这两天我打算出海去玩儿两天,也许就是今晚吧!到时候我会派人去取我的‘云之丸’,请你无论多晚都就把船交给我派去的人好吗?” 吕博为打着电话已经走到了他的公寓车库前,揿下了门前的按钮,翻转门自动提起。吕博为呵呵笑着跟电话里的人说道: “多谢啦!渡边老弟,等我从海上回港的时候,再把那盒古巴雪茄带给你,嘿!那才是真正的雪茄呐!” 吕博为呵呵笑着挂断了电话,然后走进了车库,按开了车门之后,他回身望了眼车库外面。哦,一个人都没有,想必此刻,那两个人还聚拢在了旋转饭桌前,为刚才的发现仔细的讨论着吧! 吕博为发动了汽车,这辆灰色的小型丰田车灵巧的退出了车库,左一弯右一转,接着便一溜烟的消失在了港城那蜿蜒的街道尽头。 吕博为的猜测一点也不错,此刻,那男人仍旧坐在旋转餐桌前,唯一不同的是,那个姑娘已经离开了,但她从“仙谢寿”中医诊所里摄下的视频资料却留了下来。 “主编”商苑在完成了他此次日本之行的前两个任务之后,正在为解开他心头的疑点追踪而来。出于对已经离开人世的“琴星”秦雅的尊重,他的此次行动没有对任何人提及,他完全是靠着自己的努力进行着这个编外的计划。这就是为何他只能启用那个没有经验的“人造美女”了,此前,正是这位姑娘协助他与“蜂鸟”杰森.潘取得了联系。 不久之前,身为总政反间局二号人物的商苑,在对总参六处的例行检查当中,从吕律调提供的网络通讯记录中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蓝海之心”小组的主管秦雅近期的几封电子邮件都是发送到了一个陌生的ip地址,其中的内容也只是涉及到一些养生和保健之类的话题。这仅仅是众多邮件当中的三四封而已,如果不留心的话很难引起检查者的注意。但是商苑却偏偏从中抓到了蛛丝马迹。 他悄悄的查对了那个邮箱的ip地址,哦,他被查出的结果吓了一跳。日本,佐世保!商苑的脑海里霍的一闪,总参六处的情报主管,会有兴趣和一个身在佐世保的人讨论什么养生的话题吗?商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必须要查清此事才行,“蓝海之心”特立独行,尹博过度放权让秦雅独立对外开展工作,若是一旦失控的话…商苑决定晋见总参情总“老帅”古谱,提请对秦雅进行秘密审查。 然而,这个提议遭到了尹博的坚决反对,并且,在“老帅”的折中处理之下,这项秘密调查被缩减成了一次由尹博执行的自查。几天后,商苑得到了一段由尹博提供的有36个小时公寓电话内容的监听记录。在那里面,商苑再一次的发现了秦雅打给一部在佐世保的手机记录,次数虽然不多,内容也还是涉及有关养生保健之类的话题。但这一次,商苑没有惊动总参情总,而是动用了自己的力量,他终于查出了那个身在佐世保,却与秦雅讨论养生话题的人。 那人名叫吕博为,一个游走四方的中医。他并不开方取药,只是通过推拿针灸拔罐等法治疗疑难病症,口碑良好医术也不错。商苑心头的疑窦加重,但没等他把这一情况拿给总政反间局首长“尚书”谈闻进行讨论,秦雅便出事了,她被莫名的狙杀在了自己的寓所里。 秦雅已经死了,但疑点却一点也没从商苑的心中退减。他不方便在缺少充分证据的前提下再提此事了,那样是对特情战士的极大不敬。于是,他决定借此次启动《密约九连环》之际,亲赴佐世保,查询这个中医大夫吕博为。 遣走了“人造美女”之后,商苑通过手机细细的看了一遍那姑娘摄下的“仙谢寿”中医诊所的视频,没有什么特别,只是,那个老中医在处理那姑娘的病情时所说的几句话,很是令商苑费解。 他怎么会向一个已经确诊没有疾患的求医者许下自煎汤剂的承诺呢?并且,还要等到明天才能去取呢?商苑的脑海里立时闪现出了一个结论来:那家伙想溜! 商苑起身朝餐馆门外走去的时候,显得过于匆忙,他竟忘记了要付餐费。经小厮提醒,商苑歉疚的丢下一笔不菲的小费后,才匆匆出了店门,他想亲自到那诊所去看一看。 此刻,那辆灰色的小型丰田车正沿着港城的环海公路朝着海边疾驶而去,估计再有二十分钟,驾车的吕博为就会消失在港口那拥挤的游人中了。 第四章.孤星苦斗(3) 18.4.3 日本 佐世保 春雪酒吧 11:50 十几个美国大兵吆五喝六的推杯换盏,早已将一个小小的日式酒吧挤到了爆棚的程度,五个身着和服的陪酒女已经被灌倒了三个,剩下的两个也已经接近昏迷的程度了,事态还在继续发展,酒已经成了肇事的祸根,却也将成为了事的良方。 “快叫你家老板娘出来!不然,就拆了你家酒吧!” 美国大兵酒醉后的憨态着实可爱,他们纷纷敲打着手里的酒瓶,借此表达他们对这间酒吧老板娘的崇拜。他们期待,在神智尚且清醒的时候,能够一睹老板娘入江春雪的芳顔。 奎恩中尉的心情很不爽,自从瑞被宪兵抓走之后,他就一直处在内疚之中,他为自己当时缺少仗义的举动而羞愧。因为瑞在平日与他的交往当中,没少给他灌输中华文化的精髓,义字当先的理念,已经深深植入了这位非洲兄弟的心。因此,他才会为自己当时的怯懦而懊悔自责。 “别他妈吵啦!这个酒吧的老板娘根本就是个贱货,不值得我们这么做,弟兄们,喝光了这儿的酒,一把火了了这衰人的酒吧!” 一个“战斧”式巡航导弹的中尉导航员大声的喊叫着,他腾的一下跳到了并不算高的日式餐桌上,手里挥舞着一瓶烈性酒。就见他砰的一声,将酒瓶重重的磕在了桌沿上,立时碎渣飞溅酒浆喷涌。这个疯子显然已经失控了,只见他跟手砰的一声又打燃了打火机,一股升腾的火苗照亮了他长满雀斑的脸。此刻,只要他手中的火苗与另一只手上的酒瓶相碰,立时就会爆起一团烈焰来。 这是个旧式的全木质结构的房舍,低矮的房顶已经触到了这个美国男孩儿的头,一旦火起,瞬间就会燎着了屋顶,这间酒吧眨眼便会成为一盆炭火,在场的十几个水兵和其他的酒客都将丧生火海之中,一场大火等同于一场天灾,没人能够逃脱。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就听见一声断喝:“小子,别在这儿撒野!”,耳轮中就听见嗖的一声,接着就听见啪!一道银光袭来,正打在那“战斧”中尉手里的火机上,扑的一下子,火灭手松,火机脱手跌落在地。众人看时,才发现那不过是一道水痕。 嗡的一下子,众人都乱了,竟然有人用一杯水就击落了那中尉手上的打火机! “谁呀!有种,你他妈的站出来!” 那个“战斧”中尉跳下桌来,他跳着脚的叫骂着,声震屋瓦。受到了那个家伙的情绪感染,水兵们也纷纷叫起号来,非要逼那甩水灭灯的人出手,一时间火药味儿颇浓,气氛变得非常紧张。就在这时,又是一声断喝,镇住了吵闹声。 “别吵啦!找死呀!你们。” 站出来说话的是奎恩中尉,他的确是烦透了,在他的生活里,没人能够取代瑞的位置,而在今后的的岁月当中,奎恩却不得不独自面对没有林奇中尉的日子了。所以,他越想越烦,他觉得,所有这些嘈杂的噪音都是在他的伤口上面撒盐,于是,奎恩闭着眼大声的喝止了自己的同伴。“战斧”中尉闻听心生不满,他晃晃悠悠的凑到奎恩中尉的近前,阴阳怪气的挖苦道: “嘿!大猩猩,身边少了林奇中尉…让你很烦吧!” 嘣!不等那撒酒疯的家伙把话说完,奎恩就用他铅球一样的拳头把那家伙的嘴给封上了,那家伙躲闪不及踉跄着倒退了几步,唇角上立时淌下血来。这时,就听这就把里嗡的一阵大乱,跟着便响起了乒乒乓乓酒瓶碎裂的声音来。 这伙水兵立时分成了两个阵营,每个人的手上都多了一只敲去了瓶底的酒瓶,破口的尖刺朝外拿着,随时准备刺向对方的 喉咙。他们被酒精烧昏了的大脑里已是一片混沌,竟然把刚才出手击落了醉酒中尉手中火机的人给忘记了。 妈呀!头脑还算清醒的二个陪酒女尖声惊叫着跑开了,丢下了已然醉卧在席间三个的同伴,女人惊叫男人心跳,这样一来更加重了紧张的气氛,水兵们的血往上涌,愤怒的潮涌浸没了他们的双眼,眼看着一场血腥的殴斗就要发生了。 就在这时,一阵得儿得儿的木屐声响,从酒吧的深处传来,那声音清脆悦耳节奏欢快,吸引了水兵们的注意,他们亢奋的野性暂时被分散了。伴随着踢踏的木屐声,一个圆润的高音儿从众人的身后传来,那声音穿透力极强,不仅透衣破衫甚至蚀骨吸髓。 “对不起!对不起!春雪来晚啦!” 哇!“战斧”中尉的酒立时醒了一半,他禁不住失声叫了起来,随即从酒醉之中转入了色迷的状态。原来,随着木屐声响,一个身着艳丽和服的女人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只见她乌发高挽露出宽宽的额头尖尖的下颌还有雪白的脖颈来。那女人一路碎步摇摆着来到了水兵们的中间,嘴上不停的说着: “哎呦!兵哥哥呀,咱不玩儿这个,快放下来。” 嘴上说着,纤细的小手在水兵的胸口上轻轻一拍,刚才还恃勇好斗的水兵们便立时软了下来,他们纷纷放下手里的酒瓶,重新落座。一场风波眼看着就要化为无形了。可是那个“战斧”中尉却好像欲罢不能,就见他一伸手,从那女人的身后一把搂住了女人的腰,酒吧里又是嗡的一声,水兵们的兴致立时从打斗被引向了另一种刺激,他们瞪大眼睛期待着好戏上演。 这时候,满场之中只有两个人心中不忿,其中之一是最先出手杯水灭火的那个人,这个人就坐在靠近门口的座位上,因为背对着窗户,所以在逆光之下只留了一个身影,却看不清楚他的五官长相。此刻,他虽然心有愤怒却不能贸然出手,因为这时不比刚才,众人安静目力全都集中在了那女人的身上,若是招惹了麻烦,这十几个水兵一齐上手的话,怕是脱不了身的。顾忌到了这些,所以,那人的心中不免畏惧起来。 就在那人犹豫之际,第二个忿忿不平的人开口了,就听见奎恩中尉大声的说道: “快放下老板娘,你这酒鬼,别再给‘拉森’号丢脸啦!” 奎恩中尉的话一出口,还真见效,就见那“战斧”中尉立时松开手,却转过身来冲着奎恩中尉嚷道: “闭嘴吧!大猩猩,这关你什么事?瑞那小白脸不在,让你很寂寞吧!” “混蛋!你想再吃一拳吗?” “嘿嘿!看你急的,林奇中尉估计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啦!你不打算另寻新欢吗?哈哈!不是还有一个什么叫…贺…海的小白脸吗!” “战斧”中尉怪腔怪调的发着贺海两个字的读音,他的腔调在水兵们中间引起了一阵嬉笑声。啪!奎恩中尉拍案而起,大黑脸蛋子已经变成了酱猪肝色,就见他猛的往前跨了一步,粗大的手臂像根房檩似的兜头便朝“战斧”中尉抡去,拳头夹带着风声呼呼作响。 “战斧”中尉并不白给,这家伙虽不及奎恩中尉个高,却也是肌腱精轧块头十足的猛汉,就见他一低头让过了奎恩中尉凶狠的一拳之后,正想要直拳还击对方的当口,就见他身边的老板娘闪电般的一抹身,眨眼间便从他的身后转到了身前,那动作快得晃了在座全体人的眼,不等众人缓过神来,那女人已然来到了角斗中的这二人的体侧了,真是快如风急如电,不知何时,她的两只玉手已经轻轻的触到了这二人的腋窝之下… 暴风骤停,两个人好像是触了电似的,慌忙跳开。老板娘也不失时机的使了个软相,就见她手一扶腰,腿一软,人便跌坐在了地上,嘴上跟着柔声叫道: “哎呦!我的腰…好痛呦!” 一黑一白两个大兵疑惑的互望了一眼,心说,刚才,不是这女人打了我们吗?怎么?她倒闪着腰啦!于是,刚才还如一对斗鸡似的两个人不约而同的伸出手来,争先恐后的去扶那女人,一场争斗转瞬变成了抢救。水兵们爆发出一阵戏谑的笑声来,气氛立时松弛下来。 坐在门口的那人趁着混乱已经起身了,他的脑海里印下了刚才水兵们争吵时说过的话。“拉森号,瑞.林奇中尉,贺海。”于是,在心里念叨着那个让他怦然心动的名字,贺海!嗯,原来,他在“拉森”号上啊!找到贺海,就不愁找不到贺江了。 那人出门的时候,他的身影在正午的阳光照射下变得清晰起来,尤其醒目的照亮他身上的那件冲锋衣,只见他的左胸上现出那个著名的logo来。 那是一个白色的有四分之一纬度的弧线造型,旁边的north face的字样也清晰可见。 “北脸”朱峰出了门,低头疾走出去很远,这才缓下脚步,抬起头来朝四下里观看,就见港城的午间景象真好比是一座放大版的美食城,沿街的店铺几乎都是风味食肆茶馆酒吧,而此刻,家家餐馆里都坐满了食客,透过橱窗能够清楚的分辨出,其中大半数客人都是新近到港的“小鹰”号航母战斗群的水兵。朱峰沿着小街慢慢踱着步子,心里开始盘算起下一步的计划来。 《显贵十四戮》的末位杀手“北脸”朱峰成名较早,二十几年前初出道时,曾以刺杀台湾著名作家江南而显露头角,虽然那一案被嫁祸给了台湾第一黑道组织竹联帮,但知情人都知道这是朱峰奉了台湾当局的命令,只身远赴美国干下的杰作。 竹联帮与台湾当局素有来往,帮下的许多违法生意都有赖当局的照应,但他们也不会轻易就吃这样一个哑巴亏,所以,很多年来始终都把这笔帐记在朱峰的头上。但是碍于官面的势力罩着,暂时也没能拿他怎样。但是,朱峰也只能是东躲西藏的过日子,心里则恨透了当年执政的民革党当局,怪他们做事不仗义。 后来,倒是在野的民进党里出了一位名嘴替他说合,先是给竹联帮的老大拜了帖子圆了面儿,接着又给替罪羊的家属塞了不少的银子堵了嘴,这件事才算慢慢的过去。而朱峰也就从此跟上着这位名嘴,与他一道从了政。所以,朱峰成名虽早,但名望却未见提升,很多年过去了,他几乎淡出了杀手这一行。全只为,那位出面替他了事的民进党的名嘴后来还真成了人物,他便是民进党上台以后紧排在陈阿鳖之后,位列民进党里四大金刚之首的宋坤昌。而朱峰也就因此而沾了光,荣升军事情报局设备采办处的少校主任,一时风光无限。 然而,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人事变幻无常,世态冷暖炎凉。民革党卷土重来,民进党颓然倒台,陈阿鳖进了牢房,“名嘴”宋坤昌也从当局的高官直落千丈,成了在野党。但是,他在执政期间笼络下的小团体却还被他牢牢的掌握在自己的手上,其中主力之一便是由军情局下属一路分支的“乾坤安保公司”。 公司的老板名叫唐乾首,那是台湾特情界里首屈一指的实力人物,他与宋坤昌的组合被称作“乾坤合”也是《六和套》里的一路谍血战队。所以,宋坤昌的起落虽大,但实力却并未大降。而朱峰却惨了,他像条丧家之犬又像是孤儿没了娘,丢了职失了业,这才不得不有重操旧业,干起了老本行。 不久之前,朱峰受雇于“野武士”北岛野,远赴中国新疆勘探武器试验场,因为突然接到了宋坤昌的一通急电,请他急速前往日本,取前时杀手贺江的性命,以防贺江回台作证,对狱中候审的陈阿鳖不利。于是,朱峰才断然拒绝了北岛冒险进入大漠的请求,为此他险一险被北岛射杀,多亏了提前有所防范,防弹背心救了他的性命,但北岛的两枪仍旧伤了他的胸椎,现在,只要稍加用力便会感到窝心的疼痛,那显然是内伤所致。但这并不妨碍他奔赴东瀛,在奈良的古寺之中偷袭贺江,但这伤也干扰了他的行动,致使贺江受惊而逃。 贺江一逃踪迹全无,朱峰的手上便只剩下了贺海这一条线索。在奈良古寺中他曾一路跟踪过贺海,他知道贺海是跟随“小鹰”号航母战斗群刚刚到达佐世保军港,但是朱峰却不知贺海身在哪条舰上。无奈,朱峰只得泡在酒吧里,伺机窥探出有关贺海的踪迹来。 “春雪酒吧”原名叫做“一郎酒吧”是港城里最有名的一间酒吧,全只因鳏夫老板入江一郎的膝下有两个漂亮女儿。长女入江春雪美艳风骚早已名闻遐迩,次女入江美清纯温柔却还是深藏闺中,闻名前来的人品酒赏色趋之若鹜,生意好得不行。 两年前,入江一郎不幸病故,入江雪远赴东京求职,只剩下入江春雪接过了酒吧生意,她干脆给酒吧更了名,自己便做了这酒吧的老板娘。这样一来,她在驻港美军中的人气儿就变的更旺,凡有新到港的水兵都听说过这个名字,所以,无不借机想到“春雪酒吧”里泡上一泡,以期见得老板娘入江春雪一面。 贺江当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所以,他从一早便在酒吧里选了一个最佳的位置坐了下来,直到刚才的那场火拼爆发。起初他想出手镇住那个疯狂防火的家伙,但一见这伙大兵抱团儿内杠,所以,没敢插手。但他却无意间听到了贺海的下落,这让他不由得心中一喜。 朱峰在路边的一座电话厅前停了下来,暗自盘算着,要不要把贺海的下落告知台北的宋坤昌呢?朱峰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他的心里明白,如果得不到特别支持的话,他是没有机会靠近贺海的,而查取贺江行踪的唯一渠道又是非贺海莫属。逃脱一击之后的贺江必定已如惊弓之鸟一般,短时间内是绝不会再轻易露面的,如果他趁机悄悄潜回台湾的话,想在那个弹丸之地除掉他,无异于引火烧身,弄不好还要牵扯出民进党的一大批人来,这不刚好给了民革党一个报复的口实吗?为此,必须尽快的在此地除掉贺江。 朱峰揿下的号码是一个中转号,这是台湾军事情报局内部的一个号码,当初宋坤昌给他这笔生意的时候,用的就是这个号码。朱峰暗想,希望这号码还能有用,除此之外,他再无其他的联络方式了,树倒猢狲散的老话应验在了朱峰这班人的身上,而今,他就如走散的孩童一般,急于寻找到回家的路。 几声蜂鸣过后,听筒内出现了几秒钟的间歇,朱峰知道那是中转时出现的等待。朱峰心下暗喜,心知这号码到底还是还有效的,如此,他与宋坤昌的联络就有可能恢复成双向的了。朱峰在经历着他被放生大海般的过程之后,正在面临着能否找回失散的鱼群,再回到自己熟悉的群体当中去的难题,这就如同降生的婴儿被剪断了脐带,而他的生死就在于他能否尽快的找到母亲的乳头了。 朱峰有过辉煌的日子,但那不是他感受尊严与荣耀的岁月,他清楚自己其实不属于官场,即使给了他颐指气使发号施令的机会,他也找不到引以为荣的满足感。真是很奇怪的现象啊!朱峰问过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其实,对于一个杀手而言,他的生存价值体现在他亲手消灭了目标的时候,他, “北脸”朱峰,注定成不了一个官差,他只有回到杀手的世界当中去,杀人或者被杀那都是天意!就如同大自然中的弱肉强食一样,吃掉同类将他变成粪便,或者被同类吃掉而将自己变成粪便,都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喂?” 电话听筒里传出那个久违的,沙哑的声音,朱峰异常激动,他连忙应道: “是我,先生。” 朱峰答的很是谦恭,是一种民见官时的自然反应。虽然,朱峰已经是民了,而宋坤昌也已然不再是官,但这种主仆之间的既定关系却依然没有改变。朱峰的悲剧在于,他没法从思想意识上面消除掉这种等级观念,所以注定成不了一个自由的杀手。《显贵十四戮》的这个末位杀手,至今仍搞不明白,拿钱杀人与听命杀人间的区别。所以,朱峰只能算是个奴仆,却算不上是个职业杀手。 “奈良古寺时失了手,是…是,是。他有个帮手,是,是。他弟弟。哦…” 朱峰尽量见缝插针的把自己的难处和面临的境况说清楚,但是,对方的口才和独断令他很难插进话去。但是,朱峰仍在努力着,他必须将自己的所求讲清楚,否则,绝无成功的可能。 “贺海出现在小鹰战斗群的拉森号驱逐舰上,没错,可以肯定。是,是,是的。” 朱峰的心中像揣着个小兔,他惴惴不安的心事还是被对方猜透了。就听那声音在电话里说道: “我会帮你登上那条船的,哦,是哪条船来着?哦,对了,是拉森号。” 宋坤昌的口才和反应速度是民进党内首屈一指的,他的谎话可以脱口而出,且能自圆其谎,这是种天生的才能,宋坤昌能,其他所有的政客都能。因为他们还在娘胎里的时候,便学会了在想象中生活。其实,他们的谎话是在属于自己的意境中想说的话,那对于他们来说就是真话。如此,除非有病,否则,谁会做的这般真切! “好吧!等我的消息吧!如果…可能…大概…还是这样吧!三十分钟之后,联络我,还用这个号码,到时候,我给你明确的方法。” 朱峰挂断了电话,抬起腕来看了眼时间。嗯!不错,半个小时,很快就到的。姑且,在这里等会儿吧! 朱峰在电话亭下面的地台儿前坐下,略微的盘了盘腿,将一颗心稳定了下来,他想,宋先生作为前朝大佬,想必,他会有什么别人猜不透的好办法吧! 台北 民进党 总部 照之十三个月之前的情形,而今的民进党总部里要清净了许多,好像金融风暴袭击后的股票交易大厅一样,过往的许多有关的无关的群体、社团和个人,此刻都不再出现,剩下的不是来讨账的就是来要钱的,丢了执政大权的民进党,同时也失去了生财的渠道,他们此时面临的最大的问题便是,如何尽快的摆脱穷困潦倒。 “没人再愿意出钱资助我们,老板,依我看,还是抢先下手,把陈总统阿鳖在位期间汇到海外的那些钱都…” “去、去、去去!出去!” 宋坤昌制止了手下不着边际的幻想,并且不耐烦的将他轰了出去。刚刚搁下“北脸”朱峰来自日本佐世保的电话,话中提及的“拉森”号导弹驱逐舰,让宋坤昌不由得想起了民进党执政期间的几起军购案来。心下里说道: “哦,拉森号,是啊!曾经梦寐以求的军舰,终究还是可望而不可及,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当年军购时,和美方的那些通讯记录,也许从中可以..” 宋坤昌刚一想到这里,便觉得荒唐。可笑!当年怎么就想不明白!美国人怎么可能卖给台湾阿利伯克级的导弹驱逐舰呢?“花最多的银子,买最二的装备。”这已经成了人们嘲讽民进党时必备的一条舆论了。连娱乐界都已明晰的事情,那些决策者们会不清楚?无非是装聋作哑,看他们的那副德行!无非是在卖国! 宋坤昌百思不得其解,一时找不到可以帮助朱峰登上“拉森”号导弹驱逐舰去面会贺海的正当理由。但他转念一想,一个人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或许,只有他…才能给出一二个特殊的建议来? 宋坤昌想着,手已经在电话薄上搜寻一个人的名字。那是一个他很藐视的人物,政坛上的劣迹斑斑,却赢得了一班独派人士的推崇,至今已退出政坛多年,却还是被推崇得如同教主一般。宋坤昌不由得想:好奇怪呀!离开权利宝座已有十年之久,可那家伙还远远没有退休的意思,想他人虽然笨了点,但影响力却丝毫不减,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宋坤昌想,看来,今天的情况,有必要先听听他的主张吧! 想到这里,宋坤昌揿下了桌子下面的按键,一个他预设好的通话频道即刻连通了。宋坤昌想,不出五秒,他就会… “阿坤吗?这个时候,你还来电话,不打算让我吃饭啦?” 一个老迈无力的声音,表明了他的政治资历和身体状况。宋坤昌似乎早有准备,所以,并不迟疑。就听他高声的说道: “先生,打扰了。若不是事情紧急,我不会…” “闲言少叙吧!有什么问题,你尽管问。我等不了太久,我该…开饭啦!” “是,先生只打扰您二分钟。请问,我的人该如何才能登上“拉森”号导弹驱逐舰呢?” “哦,就这个问题吗?呵!呵呵…” “很好笑吗?先生。” “不,当然不是,阿坤” 电话中的人语气傲慢,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里都有教训的口吻。宋坤昌耐心的听着,装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就听对方说道: “你们总是忘乎所以的丢掉前人为你们备下的手杖,仿佛你们天生就是超人一样。可到头来,怎样?还不是得回过头来找前辈寻求帮忙?” 宋坤昌竭力忍受着,他知道这位独派教主的毛病,所以,不愿与他计较,于是,他干脆将话筒放在了桌面上,耐心的等待对方把满腹的牢骚发净之后,再聊正题。 李逞威,台湾地区的前任执政者,从他的名字上就能看出他的野心来。他虽是民革党的成员,却独树一帜的与民进党打的火热,前提是,他们有着一个相同的夙愿,台独!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台湾人,李逞威有股子蹬鼻上脸的蛮劲儿。他在日本的殖民教育下长大,对半个多世纪的殖民统治,他却有着一个连祖宗都觉得脸红的主张: “我是一个日本人,我在日本的台湾出生并且长大,而今,也要为日本的台湾而奋斗。” 这样一个混蛋将他的谎话说了几十年之后,终于在他的花甲之年里有了收获。一小撮台独分子尊他为教父,乱哄哄的跟着起哄。好似一窝苍蝇叮在了一块臭肉上。怀有同样野心和想法的宋坤昌,看到了李逞威身上的闪光点,不仅在媒体面前竭力的推崇李逞威,同时也在私下里与李逞威打成了一片。狡猾的宋坤昌看到的不是他口无遮拦的胡噙,而是他在背后与美国人私下里勾搭而成的关系。所以,宋坤昌在对方牛逼哄哄的揶揄之下,仍旧装出一副谦恭的样子说道: “是啊!多亏了前辈的提醒,不然,哪有我们的今天呢!先生,您有何法能让我们的人在二小时之内登上泊在佐世保军港内的拉森号导弹驱逐舰呢?” 宋坤昌的恭维果然奏效,就听李逞威不无炫耀的说道: “军购嘛!跟他们提军购的事,就说登舰考察。我会疏通五角大楼的军购处,给我…二十分钟。哦,对了,是谁打算登舰呢?” 宋坤昌听了李逞威的话,不由得暗自点头,心说:我早就想到是这一招了,但缺的就是你与五角大楼的这层关系,既然,你肯从中大桥,那么,此事成矣。于是,他连忙答道: “朱峰,先生,就那个被称作北脸的家伙。” “‘北脸’朱峰?哦,很陌生的名字,啊!想起来了,他不是跟江南一案有点关系吧!他…” “先生,电话里不便讲得太多,我想时间紧急,还是…” “好吧!等我消息吧!” 宋坤昌听见对方咔嚓挂断电话的声音,心下里骂道:土已埋到耳朵眼儿的老家伙,还不知道死啊! 第一章.樱花打劫(1) 19.1.1 t市文化风情街 12:00 一件白色的半袖网球衫,配一条洗白了的牛仔裤,再加上一双白色的运动鞋,浩志的这身装束在t市的这个月份里显得有些超前。毕竟才刚刚三月份,就算是在暖湿气流的作用下,刚刚打起天儿来的气温偶尔也会升至二十度,但对本地人来说,就算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热,也是不习惯这么早就换上短装的,他们秉持着谚语里所说的“春捂秋冻”的做法,还需要再等上二周左右的时间,才会露出自己的皮肤来。 浩志空着两手甩甩达达的溜达在街头,只在腰间挎了一个皮质的小腰包,一副无所事事轻松闲逛的架势,看这副劲头像是要放自己半天假似的。已经到t市两天了,除了昨晚上给茂田公司的刘成灌了个烂醉之外,还没顾上出门四处走走,这对于年轻的浩志来说是极不人道的。出差出差,出完了公差出私差,这都是不成文儿的规定,彼此心照不宣就是了。更何况,栗原小姐和藤田也都忙自己的事去了,剩下的浩志如何不能出来溜达溜达呢? 不用翻看酒店的导游手册,也用不着上百度搜索,浩志对自己首选的景点早已心中有数,那就他是脚下的这条“文化风情街”。其实,说是“文化”街可跟传统意义上的文化一点也不沾边,倒是该叫“民俗风情街”更贴切一些,因为整条街道的设计装潢和每家商铺的陈列摆放都已是过时了的生活场景,随着时代的更迭,很多东西都已经淡出人们的视线,淘汰出了人们的生活,于是,就只好浓缩在这条街上,留给人们一点点对旧时代的回忆和念相,更是为了能给年轻一代的人们补充一些给养,免得他们忘记了,这些有苦有甜有趣有谐的玩意儿,都曾属于自己的祖上。 浩志走着看着寻摸着,沿着自己心里画好的地图,一点点的靠近已经选好的景点。其实,看似闲逛的浩志有他自己既定好了的出游路线,他的每一个举动看似随意,其实都是精心准备过的。浩志不仅反应灵敏,而且心思也很细密。这是他这个年龄的年轻人中不多见的个性特点,外表活泼内在收敛稳重,看似直率实则心路多多,这样的年轻人,前程无量可堪重任。 一本印有江南美景的旧挂历,拆成十二张挺阔的铜版纸,将每一个单张再裁成正方形,四角对折之后重新打开,用剪刀沿着对角的折线向中间剪至一半,便产生了八个纸角,每间隔一角往中心点弯过去,就会有四个纸角交汇在中心点上,用手掐住便形成一个有四叶扇的叶轮了。用一把传统的衲鞋底的锥子在中心位置上扎出一个孔,将一根细铅丝从针孔当中穿透,把收拢在中心的四角串起,在纸角卷起的那一侧把铅丝拧成个麻花锁扣,拉紧另一头再拧上一个锁扣,然后将细铅丝牢牢的绑在铅笔粗细的竹杆儿上,迎着风一吹,外展的四叶便随风转动起来,手上立时就多了一支色彩绚丽的风车儿了。 春节过去之后,风车儿代替空竹成为了这座北方城市文化风情街上的一道特殊风景,大的小的纸做的竹做的,各式各样的风车儿遍布在沿街的店铺里,占据了这个季节里城市传统文化和民俗风情的标志性地位。放眼望去到处是转个不停的风车儿,转得游人歇不下脚,赚得商家止不住的笑,传得小街经久不衰的道。 这条文化风情街沿金河而建,一水儿的青砖灰瓦仿明清建筑,都有二三层楼高的样子,街的两侧吊棋高悬灯笼高挂,一派热闹的景象。临街是可以上木排板儿的门脸,仿旧式的商铺式样。每个店铺的门楣上都悬挂着用不同字体写成的招牌,其中大多数的牌匾都是请名家题写的,但基本上都是仿制品,有些百年老店的牌匾算得上是珍品了,却舍不得再挂在门外经受风吹日晒雨淋,已经都收到店里面,选迎面醒目的位置上安置了。店铺内多经营古玩、字画、文房四宝、碑帖、古谱、泥人彩塑、风筝、乐器、陶瓷、玉器等物,从店面装潢到店员着装上看,无一不散发着古朴的人文风情和浓郁的生活气息。 在这条街的街心上有一座庙,庙内供奉的是妈祖娘娘,旧时这里曾经香火很盛,人们多为求子祈福前来,上一柱香栓回一个娃娃去,成为当时的风俗,而现在则早已成为一段历史的记忆了。庙的前面有一座不大的广场,广场的中心立着两根高大的旗杆,旗杆高有十几米,这两根旗杆上有刁斗下挂纛旗,旗上绣斗大一个“春”字,非常的醒目。 说起这旗杆可称得上是稀罕物了,已经有些年头,在重修这条街的时候,曾经在旗杆顶的刁斗中发现过早年间捐资整修街道的人员名单,算是这条老街的沧桑见证。每当风起时,蠹旗鼓动发出呼啦啦的声响,旗上的红火焰儿迎风舞动,很是好看。若是赶巧了,还能听到隐隐的钟声传来,那是据此十里之遥的另一条老街上,t市地理中心的鼓楼大钟在报时。 在妈祖庙的对面高搭一座戏楼,每逢周末便会有票友登台,正规的行套和全套的锣鼓家什很像是那么回事,常会吸引游人驻足观看,很是烘托气氛。戏楼的面河一侧是一个游船码头,码头上高高竖立着两根灯柱,每根柱上镂空着五十个福字,分不同的字体写成,却没有一个字是重样儿的,因此被称作是百福码头。 由广场中心开始,街道往两侧各延伸出一千米就到了小街的两端了。在两个街口上各立着一座牌坊,大理石的基座和仿汉白玉的石柱颇为抢眼,牌坊上高悬一块蓝色的匾额,上面分别写着“金鑫慈火炎”和“水淼善木森”几个大字。寓意无从考证,大约是出于五行之说吧! 在街道的东西向上,环绕在广场两侧的弧形建筑像一双微微合拢的手掌,将广场中心的旗杆呵护在掌心,上下正对着的庙宇和戏楼,南北遥相呼应。在正东向,右掌一侧有一座砖木结构的茶楼,茶楼的二层上有一扇窗子刚好正对着广场的中心,从这里可以左眺戏楼后面的金河,右望妈祖寺庙中的庭院,上观百年刁斗下蠹旗飞舞,下瞰广场上熙来攘往的人群,正是个观俗赏景品茗消闲的好去处。 无论对于餐饮还是百货,商铺的位置朝向基本上决定了它的生意淡旺,因为没人会在穷街陋巷里做生意。好的商铺首选的条件是地段,而今地产业中雅称商圈,选好了商圈基本上就没得愁了,就如同投了一个好胎,天生就是富二代,还担心没生意做吗?而位居第二的条件就是朝向了,要知道一条街道是有阴阳之分的,人流经过的那一侧自然属阳,天天有无数的客人从你铺面的门前走,那生意能错的了吗?但要是坐落在了客流的反方向上呢?那就只好眼看着对面的商家被踢破了门槛,自己也只能捡几条具有逆向思维的漏网之鱼开开张了。 这间茶楼刚好属于后者,它所处的位置不错,左拥寺庙右揽戏楼,都是聚客留人之地,但它不巧却刚好处在了人流走向的死角里,好像一小段儿盲肠一样,故而坐看人流涌动,自己却难有顾客盈门的盛况,对小憩片刻的人来说固然脱得清静,但对商家而言就没那么洒脱了,他看见的是从口袋边上流过去的钱。 请过风水大师出招,试过算命先生偏方,可惜都不见效,最后还是t市的著名大寺,“大悲禅院”里的一个小和尚给了一个建议,商家试过之后即刻见效,不仅上座率陡增,并且游客到此就必来茶楼的门前合影,致使旅游局通知这条线的导游把这间茶楼当成了一个景点,还编出了一段莫名其妙的典故来。 原来,“大悲禅院”的这个小和尚给茶楼老板出了这么一个主意,既简单又实用。茶楼老板按照小和尚的建议,从南方定做了一对镀铜的铁麒麟来,左麒右麟分别摆放在茶楼门口的两侧上,好似镇宅的吉祥物一样。这对儿麒麟高有两米,满身金灿灿的,吸引人们的眼球。这对儿吉祥物正着看威风凛凛,侧着看憨态可掬,很是上相。对于中国游客而言,它们就是个景点。真应了那句玩笑话,上车睡觉下车撒尿到了景点就拍照,一问去了哪儿啥也不知道。 于是,这对麒麟刚一落地,没出一个月,这里便三五成群的聚集起游客,他们上下端详左右观看,跟看兵马俑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几百年前的文物呢!就跟那个卖茶汤的龙嘴儿大铜壶一个道理,都是新做的连一年都没有。 游客们看完了,神秘兮兮的点点头,然后合影留念。也有好奇心重的,照完像还不算,还要叫来导游,问这问那的,弄得导游不知所措。后来,导游就略微动了动脑筋编出个典故来,更是渲染出这对麒麟的神秘妙用。 “摸摸麒麟的两角可以得到它的庇护,还能消灾祛病呐!” 导游的话即刻提起了游客的兴致,人们纷纷上前细看、拍照、抚摸,然后,带着美好的愿望,心满意足的离开。很快,麒麟的两角就被游人摸得曾明瓦亮,明显比别的部位要光滑得多,像个铜镜似的,甚至能够召见人脸上的青春痘了,茶楼的生意也跟着好得不行了。 浩志在茶楼门前的这对镀铜的麒麟前站下,他默默的端详了一会儿,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心想,这好好的茶楼非要在门口摆上这么两个丑陋的“哥斯拉”来,为什么呢?呵呵!这个日本孩子一时猜不透中国人到底是怎么想的,于是想道,管他呢?反正来了,那就给它留个影吧! 浩志反手从身侧的腰包里掏出了自己的佳能卡片机,对着大门左手的那只麒麟瞄了瞄,取景框的影像聚焦在了那麒麟两条后腿的中间位置上,那里有一个浅浅的凹槽,是游客摸不到的地方。 浩志揿动快门,咔嚓!一声,“哥斯拉”留在了他的镜头里。浩志将相机交到左手,腾出来的右手上已然多了那么一个小物件儿。那是一枚用特殊材料精心制作的戒指,外表看去很像是翡翠之类的玉石,有暗绿色的花纹和深邃的斑痕。戒指被一个小盒装着,大约只比五角硬币大一点,小盒的底部外侧有一层双面胶。 浩志走到那只麒麟的近前,颇感兴趣的摸了摸那只麒麟的角,然后一路的摸到了麒麟的后腿… 浩志转身离开的时候,他的右手上是空空的,那只装着特殊戒指的小盒子,被留在了麒麟两条后腿当中的那条缝隙里。浩志选中的这个景点被他如期的观赏过了。 此刻,茶楼临街的那扇窗子是敞开的,窗台上,两根一米左右长短的竹竿探出墙外,在窗檐上撑起一片用竹劈儿编成的软帘儿来,恰好遮住了正午的阳光。一对窗扇朝外推去,现出里面一个女人俊俏的身影来。正是,远看白衣黑裙,形俏神俊,近观乌发玉面、朱唇红颜,左右衬灰墙红窗,上下映春光暖阳,前一顾媚眼生辉、后一盼颦笑传情,真是修心养眼一副天生的好景致。 栗原是半个小时之前坐在这里的,二十几分钟过去了,一壶竹叶青也才续到了第二回,但她却没喝出个啥滋味来。原来,她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品茶上,这期间除了倒水添茶之外,她几乎始终都是站在窗前的,眼睛一刻不离的注视着广场上稀稀拉拉的游人。 浩志的出现让栗原非常意外,她摸不透浩志此举是无意的巧合,还是有意而为的安排,这个如亲弟弟一般的浩志,让栗原于心不忍起来。怎么,浩志这家伙也卷到行动中来了吗?这么说来,浩志他早已是广濑… 栗原苦笑了一下,禁不住摇了摇头。她不希望看到如此年轻的浩志也加入到这一行。栗原想,其实,他很有才华,本来应该由自己来做的促销企划案,全部都是浩志一手完成的,这对于一个年轻的职员来说,已经很不简单了。要是他能够在泉井产业好好发展的话,将来不只会做一个商品总监啊! 栗原在替浩志的前途担忧的时候,一点也没有意识到她自己的危险。其实,栗原很幸运,她与藤田这对儿跨国疑犯,照理说本该早就上了通缉的名单了,但t市警局至今没有收到任何有关她们的资料,就好像从来没有引起过怀疑一样。全只因,副局长麦平安已经决意接受境外势力的指令了,他将有关她们的资料全部扣了下来。如此,栗原才得以从容的在这条风情街上拉风的站着,替“老爹”完成她为时不多的最后表演。 按照“老爹”的计划,再过一会儿,这里将会上演一出好戏,为此,作为总策划人的“老爹”还亲自到了栗原所在酒店的客房里面授机宜。其实,计划里栗原的戏份并不算多,但她在整场戏里的作用却很关键,她是一条隐含不露却被不断追寻着的主线,需要有极强的临场把握火候的功力。无疑,这样的角色是藤田无法胜任的,它非栗原莫属。因此,“老爹”和栗原商定,借故将藤田支走,但绝非弃之不用,只是留待戏入高潮的时候,瞧准时机再派他上场。由此可见,“老爹”对剧情进展节奏的拿捏,以及对手中几枚棋子的运用都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虽然得到了“老爹”的垂青,但栗原的心里却一点也兴奋不起来。原因是她从“老爹”的嘴里听出,他话里话外不停称赞的却是另外的一个女人,那意思是在提醒她,那个女人才是这场戏的主角。这让栗原心里颇为不爽,她忍不住想,既然那个女人如此出色,干嘛还要来麻烦我呢?你《无间十二谍》的老五,难道认为我栗原就只配做个绿叶吗? 但很快栗原便说服了自己,她的理由是,不比较,如何能分得出高下?既然“老爹”给了自己这个配角,无疑也就是给了自己与那女人同场竞技的机会,何不借此“飙”回戏给“老爹”看看?也免得你小看了远东特课和东瀛女谍,省得拿土豆不当干粮,还以为我樱花女郎只配干些粗活儿呢! 没错,栗原就是栗原,所谓压力像弹簧,看你强不强?越是具有挑战性的任务就越是能够激发出她的潜能。为此,栗原已经憋足了劲,就等着主角登台好戏开场了。只可惜,她虽然聪明却依然看不到点儿上。殊不知,女人终归还是女人,争风吃醋也好,争强好胜也罢,全都为的是一那丁点儿的虚荣,由此才更能看出“老爹”的博大。如若不是使用激将法,他如何能够调动起这两家的人马,又如何能让这三方势力齐心博弈呢? 栗原看了看表,距离约好的时间已经不远了,于是她取出足够的茶资压在紫砂壶下,随时准备抽身离去。她之所以选择这个居高临下视野开阔的位置,就是为了便于观察,因为主角随身携带着一件昂贵的“道具”,她活泼顽皮,无法规定一个具体的时间点和位置点,所以,“老爹”便把这次“演出”安排在了广场的范围之内,时间是半个小时。就在栗原忙不迭的在广场人群中搜寻的时候,主角已经悄然登场了。栗原一眼便发现了目标,她不由得暗笑道: “呵呵!这垫场戏嘛,还是你先来吧!我还有样东西没拿到手呢!” 栗原下了茶楼出了门,在门旁的铜麒麟边上站住了脚,她朝广场中间的花车商亭看了看,目光立即锁定了自己一直在等的目标,她心下里说,嗯!就是你了!现在就看看我们两个搭档的这出戏,该怎么演吧! 栗原想着,手往大门左侧的这只铜麒麟的后腿处摸去,很顺利,她的手刚一搭在那道缝隙里,便触到了自己要找的那只小盒子。栗原迈步下了台阶,转到那只麒麟侧面的僻静处,掏出那只小盒,取出里面的那枚戒指来,然后,她小心的带在了自己右手的无名指上。 栗原轻轻的甩了甩手,她感觉不到戒指里有液体在流动,但她知道那只伪装成为戒指的环形针管里有一种骇人的毒液,它可以致人于极度的过敏状态中,空气中的微小粉尘,气温上的轻微变动,都能引起感染者呼吸道和内脏器官的过敏反应,任何抗过敏的药物都对它无效,各种抗生素药物的效用会逐渐递减,直到毫无作用。被感染者会因喉头水肿而呼吸困难,也会因肠胃痉挛而痛苦不堪,诸如此类的症状会接连出现,直到脏器衰竭抵抗力下降,或是直接因为呼吸阻碍,窒息死亡。 这种被称作“慢跑者”的毒液是远东特课独有的一种毒剂,等同于变相的生化武器,它的用途和作用仅以浓度不同而有所区别,在低量使用时,唯一可以解救感染者的药物是同时研制出来的“消敏血清”。乍一听可能会认为那是一种解药,其实那不过是另一种与之相克的毒剂,就好像是ab剂一样,无论是感染了“慢跑者”还是中了“消敏血清”都会产生相同的病状,但二者融合后,毒素才会中和,症状也随之消失。这仅就低量中毒、短时感染而言,如若是重度长时的话,无论怎样都无法挽救了。 栗原小心的用拇指推着“戒指”的光滑表面转了转,她找到了戒指外檐上一个微微的凹陷点,那里是针头的探出点。启动的按掣就藏在与针头垂直的“戒指”两端,那是两个稍硬一些的触点,只有同时压下的时候,一个只有一毫米长的针刺便会从凹陷点里弹出来,同时,从针刺里射出“戒指”空管里的毒液,就好像一条毒蛇的牙齿一样。 栗原找好了“戒指”的各个部位以后,始终跟随着目标的视线便锁定在了一个欢快的小女孩的身上,那就是她即将要下毒手的人。 t市 市府大厦 会议室 麦平安忍住咕咕叫的饥饿感,装出一副低三下四的惶恐摸样来,连续的点着头就好像鸡哆米一样,他已经给对面的“版主”腾贤修理了半个多小时了,坚守住最后防线的麦平安只采取了一项策略,推脱。 麦平安的心里很清楚,这位从公安部里刚刚来t市私访的副部级高官,完全不熟悉这里的情况,他断言,腾贤要想搞清楚进哪门出哪门,起码也要半个月的时间。他能在t市呆这么久吗?就算你打算在t市里扎根,要想迅速摸清情况还需有另一个先决条件,必须有叶满才行。但叶满不见了,他留下了杀人越货的证据之后蒸发了。那么,你能指望谁呢?只有我,麦平安。 麦平安确信腾贤在短时间内发现不了他的罪行,就算偶然抓住点什么,火也烧不到他的身上,就算他有一万个不是,麦平安只需一个理由就可以让自己脱身,推给叶满。此刻,他应对腾贤不停的质问、训斥、奚落和挖苦的简单招数,正是这个。 麦平安死心塌地的想逃了,当毛显坤在电话里告知他,此前从朗坤集团获取的种种好处,其实都是来自境外的敌对势力时,他就已经这么决定了。还能怎样?他问自己,不跑,只有死路一条!他在回答自己的提问时,也很干脆。 罪孽深重啊!这是他做出决定的出发点,他深知自己已经不是简单的经济和违纪问题了,他给国家造成的危害足以让他把牢底坐穿。积重难返呐!无路可退啦。麦平安是有些胆色的,所以,铤而走险对他来说不需要时间。所以,他很快就做出了决定。丢下一切,装作平静的样子,尽快完成出逃的准备,他甚至连妻子都没打算告知一声,因为女人是最靠不住的!他深知这一点。 境外势力的意志不能违啊!这是他做出决定时考虑再三后得出的观点。已经是两脚泥巴了,还在乎鞋子干嘛!既然已经下了水,就别再想着重新上岸了。麦平安深知,栽赃、诬陷,是那些家伙的拿手把戏,他们能让你生不如死、有口难辩,就像叶满,嗨!冤不冤呢! “我说,麦平安。这么多年,你办事一直就是这么稀松二五眼吗?” 腾贤看了看表,脸上现出极度不耐烦的神情来。他在说话的时候心里就想,这家伙是个滑头加滚刀肉,短时间内逮不着他的漏,就还真是拿他没办法,蒸不熟煮不烂的玩意儿! “是,是,我工作能力不强,水平也不高,都是,都是叶局把握大方向,他指哪儿,我打哪儿。可,真不知道叶局他…怎么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您说说,您说说,唉!我这警惕性…唉!真是的,太麻痹了。” 麦平安一连声的检讨,好像叶满的嫌疑都是他平日里没抓仔细造成,这让腾贤一时无计可施。是啊!以现有的证据来看,叶满属于杀人潜逃,虽然这个结论完全不合情理,若是单指一件刑事案件,不等旁人说话,腾贤就会首先骂一声白痴!这种栽赃陷害也太露骨了一点。但是,情况要比表面上看到的复杂很多啊! 被杀的快递员,身上负有投递邮件炸弹的嫌疑,他袭击的可是国防重点科研单位777所,就算邮递员也是无辜的,可他的背后肯定藏着境外的敌对势力,这是一件严重的特情案件,叶满牵涉其中,那就不是被简单栽赃陷害可以解释的啦! 叶满怎么了?他就不能是潜伏的间谍了吗? 腾贤不能在和眼前这家伙耗下去了,时间对于破案来说是唯一可以弥补过失的有效方法,于是,只好收了怒容换上笑脸,问道: “你打算如何开展侦查工作?说说你的想法。” 麦平安似乎是早有准备,身为一线城市里主抓外事侦破的副局长,他甚至比从山城干起的腾贤都有经验。就见麦平安随即开口说道: “首先,以叶局遭到绑架为由,调集全市警力在…” 现在,轮到麦平安侃侃而谈了,腾贤听出了他的方案里确实考虑的相当周全。不由得想,这个家伙知道借用叶满遭到绑架为名展开搜索,说明这个人是很有一套的,如此,就愈加让人难以放心啊!这么敏感的案件,真正的原因有多半市府的领导都不便透露,还能倚靠谁呢?暂且让他在台前表现表现,也好观察他在叶满一案中的真实意图。 腾贤听着麦平安的搜索计划,即刻联想到了自己好友岳砺来,嗯,若论查案当然是岳砺可靠,但是,考虑到叶满是他的岳父,总不能不顾基本的规避原则啊!此事对他还是不讲为好。 腾贤等麦平安陈述完了他的计划,心里也已经拟好了对策,于是,他的脸一沉,语气冷峻的说道: “麦平安,我要求你在二十四小时内侦破此案,叶满要找到,而且…我要活着找到!” “是,我即刻布置工作。我…可以走了吗?” 腾贤看着麦平安一副急急可可的样子,像是要马不停蹄奔赴战场似的,当即觉得这家伙真的好假。心说,看你陈述计划时的表现,完全是一个经验丰富、反应迅速、头脑冷静的人物,可突然间又变得如此慌张,好像个新手一样。嗨!小子,你不是个会说不会做的家伙吧!或者,你还有更急的事想要做? 想到这儿的时候,腾贤的脸上又现出了嘲讽的表情,他问道: “麦局,你这么急着走吗?” 麦平安听腾贤这突如其来疑问,脸上一怔,连忙解释道: “是,是啊!首长,这计划定了就得赶紧落实呀!时间可不等人呐!” 腾贤心里骂了句,好滑头的家伙!于是,他脸猛的一沉,喝道: “那么重要的事情都还没定呢!你落实个屁呀!” “啥?啥没定呢?首长。” “这个案子你只需对我一个人负责,懂吗?” “是,我懂!首长。” “所以,你只需对我一个人汇报进展情况!” “是,首长。每隔二小时我会…” “一小时。” “是,首长,每隔一小时,给您一通电话。” 腾贤摆了摆手,放走了麦平安。他想,也只能这样了,这个家伙虽然让人不放心,但也还是个掂得清路数的人,姑且看他的表现吧! 腾贤沉吟片刻之后,随即起身,他的推断:照时间估算,叶满无论是被绑票还是畏罪潜逃,此刻都应在t市的周边区域了,当然,也不能排除他或者绑匪会有声东击西的做法。但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布置好周边区域的联防,应该尽快在t市的周边布下一张大网。t市警局的局长出了事,就不能单靠当地警局的力量啦!谁知道,这警局里有没有… 腾贤不愿再往下想了,他大步的迈向了门外。手心里不觉得已经攥出了一把汗来。 第一章.樱花打劫(2) 19.1.2 t市文化风情街 12:10 一身运动装束的楚欣忙不迭的跟在跑跑颠颠片刻不闲的莫尼卡的身后,不错眼珠的紧盯着她,生怕她会在这条胡同如织、小巷如网、店铺贯通的小街上跑丢了。今天,虽然不是节假日,街上的游人也不算多,但是形形色色的小店,琳琅满目的商品,青砖灰瓦的建筑,雕梁画栋的装潢,以及身前身后洋溢着的淳朴浑厚的民俗风情,都对从小就生长在西方人文环境中的莫尼卡充满了新奇的诱惑,这里原汁原味的民俗风情的确是“唐人街”所无法比拟的,它们悄悄地唤醒了莫妮卡血液当中浓浓的乡情,令她不由自主的衍生出一种亲切感来。 在这个并不算大的广场上,星罗棋布的摆下了各种民俗工艺的小摊儿,即时创意现场制作的方式很是吸引游客。糊风筝的、捏泥人儿的,卖茶汤的、纺棉花糖的,各色手工制作和风味小吃比比皆是。此时,手举着风车跑到了广场中央的莫尼卡左张右望了一会儿,她的眼睛突然被广场中一个画“糖画”的小摊儿吸引住了,她顾不上招呼楚欣一声,便一头向广场当中的人堆儿里扎了过去。 糖在被加热成半流体之后,便可以随心所欲的改变它的形状,在这个地方被俗称作“糖稀”。把“糖稀”盛在一把铁勺子里,左弯右绕轻浇慢淋,糖稀巧妙的流在光滑的玻璃板上,丝丝相连,线线不断,稠稀匀称,快慢自如,粗细有别,分寸有致,一朵花、一只鸟,有张有弛,活灵活现。画作完成之后,再趁着“糖稀”未干之时粘上一根竹签,等不多时,“糖稀”凝固就可以把糖画拿起来了。 大凡工匠与艺术家之间是没有区别的,他们都以独到的创意赢得口碑,以优秀的作品获取利益。其中,艺术家通常会躲在自己的世界里苦苦追索,而工匠则要面对公众展示自己的才艺,因此技法的表演是工匠们营销的重要手段,而艺术家大多是秘而不宣,这便是二者之间的最大不同。 此时,盛有“糖稀”的铁勺经过了一阵上下翻飞之后,以糖做笔的画儿便一气呵成了,玻璃板上现出一位跃身云端的美猴王,造型美轮美奂神态栩栩如生,一副古怪灵精的神奇劲儿跃然画上。可就在手艺人掂起手上的大铁勺,正准备以一朵祥云来结束自己的作品时,意外发生了。 在这家画“糖画”的小摊儿前围着大约三五个游客,此刻全都目力集中的盯着工匠手上的这只大铁勺,谁也没有注意到在自己身后和脚下发生的事。所以,当意外发生的时候,他们也只能以惊叫来代替这无能为力的挽救了。 如出笼小鸟一般的莫妮卡,此刻已经玩儿“疯”了,她在这个大街连着小巷,大院套着小院,店面通着商铺的“中国城”里,早已是分不清前后左右辨不明东南西北了。不过,她知道有楚欣小姐跟在身后,所以,并不担心自己会迷了路,因而才玩儿的尽兴,跑的放松。 当她远远瞥见了那家“糖稀”作画的小摊儿时,当即就被这新鲜的玩意儿吸引了,她乍楞着两只小手即刻朝着那个小摊儿跑了过去,她想知道那条金色的丝线下面究竟画的是什么。 奔跑而至的莫尼卡本来已经放慢了脚步,一个小女孩即使玩儿得再“疯”也懂得收敛,所以在她想穿过两个大人间的空隙挤进人堆儿里的时候,她的速度已经很慢了。然而就在这时,一只棕色的小牛皮短靴突然从旁边伸了出来,没人注意到,这只漂亮的短靴刚好绊住了莫妮卡的后脚。 莫妮卡没能看清那个用神奇的糖线描画出的美猴王,突然失去的重心让她的身体翻转前闯,她下意识的用手去抓身旁人的衣角,于是便顾不上握在手里的风车了,撒了手的风车划出一道弧线直飞了出去,落在青砖铺就的地面上摔得面目全非,而她则侧着身子扑向了糖画未干的玻璃板。此刻,那只盛满了滚烫“糖稀”的铁勺就悬在她的头顶上… 栗原几乎是和莫妮卡同时赶到“糖画”摊儿前的,从茶楼门前的铜麒麟下取了那枚特制的“戒指”之后,她便即刻靠近了自己的目标,她与莫妮卡始终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只有这样她才能把握住稍纵即逝的机会,因为“老爹”留给她上场的时间只有三十分钟。 当她看出莫妮卡突然对这个小摊儿上的“作品”发生兴趣的时候,她便迈步朝着那个小摊儿前走去了,所以,她们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奔向这个“糖画”摊儿的。然而,就算莫妮卡跑的再快,她也撩不过栗原的两条长腿。因此,她们前后脚的赶到了摊儿前,栗原抓住机会准确的出脚了,她的小牛皮短靴轻轻的带住了莫妮卡的后脚。 啊!惊叫声四起,那一刻,几乎所有的人都以为,“糖画”师傅最后的这朵“祥云”注定不是画在孙悟空的脚下,而是要淋在这女孩儿的脸上了。说时迟,那时快。就见栗原一哈腰,右臂跟着前探,犹如海底捞月一般稳稳的托住了莫妮卡的颈部,接着一收臂,身体随即旋转,立时将莫妮卡揽在了怀中,同时,也把那只盛着滚烫“糖稀”的铁勺挡在了身后。 好!人们禁不住喝起彩来,他们为这个俊俏女人的漂亮身手所惊叹。然而,没有人注意到,就在栗原手托莫妮卡颈部救她脱险的同时,她右手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上针头突起,针刺点击了莫妮卡的颈部动脉,微量的毒剂瞬间注入了莫妮卡的血液当中。稍稍产生的刺痛并没有引起惊吓之中的莫妮卡的注意,她在逃离一场浩劫的同时,却又陷入了另一场灾难之中了。 当楚欣追到近前的时候,一切已经恢复了正常。她拨拉开三三俩俩围观的游人时,看见了抹着眼泪的莫尼卡,就见她的手里握着二颗绿色的水果,另一只手上则举着刚刚做成的那幅糖画。一个上白下黑,外罩米色风衣,脚蹬棕色短靴的漂亮女人正站在她的身边。那女人一见楚欣出现,立时上前一步,微微躬身说道: “非常抱歉,都是因为我不小心,您的女儿才差一点跌到,实在是对不起!” 栗原说着话,脸上带着愧疚的神情,目光却剑一般的刺向楚欣,眼神之中不由得露出一丝逼人的寒意来。楚欣根本顾不上理会栗原的道歉,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莫妮卡,直到她确信这女孩儿确实完好无损之后,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哦!莫妮卡,没伤到你吧!喔!淘气的莫妮卡,再不能到处乱跑啦!一定要牵着楚欣阿姨的手,好吗?” 楚欣在说这话的时候特意的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她相信对面的这个女人肯定能听清自己说的每一句话,她期待着对方的回应,这是“老爹”计划中的一部份。楚欣清楚,虽然自己是这台大戏的主角,但那女人却是揭幕的引子,好比《红楼梦》当中的甄士隐吧! 于是,楚欣早就做好了为对方搭戏的准备,所以,刚一登场便将上一句台词很舒服的递了过去,无疑这是“老爹”剧本当中设定好的情节,这给对方顺利的衔接做好了铺垫。但是,那女人接下来的话里却明显带有谬误,好似故意不接楚欣递过去的接力棒,那意思像是对楚欣的好意并不领情似的。虽然,这对于围观者而言可能鲜有留意,但楚欣却从中清晰的听出了挑衅的味道。 “这不怪您的女儿,楚欣小姐,孩子嘛!都喜欢跑跑跳跳的…” 不等栗原把话说完,楚欣当即打断了她的话,她语气虽然平和,但用词已经略显尖刻,她想,这女人是故意装糊涂吧!我已经表明了自己和这女孩儿的关系,她干吗还将错就错的称呼莫妮卡是我的女儿呢? “还是说说您吧!怎么这么不当心呢?看看,这有多危险,你差一点就毁了这女孩儿的脸。” “对不起,楚欣小姐,再次向您道歉,您女儿…” “她不是我女儿,女士。” 楚欣再次打断了栗原的话,此时,她的脸上已不由得现出了温怒的表情。栗原一见对方恼了,这才莞尔一笑,不停的道歉: “非常,非常抱歉,楚欣小姐,我一时心急搞错了关系,您看,您看这真是…对不起。” “不关这位小姐的事,是我自己不够小心,对不起,楚欣小姐。” 莫尼卡见两位美女阿姨间的火药味渐浓,于是连忙开口解释,此刻她显示出了比她年龄大得多的成熟。栗原的演技炉火纯青,她戏弄的手段高超而且招式隐蔽,稍稍几手下来便收到了效果。看看楚欣已经被自己激怒,于是她决定见好就收了。 “哦!这孩子,可真懂事啊!” 栗原说着慈爱的抚摸了一下莫妮卡娇嫩的脸蛋,然后朝楚欣伸出了手,说道: “我叫李媛,来此观光的游客。楚欣小姐,请允许我请这位小姑娘到茶楼一叙,聊表歉意。” “不必了,李媛小姐。这孩子已经没事了,您可以走了。” 楚欣果决的拒绝了栗原的邀请,然后拉起莫妮卡朝人群外走去,她想,既然你不想按照剧本规定的情节演下去,我就奉陪到底!看看你这强龙压得下我这地头蛇么? 这时,那少数几个围观的人们都已渐次散去,只剩下栗原默默的跟随在身后,一副不离不弃的样子。莫妮卡不时的回过头来,看着这个紧跟在自己身后的漂亮阿姨,忍不住拽拽楚欣的手,楚欣这才停下脚步来。 “你坚持要这样?” 楚欣回望了一眼,冷冷的问道。栗原点点头,态度坚决的说道: “是的,我坚持。楚欣小姐,我亏欠这孩子,所以,请你…允许。” 楚欣低头看了看莫妮卡,小女孩点了点头。显然,那个绊倒她的阿姨不但没有引起她的怨恨,反倒博得了她的好感。 “好吧!看在莫妮卡的份上,我们就…宰她一回!对吗?莫尼卡。” 重新回到茶楼二层的那个靠近窗口的座位上,栗原将莫妮卡放到了主位,将楚欣让到了客席,自己则坐在了下垂首的座位上。然后,她招呼茶博士沏上一壶上好的龙井,并陆续送上各式的茶点来。莫妮卡端坐在主位上,一副小主人的模样,可眼睛却忍不住瞄向了桌子上的各色小吃,但如果楚欣不发话她是不会动那些食物一指头的。栗原见了不由得嘻嘻一笑,说道: “看,我们的小天使多么有礼貌,我可不忍心让她等太久。那么,是不是可以下令动手了?楚欣小姐。” 楚欣没有马上做出表示,她想,既然你不按套路出牌,那也别指望我能给你顺顺当当的递招。于是,她把视线从莫妮卡的身上移开,转而盯着栗原问道: “李媛小姐,听您的口音不像是…” “哦,我来自新加坡,我的汉语说得不好。” “啊!是这样。随团一起来的吗?到这里多久了?” “哦,不。我喜欢一个人旅行,昨天刚刚到的。” “那…真是幸会了。刚才,言辞有些过激,请多原谅。我是受人之托,所以,要看好这女孩儿。” 说这话的时候,楚欣的脸上依旧是冷若冰霜,但话语里已经变得委婉了许多,既然变更了玩儿法,楚欣自然也会恰到好处的表现出自己职业女性的知性与练达。栗原察觉出了对方的敌意,于是,提醒自己要小心迎战,她想,如果不摆平这个小妮子,日后怎在“老爹”面前逞强呢?毕竟,远东特课不是中情局的附庸,是平起平坐的合作伙伴。要给广濑先生争气呀!想到这里,她按下了心中的火气,再次表现出她的涵养来。 “哦,楚欣小姐,正式向您道歉,是我不够细心,让您受惊了。” 栗原温婉的道歉中表演的成分很多,或许是女人间才能洞察得到,所以楚欣对此看得很清楚。但她也深知,恰当的接受对方的歉意既代表着宽容,也带代表着强势。于是,楚欣大度的点点头,转而向莫妮卡问道: “我们可以原谅这位李媛阿姨了,她不是有意的。对吗?莫尼卡。” “是的,我一点都不介意,其实…我很开心的。” 莫妮卡的回答让楚欣和栗原诧异,两人不约而同的问道: “哦?很开心吗?为什么呢?” 莫妮卡看了看栗原,又看了看楚欣,这才一字一句的说道: “因为,现在,有两位漂亮的阿姨在我身边啊!” “好乖啊!莫尼卡。” 楚欣笑着说道,忍不住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小女孩儿的头发。栗原的眼神当中掠过一丝冷漠,但是,当她看到楚欣面带怜爱的神色时,忍不住轻声嘟囔着道: “哦,好会说话,真是个乖巧的孩子。” 虽说是小吃,但如果品种丰富到了每样只来得及吃上几口的话,那也照样能把人撑着。莫妮卡虽然天性知礼,但她毕竟还是孩子,就算她想尽力把持住自己,却还是被铺满整整一桌的美食诱惑得停不下手来。楚欣担心暴饮暴食会坏了莫妮卡的肠胃,刚想开口阻止,却被一旁的栗原用眼色给拦下了。 “楚欣小姐悲天悯人,不经意间总是流露出母性的光辉,真是令人动容啊” 栗原一席话说得崇敬无比,脸上好像参拜圣母一样的神情,却听得楚欣禁不住炸起一身的鸡皮疙瘩来。她不由得想,这女人好张狂,初次见面就频频发难,她到底是想搭台…还是想拆台呢?难道,这就是“老爹”所说的一身侍二主的人中翘楚女中豪杰吗?真不知是远东特课瞎了眼,还是中情局错开了天眼,竟然把如此关键的角色交给了这么个不入流的女人。 “李媛小姐远涉重洋而来,一定是旅途劳顿不得安歇吧!” 楚欣没有搭理栗原的奉承,她的话锋一转将话题聚焦在了栗原的身上,心说,就算再累你也不至于说胡话吧!拿我当三岁的孩子哄呐! “我休息得很好,不劳楚欣小姐挂念,只是一路之上多少有些寂寞,不像楚欣小姐有莫妮卡陪伴,真的好羡慕你呀!” 楚欣闻听暗自发笑,心说,我看你不是羡慕倒像是嫉妒,还有脸说什么寂寞,都是女人,跟我发得哪门子骚呀?她心里想着嘴上却夸张的说道: “唉!快别提羡慕了,刚才都快给你吓死了,你不知道,我这是受老板之托啊!当然要倾尽全力喽!不过,好在莫妮卡是个很懂事的孩子,从来不让我操心的。对吗?莫尼卡。” “嗯!楚欣小姐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士,所以,莫尼卡不会惹您不开心的。” “嘻!是吗?瞧这孩子,还满会说话的。” “哦,莫尼卡,你只说对了一半,楚欣小姐不仅人很漂亮而且…还心地善良!跟她在一起,你绝对不会受到伤害的。” “嗯!是这样。可是,李媛阿姨也很漂亮,也很善良,刚刚不是还救了我吗?有你们在,没人能伤害得了我。” 莫尼卡一脸纯真的说着,和那个满头白毛儿的宋江比起来,这两个漂亮女人在她眼中就如同是圣母派来的守护神。殊不知,这个不幸女孩儿的真情告白却有如天神之箭射穿了两个蛇蝎女人的心。一时间,竟让楚欣尴尬栗原难堪,或许,只有在这一刻,她们才不自觉的回归到了自己天生的本性。 听了莫尼卡的话楚欣默然无语,欲与栗原争芳斗艳一决高下的热度不免冷却下来。面对着纯真的莫尼卡,虽然说不上是良心发现,却也不免一时生了恻隐之心,她不想让这个天使般聪慧的女孩儿坏在自己的手上,唯恐会遭天谴。她甚至一度生出惊悸的幻觉,似看到地狱一层又一层,小鬼一个挨一个,噢!恐怖、狰狞… 与楚欣持续的心灵激荡不同,栗原的良知显现只维持了一小会儿,便很快烟消云散了,童年经历的恶梦早已在她心中打下了烙印,碾碎了同情、吞噬了怜悯、泯灭了真诚…剩下的就只有冷漠、无情和少廉寡耻了。看着楚欣面色沉重的陷入沉思,栗原知道那女孩儿天真的话语同样也触动了这个精明女人软弱的天性。于是,不由得生出厌恶之情,她不由得想,如此多愁善感还能指望你做成大事?这么关键的时刻哪由得你多愁善感悲天悯人?当你自己是谁?难道是个冰清玉洁的纯情女人呐! 蔑视的念头一起,栗原便按捺不住,也不管有莫妮卡在场,开口便奚落道: “呦!楚欣小姐还是个面慈心软的真女人呐!难怪老爹如此倚重,莫不是也被你的柔情似水给打动了?真是男女都占老少通吃啊!” 话刚一出口,栗原不由得暗自心惊,她惊诧于自己妒火中烧之烈,竟然说出了如此尖酸刻薄的话来,简直就是打碎了醋坛子。在往常,栗原总会把情绪控制得如同温顺的猫咪一样,即使偶有跃动也会紧抱怀中,不使其放纵。照平时,就算当众遭受泉井雄二的训斥,自己都能泰然处之一笑而过,不想今天却在一个女人面前失了态,莫非,果然如“老爹”所言,这个楚欣真的是个能迷倒天下人的绝佳尤物吗?果真如此的话,自己与她纠缠,岂不是舍大地而争床第,弃大洋却争水囊?自己一个东瀛女谍怎与一风尘玩物斗法,真使武刀蒙尘谍女蒙羞啊! 不等栗原从懊悔自责当中抽身出来,楚欣却已经从情绪困扰当中清醒过来了。她以女人中少有的冷静和宽容搁置了与这个东洋蛮女的争执,莞尔一笑,说道: “好了,闲话就暂且说到这儿吧!栗原纯美,还有正事急着办呐!” 楚欣话说得平和,语气却和你威严,而脸上还意外挂着笑容,但那已是不怒自威了。栗原心中一怔,一时竟找不出还嘴的话来。只见楚欣提起紫砂壶在莫妮卡面前的茶盅里斟满茶,回过头来直视着栗原的眼睛,声调低沉语气冷峻的说道: “虽然远东特课与中情局有合有分,但目的却都是一个,尤其在眼下这个关键时刻,我们不能貌合神离,这关系到我们双方的共同利益。不仅如此,从《狂花十一劫》的组织原则上看,我们也该携起手来共度时艰。” 听到《狂花十一劫》的名字,栗原的心下陡然一惊,眼前现出中情局高级特工“职员”那张毫无表情的面孔来。她从楚欣的口气当中她听出,这个万人迷一样的女人无疑也是其中一劫,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她在组织中的位置一定是高于自己的呀!哦,栗原啊栗原!今天你果然是遇见对手了。 栗原想到这里不由得肃然起敬,当即以日式礼节郑重施礼,嘴上说道: “楚欣小姐,栗原多有得罪了,非常…非常抱歉。” 原来,栗原在中情局高级特工“职员”的秘密组织《狂花十一劫》中位列末席,凡组织中的任何一人地位都比她高。所以,当她推测楚欣也同是《狂花十一劫》的成员时,便不由得她不以礼相尊了。 其实,如果栗原真的知道了楚欣在组织中位居第四劫的话,那么,她的惊诧就远不是吃惊这么简单了。的确,在这番交手之中栗原表现出的咄咄逼人的气势较之楚欣浑厚绵软的城府来,实是相去甚远。 楚欣依旧没有理会栗原的道歉,她轻轻抚摸着莫尼卡的脸蛋,柔柔的叮嘱道: “别吃太多,会消化不良的,懂吗?” 莫尼卡听话的点了点头,四五岁大小的孩子当然听不懂两位漂亮阿姨之间的谈话内容。但楚欣仍旧不想当着女孩儿的面谈论有关她的行动,或许是心有所忌吧!只见她轻轻的说了声,乖!便起身离了座位,朝稍远一些的另一扇窗子走去,栗原知趣的起身跟了过去。 低声交谈了二分钟左右,栗原始终表现的谦卑恭顺,大约是对楚欣身份的忌惮吧,这会儿的栗原已经很少说话了,大半时间里都是点头应允,看上去像是对楚欣深深折服的样子。 楚欣返回席位的时候,莫尼卡早已停手等在那儿了,她是个听话的孩子,既然楚欣阿姨说了,她即便是意犹未尽,也绝不再碰那些食物了。 于是,楚欣拉起莫妮卡的手准备向对方告别,但是栗原似乎还不打算就此分手,她面带微笑凑到莫妮卡的耳边,瞟了一眼孩子手上拿着的那两颗绿色水果悄悄问到: “怎么不吃呢?” “饭后一小时之后才能吃水果,布朗太太嘱咐的。” “哦,这可是阿姨特意送给你的幸运果哦!记得一定要吃哦!那里有阿姨给你的祝福。嗯…或许会有些酸还会有些涩,但是一定要吃下去,它会带给你好运的!” 莫妮卡兴奋得点点头,看得出她很喜欢这个温柔体贴又漂亮的女士。 “记住了,我一定会吃的,李媛阿姨。” 栗原笑着点了点头,转而对楚欣说: “从家乡带来的水果,产在东南亚,味道有些怪,但是,却很有营养。” 栗原在说这话的时候,眼中重又现出那道骇人的寒光来。楚欣觉得奇怪,但已不便再问,心说:这戏你还打算接着演下去吗?什么东南亚?还热带水果呢?唉!这个日本女人,真虚! 第一章.樱花打劫(3) 19.1.3 “文化风情街”广场北侧 戏楼 12:20 大凡一出戏不论是拍成了影视剧还是台上的真人秀,都是演给观众看的,正因为有了无数双挑剔的眼睛在全神贯注的看着,演员才会有激情,戏里戏外的光鲜一面都会尽力的在观众面前表现出来,力图赢得一个好的口碑。而作为回应,观众也常会报以好评和掌声,于是便有了双向的互动交流,这一来一往使得演员成了为人瞩目的公众人物,而观众则也从中体会了故事中那些无法亲身经历的感受,二者同生共存相得益彰。如果剧本编的情节起伏跌宕,演员演的技艺真实感人,就会在观者的心中引发共鸣,进而给观众留下抹不去的印象,成为人们茶余饭后说不完又搁不下的话题。 但是,观众审美挑剔的程度和兴趣偏好的差异却是出人意料的,那范围大的简直是没了边儿,以致无法用一个统一的标准来衡量他们。所以,同样的一个作品不仅赢得的褒贬不一,而且还会引发口角不断。因为世界如此之大,却就有这样的人存在,他们只对作品以外的东西感兴趣,譬如男主角的腹肌线条够不够清晰,女主角的床戏特写用没用裸替,等等…,真是一人难称百人心。常常是导演用了心,演员尽了力,可能到头来换回的,说不定却是一片骂声。然而即使这样,人们仍旧对演戏和看戏充满了期待和乐趣,这就难怪娱乐圈中虽然怪像诸多,却不是越做越小,反而是越发的壮大了! 而眼前发生在“文化风情街”上的这出戏却又显得更加的另类,虽说是由栗原和楚欣这二位美女倾情出演,但她们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演给谁看,关于这一点怕是只有身兼编导双重身份的“老爹”知道了。其实说来简单,由他精心执导的这出戏,在开场之前的一通铺垫,其实只是为了演给一个人看,而这个人想要看的也并不在那二位美女身上。这戏的唯一关注点,其实是那个远涉重洋,却只在戏中作为道具出现的女孩儿,莫妮卡。 在广场正北面的戏楼上有一扇无玻的木棂窗,窗子正处在东北角上,从这个位置刚好可以透过茶室的窗口看见正席的座位。一支高倍放大系数的单筒望远镜正将镜头牢牢的锁定在莫尼卡的脸上,将那女孩儿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收入眼中。其实,从莫尼卡出现在小广场上的那一刻开始,这支望远镜就片刻没有离开过她,先是目睹了小女孩儿在滚烫的铁勺下历险的画面,接着看到了栗原和楚欣斗嘴的场景,跟着又一路追随着她们上了茶楼。 手持望远镜的这个人怀着复杂的心情看着这一切,心里犹如打翻了调味瓶一样,真是五味杂陈说不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滋味。自从屈服于敲诈的条件以来,这个人为了莫妮卡,已然丧失了自己的灵魂,垂死一般的游走在阴阳之间,半人半鬼的苟活至今,虽然外表如常却内心疯癫,已经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原本期望着退让一步就能换取生机一线,却不想,非但没能拔出腿来,反而是越陷越深。 回头看看,好似变卖了自己全部的家当,充作船资才得以登上这条贼船,不想海上风浪变幻无常,看着似有咫尺之遥的彼岸,却身不由己的飘荡了好几天,当定睛再看时,就只剩下海边天际里那仅存一线的陆地影子了,这时才发现,原来航线已偏,而目的地则更是渐行渐远。 绝望的感觉是怎样的?不身临其境就感受不到。如果,说好的条件不能兑现,那干嘛还耐着这份儿性子浪费时间!迁就不成就只有造反!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咬人。你真的打算看看一个疯了的母亲是个什么样吗?好啊!那么,就做给你看看! 这个人的疯狂举动是给逼出来的,而更为疯狂的想法则是自己生成的。这是一个人骨子里的天性,好比青椒辣甘蔗甜山楂酸。所以,还是“老爹”算得准,如果不是及早就备下了一条锁链,眼下这条疯狗真的没法拴。可拴得住还得管得住才行,如果不懂得软硬兼施,只能适得其反。听听这个人怎么说。 “不是说好了?只等猎情行动一结束,就即刻还我莫尼卡的吗?为何到了如今却又推三阻四的不许我们见面呢?难道,“老爹”你言而无信?非要陷我于万丈深渊!那么,你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了吗?” 别以为是愤怒的声讨发挥了作用,别当是绝望的威胁震慑了虚谎,“老爹”开出的条件只是为了挖掘出更多的宝藏。 在继续的抵押自己的良知、不断的出卖同志的生命之后,这个人终于熬到了“老爹”兑现承诺的时候了。但这只是这桩交易中的一小步而已,“老爹”的任何一个承诺都是有条件的,今天的这个赏赐是要用更大的出卖来换取的。 亲生骨肉近在咫尺,却又是可望而不可及,但不管怎么说,几昼夜的痛苦煎熬,总算换来了今天的这个温馨时刻。虽然相隔甚远,但仍能通过放大的镜头清楚的看到女儿那张稚嫩的脸,此情此景多在梦里出现,而今跃然眼前时依旧恍如梦境一般,竟一时无法确定这一切是真?是幻! 喔!人大了也长高了,但仍脱不了儿时她吃奶时的样子。远远看去,大致轮廓应该有她父亲的影子,眉眼五官却有母亲的痕迹;细细推测,乖颖聪慧当不输给她的父亲,伶俐干练定然超过她的母亲。哦!心肝宝贝儿!你离开我的时间太久了,从今天起,我决不会再失去你,如果有谁敢妄动你一指头,我发誓,立诛九族,绝不手软! 这世上有一种背叛是源于观念的转变,是大彻大悟之后的抉择,属于主动的调整,是理性的研判,可以被看作是迷途知返。也有一种背叛是受制于感情的羁绊,是被劫持之后对讹诈的妥协,属于被动的退却,可以视作迫不得已的铤而走险。但无论是哪一种,只要背弃的是国家的利益、伤害的是民族的尊严,反叛的是人民的意志、出卖的是战友的情感,即使你有再大的苦衷,都只能沦为千古的罪人,逃脱不掉道义的审判。 远远的,镜头里的莫尼卡已经起身了,看情形是马上要走的意思。顿时,一股强烈的想与亲人团聚的冲动驱使着,一阵极度想与女儿亲近的渴望牵引着,这个人身不由己的收了望远镜,然后转身疾走,细碎的楼梯几乎是被飞身跃过的。只听见当当当一阵楼梯响亮之后,人已经冲出了戏楼。 低着头大步穿过广场前的空地,两耳认真的搜索着身旁的百态喧嚣,仔细的过滤掉那些嘈杂的叫卖声。终于,捕捉到了一个稚嫩却又甜美的童音,于是,忍不住在旗杆下站定,装作查看手机的样子回过头,手举着相机旋转了半周,很自然的将那动人的身影摄进了镜头。 “我替佩珀.盖伊先生谢谢您,李媛小姐。这个风车我带在身边,这只猴子嗯…回头我会送给盖伊先生。” 莫尼卡一只手上举着孙悟空的糖画,另一只手上则擎着一支大号的风车,那显然是栗原刚刚买来送给她的。 “干吗要送给盖伊先生呢?你不喜欢吗?” 楚欣问道,她显然对这女孩儿的想法还不摸门儿。莫尼卡扬起脸来,一脸认真的说道: “这猴子…很像盖伊先生,你肯定也是这么认为的,不是吗?所以,盖伊先生会喜欢的。” 童言无忌招徕了两个女人的笑声,两个人在愉快的氛围当中握手道别了,好像已经冰释前嫌似的。她们都没有注意到,有一束冷冰冰的目光早已在她们的身上停留多时了,她们的面孔也随这目光摄入了镜头,烙印在了记忆的深处。从现在起,她们的性命便和这个小女孩儿一道绑缚在了一起,亦如有一把刀悬在了头顶上,稍有差池即刻便会身首两处,真可谓是情势危矣!可笑的是,时到如今这两个绝顶聪明的女人却还浑然不知! 戏演至此,除了“老爹”之外没有一个赢家。莫尼卡既是一道护身符也是一根导火索,带在身边犹如怀揣着一枚炸弹,随时都有爆炸的危险。丢得过远好比绳儿被风扯断,失控的风筝不知能飞多远。而现在情形是,栗原扛着炸弹,楚欣牵着引线,唯有“老爹”躲得远远,偷偷的观看,细细的盘算。 看着莫尼卡远去的身影,这个人感觉心内空空,好似灵魂也随着飘远,不由得想起了“老爹”的警告。 “航母猎情行动还是给他们搞成了,照理说我的承诺即刻便可失效,但我不是个冷血的人,我知道你为此尽了自己的全力,只是时运不济才会功亏一篑,但我还是想留给你最后一个机会。我已经说服了他们,允许你在下一步行动中再试一下运气。所以,我争取到了你看一眼女儿的机会,但请记住,别让任何人发现你。如果你同意,作为交换的条件是,替我查出这次航母猎情的海外情报员,那个藏身在我们阵营里的间谍。最后说明,这是个不打折扣的条件!” 想到这里,这个人忍下了。她觉得,至少“老爹”给了自己最后的希望,那就应该是唯一的选择。反抗就是绝望,等同于死亡。若非早有顾忌,也不会走到现在。这个人知道贸然下手的后果。“老爹”说得对,他们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夺走莫妮卡的,如果坚持要这么做的话,那结果只有一个,母女双亡。 这个人决定接受“老爹”提出的最新条件,她要为女儿再冒一次险,因为她知道这件事并不算太难,她能想到从什么地方下手,可以轻松的查到那个海外情报员。虽然,这可能会让自己的心上人受到牵连,但是事已至此,她已经没有任何资本可以再挑挑拣拣。正如“老爹”所言,这是个不打折扣的条件! “文化风情街” 广场北侧 百福码头 今天,对于莫尼卡来说,算是她记事以来最快乐的一天了,她置身于此完全是情理之中,却又是意料之外的机缘。不知道在她长大成人之后,将会如何看待这一天,又如何看待这个既陌生又亲切的地点。但无论她日后记不记得今天,她天生的叛逆之火,正是在此时此地在无意中点燃。 原本可以是轻松愉快的一天,她可以毫无顾忌的奔跑,可以随心所欲的嬉闹。满眼所见是明快的色彩,充耳所闻是舒心的欢笑。穿街过巷是尽情的徜徉,出厅入堂是惬意的造访。没有严厉的眼神盯稍,没有生冷的手臂牵扰。无论是陪护着的,还是偶遇到的,都是既年轻又漂亮的女士。不管是做买做卖的,还是讨价还价的,都似既单纯又友善的街坊。暂且忘记了烦恼,像只小鸟一样欢笑,伴着的风车呼呼作响,一路敲打出悦耳的节奏。 但是,一个阴谋在她的身上启动了,连带着改变了她的人生轨道。从此,这个聪慧乖巧的小女孩开始了一个可怕的蜕变过程,她的变化没有干扰到她的外表,若干年后,她将亦如基因遗传的那样,出落成一个美艳性感的娇媚女人,但她的内心却从今天开始发生了改变,冷漠、极端、狡诈、凶残… 仇恨的种子往往是在不经意下播种的,畸形的心理常常是在不幸之中形成的,邪恶的念头就是在野心的驱使下生成的,危险的武器正是在绝望的情绪下被激活的。有幸能够见证二十年后世界特情战争的人们,会偶然发现今天的这个地点,它是唯一可以追溯得到的,有关于一个世界顶级杀手的诞生缘。 出了广场北侧戏楼下的拱门,眼前是一个用白色大理石铺设的空场,空场前展三面临水,石阶渐次而下直达河面,直通向游船码头。正午时分,河面上水光粼粼雾气缭绕,将这不大的空场装点得好似天台一般。场地的四角上竖立着的镂空仿金的灯柱,此时被阳光映得闪闪发亮,现出上面数十个红彤彤金灿灿的“福”字来。就好像是当空垂下的符幡一样。远远望去,只见金柱辉煌、“红福”天降,河水荡漾、玉台呈祥。好一幅天授福祉民享安康的如意景象。 虽然此刻正值中午,没有了晚间那种缥缈虚幻的意境,但艳阳春暖的日子里,不管是白昼还是黑夜,都不缺少心绪萌动的情愫。所以,当楚欣临河而立的时候,发秀微风身沐暖阳,心情自然也就像这脚下的河水一样,微澜轻漾起伏跌宕。 “楚欣小姐,你不想在这河边留个影吗?” 莫尼卡很聪明,她年纪虽小却是想法颇多,眼见游人们纷纷驻足留影,于是也想效仿,但又不明说,只管把话来问楚欣。由此可见,这女孩儿心思的缜密远超同龄的孩子。楚欣不由得想,照此推断,这孩子长大以后,绝非庸碌之人。 “哦!莫尼卡提醒的对啊!是该给我们漂亮的小姑娘拍张照片才是,看看,这是多好的景致啊!” 楚欣说着,收了杂念专心以对。她取出自己带有五百万像素镜头的手机,朝着莫尼卡晃了晃,然后说道: “好啦!莫尼卡,准备好没?我要拍了?” 莫尼卡很内行的竖起了拇指,然后,就见她叉腰、甩头、抬臂、翘腿,一连串的动作过后,莫尼卡摆出了一个热辣辣的pose来。 咔嚓!楚欣揿动了快门,一个顶级杀手的童年写真照被留了下来。很多年以后,全世界的警探们都将为了获得一张这样的照片而像恶狗一样的追逐,怕是他们连做梦也想不到,那个凶残的杀手,当年竟是一副如此纯真的模样。 于是,镜头跟随着莫尼卡移动,手机上不时的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画面上留下了莫尼卡一个又一个活泼可爱却又性感早熟的影像。透过镜头,楚欣眼中的女孩儿似乎正散发出一种冷艳的美,那里面混杂着清纯和多疑,乖巧和叛逆,聪颖和狡黠,激情和冷漠…多重的矛盾冲撞着,绽放出了璀璨和绚烂,就好像世纪冰河的解冻、大陆板块的漂移、列岛沉降,珠峰凸起…哦!这女孩儿,真的是好…另类啊! “谢谢楚欣小姐,我可以把照片存在闪存里吗?” “当然,莫尼卡,阿姨会拷贝给你的,不过,能不能告诉阿姨,这照片…你打算拿给谁看呢?” 听了楚欣的问话,莫尼卡脸上轻快的表情立时冻结了,她悻悻的甩了甩手,低着头朝着河边走去,在最下一级的台阶上坐了下来,双手托腮眼望着河水发呆。的确,这是一个残酷的问题,孤苦伶仃的莫尼卡身边既无亲人也无伙伴,就算她童真烂漫想要炫耀一下自己的中国之旅,可她又能拿给谁看呢? 然而,楚欣之所以这样问,是有她特殊原因的,这完全出于她对“老爹”这个计划的好奇。虽然她奉命看护这个孩子,负责在指定的时间到达指定的地点,但是,她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这次与栗原的如期相遇绝不是这个计划的关键内容,甚至只是个烟幕。那么,“老爹”导演的这一切究竟是演给谁看的呢? 楚欣在给莫尼卡拍照的时候,心中不禁在想,这个孩子的身后一定隐藏着一个重大的秘密,否则,“老爹”不会动用自己和栗原两员大将陪着一个孩子玩儿这么久,那么,“老爹”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呢? “老爹”在他的计划当中把多路人马汇集到了一起,同时也把一个计划拆解成了很多块,每个人分担计划的一部分,彼此之间却又互不了解各自的内容。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避免以偏概全,防止牵一发而动全身。好处是,任何一个人都无法影响到整个计划的进行,因为他不了解整个行动的全貌。而当任何一个环节出现了问题时,很快便能查出变节的人是谁,因为无论是谁都不知道其他人的任务内容。哦,好狡猾的“老爹”啊!他为此次行动付出的心血真是无与伦比。 计划中,“白头雕”宋江负责运输,借用佩珀.盖伊做挡箭牌,他必须确保莫妮卡以合法的身份进入中国。楚欣负责看护,她必须确保莫妮卡以自然的状态准时出现在规定的地点。栗原负责下手,她必须让有关的人清楚的看到这是一次真正的威胁,同时又不必引起警方的注意。在“老爹”的计划中,红脸儿白脸儿全都有了,甚至连清理后事的人都准备好了,藤田就是预备来干这事的。哦,无与伦比的“老爹”,他为自己的隐退准备了精彩的谢幕礼。 看着河边莫尼卡那孤独的身影,楚欣不由得心生怜惜,她慢慢走过去悄悄坐在了女孩儿的身边,她看见了莫尼卡倒映在水面上的面孔,那里面有失神、沮丧、忧郁还有抗拒。楚欣禁不住把手轻轻搭在了莫尼卡的肩头,想用这种亲昵的举动无言的安抚一下这颗受伤的心。不料,莫妮卡突然晃了下身子,拒绝了她的亲近,然后,猛地回过头来,眼含着泪水,狠狠的说道: “你不必可怜我,楚欣小姐,我没事的。” 楚欣的心中一惊,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暗自说道:好可怕的女孩儿啊!小小的年纪竟有如此刚烈的性格,若是长大之后,还不知该如何反叛,怕是会… 她惊诧于这个女孩儿过早成熟的思维,脱口而出的话更是出人意料。而最令她感到惊愕不已的是,莫妮卡的眼神当中有一种冷冰冰的寒意藏在泪光里,竟让她这个成年人看了,都会不寒而栗。 楚欣感到浑身发冷,脖子后似抽过一阵冷风,她禁不住打了个激灵,不由得想起,在这一路之上,她似乎始终都笼罩在这样的充满着寒意的目光里。楚欣禁不住暗叫道:哦,天呐!是自己沉湎于和栗原的争斗,才忽视了这种威胁的存在!今天自己干了件多么愚蠢的事啊! 楚欣给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震住了,她忽然意识到了某种危险正伴随着莫妮卡的出现而降临到了自己的身边。是啊,贪玩儿的莫妮卡一路都在嬉笑奔跑,哪里会有那样冷漠的目光呢?可是,如果这目光不是来自莫妮卡的话,那么,就一定来自另外一个与莫尼卡有着某种特殊关系的… 楚欣猛然意识到了自己在对形势进行研判时存在某种资讯的缺失,那正是关于莫尼卡的身世、背景和连带关系的详细资料。想想看,以佩珀.盖伊这种身份地位的人能够亲自领养一个孩子,如果没有特殊的理由…真的很难想象!还有那个“白头雕”宋江,这个来自中情局兰利总部的家伙,他不远万里的身赴险境不就足以说明了莫尼卡的重要性吗?那么,他负责托运的这个“包裹”其真正的收件人应该就是… 楚欣似乎感觉到了那股寒气逼人的目光,她忍不住回头四下里张望了一下,除了零星的游人之外,没有发现异样的眼神。她在心里不由得暗自叹道:哦!好滑头的“老爹”啊!原来,我们这两个傻女人唇枪舌剑的斗了半天,不过是给他葫芦里卖的药做了回引子罢了! 渐渐明白过来的楚欣进而提醒自己:楚欣呐!楚欣,形势复杂,你可要好自为之啊!莫妮卡这孩子一定背负着重要的使命,若是伤及这孩子,“老爹”不干,那个佩珀.盖伊也不会干,而中情局就更不会干!可要是真的让这个孩子受了委屈,那个…楚欣一想到这里,不由得浑身发冷,似乎那束冰冷的目光又笼罩在了她的周围。 “对不起,楚欣小姐。刚刚是我不好,我发了脾气,是不是吓到你啦?” 就在楚欣内心里激烈斗争的时候,莫妮卡似乎很快就恢复了常态,她的适应转变能力之强远胜成人。楚欣连忙掩饰道: “哪里会有那么严重,谁都有不顺心的时候,过去了就好,你还小,不必想得那么多。” 莫尼卡既像是宽慰楚欣,又像是在说服自己,只听她信心满满的说道: “等我长大以后就不会有这么多烦恼了。” 女孩儿的话让楚欣听得不解,但莫尼卡的话却又似乎与她有关,隐隐的触动了她刚刚才放下的心绪,于是,楚欣反问道: “哦,为什么这么说?其实,大人的烦恼更多。” “不会的,等我长大了,我就能自己做决定了,所有烦恼会被消灭掉的!” 莫尼卡的回答让楚欣大吃一惊,她突然意识到这女孩儿的内心里原来积压着如此强烈的征服欲望,那力量一旦膨胀起来…不堪设想。哦,真是个好可怕的想法啊! 就楚欣震惊不已的时候,莫妮卡从衣兜里取出了那两个翠绿翠绿的水果,她举起一个在楚欣眼前晃了晃,说道: “李媛小姐送我的幸运果,要不要吃一个?” 楚欣还没有从惊愕之中回过神来,她摇了摇头说道: “阿姨不吃,那是李媛阿姨送给你的,你都吃了吧!” 莫妮卡点点头说道: “是啊!希望真的能像李媛阿姨说的那样,给我带来好运气!” 楚欣心神不宁的坐在“百福码头”的沁水堤岸上,远远的看着莫妮卡手举着栗原送给她的绿色水果吃的津津有味,心里怅然的想:这个世界最可怕的还是女人啊! 楚欣所想固然有她的道理,但危险却无处不在,而最可怕之处其实在于,疏于防范。此刻,一件最可怕的武器就在她的身边,只是,她根本就不曾察觉。 一大群游人突然涌现在“百福码头”上,湮没了原本在这里小憩的几个人,一个白衣白鞋的年轻人,悄悄的走到了莫妮卡的身边,蹲下身轻轻的抚摸这女孩儿的头发,问道: “这水果好吃吗?” 他的口音和奇特,咬字有一点点生硬。莫妮卡聪明的发现了这一点,她看了看年轻人说道: “很好吃啊!先生,您,要不要也吃一个?李媛阿姨送给我的,能带来好运的。” 年轻人有一点点兴奋,他的注意力全在那女孩儿的脖颈处,他看到有一块果皮大小的红斑,正慢慢的向肩头蔓延。听莫妮卡一问,这才心不在焉的答道: “不,我不吃,那是专门送给你的好运呐,莫妮卡!” 莫妮卡闻听,感到有些吃惊,她很快联想到了年轻人的口音,于是问道: “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您和李媛阿姨是一起的吗?” 这回轮到那年轻人吃惊了,他惊慌朝四下里看了看,镇静的答道: “我?当然不是,你,怎么什么这么说呢?” “你们的口音很想,先生,您也是从新加坡来的游客吗?” 年轻人诧异的看着莫妮卡,他用手轻轻摸了摸女孩的头,他看见那女孩儿脖颈上的红斑正在扩大。于是,轻轻摆了摆手,小声的说道: “再见啦!小姑娘,祝你好运吧!” 第二章.戏中有戏(1) 19.2.1 t市 偏僻小巷 12:30 黄色的福克斯两厢汽车在猛的拐进一处偏僻小巷之后戛然止住了,车尾扬起的烟尘打着旋儿的朝着下一个街口飘去,土腥味透过空调的排气口钻进车里来,呛得荀循忍不住轻声的咳嗽起来。她把手刹吃的一声拉到底,然后旋动钥匙熄灭了引擎。 这里是t市老城拆迁规划区内唯一现存的旧街区了,水电供应都已经停止,街上,路面破损坑洼不平;巷内,房陋街窄缺门少窗。圈了圈的“拆”字如同一个超级大的公章盖在残破的墙上,在正午的阳光照射下亮得刺眼,整条小巷就像是一摞待清理的旧公文一样,一个印章挨着一个印章,残损模糊破败泛黄。 除了还有少数几家钉子户仍在坚持以外,绝大多数的居民都已经搬迁走了,其中有钱的自购新房,缺钱的另觅新居暂租,留下了大片的空房等待重新规划建设。以这块街区现在所处的中心位置来看,建成以后的商品房价值必定不菲,单平米的销售起价不会低于第五大道上的那些比照原貌新建的小洋楼,可谓是后来居上的黄金地段。 虽然是面临拆迁之前的破败状况,并且整个街区半天也见不到一个人影,但荀循把这辆明黄色的汽车停靠在这里,还是冒了很大的风险的,因为它的时尚外形和扎眼的颜色根本就不像是开发商所用的商务车,而炒房的有钱人也不会这么早就来看房的,说到那些赖着不走的钉子户就更不靠谱了,他们根本就开不起这款车。所以,一但有人看见,定然会留下深刻的印象,一但因为某个缘由追踪起她刚才的行踪来,这将是她需要编出若干个理由才能够圆过去的谎。而这正是他最不想遇到的情况,然而荀循已经顾不得这些了,她实在忍不住了,她需要有一个地方,能够让自己做个短暂的停留,因为泪水已经模糊了她的双眼,她真的不能不痛哭一场了。 莫尼卡的成长实在出乎她的意料,因为留在荀循脑海中的印象,仍是她婴儿时候的模样,遥想当初较之今日,那种变化实在是太动人了。即使,荀循已经记不清这女孩儿有多少次出现在她梦里,也记不清这女孩儿变换了多少种模样,但是,当她第一眼从望远镜的镜头里看见这个女孩儿的时候,她便确定这个女孩儿就是自己的莫尼卡。 哦,看呐!她那粉嫩的脸蛋上还跃动着婴儿般的润泽光霞,她那柔顺的头发亦如出世时的乌亮润滑,她那乖巧的神情依旧不改吃奶时的咿呀,她那聪颖的眼睛当想起她蹒跚的长大… 荀循微微的合起双眼,任凭泪水泉涌般的落下,她的耳畔似又响起婴儿的阵阵啼哭声,眼前重又浮现出自己怀抱婴儿时的画面,于是,脸上禁不住泛起了幸福的笑容,心中不由得忆起了莫尼卡刚刚出生后的那段难忘日子。 在秦雅奉召回国之后,原本井然有序的三人生活突然间被打断了,温暖舒适的家中就只留下了因科研项目羁绊着的荆轩和学业未完的荀循。那是一段平淡如水的日子,二人之间以师生相称,彼此相敬如宾,晨起各自上路,晚归各回各屋,倒也相安无事,不想,却在这时发生了一次险情。 “偶然”的一天傍晚,下了班准备回家的荆轩刚一迈出实验楼的大门,就看见了台阶下独坐着的荀循。原来,她“碰巧”来这所大学里听一堂讲座,讲座结束时“刚好”接近荆轩下班的时间,于是她便在荆轩工作的实验楼前坐了下来。 时间相同、方向相同、地点也相同,当然是结伴而行的最好理由。想想秦雅回国之后,竟然还没有一起出去吃过饭,于是,二人一商量便在附近的一家中餐馆里大吃了一顿。没有秦雅在场荀循则少了许多的压力,她的年轻活力自然而然的得到了释放,这一餐吃得既轻松又愉快,可是,更难忘的事也随之发生了。 饱餐一顿之后,他们便一起登上了返家的城际列车。早已经完成了工业化进程的欧洲,环保意识的萌生自然较世界其他地区要早,大学校园里提倡靠步行、骑自行车或者城市公交出行,所以,荆轩和荀循也都不驾车,一条连通学校和住地的电气化城际列车是他们上下班的交通工具。 稍晚一些的列车上乘客已经不多了,整个车厢里大约只有三两个人,多半是妇女和学生。在车行一半的时候,一个彪形大汉上了荆轩荀循所在的这截车厢,他满身的酒气说明他已经喝了不少了,通常情况下这代表着不安分的信号,而他眼神当中所散发出了的邪恶,更是令整截车厢都笼罩在一片紧张的气氛之中。 荆轩不由自主地将荀循挡在了自己的身侧,他不想在两个人的第一次出行当中就遇上麻烦。而那醉汉倒也识趣,他醉眼惺忪的溜了一遍车厢,最后把视线落在了荆轩和荀循的对面,一个年轻的拉美裔女人身上。 醉汉重重的坐了下来,他的半个身子都压在了那个女人的身上,那女人恐惧的想要起身躲开他,但她试了几次之后仍旧无法挣脱出来,于是,她窃窃的伸出一只手去推了推那醉汉的肩膀。 啪!醉汉重重的一掌抽打在女人的脸上,跟着扭转身迎面骑在了那女人的身上,一只大手死命的卡住了女人的咽喉,嘴里面凶狠的叫骂着。车厢里的人都给这暴戾的举动惊呆了,仅有的二三个乘客纷纷起身向相邻的车厢里躲去,此时,那女人连叫喊的机会都没有,她已经被卡得喘不上气来了,气氛变得极度骇人。 荆轩努了努身子想要站起来阻止,但他的手臂被荀循拉住了。荆轩懂得荀循的意思,人生地不熟的,少惹是生非。荆轩停下了,他希望眼前这丑恶的一幕尽早结束。但不想,那醉汉并不打算就此罢休,就见他哧的一声撕开了那女人的上衣,嘴上叫嚷着,竞相在车厢里强行不轨。 荆轩实在看不下去了,他虽是一介书生,在人性遭受践踏的时候却敢挺身而出。荆轩猛地站起身,迈步跨到了那个醉汉的身后,伸出手去重重的拍了拍那家伙的肩膀,大声的说道:“放开他,不然,我就报警了。” 醉汉逞强施暴正在兴头上,并不理采荆轩的警告,他连头也不回的嚷道: “滚开!别碍了老子的好事。” 荆轩怒不可遏,他平生最见不得欺凌弱小,而今那醉汉毫无廉耻的行径立时激起了他的英雄气概,一时间将危险恐惧全抛到了脑后,就听他大喝一声:“住手!”伸手就去抓那醉汉的衣领。这一次,那醉汉被惹恼了。就见他一回手硕大的拳头舞动风声,直奔着荆轩的胸口袭来。 荆轩虽是书生却也极好运动,网球游泳样样精通,加之年轻气盛身体灵活,醉汉反手的这拳如何能够打得到他,就见荆轩迅速的一跃,便轻松的躲过了。醉汉一击不中,立时恼羞成怒起来。他丢了那女人,起身朝着荆轩扑来。 荆轩虽然体健灵活,却都属于健身娱乐的范畴,这两人一交手便显出他不擅格斗,三五招过后,荆轩便被人高马大的醉汉逼到了车厢的角落里,只见那醉汉伸出两只粗壮的臂膀,抓向了荆轩的肩头,意欲将他制服,此刻,就算他身形再灵活也无路可以闪躲了,眼看着败局已定… 就在这时,就听见嘣的一声闷响,那醉汉猛地摇晃了一下,跟着腿一软,立时像是给抽了筋的龙虾一样,瘫倒在地上。荆轩定睛看时,却见荀循手持垒球棒站在对面。原来,趁着荆轩与那醉汉纠缠之际,荀循迅速的抽出了她球袋内的秘密武器,一记安打解救了荆轩。 一次危险的遭遇,在荆轩和荀循之间意外的擦出了火花,竟在这二人之间结下了一段激情奇恋,并由此开始了他们短暂的同居生活。在这段时间里,他们相互依存彼此取暖,单调而枯燥的日子就变得不在孤单和寂寞了。 每周一次的激情过后,接下来依旧是各自忙着自己的科研和学业,生活也仍旧迈着不变的步伐行走在时间的旅程上,只是不经意间出现了那么一点小小的偏差。有一天,荀循突然发现自己怀孕了,这既让她惊喜,同时,又有一点不知所措。喜得是自己竟能与心爱的人结下硕果,迷茫的是不知道该如何扮演好一个母亲的角色。 从小新潮又特立独行的荀循,虽然深爱着荆轩却没有想要赖上他的意思,况且秦雅待她情同姊妹,她当然感恩有加,所以不想因为自己的疏忽而将事情搞大。但是,感情上的事从来都只有占有却从未有过奉献,她在内心深处当然渴望着想要有个属于自己的家,那家中自然也就少不了荆轩和这腹中的胎儿,于是,她决定留下这个与荆轩相爱的结晶。但碍于自己的行为愧对秦雅,再加上她更不想让荆轩难堪,所以,她决定暂不声张,自己单独来处理这件事情,余下的事就留待以后再找机会告诉荆轩。 给荆轩留下一封简短信笺之后,荀循独自出游了。信中给了一个简单的理由,足以安慰荆轩,不使他多想。然后,她游英伦走德法,观荷西看罗马,数月之后,身体日渐沉重的荀循又来到了美国,她在曼哈顿的一个普通家庭里暂住了下来。 善良的布朗夫妇膝下无子,他们非常愿意无偿的照顾这个就要成为年轻母亲的房客,夫妇二人悉心照顾着荀循,让她感受到了父母般的亲情和温暖。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一转眼,临产的日子将近,荀循不得不住进了医院。喜欢孩子的布朗夫妇每天都会跑来医院看望荀循,就好像是自己的女儿将要临产一样,他们怀着同样的热忱期待着。终于,这一天到来了。一个女婴刮刮坠地,莫尼卡的到来给年老无子的布朗先生和太太带来意外的欣喜和快乐。 当荀循再次出现在荆轩面前的时候,她已经不再是数月前那个青涩的少女了,成熟而丰满得像是一只熟透了的苹果。荆轩虽然粗心却也看得出这表象下的明显变化,他开始用充满疑虑的眼神来看荀循,却又不愿直接了当的询问。 在荀循出游的这段时间里荆轩给她打过几次电话,每一次都关切的询问她的情况,荀循只报平安却绝口不提自己怀孕待产的事,即使在她产下莫尼卡以后,她也没有透露一丝关于孩子的消息。所以,这摆在眼前的变化让荆轩难免不起疑心,但碍于他与荀循间二十岁的代差,他当然不好追问她在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毕竟二人间仅仅是情人关系,好合好散也是各自的自由选择。 于是,日子又继续延续,只是再也没有重复以前的轨迹。终于,荆轩的冷淡激怒了荀循。一天晚上,荀循主动摸到了荆轩的床上,在又一次遭到拒绝的时候,荀循终于忍不住了,她伏在荆轩的耳边告诉了他莫尼卡的事。 大惊失色的荆轩半天说不出话来,他的震惊程度大大超出了荀循所料,荀循恼怒的看着这个自己倾心爱慕的男人,痛恨他的胆小怕事和避让怯懦,甚至开始后悔自己为了他竟然还要生下莫尼卡来。但是,清醒过来的荆轩所说的第一句话却让荀循大为感动,竟至为她以后的抉择埋下了沉重的伏笔。 “孩子在哪儿?快说,我们的孩子在哪儿?我要去看她,我要把她抱回家来。现在就走,立刻,马上!” 女人的心思总是比男人缜密,即使当时还是那么年轻的荀循思考起问题来也比荆轩周密。她苦苦劝说荆轩放弃了领回莫尼卡的念头,承诺自己会单独承担起把女儿养大成人的责任,她答应荆轩有一天会让他们父女团聚,她同时也坦诚,这一切都要等到秦雅能够接受这种现实之后才行。 从那时起,荀循便将自己摆在了秦雅对立面的位置,自此,她隐忍不苟言笑,将痛苦和嫉妒深藏在心里,一个愿望支撑着她,终有一天她将会让荆轩和莫尼卡一起生活在自己的身边,不管那一天有多远,熬到那一天有多难,她都矢志不移无悔无怨。 不久,秦雅先于荆轩将荀循召回国内,她毫不犹豫的答应了秦雅的指令,临行前,她和荆轩谈好,回国以后暂时终止交往,至于以后如何,视当时情况再定。荆轩默然无语,他的心已在得知莫尼卡降生的时候就对荀循关死了,荀循的大胆、独断、占有和野心让荆轩觉得心寒,这与荆轩的多情、委婉、博爱和随性相比,有太多的冲突和隔阂,荆轩不拒责任却不愿遭受羁绊。 但是,荀循对此却一无所知,她虽然敏感多疑天资聪慧,可痴心忘情时也会变得麻木迟钝… 一阵风过,小巷中扬起的尘土薄薄的撒了一层,让车窗变得灰蒙蒙的,睁开视线模糊的泪眼,荀循仿佛看到了莫尼卡那张纯真的笑脸,她手举着旋转风车迎面朝着自己跑来,突然,一辆黑色的桑塔纳横穿小巷,径直朝着莫妮卡冲去… 啊…不要! 荀循吓得扑向了前窗,定睛看时才发现,原来那是自己的幻觉。惊出了一身冷汗的荀循颓然跌靠在椅背上,耳畔又响起了“老爹”那阴森森的话语声。 “找出那个提供情报的海外情报员,记住,这是个不打折扣的条件。” 荀循的手有一些颤抖,她在撕扯纸巾的包装时失去了往日的利索。这是情绪过于激动造成的结果,如果不是因为莫妮卡,是没有任何理由能够让她变成这个样子的,即使是在若干年前,当她还是身单力薄的时候,她挥动球棒抽向那醉汉的脑袋时,手都不曾抖过,那是因为心无所系的缘故。是啊!母亲与女儿,自己和莫妮卡,近在咫尺,却远隔天涯,这如何能让她心不颤,手不抖呢! 荀循揩干了眼角上的泪,却擦不干心底的泪水。眼下,一个重担被分成了两半,一个孩子的安危牵动的是两个人的心。然而,荀循不想让荆轩去直面危险,她爱了这个人,就宁愿以情做茧,代他受死于心也甘。因为荀循知道,荆轩救不了莫妮卡,弄不好还要适得其反。到头来能够终结此事的,还是要靠自己。就像是他们曾经的那次历险一样。 荆轩的处境让荀循很是担心,这不是她染指这次灾难的初衷,但自从危机骤降开始,与她有关的这四个人便同时处在了风暴的最核心。先是秦雅被刺,接着是莫妮卡被绑架,跟着是荀循被截杀,当荀循意识到了这场阴谋有多可怕的时候,她身在的这趟列车已经刹不住闸了。 荀循曾经想过,如果荆轩能够按照自己在短信当中提醒的那样,呆在家里或者返回777所,是不是就能够逃脱劫杀、追逐和绑架呢?最终她自己回答,不能。他们那伙人从来就没有按照约定的方式行事,荆轩躲在家里就能避免暗杀了吗?如果不是陈墨舒展及时赶到的话…回到777所就能安全了吗?如果不是裴佩足够幸运的话…那么,莫妮卡呢?他们会按照事先约定好的条件兑现承诺吗?如果,没有“老爹”的话… 让荀循担心的还不只一个莫妮卡,荆轩也始终让她放心不下。她一直都想将荆轩至于自己的保护之下,就在六处纷乱嘈杂的过程中,荀循始终拐着脚守在荆轩的床榻,就在她预感到六处即将陷于大乱之际,她还想方设法的利用林烈将荆轩送出了危险之地,却不想他还是在半路被劫持了。荀循问过自己,能够知道自己这一举动的人只能是他,“老爹”。如此,如何能够相信,他们不会再接着做出背信弃义的事来呢? 当荆轩被舒展带回六处的时候,荀循一眼就看出了在他身上发生的变化,荀循确信,最让她担心的事还是在荆轩的身上发生了。那一刻,她被荆轩眼里的冷静吓傻了,她看的出,那是放弃后的平和,那是无助中的挣扎,那是失望下的决绝,那是对自我的惩罚。 当舒展带着荆轩一同返回到第五大道20号的时候,荀循终于有机会和荆轩单独的呆上一会儿了,在这个原本可以容纳近百人的小楼里,想要寻找一个单独的房间已是件极其容易的事了,这种他们在平时里需要尽量避免的尴尬,在其他人有意的规避下,竟然变得十分的自然和融洽。 荀循和荆轩上了楼,进了一间空无一人的办公室,荀循回身将房门掩上,眼神里放射出热切的光来,他望着荆轩急急地问道: “怎么样,他们…没难为你吧?” 荆轩平静的可怕,他除了默默的点头,没有直接回答。荀循注意到,荆轩环抱在胸前的双臂是一种无声的表达,而他倚靠在办公桌前的姿势,甚至就是一种下意识的拒绝。于是心想,看来他并不想坐下来长谈啊!这又何必呢?我们已经有多久没有亲热了?难道,我会选择这样的时候纠缠你吗? 荀循用一种关切的语气打破了僵局,但她表达的意思却是在试探对方的心思。 “他们这么简单的…就放了你的吗?” “难道,这还不够复杂?” 果然,荆轩的话里带有情绪,荀循听得出来,那情绪多半是针对自己。于是,勉强回应道: “哦!这也好…也好,这样一来,我就放心了。我…” 荀循说这话的时候,脚下机械的挪动着,眼神在荆轩的身前身后漂移,她不敢正视荆轩的眼睛。倒是荆轩平静的看着她,和缓的问道: “你…还好吗?你有话想要对我说吗?” 荀循用力的咬紧了嘴唇,尽量克制住心中的委屈,哽咽的说道: “秦雅的死…太突然,连带着你也跟着遭难,我们,这一家…” 不知是心虚还是心痛,未及说完,已是泪水涟涟。荀循能够感到荆轩的心恸,知他意欲上前安抚,却又似乎在顾忌着什么,所以,他终究还是没有动。但这已经足以让荀循半自欣喜半自唏嘘,因为那证明了她一直担心的那个秘密。 哦,看来,他并不了解真相啊!想到这里,荀循禁不住喜极而泣起来。抽抽噎噎了一会儿,荆轩终于开口说话了。荆轩的话本来意在宽慰,却不想那话的弦外之音却又让荀循极度的担心。 “好啦!别难过了,我不是跟你说过了,走了的哭不回来,我们活着的应该负起责任来,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们再吃苦了。” 荀循的心下一惊,她立时止住了哭声,显然她听懂了荆轩的话外之音。她的眼中现出惊愕的神情。“你们!”她听见荆轩在说到自己的时候使用了复数的称谓,很明显,那是只在她们两个人之间才能听得懂的称谓,莫非,荆轩也遭受了讹诈不成? 这个想法刚一出现,荀循的胸中便腾的燃起了一股火焰来,她的脸上不由得现出一种骇人的神情,这让无意之中透露了实情的荆轩看了竟吓了一跳。他连忙安慰道: “哦!你别多想,我只是随便说说,你…你们都不会有事的。” 荀循慢慢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神色恢复了正常,她不想再惊扰了荆轩,所以,放缓了语速轻声的问道: “他们,在劫持你的时候,提到了莫尼卡?” 荆轩没有马上回答,只是深深的叹了口气,但那足以表明了此刻他心中所承受的压力。而这压力除了来自敌人的威胁,更主要的还是来自他的自责。他已经千百次的问过自己,如果不是一时的感情放纵,怎么会有今天的被动?如果当初自己能够勇于面对错误,坦然将莫尼卡带在身边,又如何会有今天的劫难?他之所以说出刚才的那句话来,那既是对自己的承诺,也是对荀循的告白。 “拿莫尼卡威胁你的人长什么样?” 荀循的声音虽然微弱,却透着彻骨的寒意,这不禁让荆轩又想起了当年在火车上,那个手持球棒猛击流氓脑袋的强悍女孩。他禁不住担心起来,连忙劝慰道: “我能妥善处理的,你…别冲动。” “告诉我他们的特征,这种事,还是我来处理。” 荀循重复着她的问题,那语气不容违背,荆轩一时间很是担心,怕她一但闹起来,于众人面前无法收拾。于是,他干脆明明白白的说道: “你别再去冒险了,我欠的债我来还好了。” 荀循的心里一暖,荆轩的话帮助她下定了决心。没有什么人能将我们一家三口拆散,就算你是阎王老子,在这件事上说了也不算!要想做,拿命来索! 荀循拿定了主意,她语气变得温和了许多,柔声的说道: “你知道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吗?你怎么能摆平得了?好啦,别折磨自己了,你不欠什么债,我只要你安安稳稳的呆在这里,剩下的事交给我来办!” “你?能行吗?” 荆轩显然并不同意荀循的意见,他本想说,救女儿,还是让父亲来吧!但他的话说得过于简单了,竟让荀循产生了误解。就见她的脸一沉,声色俱厉的反问道: “不行又怎样?难道,还有别的办法吗?” 荆轩无语,荀循站起身,慢慢抬起手来,想要抚摸一下荆轩的脸颊,但手到途中却又停下了。她回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喃喃自语道: “照顾好你自己,别再让我分心。” 说罢,荀循转身朝着房门走去,临出门前荆轩叫住了她,缓缓说道: “他们是一男一女,应该是日本人,那男的…很凶悍,女的…还算和善,他们去过你的公寓。” 荀循听了,心下早已明白,那个在竹林园门口朝自己开枪的人必定就是那个男的,而在风情街上和莫尼卡一起吃饭的两个女人当中,必有一个就是那女的。于是,她点了点头沉声说道: “放心,有我在,谁也别想再动你…和莫尼卡一指头。” 泪水干了心绪平了,但摆在她面前的难题却一个也没有解决。荀循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回第五大道20号了,或许,她再也见不到荆轩了,但是,为了荆轩和莫妮卡,她愿意焚身以火,或者,与魔鬼为伴。 她取出了手机,拨通了一个奇怪的号码。过了好一会儿,手机里传来一个近乎虚幻的声音,像是一个幽灵,躲在一个抽空了的水箱里发出的,尾音儿嗡嗡的。 “怎么?见到了?” 那声音所表达的意思像是在嗔怪,好像他的施舍应该在第一时间内收到感谢似的。但是,荀循没有接着那人的话茬往下说,此刻,她已经有了自己的要求想要提。 “我要见你,我有话要当面说。” 那声音拽拽的,很是装腔作势的样子,好似在表达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 “这个要求不能满足,除非…” 荀循怒了,莫妮卡的出现给了她深深的刺激,好似看见一只漂亮的花瓶被放在了风中的窗台上,随时都有被打碎的可能。同时,荆轩的神情也给了她某种暗示,或许那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硬汉宣言。荀循玩儿不起了,她一生只拥有这两个人,缺了哪一个她都不能苟活,而为了这两个人,随便舍了谁她都不眨眼。荀循现在想要告诉对方的,就是这个。 “去你妈的除非,我必须见你,否则,一切条件免谈。这也是个不打折扣的要求。” 那声音意识到了荀循的情绪,显然,正如他事先预料的那样,过激的行为适得其反。曾经如木偶一般牵在自己手里的这个人,而今已经变成了一个可怕的火药桶,你能毁了她,可你能保证她不会连你一起也带进深渊吗?于是,那声音和谐的说道: “啊!看来,你有些情绪失控了,别忘了,你的小天使还在他们手上,我也是无能为力呀!” 荀循听见这话的时候,血涌了上来,她眼中的世界变成了红色。 “你想鱼死网破是吗?你想看看到底是谁的刀更快一些!” 似乎是嗅到了荀循话里的血腥味道,那声音变得嬉皮笑脸起来,他妥协了。 “哈!我喜欢你这火爆的脾气,嗯…好吧!我们一会儿见!” 荀循毫不放松,她眼中的红色在加深。跟着对方的话,她追问道: “时间?地点?” 那声音很爽快,但他选定的地点却让荀循心跳。 “哈!那好吧!一个…哦,一个半小时以后,第五大道50号见。” “干嘛要拖那么久?现在不行吗?” “耐心一些,我还有些事情要办。嘿儿!” 第二章.戏中有戏(2) 19.2.2 第五大道 20号 12:40 没见过两个男人之间会有这么多话可以谈的,从上午十点钟一直到现在,荆轩和舒展就这么面对面的坐着,他们聊了很多的东西,内容包含了工作、生活,深度触及了隐私、情感,范围涵盖了国内、国外,时间延伸到成熟、成长。中间没有停顿,甚至连午餐都是在谈话中进行的。他们的表情轻松语速和缓,既像是随意的闲谈,又像是匆匆的赶时间;似乎是在想方设法的打发无聊的空闲,又好像有更重要的工作等在一边,于是,马不停蹄的急着要把这件事情做完。但是,他们彼此双方谁也没有催促对方,更没有表现出焦虑烦躁和惴惴不安。 难怪,两个儒雅、睿智的中年人,有着同样良好的教育背景和近乎相同的海外经历,所以,他们不难找到共同感兴趣的话题,这让他们谈话时的气氛变得既轻松又活跃,说到兴致甚浓时还时常会爆发出会心的笑声。完全没有审查质询和回避搪塞的感觉,气氛轻松得好像一次随意发生在朋友间的小聚一样。然而,无论是舒展还是荆轩,他们心里都很清楚,这次谈话就是一次不折不扣的审查。 一方面,舒展代表着国家的特情部门,按照规定的程序提出各种敏感的问题。另一方面,荆轩作为特情人员遵从组织纪律坦诚回答这些问题,从而证明自己的清白。这原本是一件既沉重又棘手的工作,好似夫妻间的对质,兄弟间的诘问,面对情义却不能顾及情义,心系血脉却不得不割舍亲情,残酷的现实甚至超过了血淋淋的敌对厮杀。不过好在舒展和荆轩都是内敛含蓄之人,宽厚和洒脱的品性让他们默契的化解了僵局,才让这一场不是审讯的审讯变得那么的平和而又从容,避免了尴尬与难堪。 厚厚一摞a4纸上罗列出来的各式各样的问题都已经谈过了,舒展在每个问题的下方也都作了简短的笔录,不需要再进行任何的整理,这已经是一份完整详尽的谈话记录了。因为涉密的内容太多,所以这次谈话没有安排录音,无疑舒展的这份记录将是证明荆轩清白的唯一有效材料。现在,他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要问了,这个问题问过之后,舒展就必须在这份材料的最后一页上写下自己的结论。 然而,这个结论却不是那么轻易能够下的,即使在经过了数小时的交谈,问过了数百个问题之后,他仍旧不能给出一个十分肯定的结论。这是因为,他从荆轩说话时的态度、神情以及各种表现推断,这个人此刻的心态是充满矛盾的。这就不由得舒展不更加的谨慎起来,毕竟他的结论关系到荆轩未来的命运,更关系到航母计划的成败。以荆轩的才气和他主导的舰载机弹射项目的研发成果而言,他的成败是首艘国产航母能否顺利下水的重要保证,甚至是不可或缺的关键,可是,一但他在本质上出现了问题而又没有被及时发现的话,那就好比在航母襁褓里预埋了一颗定时炸弹,那危害程度也就可想而知了。 在和风细雨的谈话过程中,舒展始终都在留心观察,细致的揣测荆轩的内心活动,他似乎捕捉到了荆轩心态之中隐约存在着的一个活跃元素,它就像是一个弹性十足的小球,虽然一直被理智刻意的压制着,但它不安分的跃动还是在荆轩的情绪上引起了轻微的波动。舒展敏锐的觉察到了这些微小的变化,于是,一连串的问号也跟随着谈话的进程被挂在了即将打开的复出之门上,不搞清楚这些问题,这扇门将对荆轩永远关闭着。 荆轩的平静并不能帮助舒展解开他心存的疑问,当舒展在竹林园荀循的公寓当中找到荆轩的时候,距离荆轩失踪已经过去了数个小时,在那么长的时间里,的确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但是最终他出人意料的从敌人手中脱险了,并且毫发无损。而就在找到荆轩的几分钟之前,舒展还与那对“绑匪”擦肩而过,这说明敌人是友好的释放了荆轩,那又是为什么呢? 哦!先是一路的追杀没能得逞,跟着又不惜代价的设伏打劫,可是,得手之后却又轻易的丢弃,这真是个令人费解的现象。舒展一直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为此他变换着角度提了若干个不同的问题,但荆轩的回答仍旧无法解开这个疑团,从他前后几次对不同问题的回答来看,荆轩的说法是一致、可信的,从中看不出有丝毫的破绽。 为什么会出现如此矛盾的结局呢?仅仅用一个“技术人员对特情内幕不了解就被释放”的简单理由?可这能解释清楚吗?当然不能,可荆轩对事情过程所做的叙述就是这样的,敌人抓了他,结果发现从他身上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于是就放了他。呵!结论简单明了,可否就用作为他洗脱嫌疑的支持呢? 舒展感到头疼,延续了数小时的审查最终无法得出一个明确的结论,还要继续审查下去吗?舒展内心焦急,航母情资已到,这正是荆轩在研项目急需的东西,把他搁置一边就意味着这次代价沉重的猎情行动完全失去了意义。况且敌情紧急,敌特泛滥,杀手肆虐的已经太久了,是该腾出手来给与迎头痛击的时候了,让陈墨一个人在外孤军奋战,如何放心得下。舒展思前想后,他当即决定,不再拖延。 他想,没时间再犹豫了,就拿这剩下的最后一个问题做个终极判断吧!既然荆轩自言清白,他又是实现航母计划不可或缺的人才,如果…或许…即使…他有隐痛不便讲明,他作为一个普通人来说,也是可以原谅的。那么,就给他一个公道吧! “教授,很抱歉耽误你这么久,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舒展在抛出最后一个问题之前先设下了一个烟幕,他希望荆轩能够在毫无心理准备和防范的状态下自然而然的做出回答。这不是个难于启齿的问题,那些敏感的话题早在前边的谈话中已经谈过了,其中谈及了他和秦雅的关系,也包括了他和荀循的关系,甚至还提到了裴佩。所以,舒展想先使其放松,然后再看他的表现。然而,荆轩却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他急切的催促道: “哦,不,不用。我不累。” 舒展继续耐心的拖延着,力求淡化提问的感觉,好看到对方最自然的流露,但荆轩却不等他把话说完便打断了他。 “其实本不必这么匆忙的,如果时间充裕的话,我们还可以…” “不,还是尽快进行吧!还有很多组数据等着我去校验呢!” 荆轩的话让舒展很是不解,或者是装作不解,他问道: “哦,什么…数据?” “新收到的航母资料,我急需那些实际的经验数据,这省去了上千次的试验过程。” 荆轩的回答给了舒展计划之外却也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他不由得点头自语道: “哦!是这样啊!” 荆轩觉得舒展已经是在无话找话了,所以,他主动追问道: “还有问题吗?我是不是可以开始工作了?” 舒展若有所思的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头应允了。 “我想…是的,教授,您可以回去工作了。” 荆轩好像还不放心的样子,又追问了一句: “没问题了?” 舒展下定了决心,他肯定的说道: “对,您已经…都回答过了。” 看着荆轩消失在门外的背影,舒展在那份报告的尾页上简短的写上了“排除嫌疑,恢复工作。”几个字。他原本要提出的最后一个问题就是,征求荆轩想要何时开始科研工作的意见,不想,荆轩自己抢先回答了。 从荆轩自然流露出的情绪当中,舒展的直觉印证了自己的结论,荆轩的忠诚不容怀疑,但同时他也觉察到,荆轩是有意在隐瞒着一个重大的讯息。舒展曾想要追问出这个秘密,但他忍住了。荆轩是个高度敏感且情感丰富的人,他的隐私已经被暴露的足够充分了,不应该再往他的伤口上面撒盐。舒展觉得,像荆轩这样一个能在特殊领域里为国家做出卓越贡献的人才,理应受到尊重,哪怕他在生活细节上面存有瑕疵,但那比起他的贡献来,真的是微不足道。 但舒展还是忍不住要问,是什么样的讯息让他这么刻意的掩饰呢?是荆轩心底里最大的伤痛?亦或是他曾经犯下的最严重的错误?舒展拿不准,对于荆轩这样性格的人来说,保守这样的秘密可以算得上是一种煎熬了,他要忍受折磨到什么时候呢?应该不会太久吧!舒展隐隐觉得,荆轩在刻意掩盖的应该是一个重大的决定! 希望他不会因为自己的私人问题影响了国家的航母计划!舒展暗自祝福荆轩,希望人们记住的不止是一个情圣,更是一个为国家做出过卓越贡献的航母专家。 就在舒展感慨人生无常的时候,从荆轩刚刚走出去的那扇似掩非掩着房门外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舒展不由得心里一沉,暗想,荆轩这人活得可是真不素净啊!看来,刚刚才洗白了自己,这麻烦就又找上门来了。 荆轩出去的时候随手带上的门关得并不严,一个低沉的女声透过门缝钻进屋来,舒展听得一清二楚。他原本想要起身去找尹博汇报审查结果的,不想被这声音拦下了。他听得出这讲话的女人是吕律调,显然她是专门来找荆轩的,或许已经在门外等候多时了,所以,舒展不便打扰。 舒展觉得曾经发生在荆轩与多位女性人之间的感情,几乎都是磨难重重,它们生于混沌止于迷惘,连荆轩本人也说不清楚,到底是因何而生又因何而终的。舒展想这恐怕就是他这一生感情纠葛虽多,却无一清爽的原因吧!如果把他这些女性比较一下,荆轩无疑是得不到同情的。秦雅自不必说,她是首例受害者,若是说起荀循来,她的境遇甚至可以用不幸来形容,而后来居上者,怕是还不止裴佩一个人吧! 荆吕二人谈话的位置距离房门不远,谈话声断断续续的钻进屋来,无非是些男女间关心问候的话,舒展不想偷听到二人的隐私,于是起身将房门关严了。大约是他的这一举动提醒了门外的二个人,舒展听见他们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这才打开房门朝着尹博临时改在一层的办公室走去。 空荡荡的小楼里脚步声能够传出去很远,被舒展惊动的樊瞳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探寻的目光看着舒展,显然他很想知道舒展对荆轩的审查结果。因为,他接近收尾的报告中需要记明舒展的审查结果,因为舒展在那结论当中所表明的态度。将不止影响到荆轩,同样也会影响到舒展。 “教授…他,好些吗?” 樊瞳问得很委婉,但舒展听得懂他话里的意思,于是点点头,但没有正面回答,他必须先向尹博汇报之后,才能对外披露,这是纪律。于是,他转而问道: “博士,他不在吗?” 樊瞳不很肯定的摇了摇头,他当然不会指明尹博偷偷越墙而走的事,因为那样一来,他就是参与而不是旁观了。 “应该在的,可…不知去了哪里,已经有一会儿了,怎么,很急吗?” 舒展表现得也很含蓄,他想,在这个总政反间局的眼线面前,自己还是尽量保持沉默的好。于是说道: “喔!不算…太急,我,等他一会儿吧!” 舒展说着话,心里似有所悟,他记起了尹博在第五大道小巷口处那意味深长的表情和令人费解的话,于是,他在大厅的一个角落里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禁不住在想,看来,博士还是想自己单独行动啊! 这是小楼二层的一个僻静角落,走在前面的吕律调停下脚步,她兴奋的回过身来,急切的等待着身后的荆轩跟上来,一个念头激励着她,让她的心跃动不已。此刻,她甚至比荆轩本人更感到欣慰,意在全取航母猎情计划的最终胜利,已成为她心中最大的牵引。 事实上,与她和陈墨一道出生入死时的刺激感受相比,荆轩伏案工作时的沉静投入与平和专注或许更符合吕律调的沉稳性格,甚至,有可能是她理想中的一种工作状态。当吕律调有幸与陈墨一道亲历了枪林弹雨之后,她就更加渴望能和荆轩一道,亲手将陈墨浴血得来的经验数据用来验证荆轩的设计成果。那样一来,在实现蓝海战略的征程中,在两个优秀男人洒下血汗的基石上,也会留下她的印记。 不知不觉间,因期待而起的心动激励着她,吕律调被这种离奇的想法深深地吸引了。就在刚才,她已经向荆轩表达了她最真诚的祝贺,并把自己亟待合作的想法说了出来。现在,她就等着荆轩作出的答复了。 超安静的环境常会让人生出许多的想象来,看着漫步朝自己走来的荆轩,吕律调恍如梦境中一般。她与荆轩并不熟悉,她之所以希望他能顺利的通过审查,主要是出于对自己手上这份航母情资的期待。但是,当荆轩散淡的朝她走来的时候,有那么一刻,吕律调忽然觉得荆轩好似超然于世的神器一般,他的神情淡然到了与世无争的境界,他在自己视线之中出现的每一秒,似乎都已成为了优美华章的孤品绝版一样。 看着眼前的荆轩,她忽然间生出些许的疑问来,这个男人是专为爱而生的吗?为何,他会令异性不由自的就生出心驰神往的感觉呢?除了他的外表,他的才华,他的风度,他的性格,他的气质,他的谈吐,他的…种种之外,还有没有其他值得欣赏和崇拜的因素呢? 看看已经走到近前的荆轩,吕律调按下了心头的骚动,她笑了笑,想继续刚才的话题,那是因舒展的规避而不期中断的讨论。虽然吕律调自信,如无意外情况干扰,她们很快便能达成共识。但是,当她真的面对荆轩的时候,却莫名的有些心慌起来,她不由得提醒自己,当心哦,这个家伙可是个花心大萝卜! “干嘛这么神秘兮兮的?搞得跟约会似的。” 荆轩随意的开着令人心跳的玩笑,却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事一样,吕律调的心开始怦怦跳动起来,她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被荆轩脸上洒脱的笑容吸引了。 “我的想法…你,觉得怎么样?” 吕律调的声音变得怯怯的,她像一个小女孩那样的羞涩,虽然她尽力保持镇静,但还是难以把持自己,连声音都颤颤的,有些不能自己了。 “哦,当然,一个淑女的提议,当然谨遵懿旨啦!怎么干?听你的。” 荆轩的话说得有些轻浮,但此刻在吕律调听来,却又好像是求之不得似的。她的脸上竟然现出了少女般的红晕,禁不住垫垫脚跟,汗津津的搓着两手,说道: “是吗?那就跪地听宣吧!” 脱口而出的谐趣是身不由己的跟随,吕律调心明眼亮的就被荆轩自然而然的挥洒带上了道。她禁不住叹道:那可真的是股神奇的力量啊!即使你早有心理准备,却也难敌他的魅力,这可真的是…太奇怪了。 哦,妈的!你这没出息的家伙!吕律调暗自骂着自己,她强制自己安定下来。 身子不要再扭!脚跟不要再颠!这么浮躁的举止,你哪里像个淑女! 此刻,她真的希望能有一个空位子,可以暂时的坐下来,以免让自己太难堪,全因为跃动不已的心,已然难以把持了。柔柔的,她突然感觉到一丝心酸,那是难以违背的心愿,酸酸的,却是压抑不住的羞惭,如果可以再次挑选,在粗布和锦缎之间,判断孰优孰劣,孰亲孰远,那…的确真的很难。 “呵呵!对不起,吓倒你了,都怪我,太不正经。” 荆轩意外的道歉了,将吕律调的心绪搅得更乱,一时间难以取舍,搞不清对方到底是真煽情,还是假迷恋。但是,荆轩接下来的话,真的是震醒了吕律调的梦幻。 “谈正事吧!我们什么时候开始,那些宝贵的经验数字和我的设计方案。要想契合到一块,还真的需要点时间。如果,你不反对,我想,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荆轩的话说得委婉,意思却是不容改变。这让吕律调的心不免大恸,不由得暗挑拇指赞成,心下里虽然羞惭,但脸上仍努力保持着平静,她矜持的笑了笑,说道: “好呀!那就…到我办公室吧!那里的设备齐全,效率会更快一些。” 荆轩没再言语,侧了下身,让出条下楼的道来。吕律调没敢再看对方一眼,急匆匆的朝楼下走去,经过时,荆轩体贴的扶了下吕律调的臂膀,止不住又在吕律调的心里惹起一波涟漪来。她没敢停留,闷着头,快步朝着自己在楼下的办公室走去了。 t市 市府大院 麦平安大步跨出市府大楼,顾不上门口的内卫武警庄严的行礼,只是略略的抬了抬手,便直奔着自己的座驾走去。“版主”腾贤已经离开有段时间了,一直把自己关在顶层厕所里的麦平安,冥思苦想了三十分钟,他终于下定了决心,这已是他能够做出反应的最后期限了。 在厕所里,麦平安给自己的一个“弟兄”打过一通电话,为他详细的描述了即刻采取行动的每一个细节,甚至包括了他设伏的地点、朝向和大致的时间节点。麦平安是边防武警出身,对伪装、设伏、枪械、狙击全都了如指掌,所以他的指点都是要害。加之他的这名“弟兄”也是枪中的名手道里的行家,由此,麦平安这决心下的还是很有些把握的。 二天前,花园小区里的枪击命案把疑犯的狙击地点锁定在了金河大桥上,特警队和专案组的现场勘查没能找出一丝线索,这让当时正负责此案调查的麦平安不由笑得一阵肝儿颤。他想,这哪里是找不到线索啊!那分明是对方设计的周全,这桩小案若不是因为死者的重要,恐怕连那名杀手的兴致都提不起来。想想看,国内会有如此水平的杀手吗?那可是职业水准啊! 麦平安之所以会这么想,全只因他的手上有一名现今国内最好的枪手,这便是他的那位“弟兄”。此人的狙击成绩怕是连现役部队内的狙击手都望尘莫及。是什么让麦平安如此相信这位“弟兄”呢?究其出处便不难发现,其实原因很简单。 原来,此人是北方邻国的一名职业射击运动员,曾经闯入过韩国奥运会的决赛圈,只因决赛前的尿样抽检结果呈现阳性,才被取消了比赛的资格,若是没有这一出儿的话,那一届奥运会上步枪速射金牌,怕是早就易主了。然而,不幸的是,一个奥运冠军的消失,取而代之的却出现了一名国际级的职业杀手。 其实,这个人根本就没有服用过任何的违禁药物,是高丽参和烈性酒害了他。“弟兄”的毛病全在酗酒上,而在比赛期间提供机会给他免费畅饮的,正是日后成为他经纪人的“商人”。因为,中情局早就看上了这个中亚血统的枪手,他的外形具有蒙古血统的东方人特征,很适合被派往中国“工作”。 当花尽盘缠的“弟兄”正在走投无路之际,刚好被中情局的“商人”希伦.瑟曼收买了。他们先是举荐“弟兄”到了当地的一家职业射击俱乐部里当教练,同时还帮助他将留在国内的妻儿一起接了出来,让他一家人团聚。在这段时间里,给他机会在职业射击的范畴里,充分的认识到了自己的价值,并且尽情的享受正当收入所带给他的快乐。 不久,已是“弟兄”经纪人的“商人”希伦.瑟曼又帮助他从正当的渠道输出到了美国,在这家射击俱乐部的总部里继续执教,此时的“弟兄”已是身价不菲了,他从俱乐部领取的薪酬不仅可以买房养车,甚至还能包得起二奶。这对于一个当初靠着卖掉家里的五十只羊和十二头牛才得以自费出国参赛的穷光蛋而言,无异于一步登天。至此,“弟兄”自然对“商人”希伦.瑟曼感激有加,甘愿俯首帖耳听命差遣。 于是,“商人”才开始慢慢的交给他一些“私活”,让他不仅可以享受到短期的境外旅游,而且还有十倍于他年薪的收入。渐渐的,“弟兄”吃到了甜头,靠“手艺”吃饭的“弟兄”慢慢脱离了射击俱乐部,却正式的加入到了职业杀手的行列中来,并且“成绩”斐然。而今,他成为了《显贵十四戮》中位居十三的职业杀手。这便是“弟兄”萨沙.马维夫。 就在一连串的猎杀席卷t市之前的二三个月,麦平安在一次外企举办的高尔夫球会上,经郎坤集团董事长毛显坤的引荐,认识了以“七星”企业株式会社射击俱乐部技术总监身份入境的“弟兄”萨沙.马维夫。短暂的交流之后,二人很快便找到了共同的喜好,不久之后的一天,他们相约到了俱乐部的场地上进行了一番切磋。 果然,“弟兄”的手艺令麦平安极度佩服,除了手枪慢射项目外,麦平安无一不以大比分落败,由此显示出了“弟兄”的职业水准。至此,隔三差五,麦平安便会约上“弟兄”,一起在射击场上切磋一番,然后,还会有一连串的消遣,而这一切的开销自然是由毛显坤来买单的。不久之后,在这三人之间便很快结下了“兄弟”情缘。 就在刚才,当毛显坤将他的资金背景和授意的出处和盘托出之后,麦平安在惊魂未定之际,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位“弟兄”。不言而喻,这个身怀绝技的射击技术总监自然也是局内人了。果然,闷在厕所里苦寻出路的麦平安,一想起这位“弟兄”便当即决定破釜沉舟,为自己抽身出境赢得时间。 此番,麦平安的打算不可谓不算周全,他打算借“弟兄”之手,先砸了叶满这只釜,跟着再沉了“版主”腾贤这只舟。然后,趁着混乱之际,自己则刚好施展金蝉脱壳之计,远走国外,去享受后半生。 打定了如意算盘的麦平安依照自己的推断,确定了腾贤外出必走的路线,并在脑子里搜寻到了适合设伏狙击的最佳地点,对于土生土长的麦平安来说。这些问题他一点也不犯难。很快,把自己关在厕所里的麦平安便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便立即发动了车子。此刻,麦平安心里想的已是该如何才能迅速摆脱困境,安全逃往境外去的方案了。 但是,在此之前还有一个问题必须解决,那就是叶满。虽然,麦平安知道有人做了叶满是在为他的升迁扫清障碍,但是此刻,急于脱身的麦平安已经无心升官了,这一点与境外出资人的意图刚好相反,所以,麦平安只能是偷偷的做着逃跑的打算。 麦平安想,尽快确定叶满的生死才是下一步的关键,因为他知道,身为公安部副部级首长的“版主”腾贤一旦出了事,很快便会吸引来全国的目光,重大案件的调查组即刻便会进驻t市,如果,叶满此时再冒出头来…那可就让一池浑水有了澄清的机会啦!但是,关于叶满的下落,毛显坤可却没有提供任何的讯息啊!难道,这是他们打算用来控制自己的一张牌吗? 心中焦急脚下使力,麦平安的车风驰电掣般的驶出了市府的大院,他想,在一切都还来得及的时候,姑且先按照他们的意图办吧!等双方的视线都被转移之后,再突然来个金蝉脱壳,神不知鬼不觉的逃离这块险地。眼下,还是按照毛显坤转达的意思,在未来的十几到二十个小时内,尽量拖延t市的一切办案进度,多摆些花架子为暂时生存做个假账,上边问起来也好搪塞。好在,有叶满失踪一事做烟幕,刚好把警力全部派到城市外围去,让出一座空城来给他们折腾吧! 麦平安一路疾驰的朝着市局开去,但一想起退路来,不由得叹了口气。 哦,该想个什么法子才能尽快脱身呢? 第二章.戏中有戏(3) 19.2.3 t市120急救中心 12:50 “呜-哇!呜-哇!呜-哇…” 高音一秒,平音一秒,间隔一秒,急救车的电子警钟循环往复,一声一声的穿透玻璃幕墙,不断的撞击着人们紧绷的神经,冷静的告示着生命的脆弱。这里到处都弥漫着刺鼻的来苏水味,本来就感觉稀薄的空气已被挤压得没了去处,人们不自觉的集中到了大门口的两侧,沿着玻璃幕墙来回的游荡着,好似鱼缸里缺氧的金鱼儿一样,等候的患者家属们忧心忡忡焦躁不堪。 刚刚进入到流行性病症多发的春季,这座城市的急救中心就变得空前繁忙起来。三百多辆装备有gps卫星定位系统和八百米无线电台的的急救车辆频繁的往返于城市的大街小巷与医院之间,车上配备有先进的除颤、起博、监护等医疗急救设备,足以保证急重病症患者能够尽快的送到医院得到救治。每当急救车鸣着笛声急促的停在候诊大厅门口的时候,大厅里就会想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白衣白裤的医生护士们身影匆匆的在人们眼前闪过,进进出出的接送着急诊的病人和转院的患者。 楚欣焦虑的来回踱着步子,神情紧张的朝着门口张望着,她已经给佩珀.盖伊先生打过电话了,将莫尼卡突发支气管痉挛的情况向他作了简要的说明,老板当即表现出了极大的关心,并且答应立即派遣宋江尽快的赶来协助,而他自己也将随后前来探望。 楚欣显然并不适应眼前的这种环境,她的才华更多的是表现在锦榻床第之上,灯光镜头之前,耳鬓厮磨之下,杯觥交错之间。而医院的气氛太过压抑了,让她兴奋不起来。是啊,医护人员的脚步太急促,病患者的脸色太阴沉,雪白的床单太刺眼,人们的心情太灰暗。但是,楚欣还是冷静的面对了莫妮卡的不幸,她在处理突发事件时,表现得异常的老练。 玩儿兴颇浓的莫妮卡在经历了一次意外之险后,又经过了一次心灵的跌宕起伏,当一切都平复下来的时候,这个只有四五岁大小的女孩儿觉得有些疲倦了,她安静的偎依在楚欣的怀里,想做短暂的休息,不想,一种不明缘由的不适突然发作了。 她先是觉得口渴,眼涩,接着是浑身发冷,皮肤上现出一片片的红色斑点。楚欣敏感的发现了这种变化,她忽然意识到了某种不祥的征兆,于是低头问道: “你不舒服吗?莫妮卡?” “我冷!浑身…发痒。” 莫妮卡说着,突然开始咳嗽起来,就像是给一块异物卡住了喉咙一样,小脸憋得发青,痛苦得喘不上气来。看到这突如其来的病症,楚欣已然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她在心里不由得骂道:该死!用这种手段也太残忍了吧! 她原本以为莫妮卡会在自己的手上遭到“绑架”,然后再通过自己在控制与被控制的人之间传话,由此便形成了一个可靠的信息传递管道。但她没想到事情发生的竟然更快更简单。没错,绑架儿童是一件恶性的刑事案件,会给“当事人”增添很多的麻烦。不仅会遭到警方的全力追踪和严厉打击,并且会吸引社会公众和媒体的关注,那样一来,控制对手的效果就会大大降低。因为,无论操控者还是被操控者都是需要在暗中活动的,那样一来,非但不能逃避人们的注意,反而会成为热点话题,那岂不成了自我炒作了吗? 哦,“老爹”果然是高明,不需要“绑票”,无需隐藏,莫妮卡的一次意外急症发作,就可以将她囚禁在病房里了,而发病的缘由也只有当事的双方才心知肚明。楚欣想起了栗原交给莫妮卡的那两枚绿色的水果,心想,是啊!难怪她反复叮嘱莫妮卡要吃了这两颗“幸运果”呢?哼!原来,这就是她给这孩子带来的好运啊!楚欣直观的把那两枚水果当成了莫妮卡“致病”的缘由,不想却在后来的治疗当中,不知不觉的误导了医生。 楚欣的车就停在百福广场旁的停车场里,但她还是打了120急救电话,她必须给自己留下充分洗脱罪名的证据,而呼救电话自然是其中的一个环节,她会在有效的报警方式当中留下自己的记录,证明她是在第一时间内就采取了急救行动的。但是,如果她自己驱车送莫妮卡去医院的话,虽然那样用可能会缩短等候时间,但是在这一系列的过程当中就缺少了目击者和证明材料,谁能证明这女孩儿的不幸不是她一手造成的呢?并且,她也担心莫妮卡会在自己的车里出现意外,那样的话她就更说不清楚了。 不出十分钟,急救车就赶到了,楚欣呆立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脸色青紫的莫妮卡被担架抬进了车厢,她的心才算稍稍的平复了一些。于是,连忙取出手机拨通了老板佩珀.盖伊先生的电话。 听了楚欣的汇报,盖伊先生的反应很平静,一副波澜不惊的淡定摸样。他一方面吩咐楚欣守在医院随时向他反馈情况,另一方面许诺当即派遣宋江赶去医院,而他自己也会在稍后的适当时候前去探望。哦,这老家伙反应平常,莫非,这计划当中也有他的份儿?楚欣本能的怀疑一切,想想宋江就明白了,能把一个臭名昭著的中情局特工放在身边,当然不全是因为他的“姿色”了,这背后一定还有别的理由! 通过icu病房的观察窗,楚欣看不到莫妮卡的脸,她只能看见一位略显发福的中年医生,就见他带领着护士们紧急的救助着莫妮卡。他们紧张却不慌乱,有条不紊的忙碌着,一副训练有素的样子。扎液、吸氧,连接心肺监控设备… 莫尼卡,命运多桀的女孩儿! 楚欣在心中忍不住为上天的不公鸣不平,虽然这个老于世故的年轻女人有着征服一切的野心和精于算计的狡诈,且在残酷的竞争倾轧之中能够表现得既冷酷又强悍。但那些只能说明她为了求生存肯于付出代价,却无法见证她在成长过程中所经历的种种艰辛与磨难。说不定,正是因为莫妮卡的坎坷遭遇才引发了楚欣内心的共鸣呢?如果有人心细的话应该不难发现,当莫尼卡第一次出现在她视线当中的时候,她对那女孩儿的关切之深甚至让人怀疑,她是不是从莫妮卡的身上看见了自己儿时的影子呢? 孤独却不寂寞,体弱但不多病,成熟而不失天真,敏感又不乏活泼。这女孩注定要成为一场阴谋的重要筹码!而自己究竟又在这里面扮演了一个多么残酷的角色呢?如果,她不是误食了那两粒缺德的“幸运果”的话,现在,她应该还在继续着她的“快乐”,即使,这个小家伙早晚都会成为祭品,但楚欣宁愿那个送她上祭坛的人不是自己,这个女人虽然野心勃勃却也害怕遭到天谴。 楚欣的心智在理性的情感与现实的残酷间羁绊着,她长于分析与判断的灵气因心灵遭受的鞭挞而降到了冰点,但她好胜的本能却还是象雪原上拼命求生的小草一样顽强的挺立着。 原来,栗原是“老爹”派来专门对付莫妮卡的杀手!这个日本女人慢毒的杀人手法甚至比一个职业杀手来得都狠,竟然面不改色的对一个无辜的孩子痛下杀手,其行径残忍的令人发指。 楚欣满脑子都是莫尼卡手捂着胸口痛苦的倒在自己怀里时的影子,她不停的安慰着自己,以便使自己能够尽快的平静下来。 “我已经给了这个孤儿短暂的快乐,我像母亲宠爱自己女儿一样满足她的每一个小小的请求,让她能够尽情地享受自由的空间和随性的玩耍,我已经尽力了。” 楚欣不由自主的在心里辩解着,试图安慰一下自己的未泯的良知。然而,她清楚的知道,与莫妮卡将要遭受的痛苦相比,她所给与的快乐真的是微不足道。 六神无主的楚欣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她一脸焦急满心忧虑的深陷在良心的自责之中不能自拔,以至于连宋江走到她面前都没有察觉。 “你好,楚欣小姐,莫妮卡的情况很糟糕吗?” 宋江一口流利的汉语显现出他亚裔血统的优势,楚欣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了照例是一身休闲装束的宋江,他看上去依旧很轻松,完全没有紧张和担心的迹象,或许这就是男女性别间的差异吧,他的脸上挂着孩子般单纯的笑容,无拘无束的样子很是令人心动的感觉,虽然与楚欣也只由一面之缘,但是他却能表现出非常熟络的样子了。 “噢,你…来啦!” 楚欣猛然醒悟,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精心保养的脸上挂着惬意的笑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表情过于凝重了。她连忙从心理的羁绊当中挣脱出来,急急忙忙的恢复了常态,心里暗自提醒着:此人非同一般,在他面前绝不能表现出丝毫的软弱和迷茫来,否则,倒霉的怕就不光是莫妮卡一个人了。于是,她双手斜插在牛仔裤的裤兜里,略略耸了耸肩,微微笑了笑,说道: “还好,医生已经采取了措施,症状已经得到缓解,暂时不会有危险。” 宋江一只手插进深蓝色棉质西裤的裤兜,另一只手绅士的拍了拍楚欣的臂膀,意味深长的问到: “药物治疗有效果吗?” “现在没有结论,还需要观察。” 楚欣边回答边引导着宋江朝着大厅的深处走去,她有意识的避开了那些心情压抑、情绪骚动的候诊中的人们。心想,唉!这个宋江给人的感觉太特殊了,只要看上一眼就知道他是个境外来客,发生在莫尼卡身上的事本来就很敏感,如果再扯上一个外国鸡似的家伙,那负面作用岂不更大? “医生怎么讲?” “暂时还没有查明病因,他们解释说有很多种原因都有可能诱发支气管痉挛,但是没人了解莫尼卡的过去,这里也查不到她过去就医的记录,这个可怜的孩子。” “是没人了解她的过去,盖伊先生也不了解,你知道,他只是出资领养了这孩子。” “或许这女孩儿自身有哮喘的家族病史?此外,水土不服也常会造成旧病复发的,她刚刚来到这儿,怕是会…” “的确有这种可能,有些遗传基因是属于隐性的,只有发作的时候才会知道。” “也可能是什么过敏的诱因所致,哮喘是春季常见的病症,过敏体质的人多半会在这个时候由于气温、湿度或是花粉之类的原因而导致呼吸困难。” 宋江和楚欣之间围绕着莫妮卡的致病原因扯了半天的淡,他们揣着明白装糊涂似的。装腔作势的罗列了诸多的致病原因,就好像他们都对自己正在做着的肮脏勾当一无所知似地,又似乎他们就是医生一样。楚欣由于对宋江的知情程度没有把握,所以,她只字未提莫妮卡吃了那两颗“幸运果”的事,但她心里确凿无疑的认为,莫妮卡的病因就是栗原所赠的那两颗翠绿色的水果。 忽然,一个中等身材,体型略微发福的中年医生推门走出了急诊观察室,楚欣见了连忙招手,同时大声喊道: “任主任!请留步!” “你好,任主任,这位是莫尼卡监护人的私人代表,宋江先生。” 她把宋江介绍给了那位中年医生,然后,回身对宋江说道: “这位是莫尼卡的主管医生,任主任。” “哦,你好,我是任康。” 略微发福的主任医师任康主动的打招呼,他客气的与宋江握了握手,然后,对着楚欣说道: “莫尼卡的病情还算稳定,暂时不会威胁到她的生命,只是反复的发作…对她的健康非常不利,而且,这种靠药物强制干预的方法也不是长久之计,久而久之她会产生抗药性的,并且,逐渐加量的药剂也会对她正在发育的身体器官造成永久性的伤害,所以,我们必须…尽快查明她的病因,也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这不是种常见的病症吗?医生,很多人在这个季节里都会发生这种症状的呀!” 楚欣故意装出一副白痴的样子问道 ,以便诱导医生说得更多一些,好让一旁的宋江听到。任康显得很有亲和力,一点也不摆架子的解释道: “症状相同并不代表着病因相同,有些人仅仅是因为空气中漂浮的花粉就会产生咳嗽或是打喷嚏的现象,所以,莫妮卡的情况就很难确定,我们还不知道这女孩儿过去是否也层出现过这种症状呢?” 楚欣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现出一副极度关心的神色,顺着医生的意思说道: “是啊!医生,我们刚刚也分析了莫尼卡的情况,毕竟莫尼卡是个孤儿,我们都不太了解她的出生背景和成长经历。所以,我们能够提供的信息也并不多。” 看到自己的意见得到了患者监护人的赞许,医生很是欣慰,于是,他进一步解释道: “哦!的确,遗传因素和家族病史是很重要的诱因,如果她属于过敏体质的话,那么季节因素、水土不服和食物因素,都有可能导致这种病症发生。” 宋江不失时机的帮腔了,他和楚欣的配合完全是凭着感觉进行的,从这一点上看,宋江和楚欣的确是一对很好的搭档。 “是啊!是啊!盖伊先生也只是领养了这个孩子,她的具体情况必须向认领之前的有关慈善组织去了解,可眼下…恐怕很难办到呀!这…可怎么呢?” 一对监护人的焦虑心情,让医生很是内疚,现在,反倒轮到医生来安慰他们了。 “没关系的,暂时缺少患者的背景资料也无关紧要,我们会对莫妮卡的血液进行抽样化验的,相信很快就能找出致病原因的。” 任康很有耐心的宽慰这,但是,宋江突然打断了他,急急的问道: “嗨!刚刚医生提到过什么来着?哦,对了…食物因素!我怎么没有想起这一点?” 像是受到了医生的提示,宋江提起了一个最显而易见却极易被忽略了的原因。他转而向楚欣追问道: “她有没有吃过什么不洁食品?或者…是本地的特产?” 宋江的问题的确切中要害,不洁食物极易导致腹泻,破坏身体的吸收和消化平衡,降低免疫力和抵抗力,因而诱发过敏反应。同样,当地的特产对于一个在大洋彼岸出生并长大的女孩来说无疑也是诱发过敏症状的重要原因,这二者可以说是眼下最有可能导致莫妮卡急性过敏症的原因。 楚欣听了心下猛的一动,她禁不住在想,栗原的巧施毒手和宋江的及时提醒,这两者之间是否只是偶然联系在一起?或许,都是他们事先安排好的也说不定,他们目的只能是一个,让莫妮卡的病情和病因大白于天下,进而利用莫妮卡来要挟某个对“老爹”极其有用的人,从而无条件的听其役使。楚欣想,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独力担承呢?不如顺水推舟道出原委,也好借机洗清自己。 “啊,想起来了,或许…是因为那两颗幸运果!” 楚欣装作猛醒状,她那逼真的神态在任何人看来也不会怀疑她是刚刚才想起这一重要情况的。楚欣说出的情况当即引起了任康的注意,他问道: “幸运果?是一种什么样的水果?” “一位年轻的女士,据她自己介绍说是来自新加坡的游客,她送给了莫尼卡两颗当地特产的水果,翠绿色,多汁,酸涩。” 楚欣边回忆边回答,样子很认真。宋江听了连忙催促道: “要赶紧联系到她,您说呢医生?” 任康闻听郑重的点了点头,问道: “能联系到她吗?如果有那种水果样本的话,会对诊断病情有很大帮助的。” “恐怕,不能。我们只是在街上偶尔遇见的,并不认识。” “哦,这样啊!那就等等血液化验的结果吧!希望不是什么太特殊的水果。” 任康礼貌的和二人道了别,转身急匆匆的向着病房走去。看看医生已经远去的背影,宋江恭维道: “楚欣小姐,你的演技真是老到,连我都被你感染了。啧啧啧!真是炉火纯青,令人钦佩啊!” 楚欣蹬了宋江一眼,小声的说道: “少来!没心情跟你扯淡!他们这样做,是不是…太残忍了?对一个孩子竟然…” 宋江看到楚欣脸上愤怒的表情,惊诧于对方的变化竟然如此之大。于是,安慰道: “放心,不会有事的,一切尽在掌握。” 说完,宋江像是完成了任务似的,立时恢复了他稀松散漫的德性。他用非常西方的方式挽起了楚欣的手臂,看着监护室意味深长的说道: “还是先去看看我们的小天使吧,但愿那两颗幸运的水果没能折断她的翅膀。” t市 海滨大道沿途 由于滨海特区的发展已被列入了国家的“十二五”发展规划中,因而更大更多的投资项目便纷纷被吸引到了这座滨海城市。为了满足快速发展的需要,新特区的建设也在如火如荼的进行当中。从gps的导航地图上就可以清晰的看到,t市的城区正在迅速的向海边延展,在拆迁、平整后的荒地上,出现了不止一条新修的公路,它们就像是伸展开的五指一样,将t市蓬勃的经济热力放射到了周边的地区,带活了那里的生产经营模式和生活消费理念,一个新兴的经济中心正在形成。 一座废弃的水塔矗立在两条通往外省的公路之间,如同夹在在两指上的一支香烟。正午的阳光直射在塔身上,泛起一层暗红色的深晕来,隐隐露出上面更为鲜艳一些的红色标语,很容易把人们带入到对那场不算久远的年代的回忆当中去。 这里原本是一家小厂,据说是建与大炼钢铁的年代,简陋的厂房和破旧的宿舍以及低矮的围墙早已和周围的一切被一起平掉了,只留下了原址当中的这座水塔,被用来给修路的民工们临时存放物资器材使用的,而今,路已经修好了,筑路队也该撤走了,这座塔很快就会被拆除了。 老队长已经不是队长很多年了,但他仍旧被队友们这么称呼着,好像是忘记了他原本叫什么似的,但他知道,其实那是队友们对他的尊重。老队长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如从前了,若是在城市的企业当中早就该退休了,但是对于乡镇企业来说,要求的就没有那么严格了,筑路队的领导念及他以往为队里付出的辛苦,所以一直留用着,他可以想干多久就干多久。 老队长很自律,他主动的挑起了库管员的担子。他在筑路队里干了很多年,他修路的事可以说上好几晚,对于工程进度的预判,对于工种调度的排班,对于工具器材的备选,他只需看上一眼,便已是心中了然。所以,自从他当了库管,真是省了队长很多的事,而对他来说也算是没有白拿队里的钱。 再有一天,筑路队就要拔营起寨了,因为施工的操作面推进的太快,他的这个仓库渐渐的远离了前线。老队长花了整整一上午的时间,整理好了平时用不上的零碎物件,就等着今晚收工以后,队员们帮着他一道装车,再运到新选好的存放地点。现在,老队长有一点累了,他一个人坐在了水塔底座的小门里边,寻思着给自己泡上一碗方便面。 废弃掉的水塔里面空空的,除了顶子以外,基座以上的部分全部被拆除了,整个水塔就像是一个大号的烟囱一样。一架铁梯子锈迹斑斑的挂在里侧的墙壁上,摇摇欲坠的样子,不是身轻如燕的人是爬不了它的。梯子直通到三十米高的顶部,那里有一扇没了窗子的窗户。窗户略略朝西,刚好对着公路奔市里的方向,站在这扇窗子前,能够看得很远很远。 看仓库不需要更多的人,老队长一个人就能应付了,但时常远离工地总要有个伴儿才好,按照惯例,老队长养了一条狗跟他做伴。那是一条温顺的松狮犬,血不很纯还有一点缺陷,但是老队长不嫌弃,既不指望它看家护院,也没打算拿它当个宠物惯着,能做个伴儿就行了。一晃就是二年,松狮很忠诚,形影不离的跟着,它让老队长不觉得孤单。 炉火旺水滚烫,饭盆敞泡面香。老队长揭开饭盆盖子的时候,忽然想起,怎么半天不见松狮出现呢?因为,每一次闻到饭香的时候,它都会不声不响的蹲在老队长的旁边,等着一起开饭的呀!今天,它这是…怎么了?老队长想着,高声的招呼了几声,仍不见有松狮的影子出现,老队长骂了一句,这畜生,还没吃饭呢!不会是跑去哪儿搞对象了吧!老队长转念一想,不会呀!这方圆几里都是空场,留待特区的城建单位统一规划成新的工业园,眼下,还没到时候,除了自己所在这座废弃水塔之外,连块砖头也找不见呐!哪里会有其他的狗出现? 跑了?老队长沮丧的想,随即便否定了这想法,不能,狗不嫌家贫呐!除非主人遗弃它,否则,狗这一生也不会主动背叛的。死了!老人的心里一惊,他忽然想起了这水塔两侧的公路,其中一条已经贯通了,往来的车辆能开到二百麦,那对于一条喜欢和人亲近的狗来说,无疑是很危险!如果,这家伙跑到了公路上,又碰巧有一辆汽车像子弹一样飞过… 老队长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他顾不得饭盆里的泡面,费劲的站起身来,踉跄的朝着水塔外面走去。正午的阳光亮得刺眼,乍一走出水塔,老队长的眼前一花,他连忙站住了脚,闭了眼,忍着天旋地转。过了一会儿,他觉得天不旋了地也不转了,这才慢慢的睁开眼,哦,天呐!老队长忍不住叫出了声来。 眼前的情景让老队长看得很是心酸,他不由得心生感叹,不论是哪朝哪代,也不管天地是何年,老话儿里说的不会变。盐打哪儿咸醋打哪儿酸,阶级斗争这根儿弦儿一旦松了,那就算玩儿完。老队长真是气糊涂了,连早年间听上辈人讲的老话儿跟他自己经历过的那场政治运动中的口号都搞混了,足见得,这眼前的情景有多不堪了。 就见老队长的爱犬松狮,此刻正趴在一大张报纸旁,卷动着舌头吃得正香呢!老队长虽然眼花看不清楚,但他的鼻子却很灵验,他能嗅出那报纸里包裹着的是什么,他忍不住咽了口涎水,心说道:那可是下酒的好东西啊! 原来,那报纸里包裹着的是一大块的酱驴肉,并且,还是t市里最有名的“曹记驴肉”。老队长这下才明白了松狮爽约的缘由,全因这大块的酱驴肉啊!可是,这是谁这么二百五呀!拿这么好的东西喂狗?难道,你不知道这狗的主人还没吃饭呐!真是的,现在的人呐!真是扯的没了谱,手里有了点钱就烧得不行,跟一条狗显示你的爱心,你怎不捐款多建几所希望小学?多赞助几个失学的儿童呢?真是,越有钱越没流儿你… 就在老队长忿忿不平的发泄着心头怨气的时候,在他身后的水塔门口一个黑影闪了进去,接着,塔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那是攀爬那架破旧铁梯子时发出的声响。突然,啪嗒!一块水泥碎块掉了下来,发出了不大不小的声响来,窸窣之声停止。但老队长丝毫也没有反应,只顾对着自己狗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老队长的确老了,他不仅眼花了,耳朵也背了。其实,刚刚松狮在水塔门外是大声叫过的,但它的主人没有听见,而当一大块香喷喷的酱驴肉丢在它面前的时候,它便顾不得再叫了,它认为主人已经默许那个陌生人接近水塔了。 正午的阳光直照在这座孤零零的水塔上,渐渐的把它的身影投向了东边,时间在延续,影子在拉长,塔身上面那条还不算久远的年代里常见到标语,已经渐渐的没入了阴影里,只有走近了,才能依稀看清楚那上面深红色的几个大字。 “提高警惕,保卫祖国。” 第三章.再掀狂澜(1) 19.3.1 滨海特区 海洋信息情报研究所 13:00 商务车首选德系已是不成文的规定,一来是偏好德系汽车的安全系数较高,二来也是看中了德系风格的大气稳重,所以,不论是奔驰还是奥迪都是政府官员最常乘用的公务车,等到了专家学者这一层呢,多半就是自驾帕萨特了。 一辆黑色经典德系造型的帕萨特以不超过六十迈的速度朝着海边的海洋信息情报研究所驶去,车里一位体态发福白发苍苍的老者端坐在驾驶位上,一副黑框茶色眼镜遮住了他深邃的目光,让他褶皱堆垒的脸庞减弱了许多的煞气,同时凭添了几丝学者的气质,这倒使他一身拉里邋遢的装束反衬出高级脑力工作者所特有的那种随意和洒脱来。 “老爹”已经不是第一次走这条路了,为了实现自己的行动计划,他已经提前在这条路上踩过点儿了。那还是在他与藤田赌誓之前,“老爹”就已经瞄上了这个有着半球型穹顶建筑的海洋信息情报研究所,他知道这家国有的研究机构是专门向民间科研单位分包航母科研项目的单位,它好比是一个温湿度适宜的孵化器,无论是一粒种子,还是一颗受精卵,凡是和航母诞生有关的一切都能在此结出果实来。 这家研究所把航母研制的系统工程拆解成了上千个子项目,然后再以各种名义通过招标的方式分别下达到了数百家科研院所和实验室去,他们利用蚂蚁啃骨头的方式,同时向这块硕大的蛋糕发起攻击。很快,这种化整为零的策略便收到了前所未有的效果。总体项目中所遇到的瓶颈和难题接连被攻克,项目的进度指标在每一个个时间节点到来之前顺利完成,就好像不同部位的预制件都已按照设计要求提前在不同的场地上制造完成了一样,现在,已经到了该将它们组合在一起时候了,最终,它们将在一个特殊的时刻被拼装成一座前所未有的宏伟大厦。 所以,今天在这个伟大构想的创始地,在海洋信息情报研究所里举办一次航母项目的说明大会是很有必要的,因为几乎所有的分包商都还不知道,他们自己的科研成果将成为首艘国产航母上的重要组成部分,他们的努力也将随着中国海军走向蓝海而永载史册。 现代的高端武器装备尤其是大型综合装备无不强调隐身性能,从远程的战略轰炸机到万吨级的导弹驱逐舰无一不被打造成隐形杀手,即使是航母这样的海上庞然大物也是要力求“渺小”一些的。那么,除了简化外形形状,实现雷达反射信号的“瘦身”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能够有效实现隐形的手段,那就是要着力改进武器表面的涂层材料了。经过专门研制的隐形涂料可以最大限度的吸收雷达波,使反射信号的强度降到最低点。这样,一个“巨无霸”所反射出的信号很可能就会被混同在一片杂乱无章的信号当中被忽视掉了。 中科院院士、化工涂料专家尤奇桐老先生,是一个满头白发胖胖墩墩的和蔼老人,他是最早涉足特种涂料研制的,在行业当中算得上是个泰斗级的人物了,近年来因为年事渐高已经淡出学术界,但是让他安心过上隐居生活的更主要原因,还是缘于他的育人有方,而今他已经育得桃李满天下,经他之手培养出的弟子们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且卓有成就者众多,早已成为科研大军的主要力量了。所以,尤老先生才乐得退居二线,让贤给年轻人担纲挑梁,自己则把更多的精力花在组织和协调上,也算是为国家的科研事业贡献余热了。 按说,平日里各种类型的专题研讨会多不胜数,但是,凡有邀请他总是悉数拒绝,其实理由很简单,他是不想因为自己的出现而让业界的晚辈们过于拘束,影响了他们的才思发挥。但今天的这个会议他却是不能不来,航母项目是安邦定国所急需的大杀器,是几百万平方公里蓝色国土的守护神,是一个世界大国的身份标志。所以尤老先生不能不来,就算上不了主席台,他也乐得坐在台下,看着弟子们在台上挥洒激情,展露才气。 然而,尤老先生没能来,他甚至有可能永远的错过了首艘国产航母下水的日子。此刻,他正被反剪双手牢牢的绑缚在家中的办公椅上,一条巴掌宽的胶带牢牢的封住了他的嘴,这让患有鼻炎的老先生倍感呼吸困难,如果不能尽快的将他从束缚之中解救出来,老先生便有生命之忧了。在他的书房外,客厅的角落里,他的保姆也被同样的方式绑缚在了一把结识的实木餐椅上,粘粘的胶带将她捆绑得像只大号的粽子一样,丝毫也动弹不得。她是老先生隐居生活当中的唯一伙伴,如果不是有特殊情况,十天半月也不会有人登门造访,甚至连电话也很少。“老爹”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所以才瞄准了尤老先生下手的。 以“老爹”的身手处理起这种事来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他先是以学者造访的名义骗保姆开了门,然后,他用蘸了特制麻醉剂的手帕放倒了保姆。这是种区别于乙醚的完全无味的药剂,在城港公路旁的汽车里,他就是使用这种药剂将那个酒店前台的女孩儿放倒的。接着,他泰然自若的走进书房,假借某科研所工程师的头衔和尤老先生聊起了专业问题,他甚至还向老先生请教了一些简单的有关隐形涂料方面的技术问题,直到老先生怀疑他是一名借机采访的记者时,他才不得不动手麻翻了尤老。然后,他不慌不忙的将老先生和保姆分别用胶带捆好,松紧度刚好可以让他们维持通畅的呼吸,这样就不会危及生命了。 “老爹”从来也不认同自己是个杀手,虽然他出手时的凶狠甚于杀手,但他耻于那么做。“老爹”是个间谍!是无间第五谍。他从不滥杀无辜,除非危及他的工作和安全,否则,他都会放那些局外人一马,这让他觉得自己与那些新生代的间谍们不同。间谍是智者从事的行业,是白领中的白领。而那些妄下杀手的家伙们充其量也只是屠夫,只配干些个力气活!那是蓝领们从事的职业,“老爹”不屑与之为伍。 料理妥贴之后,“老爹”从办公桌的抽屉里翻出了尤老先生的身份证和大会的邀请函,又从桌面上摆放着的一只像框里抽出一那张有尤老先生领衔的合影照,然后,他提着自己随身背着的那只大号提包进了尤老先生家的卫生间。 对着镜子仔细的端详了一下那张照片上尤老先生的脸部细节和体型特征之后,再对着镜子比较了一下自己那张令人憎恶的脸,“老爹”很快便找出了需要修补和着力掩饰的部位,然后,他便取出假发胶水油彩面霜之类的化妆用品,开始对比着照片和镜子当中的自己,认真而细致的画起妆来。 “老爹”掌握的易容术能够轻松的将自己的脸变换成另一个人,但要改变体型可就难多了,这也正是他为何会选定尤老先生的原因了。因为,通过前期的观察,他从三个候选人当中挑中了尤奇桐,其中最主要的原因便是,他们体型极其相似。而给他提供如此便利条件的,不外乎就是中情局的“蜘蛛”先生,凯恩.斯坦利。 一切都装扮整齐之后,“老爹”认真的检查了一下尤老和他的保姆,这时,二个人已经清醒过来了,看看二人性命无忧,“老爹”这才坐下来,打开背包整理他的参会“资料”。他将两个外形精致的不锈钢制成的盒子小心放在一只普通的透明塑料提袋里,这样做是为了让里面的东西不引人注目,因为不需要凑近察看,远远的那袋子里的东西便一目了然了。 “老爹”的“资料”是经过精心准备的,如果有好奇者打开了那两只盒子中的任何一只,他也只能看到整整齐齐摆放在黑色天鹅绒衬里当中的四个不同颜色的涂料样板,像所有的产品样板一样,这四块样板制作得极其精细,表层喷涂的涂料细得好像贴身佩戴过多年的玉石一样,散发着温润的光泽,让人舍不得去触碰它们。然而,人们绝难想象,在这层涂料下面隐藏着的则是威力巨大的爆燃物,而定时引爆的装置则就藏在那层黑色天鹅绒的下面。 看看那个有着球型屋顶的建筑已经近在眼前了。“老爹”减低了车速,他习惯的从左右后视镜当中看了看周围的情况,确信一切都平静如常,于是想道,很快这里就会变成一个超大型的露天烧烤场了,空气中将会飘散着人体烧焦后的刺鼻气味,腾起的烟柱让远在港口外锚地处停泊的邮轮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唉!造孽呀!“老爹”在心里轻叹了一声,但这并没有阻挡他行进的车速,黑色帕萨特轻轻的鸣了一声笛,然后,径直开向了海洋信息情报研究所的大门。 冰冷的枪刺即使是在温暖的春天里也会令人感觉胆寒,那一指来宽的血槽在乌亮的刃口上方拉出一条阴线,像咬紧牙关的嘴随时可能变成一张血盆大口,刀背上交错的锯齿好似欲盖还露的獠牙,时刻准备要嗜血吞肉撕皮嚼骨一样。冷兵器的锐利威猛在这里显得极具威慑力,透着恶鬼般的狰狞猛兽样的恐怖,当它逼近的时候,每个人都会因它杀气腾腾的威势而感到不寒而栗。 但是,不同类型的人面临恐惧时的表现方式各有不同,有的人会变得手脚僵硬,动作机械而慌乱,他们的手心和腋下会不自觉的冒出汗水来,甚至连膀胱都不堪重负,他们不停的跑洗手间,而每一次都有意犹未尽的遗憾。有的人则会显得心情烦躁,他们坐卧不宁总想找人攀谈,说话时语无伦次,喋喋不休,而目光却飘忽游移,不敢正视人的眼睛。这都是一般人的正常反应,却不包括“老爹”在内。 当卫兵用一只手握紧胸前的95式突击步枪,而将另一只手伸进车窗内,把证件归还给这位白发苍苍的船体涂层专家的时候,他枪管下面的那柄寒气逼人的枪刺就横在“老爹”的面前,他甚至能够看见刺刀上映出的自己的影像已被深深的血槽拉得又细又长。“老爹”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恐慌,他脸上的横肉被尽量的向上提起,现出一副慈祥的笑容,嘴上则说道: “谢谢!” 其实,此刻冷汗已经打湿了他前胸的衣衫,痒痒的粘贴在肉墩墩的皮肤上,像有无数只虫子在爬。“老爹”并非是因为恐惧才会这样的,相反是因为兴奋。枪刺的锐气刺激了他的肾上腺素,他必须克制住自己想要出手的冲动,否则那枪刺的锋利刃口早就割断了那年轻卫兵的颈动脉了。但他忍住了,他用一脸的笑容化解了亢奋的心情,将杀气巧妙的隐藏在了饱经沧桑的内心里的,竟让卫兵一点也看不出来。 卫兵退后一步举手行礼,引导着黑色的帕萨特缓缓驶进了海洋信息情报研究所的大门。“老爹”轻舒一口气,熟练的将车停靠在了研究所大院的车位上。他提起副驾驶座位上的那个透明可降解的塑料提袋费力的钻出汽车,不慌不忙的站定,揿下遥控锁,听着车门发出咔嚓的声响,目光随即朝着四周扫去,只见宽敞的大院内已有数十辆各型小车泊在车位上了,心想,看来与会的代表都基本到齐了,哦!这可真算得上是航母项目的群英会啦!嘿!等我手中的这把火儿点燃了,那烧的可就不是赤壁了,我直接烧的是中国航母集成项目的大本营啊! “老爹”想着,掂了掂手中沉甸甸的塑料提袋,又抻了抻他那身无论何时都显得邋里邋遢的西装,他从西装的兜内取出入场代表证,看了看上面那位满头白发的船体涂层专家的照片,稳了稳神,然后朝着大厅的入口走去。虽然他不能完全确定易容化妆之后的自己看上去与照片上的那位专家还有多大的差异,但他相信,对于不是很熟的人来说,这已经是真假难辨了。 当雄伟的半球型建筑赫然矗立在眼前的时候,“老爹”的关注点已经锁定在了眼前,就见大门前廊上面高挂的横幅上写着:“远洋航行平台技术开发成果研讨会”。大厅的门口设立了一个接待台,在它的左后方就是可容纳下百余人的会议厅入口了,现在,那里已经坐满了航母研发的各个系统的专家和技术人员,研发成果的报告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 一身职业装束的年轻女性站在台后接待着到会的嘉宾,她清纯的相貌犹如天使,颧骨上一道细小的伤口泛着红色的印痕若隐若现,不经意间透出几许刚毅来。那是她在777所处理那枚邮件炸弹时留下的纪念。现在,这位代号“碎瓷”的漂亮女特工又奉命前来执行此次会议的安检任务了。 “您好!” 裴佩热情的招呼着脚步蹒跚的“老爹”,同时目光快速的在来人的身上扫描了一遍,将对方的体貌特征迅速存盘在了大脑里。 “哦,会议已经开始了吗?真不该这样,你瞧,腿脚不方便人还这么胖,嘿!真难为情!” “老爹”脸上挂着焦虑的神情,他一面不停的自责着,一面颤颤巍巍的将入场证和自己的身份证件一同交给了裴佩。 “707所,船体涂层项目,稍等一下,老先生。” 裴佩在键盘上快速的键入几个提示符,很快,屏幕上便显示出了舰船外体涂层材料系统的全体研发人员的名单和照片,裴佩从名单的第三位上找到了眼前这位胖胖的专家的名字和照片。 多年的和平环境和封闭政策已经使得安全防范的手段远远落后于风云变幻的形势发展,即使人们依旧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性,而且相关的安检技术也早已不是高不可及的秘密,但是,体制的滞后使得这一切的效能都大打了折扣。在国际社会早已使用了诸如指纹、声音、甚至眼角膜等身份识别方式的时候,大陆的很多高度机密的会议还仍旧使用简单的人工辨认手段。今天这里所发生的事将会终结上述陈旧的安防措施,代之以高科技的安全防卫体系,新的安检时代即将到来。 “尤奇桐…老先生吗?” 裴佩眼睛盯着电脑屏幕问道: “是,是我。嘿!人们都习惯叫我油漆桶,嘿!不过,搞了大半辈子油漆涂料,叫这名字倒也贴切,呵!” “老爹”回答的幽默自如,就好像他真的为了自己真爱的事业奋斗过似地。但“老爹”的笑话没能打动裴佩,她的脸色依旧阴沉着。是的,从舒展那里裴佩得知了荆轩的遭遇,她的心由此变得沉甸甸的。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荆轩之外,再没有哪个男人能够让她开心,而此刻,荆轩的处境却令她丝毫也愉悦不起来。 见裴佩一脸的凝重,并不理睬自己的笑话,“老爹”便对这个漂亮姑娘的身份猜出了几分。她当然不是会议主办方的职员,看她那犀利的眼神就能猜出,这姑娘不是总参就是国安,既然她不搭腔,正好趁机过关。 “老爹”想到这里,笨拙的将塑封的代表证挂在自己的脖子上,转身磕磕绊绊的向着会场的入口走去,但他手中的那只塑料提袋还是引起了裴佩的注意。 “哦,对不起,老先生,请您等一下!” “老爹”停下脚步,他慢慢转过身来,一副老眼昏花的神情看着裴佩,跟着现出一脸的茫然。 “这个袋子您不能带进会场,先交给我保管好吗?” 裴佩指了指他手中的塑料提袋。“老爹”像是突然明白起来似的,他举起塑料提袋,说道: “噢!你是说这个呀!忘记打开给你看一下了。呵!你瞧瞧,这脑子…好像是刷了油漆,还没晾干似的,嘿!” 说着,他走进接待台,将提袋放到台子上,取出放在上面的一个不锈钢盒子,打开来,指着里面的四个小小的涂料样块,说道: “你瞧,这是新研发的船体涂料的样品,隐身效果非常好,八万吨级的航母在雷达上显示的信号强度也只和一艘四五百吨排水量的普通渔船一样大,呵呵!完全隐身当然做不到,毕竟是航母,它太大了!” “哦,隐身涂料啊!” 裴佩颇感兴趣的问道,眼前不由得又现出了荆轩伏案疾书的身影,心想,唉!都是为了我们的航母计划,可此刻荆轩他…却不能来。 “是的,航母对隐身的要求不是很高,战机可就不同了,我们的机体隐身涂料用在j-20上的效果绝不输给f-22,这个我必须带上,过会儿我做专项提报的时候要在会上展示给大家看的。” 见裴佩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于是,“老爹”提起塑料提袋脚步踉跄的转身离开了。 当“老爹”溜进会场的时候,场内的灯光已经暗淡下来,屏幕上正在播放着“瓦良格”号训练航母翻新工程进展情况的vcr,全场大约六十多位参会代表都在聚精会神地观看着大屏幕上的资料片,没有人注意到一个巨大危险的到来。 他在会议厅接近后部四分之三的地方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手提袋就放在脚边的排椅腿旁,每一个伪装的涂料样块都是高浓缩的爆炸物,威力足以摧毁整个会场。他悄悄揿下了盒子底部的那个黑色胶粒状旋钮,这是一个不可复位的启动装置,三分三十秒延时起爆。 现在,他要在不超过九十秒的时间内离开会场,再利用一百二十秒的时间远离这座建筑,随后就是远远的回过头来,轻松的欣赏自己的焰火杰作了。 “国家安全部特工,裴佩。” 化妆成接待小姐的裴佩摸黑来到了会议厅前排的坐席,她向大会组委会秘书处的官员亮出了自己的证件,然后急急的问道: “大会议程当中有没有安排一个名叫尤奇桐的船体隐形涂料专家做项目研发成果的报告?” 工作人员快速的查阅名单,在议程安排的登台报告人员中没有发现尤奇桐的名字,于是,摇摇头说道: “没有,规定的议程当中没有这个人的提报安排。” “确定吗?大会没有安排尤奇桐做专门的隐形涂料的研发报告?” “是的,大会安排了另外一个人做这个项目的提报,那人是这个项目的主管总工程师。” “哦!好…好的,多谢。” 裴佩的脑子里像有一道雳霹闪过,刚刚还犹豫不觉的推测此时得到了印证。那个丑陋的老家伙果然有诈!必须尽快的找到他,并且还不能提前惊动了他,要知道,这整个会场里可是汇集了百余名的专家,一但他铤而走险,那后果可真的不堪设想啊!裴佩想着,二话不说,起身朝着会场的后部走去,目光紧张的朝着黑漆漆的会场坐席上扫去。 原来,当那个谑称自己是“油漆桶”的船体隐形涂料专家一出现在眼前的时候,裴佩便觉得他身上的某个部位不太对劲儿。但是,一直急于核查对方身份的裴佩没有来得及仔细推敲这一点,加上触景生情的想起了荆轩,也让裴佩一时没有回过神来。等到那人刚一消失在会场入口的时候,裴佩猛然想起那人的行走的姿态与正常人不同,即使他是个上了几岁年纪的老人,因为骨质增生等疾患导致行走不便的话,也不是刚才那人所表现出来的姿态呀! 裴佩的心不免一沉,她继而想到,还有,那么重要的产品样板怎么就简单的装在一只塑料提袋当中呢?除非,他有意借助这样的方式来掩藏一个重要的东西!就算那涂料样板也同样重要,可他还为何要直言不讳的向自己说明呢?我扮演的只不过是一个负责前台的接待员,并没有亮明身份,更没有说明是在执行安检任务啊! 莫非,这家伙做贼心虚?嗨!先别胡乱猜疑,赶紧深入一步核查一下才是关键。想到这里,裴佩果断的朝会场里面走去,她想通过组委会的秘书处能够很快的核查出此人是否有上台讲解的安排,如果没有此人提报的安排,那么,他刚才所说的话便是一派谎言。 其实,“老爹”的易容术原本已经骗过了裴佩的检查,但是,他的轻狂不羁却加重了裴佩的怀疑。除了潜意识里面产生的种种疑虑之外,有一个更为明显的漏洞是不需核对也能判定的。因为裴佩身为荆轩的私人助理,两人一起工作已经两年了。她大体了解到,新一代隐形战机所用的隐形涂料早已研制成功,并且由于用途不同,所以和船体所用的隐形涂料完全是两种不同特性的东西,所以才交由专门研发航空飞行器的607所负责研制,这跟专门从事水面舰船研究的707所是风马牛不相干的事。 但谨慎的裴佩没有妄下结论,她还是决定先找到组委会去查证一下再说。现在,查证的结果证实了裴佩的推测,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紧张得心怦怦的跳个不停。目光一刻不停的在会场当中搜索着,他必须尽快的找出那个又丑又胖的家伙。 从进入会场之后算起到她在前排秘书处的工作人员身旁坐定,至少在十五秒内她的眼睛是看不清黑乎乎的会场的,然而,现在的情况要好了许多。一来时间久了眼睛逐渐的适应了里面的昏暗环境,二来,从前往后排查,她是背对着明亮的屏幕的,所以她能够看清会场内每一个人的脸。此刻,她的目光正从前排扫向后排,借助屏幕上的光亮,迅速的将重点锁定在了会场中后部的最后一排人员的身上,只有这一排的座位是没有坐满的,她相信,刚刚进入会场的那个冒牌的船体涂层专家能够消失得如此之快,说明他是没有时间在前排找寻座位的,他只能在这一排上就近坐下。 裴佩刚刚想到这里,就见最后一排的座位上,一个黑影突然站了起来,只见他摸摸索索的向着后面的卫生间走去,从那人胖胖的体态和笨笨的姿态上看,这个人就是刚才的那个冒牌的船体涂层专家。裴佩的心下猛的一喜,但跟着便又紧紧的揪在了一起,心中不由得惊叫道:糟糕,他手中的提袋不见了! 裴佩心里的这一惊非同小可,她马上想到,这家伙刚刚进入会场便起身离开,极有可能是想脱身啊!唯一合理的解释便是他随身所带的那个塑料袋里一定大有玄机。裴佩推测那两个假称是产品样块的不锈钢盒子很可能就是高能量的爆炸物,一旦被他引爆的话,那后果不堪设想!哦!乖乖,这一屋子里坐着的可都是航母研发中各个项目的专家啊! 裴佩在核实假冒船体隐形涂料专家的时候用了差不多一分钟的时间,虽然,她很快的便采取了行动,但在这短短的时间空隙里,“老爹”已经启动了炸弹的引爆装置,并且开始了他的脱身行动。 暂且放过那个家伙,一定要先找到爆炸物!裴佩毫不迟疑的作出了决定。于是,她沿着最后一排有参会代表就坐的座位开始了仔细的检查,不到四十秒,她便在“老爹”刚刚离开的座位下面找到了那个装着二盒高爆物的塑料提袋。 一手提着塑料袋,一手抓紧西格p229,裴佩身形灵巧的穿过排椅间的通道,毫不声张的来到了会场的紧急出口,她甩掉脚上的高跟儿鞋,侧身用力的撞开了厚重的防火门,闪身冲进了消防通道。 经过正规特工训练的裴佩知道,炸弹通常会有两种引爆形式,或者定时,或者遥控。现在他寄希望于手中的这两枚高爆炸弹是定时引爆的,那样她就有足够的时间把它安全处理掉了。 持枪狂奔的裴佩惊动了门岗的卫兵,他端起带着枪刺的突击步枪迎面走来,但很快就认出了裴佩,这个花容月貌的国安局女特工早就让他心动了。然而,此刻她的脸上显现出的却是骇人的表情。 “通知警卫,封锁整幢大楼,不准任何人出入!” 裴佩风一样的掠过卫兵,只留下这样一句命令。 半球状的穹顶建筑临海而建,在这个半环形的港湾内,它就好像一枚大头针将一幅实景写真的画作钉在了大地的中央,在它的一边是银灰色的沙石滩,而另一边则是蔚蓝的海水。此刻,大海平静沙滩安详,天高日朗云荡风扬,正是亦静亦动有舒有张,一幅别致的景象。但是,谁也想不到,这片能够迷倒神仙的景致而今却成了裴佩必须逾越的屏障。 赤脚踏上海滩,鹅卵石铬得两脚生疼,但裴佩却依然感到庆幸,即使石子很硬却也好过松软的沙滩,它能让裴佩的脚步踏上力量,帮助她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向海边。 楼体后身的这片海滩是留给海研所员工们活动用的,海边垂直修建了一条由木板搭建的码头,这个栈桥足有七八米长,一直伸人到海水中,栈桥的旁边泊着一艘800cc的摩托艇。 提着随时都有可能爆炸的塑料提袋,冲出了海研所大门的裴佩边跑边甩掉上衣和套裙,现在她的脑海当中只有一个念头,远离这个孕育着中国航母的研发地,保护数十名顶尖的科学家和技术人员!裴佩心里想着,栈桥的尽头已在眼前了。 纵身跃下栈桥的裴佩稳稳的站在了摩托艇上,她将装有炸弹的塑料袋丢在了艇上,然后,回转身,猛的抽动了引擎的拉手。 突突突!引擎发动了,摩托艇高昂着艇首,疾速的朝着大海的深处扑去,在它的身后,掀起的浪花遮住了裴佩的身影。, “老爹”在转过二个街角之后站下了,他背靠在一个大树干上微微的闭上了眼睛,心里默默的念着,一、二、三… 轰! “老爹”感到了脚下微微一震,树叶也随着哗哗作响,“老爹”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心下想道,分秒不差,果然是很精致的玩意儿啊! 爆炸产生的冲击波震碎了半球体建筑濒海一侧的玻璃,冲出了半环形海湾的摩托艇被炸成了无数个碎片,蓝白色相间的残骸漂浮在方圆一海里的海面上,剧烈燃烧产生的浓烟漂浮在港湾的上空,久久不散。 第三章.再掀狂澜(2) 19.3.2 “蛙人”小队特战基地 呼啸山庄 13:10 出了城堡式的建筑,史吏看见了石墙上面的累累弹痕,由此他能够想象的出d-boy的攻击是何等的猛烈!走在青石漫地的小院里,他能够感觉到地面上的坑洼不平,稍加留意就能分辨出那隐隐现出来的几个浅浅的弹坑,从残留在石砖表层上的焦痕推断,史吏猜出那是枪榴弹爆炸后留下的印迹。史吏抬手和小院里的警卫打过招呼便朝着门口走去,现在,除了那个半截掩体后面的观察哨仍是“蛙人”小队的陆战队员之外,这小院里的每个警戒哨位上的士兵都已经换过了,整个“呼啸山庄”已然被军委首长的特卫部队全面接管了。 出门的时候,“蛙人”小队的观察哨凛凛的行了个军礼,史吏注意到了“蛙人”队员眼神中闪烁着的光芒,他留心的看了眼掩体石缝里有洗不去的暗红色的印迹,心里不由得生出了一种特殊的感觉。他想,与同样军容整肃的特卫士兵相比,经历过战火洗礼的“蛙人”显然不同,他们个个眼中都流露出逼人的杀气,就好像是那溅过血的岩石一样,不仅刚强硬朗而且煞气难藏。 沿着石阶往下走,居高临下的能够看清海边小路旁停靠着的一排车辆,无疑,那是军委首长的车队。史吏站下脚回身朝着身后的城堡望了望,心说,这会儿,也太安静啦!就算是有军委首长在,也应有人员进出走动,也该有欢笑声传出才对呀!而眼下,这山庄里却静得犹如空城一般,这未免也太假了吧!但他转而又想,这也难怪,三个“蛙人”小队的特战队员都已经在支队长“镇海侯”封疆平的率领下秘密的进入了阵地,山庄里除了“影子”班伯和特卫部队的士兵之外,就再也没有别人了,这么大个城堡又如何不静呢? “影子”班伯,哼!一个“厨子”出身的特工,他,能有多深邃的应变机谋,又能有多长远的战略眼光! 史吏忿忿的想着,继续沿着石阶朝下走着。靠着头脑的灵活,以及对政治的敏感,和办事的干练,一路成长起来的史吏可谓是青云直上,从没有过半点的磕磕绊绊。但是,自从升至大校以来却止步不前了,究其原因只因为,在他的前面有一个更加“优秀”的班伯。几年之中,只要有史吏立功的机会,必定会有“影子”出现,只要有史吏表现的场合,肯定能够看得见班伯的身影。这几乎让史吏陷入了一个停滞不前的怪圈之中。 眼下的这次影子行动,班伯照例还是抢了史吏的风头,无奈之下的史吏坚决向谈闻请愿,一定要做军委首长的随扈。这一次,他给自己抢来的这副担子的确不轻!他要先送走影子首长,而后还要陪在真正的军委首长左右,直到这次海防视察,“蛙人”授勋活动的结束。两位首长的安全都在他一个人的肩上,史吏承受的心理压力空前巨大。但是,对于一直耿耿于怀的史吏来说,较之他藏之于心的那个计划来,风险再大也都算不得什么了。这一次,史吏是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打算的。 由“影子”班伯扮演的军委首长已经进入呼啸山庄有一会儿了,但直到现在也没见有任何异常的情况出现,史吏的心中稍稍平稳了一些,但接下来,一种不安又悄悄的浮出水面,沉沉的压在了他的心上。 按说,“军委首长”的专车队列一出现,“有心人”自然就会发现,这座偏僻的海防前哨里究竟来了个什么样的大人物!如果真有“意外”情况的话,它就应该在这午休时段里出现,一旦情况发生,早有准备的特卫部队和“蛙人”支队便会即刻给予歼灭。这是史吏既不愿意看见,又有些期待的。可是,一旦…唉! 史吏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由得暗自叹了口气,眼下这过分的安静或许并不是一个好的兆头啊!初次临阵的“御使”不免心里一阵阵的紧张起来,此刻,他的淡定就只剩下他表面上的这层伪装了。于是,为了缓解心中的压力,史吏这才出了城堡,一路观察着朝海边走去。 单就外表而言,称得上漂亮的女人有很多种,但真正漂亮的其实只有一种。 首先,不是被金屋藏娇的“金丝雀”,她们的优点因太多的偏爱而被夸大,而缺点则因同样的理由而被掩盖。数数看,包得起二奶的人有哪一个不是怪癖,又有哪一个没有缺陷?被这样的人所相中的美女怎么能够没有“特点”?身材颀长的,她的“老公”一定是脖粗项短;皮肤光洁的,她的“老板”一定是疙瘩满脸;秀发乌亮的,她的“情郎”一定是秃头毕现。诸如此类,等等,等等… 其次,不是影视演员,她们身上的光环,靠的都是专业人士的手段,每一次上镜着妆,你知道那得攒多少回腻子,扑多少层粉,论动真格的了,还要另找替身,有谁见过哪位明星美女的素面真顔?那都是传说中的神马浮云… 此外,t台模特、体育明星…就更不必议论了,联想丰富的人很快就能在脑海中生出许多种生动的形象来,诸如,晾衣架子、泡菜坛子、水晶肘子…等等,等等。 其实,真正的美女不仅经过千挑万选,更是要历经过千锤百炼。除了电视台的主播,还有谁能符合这个条件!她们先是被高精度的镜头极度的放大,接着透过高清晰度的屏幕长时间的呈现,然后还要接受各层面上数亿观众的审视、评判,最后,还要经受得住时间的考验。哦,要成为一个美女主播,的确,真的很难! 袁静,一个几年前便有幸闯过了重重险关的美女,幸运的成为了万人艳羡的电视播音员。而今,她不仅仅是新闻卫视台的主播,并且,还是《要人要闻》节目的主持人。今天,她和她的节目小组就候在停靠在海边小路的首长车队的后面,等待通知好摄下军委首长给“蛙人”小队授勋的场面,袁静将根据这些素材,组织出一期新的《要人要闻》节目,对神秘的中国“蛙人”特战部队做有限透明的介绍。 刚刚才在车里候了不到二个小时的袁静,此刻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她跳下车来烦躁的在路边上来回的溜达着,视线时不时的瞄向丘陵坡上的那片石头砌成的房子,心里叨念着,哦,军委首长就是神秘啊!都过了午饭时间了,应该开始了吧! 相比于商业活动的跟踪报道,今天的这项任务无疑是个苦差事。但袁静也懂得,能够争取到跟踪报道军委首长的机会,说明了《要人要闻》节目在台里和观众心目当中的重要地位,所以,就算苦一点也是值得的。只是,长时间的憋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对于一个美女来说实在是不方便,摄影师身上的汗味儿、化妆师身上的烟味儿,再加上刚刚吃过的盒饭的气味,让袁静喘不过气来。 袁静不仅漂亮而且成熟,虽然年纪刚过三十,却已在在主播的位置上干了五年之久,像她这样的明星人物早已不习惯和这么多人挤在一起了,如果是搞商业活动的跟踪报道的话,她都是有专人专车的,今天当然是个例外,就算你是再著名的人物也是不能搞特殊的。于是,她这才借故打电话,跳下车来想透口气。这时,她看见了一个身影从山庄那高高的石阶上走下来,正一个人溜溜达达的朝着海边走去。于是想,看这个人随意的神态,应该是军委首长身边的人,跟他打听打听,看看还要等多久。 袁静拿定了主意,回头看了看车上正瞌睡着的同伴,于是,不忍打扰他们,也没打声招呼,便一个人朝着那人赶了过去。 下了公路,再经过不长的一段碎石子路,就来到了海滩边。北方的海边不像南方,海边上是光秃秃的,从这里能够沿着蜿蜒而去的海滩看出去很远。袁静边走边欣赏着海边的景致,她用电视人专业的眼光,从画面技术处理的角度,把整个海滩由浅到深,又由近及远的审视了一遍,她最后把自己现场报道的背景选在了大约二公里外的一处岛礁上。那里有一片葱绿,微微的露出海面,与湛蓝的大海相比,它就像是一块正被海水融化着的深色浮冰一样,一群群的鸟儿在那上边起起落落,有静有动的构成了一幅完美的画面。 袁静看看已经走到了海边,却突然发现不见了刚才要找的那个人,不免心中纳起闷来。咦!明明跟着那人一路走的呀!怎么?忽然之间就连个人影儿也看不见了呢?嗨!莫不是,那个人会土遁了吗? 袁静满心狐疑的想着,禁不住东张西望起来,就在她左顾右盼之际,忽然,听见一阵说话声隐隐的从不远处的一垅沙梗后传来,袁静侧耳一听,哦,原来,那人正躲在沙垅后面小声的打电话呢。就听那人说道: “嗯,清楚了,我再重复一遍,“虎鲨”萧飒在左,“死结”韩松在右,“镇海侯”封疆平居中,“补天”高远殿后,每队十五人,嗯!就这样吧!” 袁静满腹狐疑的朝前又走了几步,这时,那人的说话声戛然而止了。袁静再往前走,就听那人突然说道: “什么人,别再靠近了。” 说着话,就见一个人从沙垅后面翻身而起,目光烁烁的朝袁静望来。袁静定睛看时,发现正是自己一路跟随着的那个人。于是,赶忙说道: “您好!我,正想找您,请问…” “找我?您是哪个单位的?我们认识吗?” “哦,不认识,对了,忘了自我介绍,我是新闻卫视台的节目主持人,袁静。” “袁静,随队采访的?《要人要闻》的主持人?” “是的,随队做一期新的节目,我想问一下,什么时候才可以开始呢?” 史吏看着眼前的这个既漂亮又成熟女人,礼貌却又冷淡的说道: “你不是头一回参加这样的采访吧?这么幼稚的问题,也要问吗?” 袁静闻听,不由得火起,心想,我好歹也是国家级电视台的名牌主持,有没有参加过这样的活动也用不着你问,你,是什么人呢? 袁静还是颇有经验的,她见这人说话时的口气颇大,心中虽有怨气却也没敢直接发作出来,她谨慎的问道: “是,我做过一两次这样的节目,但是,还是拿不准,请问您是…” “史吏,总政反间局的史吏。” 袁静惊得差一点叫出声来,哇塞!多酷的头衔啊!她开始庆幸起自己的老成持重来,嗨!这家伙,他竟然是…传说中的,神秘的,总政反间局…袁静开始后悔自己没有带上摄制组一起来,那样的话,不就可以进行一次实地采访了吗? “史…史先生,呵!可不可以答应我,对您做一次采访呢?我们…” “不可以,你现在应该尽快返回你的车上,等待下一步的通知。” 史吏的冷漠出乎袁静的预料,以她的魅力还没有哪个男人能够拒绝的,但是这一次,她的自信得到了彻底的打击。袁静仍不死心,她在自尊心的驱使下再次问道: “史先生,如果可能的话,我想请…” “没可能,小姐,请您马上回到您的车上去,否则,我会强制您…这么做的。” 袁静心灰意冷的朝着公路上走去,她遭受的打击深深的挫伤了她的自信心。她一度停下来脚步,蹲下身来忍住悲声,她不想让同伴看到自己伤心落泪d样子。是的,史吏,这个傲慢无礼的家伙!他让袁静十几年来形成的荣誉感瞬间化成了泡影。袁静在心里痛骂道:这个…吃生肉的家伙,简直…简直是,岂有此理! 袁静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委屈,这让她深深的眷恋起了自己的最新一位男友,那个有着迷人的外表,敏捷的身手,显赫的地位,体贴的性格,还有… 就在她的念头刚一起来的时候,她的手机突然嘟嘟嘟的响了起了。 “宝贝儿,忙什么呢?一上午都没你的消息啊!想死你了。” 袁静的心里一暖,眼中一酸,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嗨!真的不高兴了?我是怕影响你工作才熬到现在的,否则,早打电话给你了。” 电话里传出的是个极其年轻的声音,清楚的表明了袁静的男友要比她年轻许多。稍稍缓解了一些的袁静向电话里的男友倾诉着心中的怨气。 “那个家伙真不是个东西!简直…简直欺人太甚!” 年轻的声音显然不解,他好奇的追问道: “谁,你说的是谁?谁欺人太甚,我,是我吗?” 袁静见男友误解,于是,赶忙解释道: “哦,当然不是你,宝贝儿,我是骂那个总政反间局的史吏。什么东西!” 袁静的话引起了男友的浓厚兴趣,电话里那年轻的声音追问道: “史吏?总政反间局?他们,他们和你有什么关系?” 袁静意识到自己已经给史吏气的语无伦次了,连事情的原委也没说清楚,于是,这才一五一十的娓娓道来: “我正在做一次重要的报道,之前跟你说过的,是军委的一号人物的重要活动,你也知道,大人物的时间表总是变来便去的,没个准谱。这不,窝在车里等了二个多小时了,还没信儿呢!我正等得不耐烦呢,见那家伙从山庄里面出来,以为他是个宫内的正差,好心问问这家伙,没想,非但没个正经答复,反倒给他…给他劈头盖脸的奚落了一番,真是个狗仗人势的家伙!你说,气不气人呐!” 男友听了,心情似乎也受到了影响,他的话也就跟着变得放肆起来。 “嗨!何必呢?他本来就是个狗嘛!又何必跟他一般见识呢?不是说要给特种部队授勋的吗?怎么?还没开始吗?” 袁静的牢骚发过了,心情也就变得轻松了许多,为了不使男友担心,她尽量的放轻了语气,跟着说道: “没呢!都来了半天了,整个山庄都死气沉沉的,没个活气儿!还不知要等到哪个时辰呢!” 男友似乎还是放心不下的样子,继续宽慰道: “哦,这样啊!耐心等了,去都去了,还在乎多等一会儿?军委一号人物,不比寻常啊!戒备森严吧!” 男友的提醒让袁静想起了刚刚听到史吏说过的话,于是,她话赶话的说道: “可不,史吏那家伙神秘兮兮的,躲到沙丘后面打电话,什么虎鲨在左,死结在右,镇海候居中,补天殿后之类的。有必要嘛!” 主持人的职业习惯练就了超级强的听力和记忆力,袁静竟然在无意之中记下了史吏刚才的那个重要电话里的主要内容。只是女人的灵性也是女人的通病,让她口无遮拦的随口乱说一气。倒是,她的男友很敏感的提醒了她。 “嗨!宝贝儿,别傻呼呼的跟别人说起这事,到此为止懂吗?回去休息会儿,我们再联系。嗨!我爱你,宝贝儿!” “我也爱你。” 袁静沮丧的挂了电话,心情灰灰的朝着直播车走去,在她的身后,史吏远眺着袁静刚刚选中的那块鸟岛,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心说,时间过得好慢啊! 在呼啸山庄临海的一扇窗子旁,“影子”班伯早已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他眉头紧锁脸色暗淡,耳畔似又响起了“财神”申尘嘱托的话语。 “班伯啊!此次的影子行动不只是为了规避风险,更主要的还是要引蛇出洞啊!如果,你能让暗藏的杀手提前采取行动的话,那么,军委首长的后续行动才能真正的安全啊!” 想到这里,班伯猛地打了激灵,对于一个从基层干起来的老特工来说,上级的指令就是天命,哪有打折扣的道理。更何况,此番行动还有更深层的寓意在里边,如果不能实现预期的目标,那自己这角色演得可就掺水了。 其实,在班伯的计划当中,已经对可能出现的状况做出过预判。首先,已经渗透进来的武装敌特藏在暗处,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如果假以时日的话,当然可以彻底的剿清隐患的,但是,时间不等人啊!境外势力的突然发难都只是在一瞬之间。看看从“蓝海之心”的秦雅遇刺到现在,不过短短的三十八个小时,这期间发生了多少事情。 所以,借此机会将隐藏之敌吸引出来,聚而歼之才是最理想的结果,也是班伯身为“影子”的作用所在!他最担心的就是,敌人按兵不动的继续拖延下去,自己可是耗不起呀!戏演完了就得收场啊!真到了那个时候,还不见有敌人出现的话... 班伯不由得暗暗焦虑起来。他想,既然已经戏演过半,不如,干脆就…班伯决心假戏真做了。 啪啪!班伯重击两掌,就见身后的房门一开,国安部外勤处的两名特工,“高跷”韩翔和“壁垒”常盛应声而入。班伯看了看二人,果断的说道: “通知下去,授勋仪式准备开始,就在呼啸山庄的小院内。“蛙人”遣一个小队接受检阅,随队的媒体准入,其他人,原地待命!” “是!” 韩翔常盛二人应声而去,班伯回过身又朝着海滩上史吏的身影看了看,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心里说道:这家伙,早就沉不住气啦!想罢,看我这里再替你加一把劲儿吧!希望会有效果显现出来。 班伯想罢,他把两只大手在胸下腹前蹭了蹭,擦去手上的汗水,这是他多年厨师生涯养成的习惯。然后,探手从后腰间取出那支国产九二式9毫米手枪来,按键掣退弹夹,仔细的检查了一遍,确认子弹满匣之后,这才推弹上膛,按了保险。重新把枪插回了腰间去。然后,转身朝着洗手间走去,行动开始之前,他需要再次对自己的外形进行一下检验,确保形神兼备以假乱真。 呼啸山庄附近 鸟岛 这已经是堂本的第五泡尿了,虽然,他已经喝光了自己身上所带的全部饮水,但他仍旧止不住地感觉干渴。一来是正午的暖阳燥热,二来是长时的等待焦灼,“五叶草卷风”堂本龙开始变得焦躁不堪起来。位于堂本左后侧的小池早已经笑不出来了,看着趴在自己前面的那个家伙厥腚翘臀的滑稽样子,小池的尿意也被唤醒了,他不得不也瞄着堂本的样子爽了一下。 “五叶草卷风”堂本龙的这一动作很有感染力,就好像是流行性感冒发作了一样,在“一叶草迎风”小池之后,“三叶草长风”泷泽和“四叶草落风”山下也相继潸然“尿”下,只有《五叶草》的队长,“二叶草顺风”竹野还是一动不动的趴在原地,目不转睛的通过望远镜紧盯着二公里外的“呼啸山庄”,他体内的水分都给汗水蒸发掉了。 此刻竹野的心里可谓是焦急万分,从潜入到设伏《五叶草》已经悄悄隐藏了将近十二个小时了,精力体力毅力都经受了空前的考验,队员们的斗志已经到了盛极而衰的转折点,如果再拖延下去的话,怕是会… 竹野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本来,在天明时分采取行动就极其危险,如果不是考虑到d-boy的临阵退缩,会让中国人在胜利之后放松警惕,就算有空军接应的保证,《五叶草》也是不会冒险进行这样的一次突袭行动的。但是,眼前出现的这个目标的确是太诱人了,这让中情局欲罢不能,竹野即使不情愿也无法拒绝。 但是,随着时间的拖延,竹野的担心愈发加剧了,因为,即使“呼啸山庄”的外表上依然平静,但中情局预先埋伏的接应却迟迟没有发出行动的指令来,无疑,这已经说明了情况的变化已经是越来越复杂了。 “嗨!竹野,还没有行动的命令吗?我们还要等多久?” 终于,连“三叶草长风”泷泽也沉不住气了,他忍不住小声地发问,引来了其余人的目光。竹野向下压了压手掌,示意大家安静,随后朝着位于自己左侧的泷泽做了个靠过来的手势,然后,就又举起了望远镜。 身为正负队长的竹野和泷泽凑到了一起,竹野眼盯着望远镜说道: “你有什么想法?是等是撤?” 竹野给出的选择已经回答了刚刚泷泽提出的问题,两个选择当中唯独没有行动这一项。泷泽摇摇头,没有直接回答,在他的意识当中没有第三项选择。竹野放下望远镜,回过头来望着泷泽说道: “如果你没有特别提议的话,我想,我们应该等下去。这个机会难得,或许…我们能因此而改变世界。” 泷泽依旧没有作声,只是用力的点了点头。他从竹野的话中听出了竹野的决心,他为自己刚刚表现出来的冲动而懊悔,毕竟他还是副队长嘛! 竹野放下手中的望远镜,为了不让队友听见他特意压低了声音,说道: “卫星图像显示,目标所乘的车队已经到达预定位置,但是,直到现在仍未见下达行动的命令,你觉得…是我们的行动意图已经暴露了呢?还是什么其它的原因呢?” 泷泽沉沉的说话了,他是个少言寡语的人,所以,说出话来就更加的慎重。 “我想,是他们早有准备了。接应的内线…是个很负责任的人呐!” 泷泽的话侧面的表达了他想放弃的意思,因为,内线迟迟没有下达行动的指令,无非是两种可能,一是他发现了中国人的周密部署,二是他懈怠拖延。而泷泽对内线的推断,无疑是倾向于第一种可能。 竹野听了,微微的摇了摇头,但他没有完全排除第二种可能性。他觉得,如果再接不到海上指挥中心发来的进一步命令,他就只能认为那个内线是个完全靠不住的家伙。因为,即使不具备行动的条件,那个人也该给出下一步行动的建议来,否则,《五叶草》很快就会被晒成枯草了。于是,他小声说道: “嗯,看来,我们也只能相信他了。” 竹野用肩头轻轻的撞击了一下泷泽,示意他可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了。就在这时,挂在他胸前的gps单兵通讯终端器发出微微的颤动,好似一只苍蝇围着他转一样。竹野的眼中一亮,他迅速的取下终端器,揿动按键一行小字显现在屏幕上。泷泽凑前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临时调整计划,斩首行动改在海上进行,链接电子地图获取登船地点,十分钟后开始行动。” 第三章.再掀狂澜(3) 19.3.3 海滨大道 13:20 一路驱车往东,没过多久太阳就被追到了脑瓜顶,再有一会儿,就该轮到汽车追着影子跑了。公路两侧白花花的空地晃得人睁不开眼睛,只能把目光躲到脚下这条平坦而宽敞的公路上,想象中把它当成是翁中堂“一笔虎”字的收尾,一门心思的跟到尽头。 正午前后的二个小时,是阳光照度最均匀的时候,却也是色彩最单调的时候,到处是刺眼的光线,只有明没有暗,大地就好像是被打磨平了表面,越是光泽就越是缺少层次感,人在上面,分不清高低深浅远近长短。 在写字间里坐久了的人,出了门都会有短暂的晕眩,除去颈椎造成脑供血不足的原因外,室外骤然拉伸的景深也会让人产生悬空的感觉,好似眼睛的成像比例发生了错乱,一时迷失了方向感。 但是,没有什么理由可以拿来当做借口,就算是扯上太阳黑子爆炸,地球臭氧层扩散也没用,该犯糗的时候就得承受,谁管你是用女友的胸罩,还是拿情人的丁字裤来遮丑!腾贤此刻就有这样的感受,他感到自己的头皮有点发麻,眼眶以上热乎乎的,那不是由于太阳的烘烤,而是因为,枪口。他知道,自己已经被牢牢地锁定在了瞄准镜的十字缺口。 腾贤注意到那点闪光已经有一会儿了,跟车窗外的一片光芒比起来,它显得怯怯的,像行窃之前小偷的眼神一样,飘忽躲闪。它来自远处一座废弃水塔的上端。水塔孤零零的,既像是拆迁还原地貌时留下的一小段尾巴,又像是萌生新气象之前持续的雄起。总之,它是远近方圆二公里范围内的唯一制高点,从那里可以监视到这条公路的最远端。 起初,腾贤以为那是水塔上某扇玻璃窗子发出的跳闪,但是,随着他的切诺基以八十麦的车速往前赶,十秒之后他仍然能够看见那点亮光不停的在闪。腾贤的心不由得一紧,他知道一定是有一小片反光的镜片在跟着自己走,那…会是什么呢? 阳光照耀着大地,阳光也反映着一切。腾贤的脑海里现出的是一只汗津津的手,正把食指轻轻的搭在平滑微曲的扳机上,在它控制的击发锤下,一粒经过了特殊处理后的子弹正蓄势待发,经过仔细打磨后的弹头带有薄而脆的表层,当它高速旋转着穿过细密的膛线时,摩擦产生的热量将会使弹丸的前凸外层变得更加柔软,在它突入人体之后,阻力会迫使弹丸炸裂开来,瞬间变成无数个细小的金属颗粒,伤口会因此扩大好几倍,骨骼也将随之被撕裂,若是子弹直接命中头部的话,那结果就只有一个,爆头! 腾贤把定舵轮,方向不改车速依旧,脸色不变心跳平稳,但是,汗水却已经从他的鼻洼鬓角渗了出来,涔涔的挂在脸上。腾贤知道,高倍数的瞄准镜里清晰的映着自己的脸,枪手甚至能够分辨出自己的胡须刮得是否干净。于是他想,此刻,远在两公里之外,距离射击精度的峰值还有一段距离,现在停车还来得及! 大约只是那么一闪念,腾贤便觉得自己的脸在隐隐发烫,不由得羞惭满眼。他确信,那枪手一定从瞄准镜中看到了自己的怯懦,立时血往上撞,一个念头即刻涌上了心头。腾贤脚下一加力,切诺基猛地往前一冲,速度瞬间提到了一百,跟着,他猛打舵轮,切诺基像一头受惊的公牛,车头一低忽的冲下了路基。 切诺基沿着直线笔直的朝着一公里外的那座水塔冲去,松软干燥的土地颠簸起伏,降低了速度,却扬起了一路的烟尘。藤贤决定直扑水塔而去,他要查清那个闪烁其间的鬼祟光亮来。 这一举动显得腾贤莽撞了,却也是万般无奈。如果他在狙击手射击精度的峰值域外就停下来,风险系数会降低很多,这是一般人的自然反应,腾贤也不例外。有谁在面对迎面而来的子弹时能不下意识的闪躲呢?但腾贤仅仅让这一念头稍稍冒了点头,便将它扼杀在摇篮里了。腾贤不会停下来,并非他不惧危险,而是他不能放弃面前出现的任何疑点。 他如果不选择一条最短的直线距离直冲过去的话,那么,暴露在对方枪口下的时间就太长了。滕贤无法忍受给人用枪指着的感觉,他想,既然长痛不如短痛,那就给你个机会,如果你不能杀死我,那就放下长枪,准备面对面地较量吧! 腾贤此番举动还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借助土地地表的颠簸和飞天扬起的烟尘掩护自己。其实,在这样短的距离内,狙击手也只有射击一次的机会。面对起伏的车辆和狂舞的尘土,要想一枪命中,却也有运气的因素在里面。腾贤不相信邪能侵正,所以,他宁愿甘领一枪也要查个明白。于是,腾贤尽量伏下身子,死命踏下油门,切诺基像疯了一样冲了过去。 在全力加速的情况下,切诺基的引擎声响颇大,加上在车轮快速的碾压,细小的碎石和粗大的土疙瘩迸溅起来,不时地击打在车厢和底盘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噪音声起盖过了一切。 有那么一声响动,微弱的有如一粒砂,不知落在了车厢的哪个位置上,但腾贤却听出了其中的力道。他猜想那是相当于一颗蚕豆粒大小的硬家伙打在了车厢的外壳上。腾贤猜想,或许,自己真的侥幸躲过了一枪。 算一算,当切诺基以百公里时速,急速冲过一公里多一点的距离,来到水塔之下的时候,这能过去多大会儿的工夫?可就在这么短短的时间内,一切都却出乎意料的恢复了正常。 腾贤持枪跳下车来,他把身体掩在车身的后面,探头朝着水塔的门口望了望,他看见了一条狗趴在门口,懒洋洋的晒着太阳,见了生人过来,象征性的叫了一二声,见了腾贤指向地面的手势,于是老实巴交的趴在了地上,现出一付爱搭不理的模样。 腾贤仰头朝塔顶上看了看,光溜溜的塔身上面碱化的非常严重,现出大圈小圈的斑斑驳驳。在塔的最上端果然有一扇不大的窗口,光秃秃的什么也看不见。腾贤咬牙扣开了枪机的保险,慢慢转过车身,然后快走几步贴在了塔身。他侧耳听了听水塔的里面,只听见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从塔的底层传来,像是丢弃重物的声响。腾贤深吸了一口气,迅即闪身来到门口,枪口平端扫视着全场。 他只看见了一个老人的背影,就见他一身邋遢的工装坐在地上,正往几只大木箱里收拾筑路用的各种工具,铁器相碰发出铿锵的声响来,对于身后来人不理不睬,显然是耳朵背得厉害。腾贤迅速的引枪向上,就见一架锈迹斑斑的铁梯沿墙而上,直通塔的上端,从里面看那扇小窗口也是光秃秃空荡荡,此外,就再没有其他人的影子了。 腾贤没有打扰老人,他迅速的出了塔门,绕着水塔转了一圈,只见四周空空荡荡,远近连个人影也没有,再低下头来仔细的检查了一遍,竟然连个车辙印迹都没发现。怪事!腾贤不解,难道?是自己神经过敏吗?刚才,明明看见那水塔的上边闪着光亮…怎么突然就…难道,那老人? 腾贤的脑海里电光火石般的一闪,即刻转身回到了水塔的门前,但那眼前的情景却让滕贤即刻减轻了疑念。大约是觉得累了,抑或是听到点动静,总之,那老人已然蹲在了水塔的门口上,手里掐着一支烟,卷毛的金狮犬此刻也挪了窝,转而温顺的伏在了那老人的身边。腾贤当即想到,这狗与这老人如此相熟,当不是生人能够装得了的。于是,大声地问道: “大爷,有没有看见什么人,从这旁边经过?” 那老人照旧抽着自己的烟,时不时地轻拂几下金狮犬,对他身后走来的腾贤睬也不睬。腾贤再走几步,接着大声地问道: “大爷,有没有见过什么生人呐!” 可能是腾贤考的太近的缘故,这一次,那狗有了反应。就见金狮犬撑起两条前腿想要站立起来,这时,才见那老人伸出手来,轻轻的拍了拍那狗的脑门儿,金毛立时安静下来,它用长长的舌头舔了舔老人的手,很有滋味的吧嗒吧嗒嘴,不想却从老人的手心里粘下块碎纸片来,粘粘的使劲甩动着。老人的动作很迟缓,他慢慢的扭过头来,昏噩的眼神里飘散着疑惑的光。他摇了摇头问道:“你找谁呀?” 腾贤耐住性子,接着问道:“大爷,有没有什么生人从这经过啊!” 老人慢慢的点了点头,腾贤的心中一喜,连忙追问道:“何时,去了哪里?” 老人猛吸了几口烟蒂,这才慢吞吞的说道:“这大半天,我就见过你。”废话随着烟雾在腾贤得眼前散去。就见那老人丢了烟蒂,慢吞吞的站起身,脚步蹒跚的又朝着水塔里走去,继续费力的收拾起那些零散的工具来。 此时,那狗也无聊的跑开了,那一小片粘粘的纸片又粘到了它的腮帮子上,秋季无聊的金狮不停的甩头疯跑,自己哄自己玩儿去了。腾贤无奈,他看了眼老人矮小瘦弱的背影,心里极度的沮丧。不是因为老人的冷淡和糊涂,而是因为自己的误判所致。想想自己刚才发疯般的疾驰,犹如唐吉坷德大战风车般的滑稽,腾贤的心情不由得陷入到一阵失落中去,他想,这种状态可不是大战之前该有的呀! 切诺基长吼了几声,一路烟尘的往东开去了。望着渐渐远去的车影,那老人轻松的站起身,随手脱下了老队长的那身工装,丢在了角落里的一支大木桶上,露出他一身紧衬得劲装来。在他低矮瘦小的身影后面,那只圆木桶里的一堆破旧棉被下面,老队长的尸体已经僵硬了。 萨沙.马维夫,这个像猴子一样灵巧的杀手似是专为射击而生的,但除了操枪之外,他那近乎发育不良的身材几乎无力抗击任何打击。所以,当人高马大的腾贤出现在他身后的时候,他自知毫无取胜的可能,于是,他只得眼巴巴地看着猎物从自己的眼前消失。 但是,他趁着腾贤转到塔身背面查勘踪迹的工夫,却将一枚微型的定时炸弹粘在了切诺基的底盘上,二十分钟之后,已经离开足够远的切诺基将被炸上天,而他受命于麦平安想要除去的目标,也将在外省的地界被上炸成一堆碎片。 海滨度假区 海景别墅 一双黑色的薄底快靴无声的踏上了别墅门前那用釉面细条瓷砖铺就的台阶,来人也仅仅是稍微站了站便毫不犹豫的揿响了门铃。接着,那双用头层柔软牛皮做面,牛津模压成底的短靴便闪身躲在了门廊的一侧,夹在两条秀腿之间的双手紧握着一支加长版的格洛克17型全自动手枪。 叮咚!门铃响过了很久,却不见有人出来开门。梅尔躲在门廊的边上,朝着台阶下街道边上一脸庄重神情的钱放摆了下头,示意他绕到后面去瞧一瞧。钱放很大度的笑了笑,他接受了年轻助手的命令,转身朝着街道转角处走去。这时,梅尔的目光停留在了街对面的另外一套别墅的门前,一个念头突然涌现出来,这让一直都是信心百倍的梅尔,莫名的从心里生起一阵恐慌来。 是的,在下意识当中,她似乎从对面的那家别墅门前的氛围里,感受到了某种威胁,虽然她看不见那扇考究的防撬门后都藏着些什么,但她冥冥之中感觉到,自己是在不经意间,完全暴露在了这座别墅的正面。如果,此刻敌人从那里发起攻击,自己将被弹雨射得体无完肤。 在海滨大道的谋杀现场送走了陈墨之后,国安部特勤处的特工“戏骨”钱放和“卡通”梅尔,又等来了t市警局的刑警,他们将现场叫给了t市警局的办案人员,便一路沿着海滨大道往前追来。此前,他们调用了国安部所属的卫星资料,从“北斗”的即时监控成像中他们发现,在总参特工陈墨赶到之前,就在小崔的厢货车前,还停靠着一辆桑坦纳3000。从厢货车里下来的两个人,架起了倒身在地的另外一个人,三个人一道上了前面的那辆桑塔纳3000,并且沿着海滨大道一路狂奔而去。 在路上,梅尔调用了交通监控图像发现,那辆桑塔纳3000的车牌照表明,它属于t市警局局长叶满。这一惊可非同小可,梅尔和钱放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可就复杂啦!小梅。警界高官牵涉到谋杀案中,这可是非常少见呐!而且,那被害人与重点科研所的邮件炸弹还有牵连,照此推断…” 一边驾车一边分析的钱放的话才说了一半,梅尔那边便收到了国安部技术人员的进一步分析。分析结果表明,厢货车外的那个人被确认就是叶满,他在倒地之前曾朝着小型厢货车里开过一枪,而他自己显然也被车里射出的子弹击中了。 “这图像能证明叶满他…还活着吗?” 梅尔通过电话向国安部的技侦人询问,她想借此确认接下来的侦破方向。但技侦人员的答复并不十分肯定,毕竟那图像的分辨率以及角度等因素都不甚理想,所以,一时无法给出确切的答案来。梅尔禁不住自语道: “如果叶满还活着的话,他一定是被那两个凶手绑架了。” 听了梅尔的分析,一直专心开车的钱放似乎另有想法,他有些犹豫的说道: “很难这么早就下结论,也许…” 梅尔不等钱放把话说完,便脱口说出了自己的担心:“也许他已经死了?” 钱放摇了摇头,似乎想得更多,他表情晦涩的说道: “难说,也许,他已经死了,也许,没死,也许…” “你到底想说什么?吞吞吐吐的!” 梅尔忍不住大声说道,钱放的犹豫似乎也印证着她的某种担心。给梅尔这么一逼,钱放这才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也许是场戏也说不定,叶满身居高位,他自然知道我们的技术手段,他既然知道了查凶办案的方向,可为何竟会孤身一人行动呢?他可是t市警局的局长啊!” 听了钱放的话,梅尔破例没有与钱放争执。的确,这种猜测她也有过,只是不愿承认罢了。见梅尔一时无语,钱放便又接着说道: “小梅啊,我们就以这辆桑塔纳3000作为追查的线索吧!依照这个契机,肯定会有收获的。也许,抓住的不只是个凶手,说不定还是个贪官呐!” 梅尔听出了钱放话里指的无疑就是叶满,心中虽然不忍,却也无力反驳,毕竟影像资料摆在那里,无论是谁也难下结论,既然这样,那么任何一种可能都是存在的。于是,梅尔同意了钱放的提议,追查那辆桑塔纳3000,借此找到那驾车逃逸的三个人。 出了海滨大道之后,别克商务车驶上了国道,车行半个小时,别克商务车就进入了距离t市最近的一处海滨度假区。这里靠近海边,由三五条小街和百余座别墅组成,除了少数的公建设施之外,几乎所有的建筑都已出售给了私人所有,它们占据了这片海边湿地周边最好的区域。每座别墅都有临海上佳的观景角度,都有濒临湿地的私人辖区,这样的豪宅动辄好几百万,俨然已经成了一个有钱人专属的vip城区。 度假区并不大,钱放驾着车扫了回马路,很快便在二排别墅中间的一条街道旁发现了被丢弃在道边的那辆桑塔纳3000。此刻,梅尔就站在停放着这辆车的别墅门前。 估计钱放已经绕到了后面,梅尔再次把手伸向了门铃,但这一次,没等她的手触响门铃,别墅前廊的门却自己打开了。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从房里传了出来,虽然透着懒洋洋的倦意,却依旧是那么的悦耳动听,愉悦人心。 “谁呀!” 听见是个女声,梅尔当即把枪掩在了身后,然后闪身出现在了门口。同样是女人,但她还是被对方的美貌惊呆了。于是,禁不住在心中叹道:哦,又是一只金丝雀啊! 梅尔猜得不错,那出来开门的女人显然是个包养之中的尤物。人生得极其漂亮,一副懒装摸样让她显得成熟,但实际年龄其实要小许多。梅尔掩住右手里的枪,左手取出自己的证件亮给对方看。同时说道: “国安部,有件事要麻烦你。” “便衣警探!哦,太棒了。进来说吧!哦,这可太刺激了。” 寂寞之中的小鸟兴奋的叫道,她的脸蛋红扑扑的,眼睛里充满了惊奇,立时上下的打量起梅尔来。梅尔有些犹豫,她不确定自己还要不要向这个女人提及她门前停放的这辆车的事。她对这女人眼下的状态很是没谱。 梅尔从她的脸上看到了酗酒的痕迹,同时她的鼻子也敏感的嗅到了一丝甜甜的气味,那是含有大麻的烟草燃烧后产生的气味。所以才会担心这个穷极无聊、酗酒又吸食大麻的女人,不知她是否还有清醒的意识。 但梅尔还是开口了,不是她心存希望,而是别无选择。于是,她挑了挑拇指,指着身后的那辆桑塔纳3000试探的问道: “知不知道这辆车是谁的?” “知道,我当然知道。” “金丝雀”的回答吓了梅尔一跳,她很担心自己所虑之事会成为现实。那样一来,自己很可能会被误导,并且会因此而跑很长的一段弯路。于是,她不放心的追问道: “你确定…你不会搞错?” “当然,我亲眼看着他们从这辆车上下来的,然后…然后上了一辆摄制组的面包车。咯咯…那几个人真滑稽,还假装成受伤的样子,咯咯…其实,其实,咯咯…根本就没人开枪,也许,他们在另外一条街上拍的吧!咯咯…在那条街上枪战,却在这条街上中枪,咯咯…真好笑!” 梅尔给对方的话搞糊涂了,她觉得自己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于是,她笑了笑问道: “你没事吧!小姐。你…” “我当然没事,他们整天在这门口拍戏,我都看了两天了。假的很。” “你在说什么?小姐,谁在拍戏。” “《假若明天来临》剧组啊!你,听说过吗?老片子,碟我都看过了,还不错,那男主角很性感,没人能够超越那一版,可他们却愣是想翻拍,哼!简直糟蹋东西!” 梅尔觉得自己听懂了这女人所讲的意思,但这还有待与查证,但至少她说出了一个想象,那就是说,这两天里,在这个僻静的度假区里有一个摄制组正在拍戏,而从那辆桑塔纳3000里出来的人是上了摄制组的面包车,其中还有人受了伤,至少那女人看出来是受了伤。梅尔隐隐觉得这女人讲的是实话,她希望那受伤的人就是叶满。 “还记得那摄制组的面包车是什么牌子吗?” “那不记得了,我…其实,不太懂那些牌子的,除了几款小车之外。” 梅尔知道这女人是不会留心奔驰宝马以外的汽车的,但那女人却有突然说道: “我记得那是辆白色的面包车,嗯!没错,是白色的。” 梅尔觉得还算满意,于是接着问道: “摄制组还在吗?我们来时整个小区都转遍了,没见有人拍戏啊!” “在的,他们都去吃饭了,他们一天只正儿八经的吃一顿午饭,其他时间都是在现场吃,因为拍戏没准点儿,有时早有时晚的,特别是还有很多夜戏,餐馆没有熬到那个时候的,不过他们会订餐的。” 梅尔渐渐觉得这只小鸟真不简单,她竟然对这摄制组的情况了如指掌,怕是连拍夜戏她也会看吧!就在这时,她从那女人的身后,看见了正快步从屋里朝门口走来的钱放,心下里说道:哦,这家伙手脚够麻利的,又是翻墙又是进窗的,这么快就穿堂过屋的回来了,看起来还不算老嘛! “金丝雀”对从自己身后走出来的钱放很是吃惊,她的脸上带着惊讶却没有气愤,或许是梅尔亮给她的身份感染了她的缘故吧!梅尔和擦身而过的钱放点了点头,然后悄声的对那女人说道: “我同事,例行检查,别介意。” “不碍事的,哦,真是…太神秘了。” 梅尔有一点点感动了,虽然,一直以来她都对二奶一词极为反感,是因为她觉得那些女人一点也不懂得自重,甘愿降低身份自贬人格,实属不劳而获的寄生虫。但今天,她的看法稍稍有了改变,她突然觉得能让男人肯为她们大把的花钱,并且还为此保守秘密,那么一定是因为看上了她们身上所具有的某种宝贵的东西,这有可能是美貌、有可能是单纯、有可能是体贴、有可能是憨纯、有可能是… 梅尔搞不懂了,反正今天的这只金丝雀给她留下了一个奇怪的印象,不再讨厌,不再反感。梅尔趁着那女人不注意,她悄悄的把枪插回了腰间,然后,她破例的伸出手来,和那女人握手告别。 梅尔走下台阶的时候还在想,先去找到那个摄制组,去看一看他们是否真的有一辆白色的面包车。然后,再和那摄制组的导演聊一聊,看是否如这女人说的,如果可能,应该找出那几个人来,让这女人辨认一下。除非,哪个环节不属实,否则,就很难理解了。就在梅尔思考着接下来的对策的时候,她听见那女人在身后说道: “你要找摄制组的话,可以再等一会儿,他们吃过了午饭就会回来,他们就住在对面。” 什么?梅尔和钱放闻听都瞪大了眼,梅尔连忙回过头去看这那女人。就听那只小鸟小声的说道: “我老公是这摄制组的制片人。嘻…” 第四章.有头无绪(1) 19.4.1 日本长崎 佐世保市 豪斯登堡 “欧洲大酒店” 13:30 时间伴着墙上那只超静音时钟无声的流转,转眼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又二十分钟,可那两扇红胡桃色的餐厅大门依旧紧闭着,丝毫没有打开的迹象。与“关白”以往的作风相比,这一次的午餐会显然是超时了,由此可见这位客人的尊贵。 起先,跟随在泉井产业总裁身边的人,并没有把那个矮壮的北岛放在眼里,看那家伙厚着脸皮候在总裁门外时的衰态,很多人都把他当成了上门求助的泉井家的穷亲戚了。于是,他们安排广濑见完了,又让桥本见,直压到最后才轮到那个家伙。不想,在北岛与泉井雄一谈过之后,这个家伙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关白”的座上宾。就连出了广濑重病住进医院那样的紧急状况,都没能干扰了“关白”待客的心情。 “关白‘的随员们满腹疑窦的看着,心里充满了不解和猜测。稍事休息之后,泉井雄一又出人意料的安排了自己的私人膳堂,与佳婿桥本茂一道,陪着这位北岛先生一起共进午餐。哦!这可是最高级别的待遇了,这家伙!他…到底是什么人呐!众人心中的疑团加剧,不想,这一吃就到了现在,而餐厅的那两扇门却始终都是紧闭着,像是把秘密都关在了里面。冷眼旁观这一切的是一位长相奇特举止离奇的女人,她的存在又好像是给那扇充满神秘的餐厅大门加了一把锁。 正襟危坐的时间久了,无论是谁都会松腰塌背的歇上一会儿,但綾波羽不需要,身为“关白”的私人秘书,无论何时何地,她都会保持着绝对挺拔的身姿,仅这一条,没点功力的人是绝对办不到的。以此,也是她无声发布的一条信息,欲对“关白”图谋不轨是吗?那好,你就先过我这关吧! 綾波觉得保持一种向上的姿势其实并不累,与萎靡不振的姿态比起来,挺直了的腰身更有利于血液循环,并且还可以防止血脉淤塞而引起的腿脚麻痹,越是坐得久就越是感觉轻松,但是,由此也不可避免的生出些许的烦恼来。她的那对大“凶器”因此而爆显,无遮无拦的招致着惊艳的眼神,这让她颇感难堪。 “雪鴞”,綾波羽。位列《新贵十三屠》第七位的杀手,别看她外表沉静,发作起来却有如狂飙,就像她的绰号“雪鴞”一样,形似吉鸟实为猛禽。“雪鴞”团身时只有六十公分大小,很像綾波的坐姿,而它打开后的翼展却达二米,这与綾波胸厚腹薄,腰细肢长的体型极为相近。并且,綾波喜穿白色,就像“雪鴞”通身雪一样的羽毛。她还常着黑靴,酷似“雪鴞”的一双利爪。而綾波最具特点的地方,是她有一双黄褐色的丹凤眼。眼角斜拉上牵,眼睛滴溜滚圆,发黑面暗,唇薄鼻尖,真是活脱脱的一张鹰脸。 此刻,守候在泉井雄一私人餐厅门外贵宾室里的一共有两个人,除了泉井雄一的私人秘书“雪鴞”綾波羽笃定专注的挺身而坐之外,还有一人却是神不守舍,似猫儿蹬心的一般。就见他时不时地把目光投向仅有一桌之隔的綾波羽,用他的视线扫描那副“凶器”的轮廓,用眼波丈量那对“宝物”的锋坨,显得既兴奋又胆怯的样子。这人年纪极轻,不足二十四五岁,却是生的眉清目秀,体匀肤白,就好似集成了人类的全部优点之后,再经过了修边整形出来的一样。他就是“关白”佳婿桥本茂的秘书三浦俊树。 虽然同为秘书,但是三浦俊树却远不及綾波羽那般有定力,他只端坐了不足十分钟,便斜肩拉胯的靠在了沙发背上,现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来。他瞟了眼目不斜视的女秘书,本想搭讪几句,不料,却被她一副拒人千里的吊样儿给挡下了,一时窘迫也就没有开口。过了一会儿,他再一次把目光投向了对方,现出一副按捺不住的样子,好像魂不守舍似的。但无论三浦如何用眼神召唤,綾波就是无动于衷,视三浦如无物一般,这让三浦不得不想,干嘛!眼下这间“关白”御膳房外的等候室里就只有你我两个人,你挺胸撅腚的摆给谁看呢?若是不瞟上你两眼,还当我的性取向有问题呢!再说了,那不也挫伤你的自信心吗? 似乎是因那女人不理不睬而失去了兴致,又像是屡试屡败而挫伤了信心,就见三浦无聊的挫挫手,百无聊赖的站起身来,讪讪的朝门外走去。 其实,三浦的为人可没有那么扯,他是因为心里还惦记着另外一件紧要的事,所以才有意让自己看上去有那么一点憨皮赖脸似的。如果,他不表现出有那么一点讨人嫌的话,又如何能够能借机离开这间贵宾室呢?原来,早已瞄准了服务员打扫房间的时段,三浦要趁机前去探一探这个北岛的底。 三浦磨磨唧唧的推开门,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踱出了贵宾室,他稍站了站,跟着,便轻手轻脚的朝着通往酒店的消防通道走去。他一边走一边将一只微型耳机塞进了耳朵里。到了防火门前,他停下脚,回过身来看了眼空荡荡的楼道,然后,迅速的闪身进入了消防通道。 自从得到了申尘转送给桥本的那副和田玉磨子的围棋之后,代号“说客‘的国安特工三浦俊树(蒲俊树)就从休眠的状态之下被激活了。对于泉井正在发生的新情况,三浦自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那个又矮又壮的北岛到底代表着哪一方的利益?这其中有没有中情局的影子?他此番前来又与泉井产业有什么勾结?他与广濑真之到底是什么关系?他的出现会不会影响到柳川义辉的布局?一连串的问题让三浦做出决定,他把迅速摸清北岛底细的任务,作为了启动以来将要实现的第一个目标。 三浦知道,“财神”在这个时刻启动“说客”绝非本意,当初把他的潜伏当作收山之作的“财神”,是为了等到有朝一日当战争爆发的那一天,才会借助“说客”之力的。这就是“财神”为何会选用如此年轻的蒲俊树了,因为,以蒲俊树二十出头的年纪推算,他足可以潜伏三四十年之久。所以,三浦了解,“财神”此番举动,应该是迫不得已。 作为桥本茂极为倚重的秘书,三浦非常了解这个泉井产业的二号人物,他看似背靠着泉井产业这棵大树,脚踩着远东特课和内阁情报室这两只船,在泉井雄一和广濑真之及柳川义辉的三面夹缝之间谋生存,实则上,他却是胸怀大志眼向未来的野心家。正因如此,桥本才会倚重如此年轻的三浦,也正因如此,他才会与从未谋面的申尘勾勾搭搭,原因很简单。他知道申尘的官方背景。 桥本与申尘是在一次广交会上通过中间人才结识的,虽未见面,但申尘的气派和胸怀都给桥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特别是申尘做生意时表现出来的大手笔,让当时还只是泉井家倒插门小女婿的桥本受益匪浅。申尘慧眼识人挑中了刚刚才被允许代表泉井家族签单的桥本,并且给了他一个大笔的订单。就是凭着这笔销售,桥本赢得了泉井雄一的青睐,并且由此稳固了他在泉井家的地位。此后数年,桥本总能时不常的得到申尘的帮助,骄人的销售业绩帮助桥本顺利的升至了泉井产业的二号人物。桥本能有今天,除了对申尘的感激之外,还有的就是对申尘的依赖。 其实,聪明的桥本一眼就看出了申尘的官方背景,所以,怀有侵吞泉井野心的桥本,早已经把他和申尘的关系当成了自己的一份重要资源。桥本心里有杆秤,他掂得清哪头重哪头轻,他知道在当今世界上没有哪一个企业敢吹牛,说可以跟中国的国企相抗衡!看看中石化一年的酒水单,再看看中国电信高管的车补费,仅这些就够任何一家五百强肝儿颤的了,仅仅是这些啊!就可以救助冰岛或者希腊走出破产的困境!你丫儿的…还牛得起来么?中国人说了,实力才是硬道理! 三浦顺着楼梯快速的向上跑着,消防通道里响起轻微却急促的脚步声,但他已经顾不得这些了,因为留给他行动的时间并不充裕,只有赶在这个时间点进入北岛的客房,他才能给出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提前或者错后都不行。而眼下,泉井雄一的午餐会随时都有可能结束,那样一来,他就不得不赶快返回到贵宾室去了。 三浦一边三步并作两步的蹬着楼梯,一边抬手按了按耳朵里的那只耳塞,他听到的贵宾室里仍是一片死静,没有丝毫的声响。嗯!綾波羽,想必还是正襟危坐的硬挺着吧!这女人,真的很有病!三浦有意在刚刚坐过的沙发椅上留下了自己的手机,那手机是处于通话状态的,与之连通的另外一部手机,此刻就带在他的身上,所以,贵宾室里的任何动静都会被他监听到。 酒店每一层的电梯门口都设有摄像头,时事监控的图像显现在保安控制室里,数十个显示屏构成了一面墙,酒店大楼里的任何一个主要通道和出入口都在监视之下,除了空荡荡的消防通道。 三浦轻轻推开了消防通道的防火门,侧着身子闪进北岛客房所在的楼层,铺着厚厚地毯的楼道吸纳了脚步声,他躲开电梯厅前的监控范围,蹑手蹑脚的朝着楼道的深处走去,他在北岛客房的门口看见了一辆服务员打扫房间使用的服务车。三浦心下暗喜道,来得正巧。 刚刚从隔壁客房里走出来的女服务员被突然出现身后的帅哥吓了一跳,她连忙用手捂住了口以免发出惊叫声来。她诧异于自己的运气,更为突然降临的好事而惊喜。其实,她只不过是在昨天替这位桥本先生的秘书打扫过房间而已,当时的确也曾搭讪过几句,却不想和这位画儿一样的俊男擦出了火花儿来。 女服务员在三浦轻抚着耳廓的手指下不能自持,她颤颤的低下头有些站立不稳了。三浦用一根手指轻轻托起她的下颌,用足以杀死一头猛兽的温柔目光望着她,然后示意她打开她身旁属于北岛的那套客房的门。 磁卡在女服务员的手上哆哆嗦嗦的擦过读卡窗口,密码门锁发出一声轻微的声响后,门被打开了。女服务员半推半就的跟着三浦进了北岛的客房。三浦几乎是闪动了几下明眸,就将整套客房摄入了他的脑海之中了。 岛国的酒店再豪华也不敢在空间上面太铺张,一室一厅的格局每一个角落都被有效的利用了,起居坐卧的各项设施都布置得异常的紧凑,除了当地人外,外来的客人住在这样的客房里,超不出三天就会产生心理的压抑感。三浦的视线迅速的把卧室客厅搜了个遍,除了丢在地上的简单行李外,三浦的注意力锁定在了卧房床前的写字台上,那里有一台小巧的笔记本电脑。电脑没有接通外置电源,但是却连通着网线。三浦祈祷它的自带电池里尚有足够的余电。 三浦背靠着写字台,单臂将那女服务员揽在怀里,他对面前这女人的温存和对身后那台电脑的鼓捣,都在同步进行着。三浦有一只特殊设计好的外挂设备,外形和一只闪存同样大小,开启电脑的电源后,通过usb接口插入,它便会绕过开机密码自动启动电脑,然后,浏览最新使用过的邮箱,截取全部没有被删掉的电子邮件,这一切所花费的时间只有三分钟。 三浦寄希望于这只灵巧的“电子间谍”,但并不完全指望它的效果。他认为,如果这个北岛前来泉井是为了商业活动的话,或者,至少他是一个披着商人外衣的家伙,那么他的电脑设置就不会太过复杂,“电子间谍”是完全能够完成它的使命的。但是,如果他彻头彻尾的就是一个间谍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只能再寻机会动用其他的手段了。 三浦的分心术其实是骗不了人的,即使她只是个普通的女服务员,也对三浦的真诚产生了怀疑。要知道,女人天生敏感,特别是对于男人有着难以置信的洞察力,她从三浦的动作中感受不到激情的燃烧。这女人仰起头来,直视着三浦的眼睛,这个时候的女人总是异常的勇敢。 不容置疑的一记长吻,三浦把那女人的反击压了回去。他在心里默默的数着时间,耳朵里听着耳塞中的声响,臂弯里控制着攻防的前沿。时间在一秒一秒的过着,三浦能够感觉到“电子间谍”在结束任务时的频闪,而此时,那女人也轻轻的发出了呻吟,她给这记长吻憋得喘不过气来了。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三浦完成了两项工作。收了“电子间谍”松了怀里的女人,三浦该考虑如何脱身了,万幸的是,耳机中的没有传来任何声响。哦,那个奇怪的女人,她…还真的能坚持啊! 事情往往是这样的,危险常常会出现在曙光降临之前。就在三浦想要给那女服务员临别之前的最后温柔时,一阵轻微的声响从紧闭着门的洗手间里传了出来,三浦的心猛地揪了起来。 “嗨!谁…谁在那儿?” 三浦压低了声音问道,于此同时,他已将那女服务员轻推到了一旁,却把一支签字笔握在了手上。一连串的推测和判断快速闪现,有人设伏?还是有人跟踪?亦或是这女服务员…但无论那一种可能,他都确定,自己刚才对那台电脑所做的手脚都被自己的身体挡住了,没有人能够看得到。 哗!一阵强烈的马桶冲水声从卫生间里传来,跟着,门一开,一个人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那女服务员登时吓得面如土色,而三浦则是惊得目瞪口呆。 “关白”泉井雄一的私人秘书綾波羽出现在了二人的面前,她的脸上仍是那副死呆呆的神态,没有尴尬,没有惊诧,没有威吓。看着眼前的情形,三浦迅速的做出了推断,虽然,这个女人来者不善,但她却不是针对自己的。三浦联想到刚才在贵宾室里的情形,心中立时变得豁然开朗。他明白,不是这个女秘书打扰了自己的“好事”,相反却是自己干扰了她的行动。原来,对北岛感兴趣的还不只是自己一个人呐!三浦瞬间便搞清了缘由,但仍有一点无法明白,她,这女人,如何能够跑到自己的前面来的呢? 三浦压下心头的疑问,转而朝那女服务员使了个眼色,女服务员诺诺而退,关闭了客房的房门。此刻,北岛的这套客房里又只剩下了三浦和綾波两个人,三浦坏坏的笑看着对方,问道: “怎么?綾波小姐,你内急的时候一定要跑到这里来解决吗?” 三浦的话刚一出口,綾波便出乎意料的上前一步凑到了三浦的近前,跟着轻扬手臂慢挥手掌,耳轮中就听见啪!的一声脆响,一记温柔掌暧昧的落在了三浦的脸上,吃惊的三浦来不及躲闪,接着,那女秘书的举动就更是疯狂,她一头扑进了三浦的怀中,一对“凶器”逼迫三浦乖乖就范。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綾波的双手就趁着三浦吃惊的机会搜遍了他的全身。万幸的是,三浦的“电子间谍”没有放回身上,而是借着推开那女服务员的时候,悄悄的藏在了那女人围裙下摆的口袋里。 “你这个滥情的坏种!一会儿也闲不住啊?” 綾波假装醋意十足的在三浦的耳旁低声娇嗔着,心里却想,这个破坏了自己行动的家伙,是真的来这儿偷情的吗?哦,不管他的本意如何,自己是必须装成吃醋的样子才好掩饰啊! 三浦的心里如同明镜一般,他想,这女人越是夸张的表现出妒忌,就越是说明她出现在这里的本意。可是,这女人,她代表着那一方呢?泉井吗?他待北岛如上宾,难道还用得着让自己的秘书偷偷干出这种龌龊的事吗?难道,是桥本吗?泉井的秘书背地里给他的女婿跑腿儿,这“关白”有那么无能吗?那么,这个綾波羽是给广濑或者柳川中的一个打工吗?可是,柳川不是有桥本在一起合作吗?除非他不信任桥本啊!哦,她最有可能的应该是…广濑的人吧! 三浦想着,轻拥綾波在怀中,目光却落在了她的那双薄底的登山鞋上。哦!原来,这女人习惯高来高去呀!难怪,她走到了自己的前头啦!呵呵!这女人假装矜持的不理不睬,就是想赶紧淡跑我,她好偷偷赶来窥探北岛的底细啊!三浦搞清了这女人的思路,却摸不准她的出处。但这样一来,时间就被耽搁了。 “三浦君,你和我的綾波在一起吗?” 耳塞中突然传来了“关白”泉井雄一的声音,这一惊可非同小可,三浦的脸色一变,连忙推开了怀里的綾波,取出耳塞掏出手机对着话筒说道: “是,先生。綾波小姐…是和我在一起。” “那…你可不可以放我的秘书一会儿假呢?我现在有一个紧急的行政通知需要下发。” 泉井雄一显然是在揶揄三浦,但从他的语气当中可以听出,“关白”此刻的心情不错。三浦想,他们,泉井、桥本和北岛之间,又达成了什么协议了呢? “是,是先生。我…我们马上就到。” “非常感谢!” 三浦在綾波的额头上轻吻了一下,脸上露出尴尬的神情说道: “关白,他请你马上回去。” 此刻的綾波羽全然没有了原本的矜持,一脸媚笑的说道: “好啊!回去跟关白坦白,你偷了他的雇员,还有…他的女秘书。咯…” 三浦笑着拍了拍綾波的肩头,看着她转身而去的身影,心说,别忘了在见到“关白”之前换上你的高跟鞋,装腔作势的女人! 此时的三浦反倒不觉得担心了,因为意外的遇见了綾波,使得这二人彼此都需要对方的关照,形势占优的三浦不但取得了北岛的邮件信息,而且还了解了綾波的动向,更为有利的是,有了她的掩护,可以暂时无忧了。 安慰了等在门口的那个惴惴不安的女服务员,趁机取回了存放在她围裙兜兜里的“电子间谍”。三浦快步的朝着楼下的贵宾室走去,他在心里早已想好了对策,偷情不是罪过,无论跟谁,也无论在哪儿!三浦反倒觉得,给泉井发现了自己丢在沙发椅上的那部接通状态下的手机是个败笔,虽然也可以解释,但是,总会让人觉得那是一个有着更深含义的做法。不过,眼下已经顾不得许多了。 三浦快步的往回走的同时,他把“电子间谍”接驳到了自己的智能手机上,高速下载的信息很快便呈现在了三浦的眼前,有二个人的邮件引起了三浦的注意,其中一个名叫“希伦.瑟曼”的名字颇为引人注目,那是北岛收到的最新的一份电子邮件,邮件的内容涉及到了泉井产业旗下的便捷连锁店“大便小利24”。而另外的一个人被北岛称作阿瑟.麦肯奇,他们之间的邮件里说的就都是些废话了。 可三浦还是敏感的抓住了这二个人的特征,他决定把这二个人的相关信息通知给“财神”,但这需要时间,他必须利用那套和田玉磨子围棋中的棋谱,使用上面的暗语在互联网上发出,那是他启动以后发出的第一份情报。 当三浦推开贵宾室的房门的时候,房间内的三个人同时把目光聚集在了他的身上,瘦小的泉井雄一笑得很阴险,显然他是知道绫波与他偷情的事的。在三浦看来,他宁愿如泉井所想的那样简单,所以,便装出一副偷吃了鱼腥的猫儿一样,讪讪的笑了笑,算作回应。 北岛的汗算是出透了,满屋里都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鱼内脏的气味,他疲惫的坐在那儿,止不住的都要睡着了。桥本则显出了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来,似乎刚才的这个会议是个双赢的结果,泉井集团上下两代人都从中找到了契合点,就唯有北岛是充了大头了。 三浦很是诧异绫波的脚力,她应该是先于自己到达贵宾室才对,但此刻,这房间内却没有她的人影,怎么?换双鞋需要难么久吗?三浦以为绫波还没有回来过,所以,他试图表现出尴尬的一面来,替她解释一下。却不想,未及他开口,就听见身后的方门一响,绫波已经出现在了身旁。 “先生,行政任命令草拟完毕,请您过目。” 绫波的手上托着一只文件夹,她走到了“关白”泉井雄一的面前,将夹子打开,举到了泉井的面前。泉井瞟了一眼夹中的文件,稍稍犹豫了一下,回望了桥本一眼。说道: “桥本君,你确定你找到的是一位可以信赖的财务总监吗?” 桥本颇为自信的点点头,说道: “是的,请您放心!先生。” 泉井雄一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他接过绫波递过的笔来,快速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绫波将泉井签过的文件又递给桥本看了一眼,桥本点头,示意三浦上前来也看一眼。三浦遵命,他紧走了几步凑到近前,从那文件上他看见了几个熟悉的名字和他最新的头衔。 “希伦.瑟曼先生,出任《大便小利24》的全球总裁。孔韦德先生,出任《大便小利24》中国区总裁,北岛野先生,出任《大便小利24》中国区开发总监,申尘先生,出任《大便小利24》中国区财务总监。” 哦,原来如此啊!三浦在心里惊叫道,他诧异于这份最新任命的出炉竟是如此的快捷,并且,其中还赫然出现了申尘的名字。他…本人,知道这件事吗?或许,这只是桥本的一厢情愿吧!三浦心里想着,不由的急上心头。他想,必须尽快将自己发现的情况通知“财神”,以便他能够及时的做出决策来。 北岛告辞时现出了一脸的疲态,泉井和桥本一起将他送到了门口。三浦瞟了眼绫波,同时诧异的发现那女人又恢复了原来的那副死木呆呆的状态,就好像刚才的那一幕从来也不曾发生过一样。于是心里不由得骂道:假惺惺的家伙! 北岛走了,现在,该轮到桥本告辞了。三浦站到了桥本的身后,二人一起向泉井产业的总裁泉井雄一深深的鞠躬告辞。这时,三浦猛然想起,这么重大的任命怎么不见有广濑的参与呢?莫非,他,真的失去了作用吗?就在这时,就听泉井说道: “桥本君,总裁的位子虽然是让给了别人,但家当还是我们自己的。我希望你能替我看好这份产业。毕竟你是我泉井家的女婿呀!” “是,先生。请您,放心!” 桥本郑重的回答,像是接受了托孤的遗命一样。但是,泉井接下来说的话就有些耐人寻味了,就听他说道: “财务总监的位子可不是寻常人坐的,桥本,你要对他的行为负责呀!若是出了什么闪失的话,桥本,我可是不念私情的!” 泉井雄一最后的这句话让三浦听了都有些不寒而栗,但桥本却信心十足的点点头,轻松的说道: “是,先生。您,请放心吧!” 三浦在随桥本退出的时候,又有意的瞟了凌波一眼,就见她的脸上挂着一丝冷笑。三浦的心中不由得一寒,虽然他不知道,广濑中毒所饮的那杯“竹叶青”茶,就是绫波亲手送上的,但他知道,今后自己要加倍提防的正是这个女人。 走出了“欧洲大酒店”的大门,桥本突然回过身来,看着三浦问道: “你,不会真的是跟那个女人幽会去了吧!” 三浦心中一惊,连忙低下头,轻声的答道: “当然不是,先生。” 桥本望了望远处的景致,颇为满意的问道: “那么,有什么收获吗?” 三浦瞟了下左右,依旧低声答道: “只记住了两个人的名字。” 桥本很有兴致的转过身来,盯着三浦问道: “说说看,哪两个人?” 三浦没有抬头,他的声音像风一样的从身旁飘过。 “一个是希伦.瑟曼,另一个…是阿瑟.麦肯奇。先生。” 桥本似有所悟的自语道: “哦,这样啊!” 三浦像是突然响起了什么,他轻声问道: “先生,申尘是何许人?您引荐的吗?” 桥本的脸色一凛,像是才突然意识到,原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没有落实呢!于是,敷衍道: “啊?这个嘛,以后再说吧!” 三浦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他原本还想问,那个孔韦德又是何许人呢? 第四章.有头无绪(2) 19.4.2 日本 佐世保 山口组分部 13:40 一条长长的甬道把一幅幽静的田园景色拉伸到了极致,画面当中的景物袖珍的不行,像装在镜框里的小人国,极富岛国特点。甬道正对着的是一处黑色平顶的房舍,齐头齐脑的像一只骨灰盒;四周有白色低矮的围墙,庄严而肃穆似乎总有办不完的白事一样;两侧全是绿色整齐的稻田,很是养眼,风一吹过,稻浪起伏,小小的庄园像是只船,渐渐驶远。 计程车匆匆在甬道对面的道边停下,落了客又急急的离去,那司机似乎连一分钟都不愿多留,仿佛逃离不祥之地一样。“北脸”朱峰迎着风整了整自己那身运动衣裤,north face果然很“户外”,轻轻一抖便平整如初了。朱峰拍了拍横跨在腰间的小包,然后迈步朝着甬道的入口走去。 虽说有台湾大佬的关系,但此一去也有如去闯鬼门关一样,朱峰的心里不由得颤颤的。日本的黑帮组织有很多种,山口组是其中势力最大的一股,自二战结束以后,山口组几乎是跟着日本的经济一道成长,而今它的分支部众已遍及各处,虽然今天朱峰将要拜访的只是其中不入流的一个小头目,即使这样,朱峰也不敢心存侥幸,按说他曾经得罪过竹联帮,对跟黑帮打交道并不陌生,也算得上是久经历练了,但那是在本乡本土啊!老礼儿规矩都还懂的,提个人儿盘个道儿啥的都还能应付。但眼下就不同了,背井离乡的,一句话说错就极有可能惹来杀身之祸,能来捞一下的人都没有,如此,朱峰能不紧张嘛! 发髻高挽肚大腰圆是日本保镖的特点,这两个家伙往甬道门口一站,不是把身后那盒子一般的房舍比得更小了,而是称得更远了,这条道走得让朱峰都觉出累来了,二分钟左右的路程,笔直笔直的,朱峰走在其中有种奔赴黄泉的感觉。 拜帖和搜身比朱峰想象得要简单,不知是因为台独大佬李逞威的那封扫描版的亲笔信真给力,还是那两个貌似强大的保镖本来就没啥心气儿,总之,他们认真的看了有李逞威亲笔签名的信封之后,又客气的收了朱峰的“银两”,接着象征性的摸了摸朱峰的胸前腋下腰背脚踝,然后,便一前一后的带着朱峰朝着甬道尽头的小房子走去了。 朱峰便朝里走边在心里比对着,的确,与中式的旧宅相比,日式的任何一座庄院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静与净,哪怕它是一个龌龊的黑帮窝点,也和清净的寺院一样,这一点让朱峰由衷的感叹。他想,何时中国的官家、商家、百姓家,能够多一分平和少一份浮躁,多一分含蓄少一分夸耀,多一分自信少一份吵闹,那么大的一个国家,那么多的一个民族,那么炫的一个文明,那么长的一个历史,哇塞!单是你平静的目光就足以震慑整个世界了,何至于还要被逼迫着发出震耳的吼声呢! 朱峰此来是为获取中情局的帮助而求得一份礼物的,本来,他可以从很多渠道搞到同样的东西,但是,远水不解近渴,时间不允许他拖延得太久,于是,就只剩下眼前的这一条道儿了。 民进党四大佬之一的“名嘴”宋坤昌为了尽快除去贺江,不得不想方设法的帮助朱峰登上拉森号导弹驱逐舰,借机接近贺江的胞弟贺海,以打探到贺江的下落。通过台独大佬李逞威的关系,朱峰已经得到了五角大楼军售处的帮助,朱峰随时都可以登上拉森号,但是,当朱峰赶到了军港提出申请的时候,却被正在拉森号上办案的中情局官员拒绝了。 朱峰再次急电宋坤昌说明了这里的情况,宋坤昌一时也没了主张,在朱峰看来此次行动似乎是又要陷入困境之中了,但是,等了十几分钟之后,宋坤昌再次回电时,一切就又变得峰回路转了。 “去求助山口组吧!他们那里有佩奇.波特兰想要的东西。” 宋坤昌一开口就让朱峰感到诧异,他一头雾水的问道: “山口组?佩奇.波特兰是谁?他想要什么东西?” 给朱峰这么一问,宋坤昌这才意识到自己省略了太多的东西,于是,仔细的解释道: “阻止你登船的是中情局亚太情报事务主管,佩奇.波特兰,他此刻正在拉森号上办理一间十分棘手的案子,他急需一样东西,但无法通过合法的渠道获得,我刚刚跟他交流过,他同意以此作为交换条件,允许你登舰。” 朱峰诧异的追问道:“哪样东西?” 宋坤昌颤颤的声音说道:“撒旦的礼物,你一定知道的。” 朱峰的心里也是一颤,随即问道:“那可是违禁品,国际法明令禁止使用的。” 宋坤昌不耐烦的说道:“当然是啦!不然干嘛用它作为交换?” 朱峰一时沉默不语,他知道这种邪恶的讯问药剂,因为给人造成的痛楚巨大,所以才有了“撒旦的礼物”这一恶名,它已被明示在禁药之列,在关塔那摩都不曾使用过,怎么?佩奇.波特兰要审的是个什么样的硬骨头呢! “去找山口组想办法吧!佐世保有他们的分部,那是离你最近的一个渠道了。我可不想让贺江那家伙再溜回台湾,有阿鳖一个人坐牢就够了,换回大家的太平。” 就在朱峰胡思乱想之际,宋坤昌的话又将他的思绪拉回到现实中来。听到了山口组的名字,朱峰的心里又是一惊,哦,竹联帮的麻烦刚刚才过去,现在,又要去招惹山口组,妈的!你非要看着我给黑帮分尸了才肯罢手吗?朱峰在心里抱怨着,嘴上也就没跟上趟儿,宋坤昌敏感的察觉出了朱峰情绪上的变化,于是,又跟上一句说道: “别担心,跟黑道儿打交道,只要钱给足了,一了百了。” “那么,钱从哪儿来?” 朱峰没好气的说道,这一回轮到宋坤昌瘪词儿了,他想,是啊!民进党丢了权,也就等于没了钱,这个嘛…罢了!还是破财免灾吧!宋坤昌想起了正被民革党苦苦追问的“海角七亿”来,那是陈阿鳖当权时,连偷带骗,连欺带瞒,偷偷贪下的,虽然,大部分钱都在陈阿鳖的老婆手里掌握着,但是其中一笔却是留给了宋坤昌的,理由很简单,陈阿鳖需要有过去旧友能够在外面出力救他,但无利是不早起的呀! “钱的事,你不必操心,我随后会把一个日本的账号连同李老先生给山口组老大的亲笔信电邮给你,这些足够你打通山口组的啦。” 看看长长的甬道已经走到了尽头,朱峰收回了思绪,他看见从平顶屋舍的门里又转出了两个同样装束的保镖来,不由得想,哦,我是不是到了《骇客帝国》啊!这样的家伙还有多少个?每个都需要打点的话,那得多少银子呀! 在朱峰看来,大名鼎鼎的山口组远没有竹联帮来得气派,低矮简陋的屋顶和小里小气的门脸儿跟一般的农舍没啥两样的,这让他有了回家的感觉。两名保镖在他脱鞋进屋之后,又进行了一次搜身检查,这一次查的比较仔细,却没再让他破费,朱峰暗笑,看来,钱没有白花的。 大久保安泰还没有喝完他的午间酒,就见他盘腿打坐在榻榻米上,脸已经变成了猪肝色,在他的面前放着一张不大的餐桌,上面象征性的摆着几例小菜,好像还不曾动过的样子,一只黑了吧唧的粗瓷儿酒壶配一个同样旧了吧唧的无花饰酒盅。朱峰暗想,就这点儿菜,还喝的呲牙咧嘴的呢!哎呦!这小鬼子还真能凑合! 按说,有客人来访,大久保安泰是要起身相迎的,就算是来人的辈分小,他也不能就这么喝着酒见客人的,那是极大的不敬。显然,他之所以要这么做,想要表达正是这个意思。台湾小岛,给日本统治了五十年,就算再怎么大的一个前领导人,你写封信就是万能钥匙啦?大久保安泰不买这个帐,他要给来人一个下马威。 朱峰鞠了躬施了礼,却不见对面的家伙有任何的反应,于是,强压了压心头的火气,径自从怀中取出了李逞威亲笔信的影印件来,转身递给了身旁的一名保镖,那保镖接过信来,向前走了几步递到了大久保安泰的桌前。大久保挥了挥手,保镖将信放下,鞠躬回身,用眼色招呼另一名保镖,二人一道出了屋门,站到了门外。 大久保安泰头也不抬的自斟自饮着,理也不理面前站着的客人,朱峰一时被干在了那里,上不来下不去的。朱峰心头恼怒,脸上却不能发作,他不由得暗骂宋坤昌和李逞威,搞你妈的啥子台独嘛!你一个前总统的亲笔信,到了日本一个小流氓的手里他连吊都不吊,靠!你还有脸出面掺和事。你啥时见过小布什、克林顿给过日本人脸? 朱峰知道檐矮低头的道理,于是强压下了心头的火气,干脆一猫腰席地坐了下来,就见他刺啦一声解了胸前的拉链,脱了外套,露出一身紧绷着的腱子肉来,跟着一回手将腰间挎着的那只小包转到腹前,紧接着,一探手从包里取出一只暗绿色的小扁瓶子来。那瓶子很一般,粗粗拉拉的,但那瓶口上的木塞儿却很少见。懂行的人都知道,那是出自中国新疆大漠边缘的一种老树根,常年缺水状态下生长的植物,条条根茎都是极有韧性,平时收缩成很细的纤维状,一但沾水,即刻膨胀瞬间就会变成粗大的肌肉状。 朱峰将那小瓶拿起,嘴对嘴含在口里,用唾液浸润了那瓶口的小木塞儿,仅仅是这一丁点而的水汽,就已经在那木塞儿上产生了反应。朱峰听见了那木塞儿上发出的滋滋声,于是,轻轻的将那瓶子放在了自己面前的地板上,他瞄见了对面的大久保安泰已经警觉的停下了手,目光锁定在了这只暗绿色的小瓶上。 嘣!轻轻的一声闷响,那瓶塞儿像一粒礼炮出膛,不知崩倒哪儿去了。小瓶当中随即冒出一缕烟气来,跟着一股酒香飘散开来,弥漫在整个屋舍之中。朱峰也不理睬大久保吃惊的目光,径自抓起瓶来仰脖就是一口。啊!朱峰压住喉头涌起的热浪将一口酒气喷向了半空,脸即刻就变得和大久保一个模样了。 朱峰随身携带的这瓶酒是新疆特产,俗称“撂倒驴”,可见其酒性之烈。这是他在那名被北岛射杀的护林员的家里找到的,因知其性烈所以才带在身上,为的是在户外过夜时以备驱寒之用。一般的北方人一两酒下肚就得撂倒,南方人更是不敢沾唇,但朱峰常年习惯了户外生活,酒是他的必备之物,所以,还能勉强喝上二两,他见大久保一副不理不睬的吊样儿,知道是在故意寒碜自己,于是,才有意来个滚刀肉坐地泡,心想,既然你好喝两口,那就不妨以酒会你,看你扛还是不扛!如此,却也是万不得已的方法。 果然,大久保被这奇异的开瓶方式和刺鼻的酒香所吸引,就见他猛的推开了面前的酒桌,双手撑地出溜一下便滑到了朱峰的近前,他冲着朱峰点了点头,拿起那暗绿色的酒瓶来,举到鼻子前面闻了闻,然后,试探着喝了一小口。哇!酒气直冲头顶,直撞得那家伙吐出舌头,用手一个劲儿的扇。 “好酒!好酒哇!” 看着大久保安泰那副德性,朱峰不由得呵呵的笑了起来,心想,小鬼子呀!你没见过的东西多了,可你手里有点东西也够缺德的,罢了,还是抓紧时间办正事吧! 朱峰出手按住了那只暗绿色的酒瓶,然后,他直视着大久保安泰的眼睛,说道: “此番前来拜会,很是冒昧,唯有这件小礼能聊表寸心。但是,在看了那封信之前,还是不忙饮酒的好。” 大久保安泰的心在燃烧,好似喝下去的不是酒,而是点着了的汽油一样,那股子热气直燎到了他的命根子上。大久保变得很兴奋,他很受用的拍了拍朱峰的肩膀,连连的说了几声“有戏”!他当然不知道,这只小酒瓶里面的液体能够撂倒一头驴啊,而他那小身子板儿怕是连个驴蹄子也顶不了。但他得承认,这的确是个好东西,既然来人如此懂得自己,那么就没有理由再慢待人家了。于是,他双手撑地,又是哧溜一声滑到了酒桌前,拿起了那封信快速的读了一遍,看过那信之后,他只记住了一个名字“撒旦的礼物”。 大久保安泰心中纳闷,这个人拿着台湾前“总统”的信来索要“撒旦的礼物”是要送给谁呢?在日本要动私刑吗?这可是要向帮会的大头目请示的呀!可是,看眼前这家伙的意思,是等不到那一刻了,万一这家伙用那肮脏的玩意儿惹出祸来,可是会给山口组添出许多麻烦的呀!不给?显得太生硬了吧!毕竟,那位前“总统”和当局实力人物是有些交情的,得罪了谁都会惹出麻烦来的。不如,先谈谈价钱吧! 大久保安泰放下那封信,又是哧溜一下来到了朱峰的面前,瞟了那地上的酒瓶一眼,问道: “那东西可不便宜啊!你肯出多少?” 朱峰怀揣着宋坤昌提供的账户,自然是底气十足,就见他从怀里取出一支笔来,伸手抓起大久保的手腕,平摊开他的手掌,用笔在大久保的掌心上写下了一个电话号码。那是宋坤昌的私人电话,有他的电话确认,那个存有陈阿鳖留给他的赃款的银行就能付款。 “我是代人办事,价钱,你找他谈。” 大久保撅起嘴来在掌心上吹了吹,然后,伸手又拿起了那只暗绿色的酒瓶,仰起脖子闷下了一大口。这一次他适应了一些,但还是给冲天的酒气呛着了,就见他使劲的憋住气,将火燎一般的热量压向小腹。 哦!过了大约十秒,大久保才将这一口酒气通过鼻腔放了出去,眼珠子里已经充满了血丝。他微微的合上了双眼,嘴上喃喃的说道: “钱我可以找他谈,但必须是钱到账以后才能交货,这是规矩,你也不能例外。” “那就晚了八春了,老大。如果不是因为事情紧急,我也不必上门求你,你知道,我们手上不缺好东西。” 朱峰毫不示弱,他想,我要的就是现货,既然价钱多少都已不是问题,你总得做些让步才行啊!不然怎么还能叫作是生意呢? 大久保安泰的心里在激烈的斗争着,无疑这是一桩值得做的买卖,“撒旦的礼物”对于想用的人来说那是无价之宝,而对于其他人而言还不如一支海洛因,留着它真的是一点价值也没有。大久保想,既然价格不是问题,那就十倍高价卖给他,至于钱嘛!给他一天的期限好啦! 想到这里,大久保安泰从裤脚的袜子筒里取出一只老旧的翻盖手机来,盯着自己手掌心里的电话号码,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敲了进去。朱峰耐心的等待着,他把价格留给宋坤昌自己谈,也是一种心明眼亮的做法,免得事后遭人猜疑,好像自己从中落了什么好处似地。 朱峰现在的想法已经变得很实际,他想给自己的身后留下一些积蓄,虽然,自从他失势以后,老婆便带着孩子同他离了婚,但朱峰还是觉得自己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留下一些“干净钱”,不管是杀人所得还是卖力所获,都是生意赚得的钱,朱峰不打算再介入官场,宋坤昌是雇主,杀贺江是趟活儿,朱峰觉得这样的钱挣得心安理得。 大约是宋坤昌价钱出得爽快,大久保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他拍了怕朱峰的肩头,又指了指面前的那瓶酒,竖起了拇指说道: “生意成交,现在,喝酒。” 朱峰伸手按住了酒瓶,说道: “且慢,既然价格已经谈妥,那么,应该是交货的时候了。” 大久保一怔,随即点了点头,说道: “是,是该这样,先货后款,最晚二十四小时之内到账。” 大久保安泰说完,啪啪!重击了两掌,门外的保镖应声而入。他们肥硕的身躯把屋门堵得严严实实的,房间里立时暗了下来。大久保并不多言,他指了指酒桌上的那封信,然后,挥了挥手。其中一个保镖上前拿起那信看了一眼,立即鞠躬行礼而去。大久保忽然疑惑的问道: “我在哪里可以找到你?你知道,二十四小时并不算长。在货款到账之前,我的人会随时随地的跟着你。” 朱峰闻听,心生厌恶,于是,故意气道: “我在美国人的军港里,你的人跟得进去吗?” 大久保执拗的点了点头,牵扯到钱的事,他还是很认真的。就听他说道: “是的,我的人会守在军港的门口。” 一只跟行军水壶模样相仿的灰色筒状容器被保镖小心的交到了朱峰的手上,一道闪光字体印刷的封条贴在筒盖的接缝处。朱峰掂掂那筒子的份量,心说:嗯,这玩意儿倒是不轻啊!想必是由多组保温材料制成的吧! “使用之前再打封,否则,很难保存的。” 大久保安泰热心的嘱咐了一句,他只记得从美国人手上买下这东西的时候,那美国商人就是这么嘱咐自己的,虽然,从来也不曾使用过,但他还是很忌惮这东西的。他决定卖掉它,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他很怕有朝一日它们会被用在自己的身上。那可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罪过啊!还是,趁早拿它换酒喝吧! 大久保很有些迫不及待的抓起了那只暗绿色的酒瓶,刚想说句庆祝交易成功的吉利话,不想,朱峰已经起身了。他把那只装有“撒旦礼物”的灰色圆筒斜背在身上,然后,抓起自己的那件north face外套,低头行了个礼,对大久保安泰说道: “告诉你的人,别跟得我太紧,免得我跟仇家搞混了。” 朱峰说着回头看了眼身后站着的四个魁梧保镖,然后接着说道: “事情不办妥我是不会离开佐世保的,钱一到手你撤了你的人,免得误了我其他的生意。罗嗦一句,这不是玩笑!” 大久保安泰不喜欢朱峰这个人,但喜欢他的酒,就见他宽容的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他一边把酒瓶含在嘴里,一边朝着那四个保镖挥了挥手,然后,一口闷了下去。 重新走在那条长长的甬道上,朱峰还是有种奔赴黄泉路的感觉,他不由得在心里骂了句,妈的!真是衰的很呐!这鬼地方!这鬼差事!这鬼…朱峰一路骂着一路走着,反倒觉得比来时要快了许多,不知不觉便出了那有着春光明媚的景色却如同阴曹地府般的庄园。 山口组的分部门口,连个的都打不上,朱峰烦躁的紧走了几步,他想尽快的躲开这块不祥之地,那两个盯在他身后的保镖见了,倒是知趣的煞后了几步,没跟得太紧。终于,上了计程车的朱峰感觉轻松了一些,他回头看了眼站在道旁的那两个保镖,心想,嗯!倒还识趣。 车行平稳光影斑斓,“撂倒驴”的后劲渐渐显现出来了,虽然只是那么一口,却也让朱峰感觉烧燎的热度惊人,直到现在那劲头仍是不减。于是,他对那计程车司机说了句:到佐世保军港。便闭上了眼睛。 恍惚中他的眼前出现了两个人的身影,一个贺海一个贺江,三个小伙伴嬉戏打闹的情景犹如昨天的事情,一晃三十年过去了,情同手足的兄弟,却成了追杀与被追杀的仇人,朱峰的心里本能的拒绝着,他的思路翻过山越过海,一路颠簸着沉沉的睡了过去。 朱峰原本与贺海的兄长贺江是一对儿时的小伙伴,二个人算得上是过命的好兄弟,在他们成年之前,贺江朱峰都是一路合伙的干着打打杀杀的勾当,在台湾岛上也是混横不讲理,一对出了名的小流氓。只是那个时候他们年纪尚小,都还没有形成自己的价值观念,他们的恶行都是劣性未驯所至,倒不是主观意识上毛病。 等到了服兵役的时候,朱峰贺江这才分了手。其中,贺江被挑中去当了特种兵,而朱峰则被选进了军事情报侦察队,这两个人的变化便由此开始了。贺江在军队里延续了过去的蛮横表现,劣迹斑斑,惩戒处罚连续不断,直到退伍之后,仍是没见有多大改变,他的路越走越窄。最后,还是靠着朱峰的引荐才得以在“唐乾首”保安公司里谋了个差。而朱峰则是不然,他的变化可以说是脱胎换骨一般。 军事情报侦察队是军政合一的单位,这些有利条件让朱峰经常能够接触到各型各类的政治人物,这些人的思想观点、价值观念、处事哲学和办事手段都深深的影响了他,也让他结识了不少有着特殊渠道的人,在这些人的教化与点拨之下,刚刚退伍的朱峰便摇身一变,立时成了当时最知名的“唐乾首”保安公司里的一员,而实际上,他干的却是职业杀手的行当。 从那以后,朱峰就变得神秘起来,本事也跟着变得大了起来。他先是冒险接了一趟活,替当时执政的民革党暗杀了著名作家江南,后来又投靠了民进党四大金刚之首的“名嘴”宋坤昌,一路下来结交的不是官宦就是权贵,再不就是一拨野心家。渐渐的,他与贺江贺海兄弟的情意早已是昨日剩饭隔夜茶卤一般,变得无变滋无味了。但是,他却忘不了在关键的时刻再把贺江拿出来,给这份变了味的兄弟情派上用场,而他的目的不过是替自己的官运再添一份筹码。 在那一年的大选之前,民革党与民进党争得是热火朝天,从任何一种可能推算出来的结果都表明,民进党肯定落败,就在这个关键时刻,一个阴谋悄悄出台了。参加这一次竞选的民进党候选人陈阿鳖巧设了一道苦肉计,并授意幕后智囊宋坤昌亲自操盘。于是,宋坤昌便找到了曾经救助过的职业杀手朱峰商量,他需要一名神枪手来具体实施这个方案。 朱峰知恩图报,当即便把这个活儿接了下来,其实在他的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候选人就是贺江。于是,他悄悄找到了贺江,力劝贺江出马。当时,贺江考虑到虽然是充当枪手,却不是真的杀人,他只需让大众认为那是民革党雇凶要杀陈阿鳖就行,而实际上,他只需让子弹轻轻擦过陈阿鳖的肚皮而已。 于是,在大选投票前的一天,在拉票游行的大街上,上演了一出民进党候选人陈阿鳖遭人暗杀的闹剧。此计一出,被诬陷的是失去了政权的民革党,被蒙骗的是整个台湾的社会和民众,而收到实惠的是荣登大位的陈阿鳖。同时受益的自然少不了操盘的宋坤昌和组织实施的朱峰,而最倒霉的却是充当了杀手而不得不四处逃亡的贺江。 朱峰从困倦之中睁开眼时,车已经停在了军港的大门口。一觉醒来的朱峰觉得精神了许多,他乍一钻出车来,午后的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抬手摸了摸胸前的圆筒,心里觉的踏踏实实的。他禁不住在想,嗯,有了这份“撒旦的礼物”就不愁得不到佩奇.波特兰的帮助,而亲近贺海,再摸到贺江的踪迹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想到这里,朱峰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佩奇.波特兰,好尽快将这份大礼送上,于是,他头也不回的朝着军港的大门走去。不知道是“撂倒驴”的劲头大,还是刚才的梦没醒,亦或是午后的阳光太刺眼,也许是想见佩奇的心太急。总之,“北脸”朱峰没有注意到,一辆极普通的丰田皇冠始终都跟着他,一路来到了军港的门前,并且,它还会继续跟下去,直到宋坤昌答应的那笔钱成功的转账。 第四章.有头无绪(3) 19.4.3 海滨度假区 《假若明天来临》拍摄现场 13:50 一粒产自南非的钻石被暴露在了午后的阳光之下,由它折射出来的五彩斑斓形成了一个既璀璨又奇妙的光团,被放大了的钻戒悄悄的夸耀着主人的富有与尊贵,无声的代言了拥有者的地位和身份,就如同官宦使用仪仗来显示威严一样,商贾之人则使用另外的一种手段不事声张的炫耀着财富,所以,这枚钻戒所显示出来的含义就只有一个字了,那就是“钱”。 戴钻戒的手轻轻敲击着有鳄鱼皮封套的方向盘,另一只手则轻轻的撩起了被雪白衬衫盖住的手腕,立时又是金光一片。通常名贵的金表就算再耀眼,也不妨碍佩戴者察看时间。是的,所有的光环都是闪给别人看的,而留给自己的一定是平淡。凡是因智慧而富有的人,大都会有这样的体会,至于能够淡薄多久,那就要看他们保持清醒的长短,迄今为止,绝少有人能够挺过最后一关。 嗯,差十分…二点,是时候了。就在这个想法刚一露出头来的时候,一辆车体上喷有“昆仲影视‘字样的白色面包车便稳稳的停在了街角,后面紧跟着停下了一辆大客车,演职员们鱼贯而出,他们按照分工的不同,很快便在车前分成了几个小组。值得欣慰的是,车的周围没有出现闲杂人等围观,摄制小组的拍摄计划进行得有条不紊。盛昆从自己的奔驰车里钻了出来,他双手环抱在胸前,不经意的遮掩了手上钻戒的光环,远远的看着剧组又开始了紧张而忙碌的后半天。 作为“昆仲影视”的老板,盛昆同时也是一个著名的制片人,由他投资的影片几乎占据了国产票房的半壁江山,除了拥有独家御用的金牌导演和主演之外,更是称霸了贺岁档多年。不仅如此,在迄今为止仍由为数不多企业组成的本土影视圈里,“昆仲影视”还第一个拥有了海外发行权,盛昆也由此成为了第一个涵盖国际市场的独立制片人。 “昆仲影视”多年的成就,给了盛昆许多耀眼的光环,的确,在选材和创意上,盛昆的挑选可谓是独具慧眼,在营销和推广上,盛昆的嗅觉更是异常敏感,所以,这一路走来,“昆仲影视”显现在人们面前的是盛昆的精明大胆和准确果断,而掩盖掉的则是胞弟盛仲非凡的操盘手段。 其实,无论是对作品的预期,还是对票房的预判,最终都是通过影片本身来实现的,而真正控制着导演和演员的是盛昆的弟弟盛仲。以眼下的这部大戏《假若明天来临》举例,能请到席芬.伯格这等有号召力的世界级大导演,没点手段是不行的,盛仲能以“昆仲影视”之弱名做到这一点,其活动能力可见一斑。 这部前所未有的大制作,倾注了兄弟俩共同的心血和努力,付出了这二人巨大的精力与财力,它被看做是“昆仲”成长的里程碑,被认作是“昆仲”进军国际市场的敲门砖。正因如此,盛坤才千里迢迢的赶来探班,为的是鼓舞士气鞭策动力。但是,他的视角仍是以老板看雇员,以投资商看演职员,全不似弟弟盛仲那样,以情感人,用心制片。从这一点上看,盛昆只能算是个职业经理人,而盛仲才是真正的电影人。 就在盛坤以别样的心情观察剧组的时候,有一男一女正从他身后的街口转出来,显然他们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那姑娘的脸上早已挂着不耐烦,当那辆白色的面包车刚一出现,她便抢先从隐蔽之处现了身,无疑她已经获得了一个充分的理由,她想,必须即刻找盛坤谈一谈。 盛坤感觉到危险迫近的时候已然太晚,若不是正午的阳光把来人的影子投到了他的脚前,盛坤怕是还沉浸在对这部影片的期冀之中。他把来人当成了劫匪,本想蓄势待发,跟来人较量一番,无奈有心无力,也只好作罢。虽然盛坤也是军人出身,但是多年混迹影视圈,早已是骨蚀筋短腿脚软,连半点当年的勇武之气也找不见。他现在期望的就是能够破财免灾,因为此地真的是太僻静了,就算是剧组之中有几个身手不错的武师,但是,鞭长莫及啊!况且,自己平日里对待他们…唉! “盛总来探班,身边也不带个人吗?” 梅尔一开口便显出了她的干练,早在盛昆的奔驰车到来之前,她便已经调用了国安部的网上资料,得知这个剧组的出资方正是国内大名鼎鼎的票房保障“昆仲影视”,而这辆奔驰车一出现在她视线当中的时候,她当即便认出了那车里的人正是中国影视圈中的第一老板,盛坤。 “你,你们…是什么人?” 听到来人问话时,盛坤稍稍显出了一丝惊慌,当他扭过头来看时,就见面前站着一个近似cosplay装束的姑娘,于是他努力的镇定了一下,这才开口反问,说话时的语气有一点怯,并且还把身体有意识的朝着剧组工作的方向挪了挪,好像是在寻找依靠一样。 “别紧张,盛总,我们是…国安局。” 看到盛昆紧张的样子,钱放生怕梅尔鲁莽,于是赶忙开口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当他说出“国安局”三个字的时候,故意的把声音压得很低,就像是在耳语一样,由此就更显得神秘。 “国安?你们…找我?” “是啊!不是专门拜访,只能算是偶遇,盛总别介意。” 有“戏骨”之称的钱放尽力平息着紧张的气氛,但实际上他也是心急火燎的,叶满的车就停在紧邻的另一个街口上,他需要验证一下那个“金丝雀”刚刚说过的话。不想,没等他开口,一旁的“卡通”梅尔就已经发问了。 “盛总大老远的赶来,也不回家坐坐?真是敬业啊!” 梅尔的话让盛昆的脸上泛起了不满之色,看来梅尔的话点中了他的痛处。钱放很担心梅尔的鲁莽会惹翻了这位著名的制片人,反而会使侦查的速度受阻,于是,赶忙插嘴道: “我们刚刚去过你家,找过你,真的很巧,你太太…哦,女…女友,她说在这里可以找到你,我们有几个问题想听你解释,你看方便不…” 也许是梅尔的话过于唐突,也许是钱放的话说得含糊,总之,此刻的盛昆给他们问得一头雾水,就听他怒不可遏的大声嚷道: “这都是说的什么呀!莫名奇妙的,你们,你们到底是些什么人啊!别以为拿国安就可以吓唬人,证件,证件呢?拿出来,不然,我要报警啦!” 盛昆说着,伸手探进怀里去取自己的手机。他的大声嚷嚷已然惊动了远处的剧组人员,他们纷纷停下手里的活儿,朝着这边张望着,有二三个小伙子开始朝着这边走来。钱放不想把事情搞大,他知道一但形成围观,只能对敌人有利。于是,他朝梅尔使了个眼色,自己则转身朝着剧组那边走去了。 这边上,梅尔将自己的黑皮银徽的证件举到了盛昆的眼前,险一险就印在了他的脑门儿上。同时,她一抬手按在了盛昆的肩头,阻止了他的进一步动作,如果盛昆一定硬来的话,梅尔保证一个“顺风倒”就能制服他。 钱放在距离剧组半个街口的地方站住了脚,他举起了双臂来十字交叉的朝着张望的人们挥了挥手,示意大家没事,然后,径直朝着那辆白色的面包车走去。那几个打算凑过来的年轻人也停下了脚步,他们用诧异的眼神追随着钱放,一时搞不清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钱放围着白色面包车转了一圈,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她发现正如那个“金丝雀”所说的,由于通体喷绘了公司和剧组的广告,所以,粗看之下很难辨别出汽车的牌子来。钱放打开了驾驶室的车门,粗粗的看了下,除了座椅上丢弃着几件工作人员的外套之外,总体说来还是很整洁的。 钱放退倒车体的一侧,用力的拉开了车厢的门,一股香水混着化妆品的气味涌了出来,钱放忍住香薰的刺激凑近车厢里仔细的看了看,座椅上依旧只是些剧组人员脱下来的服装,且车厢清洁未见异常。这时,在他的身后已经聚拢了几个好奇心重的年轻人,他们试探的问道: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啦?嗨!师傅,您是…干什么的?” 钱放取出自己的证件给前面的几个年轻人看了下,立时引起一阵艳羡的赞叹声,钱放瞟了眼远处街口上的梅尔和盛昆,见这二人还算安分的站在奔驰车前,这才稍稍安心。于是,回转身来问道: “你们剧组,今天有没有来过什么生人?” 年轻人们摇了摇头,有一个小伙子显然更关心盛昆,就听他问道: “我们老板出了什么事吗?都惊动了你们国安…” 不等那小伙子把话问完,钱放便打断了他,他不想让谈话偏离了主线,更不想由此而引起混乱。 “盛总他…没事的,我的同事正在问他相同的问题。好啦!请问,这两天有拍枪战的片段吗?就在这里。” “没有,导演今天才刚刚到,还没跟大伙见过面呢!我们现在做的都只是些小的段落,由助理导演代的。” 年轻人们出于对国安的敬佩,所以回答起问题来都很踊跃,钱放听了的心头不禁升起一丝疑窦。他追问道: “助理导演,哪位是?能请过来聊一聊吗?” “我,我就是。” 刚刚提问的年轻人上前一步回答,现在钱放明白,他对盛昆的关心显然是有道理的。于是,盛昆拍了拍那小伙子的肩头轻声说道: “借一步说话,请吧!” 梅尔收回了按在盛昆肩头的手臂,稍稍退后了半步,保持着一个最佳的攻防距离,在她的眼中这个影视圈中的大佬并非是什么好东西,她想,如果有机会查一查的话,被这家伙骗上床的女人绝非少数,若说他是无辜的…哼!天会相信。 “你的身材不错,脸型嘛…也还说得过去,如果哪天你想…” 盛昆的职业触角不自觉地试探着面前的这个姑娘,他甚至忽视了对方国安特情人员的身份。但梅尔没有留给他进一步发挥的机会,不等他把话说完,便粗暴的打断了他。 “我没打算在娱乐圈里混,这些话还是留给你一街之隔的金丝雀说吧!” 盛昆的脸上一红,很窘迫的耸了耸肩,一副很遗憾的样子,悻悻的说道: “那好吧!你…还有什么其他问题要问吗?madam.” “少油嘴滑舌的,你确定这两天没有拍过任何一场枪战的片段?” “是的,我确定的…阿sir!我们的请来的导演也才刚刚到达外景地,没有他,怎么会拍那些重要的场景呢?我看上去像是个坏人吗?可我怎么才能让你相信我呢?美女!” 盛昆混迹娱乐圈中养成的交流方式很有些轻浮的感觉,的确惹人反感,这让梅尔很是不待见,于是,她干脆直接了当的问道: “你矢口否认的事情都是你包养的金丝雀亲口说的,你是说…她在撒谎!” 这一次盛昆是真的急了,他恼羞成怒的大声嚷嚷道: “嗨!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别以为你穿着官衣儿就可以欺负人,真要是把事情搞大了,还不知道谁会服软儿呐,到那时候,你可别后悔!” 梅尔心头的火气被盛昆的叫嚣一下子勾了起来,她压低了声音恶狠狠的说道: “你住在临街别墅里的情人亲口所说的话你不承认?那好,我们当面对质一下如何?我猜你睡过的女人太多了吧!不是每一个你都能记得住的。” 盛昆的尊严受到了严峻的挑战,梅尔的话触动的不是他的道德底线,更是伤害了他富甲一方社会名流的脸面。就见盛昆暴跳如雷的嚷道: “别血口喷人!对质就对质,这种偏僻的小地方哪会有我的别墅?哼!就算我打算藏个女人,嗛!也不会藏在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真是岂有此理!” 梅尔的心里微微一震,她猛然想起了钱放穿堂过院的从那别墅里走出来时,那只“金丝雀”的反应竟是出人意料的平静,哦!莫非… 盛昆的喊声显然惊动了远处的钱放,此刻,他与那位助理导演的谈话也已接近了尾声,梅尔见他匆匆告别了那个年轻人,转身朝着这边跑来,他边跑边做了个紧急启动汽车的手势。 当奔驰车刚一转过街口的时候,坐在盛昆身旁的梅尔就已经性急的揿开了门锁,她的视线沿街扫去,刚刚还停在路边的那辆黑色桑塔纳3000早已踪迹皆无,就好像它从来也不曾出现过一样。汽车刚一停稳,心急火燎的梅尔便像只猎犬一样的蹿了出去,钱放只对前排驾驶位上的盛昆说了声:“坐着别动!”也紧跟在梅尔的身后下了车,这二人也不商量,很默契的分成了两路,他们一前一后的朝着刚才敲过门的那套别墅包抄过去。 盛昆紧张的坐在车里,他的注意力没有跟着钱梅二人的身影走,而是偷偷的瞥向了街对面的另外一座别墅,那里屋门紧闭窗帘低垂,好像没人住过的一样。他心想,哦,可千万千万别惊扰了这位爷呀! 梅尔和钱放很快便在别墅的中厅里会面了,空空荡荡的房间里既没有人居住过的痕迹,也嗅不到任何可疑的气味,哦,整个别墅就像是放到超大型的滚筒洗衣机里洗涤过了一样。梅尔钱放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涌起了同一个想法来。若不是二人同时亲眼目睹了刚才的那一幕,那么一定会被认为是出现了幻觉,如此诡异的现象…真的无法解释。 盛昆颇为得意地钻出车来,脸上挂着嘲讽的笑容。梅尔走过去,斜着眼睛瞟了他一眼,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头,小声地说道:“这事,不算完。” 钱放站在了别墅门前的台阶上,把面前发生的这一幕全都看在了眼里,他的视线延伸到了街道的对面,注意力集中在了正对着的二楼窗口上。不知何时这座别墅的窗帘已经卷起,窗口处现出一个人的身影来。就见他宽脑门儿、灰白发,身披一件白色的浴袍,一副典型西方人慵懒的模样,此刻他正手端着一杯热咖啡,有一搭无一搭的朝楼下张望着。 钱放轻轻的打了一个呼哨,吸引了盛昆和梅尔的注意,他们顺着钱放的视线望去,吃惊的发现了窗子后面的那个西方人。那人见街面上的三个人同时朝自己望来,于是略略举起了手里的咖啡杯子,像大家致意,一副谦和开放的样子。然后,他转身离开了,窗帘依旧落下。 梅尔隐约想起了那个神秘的金丝雀似乎说过,摄制组就住在对面。哦,对呀!这里面果然还住着个老外呀!那个金丝雀怎么会如此明晰这里面的事呢?盛昆为何矢口否认呢?而她跟那个老外又是什么关系呢?想到这里,梅尔迈大步便朝那别墅的门口走去,盛昆一见连忙伸手阻拦,嘴上忙不迭的说道: “嗨!嗨!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啊!有什么话跟我说好啦!西方人,对人权看的可重啦!考虑周全,考虑周全啊!” 盛昆的这一举动实出钱梅二人所料。刚刚走到近前的钱放,拦下了正欲发作的梅尔,他谨慎的低声问道: “那是什么人?你剧组的成员吗?” “当然啦!席芬.伯格呀!当今最著名的大导演啊!我花大价钱请来的。” 盛昆急赤白脸的说着,他生怕鲁莽的梅尔惊扰了这位脾气执拗的大导演,若是气走了他,自己上亿元的投资怕是要打水漂了。 钱放微微的点了点头,他记起了奥运会筹备期间,曾经出任开幕式艺术顾问的家伙不正是此人吗?他可是半截就撂挑子走人了呀!钱放朝梅尔使了个眼色,然后对盛昆说道: “我们要和他谈一谈,时间由你来安排。” t市通往外省的国道 腾贤一直让汽车的时速保持在八十麦,即使前方是一片坦途他也不再提速,他的两眼警惕的观察着公路的两侧,仔细的搜寻着面前驶过的每一寸硬肩和道边,好像雷达不放过任何的疑点。其实,并非是他不急于赶到下一个城市,实在是他的胸中藏有一团心事。一路之上,他没有看到任何关卡、警戒和盘查,甚至连一个红绿灯都没有。他禁不住在想,如果罪犯由此逃窜,那简直就是易如反掌。莫非,有人故意…网开一面! 腾贤的担心是有道理的,沿途虽然空旷,可逃逸的痕迹却难以隐藏,如果细心观察,任何一个由公路驶下路基的车辙印记都会清晰的成像,就好像伤口愈合之后的疤痕一样。所以,腾贤才没有一路狂飙的疾驰而去,他的车速刚好够得上分辨、识别、记录和推断,没有一条车辙印记能从他的眼前溜掉。 然而,腾贤越走心里越毛,他没有发现任何驶离公路的痕迹,一时,他拿不准自己是在赶着杀手的影子跑,还是带着绑匪的车子撩,然而经验告诉他,过于平静的案情背后,一定会有波澜隐藏。那么,飓风的起爆点究竟在哪里呢? 腾贤在一路观察的同时,他的眼前一直都有那道奇异的光在闪耀,是反光?还是幻象?是紧张?还是迷惘?腾贤不时的回想,那水塔、那扇窗,那笨狗、那老乡,那… 突然,腾贤猛的打了个激灵,浑身上下冷汗涔涔,立时浸塌了衣裳。对啊!那狗看人时的奇异眼神,它嗅那老人时的贪婪渴望,哦,对啦!还有那块丢不开也甩不掉的碎纸条,乖乖!莫不是… 腾贤的紧张令他的感官变得异常的敏感,沙粒迸溅时碰撞在车厢上的噪声变得异常响亮,隐隐的他记起了自己在奔向水塔时曾经听见的那一声碰撞。 吱!腾贤把车硬刹在了坚硬的路肩,轮胎抱死时磨出了一溜蓝烟。腾贤跳下车来,急急的绕着汽车转了一圈,他从前到后由左向右自上而下浅探深究,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很快,在驾驶楼的左侧外沿上,他发现了一道明显的擦痕,那痕迹平直,深浅一致,前焦后灼,先窄后宽。无疑,那是一道弹痕! 难怪!那一声响动如此有力,若只是石子碎屑…嗯!绝无可能留下这种痕迹。腾贤的脑海之中重又闪现出那道奇异的闪光来。他推测,无疑自己当时的判断是正确的,的确有一粒子弹朝着自己迎面飞来,若不是路面不平引起的颠簸,那一弹定然洞穿了汽车风档,打出自己的脑浆。 嗨!等一下,等一下!腾贤的脑海里重又回放起了那一段模糊的影像来,昏聩的老人,困顿的笨狗,倦怠的暖阳,还有…那执拗的碎纸片! 腾贤推断,那老人定然是伪装之后的杀手,正是因为自己冲的鲁莽,一枪不中之后的杀手来不及再射第二枪,汽车便已然冲进了射击的死角,所以,他才不得不伪装成了一个民工的模样。那狗是他下了诱饵喂饱的傀儡,而那碎纸屑无疑是用于粘贴炸弹的双面胶。 刚一想到这里,腾贤当即叫了一声,不好!他的心就像是给人重重的踢了一脚,无形的痛令他忍不住即刻弯下了腰。他的视线在汽车的底盘上急急地搜索,来回的扫描。很快,他的注意力便被锁定在了前后车轮间的里梢,他在那里看见了一个圆形的硬物,那东西就与酒店派发的香皂一般大小。 哦,妈的!腾贤由衷的骂了一声,掩饰不住心底的庆幸。他想,如果不是自己心细,如果不是自己敏感,如果不是自己善辨,如果不是自己…走运的话,那么,自己就将随着这辆车一道被炸上了天。但是现在,这一切终于都搞清楚了。 无疑,腾贤看见的那道闪光来自一支狙击步枪,他在驶向那座水塔时听到的定然是一声枪响,他看到的那个装疯卖傻的老人显然是个伪装,他无意间瞥见的那条傻狗揭开了粘纸条的谜藏。 腾贤再一次钻进了驾驶室,他迅速的发动了引擎,首挂二档,跟着猛轰了一脚油门,车一起步就冲到了二十几麦,接着,他猛地向右打满了舵轮,冲下了路基的汽车颠簸着前行,在不到二十米的距离内就已经挂齐了五档。 车行颠簸马达轰响,给死神引路为阎罗开道。腾贤冒死一搏的目的很简单,他知道自己手上的这辆车无异于一枚高爆能的定时炸弹,如果把它留在公路上,随时都有可能给从前后两向驶过的车辆造成伤害,身为国家卫士的腾贤宁肯冒险把车开到空旷处,也决不能把隐患留在大街上。 一脚闷死油门,一手把定了方向盘,一路颠簸车走直线。腾贤腾出一只手来,取笔掏本匆忙之中写下几个大字,“水塔有鬼,腾贤必查!”写罢即刻丢到了窗外。三十秒内,腾贤已经做好了决死的准备。 车行的前方出现了一块地表平整的空地,那显然是施工队住宿营帐的痕迹,空地四角上凹陷的深坑明显的暴露在午后的阳光下,其中一处还残留着捆绑帐篷的铁钉。腾贤的心猛得一跳,他迅速的目测了一下那根铁定的高矮,估量着汽车从它上面驶过时发生托底的可能。 渐行渐近,铁钉投射在地的阴影标明了它的高度,腾贤见了立时心中有数。他凭借着记忆,微微的调整着手中的方向盘,脚下的车速丝毫不减,一路狂奔的朝着那根直立的铁钉冲了过去。 这根拴帐篷用的钉子,因为插得牢,所以人走钉不倒;由于太深埋,所以棚拆钉难带。现如今它在腾贤的眼里,既像是一根挖耳勺,又像是一把痒痒挠,去的是心病,解的心烦,除的是心患。既要对得准,又要出手狠,还不能太晚。真是所有的条件都具备了,唯独缺了一样,脚底下没长眼。 腾贤顾不得许多了,他在心里摊开了一张图纸,四只轮子连成了边框,对角搭成了网格,交叉线定出了中点。由此推算,得出了那枚炸弹的准确位置。他把整辆车底盘看似一张装饰板,那根拴棚钉姑且当成电锯片,车沿边框走直线,一路平推闭上眼… 算计是在片刻之间结束的,调位更是在瞬间完成的,腾贤脚下的车速分秒未减,车过铁钉时的画面也是快如闪电。嘣!的一声,腾贤感到了车身微微的一震,他不假思索的踩下油门伏下了身。 轰! 大地一阵震颤,跟着亮光爆闪,接着烈焰升腾,之后是弹坑深陷,随即满是烟尘… 第一章.毒入骨髓(1) 20.1.1 第五大道50号 日式旧宅 14:00 午后的太阳让一切都变得亮闪闪的,如同给这世界镀上了一层金似的,刺得人睁不开眼。暖暖的阳光照得万物懒懒的,就像是撒了一地的瞌睡虫一样,所有的生命都被侵犯,止不住地困顿甚至打鼾。只有为数不多的生命拒绝感染,他们倔强的睁大了眼睑,仔细的体会着冷暖,敏锐的观察着变迁。他们有的是因为被迫,有的则是出于自愿,但是,不管他们的内在有多悲怜,或者外表有多强悍, 但显现在表象上的特征却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平淡。 这时候的第五大道静得让人心里发慌,真的是,风止树不摇,人困鸟不叫,街远隔尘嚣,巷深藏玄妙,竟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听不到。但是有一条,再偏的码头也有船到,再静的街道也有车跑,就在这个人困神倦的午后当口,一辆明黄色的福克斯小车轻轻地飘到了街角,它停的无声无息,泊的静静悄悄。 车门开启,一个飒利的身影钻出车来,就见她发际低垂,遮住了半张秀脸,却难掩她闪躲的视线。这个人下穿一条洗白了的牛仔裤,脚蹬一双白色的运动鞋,上罩一件黑红撞色的棒球衫,浑身上下收拾得紧称利落一副短小精干的打扮。可这个人出了车门才走了几步,就已经现出了短板,若有内行人一眼就能看穿,右脚的足踝是她的羁绊! 通常软组织损伤之后,若想得到初步的恢复,至少也要等上一周左右。不管是外力所致,还是旧患重发,都是一样的颇费功夫。因为受伤的肌腱必须依靠自身的功能,才能慢慢的修复,而这一切都需要时间的补充。有时候,你甚至可能忘记了伤的来由,但痛还依旧。荀循没法让自己等得那么从容,有件事她必须亲自疏通,因为关系到亲生骨肉。为此,她押上了自己的性命,并且不计输赢。 跟荆轩谈过之后,她知道荆轩受到了要挟,这让她异常的愤怒。如果说她起初执迷于中情局的承诺,那么现在她恼于日本人的猥琐。妈的!荀循在心里骂道,说好了给我女儿一个美好的前程!受良好的教育,过平静的生活。可现在呢?你们千里迢迢的带她来到中国,既不说明也不提醒,原来,为的是威胁她不明真相的父亲,你们有没有想过一个母亲的感受?你们贪得无厌的还想要得到什么?难道,我给你们的还不够多? 荀循的血在汹涌,暴戾源自她叛逆的血统;荀循的情在翻腾,敏感增添她护巢的心重。天地一杆秤,公平在心中。没有人能够施虐而不付出代价,也没有人遭受屈辱却不潜心报复。荀循知道自己做下的孽,她宁可舍弃天堂孤身下地狱,荀循也明白自己犯下的罪,她甘愿领受惩罚拼尽最后一滴血。荀循极度自私的疯狂,全为了一个誓言不能放。取我的性命可以,但要碰我女儿和爱人,不可以! 荀循真的很可憎,背叛祖国罪孽深重;荀循的确很可恶,出卖战友漠视屠戮。可是,荀循很可怜,爱人受累女儿遭牵连;荀循很简单,舍弃自己为家平安;荀循很有情,夫妻一场终生跟定。荀循很仗义,生而不离死而不弃。但是,荀循必须死!因为,国法无情,道义无私。 深入幽静的巷口,往前没走多远,第五大道50号就在眼前了,荀循上下打量着两扇破败的院门,心中暗自思忖着,哦,这座与总参六处咫尺之遥的小院,竟然是“无间第五谍”的老巢,原来,那个狡诈、圆滑的“老爹”就是躲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发号施令的,这可真的是难以置信啊! 当荀循从电话里听到这个会面的地点时,她惊得手都哆嗦了一下,但还是禁不住的赞了声,好胆大的“老爹”啊!他竟敢在虎口边上安榻?难怪他对六处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呢! 是的,一直以来给“老爹”木偶般牵在手上玩耍,让荀循早已对这个未曾谋面的“老爹”心存敬畏。此番会面出于她的坚持,“老爹”并不情愿。这让荀循就更是多添了一份小心,谁知道这诡异的小院当中会藏着什么样的凶险呢? 本来,她可以堂而皇之的从正门走进这所宅院,从而为她省去一些体力,但此刻她放弃了这一想法,仍旧打算越墙而入。因为,她不确定,这座荒颓的老宅是否也如它的主人一样的神秘莫测呢? 为了尽量减轻伤脚的压力,荀循咬紧牙关依靠单脚跳起,好在墙不算高,她的弹跳力尚好,借着跃起的一刹那,双手轻松的搭在了墙沿,接着腹下一提气,跟着身体顺势一纵,人便上了墙头。虽说脚上有伤,但是这招“壁虎漫步”仍然做得有模有样,干净漂亮。 荀循倔强但不鲁莽,看她在六处使过的技巧便知她不是个简单的女人,跟“老爹”打了这么久的交道,若是换了别人,怕是早就服服帖帖诚心降服了,但荀循不会,她的心智与能为其实和“老爹”很匹配,这也难怪,“老爹”破例答应与她会面,其中不乏惺惺相惜的意思,但此刻荀循体会不到,她想的只是如何能在与“老爹”的讨价还价当中不落下风。 已然伏在墙头的荀循并不急于进去,她要仔细的观察一下这座既熟悉又陌生的小院落。说到熟悉是因为它距离第五大道20号实在太近,青砖漫地原色墙壁甚至连门牌上的字体都是一模一样的,这让荀循觉得恍惚自己来过这里。说它陌生是源于这院内的气氛有一种说不清的神秘,是响动?是气息?是魅影?是痕迹?荀循的视线将这不大的院落细细的蓖了一遍,她的疑心在加剧。 就在这时,忽然一阵风起,吹动了庭院当中的那棵香樟树,但见树摇枝颤,树叶发出哗哗的声响,就好像天自示警一样,一潭死水的小院当中不由得泛起了微澜。荀循暗自提醒自己,这个将要碰面的“老爹”,无疑是个行走无间的高手,必须瞧准了机会,抢先给他个下马威,权且当做见面礼,绝不能先折了自己的锐气。心里想着,借着院中的风生水起,她小心翼翼的翻过了爬满绿藤的墙头,跟着稍稍一纵,依旧是靠着单脚轻轻着地。 尽管细雨浸湿过的地面极度松软,可脆弱的脚踝照例经不起稍重的冲击,伤脚在落地时还是感到了一阵刺痛,不过好在地面松软并无大碍,她才能借着惯性顺势屈膝蹲下身体,格洛克沉重的枪身拍打着后腰,提醒着她危险随机隐患遍地。 仿佛天有灵犀,风声只是乍起了那么一阵,像是有意助荀循翻墙而入一样,随后的小院即刻又恢复了平静。荀循小心的蹲在墙角下,仔细的环顾院落的四周,却听不到有一丝的响动,整座宅院好像是被遗弃了很久的样子,似乎早已没有人住了。 荀循注意到,疏于整理的庭院一幅凄凉破败的景象。褐色砖墙、灰色屋瓦以及青砖地面,小院中的一切都在午后时分里挥发着雨水浸淫后的潮气。 墙角旮旯里,随处散落着碎砖破瓦,日久积下的垃圾都被雨水淋得湿漉漉的,稍一喘息便能嗅到从那里散发出的腐朽气息。庭院当中,阳光晒得到的地方,偶有新生的杂草从砖缝里钻出来,它们在春雨的滋润下,反倒生长得绿意盎然,给小院平添了一丝勃勃生机。 一根桌子腿粗细的门闩从里面将黑色的院门紧锁了起来,如同城门一般将院子内外隔成了两个世界。一辆外表已经接近报废程度的捷达车停靠在墙边,车顶沾粘着被雨水打落下来的树叶,已经风干成了一块块的印记。车身上下脏兮兮的,窗子上的污垢遮住了厢体,看不清车中的一切。 院墙的对面是一排三间贯通的平房,正中堂屋两胯厢房,一长溜前出的屋檐下是三扇低矮的移窗,窗扇紧闭着,压得屋内黑洞洞的,从外面看去,三间房中见不到有丁点的亮光和半点的人影。 不知这所宅院的主人遭遇了什么不幸,竟使得这样一座颇有灵气的庭院落魄成这步田地。荀循揣测着,是不是他就躲在了哪个房间的角落里,正偷偷窥视着外面的自己?荀循不由得暗想,或许此刻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已在“老爹”的严密监视之下吧。 说好了在这儿碰头,却又躲着不见,这家伙不是理亏就是心虚!枉得自己为他断送了秦雅的性命。荀循想得恼火,不由得长身站了起来,她一步一步的朝着屋门走去。现在,她开始后悔当初不该信了这个家伙,让自己在泥潭里越陷越深,竟至无法自拔。而今,答应他的事情全都照办了,可他却让日本人扣着莫妮卡不肯还给自己,甚至还以此为由要挟荆轩,这令荀循实在是无法容忍。 以破坏秦雅设计的航母猎情行动作为交换条件,“老爹”答应让荀循看到莫尼卡过上富足的生活,并且接受良好的教育。这让已经无望实现三口之家团聚的荀循重又燃起了热望,她想,如果荆轩能够过得好,就算他不回自己身边也无妨,既然爱他就情愿给他自由,只是可怜的莫妮卡呢?还是让她放心不下。不料“老爹”的这个条件刚好正中下怀,而除掉秦雅也刚好为她扫清了荆轩日后回归的最大障碍。 世界虽大,荀循的心中却只得装下两个人,一个是女儿莫妮卡另一个是爱人荆轩。从小孤单一身桀骜的荀循从不缺少见识,漂泊和坎坷更磨练了她的胆识,唯独缺少的是家庭的温暖和亲人的相伴。所以,她愿得看见荆轩幸福,莫尼卡健康成长。为此,她愿付出自己的一切,甚至是良知和道义。在这一点上,“老爹”既是她实现目标的云梯,同时也是束缚她的锁链。 现在,荀循在本性的驱使下,她要自己挣脱这条锁链了。 其实,最先产生邪念的是无孔不入的中情局“职员”,他通过日本内阁情报室的柳川义辉获知了这条重要信息,得知荀循和荆轩有个女儿留在美国,便立即打起了莫妮卡的坏主意,但碍于与柳川的初次合作心里暂时没底,以稳健著称的“职员”因对情报的准确度也拿捏不准,因此一时不愿擅自行动。于是,机灵的“职员”卖了个好处给佩奇.波特兰,将这一情报“转赠”给了“牛仔”。他打算先让“牛仔”趟一趟浑水,而后自己再趁机坐收渔翁之利。 不想佩奇.波特兰心实,他从未考虑过“职员”的好心里究竟含有多大的诚意,立时便指使宋江找到并劫持了莫妮卡。随后,他又通过“老爹”之手,控制掌握住了荀循。接下来,“牛仔”又联手远东特课采取了猎杀行动,竟然成功的取得了初步的成果。这一举动着实震动了“职员”因为在此期间,他的行动却颇不顺利。 同样是从柳川那里获得的情报,“职员”开始盯上了美国本土上的一名中国间谍,她的代号叫作“唐笛”,此人隐藏之深潜伏之久出乎想象。但不幸的是,一个小小的失误,不仅令行动险象环生,并且还导致了线索的中断。“唐笛”没有按照预期的那样出现在“职员”的视野里,相反,却险一险得罪了特里参议员。“职员”对此一直是耿耿于怀,不想“牛仔”此番却极其露脸,当然,真正助他演出成功的,实际是潜伏已久的“无间第五谍”。 借助佩奇.波特兰从“职员”那里趸来的情报,“老爹”知道总参六处的尹博在“蓝海之心”主管秦雅的公寓隔壁临时租下了一套房间,二套公寓仅有一墙之隔。这一消息透露出来的寓意着实令“老爹”吃惊,那博士竟然是出于无奈,迫不得已的监视自己手下最得力的特工。 情报内容涉及之深,时间透露之准,都令“老爹”赞叹。他暗自推断,若是细究起来,这个获取情报之人无论名望还是成就,必在自己之上,看来,真的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呐!一想到这些,“老爹”的豪气便被激发出来了。一个“借刀杀人”的计划便在一瞬之间形成了。 由于尹博对秦雅的监听也只是持续了二个夜晚,并且白天的时候那套房间内无人。“老爹”勒令荀循悄悄进入了那套房间,在秦雅公寓的隔壁偷偷安装了一套微型监控设备。完成这一任务,荀循具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她能够同时进入仅有一墙之隔的这两套公寓,由此便成功的监视了客厅里秦雅的一举一动。于是,这才有了藤田在金河大桥上的那精准一击。 而对于尹博来说,一是出于被迫,这让他对秦雅的监听做得稀松二五眼,当然更不会留意到这房间内的微小变化。二是出于谨慎,尹博这两晚一直都是独来独往的,连他最为信任的吕律调也没告知,这既是出于纪律也是出于爱护,毕竟被内部审查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等到两天一过,监听任务刚一结束,尹博便来撤走他自己安装的设备,随后那套房间将会空置一段时间,直至他的租期届满。但偏偏就在他撤离的那天晚上,他碰巧被护送秦雅回家的林烈看见了。 那一夜,偷偷追踪上楼的林烈,远远的隔着消防门的门缝认出了尹博,由此留下了心结。他惧上又孤傲的性格与尹博固执而刻板的风格像碰撞,才使得猜忌和怨恨加剧,隔阂和裂痕加深。再后来,他不慎将这个误会泄露给了荀循,以致被荀循利用,既转移了人们的视线,又削弱了尹博的信心,同时还激变了林烈,促使他最终走上了不归路。这在荀循接受任务之初是没有这项内容的,甚至连“老爹”也没想到会有这样好的结果,所以,当此事一出时,不由得大喜过望,从那时起,“老爹”便对荀循刮目相看了。 由于年久失修的缘故,荀循在轻轻推开房门的时候,锈蚀的合页发出了难听的“吱拗”声,门扇生涩的朝里转去,跟着一股霉味儿迎面扑来,她赶紧摒住了呼吸,稳了稳神,然后定睛朝着黑黢黢的屋内望去,大脑之中闪电般的做出推断,自己推开的这扇门绝不是院子主人日常出入所走之门,以“老爹”的精细诡异,他连每次出行都要易容装扮一下,又怎么可能让这扇门每天这么吱拗来吱拗去的呢?那岂不成了下三滥的鸡鸣狗盗之徒了吗? “老爹”可是大名鼎鼎的“无间第五谍”啊!他故意留着这扇吱拗作响的门恐怕就是专门给不速之客用的吧!开门声刚好能够给他通风报信!荀循想到这里,心下诧异,不由得加倍提高了警惕。她没有贸然闯入,而是竖起耳朵仔细的辨听起屋内的动静来。既然想要抢得先机就必须做得出其不意,可眼下还未曾动手就已经惊动了对方,这让荀循如何能不愈发的谨慎呢? 依靠从身后方敞开的屋门外射进来的光线,荀循大致可以看清,正面所对的这间堂屋其实并不大,横跨在两侧的厢房各自被半截布门帘挡着,一时看不清里面的情形,荀循拿不准自己该进哪一间才好,这一明两暗的布局就好比魔术师的两只手,让荀循一时猜不透,那个神秘的“老爹”究竟会藏身在哪一侧的房间里! 荀循跟随秦雅多年, 她从“琴星”的身上学到了很多实用有效的方法和技能,她知道没有哪一种方法是完全有把握的,半数以上的成功几率都在于运气。秦雅的运气就很差,她亲手调教的弟子却成了自己的掘墓人,当初,她若是知道自己留下荀循是招引狼入室养虎为患的败笔,那她还会悉心照料倾囊相授吗?只怕是荆轩亲自张口她也不会给荀循半点机会的。但天意就是如此,善良的人总是受到伤害,而今,抢尽了先机的荀循还能有这么好的运气吗? 荀循不承认自己是依靠运气才走到今天的,她相信自己的智慧和判断,忍耐和果断,一直以来的顺境是靠自己的努力换来的。牺牲自己在橙汁中下药的做法是靠运气吗?面对林烈歇斯底里时的绝地反击是靠运气吗?暗置脉冲炸弹摧毁了六处的电子通讯设备,使特战基地变成一座信息孤岛的点睛之笔也是运气吗?在最后关头巧炸禁闭室,迟滞吕律调如期接收航母情报的一剑封喉也是运气吗? 当然不是,荀循天生具有的狡黠、隐忍、残酷和果决才是她致胜的关键,一连串的独特招式让她占尽了先机。她巧妙的嫁祸给了吕律调,让一团糟的局面变得更加的混乱,她成功的离间并铲除了林烈,不仅削弱了六处的力量而且还让自己处在了有利的位置,她果断的摧毁了六处的战力,瓦解了特战团队的组织,还险一险就要了吕律调的命。这些都是荀循引以为荣的杰作,只是,她忘了一点。她只不过是这一场棋局之中的马前卒而已,如果没有更大的黑手隐藏在幕后,仅凭她的小聪明真的就能害得了秦雅?毁得了六处吗? 只可惜,以荀循的见识,就算她再聪明也站不到总揽全局的高度,她甚至不去想一想,她与荆轩的私情以及莫妮卡的存在是如何被中情局掌握的呢?六处仅仅就是因为她的一枚电磁脉冲炸弹就会被拆散的吗?只有真正的操盘手才能谋划出这样的结果,那是战略层面上的超手才干得出来的事情,不是她能够想象得到的。这就好比一只蚊子,一滴血的滋味可能要用它的一生来换取,你怎么指望它能够想象出宇宙到底有多大?还真的以为一只蝴蝶扇动几下翅膀,就能在地球的另一侧刮起一阵风来?其实,在这一点上她和“老爹”到是处在同一个等级的生物链条上,只不过“老爹”比她略微靠近链条的上端一点点。但是,即使是这略高的一筹,却是荀循永远也无法超越的。 荀循打算采取声东击西的方法,打破僵局。她在自己的脚下发现了一只破旧的鞋子,她的伤脚刚好可以够得到,她准备先飞起一脚将这只鞋子踢进东侧的厢房里,以此作为虚招,无轮“老爹”是否藏身在那间房里,自己都以西侧的厢房作为第一个攻击的目标,先冲进去查清西厢房再说。想到这里,荀循的伤脚已经勾住了那只丢在门口的旧鞋子,同时,回手摸向腰间意欲抓住别在后腰处的格洛克的枪柄,现在,她的攻击马上就要开始了。 反关节技法出自中国传统功夫中的擒拿术,主要是针对人体的各个关节,采用挫、缠、别、绞、扭等技术动作,迫使对手违反人体关节的活动范围和生理机制的特点移动,同时利用力学中的杠杆原理增强攻击力度,是一种能够一举制服对手的贴身格斗术。 人的小指是肩肘腕和手关节中最薄弱的环节,一旦迫使小指逆向朝上,便可使全身受制,立时失去反抗能力。荀循的右手在触及枪柄的同时,她伸开的五指处在了极易遭受攻击的状态,正是此刻,一只厚大的手掌从她的后面擒住了她的小拇指。 剧痛令荀循不得不仰弓起了身子,随着对方力道的不断加大,最终她只能将手掌按到了地面上,倒立的视线中她看清了对手那张可憎的面孔。堆垒的赘肉由于引力的作用埋没了那对无神的小眼睛,牵扯着他厚厚的嘴唇来回的甩动着,好像一只恶心的沙皮狗一样。 荀循的后弯已经到了极限,她的韧带在她做出这一高难度动作时表现出了极好的柔韧性,因而并没有给她增加任何困难,相反绷紧了的躯体却像张拉满的弓一样积蓄起了攻击的能量。而偷袭者此时却显出了窘态,过于肥胖的身体给他增加了过大的负担,虽然此时他仍旧反扣着荀循的小指,但是对方已经将手掌降低至了最低限,弯腰触地对一个胖子来说的确是件异常吃力的动作,如果再延续十秒钟,倒控至头部的血流就会让他因眼部充血而使身体失去平衡。 借助已经着地的右掌的支撑,靠着脊柱的韧力和腹肌的力量,荀循的双腿象挣脱弓弦的弓背一样反弹起来,白色的运动鞋在空中划出两道弧线直奔对手的头部击去,反弓的身体同时在空中做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漂亮旋转,反关节被擒的小指因此也摆脱了束缚。 兵法云:当进则进,当退则退,偷袭者深喑此道,面对劲弓般袭来的双脚他放弃了已经失去作用的反关节擒拿手段,迅即抽身闪开对方攻击的轨道,动作之快甚至比身材精干的泰拳手还要敏捷。经过这转瞬间的变换,攻守双方都暂时摆脱了难堪的境地,然而相互间的位置却仍旧没有改变。 一记倒踢紫金冠之后,荀循快速退步,移位至庭院的中间,并且由于空翻中的一百八十度转体使她落地的时候改为面朝院门的方向,这样一来,偷袭者却依然处于她的身形背后。 形势未能得到逆转,格洛克多种合成纤维制成的枪口顶在颈部时丝毫也不觉得冷,相反倒有些灼热的感觉,因为荀循知道她的弹夹内压满了十七颗九毫米帕拉贝姆弹,连发时能够齐刷刷的切断自己的脖子。于是,她放弃了抵抗,但内心里却还在寻找着机会。 直到被对方挟持进了光线昏暗的房间里,荀循才得以看到这身手高超的来袭者,同时也是这所宅院的主人。 看着他臃肿的身体简直无法想象,他如何能悄然潜至自己的身后又令你浑然不觉,在自己旋风般的倒踢之下敏捷的躲过攻击,而且在自己跃起落下之间还鬼手神偷般的下了自己的枪。 高手!这是荀循的脑海里闪现出的唯一字眼。就在此刻,那人开口说话了,他的语调低沉并且沙哑, “坐吧,其实我们早该见面的。” “哦?我们认识吗?” “当然,你对‘老爹’这个称呼不陌生吧!” 沙哑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即使心里早有准备,但当对方自己提及这个名字的时候,荀循的浑身还是猛地一颤,那是巨大刺激之下产生的生理反应。足见这称呼在她心中的分量有多么重! “老爹”见状小眼睛里立时闪现出一道冷焰的光,直逼向惊诧之下仿佛灵魂出窍般呆愣愣的荀循。厚大的手掌里倒握着格洛克的枪管,他将枪柄递还给了荀循,荀循失魂落魄般的跌坐在脏兮兮的座椅里。格洛克被插回腰后的枪套内,屋内屋外重又恢复了平静。 “我把这视作是一次友好的访问,即使,这看上去有点热情过了头,但还是可以接受的,只是,今后别再这样了。” “老爹”讲这话的时候语气平和,完全没有责备的意思,但在荀循听来却带有明显警告的意味,是类似于“下不为例”之类的话,只是,初次见面“老爹”不便明说罢了。但荀循并没有被“老爹”的气势吓住,她直言快语的说道: “这不怪我,是你们违反了协定。” “哦!你是这么认为的吗?那倒要说说看,当初我们是怎样约定的呢?” “我按你们的要求做了一切,现在我应该得到回报了。” “但你没能阻止他们如期获得那些情报,小姐,你让我在老板面前很是难堪呐。” “那是你们无能,错不在我。当时那种情况下,你还想要我怎样?明火执仗的杀了吕律调吗?那岂不是飞蛾投火?真要那样做了,我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我还要你的那些承诺有什么用!” “你说对了,如何阻止他们获得航母情报那是你的事,我只关心你能不能办到。至于生死,我们还是个人顾个人吧!” “老爹”的冷漠让荀循觉得心寒,其实她原本也没有指望能从“老爹”这里得到照顾,请求施舍这不符合她的性格。她以为,自己按照“老爹”的指示做了她认为该做的一切,自己就应该得到他许诺下的东西,至于结果如何那就与自己无关了。这如同她和“老爹”之间的一笔交易,卖方如期发货,如果因为运输途中出了问题,买方没能接到货,那也怪不到卖方头上,买方应该找承运人索赔才算公道,再者说,天有不测风云,不是还有不可抗力一说吗?谁能想到陈墨不按常理出牌,竟敢劫持吕律调,甘冒违犯军规的风险呢?这不算天灾也够得上是人祸了,这与自己何干呢?一直以为自己很有道理的荀循始终觉得“老爹”亏欠了自己,可今天听了“老爹”这一席话之后,荀循的心彻底的凉了。她想,看起来自己是不能再按常理出牌了。 “既然如此,那么就先翻过这页吧!现在,我要我的莫妮卡。” 荀循挑明了自己的心境,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之中掠过一丝哀婉的神情,这是一个母亲最自然的真情流露,也是荀循铁石心肠下唯一人性未泯的部分,然而,此刻这却成了她的“阿克琉斯之踵”。“老爹”敏锐的捕捉到了这转瞬即逝的神情,于是,他装出一副极具同情心的样子幽幽的说道: “我正要和你说起这事,如果你不提起,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这个…莫妮卡她…” “老爹”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荀循禁不住追问道: “莫妮卡她怎么了?刚刚我还见到过她 ,她和两个女人在一起 她们…把她怎么样了?” “老爹”没有立即回答,他缓缓的在荀循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默默的取出那支破旧的麦秸秆烟斗和那只考究的烟丝皮袋儿,开始手指灵活的装起烟来。荀循的满腔怒火早已经按捺不住,她腾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一个健步蹿到了“老爹”的跟前,语调低沉语气狠狠的说道: “我再也不会信任你了,我现在就去找她们,带走莫妮卡。” “老爹”假意惊慌的阻止道:“你可别乱来,她…她们可没我这么好脾气。” 荀循已是怒不可遏,现在,她的心里除了莫妮卡已经装不下任何别的东西了。于是,她咬牙切齿的低声吼道:“那就撕破脸吧!你以为我会怕那个日本娘儿们吗?” “老爹”停下手,将烟斗叼在嘴上,边摸打火机边装模做样的劝慰着,好像眼前这个年轻母亲的不幸与他无关似的。 “当然,我相信你足够狠,但是…你斗不过她们!” 荀循把“老爹”的话当成了他故意使出的激将法,于是,她当即挑明道: “就因为莫妮卡在她们手上?你想用这个来要挟我吗?” “老爹”虚情假意的话在这个时刻反倒显得有几分可信了,他假惺惺的说道: “你想错了,我始终都是站在你这边的,你是我的人嘛!” 荀循同样假话假说借坡下驴,她顺着“老爹”的话茬儿说道: “那好,那就做个样子给我看看,帮我要回莫妮卡。我们的协议仍然有效。怎样?” “老爹”扑的打着了火机,慢条斯理的点燃了烟斗,浓浓的喷出一口呛人的烟来,这才不慌不忙的说道: “帮我找出那个传递情报的海外情报员,我能说服她们立马把莫妮卡交给你。” 荀循嘴角一撇,轻轻的冷笑了一声,说道:“不,这回条件由我提,我要先得到莫妮卡。” 又是一口浓烟喷出,刺鼻的烟味儿在整个屋子当中蔓延开来,“老爹”摇了摇头。 “那…恐怕,不行。” 荀循急得在原地猛的转了个圈,她回身冲着“老爹”狠狠的说道: “那就是你不肯帮我,我不想跟那帮日本鬼子打交道,你知道吗?她们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已经对荆轩下手了,他们截杀、绑架、要挟,什么下三滥的勾当都干了。” “老爹”同情的样子点了点头,说道:“是啊!的确很龌龊,但她们做得出来。” 荀循像是找到了知音一样,她有点忘情的说道: “所以,我不会与她们为伍,等这事过去以后,我绝不…” 但“老爹”的一盆冷水将她浇了个透心凉。他慢悠悠的说道: 第一章.毒入骨髓(2) 20.1.2 第五大道20号 总参六处本部 14:10 荆轩如释重负的深舒了一口气,这引起了一旁吕律调的注意,此时,这间不大的情报分析室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除了偶尔发出的键盘敲击声之外,就是光驱转动时产生的声响,四周一片寂静,完全是一种沉下心来专致做学问的氛围。一个小时以来,这两个同样具有技术专业背景的人一直在埋头苦干着,他们正从那张凝结着众人心血甚至是生命的磁碟当中提取宝贵的经验数据,将“小鹰”号航母上的舰载机弹射器的配置数据与设计方案进行比较,从而提高安全系数和准确性。 二人的分工明确配合默契,吕律调负责数据编码的解密和梳理,荆轩则负责把还原后的数据归类排序,然后,再通过电脑程序进行比较。在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里他们几乎没有来得及看上对方一眼,完全是通过手指和键盘进行交流的。由瑞输出的大量技术信息很快便在两个人的通力合作中清晰的显现出来了,看着屏幕上罗列闪回的大量数据和正在比对中不断显示出来的契合与差异比例,一个个困扰着项目进程的设计瓶颈倏然解开,这让一直处在焦虑状态中的荆轩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此时的荆轩被轻松、欢快以及渴望的情绪包围着,似乎早已忘记了刚刚经历过的那些磨难,他一刻不停的在繁杂的数据链接和分析系统当中查找着、比对着,他们的努力成果即将显现出来。 吕律调望着这个不知疲倦的航母专家心里充满了歉疚和疑虑。她禁不住在想,从劫持当中侥幸脱身以后,他还没来得及休息片刻就投入到了资料的归整工作当中,这种敬业精神和执著态度绝非常人可比,是出于职业本能?还是另有苦衷?看他心无旁骛孜孜以求的专著神情以及不顾一切全心投入的忘我状态,丝毫也不顾及刚刚才结束的针对他本人忠诚度的考察,是出于满腔赤诚?还是另有所图? 此时,在吕律调的心里,信任与怀疑的天平在不停的左右摇摆,她反复比对着眼前这个由内到外都充满了矛盾的中年人,一时无法确定荆轩目前的表现是否属于一个正常的心理状态。 荆轩的专业背景可谓令人仰慕,中欧的学习、科研以及教学经历璀璨夺目,令他在电磁能源和自动控制学方面的资历无人能比,他在专业领域里的科研成就更是难望其项背,所以成为这一学科的专业带头人就是顺理成章的事。然而他的政治信用就远没有他的专业资历那么厚重了,多年在境外生活的经历,形成了一个围绕在他左右的复杂的社会关系,加上他多情和随性的生活方式,更是为他的多重性增添了浓重的色彩。在他与秦雅和荀循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上,集中表现了荆轩既矛盾又复杂的性格特点,使这样一个既有特殊专长又有明显弱点的人成为一个璀璨的折射出不同影像的多面体。 吕律调禁不住自问,他究竟是颗钻石?还是粒砂砾?为何偏偏是这样的一个人承担着研制国家利器的重大责任?他会比林烈更可靠吗?莫名其妙的,吕律调忽然想起了身败名裂的林烈,并且还将荆轩与林烈作了一番细致的比较。 无论从感情上还是从经历上,荆轩都无法超越林烈带给吕律调以更大的信心。一个久经战阵的老兵都会在重大压力和紧迫关头做出错误的抉择。那么,这样一个在海外漂泊多年,受西方思想和生活方式浸淫日久的倜傥书生,当他不得不面对残酷斗争和严峻考验时,他会是一种怎样的表现呢? 吕律调不想再推测下去了,是啊,毕竟他与敌人单独相处了数个小时,虽然最终幸运的脱险,但这其中的隐情也只有他自己才能说得清楚,而他向组织所讲的情况都是实情吗?哦,还是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好吧!吕律调告诫着自己,纷乱嘈杂生死荣辱都为的是这张磁碟中的情报,尽快做好数据分析,解开阻碍设计方案中的瓶颈,才不枉那些因此而死去的人们啊! “你那边…进行的怎样了?教授?” 吕律调停下手中的解码工作向另一台电脑前的荆轩走过去,隔着几排电脑就能从他憔悴的脸上看到兴奋和欢快的表情,这是他回来之后第一次表现的如此放松。 “解决了,我的电磁弹射装置的各种参数都有了。” 荆轩头也不抬的说着,眼睛紧盯着面前的显示屏,快速的点击着鼠标,显示屏上闪烁的数据和字符正被他逐个的归整到一个新的文件夹里。 “这几个数据的域值非常重要,是需要经过长期的疲劳实验才能总结出的经验数据,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规律可循。别小看了这几个数值,就是上千次的实验恐怕也难找准确切的范围,更别说是如此精确的数据了。这下可好了,一直制约我们的瓶颈问题终于解决了!” 荆轩的眼里闪着光芒,脸上挂着孩童般笑容,那是一个学者获取科研进展时由衷的喜悦,仿佛他已经看到了舰载机在自己亲手设计的弹射器的推动下从航母的甲板上腾空而起。 多么天真的表情,这是无法伪装的纯真,吕律调再次为自己刚才的想法感到愧疚。是该把777所遭到破坏的事情告诉他了,吕律调想,或许接下来的项目进度会因此受到影响。 “可能有些情况你还不了解,教授。” 吕律调说着感到有些于心不忍,他看着眼前这个精力疲惫面容憔悴的中年人不知道该如何把另一个坏消息告诉他。 “777所遭到了邮件炸弹的袭击,部分资料被毁,恐怕你要花费些时间和精力才能有一个完整的项目设计方案吧。” 吕律调此时还不能确定这次邮件袭击所造成的破坏程度,所以,即使心怀恻隐但她还是夸大了事态的严重性,以便让对方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777所被邮件炸弹袭击了?哦!这…怎么可能?他们…”, 荆轩目光呆滞的盯着吕律调,显然他被这一消息震动了,嘴上喃喃自语着。 “是的,教授,一封快递邮件造成的,调查工作正在进行当中,但案情还没有结果。教授,你说的他们…指的是谁?你有袭击者的线索?” 吕律调小心翼翼的解释着,她不想给荆轩伤痕累累的心再添一道伤疤,同时她也敏锐的觉察出荆轩的反应里似有难言之隐。于是,委婉的追问了一句。但荆轩并没有沿着刚才的思路进行下去,他的话锋一转将吕律调的注意力转移了方向。 “我的助理怎样?有没有人员伤亡?” 说这话时,荆轩的眼前浮现出裴佩的笑脸,极度的担心令他的脸上现出了急迫的神情。 “极强的燃烧装置,万幸没伤到人,多亏了裴佩处理得果断。” 吕律调心中暗想,他关心自己的助理胜过他的科研项目,想必那个助理又是个漂亮的女孩子吧!唉!这个用情不专的教授啊!你就不怕今生为此而付出代价吗?想到这里的时候,她忽然惊诧于自己怎么会生出这种含有醋意的想法来。于是,禁不住脸红起来。她不由得暗想,是啊!这的确是个充满诱惑与魅力的男人啊! 好在荆轩此刻心有所想,并未发现吕律调神情上的特殊反应,但吕律调的心情却开始变得沉重,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开始关心起这个男人来。 “但是,教授,受到炸弹的影响,大楼损毁的比较严重,你的科研资料已经七零八落,现场整理的结果很不乐观,要彻底恢复恐怕要花很长时间”。 吕律调的担心并没有让荆轩产生多大的反响,相反,他却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颇为自信的说道: “不需要那么久,资料全装在这儿。” 荆轩说着,放手点开光驱,将一张拇指盖儿般大小的磁碟托在手心,不无自豪的说道: “过去的设计方案再加上这个,裴佩很快就能整理出一套完整的技术资料来,补充数据和调整方案我全部都存在这里,有了它,就是一部完整的航母电磁弹射装置”。 听到荆轩充满激情的说着自己助理的名字,这让吕律调对那个叫做裴佩的女孩子充满了好奇,心想,与秦雅和荀循相比,她又是个怎样特质的女孩子呢? 不等吕律调心猿意马的理顺思绪,就见荆轩出人意料的将那只磁碟递到了她的面前,只见他神色凝重的说道: “保存好它,这是我和秦雅的托付,也是…大家的托付。” 吕律调诧异的盯着荆轩,不知道他的这一举动所为何来。望着荆轩深邃的目光她刚想握住他伸向自己的手,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几下轻微的敲门声。 不等吕律调应答,情报分析室的房门就被突然打开了,樊瞳表情木然的出现在门口。荆轩的神色立时暗淡下来,他没有马上理会樊瞳,而是主动握住了吕律调的手,进而用深沉的目光望着吕律调,郑重的说道: “现在那些困扰我们研制进度的障碍已经不存在了,应该可以进入到样机制作和试验阶段了。我马上就着手整理手头上的资料,很快就能提交一份正式的试验方案给试车小组进行论证。” 吕律调在荆轩的深情注视之下,手被荆轩那温厚柔软的大手紧握着,不免为之心动,一时间竟然呆住了。她禁不住在想,这可真是个充满了魅力的大男孩啊!要怎样才能抵御他的诱惑呢? 荆轩松开了握着吕律调的手,转而将目光投向了门口的樊瞳,吕律调当即翻手将那只微型磁碟扣在了掌心,心里却在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这时,就听荆轩开口问道: “找我有事?可以进来说,这里没有外人。” 吕律调的心中一暖,她自然知道樊瞳的身份,也知道荆轩和不止一个女人之间的特殊关系,但被荆轩当着樊瞳的面这样一说,一时不免有些难为情。 显然樊瞳并不想当着吕律调的面谈论有关荆轩的事,荆轩和多个女人之间保持着特殊关系的事他早就听说了,再加上他刚刚看到情形,不免觉得尴尬,所以他避开了荆轩的目光,只是侧过身去让开了门口,示意荆轩出来说话。 不等吕律调开口解释,荆轩翻手合上了自己的那部笔记本电脑,随手装进了电脑提包里,转过身提起包来,脚步从容的朝着门口走去,就像是刚刚完成了一项特殊使命一样。现在,他终于可以一身轻松的去了结自己的心愿了。 荆轩理也不理樊瞳便无语的走出门去,吕律调与樊瞳四目相对时,她微笑着点了点头,无声的安慰着对方。樊瞳的表情没有变化,他只是做了一个手势,表示他已经领会了对方的好意,然后便默默地带上了房门。 情报分析室内重新陷入寂静之中,吕律调心事重重地回味着荆轩刚刚的举动,心中似有所悟。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制约着他! 吕律调陷入思索之中,她张开手掌,看着那只微型磁片静静地闪着眩光,那是荆轩离开时借着握手的机会悄悄留下的,碟片里存有全部梳理过的情报资料和经过筛选修正后的设计方案。吕律调知道,航母舰载机的电磁弹射装置的修正方案现在就握在她的手中。她想,如此重要的资料还是要对它做个特殊的保护才好,除了加密之外,还应增加一个特殊的自毁处理程序。这样,一旦它不慎落入敌手,也不至于泄密。 吕律调决定立即就对荆轩的这个设计资料进行程序保护设计,她将磁碟推进电脑的驱动器,接着快速的敲击着键盘来,但她的心里却还是放心不下荆轩。想起荆轩刚刚离开时的神情,吕律调的心情忽然开始变得忐忑起来,她不确定自己的想法是否准确,但毫无疑问荆轩刚才的举动一定蕴含着深意。 由此,她的直觉在提问,是否应该让他保持在自己视线之中呢?或者,还是应该立即向博士报告此事呢?但是转念一想,樊瞳是总政反间局的眼线,他找荆轩谈话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自己要是紧追着荆轩不放,那不是正好授人于柄吗?况且,自己刚才的忘情表现又刚好给樊瞳撞见,本来就已经尴尬的局面,如果自己再出面横加干涉的话,那岂不是乱上添乱吗?至于博士嘛…已经有段时间没见他的影子了,不知道,他独自在忙些什么… 吕律调手上忙碌着,心里却举棋不定起来。给磁盘编制一套保护装置的工作,对吕律调来说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但她却做了很长时间,因为她的心已经乱了,这似乎证明了一种非正式的说法,理智与情感对任何女性来说永远都是模糊的,即使她是一名高智商的特工也不例外。 就在一个小时之前,吕律调刚刚从舒展的手上接过荆轩时,吕荆二人便达成了默契,他们要即刻开始对接收到的航母情资进行编译整理。吕律调带着荆轩一直来到了战情分析室,她先是挑选了两台性能优越的综合处理器,再利用应急电源启动了设备,正准备回过头去给荆轩安排一个座位的时候,就见荆轩表情木然的出现在了面前。 “教授,有事需要帮忙吗?” 吕律调和善的问道,她对荆轩的好感是自然而生的,所以,话也就说得自然。虽然,吕律调对这个总被绯闻缠身的教授早有了解,但是,却从未因此而鄙视过他。以吕律调对这一类人的理解,她觉得荆轩只是多情而绝非滥情,比起那些薄情寡义的男人来说,多情多恋的男人或许更有魅力。但是,通常这样的男人,他的生活一定是不幸的。所以,吕律调对荆轩的态度从未有过一丝的反感,相反却更加的同情。 “哦!没什么特别的。” 荆轩答得迟疑,他看了看吕律调正在摆弄着的设备,犹豫着似有话要说。吕律调忍不住关切的说道: “你应该先休息一下,教授,你的脸色很苍白呀!” “哦,是嘛,我…一点也不觉得累。” 荆轩说着话摸了摸自己连鬓的胡子,目光在吕律调的办公桌上继续寻找着,吕律调以为他一定是饿了,于是,边拉开抽屉拿出自己的一些方便食品,一边问道: “要不要吃点东西?或者,喝杯咖啡?” “哦!不了,不用,谢谢!” 荆轩嘴上说着,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一屁股在吕律调的对面坐了下来,只听他喃喃自语般的说道: “我想…现在就开始工作,要是你不反对的话,我想,我得用一下我的笔记本电脑,我有一些设计的小件儿存在里面。” “哦,当然,你等一下。我这就拿给你。” 吕律调爽快的答应着,转身便出了战情分析室的门,朝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原来,荆轩的笔记本电脑被陈墨从家里带来后,就被吕律调保存在了自己办公室的保险柜里。吕律调边走边想,和刚才比起来,荆轩的神情似乎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莫非?一投入到工作,他的诙谐幽默就被归纳收藏了?呵!连用一下自己的笔记本电脑都这么磨磨唧唧的,嗨!这个教授,他可真是个怪人呐! 从吕律调的手上接过笔记本时,荆轩显得有些迫不及待,仿佛那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似地。现在,有了这件称手的工具,再加上吕律调保管的情资碟片,荆轩终于可以重新开始工作了。他看着手托碟片的吕律调说道: “那些经过密码编成和压缩后的数据是不能立即用于设计比对的,必须经过解码和重新编排才行。” 荆轩说着话,用手指了指吕律调手上的碟片接着说道: “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没有你,这事我做不成。” “哦,我吗?我…恐怕…” 吕律调突然变得犹豫起来,这是一种由惊慌而生的自然反应,是因某种潜藏于心的渴望而起的,她对突然变成的现实缺乏足够的心理准备,因而才显得有点支支吾吾的,就听她说道: “即使,我能帮的上忙,但那些解码之后的源数据还是不能直接用来参考的,个别的链接节点处还是需要做些特别处理才行。可是,这个…恐怕我…” “那些可以由我来做。” 荆轩似乎早有安排,他在工作上的表现,同样显现出了极高的魅力。吕律调突然涌起一股情潮,她不假思索的问道: “你不等你的助理来做吗?” “啊?她呀!她…不行,裴佩她…只能做些归纳和整理的工作,她不是这方面的专业人员。你…很介意帮我…是吗?” 当吕律调情急之下说到裴佩的时候,荆轩显得有些尴尬,他或许以为吕律调是在故意的揶揄他,因为荆轩的第一反应是,吕律调还不信任自己。于是,他也变得有些语无伦次了。 “哦,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吕律调越发变得难为情起来,她突然惊诧于自己的情感变化,她不明白,为何在有了陈墨之后,自己还会对突然闯入的荆轩产生如此奇怪的感觉?的确,荆轩的突然出现,无意间在她的心中掀起了另一阵的波澜,不知不觉间,想要更加接近荆轩的渴望让吕律调怦然心动了。 “我通过了政审程序,仪器测试和双向讯问,你应该知道的吧?” 荆轩轻声说着,象是在问对方又象是在问自己,他误将吕律调的情感波动当成了是对自己的不信任。吕律调一见荆轩委屈的样子,心中不忍,她很想跟对方解释清楚,但是,男女之间的那种特殊感觉,她又如何能说得出口呢?于是,她只得顺着荆轩话里的意思,掩饰道: “不是的教授,你知道,不是我不信任你,只是我们的工作太特殊了,斗争非常残酷,为了这磁碟上的资料数据,我们已经牺牲了最优秀的特工,如果再次出现失误,我们对不起她呀!” 很明显吕律调指的是秦雅,她的遇刺将是总参特战人员心中永远的痛,荆轩停止了争辩,他低下头来,陷入了沉默之中。 话一出口吕律调便开始后悔,她原本是想借秦雅的牺牲作为借口,用来掩盖自己情动的尴尬,不想如此一来,反倒错上加错,她想,秦雅是荆轩的亲人呐,还有谁能比荆轩更痛心的呢?想到这里,吕律调不再犹豫了。 “好吧,教授,你是项目主管,你吩咐吧!我很荣幸给你做助手。” 听了吕律调的话,荆轩的脸上现出了笑容,但他笑得很勉强,嘴上喃喃自语道: “嗯,这可是…太好啦!我必须留下一份完整的设计方案来,有了这套方案,即使没有我,也能够顺利的造出舰载机的弹射装置,我们的航母不能再等了!” 吕律调的眼睛有些湿润了,她将磁碟交到荆轩手中的时候突然产生了一种想要握住他的冲动,但她克制住了。 想到这里的时候,吕律调的心里猛地一动,一种不祥之感突然涌了上来。他记起了荆轩似乎是在无意之中说出的那句话来。 “我必须留下一份完整的设计方案,有了这套方案,即使没有我,也能够顺利的造出舰载机的弹射装置,我们的航母不能再等了!” 而今,他已经完成了那套方案,并且把他交到了自己的手上啊!莫非,他想要…吕律调的心猛地揪在了一起,她忽然意识到某些重大的变故有可能发生在荆轩的身上。 同样是两个男人间的对话,同样是关于隐私的问诘,与舒展刚刚对荆轩的审查相比,气氛却是完全不同。樊瞳的脸依旧是呆板的,像带着素顔的面具一样,虽然他在面对任何人或者任何事的时候都是同一副脸谱,但初次与他接触的荆轩对此却是非常的反感,因此抵触的情绪从谈话的一开始就被预埋在了他们之间,好像一道无形的墙一样,时间愈长墙则愈长,渐渐的,三言两语过后,话不投机,谈话几乎进行不下去了。 因为荆轩的审查已经通过,所以,话题是围绕着秦雅展开的,这看上去像是荆轩在协助调查,但在他看来,这仍旧是一次变相的审查,既然谈话已被定性,那么抵触也是自然的,往来间的用词量逐次减少,几个回合下来,加在一起也不超过十个字,极其精炼,这就是为什么,男人间的斗嘴也有人欣赏的缘故吧! “秦雅,她…有日本朋友吗?” 樊瞳的开场白就出乎荆轩的意料,他在这个时候还被问及妻子的事,有如接错骨的断腿被再次复位一样难受,荆轩摇了摇头,直接省去了否定。樊瞳的脸上看不到不满,但他的问题却比上一个更短。 “住在日本的熟人呢?” 荆轩摆了下头,干脆把视线丢到了门边,表现出一副对谈话毫无兴趣的神情,这一次他连摇头都省去了。他与秦雅分居不假,但二人间的感情是真,到了这个年龄,少了激情却积攒下了亲情,秦雅和他之间没有秘密相互隐瞒。所以,当被问及有关这一类近乎暧昧的问题时,荆轩答得相当自信。 樊瞳的差事是出于无奈,他的上级领导商苑从日本发回的信息,提到了一个“仙谢寿”的中医诊所,秦雅生前的邮件记录,以及由尹博提供的监听记录当中都有这样的显示,秦雅定期都会与这家诊所的大夫联络,请教有关养生的问题。商苑很想搞清楚这个神秘的中医诊所,到底和秦雅是什么关系。因为,当商苑指派的女特工“人造美女”前去探查之后,那诊所里竟然人去屋空了。 “有没有听说过…仙谢寿?一家中医诊所的名字。” 樊瞳的问题提得够直接了,他的这种问法表明,他其实已经排除了对荆轩的怀疑,但荆轩不懂,他不是特情战线上的专业人员,他听不出樊瞳话内的玄机。于是,一种戏谑的心态突然给了他一个灵感,于是,半天没有开口的荆轩突然说道: “你问的是鲜血兽吗?听起来像是个职业杀手的名字啊!现在,连杀手都开诊所了吗?” 荆轩说者无心,然而樊瞳听者有意,他的眼中猛然一亮,几个不同含义却有相同发音的名字显现在了他的脑海里。仙谢寿、鲜血兽,闲写手! “每日闲写手”! 哦!哦!哦!正是啊! 樊瞳的心中一震,一连在心里发出三声感叹来。心说,这可是个大名鼎鼎的人物啊!在这个名字之下,能够即刻联想到的每一个名字,都是当今世界上声名显赫的人物,他们富可敌国,权倾朝野… 是的,荆轩无意之中的一句话,不期点醒了梦中的樊瞳。的确,在当今世界上有那么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实际上掌控着地球上数十亿人的命运,他们可以影响到黑非洲土著首领的心情,可以影响到朝鲜半岛局势的安宁,可以影响到南美的农作物收成,可以影响到欧洲丁克夫妇的人工受精,他们唯独影响不了中国的稳定。如果这个人,跟秦雅扯上了关系,那说明,他的触角已然碰到了中国国家安全的神经。 樊瞳压下心惊,试探的问了一句。 “听说过,通栏标题党吗?” 荆轩出人意料的点了点头,简短的说道: “这种问题还用问?看看谷歌新闻就知道了,每天都有哪些人会出现在头版头条上?” 樊瞳的眼前一亮,他连忙追问道:“哪些人?” 荆轩轻蔑的一笑,不假思索的说道: “说这些人嘛…或许还算陌生,但若是提及他们的公司,怕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比如说,洛克希德.马丁公司,波音公司,雷神公司,通用动力公司,诺思罗普.格鲁曼公司,达索公司。以及,三菱重工。” 樊瞳的心里一沉一浮,不由得暗自叹道,荆轩所言不错啊!每天新闻的头版头条,无一不涉及到上述这几家公司,他们不是能源寡头就是军火商,当今世界的哪一个热点问题的背后没有他们的影子呢?难怪他们被称作是“通栏标题党“呢!想到这里,樊瞳禁不住在心里给他们排了个座次出来。 《通栏标题党》成员是: 洛克希德.马丁:罗伯特.史蒂文斯; 波音:吉姆.阿尔鲍; 雷神:威廉.斯旺森; 通用动力:尼古拉斯.查布拉加; 诺思罗普.格鲁曼:罗奈尔格.休格 达索:罗朗.达索 三菱重工:佃和夫 嗡! 荆轩手机的蜂鸣声打断了樊瞳的思绪,荆轩取出手机来朝着樊瞳示意,樊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荆轩起身拎起电脑报推门出去了。樊瞳沉沉的思考着,那个以“通栏标题党”为写作对象的“每日闲写手”可是当今世界谍海之中排在第一的神秘人物啊!他与秦雅如何会成为养生保健方面的知音挚友的呢? 樊瞳的心中疑团重重,不知情的荆轩无意之中道出了一个重要的信息来,“仙谢寿”中医诊所的老中医某非就是那个神秘的“每日闲写手”吗?当然,知道这条消息的人怕是为数不多,但要是提起他的另外一个堂而皇之的笔名来,怕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每日闲写手”其实还有一个响亮的笔名,那就是《头版撰稿人》。 第一章.毒入骨髓(3) 20.1.3 第五大道50号 14:20 热水蒸洗过的皮肤,润泽得光滑柔软;平整熨烫过的衬衫,摩挲得酥痒舒坦。舒展全身放松的坐在一张黑色的真皮转椅上,眼望着这间被自己临时选作办公室的天花板,心中涌动着一股莫名的期盼。他在心里默默的想着“财神”说过的那句话:你要隐藏下来,做我的杀手锏。 极度松弛状态下的身体依旧感受到热水淋下时的酣畅,连绵暖流冲刷下的刺激掀起了大脑的激荡。斗志引领着的遐想,奔向更远的远方;活力牵动着渴望,找寻战斗的战场。他在表象上做着“演出”前的扮相:掩埋真相,封存理想,倾心伪装,假扮模样。 每次凯旋归来,他都要洗个澡;每逢大战之前,他总要冲个凉。水流能使他的思维缜密,温度能使他的心绪舒畅;润泽能使他的分析清晰,平滑能使他的判断无徨。所以,当他结束了对荆轩的问讯,他便放下了手头的一切,迫不及待的去特工更衣室里冲了个热淋浴。 舒展洗澡不仅是为了汰清污垢洁净身体,更是为了调整节奏舒缓情绪。每洗一次,都是一次小结;每冲一回,都是一个小序。舒展洗过挫折,也冲过坎坷;打湿过创口,也风干过伤痕。但是今天的情况,实在是极为不同,他觉察出眼下的六处,距离自己以往的工作,真的是相差太多。 舒展收了思绪,从椅子上起身,一边慢慢的整理着桌面上随身带来的生活用品,一面细篦一般的将这近两天来的事态进程,密密的梳理了一番。 从秦雅被害到陈墨遭袭,再从荀循遇刺到荆轩被劫,直到随后发生在六处内的种种变故,纷纷绕绕丝丝缕缕围绕着的是同一个目的,那就是要破坏秦雅的航母猎情计划! 舒展感到奇怪,在这将近四十八个小时里,为何只看到六处在苦斗,却不见有其他的特战主力参战呢?是特情单位的领导反应太迟钝?还是组织内部的上层被渗透?舒展心痛的感觉,这两种可能…怕是都有。时至今日,虽然情报已经到手,但舒展的直觉始终都在警醒着,新的危险正在靠近。 想到这里,舒展仰身靠回椅背上,他将五指插入仍旧潮湿的头发里,慢慢的来回拂动着,像是要从一团乱麻当中理出个头绪来。额前的短发被直立立的翘了起来,如同他梳理不清的想法,理不顺也压不平。 秦雅的早早逝去是难以补救的缺憾,一个可以信赖和倚重的人,犹如一颗流星划过夜空,她的出现带来了宝贵的航母情报,那么她的离开又带走了什么呢?舒展心中一阵嗟叹,他想到了一个人,那个再也不可能联系上的海外情报员。同样的海外谍战经历,让舒展产生了惺惺相惜之感,他想,日后该怎么找回他呢? 想不明猜不透的迷局如同解不开的扣,舒展想,锁在其中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整个六处。那么,拆解疑团破解困局的人呢?无疑就只有一个人,尹博。可眼下…他人呢? 想到尹博,舒展略略有些烦躁,他将白色衬衣的衣领竖了起来,侧身打开班台的侧柜,从刚刚收拾妥帖的物品当中抽出一条银灰色的丝质领带。他想,尹博的心中一定也有一个扣,就如同“财神”所说,他必须想方设法证明自己,才不枉为理想奋斗了一生。哦,尹博,他要解的是怎样的一个心结呢?舒展想着,随手将领带打出了一个漂亮的结。 舒展早就看出了尹博的退隐之意。从尹博单独将他和陈墨带到第五大道巷口深处的那一刻起,舒展便知道,尹博去意已决。或许,那将是一个悲剧性的结局?但是,作为晚辈的舒展不便干预。如同他的恩师,“大师”师语曾经说过的那样,即使是志同道合的朋友,也有不同的道路可走,这多是由于个性不同,诉求差异,但只要方向走对了,不论结局如何,都不失为英雄。 放下尹博不想,舒展从黑色皮质的高背转椅上站起身,走到角落的衣架前取下自己的灰色西装,他小心的提起衣领,仔细的吹了吹上面的灰尘,然后,右臂伸入窄窄的袖筒,再反手探进左臂,接着双肩一抖,裁剪精细做工考究的纪梵希套装便如同附加的皮肤一样贴身合体了。他转过身来对着桌面上的一面小镜子整理着刚刚被自己弄乱的头发,脑海里则想起了刚才的那通电话。 “荆轩的审查程序结束了,我决定…恢复他工作的自由!” 在尹博卸任之后,六处人员被史吏带走的情况下,接受总政反间局委托的舒展第一个想到的,是向国安部外情局的“财神”通报了自己的决定。或许是受到“大师”的影响,或许是因为申尘授予他的使命。舒展的做法已然将自己纳入到了“财神”的反击计划当中了。 不想,申尘的反应很平淡,他有一搭没一搭的哼了两声,然后问道: “有没有通报给总参情总的领导?” 舒展回答说:“没有。”申尘又问:“总政反间局呢?”舒展答道:“由留守的樊瞳代转。”申尘轻轻的哦了一声,便没再说什么。 谜团,舒展想,谜团来自上面。总政反间局是总管国内的特情单位,但插手六处的情况却是少见,看申尘讳莫如深欲言又止的态度,舒展猜想,一定是六处惹了大祸,无疑也是尹博本人出现了重大失误!那么,自己接下来的潜伏任务是否与此有关呢?“财神”的计划会从什么时刻开始呢?他是在等一个恰当的切入点吗?还是需要自己制造一个伪装的铺垫呢?舒展忽然觉得申尘在电话里的两句问话很有寓意,那是…一种暗示吗? 舒展拉开班台中间的抽屉,取出那支德产的瓦尔特p99掂在手上,经过镀铬特殊处理后的枪体上,表层圆润线条流畅。紧凑的结构缩短了枪筒的长度,可以方便的藏在脚踝处的枪套内。这是一支半自动手枪,通常作为副枪与格洛克配合使用,但舒展是靠脑力取胜的特工,有一支半自动手枪就足以应付眼前的局面了,格洛克可以不带,但p99还是要放在脚踝的,因为,只有这样才不至于破坏他一身考究西装的效果。其实,这支瓦尔特p99虽然外形稍小,但是它弹夹内的十六粒九毫米帕拉贝鲁姆弹的威力却是丝毫也不逊色的。 嗯!还是“风暴”的火力稍好一些。舒展想起了陈墨的伯莱塔px4,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持枪闯进荆轩家中时,遭遇陈墨那晚的情形。 嗯!是个好面子的小伙子,那晚让刺客走脱,真的令他感到难堪啦!舒展心中唏嘘着,眼前显现出当晚出门登车时陈墨那严厉的眼神和恼怒的命令。 “手提电脑留给我,教授上我的车,你的车在前面领路” 嗯!不知道此刻,这家伙干得怎样?心里想着,枪已入了脚踝上的枪套。收拾利落的舒展转身朝着窗子边上的茶几踱去,那里有一支直桶型的浓缩咖啡壶、一台手动磨豆机和一罐产自牙买加的蓝山咖啡豆。咖啡器具是尹博存放的,咖啡豆则是舒展带来的。 舒展将咖啡壶加满纯净水,然后按下电源开关,二分钟之内它便会煮沸。接着,舒展将深褐色的咖啡豆倒入磨豆机的锥形漏斗中,开始匀速的转动摇把,立时,嘎巴嘎巴的声音传来,咖啡豆被慢慢的碾压成粉了。 舒展对咖啡的喜好是很有品位的,当然在自制咖啡的时候也是很有些讲究的。以他的经验,研磨咖啡的最理想时间是在烹煮之前,如果过早的研磨成粉,咖啡容易氧化而散失香味,煮出来的咖啡自然也就缺少了本该有的那种醇香。咖啡豆的研磨也有粗细之分,对于办公场所的手制咖啡而言,由于所用的时间很短,因此磨粉细些为好,要细得像面粉一样,这样冲出的咖啡才会浓郁芳香。 螺旋状的研磨刀在碾碎咖啡豆的过程中不停的发出声响,让舒展想起了某个具有相似特征的声音,那声音咔咔的从他的耳膜上面碾过,在他的记忆里留下一行清晰的脚印。听着手中的磨豆机不停的咔咔作响,舒展的眼前不由得浮现出那双白色的小牛皮高筒靴来。 荀循是六处成员中他最先怀疑的对象,这是个谜一样的女人,由内到外都充满着矛盾,舒展从第一眼见到她时,便将她与“问题”两字挂上了钩。从她在寓所门口遭袭,到医院病房门口的枪战,无一不印证着舒展的初始印象。再到后来,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中毒倒地,在医务室里驰援荆轩之时果断出枪,在博士孤立无援之际挺身平叛,甚至她还在史吏主政之期无视强权大闹逞威。这一切都留给人们一个坚强果敢,敢做敢为的烈女印象,然而她在舒展的眼里却始终只是一个桀骜不驯、难以驾驭的“问题女郎”。可是为什么尹博一直都在纵容她,却不下手调查她呢?是欲擒故纵吗?还是养虎成患呢?嗯!舒展想,这怕又是…二者都有吧! 咖啡壶里发出咕咕的声响,打断了舒展的思绪,他看着热气从壶嘴上袅袅升起,知道壶里的水已经接近沸点了。此时漏斗中的咖啡豆也已经所剩无几,它们几乎全部变成了细细的粉末,储藏在漏斗下面的小抽屉里。舒展每次加入的咖啡豆不是很多,差不多只够一次使用的份量,因为磨豆机转动的时间愈长愈容易产生热量,会间接的加热研磨中的咖啡豆,很容易使芳香提前释放出来,影响烹煮后咖啡的香味。 咖啡壶里的水已经开了,咖啡豆也研磨好了,舒展抬起腕来看了眼时间,嗯!是时候招待客人了。原来,舒展是约了人的。 樊瞳还是喜欢独自一人坐在20号小院门口的门卫室里,在人去楼空又无人造访的总参六处本部里,门卫已经是多余的摆设了,但对樊瞳来说却不尽然。他在这里可以监听到打进打出这座小楼的任何一通电话。但刚刚荆轩在他面前接听的那次除外,因为那个时候他不在这间小小的门卫室里。 这套设备是樊瞳在史吏空降六处之初,大刀阔斧自行其是的时候偷偷按装的。那个时候六处里的特工人人自危,哪有闲暇关注他这个“多余”的人呢?于是,监控使命在身的樊瞳便自行布下了这套监听网。 此时樊瞳的微型耳机中,一个微弱的声音显示出很高的神秘度,拨出的号码正是那个他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总参情报局总部“溪山宾馆”。 “还要多久才能结束这一切呢?” 这是吕律调的声音,她的声音虽小,但焦虑之情溢于言表。对方没有直接回答,却转而关切的询问道: “一切都好吗?” “嗯,还好。” 一个阴柔的男声问得很低音,语气之中仿佛很熟的样子,吕律调答得也很熟络,像是经常通话的感觉。樊瞳的心里一紧,他拿不准自己听到的是不是那个人。于是,他并住了呼吸,想要再一次确认。这时,就听那个那人软声说道: “首先要照顾好自己,懂吗?首长最关心的就是这个,如果…你坚持不下来,可以跟我说,我来想办法。” 吕律调努力的否认,显然是在掩饰她内心的不安,所以,话也就说得有一点含糊。 “没事的,习惯了。只是…” “只是什么?” 那男声柔声追问,颇为关切的样子,但吕律调接下来的话却出乎他的意料,那显然是与他的期待大相径庭的。就听吕律调说道: “不知道博士怎么样了,已经…已经有段时间没见他的影子了。” 那男声明显一怔,接着迫不及待的问道: “他去了哪里?他不呆在六处本部吗?” 给对方这么一问,吕律调终于敞开心扉说道: “不在,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那男声吃惊非小的哦了一声,接着,便赶忙问道: “还有谁不在楼里?陈墨?舒展?还是荆轩…” “荀循不在楼内!” 吕律调中途打断了那男声的追问,她的话显然寓意深刻,另有所指。樊瞳听了,心中陡然一震,暗说:哦,原来,吕律调还在暗中想总参情总做着汇报啊!这也难怪啊!六处是总参的六处嘛!就在樊瞳心有所悟的同时,就听那男声说道: “等在那里,我派人过去接你,你…有权利放弃。” “不,我绝不放弃!除非…我找到我的亲生父母。” 吕律调不等那人把话说完便断然拒绝了,这情形出乎樊瞳所料。他虽然曾经冒险进入过关着吕律调的禁闭室,但那也不过是代尹博传话而已,现如今,听了这二人间的对话,樊瞳忽然觉得,吕律调的亲生父母一定是一对了不起的人物。 那阴柔的男声显得很无奈,他勉强才按捺住了情绪,对吕律调说道: “那…也好,总之别让首长过分担心,你知道,这两日,她的压力也很大呀!” 听了那男人的话,吕律调似乎并不领情,就听她生冷的说道: “既然这样,那…你们干嘛不多关心关心博士呢?你们看不出他…” 说到这里,吕律调哽咽了。男声沉默,樊瞳心恸。此刻,他已经辨别出了那男声的身份,心中不免更加的困惑,心说:看来,总参情报局首长的秘书童谦是个心细之人呐!他口口声声代替首长关怀吕律调,这其中,莫非…有什么隐情吗? 就在樊瞳刚刚触及电话的核心问题时,他看见小院的门口来了一位年轻人。只见他在敞开的偏门上面轻轻敲了敲,跟着,便迈步进了第五大道20号小院。 “嘭…嘭嘭!” 房门给醇浓的咖啡香气顶着,朝着里侧打开了,“白板”樊瞳出现在了门口,他的一张白脸上映着舒展的平淡。舒展一点也不意外的看着樊瞳,就见他的边上还站着一个英俊的年轻人。樊瞳给扑面而来的香气熏了一下,他先是喘了口气之后,这才指了指那小伙子问道: “这个人说是来找你的,他说…是和你约好的?” “是的是的,哦,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学弟,好久没见了,这不,我刚从国外回来,带了些礼物给他,快请进,快请进。” 舒展说着侧过身,把那年轻人往里让,樊瞳闻听不由得愣了一下,舒展毫不避讳的介绍实出他的意外。一时间不知是该进还是该留。 舒展一见连忙表现出应有的热情来,他连声的说道: “一起来吧!樊主任,我煮了上好的蓝山咖啡呢!一起尝尝!” 特情单位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凡是当着外人时都相互称作主任,舒展当然懂得规矩,但他此刻的做法却显得有些不合规矩。樊瞳异常诧异的想,在这个特别的时刻,舒展竟然约了一个外人到这个敏感的地方来,若是六处还在,若是尹博还在,他…能这样做吗? “甄擎,请樊主任一起坐吧!” “樊主任,您请。” 甄擎很能领会舒展的意思,他连忙抬手向樊瞳示意,樊瞳不好更不愿推辞,于是,迈步走进屋去。 舒展和甄擎间的对话围绕的都是国外留学期间的话题,相差十二三岁的代沟并没有给他们带来太大的障碍,接近三十岁的甄擎与四十刚出头的舒展几乎都还处在青年阶段,他们谈得由来道趣的,这让一旁的樊瞳显得有些落寞,他竟然连一句话也插不进去。 从二人的谈话里樊瞳了解到,舒展和甄擎既不是同一所学校毕业,更不在同一时期在学,他们是在三年前的一次路虎车友会上认识的。年纪轻轻就在国外拥有一辆路虎的甄擎可谓年少有才,这让正值事业巅峰的舒展颇为赏识,两个黑头发黄皮肤的中国人立时便成为了好朋友。他们的友谊一直保持到甄擎决定要回国发展的那一天。 樊瞳没有在国外工作过,他的经历好像他的脸一样苍白,因此,他才拥就有更高的信任度,才会被派来忠实的反映六处里的每一张脸和每一个表情。他清楚自己的存在是舒展的刻意安排,像是在有意的向他表露自己的清白。但樊瞳还是从他们的谈话当中听出了一些值得深挖的素材。 首先,甄擎对舒展的身份表现得似乎并不知情,或许,这可以解释成六处撤离之后,舒展才把他邀请到第五大道20号来的一个合理的理由。其次是甄擎的身份,他回国以后便进了滨海造船厂,眼下是船厂为数不多的船体结构的建造工艺工程师,这是个极其敏感的职位。内部人士都知道,滨海船厂将是中国首艘航母的总装厂。再其次,甄擎有一个比他稍大些的女友,姿色才华出众,年纪轻轻已经是sala saby集团中国公司的人事行政总监了,而sala saby集团的总裁佩珀.盖伊是个有着复杂背景的富翁,在他的身后可以找到许多特情组织的影子,像cia或者 ci5 等等。最后值得深究的是,甄擎提到了海研所的爆炸,他说,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忙着船厂招标的收尾工作,他没准儿就会出现在那次海研所的研讨会上。 樊瞳不露声色的听着,专心致志的记着,他忽然产生了一种四面临敌的感觉。是杯弓蛇影?还是草木皆兵?都不是。樊瞳想,商苑的推测没有错!已经死去了的秦雅,肯定在暗中联络着某个重大的行动。没有一个合理的理由可以解释,她为何会定期的与日本佐世保军港附近的一个中医养生大师保持联络。或许,她更无法解释,那个中医师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每日闲写手”,《通栏标题党》的代言人。 “我已经很久没有喝手磨的咖啡了,自从回国以后差不多忘记了那边的生活,现在,我变得很中国。呵…!倒是,我的女朋友,她很有些西方化。” 甄擎在说到自己的女友时,脸上现出一副很幸福的神情,这让坐在他对面的舒展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他善意的挖苦道: “女大三,抱金砖!呵!我看你啊!还真有点金子的感觉了,哈…” 可能是有樊瞳在场的缘故吧,舒展的玩笑让甄擎有些难为情了,他默默唧唧的端起了眼前的杯子,默默的饮了口咖啡。樊瞳敏锐的抓住了那年轻人说话口吻中表露出来的情绪,他暗自琢磨着甄擎刚刚无意说出来的话:自从回国以后差不多忘记了那边的生活…禁不住反问:那边!哪边?你,又在哪边呢? 这时,樊瞳的心中更是一紧,他想,这六处里究竟是怎么了?陈墨是个愣头青,他违反军纪武装劫持禁闭中的吕律调,连这种事情他都做得出来,他的素质…可想而知了。可其他的人呢?就连唯一被看好的舒展,也竟然在这么敏感的时刻,把自己留学时认识的一个游手好闲的青年带进了20号小院。这年轻人的背景好复杂啊!国外学习的经历,敏感的船厂职业,令人艳羡的女友和sala saby。 樊瞳一时理不清到底有多少隐情藏在六处中,他沿着刚才的脉络想,哦,荆轩刚刚接受完审查,尹博和荀循擅自外出又迟迟不归。最难以置信的还是那个貌似淳朴的吕律调,她竟然是总政情总“老帅”安插在六处的眼线!而在他们之间牵线搭桥的却是“老帅”的秘书,童谦。哦,多可怕呀! 小楼的正面有几扇小窗,也许是特情机关神秘的特点,它们常年紧闭着,窗棂上落满了灰尘。吕律调轻轻的拍击了几下窗扇,松动了锈蚀中的插销合页,然后,轻轻的推开了窗子。立时,一阵暖风裹挟着新鲜的空气直冲进来,风中夹杂着槐树的花香,令她的精神陡然一振,心情也随着豁然开朗起来。 小院的氛围有一些黯淡,虽说正是阳光普照,但小院之中却是格外的阴冷,阳光都被遮蔽在了矮墙的之外。这时,就见从小楼里走出三个人来,他们说说笑笑走走停停的,来到了大门外。吕律调认出,那是舒展、樊瞳和一个陌生的年轻人。 吕律调的注意力锁定在舒展的身上,这个中年人的儒雅谈吐、稳重城府,都使他在吕律调的心里产生了距离感。同陈墨相比,吕律调觉得同舒展交流太累,她必须始终保持着警惕性,不知道何时就会被他绕到圈子了去。同荆轩相比,舒展又显得太细,无论说话做事样样都考虑得太细,条例而周密,全不似荆轩那样随意。 但是,在吕律调的眼里,舒展是位绅士,陈墨是名战士,尹博则是个隐士,说到荆轩,吕律调认为,他应当是一位雅士。四个男人四种风格,在这些人当中,她喜欢陈墨,同情荆轩,佩服尹博,依赖舒展,泾渭分明脉络清晰,这是出于她对异性的敏感所致。但是对于同性而言,更多的则是本能的排斥。比如,秦雅太高傲,难以与之亲近;荀循太晦涩,不想过多触及;而自己呢又太细腻,无法轻易与外界融合。所以,在这一般众人当中唯有一人是她非情非恋,反而却情有独钟。那人便是童谦。 就在众人各怀心事,忙于分析和梳理六处纷乱时局的时候,有一个人,正躲在这座小楼的某个地方,仅凭着手上的那台笔记本电脑,迅速的处理着繁杂的航母弹射器的数据。这才是真正的舰载机弹射装置,一种迄今为止还未面世的唯一电磁弹射器。全套的设计方案全被压缩在了一小片磁碟当中,有了它才是真正的拥有了当今世界最先进的弹射器。 荆轩太忙碌,竟然没有闲暇读一读秦雅最后发给他的邮件,也不知道自己错过的竟然是今生最难得的一幅照片。那是“拉森”号导弹驱逐舰上的战情参谋,瑞.林奇中尉灿烂的笑脸,他是荆轩与秦雅这对杰出夫妻的优秀血脉。 然而,遗憾总是留给最卓越的人的,秦雅没有亲眼见到自己策划的航母猎情行动获得胜利,荆轩也注定不会见到舰载机从自己设计的电磁弹射器上腾空而起,那么,瑞呢? 第二章.黄雀在后(1) 20.2.1 t市 环球贸易大厦 14:30 到地处城市中心的tbd商务区来办事的人们,如能就近找到一处地上的停车场,那可真算得上是一件幸运事了,这样不仅可以省去很多时间,并且还可以充分享受驾车的乐趣。特别是在冬夏两季,或是春秋的风雨天气里,如果让你从泊车的地方再步行五六分钟才能进入到你办公的大厦里,那和挤公交又有什么区别? 近十年来中国的综合国力在持续的提升,这与经济的迅猛增长是分不开的,在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机当中,充满活力的中国市场不仅消费势头不减,而且还对全世界的经济复苏起到了强有力的拉动作用。现在,中国的gdp已经陡然跃升到了全球第二的位置,并且很多项指标也已经名列前茅,就以汽车的私人拥有量为例,近几个月来全国的总销量已经逼近了美国,由此也可以看出中国蓬勃发展的强劲后劲来。但是,在另一方面,随之而来的交通压力也开始令城市生活变得难以承受,行车和泊车难的窘况已经愈演愈烈,在相关部门拿出一套切实有效的解决办法之前,人们还不得不忍受着“开不动和没地儿停”的苦恼。 陈墨的陆地巡洋舰静静的停在环球贸易大厦脚下的一个小停车场的入口处,像个赖着不走的粉丝拥趸一样,坚韧的守候着自己崇拜的偶像,生怕错过了看上一眼的机会。这个停车场本是环球贸易大厦专为自己的客户提供便利才开设的一个内部停车场,旨在满足那些来大厦内办理公务的商务人员做短时停泊使用的,基本不接待外来散客。其实大厦自身的地下停车场具有可容纳三、四十辆汽车的容量,并且还拥有着非常现代化的设备,它的自卸升降平台能够自动的将汽车抬起再依次放入立体车库当中去,根本不劳车主自己再去寻找车位。但外来的人士多办是赶来公务的,他们急匆匆来急匆匆去,嫌开上开下的太麻烦,所以,他们宁愿放弃大厦地下停车场里的星级待遇,而宁愿选择在这里做短暂的落脚。 在一小时之前,陈墨是靠着亮出自己的身份才得以被允许守在这个车场入口处的,虽然这是个很让人讨厌的举动,但是,为了等到那辆浅蓝色polo两厢车的主人,他也不得不厚一下脸皮了。 自从他在尹博那里接受了抓捕杀手的任务之后,陈墨首先想到的就是寻求t市警局老局长叶满的帮助。他想,这个老公安可是t市的一张活地图,从他那里一定可以得到舒展指认的那两人的线索。但是,叶满不在他设在陆军交通指挥学院的临时隔离办公室里,他在神奇的接到了一通电话后便在驶往海滨的大道上失踪了。 在将路边谋杀现场移交给了国安特勤处的一对“个性”特工之后,陈墨便驱车返回了市里,他肩负的使命并不亚于警局局长失踪的重要性,他必须赶在下一个刺杀发生之前,查出杀手的踪迹,阻止进而抓捕他们。 陈墨迅速的在花园小区、金河大桥、蹊径书吧、竹林园小区、运风大酒店以及东湖度假村等几个案发现场仔细的勘察了一边。通过和小区保安、工作人员以及有可能看见那个杀手的人们攀谈,试图了解那个杀手在登记身份时可能会透露出的蛛丝马迹,力图尽快接近这个危险的家伙。但是,搜寻了一圈下来,他的收获并不大。 陈墨在城区公路的一个僻静之处停下车,熄了火闭了眼,他打算静静的思考一会儿,梳理一下纷乱的思路。从他午夜空降到这座城市开始,经过了三十多个小时的连续作战,在两昼一夜的时间里他人未卸甲马未离鞍,上天入海出生入死,体力几近透支。现在,他真的觉得好累好倦。所以,合上眼睛不久,困意便很快袭来,他禁不住打起瞌睡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沉沉睡去的陈墨被一阵敲打车窗玻璃的声音惊醒,他猛的睁开眼睛,手下意识的摸向身后,那一刻,“风暴”几乎和他一同醒来。 一只银色的国徽出现在他的眼中,稍稍清醒一下后,他发现那是黑色警制大檐帽上的帽徽。一个交通警正隔着玻璃窗朝他挥动着白手套,陈墨注意到自己的车前停放着一辆两轮警制摩托,他意识到自己是违章停车了。 他连忙松开身后握枪的手,放下车窗刚想跟那个交警套下近乎,不想那只白手套已将一张罚单插在了他车窗的雨刮器上了。 “赶快开走,这儿是停车睡觉的地方吗?不象话!” 交警丢下一句话,转身便走。陈墨知道自己理亏,所以欲言又止,只好甘认倒霉。他看着那名交警发动了引擎,跟着又见他掉转了车头,直朝着自己开来。陈墨刚想开口跟他寒暄两句,却见那交警风一样的从他的车旁驶过,接着又丢下了一句话。 “找个车场泊好车再睡,这儿多危险!” 陈墨没好气的发动了汽车,顺嘴发泄着心中的怨气,他悄声嘟囔着:“废话!我还不知道哪儿安全?能睡在家里谁愿意睡在马路上?躺在床上睡觉还舒服呢!真是的,穿身警服干点儿正事儿好不好?那么些罪犯怎不见你急着抓…” 话刚说到此处,陈墨的眼前突然一亮,禁不住骂道:“嗨!看起来这张罚单不白挨,倒是给咱提了个醒儿,早先怎么没想到这条渠道,呵!一张罚单换来一个灵感,到也算值!” 陈墨当即取出手机拨通了总参情报局资讯中心,报上自己的身份代码和密码之后,急急的询问道: “请帮我接通t市公安局刑侦处,紧急求助。” 很快,电话接通了t市市局的内部指挥中心,接线员的圆润声音出现在了听筒里。陈墨询问道: “请问,昨夜发生在花园小区的凶杀案件是谁在跟?” 接线员说了声稍等,听筒内空白了片刻,随后,市局指挥中心的接线员便将电话转接到了刑侦处,只听见一个沙哑的声音愣愣的问道: “刑侦处,你哪位?快说,找谁?” 这什么态度!陈墨闻听心生不快,本想扔几句难听的过去,但转念一想,他还是忍住了。他想,既然是寻求合作嘛!那就多担待一些,警察的差事也不好做。于是,他客气的说道: “这里是总参六处,请问,昨晚花园小区的凶杀案件是哪位在跟?” 电话那头,沙哑而粗鲁的声音显得颇为诧异,就听他顺嘴说道: “总参六处?这么牛x的单位还找我们问情况!有嘛事?快说!” 陈墨忍住不快,依旧客气的说道: “这个案子涉及到一次重大行动,我想了解一些你们的进展情况,可不可以…” 不等陈墨把话说完,那个沙哑的声音便酸溜溜的的打断了他。 “这个嘛!我可帮不上忙。真对不起,我们有规定,啊!对了,你有介绍信吗?” 陈墨心头涌动怒火,但他压住火气,保持着和颜悦色的语气解释道: “事情紧迫,来不及走正常手续,你可以通过你们的内部指挥中心验证我的身份,我叫…” “哎!我说不行就不行,你们六处那么牛x的部门怎么连这点儿规矩都不懂啊?想了解案情就亲自来一趟,噢!你打个电话我就告诉你呀!还有没有保密原则?你当我这是114呐!嘿!真是的,来时别忘了带介绍信呐!没盖公章的不算数,我可不接待。” 沙哑的声音有恃无恐,他俨然觉得自己的所谓原则性可以成为一成不变的护身符,打官腔和搪塞都可以在这面大旗下变得堂而皇之起来。殊不知现在早已经是信息时代,任何拖沓推诿都可能酿成败局的。 陈墨再也按捺不住了,对方的无礼令他不由得火起。他想,就算我是来寻求合作的,你也不必如此托大吧!看来,不给你来点横的,唬你一下,指不定你还怎么皱巴呢!于是,他没好气的打断了对方的话。 “嗨!说话干净点儿,知道总参六处是干什么的吧!那就别再罗嗦了,我只要你告诉我是谁在跟那件案子!” 电话那边显然是给他的话镇住了,只听那人小声的嘀咕着: “嗨!脾气还真大,这位来头不小,哎!那个…谁,你知道那个花园小区的案子是谁在跟吗?” 陈墨听了不由暗自好笑,心说,唉!素质啊!真成问题。这时,那个沙哑的声音又在听筒里响了起来,这一次,他的态度转变了许多,甚至,还有一点点谄媚。 “那案子是‘绊不倒’在跟,这会儿,他外出了,不在局里。” 陈墨闻听心中一喜,他想,只要找到这人就好,于是,连忙追问道: “怎么找到他?我要马上跟他谈一谈。” 电话那头不假思索的回绝了,但显然不再是粗鲁和漫不经心,因为陈墨听出他话里面带着的无奈。 “嗯…联系不上,真没办法,那家伙独的很,天马行空的…” 陈墨不想听他罗嗦,直言追问道: “手机?告诉我他的手机号码!” 电话那头回答的更是干脆,似乎这个问题他早已经回答过多次了似的。 “不知道,没人知道,他从来也不跟我们用手机联络,这人特怪,您知道嘛!他…。” 这回轮到陈墨讲粗话了,他愤怒得无法理解,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靠!你们还是不是警察,有没有点组织纪律?” 电话那头加着小心,似乎找不到”绊不倒”是他的罪过一样,他忙不迭的想要摘清自己。 “有,有,有纪律。当然,我们都有,但…但‘绊不倒’是个例外。” 陈墨感到困惑加剧,一种不祥之感将刚刚降临的那份喜悦冲淡了许多,他不解的追问了一句,语气之中含着嘲讽的味道: “哦?那是为什么?莫非,他是你们局长的小舅子!” 电话那头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抱怨,同时也透着些许的羡慕。 “比那厉害!他是局长的姑爷,还是从部里面下来的,不瞒您说,局长都敬他三分。” 听了这话,陈墨顿悟,心说,原来如此。于是,释然的说道: “啊!这么说…倒还有点道理。” 电话那头,沙哑的声音似乎也如释重负,像是自己得到了解脱似的。 “是,我们也没办法,像您这样的…呵!我们都…很尊敬。” 陈墨有些不耐烦了,但他知道,越是这种人越是对自己有帮助,于是说道: “行啦!告诉我他的车型,颜色还有车牌号。” 沙哑的声音告诉陈墨,”绊不倒”开的是一辆两厢小车,一点六排量的polo,浅蓝色。跟着,又忙不迭的报上了一串车牌号码。陈墨默默的记下,然后,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追问道: “哦,还有,这个‘绊不倒’他…叫什么名字?” 沙哑的声音回答道: “岳砺,‘绊不倒’名字叫岳砺。” 哦,陈墨想起了舒展曾经更他推荐过的那个警探,心说,岳砺,怎么是这么个人呢? 当这个矮壮的中年男人出现在陈墨视线当中的时候,他的脑海里不自觉的显现出那个绰号的具体形象来,但这个时候的陈墨还一点都不知道,他最初的这个理解其实是个非常可笑的错误。原来,第一个反映在陈墨脑海当中的形象其实是“地堡”,而不是”绊不倒”。 说起来,这也难怪陈墨的理解有误。岳励的身高最多也就在一米七二左右,但他却生的肩宽体阔虎背熊腰,隔着衣服你都能感受到他那发达的胸大肌和粗壮的肱二头肌,他横宽敦实的体型将身上那件黑色羊皮夹克撑得胀鼓鼓紧绷绷的,完全是一副坚不可摧形象。所以,当陈墨初见岳砺时,他很容易将”绊不倒”联想成了坚固又结实的“地堡”了。 现在,陈墨看着岳砺重重的坐进驾驶室里,他的体重和力度更使陈墨觉得“地堡”这个绰号叫得恰如其分了,那辆polo车被岳砺压得可怜巴巴的,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来,像是不堪重负似的。这辆车是陈墨通过总参情总的咨讯中心找到的,利用“北斗”导航系统能够轻而易举的定位任何一辆行驶中的汽车,哪怕它是混在茫茫的车流当中,找到它也不费吹灰之力。所以,陈墨才得以摸清了岳砺的去处,事半功倍的在这车场的门口守株待兔了。 陈墨下了车,大步的朝着那辆淡蓝色的两厢polo车走去,他想在岳砺发动汽车之前与他搭上话,有了刚才与他警局同事进行电话交流的经验,陈墨想,这个粗壮的“绊不倒”也不会是个容易打交道的家伙。心里想着,陈墨已经站到了polo车的对面,他的目光隔着车窗玻璃与岳砺相遇时,陈墨的心不由得一沉,暗说道:果然,这绝对不是个顺溜的主儿,看来,就算有求于他也不能按常理出牌的! 岳砺眼神当中流露出的蛮横和霸道大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就好像生来只有他找别人茬儿的份儿,却听不得旁人说出半个不字来,一副穷横的模样。所以,当陈墨出现在他车前的时候,当即被他误认成了是车场的工作人员,他的第一反应便是,老子在你这儿停会儿车,怎么,你还找老子收费? 陈墨没理会岳励那张黑脸沉得好似摧城的乌云一样,径直走到他的车旁,二话不说拉开副驾驶座位旁的车门,一屁股就坐了进去。这鲁莽的举动实出岳砺所料,这让他反倒愣在那里,一时猜不透这个愣头青一样的年轻人到底是想搞什么名堂。 陈墨一点也不见外的盯着岳砺看了看,抬起手来重重的在他肩头拍了下,热络的说道: “你就是‘绊不倒’?不错,名不虚传,果然与众不同,难怪你不愿和他们为伍呢!” 岳砺给他说得一头雾水,翻愣着白眼球上上下下直打量这个说话没头没脑的年轻人,一时没有说话。于是,陈墨趁热打铁的继续说道: “在警校…你练的是柔道!对不对?黑带嘛…还差一点,要是留级再多练几年,应该没问题。啊!对了,你是…哪年毕业的?” “你想干嘛?” 岳砺终于开口了,他的话很短,语气里透着不友好,眼神里白眼球多黑眼球少,总之表达的意思是不想和陈墨套近乎。 “你结婚了,对吧!那就完了,不然,恢复恢复应该还可以…” “你到底想干嘛?” 岳砺不耐烦的打断了陈墨还没套完的瓷儿,这回他的话里多用了二个字,但排斥的成分却加大了一倍。陈墨装作毫不介意的样子继续说道: “男人结婚早了没好处,耽误事,真的!” 不知是陈墨的话无意之中触到了他的痛处,还是他真的深受婚姻所累,岳砺火起,他猛的将手中的车钥匙狠狠的丢在仪表台上,大声的吼道: “你他妈的到底是谁?无缘无故的跑到我车里,跟我这儿扯什么咸淡呐!” 陈墨冒着被对方揍上一拳的危险继续装傻充愣的说道: “我吗?新来的!你不知道?” 岳砺听了陈墨的话,显然吃了一惊,能够看得出来,这个外表混横的家伙对待工作范围以内的事还是很上心的。 “新来的?我怎么没听说!” 陈墨装傻充愣的刺激他,心说,先给这家伙侃蒙了再说,不信摆不平你! “怎么?他们没人通知你吗?嗨!真是的,那是你级别还没到呗!” 岳砺一脸狐疑的看着陈墨,摇了摇头,陈墨于是趁机调整了话题,故意说道: “哦,对了,你一直忙着花园小区的那桩凶杀案,对吧!那就难怪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想通知你,哪儿找你去?” 岳砺的疑心加重,他禁不住索起了眉头,缓缓的问道: “你,怎么知道?” 陈墨心里暗自好笑,顺嘴应道: “我问过你们局里的那帮弟兄啦!听他们说的,这不会有错儿吧!” 听了陈墨最后这句话,岳砺已经确定眼前这个年轻人是颇有来路的,于是,他断然拦住了陈墨的话,沉声问道: “你从哪儿来?” 陈墨怕玩笑开大了对方脸上挂不住,于是,见好就收的坦白道: “总参情报总局。” “到哪儿?” “总参六处。” “证件!赶快!” 看过了陈墨带有银色徽章的证件之后,岳砺的脸色未见好转,陈墨担心对方还在计较自己刚才无厘头的见面方式,于是,面带歉意的解释道: “对不起,刚才…我也是出于无奈,你知道,我向你们局里的同事咨询过,可他们连你的电话都不肯告诉我。我也是怕…被你拒绝,这才…” 唉!岳砺一声重重的叹息打断了陈墨的话,让人觉出他此刻的心情似乎并不比陈墨来得轻松。陈墨收拾起自己证件,看着车窗外的车流,沉沉的说道: “我必须尽快找到跟这起案子有关的任何线索,好阻止杀手再次做案。想必你也知道六处的职责,我们刚刚才打过一场硬仗,所以来不及细细的梳理案情,我想,借助你的帮助,毕竟你追查这桩案子已经快两天了…” “毫无收获,那家伙就像是条疯狗一样,一路狂咬,就没停下过,我跟着他屁股后面…唉!” 岳砺的沮丧透过他的又一声叹息表露无遗,但他的这种低落的情绪非但没有影响到陈墨,反而因为他的开言痛语而感到欣慰。他想,这家伙倒不像他外表看上去的那样不通人情,反倒让人觉得他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呐! 陈墨见岳砺的心中并未产生隔阂,于是放心的说道: “我和那家伙交过手,他的确是个厉害角色,短期之内破案当然不容易,况且,他又不是一个人。” 岳砺的眼神中闪过一道光,显然陈墨的话在他的心中引起了共鸣。因为,每一次案发之后,都是岳砺留下来收拾残局的。花园小区的午夜时分是他最后一个离开的现场,随后,接连毙命的“冬瓜”“生鱼片”和“瘦猴”也都是岳砺处理的现场。隐隐之中他在这些人的背景线索当中找到了一个交集,而这个交叉点也正是他眼下着手调查的一个环节。 此刻,见岳砺的神色有异,陈墨猜想他一定是对自己刚才的话有所触动,于是,问道: “在先后被击毙的三个同伙中,有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岳砺慢吞吞的开了口,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像是边梳理思绪边向陈墨说明情况。 “我调查过,这三个人虽然是以散客的方式来中国旅游的,但是他们来自同一家公司,那是横滨的一家货运公司,作为第三方物流,这家公司是泉井产业的长期承运商,泉井产业在日本有数十家零售卖场,为这家公司提供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业务。而这个泉井产业呢…是日本数一数二的零售商,它销售的绝大部分产品都来自中国。” 话说到这里,岳砺稍微停顿了一下,既像是在将那些中途断掉的线索重新接上,又像是有意在留给陈墨一段消化整理的时间。他从衣袋里取出一盒烟来,从撕开的缺口处轻轻磕出一支,递到陈墨的眼前,陈墨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吸烟。岳砺一见索性自己也不吸了,他把烟盒重又掖回衣袋里。 “我查了一下,泉井产业在我国s市设有专门的采购中心,负责它在中国十几家oem生产厂商的订单下达和产品检验业务。在此期间,以泉井产业(中国)有限公司采购经理名义派驻在t市的仅有一人,这个人与那三个死了的杀手同伙几乎是同时到达t市的。我想,生硬的把他们联系在一起,这或许有些牵强。但是,却也值得我去查一查。” 听着岳砺的分析,陈墨的心里暗暗佩服,因为岳砺所说刚好与舒展的推测吻合。他想,能够如此敏锐而细致的分析调查案情,足以说明他绝非一个粗心莽撞的普通警察,相反,却是一个粗中有细的优秀侦探,这就难怪公安部要把他单独下派到这里来呢?不过,有如此才干的人又怎么会被单独下派呢?怕是他的身上也有致命的弱点吧!或许,该不是这家伙犯过什么错误? 陈墨暗自揣摩着岳砺背后的玄机,同时也盘算着该如何进一步诱导对方多透露一些案情,不想这时,岳砺却主动的说起了他的分析思路。只是这一次,他终于忍不住为自己点燃了一支香烟,浓浓的烟雾随着大开的车窗飘走,但还是在陈墨的眼前笼起了一层薄薄的烟云,好似迷雾一般。 陈墨断定在岳砺的身上定然隐藏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秘密,这秘密支撑着他,让他忘我的工作,同时也在无尽无休的折磨着他,让他承受着双倍的压力,近而疲惫不堪。其实,陈墨的推测绝非主观臆断,这是他从岳砺脸上所反映出的那份沉重当中得出的结论,这是岳砺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的。 “调查的结果刚刚有了一些眉目,泉井产业在t市的oem工厂有二三家之多,但都是通过一家专业的外贸公司在和泉井产业做生意。这家外贸公司的名字叫作:茂田家居用品进出口有限公司。你知道这家公司在哪儿办公吗?” 岳砺说到这里,停下话头看着陈墨。陈墨会意,他扭头瞟了眼车窗外那座灰色外体方柱形状的高层建筑。岳砺喷出一口浓烟,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是的,它就在这里,环球贸易大厦的第十四层上。” “哦,看来,你刚刚去过?怎么样,收获如何?” “稍有斩获。” 陈墨注意到,岳砺在说出这话的时候,脸上才略微显出一丝轻松的神情来,他明白,困扰着这个粗壮男人的不是案情的复杂,而是受他自身的困扰所累。 “茂田公司的老板姓朱,叫朱茂田,一个油头粉面的中年人,靠贩卖木材起家,开始只是泉井产业的原料供应商,后来随着合作时间的延长,他们逐渐的相互信任起来,泉井产业也陆续将一些简单的加工活儿委托给他做,慢慢的这位朱总便由原料供应商提升为泉井产业在t市的代理采购商。加工订单通过他下达给oem工厂,再通过他将合格的成品采购上来,这样一来,泉井产业便省去了很大的人力成本,茂田又从中盘剥了oem加工厂,这是个一举两得的事情。所以,合作几年来,他们相处的非常融洽,年交易额要在一亿美元以上。” 陈墨仔细的倾听着岳砺所讲的每一个细节,他知道这家茂田公司里面肯定藏有玄机,否则,以岳砺的性格决不会浪费时间用这么大的篇幅来讲这家中国企业的。所以,在岳砺叙述整个调查进展的时候,他始终闭口不语,以防干扰了岳砺的思绪。 其实,岳砺可以说是倾囊相赠了,当他确认了陈墨的身份之后,他便打算毫无保留的将自己的调查结果全部告诉陈墨。岳砺有种紧迫感,他总觉得既然使命在身就要尽忠职守,但他的境遇不佳,他真的很担心自己还有没有机会能够熬到使命完成的那一天,如果时运不济,他也毫无牵挂,只是不能因为自己耽误了公务,那是关系到国家安危的大事。岳砺不想人们能够记住自己,却很担心人们会忘不掉自己。所以,他尽量将系于自己一身的事都提前作出安排。这就是他现在不厌其烦的向陈墨述说案情侦破进展的原因,哪怕只是推测,他也想倒个干净。 “这个朱茂田其实并不是一个生意场上的佼佼者,只是他的运气好得让人无法妒忌。原本他也只是伐木场上的小工头,生得人高马大有一膀子力气,在工人们中间有点凝聚力。在他刚过了三十岁的时候鸿运高照,一个极有钱的女人看上了他,据说那女人丰腴标致,比他年长十几岁。嘿!你别笑,我讲的可不是通俗肥皂剧里的故事,没有老牛吃嫩草的事情,嘿!你失望了吧!” 岳砺笑的时候露出一丝孩子气,挤眉弄眼的像个坏小子似的。陈墨很欣慰的看到他难得的露出了笑容,于是,也跟着轻松的笑道: “我猜那女人替他投了笔钱,戳起了这家茂田公司来。自己却躲在幕后,享享清福,对吧!” “好脑力!不错,正是这样。那女人投下这笔钱后就做了甩手掌柜的,几乎不再过问这家公司的事,好些年都不再露面了。至今这公司的员工竟然没有一二个见过她的,甚至连名姓也说不上。可谓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吧!” “朱茂田的运气真的是让人妒忌不起来。可是,这也不和常理啊!那女人如果憋着想要扶贫的话,她怎不投资去建几所希望小学?那也是荫及子孙的好事呀!” “奇就奇在这里,那女人投下这笔钱还不算完,茂田公司能有今天的规模,靠朱茂田的本事是绝对实现不了的。这里面还多亏了有一个人,死心塌地的帮助他,而这个人正是那女人举荐给朱茂田的。” “我想这赚钱的道道儿都是这个人给划好的吧!” “又猜对了,全部的出口业务都由这个人替他操持,这么说吧!钱全是这个人替他赚的,可谓功不可没,可他呢!却只享受个出口业务部的经理待遇。” “哦,原来是个市场经济条件下的活雷锋啊!” 岳砺的故事讲到此处,陈墨的脑海里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轮廓。泉井产业和茂田公司是当今活跃的中国市场上再普通不过的两家生意伙伴了,其中泉井输出产品研发设计掌控销路,茂田投入资金和劳动力掌控原材料,双方合作的很好。但不幸的是,那三个死去的杀手帮凶却将怀疑的目光引向了泉井产业,他们全都来自与泉井产业有着密切业务关系的那家货运公司,沿着这条线索抻出来的便是那个与三名歹徒同一时间抵达t市的泉井产业的采购经理,接下来,牵扯出的便是与泉井产业密切相关的茂田公司,而不能忽略掉的无疑是这家公司的出资人,那个神秘而富有的女人,以及那个缺了一条腿的出口部经理。 “那名泉井产业的采购经理,你调查过吗?” 陈墨问道,岳砺将手伸出车窗外,二指旋钮掐灭了烟蒂,他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是的。” 陈墨颇感兴趣的追问道:“怎样?有结果吗?” 岳砺摇了摇头,很是郁闷的说道:“很蹊跷,踪迹全无,吃住痕迹一概查找不到。” 陈墨的眼前一亮,他从岳砺的挫折中看到了希望。他兴奋的说到:“哦?这不正好说明他…一直都是匿名行动的?” 岳砺的脸上难得的露出笑容,他也抑制不住兴奋的说道:“正是,我也这么推测。” 陈墨猛然想起什么,他对岳砺说道:“有他照片吗?拿来我认一下。” 岳砺颇为诧异的说道:“暂时没有,不过不难查到,怎么?你见过那家伙的脸?” 陈墨像是在尽力回忆着几次交手时的情形,他若有所思的说道:“没有,蒙着面罩,不过,凭感觉也能猜出一二。” 岳砺很是振奋,他一扫脸上的疲惫,跃跃欲试的说道:“那么,事不宜迟,我这就去搞定这件事。” 陈墨猛然想起了另外一个重要的线索,他拦下岳砺,急急的说道:“等等,还有那个茂田公司的出口部经理的情况,你也说说看。” 岳砺坏坏的笑了笑,颇为欣赏的说道:“嘿!真是个行家,滴水不漏。好吧!那家伙是个残疾人,一条腿废了,他的情况不难查到,这个人的背景就交给你吧!” 第二章.黄雀在后(2) 20.2.2 海滨度假区 海景别墅 14:30 明媚的暖阳透过封死的窗缝钻进来,就像一束窥探的目光,在漆黑一团的阁楼里游荡,稍稍可以分辨出坡顶、四壁和小窗。三十几平米的阁楼里空空荡荡,连一件稍稍锋利些的器件或者略微锐利些的设施都找不到,光秃秃滑溜溜的好像没盖严的饼干桶一样。 出口就在距离不到五米远的地方,那是一扇开在顶楼天花上的暗门,暗门的下面有一架活动扶梯,扶梯隐藏在高大的书柜后面,叶满就是通过这架梯子经过这扇暗门被塞进阁楼里来的,现在他想要离开这只憋闷的小盒子,就还得通过这扇门。但是,这一切看起来无望,叶满已经尽了全力,但那短短的距离却连一公分也没能缩短。 他的手脚都被胶带死死的捆绑在一起,像一只煮熟了的粽子一样,严实的漏不出一粒米来。肩伤还在折磨着他,伤口虽然被粗暴的处理过,但仍在茵茵的渗着血,稍一用力便会引发一阵剧痛,不时的提醒着叶满,不要昏睡过去。 叶满的意识还算清醒,他还清晰的记得“老花口”在自己手上爆响的那一枪,光闪烟散人亡。但现在想来,或许这就是那支枪与他今生的绝唱。因为,随着枪声倒下的不仅是那个倒霉的快递员,还有更倒霉的叶满。 被蒙着双眼带进这座别墅阁楼里的叶满,记住了沿途他能感受到的所有特征。咸腥的空气和连续的转弯,单人的房门和短短的楼梯,以及收拢的语音等等,这一切都说明了,他被带到的这个地方靠近海边,或许还有很多条街道,而他被带进的是一座看得见海的住房,他知道自己就被关在这座海景别墅的阁楼上。 在中枪倒地之后,失去意识之前,叶满看见了那两名劫匪的脸,至今他仍然模糊的记得那一“阴”一“阳”两个人的长相,叶满思忖着这两个家伙的来历和出处,从公安部近期发布的罪犯通缉榜单上,没有出现过这两个人的模样。叶满盘算着,他们出现在那个快递员的厢货车上,那么,是不是他们制造了777所的邮件爆炸案呢?如果是那样的话,这两个人可就不是简单的刑事嫌犯啦! 新一轮的剧痛在叶满的额头上留下了大颗的汗珠,刺激着他的感官,使灵敏度达到了极限。叶满的听力陡然提升,搜索力度和辐射范围达到了极大的延展,隐隐约约他听见了几个人的说话声,虽然隔着厚厚的楼板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但叶满断定,在他的脚下,这座别墅的客房里又有外人进入了,并且,来人说话的语气强硬,有盘查追问的特征。 叶满的精神不由得一振,很多种推测都在一瞬间闪现在脑海中,是警局的部下追踪自己的踪迹前来解救了?不会,警局已在麦平安的把持之下,这个野心勃勃的家伙是不会真正投入警力来追踪自己的,他巴不得自己早死了,他好坐上局长的位子。是邻省的警员来此调查?不会那么快吧!以自己多年服务警界的经验,要形成大规模的跨省追捕,没几个小时是形不成具体的行动的。 哦,那么,就应该是公安部或者国安部的警员了,如果是这样的话,刚好印证了自己对那两个劫匪的推断,他们不是简单的刑事犯。 叶满想到这里血往上涌,伤口处的渗血已经浸湿了一大片。叶满粗粗的喘了几口气,暗暗提醒自己要冷静。他想,现在自己集中力量要做的就是搞出点响动来,能吸引了来人的注意,就好解决问题。叶满的视线急急的在空荡荡的阁楼里搜寻起来,他希望能有一小块硬物,或者锐利一些的砖头也好,但他急迫的目光搜寻了一圈之后,失望的落在了自己眼前的地板上。他连一个物件也没发现。 叶满听见的问话声,依旧来自严厉的“卡通”梅尔,她咄咄逼人的气势令陪同前来的盛昆很是尴尬,他生怕这个鲁莽的女警惹恼了高傲的国际大导演席芬.伯格。此刻,这位,银发阔额白肤蓝眼的西方人正被逼迫着退向了客厅的正中央。 进了门之后,梅尔照例在门口的墙角处背墙而立,她的双手交叉在体前,一旦眼前的情况有变,她的右手便会直奔后腰的枪套,而左手则会闪电般的伸向右腋下,双枪即刻就会擎在她的手中。 钱放在梅尔把戏做足之后,这才走到前面来,他嘴上寒暄着,很优雅的在客厅的沙发上落了坐。席芬紧了紧他浴衣的腰带,双手抱在胸前一副防范的架势,一双蓝眼睛里流露出不友好的神色来。 “哦,是…这样,伯格先生,这两位警官是来询问一下,你有没有看见对面街边上的那辆黑色的大众汽车…” 盛昆说到这里时停了停,他侧过身指了指窗外的那辆桑塔纳3000,然后回过头来看着席芬.伯格,席芬看了眼窗外脸上露出不解的神情,似乎在问,看到了!怎样? “啊!太好了,这车里的人去了哪里?你有没有留意呀?” 盛昆见席芬很配合的样子,于是赶忙追问了一句,但对方的反应却很是令他失望。就见席芬耸了耸肩,脸上现出茫然的神情。意思是说,没有啊!干嘛问我这个? “他们,他们…想知道,这车里的人没到您的房间里来吗?” 盛昆在梅尔严厉的眼神逼迫下只好问了这句最没头脑的话,不知他是想把事情搞糟,还是想故意推卸责任,总之,这是个很令人讨厌的问法,席芬的脸上现出不快的神情,他撇了撇嘴,用一种很怪的腔调说道: “怎么这么说!这辆车里的是些什么人?恐怖分子?还是持不同政见者?你认为我跟他们有牵连吗?” 盛昆一脸尴尬的听着,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他趁着与席芬视线交会的时刻,向席芬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问那个坐在他面前的男人。意思是说,不是我想这么问的,是他们,这一对警官想要知道这些。 “呵呵…席芬.伯格先生是国际大导演,怎么会和恐怖分子有牵连呢?盛总的提问有曲解的意思。” 像是对自己身后发生的眼神交流早有所料似地,不等席芬做出反应,钱放便突然开口了,意在掌握主动,避免节外生枝。不想,在席芬的眼中,钱放所说的话可信度极低,他觉得这个人的笑声很假,有点做戏的成分。于是,不让分毫的反击道: “那么,这位警官的意思是说,我跟持不同政见者有关了?” 钱放的脸上失去了笑容,他当然知道席芬.伯格对中国政府持有偏见,曾在北京奥运会筹备期间,席芬就因为苏丹达尔富尔的问题而辞去了开幕式艺术顾问的头衔。这让很多原本喜欢他电影的中国影迷们很是郁闷。从他今天的表现上看,这个席芬.伯格依旧对中国的政治怀有强烈的不满。 “伯格先生,我们不是捕风捉影的来敲你公寓门的,你对面的那家女主人说亲眼看见那辆大众汽车里的人上了你摄制组的白色面包车。这件事,你不知道吗?” 听了钱放的话,席芬的蓝眼睛立时睁得很大,他吃惊的看了盛昆一眼,转而盯着钱放问道: “对面那家的女主人说的吗?那你干嘛不去问她?我昨天夜里刚刚才来到此地,我昏睡了一个早上,甚至连屋门还没出过。” 钱放从席芬的神情语气上看不出有什么不妥当,但他却因此而觉得更加的不安起来。因为刚刚发生在自己和梅尔面前的事,转眼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好像做梦一样,没有痕迹,没有证据。哦,问题出在谁的身上呢?是“昆仲影视”的老板盛昆吗?还是这个偏执的大导演席芬.伯格呢?钱放开始把注意力集中在了与桑塔纳3000有关的环节上。劫匪为什么会在这个度假区内弃车消失呢?为何会在这辆车的附近别墅里出现这么多敏感的问题呢?神秘出现后又消失的那个自称是制片人情人的“金丝雀”又在哪儿呢?还有这个对中国政府持有偏见的大导演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也出现在这里呢?哦,他们集聚在此的焦点应该是… 对!就是这个“昆仲影视”的摄制组! 钱放想,没有摄制组这个起因,所有这些因素都不可能出现。对啊!这个“昆仲影视”的老板盛昆,他…很有点不凡呐! 就在钱放心动如火脑闪似电之际,靠门倚墙而立的梅尔却突然感觉到了什么,她交叉在体前的双手正慢慢的分开,右手垂在了体侧,随时准备奔向后腰的枪套,而她的左手已经探进了怀里,抓住了格洛克的枪柄。 她觉察出了某种意外的响动,有一点点像是风卷沙粒的声音,但此刻天晴无风,哪里会有那么大的沙尘落地的声音呢?梅尔推断,那是一个人的轻微脚步声。她断定这声音来自屋外,来自头顶上面二层的露台。 久保阴秋的体型很娇小,所以脚步声音很轻,直到靠近了梅尔的头顶时,她才让对方觉察,但是此刻已经占据了地利之便的久保已然不怕自己暴露了,现在,她只要一个凌空翻就能直接逼近窗下。 其实,久保阴秋也是慌不择路才迫不得已将两名警探的视线引向这里的,她从藏身的阁楼上看见了街面上驶来的梅尔的那辆黑色商务车,从牌照上她推断出这辆车主人来者不善。为把来人的视线引开,掩护正在安顿叶满的岛津阳春,替他们隐身争取更多的时间。于是,久保悄悄的翻出了窗外,从露台的防火梯上溜下地来。这是条进出这座别墅三楼的秘密通道,无论是他们带叶满潜入阁楼,还是她偷偷潜出,都没有惊动在二楼卧房中面熟睡着的席芬.伯格。久保当时就曾想过,这个洋鬼子怎么睡得这么死呢?看来,不是自己吸足了粉,就是给人下了药。 接着久保快速的绕到了街对面那所空置的别墅背后,从后窗进入了房内。这一切都快得难以置信。等梅尔在别墅门前站定以后,揿下门铃的时候,她才刚刚赶到房内,情急之下她只好换上了卫生间内的浴衣,巧做打扮便装成了一只寂寞的“金丝雀”。 对此地情况一无所知的久保,没有其他的借口好讲,她只能编出了摄制组拍摄枪战片段的理由,因为那个剧组是她唯一知道的真实情况。当被问及车里的人员去向和自己的身份时,久保更是无暇细想,她只能以尽可能真实可信的方式哄骗对方,因为制片人是真实存在的,而剧组请来的大导演更是真实可信的。同样从后窗进入的钱放没好意思推开一个单身女人的卧房,他只是穿堂而过的扫了眼大致的情况,所以,没有发现异常。但是,久保却为自己赢得了宝贵的时间,此刻,寻踪跟来的这两名警探已然逼到了近前,“阴阳合”这才不得不决定铤而走险了。 正面看呈l型的别墅就像是个俄罗斯方块,高出的部分是三层顶端带有坡顶的的阁楼,稍矮的部分只有二层,外围环绕着一圈露台。此刻,在与久保相向的一侧,岛津阳春也正沿着二层的露台朝门前逼近,现在,他与久保之间只隔着一个九十度的墙角了。 岛津在牢牢缚紧了叶满之后,电话请示了“六合套”的唯一指挥者,那个戏谑的自称为“中央一套”的家伙,岛津想除掉叶满迅速脱身。但是,岛津的请求未获批准。岛津很是恼火,心里骂道:妈的!早知道当初一枪打死那个老家伙反倒省心,现在,给警察追得屁滚尿流的反倒受他拖累。唉!真是一时失算呐! 岛津不敢争辩,挂断电话之后,他想,“中央一套”还有什么损招没使吗?他留下这个高级警官在手里,就不怕烫手吗?真到了引火烧身的时候,倒霉的一定是自己啊!岛津决定,先闯过眼下这关再说,至于那个叶满嘛!岛津有无数个丢掉包袱的理由。 岛津紧贴着墙角站定,然后稍稍探出半个头,他看见了久保手上黑洞洞的枪口。两个人快速的交换了一下手势,拟定了攻击的路线和分工。久保负责从窗口支援,有岛津则直接从门口闯关。屋里除了一人之外,其余的一概不留。 岛津悄悄的从身后摸出一支加长版弹夹来,替换下鲁格p85的普通弹夹,这时候的这款手枪已经形同于一支火力强劲的冲锋枪了。迅速准备妥当,岛津探出头来,他朝着久保伸出三指来,他已经准备开始倒计时了,三秒钟过后,他们二人应该同时出现在自己的攻击位置上。 三、二、一 就在岛津收拢了三指,与久保一起准备纵身跃下的时候,就听见嗡!一阵强劲的引擎轰鸣声从街角传来,二人连忙收住了身势,隐下身来闪目观看。就见一辆鲜红色的保时捷像一阵风样的刮倒了脚下。从车上跳下一人,中等匀称的身量,一袭白色的西装罩体,举手投足风流潇洒,颇有明星风范。 岛津收了身形,悄悄蹲了下来,转而朝着久保吐了吐舌头,暗说好险。他们期待这个人的到来,能够缓解眼前的紧张局势,助他们逃过这一关。 叶满的颈部已是鲜血淋漓,他终于可以蹲了起来,他已经拼了尽全力,才用颈部的力量把那根紧勒着脖子把他固定在地板上的领带撕扯断了,这样一来,团身侧卧的身体才得以正面朝上,进而靠着腿腹部的力量蹲起来。 叶满寄希望于自己的奋力一冲能够吸引楼下人们的注意,因为他已经听清了楼下来人的问话声,叶满听得出来,他们正是登门寻找自己的国安特工,他在心里对自己说,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决不能错过的。叶满通过鼻腔困难的喘息着,他在努力的积蓄着力量,肩头的伤口浸出大量的血来,让他看去就像是一团刚刚切割下来的鲜肉一样 。 叶满血淋淋的仰起头来,被胶带死死勒着的嘴被呼吸鼓动着,一起一伏的发出呼呼的声响。叶满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这一撞必须拼尽全力,而这就有可能为他叩开死亡的大门,但他必须这么做,一则为自己澄清罪责,二则揭露敌人的藏身之所,为此,他宁求一死也不愿在束缚下苟活。 叶满对自己的这一生感觉很满足,有事业有战友,有家庭有幸福,虽说有过不幸也经过坎坷,但那些也只能算是人生的一段小插曲,于整个的人生经历没有影响。所以,就算此刻离去,他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但有一事却是让他放心不下,那就是他的独生女儿。叶满早年丧妻,只有一个女儿为伴,为了照顾好女儿,叶满可算是煞费苦心,或多或少的影响到了他的个人发展,不然,以叶满的资历绝不会只做到警局局长的位置。 从小到大的成长过程中,凡是女儿该遇到的事情,叶满都提前想到了。从上学到就业,没有哪一样没有叶满的操心在里面,到了谈感情论婚嫁的年龄,仍是叶满在四处张罗,他千挑万选的替女儿相中了一位贤婿,那人正是公安部的特级警探,有“绊不倒”之称岳砺。 不负叶满苦心,岳砺疼爱他的女儿更胜叶满十倍,这让叶满很是得意,唯有一样,让他头疼,那就是岳砺虽然阳刚粗犷却有一样心窄,那就是他对自己的媳妇关爱得出了圈儿,总是担心有人惦记着他的心肝儿宝贝儿,为此,吃过苦头也栽过跟头,可就是痴心不改。但是,叶满的女儿烦了,她对岳砺过分的压力已经厌倦,于是,二人的纠葛不断,已经传出分手的信号了。 叶满尽量让有限的氧气通过鼻腔输送到心脏,给自己虚弱的身体补充养分以增添力量。他在心里默默叨念着,祝福女儿能够顺利的度过这段烦心的日子,也希望岳砺能够为了自己的女儿换一种爱的方式。他相信女儿懂事岳砺正直,他们一定能够处理好这小小的困扰,幸福必定陪伴他们相爱一生。 连叶满自己也觉得奇怪,关于警局,关于继任者,他似乎并不关心。因为有组织安排?因为有应急预案?都不是,而是因为有麦平安。叶满知道,由麦平安接自己的班已是不争的事实,所以,想也无用,这是麦平安多年苦心经营的结果。但他了解麦平安这个人,鬼头滑脑,敢切敢拉,在他的身边聚集着各种各样的人,已经成为了t市里一股不可忽视的势力,渗透了t事行政管理的各个领域。退休之前的叶满无力干预此事,但他没有停止长期的观察和秘密的调查,据此形成了一份属于自己的调查报告,就在二十四小时之前,他刚刚上报给了公安部,提醒上级组织关注麦平安的一举一动。 叶满心无旁骛的稳稳了神,脑海里锁定了女儿的笑脸,他把满心的祝福深吸进去,然后鼓动血脉向四肢延展,手脚被紧缚在一起的身体没办法过于伸展,但他的头颅却可以充分后仰。叶满背缚手脚的身体就像是一支张开的捕鼠夹子,在他打开到极限的时候,猛然闭合起来,他的上体带动头颅狠狠的朝着地板撞了过去… 叮咚! 别墅的门铃声很闷,似乎还伴随着微微的震动。钱放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动也没有动,他知道有梅尔在,房门那一侧的防线就会无恙。他的关注点在楼上的那一声闷响,很显然那是由于什么东西跌落在地板上才会发出的声响。 席芬很意外,脸上露出十分诧异的神情来,倒是盛昆显得很老练,他连声说着: “我去开门, 我去开。” 房门启处,一个潇洒倜傥的身影出现在了屋门口,他一身的白色西装映得屋里亮堂堂的。就听盛昆如释重负的说了声: “哦,你这个时候赶来,真太是时候了。” 就听盛昆转而对着屋里的人说道: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搭档,我弟弟盛仲。” 听盛昆这么一说,梅尔悄悄松开了已经握住枪柄的手,但她的警惕性却丝毫也没有减弱,因为,那戛然而止的汽车声,绝对代替不了刚才他听到脚步声,她确定这是两股人发出的响动。 这时,席芬很是热情的向盛仲走去,二人旁若无人的握手拥抱,寒暄起来。梅尔冷静的看着眼前的情形,听力却始终都保留在外头。到是钱放像是突然感觉出了什么,他慢慢的站起身来,警觉的朝着客厅一角的楼梯靠了过去,梅尔看出了他的紧张,因为钱放的手虽然还垂在体侧,但他的手指已经在微微的弹动了,那是他要抓枪前的习惯动作。 “仲弟,我来介绍一下,这二位是国安部的…” 不等盛昆把后面的话说完,钱放便抬手制止了他。此刻,已经走到了楼梯口的钱放,悄悄的迈上了第一层的楼梯。众人都被他这一怪异的举动吸引了,不知道他接下来到底想要干些什么。但是,席芬不干了,他突然大声的吵吵起来,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一样,他朝着楼梯口冲去,想要阻止已经迈上了楼梯的钱放。 这时盛仲出手了,他拦下了愤怒的席芬.伯格,不停的劝阻解释着,他的举动与他一身宽广豪放的特征很是相像。梅尔不由得暗自赞道,这人倒是有个男人的样子。 “喔…嗯!” 一个娇滴滴的女声从二层的楼梯口处传来,接着,人影儿一闪,现出一个玲珑剔透的身影来。众人的目光朝上望去时,包括席芬在内的所有人都吃惊的睁大了自己的眼睛。 女人白,那得穿上一身崭新的浴衣比一比才看得出来;女人柔,那得让她赤着脚从上往下一步步走着秀;女人娇,那得听她大梦初醒时懒床时一声咻… 这个女人的美,几乎让梅尔之外的所有人都吐了血。盛昆诧异的推了弟弟一把,责备的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伯格先生是很注重名誉的,你这是干什么呀!” 盛昆显然是把这位正从楼上下来的女人当成了盛仲安排来招待席芬的风尘女子了,但盛仲似乎并不以为然,他俯身在席芬的耳边低语了几声,然后,主动迎上前去,经过钱放身边的时候,他还非常礼貌的说了声对不起。 拥抱,亲吻脸颊,盛仲和那女人很熟络的样子,看着那女人裹在浴衣里的身体被盛仲揉搓的时候,在场的每个人都引起了反应。因为那女人的浴衣带子被松开了,几乎露出了她赤裸的身体。 “入江美小姐,我们剧组的女一号。” 盛仲放开那女人,转身对屋里的人介绍带着,进而有特意对着席芬.伯格说道: “入江小姐比您早到了几个小时,所以,我就把她安排在了三楼休息,这一点我忘记告诉您了,原以为,你们会因外相逢而擦出火花来,不想却,嘿嘿…” 说到这,盛仲坏坏的笑了笑,转而对钱放说道: “正好,我们公司请到的导演和主演都在,有什么问题,您尽管问,我代表制片方全力配合你们,好吗?请坐,大家都坐吧!” 盛仲说着,招呼大家坐下,他还特意朝一直站在门口的梅尔招了招手,但梅尔没有响应,她的注意力始终都放在屋外,她在等那轻微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来。 露台上,岛津朝着久保做了个撤的手势,久保点了点头。二人这一次是加了足够的小心,他们慢慢的朝着露台的两侧退去,就像两只猫儿一样,无声无息。 第二章.黄雀在后(3) 20.2.3 海滨大道 废弃水塔 14:50 当车刹在水塔前的土路上时,车轮下扬起的烟尘飘过了路面,却没有惊扰了那只懒洋洋的金毛犬。此刻,它正伏在水塔的阴影里,身下压着一张色彩绚丽的碎纸片,它静静的望着路的远方,眼中充满了迷惘。腾贤猜想,它坚持的一定是对上一顿美餐的守望,因为那张纸的上面,还残留着浓浓的酱驴肉香。 腾贤有一点点的纳闷儿,按说像自己这样生人的到来,应该会惊动暂住这座水塔的主人,就是那个忙活不停的老人。或者,至少也应该吸引那条狗的注意吧!但是,没有。即使在腾贤跳下车来以后,这座废弃了的水塔四周,也仍旧是死一般的寂静,就像有外星人来过一样,活着的死了的思维感觉都被吸摄走了,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 腾贤死里逃生的万幸,让他对抓捕那名杀手充满着热望。最使他感兴趣的是那个乔装成老人的杀手,他们面对面的对过话,可却错过了一对一的厮杀。他搞不明白,这个杀手为何没在自己抵近身前的时候动手,或者,至少也可以在自己离开水塔的时候下手。是他不善于射击?还是他不齿于从背后开枪?哦!你当他是个道德家嘛!恐怕,他是不善格斗吧!腾贤暗自骂着,熄灭了火跳下车来。 腾贤没有摸枪,他知道此刻的安静才是真正的安静。水塔里不会再有人了,除非是死了的人,腾贤猜想,那水塔里一定会有一具老人的尸体,不然解释不通自己刚才经历的险境。腾贤边走边想,他,怎么不杀了那条狗呢? 水塔里弥漫着一股酸腐的臭气,这让腾贤想起了入室勘察杀人现场时嗅到的气味,他的心里更加有谱了。那老人是假,杀手乔装是真,腾贤为自己的粗心大意而自责,的确,若是当时自己细心一些呢?或许就不会有刚刚经历的那次险情,更有可能的是,当时就能抓住那个家伙了。 腾贤想着,目光在水塔的四周上上下下的搜索着,很容易的就把这个不大的临时库房搜索了一遍,他看见除了二只破木箱子和一小堆铁器工具还堆在正当中外,其他各种各样的筑路工具和器材都被归置得井井有条,大小不一的箱子盒子都沿着墙壁码放的整整齐齐,一副拔寨起营搬家要走的架势。唯一与这气氛不搭的是在水塔的中央地面上丢着的一身工装,那衣服已经穿得很旧了,到处都是磨损和污渍的痕迹,说不清原本应该是种什么颜色。腾贤认出那正是杀手假扮老人时穿的那件工服。 腾贤走上前去捡了起来,凑到鼻子前闻了闻,他发现在酸臭的汗味中隐隐的含着某种洗涤品的味道,腾贤想那是某种洗发水或者沐浴露的气味,接近酒店客房里派送的那种,腾贤已经确信自己在这塔里看见的老人就是那个乔装的杀手。 腾贤的视线被沿墙放着的二个稍大一些的铁桶所吸引,于是,他慢慢的凑了过去,尸体的气味变得越来越重,腾贤慢慢的靠近了墙边,他掀起了盖在铁桶上面的杂物,果然,腾贤在一只铁桶里发现了一具老人的尸体,腾贤的脑海里立时浮现出老人惨遭绞杀时的情景来。 一个个子不高身材精瘦的家伙,用事先准备好的一包酱驴肉,收买了习惯和生人打交道的金毛犬。腾贤推断,这个杀手喜欢并且善于和狗打交道,这应该是他的一个特征,并且,作为筑路工地的仓库,每天人来人的生人很多,那只金毛犬也已经习惯了和生人接触,并且乐于接受生人给的食物,所以,起初的这一切就变得顺顺当当了。 腾贤想,那杀手在收买了金毛犬之后,一定是趁着老人埋头收拾工具的当口悄悄的爬上了水塔高处的窗子,然后,他在窗口架起了枪,自己在车里看到的持续闪光应该就来自那个家伙的狙击步枪,是自己借着颠簸的土道冒死直冲过来才躲过了那家伙的致命一击。接下来,他不愿冒险再开第二枪了,而是疾速落了地,以快速的手法杀害了老人藏匿了尸体,并且换上了老人的衣服,还给自己装扮得像是那么回事似的… 哦!这家伙一定就是在开枪之后才杀害了老人的吗?腾贤推测着,应该是在开枪之后,其实理由很简单,如果他没有等到自己驾车经过,或者,他根本就没机会下手的话,只是白白的留下一具尸体,这岂不是空惹是非,吸引警方的注意吗?哦,这样看来,那家伙的动作好快啊!嗯!短小精悍,身手敏捷,也算是一个明显的特征了。 咦?这家伙从哪里得到的准确消息,他怎么会知道我经过的路线和时间呢?这家伙的幕后指使能从中获得什么呢?一想到这里,腾贤的脑海当中立时浮现出两个人来,其中之一是岳砺,而另外一个则是麦平安。喜欢微服私访便装查案的腾贤从来不随便对别人说起自己的行动安排,所以只有这二个人知道他的行踪,此外不会再有第三个人啦!难道,他们之中的一个竟然会… 腾贤压住心惊,仔细的盖好了藏有老人尸体的铁桶,他想,既然这样,暂时就隐瞒自己的行踪吧!腾贤走出水塔,在车前站下,他取出手机拨通了外省警厅厅长的电话,仔细的告知了这里的命案,要求他即刻派遣自己的心腹警探便装前来勘察现场留存证据。 腾贤打消了前往外省的主意,他想今番命案目标是自己,那老人是无辜的牺牲品,所以,危险隐患藏在t市里,自己应该尽快返回才对。腾贤的目光再一次的浏览着这座行将拆除的水塔,发觉它孤零零的就像座墓碑一样,于是,禁不住心内凄凉,视线不由得落在那只金毛犬的身上。 嗯,可怜的家伙!因为一次嘴馋断送了主人的性命。腾贤忽然觉得自己的情绪不该撒在狗的身上,如果不是因为自己,那老人也不会遇害的呀!腾贤想着迈步朝那条狗走去,心里替这条丧家犬祈祷着,希望施工队的民工们能够善待它! 时过正午,光线仍旧很强烈,那狗的一身金毛给阳光照得亮闪闪的。腾贤蹲下身去,在狗的下颌处轻轻的抚摸起来,金毛犬很享受的昂起头,眯缝起眼,亲昵的舔了舔腾贤的手。这时候,那张压在狗爪下的碎纸片吸引了腾贤的注意,那上面色彩鲜艳的广告图案非常抢眼。 “七星”企业株式会社射击俱乐部 哦,这个家伙果然是个射击的行家啊! 车起尘扬,切诺基颠簸着跃上了返回t市的省道公路。随着车一启动,腾贤的心里便开始盘算起下一步的计划来,他必须在今天查出那个跟“七星”企业株式会社射击俱乐部有着瓜葛的杀手来,顺着这条线就不难找出叶满的下落,并且,也能辨清好友岳砺和手握警局大权的麦平安的忠奸真伪。 沿省道往前,大道平坦,切诺基眨眼便增到了一百二十麦。比起走时的沉稳,腾贤此刻略略显得有一点心急了,不是因为有杀手尾随,也不是因为查凶心切,而是因为心有不安。腾贤想,若是岳砺和麦平安有问题,这隐患可就大了。他们都是执掌生杀的高级警官,t市的安危有一半都操控在这二人的手上啊!哦,好险!若不是这一次的谋杀,恐怕,自己还意识不到面临着这么严重的局面呐!有了这些忧虑,腾贤岂敢怠慢?更不敢鲁莽!他决定要微服前往。 哦,“七星”企业株式会社射击俱乐部!腾贤想,不如,就乔装改扮,深入险境打探一番?腾贤想到这里,他朝着后视镜中的自己瞄了一眼,一个改变后的形象轮廓大致的勾勒出来了。他计划,一返回市里,便即刻找到一家理发馆,先给自己理个秃瓢,没了头发,人的脸型外观就有了很大程度的改变。若是再变换一下服装,嗯!应该可以了。至于车子嘛!当然不能再用这辆切诺基了,租一辆吧!好一点的,去那种地方,摆摆谱是必须的。 腾贤想事的功夫,省道的出口就在眼前了,远远的腾贤看见了用警车构起的路障,旁边还有荷枪的警察,他们像是在检查进出t市的车辆。腾贤的脚下一松劲儿,切诺基便慢了下来。腾贤想,哦,如此看来,那个麦平安的动作还是蛮快的嘛!若是通过检查口进市,必被麦平安察觉,如此,只好走旁门左道啦!腾贤暗自幽默了一把,稍稍缓解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一条岔路斜刺里出现在面前,腾贤一打轮车行右转,切诺基一头扎进了岔路口里,眨眼间就驶出去老远。但是这一切,都没有逃过一个人的双眼,他从望远镜里早已把切诺基的车牌号看得一清二楚,当他识别出那是腾贤的车时,握着望远镜的手禁不住微微的一抖,心说,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啊!既然你不放过我,那也休怪我心狠啦! 深陷在车座里的麦平安放下望远镜,意识到自己派去的“弟兄” 萨沙.马维夫没有得手。于是,他不免呆呆的发了一会儿愣,突然,他想起自己的出逃之路还需要再夯实一下,否则,祸到临头时,想走怕是就晚了。打定主意的麦平安揿下车窗,招呼一名警官凑近前来,低声嘱咐了几句之后,便启动了汽车。 如同他的非法收入一样,麦平安的逃生之路也同样掌控在“朗坤”集团的董事长,“镇两岸”毛显坤的手里,虽然,作为地头蛇的麦平安绝对有权控制毛显坤,不怕他在狗急跳墙时胡噙乱咬,但有一条是麦平安必须保证的,那就是他必须死死的看住这个“镇两岸”,一旦让毛显坤从t市脱身,那么,麦平安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难办了。 麦平安单手把着方向盘,车子掉头朝市里开去,他用另一只手接通了毛显坤的电话,铃声响了很久才听见对方懒洋洋的声音,麦平安有点火气不知道往哪儿撒的感觉了,他强压住怒火迁就的问道: “你那边怎么样了?我可是按你说的,把警力都派到外围了。” “我这边没问题的,尽管放心,麦局。” “跟那边的人说好了,我只能坚持那么一会儿,你知道的,部里派了大官下来,只要他一发话,我立马下台。到时候,我必须走。这可不是开玩笑,人命关天的事啊!” “当然,麦局。您说的,我懂,我们不是一根绳儿上的蚂蚱?您出了事,能有我的好?放心吧!包在我身上。一有风吹草动,我们立马走人。” 挂断了毛显坤的电话,麦平安的心里稍稍踏实了一点。接下来他想,那个“弟兄” 萨沙.马维夫为何在失手之后也不来个电话呢?莫非,他存有二心了吗?若是这样的话,留着他可是个麻烦呐!麦平安想到这里,缓缓的把车停在了路边。 一个头疼的问题刚刚按下,一个棘手的麻烦又冒了出来。麦平安的心里真有如猫蹬心一般的不踏实,他抬起腕来看了看时间,心说,还是趁早把该带的东西都带上吧!别等到临走的时候再手忙脚乱的,那可是自己出去之后的盘缠呐!麦平安打定主意想要逃往国外了。 车再启动的时候,方向已经改向了市郊,在某个偏僻的小区里有麦平安偷偷买下的一套住房,这是他老婆也不知道的秘密。在那套房子里,偷偷藏着二百万现金,而这,更是任何人都不知道的,但这些也仅仅是麦平安收取贿赂的一小部分而已,但却是他能够随身带走而不致被人察觉的那部分。 稍稍开始偏西的太阳把车影拖得很长很长,即使麦平安已经尽量提高了车速,但他还是体会不到快的感觉,心理的重负已经开始让他有些扛不住了,他期待着能早一刻从麻烦当中解脱出来,轻轻松松的在太平洋的岛屿上晒太阳。但他又怕,怕哪一天他真的不得不仓惶出逃,那将意味着,他已经上了中国政府全球通缉的黑名单,就算真的能够如愿逃到国外,那也必须东躲西藏的过日子,否则,引渡、扣押甚至被…蒸发! 车子在距离那片不起眼的小区很远处便停了下来,麦平安前后左右仔仔细细的看了又看,当他确认没人跟踪之后,这才重新启动了车子,悄然驶进了小区。 溪山宾馆 总参情报总局 “老帅”轻轻的触动了一下平滑的按键,播放器的绿色小灯立时跳转成了红色。摘下耳机来,“老帅”习惯的把手伸向了茶杯,哦,杯冷茶凉,她这才意识到服务员老窦已经被自己派出去执行一项重要任务了。 忍下想喝口热茶的想法,古谱起身来到窗前,立时便披上了一身的树影。此时,刚刚开始西斜的太阳分外灿烂,即使头顶上罩着浓浓的绿荫,但仍旧挡不住艳阳刺眼。古谱稍稍偏了偏了身子,避开了满目的亮点,把视线落在了那部外形精巧的播放器上。 由“画中人”齐骥带回来的微型磁碟中,完整的记录了刚刚在关岛空军基地召开的一次秘密会议,内容涉及到了一项极其危险的行动计划,“幽灵的毁灭”。这是“唐笛”手下的“坏小子”科林.维尼冒险搞到的,身为中情局技术型特工“学者”埃德蒙.兰斯的助手,科林近水楼台先得月的立了头功。这是《密约九连环》生效以来的第一份情报,时机正好分量极重,刚好起到了军情预警的作用。 “要把这个阴谋扼杀在摇篮之中!” 古谱的耳畔响起了“尚书”谈闻那坚定的话语声,这个中国特情战线的领军人物做出决断时极其的果敢,完全没有拖泥带水犹疑彷徨之感。这让身为前辈的“老帅”既是欣喜又是担心。 其实,敢打和会打一直都是中国军人保卫国家安全时的第一准则,但首先还是要敢打。五十年代初大打了一回,给新中国建设争来了五十年的和平,三十年前小打了一次,换来了左邻右舍时至今日的安宁。古谱自然懂得谈闻话里的意思,敢打在先,是决心;会打在后,是支援。作为特情部门要能够拿得出准确的情报来,这才能促使军委下定打的决心。 “这件事,就交给您吧!你是老帅呦!” 谈闻开玩笑似的下达了任务,由此,一副分量极重的担子便落在了总参情报局首长,“老帅”古谱的肩上。那便是,提供“幽灵的毁灭”计划执行的准确预警情报。古谱没有笑,她只是点了点头便和谈闻握手告别了。在从“烟霞山庄”返回“溪山宾馆”的路上,古谱一直回想着谈闻拟定的反击计划,那是在一个理想条件下才有可能实现的计划,其中的若干个前提条件甚至都可以冠以“假如”这两个字眼。 假如,我们事先获得了“幽灵的毁灭”行动计划的具体执行时间;假如,我们的“094”能够按时不被发觉的坐底埋伏在“b-2”途径的航线附近;假如,我们能够提前掌握“幽灵”攻击中国的起飞时间;假如,我们的超量子攻击武器在第一次实战当中就能够发挥出正常效能;假如… 让古谱感到欣慰的是“唐笛”还在发挥着作用,这个三十年前被她派出的秘密特工,已然到了花甲之年,但她发挥的却不是炉火熄灭前的余热,相反却是总参情总的主力核能。哦,三十多年啦!好妹妹,这一回还是要靠你呀! 不知是给阳光刺痛了眼,还是操心费力太疲倦,“老帅”只觉得眼中一酸,泪水便不自觉的涌了上来。古谱感慨自己老了,近些日子以来总是容易产生情绪波动,这可是以铁血著称的“老帅”过去不多见的。嗯,是该让新人尽快的顶上来呀! 不知为什么,只要是一想到新人,古谱的脑海中总是会浮现出陈墨的身影来,那个年轻人有着烈火一样的热情,大海一样的包容,岩石一样的坚定,白云一样的从容…在古谱的眼中,陈墨几乎是个完美的化身,但是,古谱知道,这个年轻人还是青涩稚嫩,只要多加磨练必成大器!如果他真的如自己期望的那样,律调也能收获她一生的幸福啊! 古谱惦记着吕律调,那是因为妹妹古韵。母亲不在身边,一生未婚的古谱就成了母亲的代言人。古谱通过秘书童谦时时了解吕律调的生活工作情况,暗地里给了她无微不至的照料,她与陈墨的南海邂逅正是古谱的撮合,不想,一次历险还真的加深了这二人的感情。古谱想,真要是那样的话,妹妹啊!大姐就代你做主了。 按了按心头的潮涌,古谱在桌前重新坐了下来,她把播放器的舱门打开,取出那枚如硬币一般大小的磁碟,转身锁进了自己的保险柜里。“坏小子”成功的送出了第一份情报,这让“老帅”感到兴奋,却又隐隐的暗含着一丝不安,因为,作为交换,“画中人”同时也将一幅名为“九连环”画作转交给了“坏小子”,总参情总的最新联络暗语被巧妙的暗绘在了那幅画的上面,那是只有“唐笛”才能看得懂的暗语,有了它,“唐笛”和“汉笳”就能恢复联络了,通过互联网上的明语微博,表达特定的深层意思。但是,至今古谱没在画作暗语的约定网站上看到“唐笛”的确认消息,这说明,那幅画没能安全的送达“唐笛”手中。 大战将至啊!如何向“唐笛”下达总参情总的任务呢?就算能通过其他的渠道转达,怕是也来不及呀!如果按照“尚书”谈闻的反击计划执行,在“唐笛”获悉“幽灵”起飞空袭中国的时候,只有那画作上面约定的联络方式才是最快捷的呀!否则,就算“094”已经顺利的潜伏在了关岛的附近海域,就算最新型的超量子武器发挥正常,可是,又如何把这个横跨数万公里的链条穿连起来呢?为了这个“老帅”才变得如此心焦。 其实,在古谱的心中还有一个人选,只是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愿意动用太多的资源,那可都是保护国家安全的重要财富啊!为的就是在国难当头的时候才拿出来,一招制敌的呀!但是,此时此刻,是否就是国家的危难之际呢? “老帅”想,一但给“幽灵”突破了国土防空体系,让它大摇大摆的长驱直入,虽然直接损失并不可怕,但由此产生的间接效果却是极其骇人的。固然,不管它的袭击效果有多大,单凭一两架飞机是动摇不了国之基石的,中国不是东欧小国,仅仅一次空袭是伤不了筋骨的。可正是因为中国的大国形象,中国才丢不起这个人呐!如果给“幽灵”得了手,除了战争,中国将无路可走。 一则,“幽灵”的突防证明了中国防空体系的衰弱,无力抵御像b-2这样的隐形轰炸机,即使它是个庞然大物,也可以来去自由。那可是奇耻大辱啊!这无疑将会把中国逼上了反击报复的危险之途。仅仅抗议几声是没有用的,中国人民是不会答应的。违背民意吗?那将会造成极大的不安定因素,而这,正是敌人想要的结果。他们搞垮的苏联、发动的颜色革命,都是照着这个方子抓的同一味药。 二则,中国反击的难度势必更大,时间不能拖得太长,民怨积深容易,想要疏导平复可就难了。如果仓促应战,以现有的军力条件是不利于在国土之外作战的,这等同于以己之短攻敌之长,因为我们缺少太多的的远程投送装备,后勤补给和远程支援都是问题,一但出战受挫,损我国威军威,再波及到国内政局就更是被动了。 所以,唯有御敌于国门之外,才能有效的打击敌人动武的信心。这恐怕,就是“尚书”谈闻拟定这样一个反击计划的初衷吧!现在看来,即使他的计划里有那么多的“假如”但实现起来也比后者要容易得多啊! 想到这里时,“老帅”愈加觉得心事沉重,她忧心忡忡的拿起了电话来,揿下了一个快键。 “童秘书?请你过来一下。” 搁下电话,“老帅”的手又习惯的伸向了茶杯,哦,又忘了,老窦不在,就没有人想着添杯茶吗?古谱愈加觉得心烦,但这样一来反倒助他下了决死一战的信心,她想,此次如若不能圆满的完成反击计划,其伤虽不在国之根本,却也影响国家繁荣昌盛的表象,结果也会对民众心理造成不良的影响。这,难道还不算是国难的引子吗?好吧!那就拿出压箱底儿的宝物出来斗一斗吧! “老帅”刚一打定主意,屏风外就传来了敲门声,古谱高声说了声,进!便听见了“书童”童谦的说话声。 “古总,给您渴坏了吧!老窦这一走,我们就把沏茶续水的事给忘了,都怪平时太倚重老窦了。快着吧!新沏的龙井,倒是不烫了,您先喝两口润润嗓子。” 古谱笑了,她很赏识的看着自己的秘书,把新茶端上,又把旧茶移走。等一切都收拾停当了,古谱这才说道: “过个一二天老窦就回来了,这个不是你干的活,用不着自责。” “还是,古总开明,其实也不是说我不擅长,真的是没想起来,你尝尝,我沏的龙井不比老窦差,他沏的茶太艳了,喝着苦,真不是背后说他坏话,等他回来了,您可千万别跟他提这事,免得他恨我,呵!” 童谦恰到好处的开着玩笑,缓解着紧张的空气,古谱的心情也轻松了许多。他摆了摆手示意童谦在自己的身旁坐下,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 “帮我盯一盯六处新到的那个舒展,看看他都忙些啥?” 童谦点头,他明白“老帅”的意思,她想用一个人,通常都会让自己去查一查,这不是一种信任方面的调查,而是对这个人的现状做个了解,“老帅”用人,必须要求此人的状态处在最佳的时候才行。但是,童谦不明白,“老帅”为何突然想起这个她并不熟悉的舒展呢?又是什么样的任务让没有选用一直青睐的陈墨呢? “还是老法子,别让他看出来,我不想给他造成不必要的心理负担。” 童谦仔细的听着,微微的点着头,心里则想着,“老帅”把我也派出去,这总参情总接下来的工作岂不成了空城计啦?她这是缺少人手呢?还是借机清理门户呢?再不就是她有更机密的事,要趁着我们都不在的时候才好办呢? 童谦稍一走神,古谱的最后几句话就没入脑仁,等他回过神来时,“老帅”的话已经说完了。于是,童谦起身,临转身时询问道: “古总,对舒展的调查,什么时候开始?” “老帅”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看童谦,微微的摇了摇头反问道: “我不是说过了?马上开始呀!怎么,你…走神了?” 童谦现出一拉的尴尬来,他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的笑了笑,弥补道:“怕听错了,这个时间点,很重要。” 古谱没再搭言,看着童谦转身绕过屏风,又出了门,关闭了房门。“老帅”这才慢慢起身,她再一次的站到窗前,远眺长空,开始琢磨起另外的一个人来,她想,这个人必定能够帮助总部联系上“唐笛”的,但是,不能用得太深,这条线还是要保留好的,一旦国家有难,才是他真正上场的时候呢!嗯!那就这么着吧! 第三章.忠魂千古(1) 20.3.1 第五大道50号 15:00 宽有九十一,深约八十九,高度仅为七十一公分的密闭空间就像是一个被放大了胎盘,只不过包裹着它的已不再是母体子宫柔软的内膜,充斥其间的也不再是温暖滋润营养丰富的羊水,取而代之的是生硬冰冷的厢壁和污浊难闻的气体。 与出生时的情形刚好相反,人是被横着塞进去的,手脚给粘粘的胶带牢牢的紧缚在体前,身体被迫团成了出生之前的姿势。只是那条联系着母子生命的脐带,被一条同样粘粘的胶带所取代,封紧的嘴密不透气无法喘息,只能通过鼻腔来勉强维持呼吸。 四处弥漫着浓烈的汽油、机油和橡胶轮胎的混合气味,化学品挥发出来的有毒气体不时的撞击着大脑,引发出一阵阵的干呕和恶心。除此之外,车厢外面肮脏的垃圾和污浊的虫网,一并分解出潮湿和腐败的味道,透过厢体的缝隙一股脑的钻了进来,污染着的愈来愈少的氧气,让勉强维持着的呼吸变得更加困难了。 侧卧着的身体在厢盖大力关闭时已被挤压成了扁扁的一条,就像密封在罐头里的沙丁鱼。位于体侧下方的心区经过长时间的压迫正在连续的放射出刺痛,胸腔里像积满了酸液的泡菜坛子,憋闷得久了,咸涩酸苦的汤汁混同烂叶残渣好像随时都会溢出来一样。 此刻,收缩的空间正逼迫着灵魂出窍,榨干的氧份正逐渐耗尽了意识的内存,几近枯竭的生命像被掏干的井水,越来越浅,而浑沌沉积下来的记忆却似掩埋棺椁的泥土,越填越满。 即使没被封口,尹博也无法发出声来,更无力叫喊,在重创之下他早已是气若游丝命悬一线。但他仍旧坚持着不让自己昏睡过去,尽力让自己的大脑保持在清醒的状态。他清楚的知道,一旦自己进入了睡眠,恐怕就再也无法醒来。而他的所知所想以及所闻所见,便再也不会有人知晓。他不甘心就这个样子收场,虽然个人的生死算不得什么,但是漏掉了内鬼才是真的难遂他心中夙愿!正是为了要查出这个人,他才不惜冒险放任荀循不抓,任由她在台前表演。而今,他的苦心终于有了回报,那个隐藏至深的鼹鼠终究被他摸到了尾巴,终尝胜果的他又如何能够带着这个天大的秘密悄悄离去呢? 尹博的一生犹如一次远足,跋过山涉过水领略过烟雨,观过景赏过色解读过风情。无论是结伴而行的同道,还是不期而遇的知己,都让他开阔了眼界丰富了阅历。在保卫国家安全的斗争中,他有过阴沟翻船后的颓丧,更有过高歌猛进时的昂扬,但是输在女人身上的情形,却绝无仅有,只此一次。 在他的人生旅途中偶遇过的女人形形色色多彩多姿。她们有的习书聪慧,有的知性练达,有的深闺掩桂,有的激昂勃发。但无论是在他不谙世事的年少轻狂之时,还是在他阅人无数的老成持重之日,尹博从未因为儿女私情而造成过工作上的失误,即使因此影响了他的个人幸福,并且导致了家庭生活的种种变故,甚至,可以说是种不幸,但他也在所不惜,从未有过丝毫的妥协和犹豫。 而今,到了花甲之年,尹博已经具有了隔空辨真伪、听音断雌雄的精湛功力,他不仅闻香识女人,而且观雏鉴良莠。对此他也曾颇为自负深感自信。但令他想象不到的是,此番致使他战前折戟阵前失蹄的,偏偏正是她亲自挑选、极力栽培、视同己出、待如亲生女儿的这个女人,荀循。纵观前后,惟有尹博自己才最知道内中的原委,这都是因他的人性至善,人情至真所致。 至此,他已经毫无怨言了,只能带着深深的遗憾离去。已经渐入弥留之际的尹博,即使此刻才真正懂得人心的叵测和世事的无常,但他已无法改变过去了,毕竟女人多变,往事如烟,开弓哪有回头箭呢?但是,是否到此就能作出成败的简单推断呢?尹博断然不肯,他的坚持就是一种态度,他要把自己发现的这个天大秘密留给战友,在此之前,他不会死去。 如果说,在此之前他对隐患一点没有察觉,那也是冤枉了尹博。从秦雅遇刺的当日开始,蛛丝马迹便隐隐约约的指向了六处里的某一个人,在尹博看来,这个人不是荀循就是林烈,面对亲选的女将和多年的部下,尹博一时情感受挫,难以接受,更是无法确定。 连续不断的意外变化,愈发使得尹博无法厘清事情的原委,所以他主动上书请求卸去六处主管的职务,以便抽出身来彻查此人。不料,总参没有采纳他的推荐方案,既没有看中舒展也没有选定陈墨,反而从总政反间局里派了一位高官来接管六处的指挥权。这一变故的确出乎尹博所料,他想,总政反间局是干什么的呀?他们出手干预总参情报局的事,这里面只能有一个解释,那就是说,六处里真的是出了大事了。 接下来史吏雷厉风行,拆了六处的架构,散了六处的队伍。那可是尹博毕生心血带出来的特情战队啊!怎么才换了新主管,就把一个整建制的特情单位搞得七零八落呢?尹博猜出,哦,原来矛头所指针对的是自己啊!那么,是什么样的重大失误让自己一夜之间失去了组织的信任呢?尹博断定,是因为“唐笛”。只有“唐笛”那边出了问题,才会引起这么大的动静来,“唐笛”究竟怎么了?难道,她暴露了吗? 很快,林烈的武力叛乱使得层层迷雾初露端倪,荀循的疑点确凿无疑。但是震惊之余,尹博不相信荀循能有如此能量,因为她根本就接触不到如此敏感的信息氛围,更不可能知道有关“唐笛”的任何消息。而能掀起如此风浪的人,非是上层,既居高位。 尹博想,秦雅的遇刺和“唐笛”的暴露,两大变故同时出现,这一点绝非偶然。于是,他按下这桩心事没有表露出来。尹博在等,他决定放纵荀循看她表演,这样才好顺藤摸瓜,查出那只隐藏更深的鼹鼠来。时间虽然不长,却是一个漫长的等待,这不仅仅考验着尹博的耐力,更是考验着组织上耐心。 终于,他的坚持赢得了回报。那只深藏的鼹鼠、真正的内鬼,终于暴露在了尹博的眼前。但是,他的生命流逝,却是无法挽回。尹博,这个为国家安危倾尽一生的老人,还能把这个天大的秘密告诉战友吗? 此刻,尹博依然坚持着,虽然伸手不见五指,但他仍旧竭力的睁大了双眼,他以视觉神经做杖,以记忆印象为径,像瞎子探路盲人摸象,一道寻的是磕磕碰碰,一路走的是跌跌撞撞,一生的坎坷过往,都在那一刻里重新体验过了,不知不觉间已走出很远,竟然觉察不到时光如水往事如电。渐渐的知觉亦如泥牛入海,悄悄逝去。猛惊怵,才发现,却原来,这一路找寻的,全都是记不住、装不下、也带不走的遗憾,惟有那极度可耻的一幕定格在了脑际之间,刻骨铭心挥之不散。 第五大道50号 一小时之前 尹博已经蹲守很长一段时间了,独探第五大道50号之后,他便在不远处选了一个角落隐藏起来,他决定看一看回到这所小院中的人,能不能帮他解开心底里的疑团。他忍着午后的困乏,听凭阳光暖暖的播撒,以疲惫之躯苦苦坚守着。有一度他都已经沉沉的睡去了,但天意的提醒还是没有让他错过这最后的机会。 终于,第五大道上响起了轻一下重一下的脚步声,他远远地看见了那个神秘的胖子邻居,正深一脚浅一脚的回了家。他刚想从隐藏之处现身,不料,又见那辆熟悉的明黄色福克斯悄然驶进巷口。从车子里下来的荀循,让尹博既是欣喜又是惊惧,既有期待也有疑虑,矛盾的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那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尹博稍微沉了沉,没有马上采取行动,一者让自己清醒,二者放对方先行。所以,当他翻过院墙的时候,屋里刚好结束了一场无声的较量。在他轻轻落地之时,心中还在悄悄祈祷,他希望接下来的所听所看能够得出一个答案,只有解开了心中的疑团,他的心灵之创才能愈合。这对于一个久经战场的老人来说,无疑是种严峻的考验。他已经经历了人生搏击场上一次战役的失利,因而绝不能再让整个战略失去先机,他必须在最后的争斗中证明自己! 尹博身轻步缓移动起来无声无息,可见年轻时练就的身手就算到了此时仍旧了得,只可惜岁月不饶人,几天来的顽强值守本已耗去了大半的体力,再加上刚才越墙之时的一起一落,更是需要动用极强的爆发力。所以,未作任何休息的尹博,此刻再动身形,就算身手不凡,也难免心跳加剧气喘吁吁了。 尹博屏住呼吸俯身在低矮的窗户下,仔细的辨听起屋内的动静的来,虽然此刻屋内悄然无声,但从这异样的静寂之中,尹博还是判断出了屋内一共有两个人。他分辨出其中一人的呼吸粗重,料定此人必是外形肥胖体态臃肿的房东,而另外一人,虽然无声无息犹如隐形,但尹博嗅到了女人的香气,无疑是她,荀循!必定也在这间屋里。 稍稍安静了片刻,那呼吸粗重之人开口说话了,从话中的语气可以听出,这家伙意在安抚。就听他说道: “好啦!现在不是耍小孩子脾气的时候,其实,你的努力都在我的眼里。” 尹博听不到荀循搭言,似是在愤懑,犹豫,还是躲闪?尹博一时不好推断,这时,就听那人接着劝慰道: “苦尽才会甘来嘛,眼下的局面也只是暂时的,你只要按照我说的要求去做,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我要我的莫妮卡,我要她健康快乐的成长,但是,眼下…” 荀循终于开口了,尹博从她带着哭腔的语调之中听出了凄惨。但那气息粗重之人打断了她,像个人贩子一样无耻的哄骗道: “眼下正需要你证明给他们看呐!你有多大的能耐,莫妮卡就有多大的保险。” 尹博的血往上涌,虽然,他一时还不知道莫妮卡说得是谁,但他明白荀循是在遭受讹诈,恍惚间他似乎清楚了荀循反常的原因,大致上也想明白了荆轩遭劫后平安释放的缘由,无疑,那个莫妮卡是他们二人的共同所有。这时,就听那人继续说道: “你一直都在我的关照之下,你只不过是代我行事而已,依你的身份这些事做来简直易如反掌,为何你不趁着现在还没被发现,尽早的完成任务呢?那样一来,你们一家不就能很快团圆啦?” “去你妈的关照吧!莫妮卡被病毒感染了,荆轩也被她们劫持过了,这都是你关照的结果?” “嗨!正是呀!你瞧,他们不是都好好的吗?” 那个气息沉重的人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欢快的好像个孩子一样。就他听语速极快的说道: “秦雅没有被劫持,可她死啦!你不开心吗?多亏了你的帮助,虽说是举手之劳却也功劳不小啊!” 尹博的心隐隐的一痛,他想,果然不出所料,秦雅还是死在了情敌的手上。于是,不由得感叹,荆轩啊!你的多情还要伤害多少女人啊!此刻,虽然荀循无言,但尹博却能感受到她的羞惭。这时,那气息粗重之人又说道: “跟着我老爹走,保你不会吃亏的,如果没有我提供的信息,你能做得这么从容吗?” “老爹”?尹博的心头一沉,接着又是一闪。哦,这家伙竟然是“无间第五谍”啊!这个念头刚一闪过,尹博立时觉得羞惭,如此强悍的对手就藏在身边,你竟然不知?尹博啊!你给“风华三杰”丢人啦! 尹博想到这里时,立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一股心火涌了上来,他忍不住要咳嗽起来。尹博敛气凝神屏住了呼吸坚持着,此刻他不能发出半点声音,因为还有更重要的话没有听对方说出来。这时,就听那个喘着粗气的“老爹”说道: “如果我不说,恐怕是没人知道了,你在秦雅隔壁的公寓里安置的监控镜头,呵呵!的确是帮了大忙,缺少观察哨的指引,再强的狙击手也难得手啊!这不等同于你亲手狙杀了蓝海之心特情小组的主管吗?我决定引荐你加入《狂花十一劫》怎样?以你的功绩可以排在第六位啦!” “闭嘴!你别再说了。” 荀循的叫喊显得极其无力,尹博忍着咳嗽,听出了荀循心底的纠结。但“老爹”似乎是抓住了荀循的弱点,就听他变本加厉的夸耀道: “但你别忘了,是我给你提供了准确的信息,总参六处的尹博秘密监听他的部下秦雅,虽说是被迫的,但这行为也够龌龊了,怕是连他也想不到,他的这个举动正好为你安置监控提供了条件,否则,我们怎么能够不留痕迹的找到这么好的机会呢?” 哦,天啊!原来如此啊! 尹博听了这番话的时候,他浑身的血几乎都要凝固了。不是因为“老爹”提到了他自己,而是他从“老爹”的话语之中捕捉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信息。正是这条信息帮助他锁定了内鬼的名字,抓住了鼹鼠的尾巴。 难道,是…这个人吗? 其实,尹博一直以来的“低能力”甚至是“不作为”,专为等的就是这个名字,他在可以接触到“唐笛”的人中苦苦的筛选,但是怀疑的范围却始终无法缩小在一个人的身上。在尹博的嫌疑人名单上有不少于四个人,他们不是身居高官就是职位敏感,但没有一个能与鼹鼠或者内鬼搭得上边儿的,这个问题始终困扰着尹博,但今天,“老爹”的一句话点醒了他。 尹博当即想起,确定要内审秦雅的那一天,刚巧赶上尹博到“老帅”府上汇报,他随身还带着“唐笛”新一期发来的情报。就是这一天,成了秦雅和“唐笛”这两条线的交叉点。尹博清清楚楚的记得,自己当时的确是被迫接受了对秦雅的内查要求,但是,当他提及要亲自操作此事,并打算自己出面租用秦雅隔壁公寓的时候,只有他和“老帅”两个人在场。 除非是…哦,没错!果然是… 咳咳! 那个内鬼的名字被放大在了尹博的脑海里,受到了极大刺激的尹博终于忍不住咳出声来了,他的这一举动就像一声惊雷,震撼了屋里屋外。立时,死一般的寂静降临了,时间凝固在了那一刻,仿佛世界被压缩成了一幅静止的画面。 尹博意识到了风险的时候已然太晚,他的手才刚刚触碰到那只小巧的西格.绍尔p229型自动手枪的时候,一股凌厉的掌风便扑面而来了… 尹博曾经是自由搏击的高手,他虽然生得矮小,却是速度惊人。取短小绵软巧的特点。年轻时的尹博以快速灵活见长,他能在眨眼之间变换多个位置,还能以不同的姿势连续出拳,以此制衡体重远大于自己的重拳打击。他踢出的“无影连环脚”从不少于三击,或上中下,或左中右,如果给他逮住机会使出“双角争宠”的话,那就更是了得。先起左脚迎击面门,再起右脚追击后脑,接着双脚交替弹起直击下颌,动作连贯一气呵成,都只在一秒之内完成,这一招,常使得身高体壮的对手防不胜防,每每被他放倒的大个子却连一拳都还来不及出呢! 年事已高的尹博已经多年没有亲身临敌了,留存在他心中的感觉依旧还是从前的那种无往不胜的记忆,所以,此刻孤身涉险的尹博对于可能发生的近身肉搏依然保有那份从容和自信。但是他却忘了,此一时已非彼一时也!从这股由门里打出的掌风来看,已能略知一二了。 那掌风扑面时力道纯厚,全不似西拳那般刚劲,也不像泰拳那样犀利,更不像中国拳那样刁钻。但它却后劲绵足,蕴含着极大的能量。初接触时风头转动,有被一股漩涡吸纳般的感觉,使人不自觉地产生抗拒心理,身体不由自主的后撤,但只是那么一刹那,从气流之中回弹而出的力量便随即迸发了出来,如阵阵潮涌一般袭来,一波高过一波,一击强过一击,绵绵不绝。 尹博觉察出这一变化的时候,心下陡然一惊,暗叫一声不好!但想撤步回身已经来不及了,那掌风如同逐波的潮水一样,早已将整个门口的空间包裹起来,纵使尹博小步后撤,卸去了对手大半的压力,但人还是随着后续跟进的掌力一道直飞了出去。 年过花甲的尹博不愧为搏击高手,他在击打的核心动能加身之前,以一个高起的后空翻腾身而起,身体轻盈的凌空打了个旋儿,然后像个棉花团儿一样轻轻的落在了庭院当中,然后,两腿叉开扎稳了马步。虽然面带潮红有些呼哧带喘,但是他在以明攻暗之际,还能逃过这突然的一击,也算是险胜了。 其实,若是换了旁人,只要稍稍迟疑便难逃此掌。这一招叫做“季候风”类似强热带风暴引起的自然现象,中了此掌,要么骨折瘫痪,要么吐血而亡。亏了是尹博接了这么一招,真是英雄不减当年,功力老成厚重,全凭下意识的自然反应,这才躲过了一劫。 原来,对方使出的掌力之功分为了三层。第一层飘渺,最接近自然风,也是触发尹博防范意识的警钟;第二层玄妙,类似于龙卷风,是促使尹博做出防守反应的凶兆;第三层殷实,好比蛋壳蛋清包裹着的蛋黄,是尹博死里逃生的核心,躲过了“季候风核”的致命攻击力,实属万幸! 然而,对尹博来说万幸之中也有不幸,那支保险已经扣开、子弹已经上膛的p229自动手枪却经不住掌风催动,从他的手上飞了出去,跌落在了院墙脚下潮湿的泥土里。现在,尹博所有的优势都已经不在了,他先是偷袭不成失掉了先机,接着空翻避险落于了守势,同时还丢掉了上了膛的手枪,少了扬长避短的利器。现在,他只剩下一条路可走了,那就是肉搏敌手,生擒,或者被擒。 他在扎稳了马步之际尽量的调匀了自己的呼吸,眼神一刻不离的盯紧了那扇已经敞开了的房门,他想,既然大家都已经摘下了面具,那么,有种你就站出来吧!让我也看看你的真面目! “老爹”从门里闪身出来的时候动作显得有点笨拙,这并不是因为他体态过胖的原因所致,也不是受他的一条假腿不便的拖累,而是他真的有些力不从心了。刚刚那一掌虽是他在匆忙之中打出的,却是贯注了百分之百的功力,可以说耗去了他大半积存在体内的真气。这不是传说中武林高手间的虚构对决,这是现实特战中的真实较量。没有花拳绣腿见招拆招的缠斗,只有一招制敌的死手。不管是年逾六旬的尹博,还是身有残疾的“老爹”,都是拚尽了全力的生死搏杀。 尹博侥幸避过一险而丢了武器,虽然毫发无伤却也赢得狼狈,而“老爹”自恃刚勇攻势主动,即便未能一招毙敌却也抢得了先手,这都是他们倾尽了全力才有的收获。所以,双方有失有得攻守相当,现在这二人刚好是半斤对八两,赢的是运气,输的是天意。 见“博士”已经在院中站定,“老爹”并不敢怠慢,他尽量放缓步伐稳住了身体,每迈一步都是招势,每站一处都是架势,就这样,稳扎稳打步步为营,慢慢的来到了庭院的正中,接着,使出了一招“弥勒参禅”,这才稳稳的在“博士”的对面站了下来。 “老爹”的残腿在前,支撑住重心;好腿虚跨身后,做为后援;双手抱球揽于胸前,大肚囊虚挺实收,镇住中央;拳掌交错似开似闭,门户互搭似张似合,一副进退相宜攻守兼备的架势。两只小眼睛藏在肉缝里,遮神蔽光锐气尽敛,气息微喘声势虚张,既像是期待,又像是陶醉,似乎不把“博士”放在眼里。但实际上,他脸上虽然不露,暗地里却对这个矮小干瘦的老人满心忌惮。 “老爹”的下盘扎得坚实稳健,上盘门户立得飘渺虚幻,显示出的功力超出了尹博的预期。他禁不住暗自提醒自己,虽然从外形上看,这家伙的体型肥胖,但他的动作连贯毫不迟缓,刚才的那一掌已经显现出了他的攻击力凶狠强悍,看来自己想要赢他决非易事啊! 尹博的担心切中要害,这与他当初毅然闯关时的举动形成了鲜明的对照。虽然他仍能保持身形敏捷,但毕竟年事已高,步伐虽未减缓但呼吸已明显不稳。万般无奈之下,他只有打定主意,暂且拖延时间,只等逼出了屋内的荀循,她的抉择才是胜负的关键。 既然双方都已打定主意要以守为攻,这局面就变得煞是难堪了。不论“老爹”还是“博士”都已是一大把年纪的人了,又都是谍海之中浮沉了半生的人物,而今如人偶泥胎般的对峙在这里,外人见了定然会觉得好笑,其实这也正是高手对决时的不同之处。 无论处于攻势还是守势,也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关键是心虚不能混乱。此刻,“老爹”的心中有些虚,也有些急。虚的是老巢被抄,自己被堵在门里却浑然不知。他想,如果这前来“踹门”的不是一个人的话,那么“老爹”这次折在家里,就是个铁定的事实了,“无间第五谍”若是真的落得一个如此狼狈的下场,那真是堪称笑柄了!“老爹”虽然暗自庆幸,却也不免心虚。而他急的是对面的这名老者身手的确不凡,自己刚才击出的那一掌若是换作另外任何一人,不死也得带伤,却不想竟被这老者躲得如此轻巧,竟然毫发无伤。现在,这老者又扎稳马步立好了门户,一副以逸待劳的架势,莫非,他是在等候援兵不成?这样一想,又让“老爹”如何不急呢? 但“老爹”的心中也有一丝宽慰,正是这一宽才压住了他心头的一虚一急,变得心态平衡了。他想,固然事态发生得突然,但至此未见荀循出面干预,这就说明了她已是投鼠忌器,对自己刚才所说的话有所忌惮了,只要她不反复,自己便已赢了八成了。于是,他叮嘱自己,好吧!好吧!那就赌一赌彼此的耐力吧! 忍耐,再忍耐。于此同时,“博士”也在不停的说服着自己,他忍受着的失落感正在加剧,强自按捺住的愤怒正在升级。虽然他看不到那个躲在屋内不肯现身的荀循,却看得见自己的心在淌血。他忍不住惋惜,如果,她此时能够回心转意,在悖逆的绝路上悬崖勒马,我尹博愿意舍弃这一生的功绩也为她担一个不死的生路出来。可是,“博士”的眼前却只见落日,不见余晖。黑屋静寂,门口空荡,根本就看不见有一丝动静从里面传来。 她是没脸见我吧!是悄悄的打开后窗跑开了?还是偷偷的躲在角落里忏悔?没用的,孩子!勇敢的站出来纠正你自己犯下的错误,这才是真正的出路啊!就让我为你杀出一条血路来吧! 尹博的悲情控制不住的迸发了,他无法看着年轻人滑向深渊而坐视不管,宁愿以自己的鲜血来洗刷歧途者的罪孽。“博士”心痛的砝码使得对局的天平开始朝着“老爹”的一侧倾斜了… 第三章.忠魂千古(2) 20.3.2 第五大道50号 15:10 尹博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眼睛不知何时已经闭合上了,体能透支的疲倦令思维散漫游走得过远,精力消耗的亏欠让意识在黑暗的泥沼里深陷。哦!这样下去,很快就会进入沉沉的睡眠,接下来,将是四肢神经的瘫痪,主动意识的涣散,记忆储存的紊乱… 不能!尹博倔强的拒绝着死神的邀请,他顽强的抗争着失败的造访。他猛的再次睁大了眼睛,拼尽全力的鼓起胸腔,深吸了一口气,咳咳咳… 刺鼻的气味呛得他不停的咳嗽起来,咳喘积压的肺部像被挂在了肉联厂冷库里的铁钩上,正被一块块的切割、撕裂下来,痛楚加剧,但意识却再一次的被他挽留了下来… 不知过了有多久,隐隐的,有一阵鲜风透过缝隙钻了进来,稀薄的空气里陡然增添了少许活跃的氧分子,这让尹博觉得自己好似从埋没的积土当中挣脱出一道缝儿来,大脑感觉稍稍的清醒了一些。但那阵扑面而过的微风却勾起了他颈部的剧痛,似乎是在提醒着他,是时候该重温一遍被重击时的感受了,因为那从侧面击来的凌厉一脚,同样也在他的面前掀起过一阵这样的风。咳咳咳… 长时间遭受挤压的胸腔被令人窒息的咳嗽反复强力的撑顶着,半昏迷状态下的尹博已经咳出血来了,黑紫色粘稠的液体从他的嘴角和鼻孔里流出,缓缓的向下淌去,浸染了肩头和领口的衣裳。 尹博觉得自己好像正被架在火炉上面烘烧,烈火的煎熬和浓烟的薰烤,让他每呼吸一下都像翻越一座山一样的艰辛、疲劳… 血是一种兴奋剂,能使萎靡的状态振奋起来;血是一种助燃剂,能使冷却的热情燃烧起来;血是一种镇静剂,能使纷乱的思绪清晰起来;血是一种催化剂,能使犹豫的念头行动起来。 尹博从浑浊而稀薄的空气当中闻到了血的味道,那是从他自己身体内淌出的血的味道,尹博尝到了血,那是舔在舌尖时的咸腥,淌过鼻腔时的粘稠,咽到喉咙时的辛辣。于是,他的胸腔被血点燃,五脏六腑被血烫得火烧火燎,让他记起了那遭到致命一击时的瞬间感受。 第五大道20号 一小时之前 刺痛,像被针扎了一下,痛楚来自后脑的颈椎关节处,尹博本能的缩颈藏头,但他还是没能躲过这沉重的一击,相反,更大的毁伤紧接着落在了他的后脑上,这一次像遭到了雷劈一样,又好似泰山压顶一般,他感觉头轰的一声裂成了两半,有一半随着自己的身体倒下了,而另一半则随着惯性凌空翻转着,像一只被踢飞了的皮球,尹博的意识不肯倒下,执拗的天旋地转的跟随着,却让他有幸看到了,那给他平生最大教训的,竟然是一只白色的运动鞋。 运动鞋是用上等合成革材料制成的,表层柔软,精细的做工让它能将脚面很好的包裹起来,就好像是又增添了一层皮肤一样,玲珑细腻,非常可人。但它狰狞的一面却藏在了下面,特制的鞋底坚硬无比,内有高弹气泵做胎,外罩耐磨胶底,跟的顶部还镶着一块硬质的胶板,板上密錾坚硬的胶粒,其效能本是为了走路时抓地所用,但此刻,它却如同一柄锤子。被它击中颈椎关节时,初觉与针扎相仿,但它产生的伤害却异常严重,半身麻痹甚至是全身瘫痪。 致命的打击就来自鞋子的底部,鞋子的衬里依旧是皮底,吸汗透气排除异味呵护周到。下面使用的衬料充分的考虑到了脚的生理机能和运动特征,让长时间穿着它的人丝毫也感觉不到疲劳。而鞋底的最下一层使用的则是一种合成材料,它柔韧坚硬而且耐磨,无论是踩在松软的沙土地上还是踩在硬实的碎石路面上,都能轻松面对,毫无损伤。但是,当它拍击在人体脑部的时候,就好比重锤一样。被它击中的人感觉如同五雷轰顶,绝无生还的希望。 尹博使在突然之下连续遭到了两次重击的,他先是被鞋跟的硬胶板粒击中了颈椎,中枢神经即刻麻痹,身体失去了支撑。跟着,他又被鞋底的硬塑胶拍击了后脑,脑颅塌陷导致颅内充血,压迫了脑神经。以这两击来看,无论哪一击都足以致命,更何况是双击并中。尹博能够坚持到现在,已然是精神的力量在起着决定性的作用,他在用另外一种方式表明,除了忍耐,不屈也是一种坚持。 尹博在与“老爹”的对峙当中放弃了坚持,他没能做到忍耐,相反,却用了一种类似飞蛾投火般的执拗想要印证自己的意愿,虽然他如愿以偿,但结果却非他所想,甚至是残酷异常的。但即使这样,也是他想要的,毕竟结果摆在了眼前,犯不着再前思后想,寝食难安了。 “博士”决定要“走”了,即使走得难堪,却走得明白。他在敞开门户移动脚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打算,他想要逼出藏在屋里不肯露面的荀循,所以,即使这样一来难免遭受重创,但是,却给了她一个出手的机会。他想,赶紧做出抉择吧!孩子,不是我不给你时间考虑,而是没时间让你犹豫,很快,舒展或者陈墨便会赶来,那时候如果你还是躲在屋里不肯露面的话,孩子,就算你想选择也来不及了,他们嫉恶如仇,绝不会再给你机会了!来吧,孩子,出手吧!帮我,或者帮他。 尹博的两掌错开,全力封住上中路,下盘尽量压低,脚下则以梅花桩的步法移形换位,慢慢向着“老爹”的身后逼去。原来,他从对方使出的“弥勒参禅”架势当中看出了弱点,以“老爹”身重体胖的特点来看,这招“弥勒参禅”是以静制动的架势,拟在对手发动攻势的时候,瞧准机会后发制人。但尹博身小体灵,移动起来要较对手轻巧许多,所以,以动克静,先乱了对方的架势,好借机发动攻击。 尹博移动的虽慢,但比起“老爹”的转身来说还是快了很多。“老爹”为保持自己的正面对敌就必须跟随着尹博转动,而他每移动一下脚步就必须快速的调整重心,毕竟那条残腿并不如自己原装的好使,这样一来,他的窘态便显露了出来。“老爹”心想,照此下去,如果荀循还不出手的话,形势危矣! “老爹”的担心并非多余,因为“博士”看出了他的弱点之后,脚下移动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快,而“老爹”的应对节奏则显得有些跟不上节拍。“博士”瞅准机会试探着攻出了一招。老人在快速移动到对手侧面时,趁着对方交替两腿调换重心的当口,曲身扫出一腿,直击对方的那条好腿。 因为是试探,所以“博士”未用全力,速度也不到极限,这一招给“老爹”轻松的躲过了,但他利用假腿跳起时的神态表明了,这样的攻击是非常有效的,他以此法躲避,坚持不了多久。“博士”心中有数,他的移动方式随即发生了变化,原本沿着一个方向的移动,突然改成了朝着左右两侧移动,这样一来,“老爹”的阵脚就有些混乱了。当“博士”看准机会再扫出一腿时,“老爹”的步法已经有些踉踉跄跄的了,“博士”暗叫一声机会来了,刚想左侧虚晃一招,再奔右侧下手的时候,不料,“老爹”却突然反击了。 “老爹”那肉蒲团一般的大手借着身形的晃动猛然向着“博士”的面门拍了过来,只见他两掌交替速度之快令人称奇,完全不似一个体型肥胖且身有残疾的人。“博士”心里一惊,当即脚下使力迅速的拉开了距离,跟着,也冒险来了一个就地十八滚,眨眼间来到了“老爹”的身后。 在下盘的防守中膝盖永远是最薄弱的环节,若是被对方侧向踢上一脚,轻者疼痛难忍重者腓骨折断。但此刻“博士”是倒身在地的,侧踢速度不够也使不上力气,如果攻击对方粗壮的小腿,怕是难以收到应有的效果,反而浪费了难得的战机。所以,“博士”决定避实就虚,他以一招“童子叩门”的技法,用脚尖直奔对手的腘窝踹去,“老爹”的“腿腋子”给这猛力的一击,立时单膝一软,仆身跪倒在地。 仅靠一条好腿支撑身体平衡的“老爹”在“博士”的轻叩之下轰然倒地,他无奈的接受了这样的现实,无论自己再怎么强壮,也是缺了一条腿的残疾,所以,对阵攻守必败无疑。“老爹”忍着假腿撕裂胯骨的剧痛重重的摔倒在了庭院的石砖地面上。他的小眼睛从肉缝里偷偷看了屋门口一眼,眼神中充满了希望,但那门口依旧是黑漆漆空洞洞的,什么人也没有。 “博士”拍拍两手抖身站了起来,他慢慢的围绕着已经倒身在地的“老爹”并不敢靠得太近,要知道,此时的“老爹”虽然人躺在地上,也仅仅是输了一招而已,而且,他侧卧在地的架势刚好弥补了腿脚不便的弱势。所以,距离决出胜败还有很长的距离。“博士”非常清楚这一点,所以,他边走边问道: “说说你吧!自己报上名来。” “老爹”依然嘴硬,他一句不饶的回敬道: “我吗?说出来吓死你,老家伙,我看你还是见好就收吧!” “老爹”的话点在了“博士”的痛处,让他听得心焦,所以,不免话说得有些虚张声势。 “呵!已经是瓮中之鳖中了,你还敢嘴硬!看来,老美除了巧舌如簧能说会道以外,没教会你别的什么吧。” “老爹”听了不恼,反而得寸进尺,他大言不惭的反问道: “嘿!净胡说。老爹我能混到现在,你看,我是个嘴把式么?” “博士”逼对方坦诚了自己的身份,心里也没有丝毫得意的感觉,他的关注点还在屋里。于是,借机继续夸大战果,明里是刺激“老爹”,实则是说给屋里人听的。 “果然是名噪天下的无间第五谍,嗯!那又怎样?今天,还不是折在这里了吗?” “老爹”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但他忍住没有发作,只是语带嘲讽的反唇相讥道: “折在这儿?那可未必。” “博士”见自己的话没起作用,于是加大了力度,他干脆说道: “哈!你觉得她会出来帮你?” 见自己的心思已被对方挑明,于是“老爹”也一语道破了“博士”的心思,他嚣张的说道: “你回头看一下,就知道了。” 不等尹博回头,一只白色的运动鞋自上而下劈出,坚实的鞋跟从背后击中了尹博的颈间神经,跟着,坚硬的鞋底重重的拍在了他的后脑海,立时,整个人就像是遭到雷击一般,身体颓然倒下。从此黑暗降临,唯有那只白色的鞋子留在了记忆之中。 第五大道50号 当前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尹博再次感觉到因血流不畅而导致的肢体麻木已经从末梢延展到了躯干的时候,意识便开始悄悄的向他告别了,脑海中那些鲜活影像的色彩渐渐褪去,一帧帧的还原成了线条简单的黑白图片,然后画面模糊,转淡…,生命的最后时刻就要来临了。 有一种意念可以使人的精力像爆竹那样一次燃尽,虽然只有一声爆响,却能将黑夜瞬间点亮。尹博就是依靠着这样的意念坚持着,在迈步跨越人生的终点线时,他完成了自己人生的最后一项使命,他要把一个惊天的秘密留给战友。 肢体的麻木和脑颅的压迫已经造成了意念与控制的终断,尹博想要做的事几乎是靠着他已经出窍的神祗引导着,除了奇迹可以形容之外,已无太的多词汇可以用来诠释,就连事后到过现场的医生都觉得语言匮乏,他能够给出的解释也只有四个字,不可思议! 尹博没有时间考虑该如何表达,一个简单的名字竟会说得如此复杂,但他已经无力写下太多的笔画,只能用谐音来代替自己说话,那已经是神祗对他生命的延押,那么,好吧!给你最后一点时间,就请尽的你所能,把那个内鬼指认给大家。 尹博在做这一切的时候感觉很费力,就像是在穿越生死的疆界。他把右手的中指弯过左手背,指肚在腕表的皮带扣上划出浅浅的一刀伤口来,滴血的手指坚定的滑动,然后弯转,接着,再延伸…。粘稠的鲜血在左手背上清晰的留下了,二个小写的英文字母:db 他已无力再给出更明确的讯息了,只能写下这个寓意深刻的暗示来,局外人无法理解,但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肯定能够看得懂。他揭露的那个人,就隐藏在特情单位的内部,已然给特情组织造成了重大的损失,并且,还在继续威胁着国家的安全… 精钢外壳的雷达表上有一支五毫米长的微小把手,这个小小的把手却可以分为三档拔出。一档调节时间,二档调节日期,而第三档拔出时,将触动信号发射开关,表中自带电池可以维持信号持续发射三分钟。 这是只一对一的发射与接收装置,对应的装置被安装在了秦雅的“蓝海之心”的吊坠上面。现在看来,尹博要幸运的多,因为秦雅在遭袭的时后,她连发出警告信号的机会都没有。 模糊的意识随风散去,随着神祗的引领奔向了西方。顾不得秦雅早已遇刺身亡,管不了陈墨走得匆忙,更无暇想那枚“蓝海之心”此时究竟吊在何人的颈上?弥留之际的尹博,将最后的一点力气凝聚在了两指之上,他艰难的把那只微小的把手用力的拔了出来… 一档、二档、三档,开关触发,把手端头的红灯闪亮! 安静的第五大道,安静的日式宅院,午后的阳光从容的洒在院落上,染红了杂草,照红了青砖,描红了灰瓦,映红了街道。却留下了庭院的一角,那辆污渍斑驳的捷达轿车孤零零的隐没在了阴影里,因为阳光眷顾不到,就只好让阴霾将它笼罩,像只吃人的怪兽蜷伏在那里,无声无息静静悄悄。 一束低频脉冲信号穿透捷达轿车的后备箱盖绵延不绝的发射出去,在微风少云适温无尘的天空里一路攀升,辐射出去,很远很远。 刚刚驶进第五大道的陆地巡洋舰猛地一个急刹,巷口上已有近百年历史的街坎灰砖上生生划出两道黑色的胎迹来。陈墨险一险就把脸扎进方向盘里面去了,他是给自己颈下胸前的一阵突如其来的振颤吓了一跳,所以才忙不迭的一脚刹车硬是将陆地巡洋舰闷在了街口。 “蓝海之心”映着湛蓝碧绿的色彩,伴随着轻微的振颤,在它心形托架的顶端上,一刻芝麻粒大小的红灯正在闪闪发亮。陈墨极度诧异,他不明白这个灵巧的物件儿怎么突然显灵似的连跳带闪起来。陈墨迅速的从颈上将它取下,托在手里仔细的端详起来。此刻,红灯频闪振颤不断,陈墨不由得也跟着脑筋急转。 哦,这是什么啊!好好的怎么会突然…陈墨突然意识到,哦,这一定是某种特定形式的召唤!对方会是谁?嗨!与这颗“蓝海之心”有关的还能有谁?是秦雅?不!她早已经香消玉殒。是荆轩?不!舒展刚刚助他脱离了危险。是荀循?不!就算她有危险也不会对我发出召唤。是尹博!只有“博士”才会急中生变,他已经有十几个小时没有露面,莫非?他… 陈墨的脑海里急如电闪,他确定这是尹博发出的召唤。可是,这红灯频闪代表的是什么意思呢?陈墨的思路受阻,分析暂时进入了死胡同。陈墨焦急的盯着那颗神奇的钻石,看着托架上面的红灯在闪,一明一暗,明、暗,明… 哦,对呀!陈墨很快便发现这闪烁的红点是有规律的。哦,等等,等等,等一下!陈墨克制着自己,他一遍遍的看着,一种种可能的推测着。是莫尔斯密码?不,不像,它的闪烁太单调,表现不出那么多的变化,对,它应该有种更简单的解释,是…坐标?对啦!它就是坐标参数。 陈墨为自己幸运的发现而欣喜不已,他连忙将两组可能反映出的坐标参数输入到了车载的“北斗”导航系统。快,快快!陈墨焦急的等待着,哦,第一组参数不对,那是地球另一端的某个地方,再试试另一个!陈墨快速的输入了第二组参数,心里默念着,快!快快!快… 在环球贸易大厦脚下分手之后,岳砺赶去追查那个泉井产业的采购经理了,那是迄今为止最接近杀手的嫌疑人,而陈墨则顺着岳砺提供的线索,去搜集有关茂田公司的业务部经理刘诚,这是个相对容易的差事,陈墨从刘诚登记的汽车牌照入手,经历了几番周折之后,终于查明了他经常出没的区域竟然是第五大道。 陈墨此惊非小,他一面惊诧于这种“巧合”,同时,也为抓住条“大鱼”而惊喜。无疑,岳砺分析的背景资料已经将泉井产业和茂田公司同时与秦雅遇刺事件连了起来,这其中的几个人物不无关联。其中两人已在明处,他们是一男一女来自泉井产业,正如舒展在竹林园小区解救荆轩时所见。而另两人还在暗处,他们也是一男一女来自茂田公司,一个是神秘的幕后老板娘,而另一个就是这个腿有残疾的业务部经理刘诚,而他却偏偏经常出现在第五大道上。 陈墨不敢怠慢,他当即请求总参情总的卫星监控资料,对刘诚所驾的车辆进行搜索,因为提前缩小了搜索的范围,陈墨将第五大道作为查找的唯一区域,盲肠一样的小街很快便被情总负责卫星的技术人员犁了一个遍,不负陈墨所托,情总的技术情报人员顺利的将那辆老旧的桑塔纳锁定在了第五大道50号。 陈墨欣喜,他即刻驱车返回第五大道,原本打算先返回六处基地,向尹博汇报情况,再与舒展一道对50号进行搜查,不料,车子刚进街口,便被一阵突如其来的蜂颤下了一跳,这才一脚将车刹在了街口。接下来的事情出乎陈墨所料,起初他不明白“蓝海之心”的震颤出于何故,后来又不知道那闪动的规律所代表的含义,现在他的“坐标参数”的推测正在接受着“北斗”的验证… 巧合?凶兆?陈墨给“北斗”显示出来的结果惊呆了,那组参数反映的不是别处,而正是自己所在的地方,第五大道!哦,莫非,参数有误?我不就站在第五大道的街口上吗?可发出召唤信号的不是我啊?难道,自己的理解有误吗? 陈墨一时心急,他的手掌重重的拍在了方向盘上,而就在这一刻,他从“北斗”导航的显示屏上看到了更为惊人的现象,那个显示位置的绿点正在不断放大的地图上面缓缓的移动着,它经过了第五大道的街口,经过了总参六处的20号,稳稳的停在了50号,不动了。 原来,“北斗”的军用导航精度可达到米级以上,逐步放大的地图一点点的缩小显示的区间,只是,它会需要一点点的时间。 哦,博士,想不到你在这里!陈墨的心里一阵狂喜,但是,跟着便是一紧。不对!这信号不是简单的召唤,他是在求救!陈墨急急的想到,第五大道50号?博士在茂田公司业务部经理刘诚的住所干吗?他是先于自己发现了这个人的问题? 陈墨的脑海里闪电般的回想起了今天早上的情形,当他说起樟树气味的时后,尹博脸上当即现出了讳莫如深的表情,哦,怎么?那个飘着樟脑丸气味,一脚轻一脚重的从身旁经过的老人,莫不就是…刘诚?而他就住在这50号院中!在他的院中刚好就有一棵香樟树! 糟了!樟脑气味,一脚沉一脚轻的老人,腿有残疾的刘诚,那不就是医院楼道里的冒充警察的那个胖子吗?他们是同一个人啊!不好,博士有危险! 陈墨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发动了汽车,陆地巡洋舰的急速冲刺在第五大道上掀起了一阵狂涛,寂静的小街给它搅得如同开锅了一般。 尖利的刹车声和重重的摔门声结束了暴风般的汹涌,但是,这条小街并未到此而恢复平静,相反,骤雨又接踵而至了。暴怒之下的陈墨如猛兽般的凶猛,他边朝50号小院的院门走去,边回手抽出了沉默已久的“风暴”。 嚓的一声,子弹上膛,跟着“风暴”睁眼,叩开保险。陈墨几大步便来到了50号的门前,他听也不听,看也不看,飞起一脚来,重重的踹在了大门声。 哐当!院门剧烈的摇动了两下,门没有开。陈墨火起,就见他退后两步,跟着急速助跑起来,人就像出膛的炮弹一样撞向了院门。 嘣!哗啦!门栓折断了,陈墨随着门扇打开顺势倒地,跟着,便是一个鲤鱼打挺,像根落地的弹簧一样迅速的弹了起来。“风暴”引领,死神带路,此刻若有阻拦,立时就会被“风暴”刮烂。神勇的陈墨眨眼之间便将小院里的三间房屋搜了个遍。没有一人影,更不见“博士”的踪迹。陈墨心一急,即刻回身来到了院内,在当中一站,目光当即落在了角落里的那辆桑塔纳车上。 不祥的预感让陈墨忍不住的悲伤,他知道自己来晚了,尹博已然遇害了。这个无法接受的现实,却如使命般的摆在他的面前,硬要交给他来见证。哦,这是怎么了?逃避?或者推让?陈墨问自己,打电话给舒展,让他来处理?陈墨想起,当秦雅死去,尹博将那颗“蓝海之心”交给了自己,记得他曾经郑重的说过,找出那个杀手来,替秦雅报仇!可四十八小时不到,他,也随着秦雅而去了,这等惨烈!让陈墨怎么接受? 漆皮脱落,车身凹瘪的桑塔纳里也是空空的,陈墨咬紧牙关在后备箱前站定,他把枪插回腰间的枪套里,稳了稳心神深吸了一口气,他决定接受博士的邀请,亲眼做一个见证。他把双手紧扣在了后备箱的提手处,慢慢的抬了起来。 心恸悲伤,却不能声张。血脉贲张,只能仇恨深藏。老人的悲壮,令后辈人断肠,博士的安详,让明箭刻骨难忘。这一刻,陈墨真的是百感交集,强忍悲声。他先是转身关闭了院门,接着,脱下上衣平铺在地上,然后,才双手抄底轻轻的将博士的遗体抱了出来。 他不愿意让第二个人看见博士屈辱的死去,所以,他要先安置好博士的遗体,然后,再通知20号的战友们。即使有破坏现场之嫌他也要这做,因为没人能够损伤博士的尊严,即使他走了留下的也是忠勇烈士的刚强。有谁对这一点存有疑议吗?那你最好问问陈墨的心,还有他手里的枪。 陈墨把博士平方在地,然后,轻轻的揭开了封堵着嘴的胶带,他取出纸巾揩干净博士的脸,这才从足踝处抽出短刃来,小心的割开了捆绑着博士手足的胶带。终于,博士可以舒展开身体平躺在地了。陈墨稍稍松了口气,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心里暗自掂量着,现在,该如何把这个噩耗告知舒展他们呢? 突然,陈墨从尹博僵硬的左手背上隐约看见了两个暗红的血迹,好像是费了很大气力才写出来的字体,哦,不错!看他右手的食指上同样沾有血迹,那显然就是划破了手指写上去的。陈墨屏住了呼吸定睛看去,就见那草写的英文字母虽然有些变形,却是笔画清晰,很容易辨认。陈墨忍不住念出声来,d…b?刀…币! “刀币”荀循!是她?是这个丧心病狂的女人杀害了博士! 陈墨愤怒的想要大声呼喊,荀循!我不杀你,誓不为人!但他忍住了,陈墨咬紧了牙关没有叫出声来,人到极度愤怒的时候反倒变得冷静了,但是陈墨的誓言的确是立过了,他在心里默默的对着博士发过誓,他要让“刀币”荀循血债血偿! 陈墨在堂屋门前的台阶上坐了下来,嗅着院中那棵香樟树的气味,脑海中回想着那个有一点瘸的胖家伙。心里反问自己,你有多少回跟这家伙打过照面,为什么你没早一点发现他呢?“蹊径书吧”里你替他捡过毽子,医院的楼道里你派他去找过大夫,第五大道的小巷口上你跟他擦肩而过。哦,你这个白痴!这么危险的人物,他竟然离我们如此之近却没被发现! 还有那个荀循,现在回想起来,她的戏演得有多么假!可你,却从来也没怀疑过她,还在她枪指史吏的时候同情了一下。哦,这个蛇蝎女人,真的是阴险狡诈!但她,又是怎么和这瘸腿的胖子勾搭在一起的呢?难道,她的蜕变连博士也没有察觉吗? 连续反诘自己陈墨,忽然觉察出了什么,他不自觉的追问,竟然自然而然的转向了尹博的身上。是啊!博士,这一切是怎么造成的呢? 陈墨想得心痛,他不愿让尹博暴露在露天里,于是,暂且按下了沉压在心头的悲痛与满心难解的疑虑,拨通了舒展的手机。接线声嘟嘟作响,陈墨猛然想起,这噩耗暂且不能让吕律调知道,否则,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怕是她承受不住呀!陈墨的眼前重现出了他陪着吕律调从东湖度假村里历险归来时的情景,那一刻,他注意到吕律调望着离职而去的尹博背影,眼神当中充满了悲伤的神情。他不由得想,真的要是让她知道了,她该多难过啊! 第三章.忠魂千古(3) 20.3.3 纽约 曼哈顿 03:20(15:20) 从惊悸中醒来,脑海中还带着陡然失足时的惧闪,急速坠落时的晕眩,求生挣扎时的慌乱,绝望无助时的呼喊。“唐笛”用力的眨了眨眼,极力想把恐怖的梦寐驱散。稍稍的清醒了几分钟之后,她这才发现,自己已是周身湿透,遍体冷汗。 照理说年近七十的人了,早已过了做梦的年纪,但是古韵不同,她的情况有些特殊。白天的时候她假戏真演,全凭着本能应变,唯有到了夜晚,她才能梳理推断,分析研判,定夺周全。而只有当她进入了睡眠,才是刻意找回自己的保留时段。 这种生活逆向延展,渐成习惯。三十年过去了,白天是古韵,“唐笛”却只属于夜晚。日夜颠倒渗透了她的每一天,性情翻转贯穿了人的正反面。然而,即使日日濒危夜夜涉险,却总是抹不掉她对亲人的思念和对祖国的眷恋。 旧时的激昂已经淡忘,记忆里留存的是他的恬静和安详;曾经的倔强不再回放,梦境里出现的仍然是他的随性与坦荡。哦,文静的脸庞,俊雅的身量,洒脱的举止,谦和的模样。一帧帧一行行,一段段一章章,遍遍回忆次次还想,全只在不露声色不事声张。 古韵慢慢的从床上坐起身来,微微的喘了喘气,惶惶然心跳得依旧加剧。她感到有一点口渴,想要饮一杯凉茶来清醒自己的头绪,却又不想就此打断残存的追忆,更不愿放弃厘清困扰的努力。恍惚间,她的眼前又现出了那可怕的一瞬间:断裂的锁链,坠落的深渊,拼接不出完整的画面;模糊的眼睑,破碎的容颜,还原不成尹博的脸。啊!终于还是躲不过这一天。昔日发缠辫,昨夜一梦终扯断;往昔头枕肩,今朝一觉生死远。相逢难如愿,从此一去不复返! 哦,古韵长舒了一口气,强制自己摆脱了沉迷。她想,不管是出于心思沉迥,还是预兆吉凶,这都不过是一场恶梦而已,它证明了自己正在日渐萎靡,或者已是难遏衰重,近乎辨不清真假雌雄,看不透烟瘴雾浓。如不尽快丢掉矛盾的困扰,摆脱谜团的缠绕,那可真的就是生死难卜胜负难料啦! 古韵下了床,披了件稍厚一点的睡衣朝客厅走去,一个毛线团样的小东西跟随在她的脚边,像个巡更的小精灵,忽前忽后不离左右。古韵边走边随手打开客厅里的灯,像摇动着长焦的镜头一样圈住了一道远景,霎时,田野般地色彩呈现在眼前。淡绿色的基调,明黄色的勾描,大红色的点着,天蓝色的铺罩,偌大的一间客厅像是被浓浓的春韵所浸泡。吸一吸气就能嗅到大颗的果粒,抖一抖衣就能掀起阵阵的花雨,招一招手就能唤来成群的翠鸟,弯一弯腰就能摸到成片的麦苗。古韵的世界好似时空悬停,虽然有物又有景,只是缺人也少情,惟有落得一身平和与满心淡定。 嵌入式的冰箱暗藏在壁橱内,打开它好似在墙上开了扇窗,月光从里面透出来,映照着古韵端庄的脸庞。岁月流逝洗尽铅华,为她留下了满头的白发;时光荏苒沧海桑田,却不曾改变她的容颜。她的行动还是那么的从容,她的举止还是那么的有韵,她的神态还是那么的典雅,她的眼神还是那么的智慧。一只“唐笛”磨砺得久了,纵使表层变得十分圆润光滑,但也无法改变它内刚外柔的品性,相反,只会使它的声音变得更加浑厚悠扬。 她按住心底的激荡,尽量放慢自己的举动,借此缓释心绪的起伏。照惯例,她从一整列听装凉茶中取出一只来,随手又从橱柜里挑选了一只方形直杯拿在手上,稍稍转过身时,忽然发现一对温柔的眼神正渴望的盯着自己,原来,是那毛线团一样的小东西。哦,这小家伙!你也口渴?嗯,那好吧!古韵自语着,再次打开冰箱从里取出一盒牛奶来,朝着”毛线球”晃了晃,然后朝着客厅走去,”毛线球”颠儿颠儿的尾随在身后,一副跟屁虫儿的样子。 凉茶斟进直方杯,牛奶倒进白奶盅,客厅里响起”毛线球”吧叽吧叽的喝奶声,古韵怜爱的摸了摸”毛线球”柔软卷曲的绒毛,心里想起这狗的主人来,不由得暗自思忖道,照理说,他也该带回消息来了,可是昨天…并没有见他在约定的时间里出现呐!难道,出了什么意外吗? 古韵接手这只”毛线球”已经有段时日了,名义上是代它的旧主人托管几日,可实际上她已经是”毛线球”的真正主人了。因为,她“托管”的时间已经将近六个月了。 “毛线球”的旧主人不经常回来,但只要有他有空,肯定就会到曼哈顿的唐人街上来,他是来看”毛线球”的,但他却不认识古韵,这事听起来有些绕,但说起来却很有趣,这些表面上看起来很蹩脚的事情,其实,背后都有着刻意的安排,只是,暂时秘而不宣而已。 “毛线球”的旧主人名叫科林.维尼,对,他就是《密约九连环》中位列第九环的“坏小子”。科林有很多漂亮的女友,当然都是临时的,唐人街上“好时光酒吧”的女招待安琪就是其中之一,二人同居过一段很短的日子,并且结束至今也有段时间了,但科林却还总是隔三差五的来“好时光酒吧”里坐坐,他不是来看安琪的,他知道安琪早已有了新欢,他是来看“毛线球”的。“毛线球”是他们同居时的共同财产,分手后科林舍不得这只狗,可他走南闯北的又无暇照看它,于是,只好把“毛线球”交给安琪照看。安琪并不喜欢养宠物,更不喜欢当着新男友的面替前男友照看他们过去的“财产”,于是,同样常常光顾“好时光”酒吧的古韵便替安琪照看起“毛线球”来了,并以此作为她与下属交换情报和下达命令的一个渠道。 “坏小子”科林.维尼虽是古韵的下属,但他并不认识古韵,只知道自己的上级是一位代号“唐笛”的人。他被转成“唐笛”下线的时间并不算长,但“唐笛”很快便发现了他的这一习惯,于是,借“毛线球”脖子上的狗圈作为他们特定交换情报的工具,而平时的联络依旧是在互联网上通过暗语进行的。 科林.维尼的父亲是一名参加过越战的老兵,他不仅亲眼目睹了战争的残酷,并且也亲身经历了终生的痛苦,他在越战当中失去了双腿,余生是靠着政府的救济金度过的,这给年幼的科林很大的刺激,也让他恨透了当局发动的每一场无谓的战争。 学生时期的科林很有野心,他希望自己能够走一条从政的道路,他梦想着从众议员到参议员,最终能够成为最具有号召力的公众人物,未来的美国总统。这样,他便可以透过权力去实施自己的政治主张了,他希望世界上不再有硝烟战火,也不再有刀兵屠戮,更不再有伤残的父亲和伤心的孩童。于是,他的身影便经常的出现在各种各样的政治活动中,他天生具有的狡猾很好的掩饰了他的真实想法,反而使他成为了一名优秀的“爱国青年”,一时间成为了学校里炙手可热的人物。于是,在他被中情局发现、看中和招募之前,科林便提前走进了一个人的视线。 特情界里有一类特殊的人,他们身份简单,职业体面,表象上与政治无缘,实则是无间天眼。他们既是资源的勘探者,他们也渠道的开拓人,他们又是理想的训导师,他们还是出海的引水员。科林惊动的这个人以及她的丈夫,属于众多“平凡”伉俪中的典范,他们一个是“买手”,一个是“中间人”。 “买手”是名淳朴的女性,她所在的民间团体非常著名,已经组织了无数次的慈善救援行动,他们的善行惠及伤残病患鳏寡群众,他们的善举遍及亚非拉美偏远部落。在乐善好施的同时,他们还组织起了广泛的反战同盟,科林参加的几次集会都是由这个联盟组织的,通过这些活动,他“碰巧”结识了“买手”并与她成为了好朋友。 道理,是为师者传道的讲坛,是手工匠制作的内涵,是生意人拨拉的算盘,是特情员驾驭的无间。“买手”是管中窥豹的高手,是守株待兔能手,是欲擒故纵的超手,是攻心为上的妙手。所以,她很快便将科林.维尼这颗钻石纳入囊中。 “中间人”是个耐心的驯马师,他不仅循循善诱,而且长于挖掘,任何顽劣的品种都能经他的手驯化,只要你是一匹良马。借助科林反战的根源,为他剖析止战的手段;利用科林从政的野心,替他规划良性的递进。他的培训既像是给硬弓做胎,又像是给利箭配羽;既训弓拉如满月的臂力,也练箭走似流星的准性。于是没过多久,经他调教的科林不仅弓劲强力道足,而且箭飞稳落点准,这样的青年自然是要被吸纳进cia的了,只是,相中他的“职员”阿瑟.麦肯奇并不知道,早在科林奉命打入中情局之前,他就已经是一名基本功扎实的特情人员了。 饮罢凉茶,稍坐片刻,“唐笛”感到心绪已稳,这才慢慢的回味起刚才睡梦中的情景来。原来,已经分别了三十年之久的尹博竟然在梦中对她说起话来,重提的往事和懊悔的歉意让身为妻子的古韵忍不住在梦中悲泣。哦,三十年的往事了,依然缠绕在他的心底,等不及见了面再叙,竟还要在梦里…莫不是,他…要走了吗? 想到这里,古韵的心揪在了一起,她恍惚间记起,在梦里,尹博是跟自己道过别的呀!哦,天呐!古韵的心潮再一次的涌动起来,她忍不住再饮了一口凉茶,将满腹的烦心事往下压了压。她坚信尹博的承受力,也了解尹博的耐久力,但她却无法料定瞬息万变的境遇。他,究竟是怎么了? 三十年前的那场变故,在古韵和尹博之间生成了一个心结,它就像是一个囊肿,随着时间的推移没有恶化癌变,相反却慢慢的消肿抚平,这夫妻二人相隔虽远,但感情日久弥深,直至在尹博辞世前的一瞬间,竟还会在二人之间产生意念互动心灵感应,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奇迹。 古韵轻轻闭上眼睛,她要静一静心压一压惊。不想,情已动心难平,久远的那段非凡经历在这一刻又悄然浮上了心头,那一情那一景清晰的重现在眼前,就如同发生在昨天一样。 三十年前 华盛顿 古韵的手被那个人紧紧的牵着,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雨水打湿的阶梯就像镜面一样的光洁,折射着他们的身影,高跟鞋踏上时发出一连串快节奏的踢踏声,反映出两个年轻人的心情。的确,他们既紧张又兴奋,同时,还有难以抑制的新奇。不错,他们相识的时间加起来也不超过二个小时,却必须装出像一对分别已久的夫妻那样亲昵。因为,有一双警觉的眼睛正躲在暗处,一刻不停的紧盯着他们,他们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在那对阴险的目光里,只要他们的表现稍有差池,这一切的努力都会前功尽弃。 不过,好在他们的体噪超标可以被看作是久别重逢时的亢奋,他们的反应加剧可以被当成时相互吸引时的渴望。总之,此刻的紧张可以被理解,此刻的慌张可以被原谅。但是,唯一不能出现在他们中间的是陌生的习惯,不畅的沟连以及衔接的中断。 古韵尽量随着那个人的脉络走,全力配合着他的表情神态和步伐身段,一副天真乖巧夫唱妇随的模样。古韵明白,主要的压力都在他的肩上,因此必须做好他的影子,同时还做好他的镜子,这样一来一往的递送,一帮一衬的呼应,年轻夫妇的戏就给他们自然而然的做成了。 那人手心里渗出的汗水,给古韵的体贴风干了,那人手掌中透出的冰冷,给古韵的温情捂暖了。陌生在远离,亲密在加剧;生涩在降低,默契在提起。古韵的坦然沉稳以及平静随和都给了那个人无与伦比的信心,一桩原本棘手的任务却被他们做得异常的顺利从容。 “戴维,你出国这么久,也不回家去看看?还要我大老远的跑来看你!” 古韵趴在那个人的肩头低声说着,虽是窃窃私语,但她仍然表达的逼真感人。因为她知道,哪怕是自己轻微的一声呻吟,也能被盯梢者监听到,所以,她丝毫也不敢怠慢。 戴维没有回答这个看似棘手实则是剧情需要的问题,而装出一言难尽的样子抚摸着古韵的头发,然后,抬手指了指前面的华盛顿纪念碑,说道: “别不开心,你不正好借这机会出来走走,你看,这里可是美国啊!” “我们有多久没在一起啦?你在这边…是不是有人啦?” 古韵当然要问这个任何一个留守妻子都会问的问题,只有让超级敏感又落俗套的问题不断出现,这才符合一对真实夫妻间不能回避的困难,她在这几天里的任务,就是不断的制造难堪,同时还要逼着对方做出了断。 戴维似乎是要刻意回避麻烦,或者是想表明他不会乖乖就范,因为距离戏的收尾还有好多天,所以他需要把节奏放慢。这样做是为了防止表演过火,以免让结局显得突兀。 就见他双手抱住了古韵的腰,左右轻轻的摇了摇,然后,他松开双臂捧起了古韵的脸,凑到唇上狠狠的吻了下,说道: “别胡思乱想的,除了你还有谁,不信,看我过会儿证明给你看!” 古韵娇嗔的推了戴维一把,然后羞涩的扑进了他的怀里。其实,她的不好意思是真,她的难为情也不假,毕竟,他们不是夫妻啊!但是,她娇羞的举止遮掩了这一切,让不寻常的表现变得平常自然。 接下来便是激情的桥段,与通常男女间的拥抱亲吻摩挲气喘并无两样,只是他们的声响视频全部被摄入了cia的监控录像,以便作为戴维加入中情局以后的档案保存。 戴维,中文名字叫作吕博为,早年派入西方世界的中国特工,是受雇于《华盛顿邮报》的记者,专门报道政治新闻以及敏感话题,因为师从著名记者胡弗.杜勒斯而接触到了当今世界上最隐秘的情报部门cia。原来,这位大名鼎鼎的新闻人胡弗.杜勒斯正是日后的谍海巨匠“深喉”,由于他的引荐,戴维正在接受中情局的入门考察。 在考察之初,胡弗假称工作需要,意欲给戴维介绍一个女友,一方面是想在他的身边安置一个眼线,另一方面也是一种试探。戴维识破了这个小小的花招,他当即婉言谢绝了胡弗的“好意”。因为此前他在自己的履历当中登记的是已婚的身份,如果此时他随便就接受这样的“馈赠”,那对他的名誉将造成损害,因为中情局特工的个人信誉是被重点考察的项目,那关乎到忠诚。 为了给戴维的决定提供强有力的支持,组织上即刻为戴维选派了一位“称职”的妻子。于是,接受了组织派给的任务,假扮成戴维妻子的古韵便在这一天飞抵了华盛顿,她刚下飞机便马不停蹄的跟着“丈夫”戴维一起游览起美国的首都来。 原来,这样的安排是颇费了一番苦心的。因为,两个互不相识的人刚一见面,一定会表现出种种陌生的状况来,他们无论如何也无法表现得像一对久别的夫妇那样。如果即刻就入住酒店或者返回寓所,在一个紧凑而封闭的空间了,他们的任何微小举动甚至连眼神都会被监控看得一清二楚,那样一来,一旦出现错误的话,就会丧失掉修正弥补的机会。所以,戴维才有意的安排了这次落地直行的观光活动,目的就是为了借此机会,能够较多的留在开阔地带里,以便尽量的相互交流加深了解形成默契。 此前,在戴维的计划里,设计了大约一个月左右的时间,用来演变他们这对夫妻间感情蜕变的经历。先是从久别重逢后的吸引,到新生活开始时的热情,再到环境引发的感情消弭,直至后来的针锋相对导致情感破裂。一段婚姻的完结将给戴维的过去画上一个完整的句号,而新的生活则意味着一个谍中之谍的开始,也就是说,从此,在中情局的内部里安插了一个双面间谍。 但是,特工的生涯犹如在刀尖之上跳舞,惊心动魄的一段传奇让神奇变得更离奇。意外发生了,在危险之中诞生的不仅是当今世界上首屈一指的间谍,伴随而来的还有一个美丽的小生命。 因为不知道车子是否给cia做过手脚,所以除了做些亲昵的举动之外,他们在车上没有过多的说话,以免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经过了长时间的飞行,又游览的大半天的名胜,古韵真的感觉累了,他们借此在中途停了车,并借机在路边选择了一家不起眼的小酒店。 一下汽车古韵便感到腰酸背痛,不等挨到房间就已经挪不动步了。戴维关切的呵护着尽心的照顾着,二人疲惫却快乐的推开了酒店大堂的门。戴维去前台登记房间,古韵则坐在了沙发上看护行李,她注意到一个个子不高但很健壮的年情人就坐在靠窗子的茶座上,他的手上端着一杯咖啡,眼神却在游离的观察着戴维。于是,忍不住想,怎么?他们预先知道我们会看上这家小酒店吗?我们也不过是刚刚才随机决定的呀! 古韵装作疲惫不堪的样子眯起了眼睛,她用余光又仔细的打量了一下那个青年,她发现那年轻人有着一头金发和一双湛蓝的眼睛。于是,心中不免嘟囔道,这个人不是来自东欧,就是来自苏联,哦,现在的中情局可真不简单呐!看他们网罗的这些人,不是人中骄子,就是才中楚翘啊! 就在戴维取了房卡回到古韵身边时,那金发的年轻人却突然起身,脚步匆匆的朝酒店的楼梯走去了。埋头收拾行李的戴维下意识的看了对方一眼,接着又敏感的看了眼酒店门外,原来,一辆黑色的商务型面包车刚刚停在了门口。 戴维和古韵同时注意到了那金发男子走得匆忙,因为他在放下手上的咖啡时显然过于匆忙,咖啡溅到了雪白的台布上。二人迅速的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提起不多的行李,沉稳的朝着电梯走去。他们不确定自己是否已经被跟踪了,但至少应该确定在这家酒店里是不该有预先等候的中情局特工的。这是他们随机选取的小酒店,像这样的酒店沿途会有上百个,中情局绝不会为了审查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特工而动用如此多的人力的。 出了电梯,二个人依偎着朝着自己的客房走去,戴维小心的观察着身后和楼道的紧急出口,未见有任何的异常,于是,他敏捷的划卡打开了房门。 插卡取电,卧房卫生间里一阵闪烁过后,房间里灯全部点亮了。二人相拥着进了卧房,古韵的嘴上念叨着累死了,一边推开了卧房通着卫生间的门。她在台盆的龙头上发现了一个湿湿的手印。戴维丢下行李跟了进来,两人相拥在一起,装出迫不及待的样子来,古韵借机用眼神示意戴维去看那龙头上的湿手印。哦,原来,那台盆里面也是湿的,显然,刚刚有人在此冲过水了。 通常,打扫干净的客房里一切都是干燥整齐的,这说明在他们领取这套客房钥匙的时候,有人刚刚离开,或许是刚刚进入了这套客房。两个人的眼色一碰彼此会意,于是,一齐加倍小心起来。 在他们看来,因为随即选中了这家酒店,又随即的领取了这套客房的钥匙,因而才使得一路监视的“深喉”措手不及。他不得不指派人赶在戴维上楼之前,抢先进入了这套客房。但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他们想要安装类似窃听或者监视设备的可能极小,唯一的做法就是潜藏下来。戴维和古韵同时想到了那个匆匆离开的金发年轻人。 酒店的客房里很少家具,能够藏身的地方并不多,照刚才那金发青年的身材来看,除了卧房里的壁橱外,就再没有其他的地方可以藏身了。古韵和戴维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们双双都有些犹豫了。 是啊!他们必须在一个特工的眼皮底下就寝,并且,他们必须在这个人的注视之下做爱,没有其他的选择。如此近距离的观察,任何作弊的可能都不存在,那可是关系到戴维潜伏成败的关键所在! 古韵激烈的斗争着,她的脑海里闪过丈夫尹博的身影,似乎能够感受到他送别自己时关切的眼神。哦,这可怎么办?虽然说是做好了思想准备的,但也没想过会是在如此近距离的监视下… 戴维看出了古韵的犹豫,于是,他返身回到了卧房,开始收拾起行李来。显然,他想借放置行李的举动揭穿暗藏在壁橱里的特工,这同样是个可以采取的行动,他猜得出那人一定会装成一个小偷或者有偷窥癖的客房服务员,进而恳求他们的宽恕。戴维当然不会报警,当然会给他出路。一切都不会有问题。但是,谁知道“深喉”又会安排什么样更阴险的考察方法呢?万一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露出了破绽… 古韵大方的走出了洗手间,她几乎是全裸的挡在了戴维的面前,她的举动是让戴维明白,他们不该去惊动壁橱里的那双眼。既然早晚都要过这一关,不如就在清醒之前先闯过去吧! 戴维会意,他丢下手上的行李,上前一步将古韵拥进怀里,心里面为这女性的胸襟而感怀。现在,他必须像一个丈夫那样的去爱自己的妻子了,就像千百个久别重逢的夫妻那样去演绎床榻上的疯狂。 他已经没有时间再多想,越是简单就越是逼真,越少伪装就越容易过关。戴维将自己的满腔敬意和满心感激都融入进了古韵的身体里,和着她的回应一起奏响了生命之歌的吟唱… 这真的是段传奇的经历,两个身负国家使命的人在履行义务的同时,造就了一个新的生命,这能不说是一种使命的传承?这能不算是一种血脉的交融?十月之后诞下的女婴天生就承载着爱国的血统。她注定要在保卫国家安全的特情战斗中发挥重要的作用,也势必会成长为捍卫国家利益的特战精英。 但是更为离奇的是壁橱内偷偷旁观的这个人,他的误判促成了这段传奇姻缘,他以为自己借机躲藏的这间客房里,入住的是两个普通的人,否则,他绝不会在卫生间内洗手,而冒险暴露了自己的行踪。 原来,躲在卧房壁橱内的正是那个金发碧眼的年轻人,他在窗前观察到了一辆悄悄逼近的黑色商务型面包车,无疑,那是中情局使用的典型的监听车辆,受到惊吓的年轻人刚好听到了那对中国夫妇领取房卡的房间号码。于是,他趁着那夫妇二人整理行李的当口,抢先上楼潜入了客房。他必须在这样一套有人登记入住的客房内藏身才好。否则,他注定逃不过中情局的搜捕。 很多年以后,当戴维和古韵各自在自己居住的地方,从电视新闻里看到这张熟悉的面孔时,他们都不免大吃一惊。回想起当年正处在冷战高潮时的情形,他们都为自己当时的敏感举动而感到万幸。的确,如果当时的古韵不能断然做出决定,如果戴维没有按照古韵的提醒放下了行李箱,那将会是什么样的结局呢? 或许,那样一来,包括俄罗斯在内的全世界的人们就不会听到这样的一个名字: 基米罗维奇.普京。 他当时是驻守在东柏林的kgb头子,代号:“背影”。 第二天的早晨,当戴维携着妻子古韵离开这家小酒店的时候,他在前台收到了一捧“深喉”留下的花束,贺卡上面写着: “谨以此恭贺戴维.吕夫妻重逢!胡弗.杜勒斯。” 戴维和古韵知道,紧随其后停在门口的那辆黑色商务车里就坐着“深喉”,他像个影子一样的追随他们,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纽约 曼哈顿 当前 凉茶已经很凉了,古韵感觉有些冷,但尹博在睡梦中的惊惧举动仍不能让她平静。“毛线球”已经趴在她的脚下睡着了,梦里是否见着了它旧时的主人?古韵想,明天应该是最后的时限了,“坏小子”如果再不出现的话,那问题可就严重啦! “唐笛”起身,朝着卧房走去,她需要在天亮之前再回到床上去养养精神。她的睿智和胸襟仍如三十年前那般高深,但她的精力却已大不如前。毕竟老啦!那么就做最后的一搏吧! “唐笛”想着,眼前晃动着尹博的影子,不觉得,脚下竟有些蹒跚了。 第四章.安排后路(1) 20.4.1 银星广场 15:30 t市的电视广播塔名为“倚天塔”是亚洲第一高塔,它位于银星广场的正中央,总高度为四百一十五米,塔的四面环水,塔的基座上分三级阶梯环绕着水幕回廊,构成了极其壮观的喷水景观,是座名符其实的“镇水宝塔”。但远观高塔时,又见它耸立于飘渺云霄之间,势巍如剑浩瀚倚天,故又有“天塔旋云”的美称。 一头白色短发的宋江快步穿过塔座大厅,径直向着登塔的高速电梯走去,午后时分的大厅里空无一人,全皮底的lv无带休闲鞋不断的敲击着大理石的地面,发出一连串清脆悦耳的声音。然而,此时宋江的心情却并不愉悦。 刚刚接到佩奇.波特兰的指令,不由得宋江心急如焚,从他受命不远万里将莫妮卡送至中国大陆开始,一项旨在破坏中国特情组织获取航母情资的行动就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中。此次行动深谋远虑计划周全,不仅联合了远东特课的栗原、藤田小组前期切入,甚至还动用了老板多年潜伏的秘密特工“老爹”。然而,二十几个小时过去了,仍就未能阻止中国特工如期获取航母情资,这让佩奇.波特兰大为震怒,他发誓要让中国的特情组织付出代价,并且声言追究那些在行动中办事不力,甚至有怠战之嫌的人。这让涉及此次行动的人员们惶恐不已,而在这些人当中只有宋江是个例外,因为在计划实施的整个过程当中,他几乎是游离在行动之外的,因此,所有的责任都和他扯不上关系。 但是,宋江并不能因此就感到轻松,因为同时还有另外一种说法传到了他的耳朵里,毫无疑问都是些对他心存嫉妒的人在背地里的诽谤之词,但这也足以让他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了,正所谓人言可畏,这叫宋江不能不谨慎提防。 的确,在这段特殊的时间里,他这个代号“白头雕”的中情局高级特工确有游手好闲之嫌。他不是在金融大亨的怀里装嗲撒娇,就是在东方古国里游山玩水,除了大把的花着纳税人的金钱之外,几乎没有正经的“业绩”可以拿给老板看,简单的用“苍白”两个字就能概括,完全没有了他“新贵第十屠”的风采。这如何能让一直为在航母情资泄露一事而百爪挠心坐卧不宁的佩奇.波特兰感到满意呢?宋江明白,虽然老板的嘴上不说,但心里怎么想的…那可就说不好了。 说起来,宋江在中情局的兰利总部里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老板付给他的薪水并不算低,所以他必须时刻记着要表现出自己确实是物有所值才行,有的时候甚至还要把事情想到老板的前面。否则,就会像老板常说的那样:要是你们不能独立思考主动开展工作,都只会拨拨才知道转转的话,那我雇你们来干吗呢?给狗的脖子上挂根骨头…想必,它也能干得很好,那么,我又何必花大价钱请你来呢? 所以,当宋江听到那些风言风语的时候,他立刻就意识到,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自己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看来,必须得干点什么表现一下才行。宋江不由得想道,是啊!是啊!是该做点什么的时候了,只要是在有利可图的前提下,又能够名利双收的话,那又何乐而不为呢?况且,这还有益于自己的那个“退休计划”嘛! 宋江刚刚才四十挂零,距离退休的日子尚早,但他却早有谋划。一种富足而悠闲的生活,那是要靠一生的积累才能获得的,但宋江等不到那个时候,他想提前过上这种日子,所以,他必须有一个抄进路的计划,他称之为“退休计划”。 步出电梯,宋江无心浏览观景大厅四周的高空景色,便一路沿着旋转楼梯上到了位于三百米高空的旋转式餐厅里。在这里,每隔四十五分钟,餐厅便会自转一周,人随厅转,目随景移,偎依在正午的阳光中,城市的全景便可尽收眼底,这本是一件非常惬意的事,但宋江因为心中有事,所以,一时也无心顾及。 此时,午餐时间已过,晚餐时间不到,正是一个当不当正不正的时候,餐厅里面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见不到,甚至连服务生都不知躲到哪里去偷偷的困觉了。宋江也不惊动别人,进了餐厅之后只管往里走,眼睛溜着环形摆放着的餐桌,径直来到一张远离服务台的位子上坐下,那是事先订好的位子,餐桌上戳着“此位预定”的牌子。坐下之后,宋江沉吟了良久,不见有服务生过来招呼,于是心中落寞,不由得想起心事来。 计划进展的不顺,佩奇.波特兰的恼怒是在意料之中的,但是,他对自己那不阴不阳的态度倒是有点捉摸不透,看不出他把自己这颗棋子丢到中国这盘棋上来,到底是当将使呢?还是当车用?眼看着棋下到了这般时候,自己还未派上用场,充其量也只是个看客而已,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呢?宋江觉得自己受到了冷落。 “要听老爹的安排,这叫强龙不压地头蛇啊!” 宋江记起了佩奇.波特兰打给自己的电话,心想,需要我配合吗?没我的时候,“老爹”不也做得有声有色?哼!只可惜,一事无成!现在知道外来的和尚好念经了吧!只是,要我参与的话,那就得按我的玩儿法出牌,要知道,我可不是个影子特工。 宋江想得心烦,忍不住抬腕看了看表,知道时间尚早,于是心不在焉的朝着中空玻璃外面望去,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是在距离地面三百多米的高空中,正随着整个餐厅一道缓慢的转动呢。哦,这午后的景色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啊! 看着自己的脚下,广场、公园、高楼、绿树、街道、河流以及移动的汽车,这些再平常不过的景物,换做高空鸟瞰时却竟然给人完全不同的感受。收缩后的景物变得异常渺小,几乎可以忽略了人的存在,充满活力的城市浓缩在脚下,就像一块没有生命的沙盘模型一样,这让宋江想起了自己小的时候常玩的那种小火车玩具。 玩具很大,铺展开来占据了卧房的整个地面。稀稀落落的几幢房屋和简简单单的二三条马路构成了城市的背景,一条环形的铁路围绕在城市的周围,一个有烟囱的小房子作为站台的标志,电动小货车就从它的前面开动,一路上穿越隧道,跨越桥梁,翻越丘岭,横越街道,然后再回到车站。从开始行车到停车全由他一个人控制,那个时候,他常常会趴在地上,凑近了小火车,透过那扇小小的窗口看里面的那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司机模型,假装着给他下达命令,操控的满足感就是在这种角色的扮演中获得的。但此刻他却再也找不到那种感觉了,面对这样一座拥有近千万人口的大城市,一个仅仅玩着小火车长大的孩子,要想在其中继续他儿时的游戏,这的确是件既兴奋又惶恐的事。 宋江的忧虑源自他对这个新环境的生疏感,这个自小在美国长大的亚裔混血儿,对脚下的这片土地充满着莫名其妙的好奇,就好像刚刚到手的一件新鲜玩具一样,既有驾驭它的冲动,又一时不知该从何处下手。他就像是一只土生土长在南亚热带雨林中的土拨鼠一样,活跃、机敏从不安分,靠着一张东方人的面孔,宋江的足迹踏遍了东南亚的各个角落,不管是热点地区还是动荡时期,往往越是危机四伏险象环生的时候,越会出现他的身影。卧底、挑拨、说服、暗杀,无一不用其极。他的“新贵第十屠”的名号就是靠着这一枪一刀的拼命才搏来的。 其实,伺服在宋江血液里的野性和狂躁、征服和毁坏的欲望是所有人中最强烈的,当这个双性恋者体内的荷尔蒙激增,雄性激素占据主导的时候,他就是一个凶残的野兽。往往在这个时候,人们对他的认知却还只停留在一个寡言、乖巧,偶尔躁动的“娘娘腔”的印象上,而对他的凶残本性一无所知。 与《新贵十三屠》里大多数的杀手不同,宋江的脑系应该是最好使的,他决定主动出击,好好的表现一下。他也知道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所以他必须遵照老板佩奇.波特兰的旨意行事,于是,他主动约会了“老爹”意欲请其示下,再做主张。他想,毕竟人家是这块地盘上的“土拨鼠”啊!征询一下“老爹”的意见,即可以让自己这个外来的和尚知道这经该是如何一种念法,同时也给足了老板的面子,两全其美的事,何乐而不为呢?等到自己动起手来,嘿!那就谁也别想再约束我啦! 想到这里,宋江宽慰的想道,就算是猛龙过江也需要一块落脚的基石啊!哦,我到底要看一看,这“老爹”到底会老成个什么样子!给我这“新贵第十屠”做垫脚石,你够不够分量? 宋江咬紧牙关从鼻腔里轻蔑的哼了一声,他从远眺之中收敛了目光,却吃惊的发现一个衣着邋遢、面目可憎的胖子鬼魅一般的出现在他对面的座位上,这让宋江惊骇不已。 哦!这家伙…他是何时坐到对面的,看他这笨重的体态,难以想象出他竟然能够水过无痕雁过无声,噢!此人…莫非就是“老爹”吗?哇噢!想必他已坐在自己对面多时了!宋江心里紧张的想着,冷汗不觉间已经打湿了衣衫。 既然对方已经认出了自己,“老爹”于是散了丹田之气,随即放下自己那身紧绷着的肥肉,胸下腹前的大肚囊也立时凸显了出来,呼吸开始变得加重,呼啦呼啦的扯起风箱来。腐朽的气息从他肥厚的嘴唇缝隙间和瘪塌的鼻孔中喷出来,夹杂着一股奇怪的樟脑味道,呛得宋江忍不住想要干呕,这时候的“老爹”在他的眼里与一个普通的老人没有任何区别。 见宋江眼中满是吃惊的神色,脸上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仿佛自己撞上了鬼一样。“老爹”见怪不怪的点点头,连续发出几声似笑非笑的哼哼声,算是和对方打过招呼了。宋江一时还没能从惊愕当中清醒过来,他也跟着机械的点了点头,却连哼也没哼出声来,这让约会的场面变得有些尴尬。 宋江的惊诧不无道理,他想象中的“老爹”应该是个弓腰驼背瘦骨嶙峋的老人,或许还架着一副老花眼镜,蓄着三绺花白的胡须,未曾开口便咳喘不断,讲起话来气虚音缠。他想,就算自己的想象力过于丰富吧,但也不至于产生如此巨大的反差啊!看眼前的这个胖子长得凶神恶煞如鬼似魅一般,却来去不定踏雪无痕飘忽无影,竟如神物相仿!这实实出人意料哇!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提醒自己,跟这号人物打交道,一定要加倍小心才是啊! “老爹”见对面这个一脑袋白毛的家伙呆若木鸡似的看着自己,竟然忘了接头中最基本的程序。于是,他抬起自己的大手,在桌面上面轻轻的敲击了几下,把宋江的注意力吸引到了自己的手指上。然后,他将肉蒲团一样的大手握成拳头,只伸出藕节一般粗细的食指来,一笔一划的在桌面上慢慢的画出一个交通指示牌上“左拐禁行”的标志来。 宋江猛醒过来,不假思索的照样用食指在桌面上画出一个“限速慢行”的标志。这是中情局按照接头时间和地点类型的不同而随机产生的接头暗号,只有熟知内情的人才会看懂,至此,“老爹”按照规定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宋江此刻也从中咂摸出了“老爹”的意思,心说,嗯!他是不想在此耽搁过久啊!宋江注意到在坐下来的二分钟里“老爹”已经不止一次的瞟过自己腕上的表了。于是心中暗忖,这家伙莫不是轻视于我?再不就是另有约会?不等他在心里推敲出个所以然来,“老爹”便非常淡然的打破了僵局,只听见一个声音说道: “有些冒昧了宋先生,刚刚见您很出神的望着窗外,一时不忍打扰,想必,这儿的景色很吸引人吧?” 声音似是从对方脑后传来,啊!真是个诡异的家伙,竟然用腹语跟我讲话!而今会这种技巧的人已经不多啦!见多识广的宋江当即便识出了对方的伎俩,不由得暗自赞叹。但他毕竟也久经战阵,所以没有因此而再显出窘态来,反而顺势做出惊叹的表情,他恭维的说道: “不愧是老爹,没有几十年的历练是绝对达不到这个火候的,真是佩服!刚才一时被您出神入化的移形绝技惊呆了,所以…呵!慢怠了前辈,真是,对不起!” 宋江讲这话的时候目光一直在“老爹”的脸上寻找着他的眼睛,希望能够与对方有一个眼神上的交流,这是因为他所讲的话里有一半是出于真心的。“老爹”的能为的确出乎他的所料,他当时的反应已经将这份诧异表露无遗了。另有一半则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毕竟他是从中情局兰利总部派来的高级特工,就算一时失神给对方看矮了,但也必须表现出自己的高站位、高视角以及高姿态来。于是,他便很自然的摆出一副被对方深深折服的样子,意欲与对方拉近关系,他希望对方能够看到他的诚意。 但是“老爹”似乎并不买账,他的脸上毫无流露,依旧不紧不慢的说道: “也不尽然,人有背运马有失蹄,刚刚便是铩羽而归,甚是惭愧啊!” 宋江知道对方指的是袭击海研所专家会场的事,对此他并不感兴趣,他所关注的是如何尽快查清大陆的海外情报员以及这一次航母情报的确切来源。其实,在他谦和的外表之下却隐藏着一个属于他自己的阴谋。他要趁机挖“老爹”的墙角。 宋江想,由此看出,这个“老爹”与那些亡命的东瀛武士相比其实也没有本质上的区别,他们脑子里想着的除了杀人还是杀人!宋江在心里默念着,都是些鲁莽的举动,做事抓不住重点,这是基层特工身上表现出来的通病。心里这么想着,嘴上便不由自主的显露出一种居高临下的体谅来: “哦,不必在意,如果能够轻而易举的就除去那么多的航母专家,那反倒令人乏味了,不过您能全身而退,已是不易,那里毕竟是官方重点防范的地方啊!” 宋江的不以为然似乎并未引起“老爹”的多疑,只听他嗓音幽幽的继续说道: “我们的盟友也很衰,从行动开始到现在,已经折了三员干将了!” 显然,“老爹”指的是藤田手下的那三个人,相比宋江,他表现的则更加坦诚。宋江按部就班的实施着自己的计划,他变本加厉的恭维道: “如果调换一下,由您来追踪航母情报的来源,而把放炸弹之类的粗活交给他们去做或许会好很多吧?” “老爹”的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的光,一直急于和“老爹”进行眼神交流的宋江到了此时似乎才第一次捕捉到了老爹的目光。他的心不由得一紧,暗叫道,好毒的眼神呐!就在这时,却听见“老爹”若有所思的嘟囔了一句:“很难说啊!” 宋江从“老爹”的话里听出了共鸣,于是,他紧抓住这一点,想尽快的加入到“老爹”的战壕里面,以便实现自己的目的。他不失时机的抨击道: “哦!日本人的见识从来都和他们的腿一样短,关于这一点我们早有共识。我们没时间再这么纠缠下去了,老板那边已经等不及了,所以,从现在起,我们自己干!” 宋江过火的表现引起了“老爹”的反感,他讲话时那明显有些自大的表情很像西方电影里的那个著名间谍,詹姆斯.邦德,从他身上“老爹”依稀看到了很多过往同事的身影,自负的结果使得他们无一例外的陨落了。 要甘于平庸,这是“老爹”的信条,卓越等于自杀,平庸才是永恒。 想到这里,一丝不祥之感浮上心头,“老爹”开始对接下来的谈话表现得兴味索然了。那个始终纠缠在他心里的情结开始浮出水面了,他琢磨着该是脱身的时候了。 “我们的线人现在恐怕已经成了过街老鼠了吧,我想试试运气,看看还能不能再榨出一些有用的东西。” 宋江终于开始奔着“老爹”的墙角下手了,“老爹”明白他指的是荀循,那是属于“老爹”的私有财产,任何人想要利用这个资源,首先必须征得他的同意,这是规矩。 “老爹”没有多做思想斗争,他知道自己不应该拒绝,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此时的荀循已经成了“鸡肋”,从她对“博士”下手的那一刻起,她便再也不能回到她的组织中去了,因而,她的价值也就所剩无几了,“老爹”想,适时转手也是种不错的处理办法。 早有准备的“老爹”把手探进皱巴巴的西装口袋里,取出手机来手指灵活的按上一串数字,然后将手机推到宋江的面前,宋江只看了一眼便记住了那串号码,这是特工的基本素质。 “除了这颗稻草以外,我们还有些什么?” 宋江的问话有些过于随意了,“老爹”的顺从将他抬举到了飘飘然的境界。他像远道而来的贵客看望小城镇上的亲戚一样,随意的吃喝拿要,临了还要指手画脚、挑三拣四。 “能用好她已经是件奢侈的事了,从总参六处里挖出的线人,可不是低档货,她那里有你想要的一切!” “老爹”用一种语重心长般的诚恳语调发泄着自己的不满,心说:不沾一脚泥是捉不到肥河蟹的!还是先下来淌淌浑水再说吧。 “噢!好吧,借你吉言!” 宋江的油腔滑调显得很不实在,但是这种带些洋味的举止却与他的身份很贴切。“老爹”心想,至少不会坏了眼前的大事,还能暂且容忍,于是不再作声。 宋江似乎觉察出了对方的冷淡,于是迅速的拉回了刚刚吐露了一半的心声,这就是他的优势,混至现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凭着这一优点。 “那么,远东特课总要做点什么吧,他们下一步有什么新的计划吗?” “嗯,有的,并且正在行动!” “老爹”郑重其事的回答,然后将头转向窗外,不再做声。此时旋转餐厅刚好转过了一周,阳光刚好射进窗来,光线强烈给玻璃窗罩上了一层泛光膜一样的东西,这使得远处的景物变得模糊。“老爹”想,新的一轮行动马上就要开始了,自己一定要等到最后再考虑出场,这好比一场主题时装秀,设计师总是在模特秀过之后才会出来谢幕的,为此,“老爹”已经准备好了精彩的台词。 “给你个忠告吧!朋友。善待你手中的资源,那可是件处于休眠状态的武器。” “老爹”说着,笨拙的站起身,像个腿脚不便的老人一样,完全看不出刚才他魔行幻影般潜踪移行的痕迹。宋江不禁在想,这家伙还是刚才那个让自己从心底里产生敬畏的“老爹”吗?哦!看他举步维艰的样子还真难相信他会有那样的道行啊!他心里虽然这样想着,但嘴上却说道: “怎么?急着走吗?饭也不一起吃?” “不吃啦!把时间留给你们吧!你们还有太多的话要谈呐。” 宋江闻听现出一脸的疑窦,他不解的看着“老爹”问道: “您的意思是…我现在就可以联络她?” “老爹”困难的站在那儿,沟壑纵横的脸上闪过一道光,这是宋江第二次与“老爹”的眼神对接,他想,不对吧!这也太容易了呀!想不到“无间第五谍”竟是个如此厚道的人呐!莫不是…他已经猜到了我的意图,所以他才故意丢给我这样一个“鸡肋”的吧! “老爹”看着宋江疑心重重的样子,禁不住笑出声来。那笑声让宋江听了不由得再一次的冷汗沾襟,就像刚才冷不丁的看见他坐在自己对面时一样。 “嘿儿嘿儿嘿儿…你猜的不错,这女人的失效期就快到了。如果你的办事效率足够快的话,倒还赶得上再用她一用。” 宋江无声的笑了,他禁不住得意的想,哼!老家伙,我就知道轻易你也不会认头吃这样的亏,刚才还想夸你厚道呢!看来枉费了我一片好心呐!如此,我也就不必过意不去了。那么,既然把事都推到了我的身上,那你…又意欲何为呢? 不等宋江把心事想完,“老爹”这边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只见他手扶着餐桌稳了稳身子,忍住了“博士”那记凶狠的扫堂腿留给他的伤痛,不无诚意的说道: “再给你个建议吧!如果,你还想听的话。” 宋江收了自己的胡乱猜想,认真的点点头说道:“当然,洗耳恭听。” “老爹”的脸上幽光一闪,但这一次他的眼神没有和宋江对接,而是飘忽向了宋江的身后。只听他腹腔重鸣的说道: “日本人手上拿着她的短处,你可以好好利用一下。” 宋江显出了他冰雪聪明的一面,他摇晃了一下满是银发的脑袋,略带娇嗔的说道:“您说的是那女孩儿吧?” “老爹”点头,眼神延伸着飘向远处,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说道: “正是,哦,对了,差一点忘记了,她是你带到中国来的,她叫什么来着?” “莫妮卡。” 宋江连忙答道,他意识到了自己干过的一件事情似乎正和他即将要干的事扯上密切的关系。“老爹”下面说的话刚好证实了这一点。 “对,正是那女孩儿” 宋江的担心加剧,他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怎么?莫妮卡她…是?” “老爹”肯定的点了点头,给他的疑虑画上了句号。 “是,是她女儿。” “哦,是啊!真妈的!” 宋江忍不住痛骂了一句,这似乎触动了思绪游走的“老爹”的心,他不无担心的问道: “怎么?动了恻隐之心了?这…可不像你呀!新贵第十屠?怎么,也开始怜香惜玉了吗?” 宋江遮掩着,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说道: “哪儿的话?在医院的时候我还想,是谁让那女孩儿住进了医院?原来,还是日本人干的缺德事啊!我该怎样介入此事呢?” “老爹”的脸上又闪了闪,似乎是在用眼神与远处的某个人打招呼,但宋江没能注意到这一点,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莫妮卡躺在医院病床上的情景。接着就听“老爹”说道: “有一种药物正在试验当中,受到这种药物感染的人会产生呼吸系统障碍直至衰竭,当然,他们的消敏血清还是相当有效的,有了这张牌在手,你就能做你想做的事了。” 宋江似乎刚刚缓过一点神来,他不解的问道: “您?不再参与此事了吗?” “老爹”的话音不大,但气力足以将他腹腔内发出的声音传出去老远,就好像是在说给别人听的一样。 “累了,我想,该歇歇了。” 宋江也用和“老爹”相同的口吻打趣道: “哦,这可不像您呀!老爹。” “老爹”全然不理会宋江的嘲讽,他不无得意的说道: “呵!你说的没错,我老了…是老啦!。嘿儿…” 他的话音不高,却飘出去老远。此刻,一个站在旋转餐厅门口,面朝着观景窗外的婀娜身影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只见她的肩头微微抖动了一下,像是被这句话深深的触动了。 宋江忍住笑,低头胡掳了一下自己挂雪麦苗一样的短发,心想,这老家伙倒还算得识时务,懂得进退有据,果然是谍海之中的成名人物啊!只是,这如何进退怕是由不得你做主吧!佩奇.波特兰能轻易答应吗?你“老爹”可是老板煞费苦心栽培出来的呀! 只是那么一闪念,等宋江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他的眼前已经是空空如也,眨眼间“老爹”已经不知去向了。宋江惊得是目瞪口呆,急忙回头看时,只见诺大的旋转餐厅里依旧是空荡荡静悄悄的,就如同他来时一样。 宋江唏嘘不已,暗自称赞“老爹”的神功了得,想着“老爹”提醒自己的话,他果断的取出手机,揿动按键拨通了“老爹”留给他的那个号码。他想,既然有人知难而退了,那么自己正好可以激流勇进啦! 急速下行的电梯里隐隐漂浮着樟木的香味,让困在铁皮盒子里的人陡然提高了精神,刚刚站在观景玻璃窗前的那位身材婀娜的女人,此刻正面朝轿厢里侧站立着,她两眼紧闭双手交叉,随着轿厢以每秒八米的速度下降,身体稳如泰山一样丝毫也不摇晃,全然没有一丁点的晕眩感。 “老爹”如释重负般的倚靠在闭合严实的电梯门上,呼吸粗重的喘了几口大气,显然,被“博士”一计扫堂腿击打过的那条腿依然很疼,因此严重的干扰了他的行动,照平时,刚才这短短的十几步“幻影移行”是不足以让“老爹”长喘短嘘的。 “怎么?你的身体不便吗?都一把老骨头了,就别勉强自己了。” 飘渺的声音当空传来,恍如天籁一般。那窈窕女人头也不回的说,言语之间透着关切。“老爹”紧喘了几口才缓过气来,好不享受的嘿儿嘿儿笑了几声没有说话,竟似情窦初开的少年一样,神情极其幸福,以致他脸上堆累的横丝肉都改变了纹路。 “你真的拿定主意了?这回…跟着我走?” 那女人的声音浑厚,她讲话时的语调平和,既透出成熟的妩媚,又流露出别样的亲近,显然,这都是“老爹”极其享受的。“老爹”无言的点点头,仍旧没有开口。那女人轻轻的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唉!我就知道不会有结果,不过…也罢。三十年都等了,还在乎再等三十年嘛!反正,我也只有你这一个人值得牵挂的啦!” 女人说的依旧平和,但能够看得出“老爹”已经消受不起了,谁能想到,这个面憎手黑的“无间第五谍”却还是个情种。“老爹”的脸上闪过一道光来,那是泪水在高速下行中近乎失重状态下的涌动。“老爹”无言的低下了头,眼角的皱纹拥挤在一起,将泛起的泪光遮掩了回去。 叮咚!电梯降至一层,“老爹”挺直了身子,轿厢门在他身后打开。女人原地转过身,双眼张开目不斜视,“老爹”深情的看了她一眼,禁不住横丝肉上提皱纹齐聚眼角。就见他右臂平举弯成弧形,非常绅士的递到女人的面前。接着听他腹音低鸣,说道: “你不必再等了,这一次,我一定跟你走。” 女人的脸上露出轻柔的笑容,眼睛却仍旧目视着前方,毫无笑意。她抬起左手轻轻搭在“老爹”的臂弯上,一言不发的随着“老爹”一道步出了轿厢。原来,这女人竟然是个盲人。 塔座大厅里,一身职业正装,额头上有一道明显刀疤的ol小姐见了快步跑来,她先是对着“老爹”莞尔一笑,然后,从“老爹”的臂弯里接过了那身姿婀娜的女人。 大厅外的车道上,一个西装革履油头粉面的中年人站在俩黑色雷克萨斯车旁正朝里张望,见ol小姐搀扶着那目盲的女人朝外走来,连忙转身钻进了车里发动了汽车。“老爹”目送着ol小姐搀扶着盲女离开的背影,心中默默的念着:渔家女还是渔家女呀!只是“老爹”已不是过去的“老爹”啦!我若是再不跟你走,怕是今生就要错过这段姻缘啦! 第四章.安排后路(2) 20.4.2 日本长崎 佐世保 15:40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每当商苑的手触碰到面前的那只法国“弓箭”杯子的时候,他总能透过手指间的缝隙从杯子表面折射的影像当中,清楚的感受到那个人充满敌意的目光,他自暗说道,不好,自己给那个家伙盯死了。 商苑最初感觉到自己濒临危险还是在他刚刚进入这家酒吧的时候,他注意到了一个将全身都包裹在浅驼色风衣里面的小个子,他在跟着自己走过了差不多三个街区之后,又紧随着自己走进了这间并不起眼的小酒吧。商苑禁不住在想,哦,这家伙,他,到底是什么人呢? 自从商苑启动了《密约九连环》中的第六环“蜂鸟”杰森.潘之后,精彩棋局便接二连三的出现了,他先是激活了国安外情局的“说客”三浦俊树,接着又阴差阳错的拯救了一个濒临死亡的陌生老人,那个他并不知身份的广濑真之,随后他便独自探查了那个与“琴星”秦雅有着神秘联系的中医诊所“仙谢寿”,但唯独此次,他无功而返,那个文弱的老中医吕博为在“人造美女”造访之后便神秘的消失了,蒸发的无影无踪,但他的阴魂似乎不散,他给商苑留下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商苑不确定那个阴险的小个子跟踪自己有多久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因何而引起怀疑的,当然,他的举动没有任何不检点的地方,但是,身负秘密使命的特工是没有任何理由可以引起旁人关注的,况且,那个小个子绝非等闲之辈,商苑隐隐约约的感觉到,那家伙有可能是日本警方的人,因为他的装束过于呆板,而神情却又过于咄咄逼人了。 商苑很自然的把疑点放在了吕博为的身上,他只有这么一个可以联想到的起因,那家伙…真的是太可疑啦!莫非,他不是日系阵营里的特工,为此日本警方也已经盯上他了?喔,不会!那么,是自己的造访惊扰了他?嗯,这倒是有可能,那个“人造美女”的确很缺乏经验,她在面对一个无间老手的时候显然稚嫩了许多,任何一点破绽都会被看穿的。哦,还有一种可能啊!眼前这个一路跟踪自己的小个子或许就是那个老家伙指使的吧! 商苑的这个想法刚一露头,当即便被自己否定了。他想,不会!那个老中医显然是个如自己一样的人物,他怎么可能轻易的动用警方的力量呢?除非他想给猎物示警才会那样做的,果真是那样的话,这个人也就没有预想的那么有价值了,而秦雅会和这么没分量的人搅在一起吗?商苑想着,不由得把最初对秦雅的怀疑再一次的梳理了一番。 对秦雅的审查是按照惯例进行的,总政反间局有责任和义务对任何一个特情人员进行内审,不管你是哪一层级哪一系统的特情人员,接受内审同样也是不容推卸的责任。如此,身处特战第一线的秦雅自然首当其冲,但是,对她的审查却不是按惯例进行的,因为,从她身上暴露出的一个重大疑点引起了总政反间局二号人物的警惕,商苑发现这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主编” 商苑在文档管理方面的才能长于任何一个人,这不单指他的条理极佳逻辑极强,能够从杂乱无章中理清脉络,能够在繁杂冗长里浓缩规整。仅有那些本领当然不足为奇,任何一个秘书都能干的有声有色。其实商苑的过人之处在于,他有一种过目不忘的能耐,他的记忆力极强,任何被他看过的听过的信息,就像被他亲笔摘录过的文档,一桩桩一件件都存储在他大脑的文件柜里,随查随调、随用随取。 不久之前,一个规律性的现象引起了商苑的注意,它像是一条简短的注释反映在商苑的脑海里,只是它的注解并不能够令商苑满意,一时拿不准该把它归到哪一档里。于是,它被商苑暂时留在了大脑中的暗室里,拿它当成一张慢慢曝光的底片,一点点的显影着色,而秦雅的影子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了商苑的脑海里,慢慢的重叠在了那张照片中。 在针对多种渠道和形式的情报分析当中,有一个名叫“陈菊”的人引起了商苑的注意,这个人几乎出现在与中国有关的每一起重大事件中,不管是政治对立,还是外交争端,也不管是经济摩擦,还是军事冲突,隐隐的都能感觉到这个人的存在,而商苑对此人的任何情况都毫无掌握,在国家间的博弈中,这就是重大的隐患啊!如此,能让商苑不担心吗? 不久之前,中国一款尚在研制之中的洲际弹道导弹的详细技术数据被中情局完整的披露了,使得这款“杀手锏”武器未及列装便已成了橱窗里的展览品,军工企业不得不追加经费来改进这款导弹的性能,这不仅耗费了大笔的资金而且也推迟了列装的时间。商苑明白,如此重大的的泄密绝对来自高层,因为连他也接触不到如此尖端的技术机密,那么,那个泄密者会是谁呢?商苑在浩如烟海的信息当中筛选着比对着,这时,“陈菊”这个名字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是一个活跃在网上的冲浪者,经常出现在大型门户网站的专题评论中,他的专长是对气象情况进行预测和分析,本来都是些枯燥乏味的小帖子,文笔也很一般,没有什么吸引眼球的地方,一般的人是不会去理会的。但是在商苑对特定条件下的帖文进行梳理的过程当中,“陈菊”的出现频率却高的出奇,这让商苑的疑心陡起。因为,每当有重大事件发生之前,这个“陈菊”总会准时的出现在网络上,并且,他的表现也显得越发的积极。 商苑抓取了几个敏感的事例做分析,通过对“陈菊”帖文的内容深入细致的研究,商苑注意到,在“陈菊”的专业性讨论中,他所提及的气象数据与实际情况风马牛不相及,却暗暗应对着一些敏感的技术数据。例如,在“巨浪2”的发射试验前后他出现过,在“神州”奔月的时候他出现过,在反导试射的时候他也出现过。虽然,帖文中的所谓气象数据与这几款装备的技术参数相比较还是存有一定的差距,但大致范围却毫不离谱,可到了“东风31”改的发射试验时,他的帖文中的数据简直就是一本简要的技术手册了。 商苑盯死了这个人,“陈菊”的全部“痕迹”都被他从网上挖掘出来,他吃惊的发现,这个“陈菊”竟然早在十几年前的台海危机时就已经存在了,而进一步的分析表明,他当时的一篇帖文里竟然暗含着我军在迫不得已时武力收复台湾的军事部署。商苑意识到问题严重了,他按下了心中的疑虑,没有对任何人提及,甚至包括总政反间局的首长,“尚书”谈闻。因为,他没有理由不怀疑一切。 就在两周之前,“蓝海之心”即将发起航母猎情行动的关口,秦雅的诡异表现引起了商苑的注意,他在对秦雅近期的电邮电话进行抽查时,碰巧发现了那个定期与她保持联络的“仙谢寿”诊所的老中医吕博为。这么敏感的一个地点,这么凑巧的一个时机,这么牵强的一个理由,这么…商苑决定要对秦雅采取特殊手段了。 他绕过了“陈菊”不提,只以审查秦雅的近期海外活动为名申请了对秦雅的特别审查,在征得“尚书”谈闻的同意之后,他便急急的赶往了总参情报局总部“溪山宾馆”,想与总参情总的首长“老帅”古谱商谈对秦雅实施监控的行动。但那天碰巧在“老帅”的办公室里遇见了秦雅的上级,六处的“博士”尹博,倔强的尹博没有给予积极的配合,他的冲动给商苑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他当时便产生了某种不祥的预感,这个“博士”会不会对自己今后的行动构成障碍呢? 商苑的担心被后来发生的事证明了,他的监控计划没有得到良好的实施,即使后来由“老帅”出面代尹博应下了此事,但由“博士”提供的48小时监控录音里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但是,就在这个时候,秦雅却离奇的死了,她被远距离的猎杀在了自己的寓所里。 商苑没再细究此事,秦雅死了,她的死因是总参情报局的事,“博士”应该给出一个令人信服的解释来,但他没有。所以,谈闻派遣史吏去了六处,解了尹博的指挥权,散了他的六处,接下来的相当一段时间里,反间局都有得事做了,他们必须逐个的审查六处的每一个特工,有些人甚至会被禁闭一段时间,还有一些人将会永远的离开特情战线。但商苑没有纠缠在六处,他有自己急于想要搞清楚的事,他认为秦雅虽然死了,但她一定留下了什么,同时,也必定带走了什么,那么,这…将会是些什么呢? 商苑的手第四次举起了那只十六面体的法国“弓箭”杯子,透过不同角度的反射影像仔细的观察了一下与自己同排两侧的情形,一个新的发现令他大吃一惊。原来,除了那一身风衣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小个子之外,在另外一侧上,此刻又多了一束冷森森的目光。商苑暗叫,不好!自己给他们包围了。 商苑所处的位置是这家酒吧的最里侧,他的身背后紧靠着墙壁,这是特情人员进入陌生环境时的规矩,谨防背后有人偷袭。但同时,还必须选好出入口,那也是必须重点考虑的因素之一,为的是避免给人来个瓮中捉鳖。酒吧的后门就在商苑的左手边上,那是距离他最近的出口,商苑要是想走的话,他从座位上一起身,只消两三步就能蹿出门去,但是现在,他的退路被一个穿着入时的年轻女子占据了,那束冰冷的目光就来自这个女人。 商苑想,尽快脱身是眼下唯一的选择,因为,无论以哪种理由被那小个子带到警局都是自己身份的暴露。使馆会出面捞人的,但那样一来,动静可就大了。此次,自己的每一个行动都将为此受到影响,绝对不能陷于那样的尴尬境地。商苑想着,扬起杯子轻轻的咂了一口像松香油一样的液体,努力的想要从中咂摸出另一番的滋味来,但他的视线却在那一刻里与杯子底部透射过来的目光相遇了。 商苑的心里抖了一下,那是一道极其严厉的目光,似乎并没有敌意。哦,她是什么人呢?商苑不由得自问了一下,因为,他从那女人的目光里读出了一种意思,那是焦急。自己人?商苑的心里猛然一亮,但跟着便像夜空中的焰火一样熄灭了。不,怎么可能? 商苑的级别可谓不低,他在中国特情组织中的排位不会跌出前五,那么,会有什么人能在自己秘密出行的时候还会暗派“保护人员”而不告知自己呢?嗯!除了谈闻之外,绝无二人了。商苑的心里隐隐的一痛,他想,果然如此的话,那麻烦可就大了。谈闻这么做的初衷会是什么呢?保护自己还是保护他自己?哦,这个小小的佐世保里究竟还藏着多少阴谋呢? 当商苑意识到自己的思路跑偏的时候已经有些迟了,就见那个坐在自己身侧的女人突然招手唤来了侍者,只见她低声的嘀咕了起来,并且,还时不时的对着那个一身风衣紧裹的小个子指指点点的,像是在投诉侍者没有按照那个小个子的标准给予她相同的服务。侍者一脸茫然的看了看那个小个子又点头哈腰的对着那女人解释着,但那女人似乎并不打算作罢,她不依不饶的跟那侍者理论着,声调虽然不高但情绪却明显变得激烈起来。商苑冷静的观察着,他似乎感觉到了某种机遇正在向自己走来。但他同时也注意到了那个小个子也突然变得警醒起来,像是有着同样的预感一样。 女人的纠缠不休让吧台后面的经理再也看不下去了,他吩咐身旁的女侍一声,自己便绕到前面朝着这边观望,不想他一出现,当即便被那女人点手叫到了近前,这时,商苑的面前已经有二个人了,他暗自取出酒资压在玻璃杯下,等待着脱身的机会。 女人的声调依然不高,但话却依旧说的是不依不饶,经理和侍者垂手站在面前,除了鞠躬就是连声的说“是”场面很是尴尬。商苑不露声色的看着,强自按住心焦,因为他注意到了那个小个子有些蠢蠢欲动的迹象,他必须选择一个恰当的时机采取行动,这取决于自己的动作与那小个子间的时间差。商苑只需要争取到二分钟就能把那家伙甩掉。 终于,躲在吧台后面的女侍也忍不住加入到了道歉的行列中来,就见她扭动着屁股紧捯着小短腿儿,一溜小跑到底来到了近前,趁着这个机会,商苑果断的起身了,因为这一刻,三个并排站立着的身体刚好遮住了那小个子的视线。 商苑忍不住疾走,虽然很想保持一种淡定,但心却因为充满了疑问而剧烈的跳个不停,当他像风一样刮过那女人身边的时候,他确定那女人是朝着自己瞟了一眼。她为什么要这样做?这女人身上的气味… 房矮街窄,以商苑的身高和步幅几个跨跃便纵出去十几米,跟着一抹身便掩进了重重房舍之中了。商苑一边走着,一边把听力集中在了身后,他没有听见有人追赶的脚步声,相反,倒是自己的呼吸声在逐渐加重。商苑稳了稳步伐,慢了下来。 疑团重重令商苑的心情颇不平静,前面所有积累起来的成就感,此刻全部一扫而空,他开始怀疑自己掉进了别人事先安排好的陷阱里,而前番所做的努力无非是想让要麻痹自己而已。哦,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蜂鸟”危矣!“说客”危矣! 商苑的心思一重,感觉就开始变得迟钝了,警惕性也不由得放松下来,这样,刚刚取得的先机便在转瞬之间消逝了,这倒不是因为商苑的定力不够,实在是人之弱点,无法避免。人们往往都是这样,心无旁骛的时候,你的触觉听见和感觉都是平均分配的,好比一池净水,稍有波动便会明显的显现出来,且一波推动一波,各种感知的元素相互警醒,最先发动起来的单元会带动着其他的单元一起行动,优势也就形成了。而商苑此刻却偏偏是处在感知的低谷,他的预警系统瘫痪了。 就在商苑心思走偏的时候,一阵劲风响过,竟然是从商苑的前方传来的,商苑听出正是那件长大的风衣带动的声响。不由得暗叫了一声,不好!稍一走神竟给那个小个子追到前面去啦! 商苑的反应速度还是相当快的,当他感知到风迎面而来的时候,听觉不由自主的便去找寻那风的起处,这样一来,他的头便侧了一面,把自己听力最好的那只耳朵给了正前方。由此,他本已失衡的防守便露出了更大的漏洞来,他把自己的后脑薄弱的部位转到了体侧。 细节固然可以决定胜负,但运气却更是能颠覆成败。如果把之前的种种因素全部忽略不计的话,商苑也仅仅是让自己处在了下风,但他扭项辨声的这一举动却是运气所致,谁也怪不得。假如他的听力长者是另外一只耳朵,那样一来,他的这一举动便刚好可以看到这从体侧发起的偷袭。 商苑听到了风衣落地时的扑簌声,却没有看到那个脱衣而出的灵活身影。那个抖掉了长大风衣的小个子,像只甩掉了羊皮的饿狼一样激射而出,他的两条小短腿儿像轮子一样的飞速碾过路面,等到商苑察觉时这家伙已经到了自己的体侧,这时他再想转身已然来不及了。那家伙像当年盘球连过三名英国后卫的马拉多纳一样,已经突进了商苑肋下的禁区。 好在商苑身高,而那家伙个矮,不然的话,这脚腾身抽射就会直击在商苑的脖子上了,那样一来,商苑便会像一棵被撅了根的大树轰然倒地的。但运气总有向背,先机易手时商苑走的是个背字,而那家伙的个头矮小却留给了商苑一个顺字。但无论怎样,商苑都没有精神再为自己庆幸了,因为仓促间下挡的右臂没能完全隔开对方击来的这一腿,虽然卸去了大半的力道,可软肋之上还是给鞋尖重重的扫了一下。剜心的疼痛立时波及开来,商苑踉跄了两步勉强站稳了身形,汗便顺着额头鬓角淌了下来。 个子矮小虽然是个不利因素,但如果让他栖身近前的话,那麻烦可就大了,中国“咏春”拳常以此法克敌,仗得就是这一点。但小个子的空手道却没有借鉴此理,他仍在刚猛迅捷上面下功夫,所以,从攻击开始到现在,他的重点始终都放在了中路上,这让商苑有机会调整自己的站位,他既不攻击也不退守,只是一招一式的周旋着。冥冥之中他对某种潜在的机会有所期待,就像他刚刚从酒吧里脱身时那样。 小个子虽然占了便宜,但他的预期却大打了折扣,原以为可以一击中的的结果没有出现,相反,到让自己和这个大个子正面对峙起来,这不能不让他感到一丝沮丧,连续进攻的锐气受到了重挫,他的攻势也就暂且停了下来,但脚下的步伐却一刻也没有停止,他像只不安分的猴子那样,来回的移动着,眼神片刻不离商苑的眼睛,他想从那里捕捉到对手的心思。于此同时,他的手却摸向了后腰。 他想要出枪!商苑知道自己是遇上大麻烦了,交手至今他还不知道对方的身份,更不知道这场搏杀所为何来?但突变之后的间歇反倒让他冷静了下来,他想,是不是该跟这家伙过过话呢?但是转念一想,他又放弃了这个念头。他担心自己讲话的口音会漏了马脚,毕竟,他还不知道对方究竟掌握了自己多少情况。 看着小个子的脚下不停的移动,商苑的脸上保持着平静,他没有让肋骨的刺痛显现在脸上,好像鞋尖滑过的地方并没有给他造成多大的麻烦一样。但实际上,大颗的冷汗已经从额头上渗了出来,就算他再怎么装也也掩饰不掉失利造成的困窘,但商苑还是咬牙坚持着,他在想如何在对方出枪之前败中取胜。 商苑长于文案工作,虽然他的拳脚枪法也不算弱,但由于有了更强的一面,因此,他的得意之处便不已在实战对敌和近身交手上了,加上他又身居高位,已有多时不在体能训练上面下功夫了,乍一交手自然有些不太适应,但十几年的功底并没有荒废,眼下他只是手生而已,时间一久,便又找回了速度、距离和节奏感,现在,商苑沉下心来周旋着,他想,时间越久自己恢复的就会约好,而翻盘的可能性就会越大。 午后的最后一点静寂在此刻被放大了,街巷寮舍中的困顿感染着这里的人们,几分钟过去了,无论是小街还是巷口里不见有一个人出现,他们仿佛是身陷在死城当中了,商苑禁不住抱怨起来,怎么?竟连一个活着的人都没有吗?他忘记了,从进入到佐世保这座军港之后,他的确是很少看到有闲人在街上游逛,正是因为这个他才选了一家小酒吧消磨片刻,以便在稍晚些的时候到美军出没的声色场去打探些东西。现在想起,自己独探“仙谢寿”诊所的举动是多么的愚蠢呐!他想,原来,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在对手的监视之下了,如此,自己怕是要为这一次的擅自行动承担全部后果了。 的确,商苑探访“仙谢寿”中医诊所的举动是不合规矩的,事先他没有跟自己的主管上级谈闻说起过,当然更不会告知国安部的“财神”,他的计划是要碰一碰那个神秘的秦雅身边的人和事。虽然死者再也不能开口说话,但跟她有过联系的人都还活着,他们是可以验证光环褪去之后的秦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商苑很想知道,她,是不是自己想要找的那个人! 商苑忍耐着,他注意到那个小个子突然停下了脚步,探在身后的手也没有抽出来,他像是给什么声响分了神。于此同时,小个子落地的那件长风衣也微微的抖动了几下,像是带给主人预警一样。后午的天气有点闷,虽然偶有微风掠过但也不足以鼓动那件落地的风衣,商苑想,不错,机会就要来了。 有了准备,商苑便不自觉的深吸了一口气,受伤的肋膜发出闷闷的疼痛,刺激着他的神经变得高度敏感,商苑隐约听到了一阵沙沙的声响,他判断那是车轮碾过街面时发出的响声,但奇怪的是听不到引擎轰鸣,更没有沉重的震动,哦,不管这是个什么东西,总之有变化就有机会!商苑按下心头的兴奋,敛气凝神的做好了反击的准备。但那个小个子却比他预想的要快很多,不等那沙沙声迫近,他已经抢先出枪了。 “警视厅,中井健一,站在那里别动!” 小个子尖声的喊出来,声音犀利很有穿透力。他的这一举动令商苑颇感意外,通常在有人的情况下才会大声的示警,为的是提醒不相干的人赶快让开,免得伤及无辜。但眼下,这小街窄巷里并无旁人啊!你瞎嚷嚷什么呢?商苑的脑海里火花般的一闪,他意识到了,一个令对方承受不起的威胁正在迫来,他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要起到一点震慑的作用,警告那些试图伸出援手的人。 小个子的尖声叫喊把他自己也吓了一跳,他莫名的想,嗨!这声音是自己的吗?怎么这么瘆呐!不错!这声音正是中井健一的特色所在,难怪人送代号“孤狼”呢?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叫了,竟连他自己听了都感觉陌生。但事到现在,这只狼总算是露出自己的本色来,这也正好解释他为何会让商苑从自己的眼皮底下溜走了。原来,中井这只狼也正处在他的低潮之中。 若有人要问,中井健一是谁?十之八九没人晓得,就算是在特情界内,知道这个名字的人也不多,这是因他才入警视厅的时间不久,中井不过是他给自己起的个新名而已,但要是提起“孤狼”来,怕是要震塌你的耳膜了。 这个小个子就是《厌情十归隐》当中的第五隐,“孤狼”中井健一。前中情局里首屈一指的密探,专事情报搜集和打探,前南联盟总统米洛舍维奇的秘捕就是他的杰作,凭着这一功绩,中井一度领衔秘密搜捕本.拉登的任务,但是,老天似乎只给了他半天的阳光,很快他便像是过了正午的葵花一样的耷拉了脑袋。三年过去了,中井毫无建树,本.拉登照例没有一点踪影,于是,一种说法便被有心人推了出来,说本.拉登其实早已不知人世了,他的肾病已经夺取了他的生命。这个说法解救了中情局的尴尬,却抛弃了中井,也让他成了一只名副其实的 “孤狼”。 面对黑洞洞得枪口没人能够潇洒得起来,商苑也是如此,他像只木桩一样僵硬的站立不动了,在他的眼中那支柯尔特蟒蛇型手枪长得就跟中井一样,短粗紧凑,近距离时的威力骇人。但此刻,他们二人之间至少间隔三米,而这才是让商苑装出一副怂样的真正原因,他知道一件无声的武器正在悄然逼近,虽然中井也早已意识到了,但他却无暇查找来袭的方向。商苑尽力用自己的眼神摄住对方,以便给那人争取时间。 中井开始后悔自己在此时出枪,因为,他必须要站稳了身体,还不得不平伸手臂才能把枪口锁定在对手的身上,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他本可以灵活的移动步伐,间或还可以照顾一下自己的身后以及左右的情况,随机应变的做出应对。但是,现在再想这些已经太晚了。 一只二十六公分直径的轮子从他的身后直插进裆下,刚好将身高一米五六的中井端了起来,直冲过来的惯性达到了六十麦左右,毁伤程度不亚于一辆中速行驶的汽车。被撞上的中井身体被车轮挑了起来,他仰面朝天的飞了出去。 砰!柯尔特的枪声响了,子弹射向了天空,商苑侧过身来让开了车行的线路,他在车到身边的时候,一骈腿便骑上了车子的后座。这是一辆电驱动的双轮摩托车,最大的优点就是没有噪音,行驶起来无声无息,但速度却一点也不输给汽油动力的摩托车。 伏在驾车人的背上,商苑透过柔软的羊皮夹克能够清晰感受到那衣服里面的柔软与丰满。哦,这车手原来是个女人呐!商苑刚一想到这里,忽然觉得有一股特殊的香气飘进鼻里,喔!好闻的高丽参呐!商苑认出了这名一袭劲装的女骑手,正是刚才在酒吧里发飙解救自己的那个女人。他不由得叹道,哦,从换装到赶来,她的动作蛮快呀!那么,这女人她…到底是什么人呢! “多谢,出手相救,请问,你是…” “别说话,危险还没过去呢!” 商苑的心猿意马还未及露出尖角就被女骑手的严厉声音喝退了,商苑不由得脸上微微一红,只好收了好奇心,开始专心关注起身后左右的情况来。他明白女骑手所言不错,在这段地形复杂的小街窄巷里极易埋伏下敌人,谁知道那个中井健一他不是带了人来的呢? 风从洁净的街道上刮起,然后朝两侧吹去,竟然没有一粒灰尘泛起。这辆电动摩托疾驶的画面犹如一段默片中的场景,商苑再没看到有任何旁人出现,于是不由得感慨自己的粗心,要知道一个外来人走在这样的街道上,就像落在雪白墙壁上的一只蚊子,那是再显眼不过的了。如此,又怎么不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电驱摩托在左弯右转当中戛然而止了,出现在商苑眼前的是一段濒海的崖壁,商苑迈腿下了车,扯动肋部的伤痛让他忍不住轻轻的哼了一声。这当即招来了那女骑手的白眼儿。 商苑有些不满的退后了几步,看着那女人用力的将电驱摩托推上了崖顶,接着飞起一脚踢了下去。 “还傻站着干吗?等着警视厅来抓你吗?” 那女人一开口便带着嘲讽,这让商苑很是难堪,但他忍住了,他还不明白是自己卷入了另一场争端中来,还是掉进了专为自己设置的口袋里,但无论是哪一种,他都还不能走,商苑开始寻思起这女人的来历,无疑,她来自朝鲜半岛,至于她属于哪一边,目前还不清楚。商苑忽然想要问自己,今天这突如其来的遭遇,跟自己有关吗? 心里想着,商苑忍住肋骨的疼痛,迈步上了崖壁。在与女骑手并肩而站的时候,他感受到了那女人脸上显现出来的壮美,于是,又忍不住想要开口,但被那女人挥手制止了,就见她朝着崖下的海边大道指了指,商苑看见那里停放着一辆白色的尼桑皇冠。就听那女骑手说道: “先离开这里再说,警视厅的人马上就会赶到这里的,到那时,可就不止是一只孤狼了。” 说完话,就见那女骑手屈身下蹲,徒手向崖下攀去。商苑的火气被激发出来了,他想,这女人真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家伙,比比谁狠是吗?那好吧! 商苑终究没能超越女骑手,但他们之间的差距仅在半步之内。看着满脸挂着豆粒大汗珠的商苑,女骑手郑重的朝商苑伸出手来,一脸严肃的说道: “欢迎你,同志。” 商苑满心狐疑的握住了女骑手的手,迟疑的问道:“你是…” 女骑手骄傲的说道:“叫我金达莱好啦!” 商苑在心里不由得惊叫了一声,代号“金达莱”的金英玉!女骑手从商苑的眼神当中看出了他的此时的惊诧,于是,笑了笑,点点头说道: “我的祖国有无数个金达莱,她们都是保卫领袖的坚强战士,你,还有问题吗?” 商苑自嘲的笑了笑,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此刻,他感到极度的愧疚,这种心情不是源自于朝鲜女谍的出手相救,而是她对自己的充分了解。从金英玉的话语之中不难看出,这个女谍对自己的行踪了如指掌,这该如何解释呢? 皇冠启动了,它沿着海岸朝着军港相反的方向驶去,商苑的心里像塞着一团乱麻,憋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的很是难受,而此刻肋骨处的伤痛反倒减轻了。他决定暂时留下来,搞清楚情报外泄的缘由,或许,这不是一场具有优势的谍战,也许,还要和形形色色的谍海精英们较量一番,但无论如何,他不会让自己带着疑问回去,他给自己留下的唯一退路就是,只有查明了鼹鼠的名字才会返回。 下定决心的商苑义无反顾的踏上了一次生死之旅,虽然他已经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也对可能遇到的凶险困境早有预料,但他却不知道,这一番他启动的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一直觊觎中国国防力量的不单单是那些图谋称霸的大国,也有在夹缝当中求生存的小国,为了实现自己的目的,他们一样的不择手段。 第四章.安排后路(3) 20.4.3 第五大道20号 15:50 当急促的脚步声消失在小楼门外的时候,另一个声音却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咚咚咚…像是有人在当空走动一样,吕律调下意识地朝着楼梯口望去,却不见有任何人影出现,她这才意识到,哦!原来,那只是自己的心跳声而已。 有一段时间了,这小楼里空寂的就只剩下了心跳,吕律调端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听凭那声音一下一下的撞击着胸膛。恍惚间,她的眼前现出了两行延伸着的钢轨,它们交错、并拢、重叠、分开,感觉心就像根枕木躺在这钢轨的下面,正被呼啸而过的车轮碾过。一时间,心跳如锤,不停的锻打着记忆的构件,像是要在上面铆下这煎熬的一刻,好让追忆的轨道连接起往昔的桥架。不由得,思绪如潮,心境难平,已经发生的、曾经推测的、一直担心的、始终期待的…千种心情万般心境都在那一瞬间里涌了上来。她只有静静的坐着,才能压得住起伏的情绪,也只有稳稳的坐着,才能关住汹涌的心潮。 直到现在,她的眼前还停留着樊瞳出门前的那张白脸,她从中破天荒的看到了一丝惊慌,那是因一通电话而起的,接电话的是舒展,而打来电话的呢?是陈墨。吕律调忍不住想,陈墨在电话里说了什么?以致于舒展只在樊瞳的耳边低语了几声,然后意味深长的朝着这边看了一眼,跟着便急匆匆的出了门,而樊瞳也只是略微迟疑了一下,接着便脚步慌乱的跟了出去。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陈墨他…怎么不直接打给自己呢? 吕律调了解,舒樊二人的表现,证明有重大的事情发生了,它无疑关乎到六处、关乎到自己,关乎到…她不愿意多想,甚至不言自明的知道了结果,博士出事了!对此她早有预料,只是早晚而已。 尹博的结局注定是一场悲剧,这在吕律调的眼中早已成为定局,但她知道那是博士自己的选择,任何人都无权指摘干预。博士从这小楼里消失的时间有点久了,没有说明去向,也没有说明原委,有点像不辞而别。但吕律调没有向任何人追问,因为她懂得,博士最后的这几步路走得的确艰难,这是他一生重负的积攒,怎么能指望一朝就全部卸下呢?所以,给博士空间等同于还他尊严,让他独自行动视同提供帮助,吕律调因此才能坦然接受这一结果。 不错,命运的抉择,绝非简单的对错,不是寻常眼光能够判断的。其实,谁又不是如此呢?对自己的命运,谁又能把握几分?每个人的一生都有不同的轨迹,很难说得清哪一种更好哪一种稍逊。这有一点像夜空里的星星,耀眼璀璨的那一颗一定好过模糊黯淡的一片星云吗?未必!殊不知,夜晚的每一分灿烂都来自太阳的烘烤,越是光艳就越是难耐,它代表距离太阳更近一点。所以,退让能使压力减轻,但同样也将失去光亮。尹博是艘探索的飞船,他一路奔向了太阳,无阻无挡。 看着舒展樊瞳离去,吕律调没有尾随而去,她铁定了心要留在这里,不管发生什么重大的事情,她都要留在六处的这幢小楼里。这是她发出召唤的地方,像一只发出了求救信号的小海豚,坚守在失散的这片海域,不等到回讯她绝不放弃。 吕律调的执着有她特定的理由,虽然没得到明确的承诺,但对于特殊身份的人来说,一个暗示就已经足够了。此间她得到过的暗示有很多,却都不如最初的那一个,而给她最深触动的这个人正是最先陨落的“琴星”秦雅。 不管是出于心情迫切,还是出自宁信其真的意愿,总之,吕律调相信秦雅生前对她说过的那句话:“我确定,他们会来找你的!”说这话的时候,秦雅的表情极其庄重。所以,吕律调要在这里等,等着自己的亲生母亲,或者是亲生父亲派人来联络自己。为了这句话,她曾经有过愚蠢的举动,也曾为此而身临险境,但她丝毫也不后悔,她要寻到自己的根,查清自己的身世出处,无论任何代价她都愿意付出。 当吕律调深陷东湖度假村的圈套里时,她的第一反应是秦雅欺骗了自己,接下来的感觉是秦雅在利用寻母心理加害自己。不错,这的确是吕律调的致命弱点,并且无药可医,除非了却了她的这桩心事,否则,这个心结将纠结一生。秦雅!你是天使还是魔鬼?吕律调很想再有机会当面质问她,只可惜,秦雅已经不在了,不管她是不是张开了翅膀升入了天堂,总之,她已在前一天的午夜时分陨落了。 吕律调清楚地记得与秦雅最后一次交谈时的情景,那也是她们之间唯一一次推心置腹的交流,这在特情人员中间是很少见的,这不仅不合规矩,而且也很危险。至今吕律调也不明白,为何秦雅会突然放下身段,主动与自己倾心交流起有关父母以及自己身世的事情来,那是她从来也不曾想像过的。正是因为这样的谈话内容才消除了这两位优秀女性之间的抵触,也让吕律调眼中一直都是孤傲冷艳的秦雅,突然之间亲切起来,变得与任何一位普通的母亲一般无二了。 “很想念他们,对吗?” 秦雅的脸上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关切,语气中流露着感同身受般的体贴,同样心高气傲的两个女人在最初阶段的交流中,终于找到了共同感兴趣的契合点,这让她们的谈话开始变得容易自然。虽然这看似简单,其实并不一般。因为在普通的人们中司空见惯的闲谈,但在转换了角色之后,就变得非常的复杂,因为敞开心扉的交谈,无疑会暴露彼此的弱点,而这正是对特情人员的基本要求,若非真的信任,通常是不会涉猎到如此敏感的话题的,这也难怪吕律调会感觉惊诧。 秦雅的话让吕律调无言的低下了头,从她紧紧抿着的嘴唇当中就能看出来,这个话题有多沉重。虽然她从秦雅的眼神当中感受到了那种发自内心的真诚,可她还是拿不准,到底该不该就这个话题继续延展下去。但此刻的秦雅却好像很不设防,执意的要在原地上踏步,像是要从她这里证明些什么。 “他们一定也很想念你,相信我,天下的父母都是一样的。” 说这话的时候,秦雅的眼中有一道泪光闪过,好像触动的是女人共同的心境。受到感染的吕律调颇为激动的点了点头,她忍住了感情的波动,却按不住情绪的表露,就听她轻声说道: “真想的话,他们就该来找我,哪怕,哪怕是一个口信儿也好。” 听吕律调这么一说,秦雅的眼中露出诧异的神情来,像是无意之中触动了她内心里某一块敏感的地带一样,她颇为不解的问道: “怎么?你怀疑他们…” 吕律调下意识的产生了一种反感情绪,有一点像“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意思,于是,经秦雅这么一问,她不假思索的回应道: “是的,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从来没有得到过他们的一点点消息,哪怕是一声问候也好!既然天下父母都是一样的,为什么,单单他们与众不同?” 从女儿的角度上看,吕律调的抱怨不无道理,但出乎吕律调意料的是,她的话似乎让秦雅很气愤,感觉像是她本人被人误解了一样。就见她的脸色一沉,当即语气严厉的回应道: “你说对了,他们的确与众不同,他们是人中翘楚世间才俊,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了他们的故事,你会为他们立下的赫赫功勋而骄傲,更为你是他们的女儿而自豪。” 吕律调并不示弱,她也开始为秦雅的态度而恼火,她不明白秦雅为何会如此在意自己的抱怨,暗想,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三道四指指点点,你又没被父母抛弃过,你能理解我的感受吗?于是,当即反唇相讥的争辩道: “我相信你说的这一点,作为战友我会崇拜他们,但是作为女儿…” 突然,吕律调说不下去了,她到嘴边的话被秦雅的一声叹息打断了。就见秦雅极度失落的闭了口,怅然若失的扭项朝着窗外望去,似乎是想起了身在远方的什么人。那神情凄婉哀怨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独断和霸气,虚弱的如同一个走失了儿子的平庸妇人一样。 被孤独包围着的吕律调心绪缠绕着的是满腹牢骚,而她无意中冷却掉的却是秦雅的一腔热潮。殊不知,人同此心情同此理,秦雅自己就是一个母亲,而她的亲生儿子,此刻就孤身战斗在特情第一线上。作为母亲,最担心的就是儿子的安危,而最在意的就是儿子对母亲的看法。吕律调的话触动了秦雅的心事,无疑也加重了她对儿子的担心。但最令她纠结的还是儿子对母亲的看法,她禁不住联想到了瑞,是啊!瑞会怎样看待自己呢? 稍停片刻,意识到了鲁莽的吕律调主动开口了,虽然她并不清楚自己错在哪里,但冷了秦雅的心却是确定无疑的。吕律调是个随性谦和的女人,她有脾气,也有个性,但她不固执,不自我。所以,当她看到秦雅的脸上现出不快的时候,便即刻从个人情感的漩涡当中抽身出来,有意想要化解这紧张的空气。于是,她柔柔的说道: “我,知道他们必定也有苦衷,只是,不知道要等到哪一天才能…唉!我担心,今生或许也没可能…” 秦雅虽然还带着深深的忧虑,但她听了吕律调的话之后,还是按下了心中的担忧,忍不住开口宽慰道: “当然有,而且,肯定有!像他们这般杰出的人物,国家的英雄,绝对不会就这么默默沉寂一生的。” 吕律调已听过太多雷同的话了,唯一可以解开她心结的是行动,是效果,是摆在她眼前的事实。可时至今日她连半点成效也没见到,这如何能不让她反感呢?但碍于刚才对秦雅的冒犯,吕律调不想再扩大事端,于是,她强忍了心头的不满,幽幽的说道: “那…哪能说的准呢?不是有太多的特战英雄,都是因为他们身负的密度太重,直到去世都没人知道他们到底是谁,等到解密,或许是在五十年之后了!也许,还会更长些,到那时,我,恐怕都不在了。” “不,请相信我,我确定,他们会来找你的!” 现在,终于轮到秦雅表白了,这是她憋闷在胸中很久的话,也是她此次主动向吕律调谈及这个话题的初衷,既然受人之托当然要履行诺言,这是她中华女谍的本色。同样,她的践行承诺也是在表明一种态度,既然有承诺那就是誓言,诚信对彼此双方都是平等的,我做到了,那么,你呢? 吕律调极为震惊的睁大了眼睛,她紧盯着秦雅追问道: “你,你有他们的消息?” 秦雅笑了笑没有说话,但那笑意已经表明了答案。吕律调兴奋的抓住了秦雅的手,迫不及待的问道: “他们在哪儿?他们可好?他们…” “耐心等待就好,我是一个母亲,我绝不会放弃自己的孩子,他们…也一样的。” 一阵轻微的踏动声从头顶上传来,惊动了沉迷之中的吕律调,她在懵懂之中醒来,脸上带着的迷惘之色未及退去,就见一个身影出现在了楼梯口上,吕律调这才意识到,原来这小楼里除了自己之外还有一人。他,可是有一会儿没见了,好像无声无息的变成了空气,怎么?他忽然在这一刻里出现,不是自己的心事触动了他吧! 荆轩疲惫的站在吕律调的面前,像是刚刚结束了一场沥血鏖战一样。虽然他的身上没有征尘,却将硝烟写了在脸上;虽然他的脸上没有伤口,却将血痕印在了眼中;虽然他的眼中没有喜悦,却将满足浸入了目光;虽然他的目光缺少神采,却将轻松融进了笑容。 荆轩实在是太虚弱了,他下楼的时候有一点艰难,所以才会发出沉重的脚步声,吕律调注意到,荆轩是靠着楼梯扶手的帮助才一步步的走下楼来的,而这短短的一段距离竟给他走得摇摇晃晃的。 荆轩看上去消瘦了许多,微微发福的腹部不见了,这让那身合体的西装变得略显肥大,一只黑色的电脑包挂在肩上,像是额外增加的负重一样,压得他稍稍有些倾斜,但他并没有放下来的想法,一直坚持背着它,像是难以割舍一样。 吕律调站起身来默默的望着荆轩,不由得眼神之中生出许多的温柔来。她感觉心很痛,又一个不祥之感涌了上来,像阴霾一样笼罩了心情,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给自己的喉咙口上打了个桩,把悲情紧锁在里面。无疑,她知道那片乌云的后面是悲声,一旦打开了心锁,放出来的必定是泪雨滂沱。但是,当着荆轩的面,她不得不努力忍住,虽然一时还难以分清这腔悲情是因博士而起,还是因教授而生,但总之是因为他们。吕律调自然而然的想道,从秦雅开始,与六处有关的优秀特工们,一个接一个的走了,那么,还有谁愿意陪我留守? “你也…要走吗?教授。” 话一出口,吕律调便觉得心酸,干嘛要提走呢?离开一会儿不行吗?莫不是心衰口冷?一语道出了自己的担心?吕律调虽然懊悔不迭,可也觉得欣慰。毕竟是要走的,道个别有何不可?可博士他…还没来道过别呀!他还会来吗? “是,有个棘手的事,需要…必须由我来处理,所以,我想离开一会儿。” 荆轩很坦诚,他似乎并没把吕律调的伤感放在心上,到是无意中展露了自己拿得起也放得下的胸襟与气魄。吕律调给他轻描淡写的解释拭去了一半的重负,但也只是给紧绷着的喉咙松了松缰绳。 “去哪儿?要很久吗?要不要帮忙…” “不,不需要。谢谢!已经…很麻烦你了。” 荆轩拦下了吕律调的话,附带的客套让吕律调有一点心冷,她知道那指得是刚才两人合作解析密码梳理数据的事。可那算得上什么呢?不过是秘书或者助理应尽的职责而已,谁叫你的裴佩不在身边呢?怎么?我做得不比她好吗?想到这里,吕律调忽然觉得自己的心态有问题,干嘛老是拿自己跟人家的情人相比呢?于是,她连忙提醒自己:嗨!你矜持一些好不好!但嘴上还是禁不住多问了一句: “裴佩和你一道去吗?” 荆轩摇了摇头,似乎听到的是一个非常遥远的名字,显然那人不是被他遗忘了,而是他一定要忘记的。就听荆轩说得轻而坚决,似乎他对此早有考虑。 “不,这事…跟她没关系。” “那么,荀循呢?她…也不跟你一道去吗?” 吕律调很讨厌自己是个女人,但她没办法不像女人那样去思考问题,尤其当她独自面对荆轩的时候,女人的角色变成了她的第一身份特征,这真是个很奇怪的现象。照理,她首先应该像个特情战士那样稳住荆轩,然后通知舒展或者樊瞳,告诉他们这个人,刚刚通过了审查的航母专家想要独自离开六处小院一会儿,去单独处理一些事情。吕律调完全可以这么做,但她百分百的相信,荆轩不会被允许离开这座小楼的,那样一来,荆轩还有机会脱困去打理那部分属于他自己的事情吗?吕律调主动放弃了后一中选择,她想帮助荆轩实现自己的心愿。这时,就听荆轩说道: “这点事由我来处理就够了,不必麻烦旁人了。” 一个复杂的理由给他诠释得举重若轻,仿佛很简单的一件事情似的。吕律调注意到荆轩在说这话的时候,疲惫的脸上现出豪迈的神情来。于是,她连忙追问道: “我能替你做些什么吗?如果可能,我很愿意…” 荆轩笑着打断了吕律调,像是怕她再往这口多味锅里添加佐料一样。就听他意味深长的说道: “给大家带个话儿吧!该做的我都做了,尽快把我的设计变成现实吧!” “好的,教授。我一定…告诉大家,你的…这些话…” 荆轩的大手轻轻的拍了拍吕律调的肩头,手虽冰冷却能传达暖意,时间虽短却能将回味很久。终于,泪水湿润了吕律调的眼眶,模糊了荆轩的背影… 某外资银行 vip客户室 毛显坤下意识的眨动眼睛,目光小心的在这间软包房里搜寻着,连隔音壁布的接缝,簇绒地毯的毛环,以及铝扣板的吊顶封边都不放过,像是担心里面暗藏着偷窥的眼睛一样。 不错,这不比四白落地的空房间,有啥没啥拿眼简单一溜就能看得一清二楚。但是这里不同,异型顶、全包厢,嵌入灯、光线黄,满铺毯、线暗装,越是装修高档,就越容易有机关暗藏。毛显坤不由得想,尤其是在这么私密的地方,动辄就是上亿元的交易,要是给人留了证据,然后再给捅了出去,那…可就糟了! 惶惶然想要逃走外邦的毛显坤已经是草木皆兵了,他甚至孤注一掷的想,管他呢!反正是要走了,留就留吧!等到了外边,就算捅到天边也奈何不了我啦!但前提是,不要因此而惊动了不该惊动的人,那样一来,就算能逃你也逃不掉的。 的确,毛显坤通常不会铤而走险自己跑来亲自办理这种业务,他只需要打个电话或者在键盘上敲进几个密码就办妥了。但是,今天不行,他背着公司和家里的一切知情人,偷偷跑到这家外资银行来,为的就是要以个人的名义转移一大笔资金,虽然那只是他浩如烟海的个人账户当中的一个,并且也仅是他万亿家财中的一粒粟,但是,这笔钱却是他保命的一块叩门砖。如果这笔钱转移顺利的话,他将换来一把开启逃生之门的金钥匙,但是如果走漏了风声的话,那也许就是通向地狱之门的买路钱。这让昔日的“镇两岸”如何不小心,又如何不仔细呢? 毛显坤的逃生之旅其实早就准备得极其充分了,他的大部分资产早已转移到了国外,那是既安全又合法的,只要人出得去,那就绝无问题。但如何才能以清白之身逃出国去呢?关于这一点,毛显坤的心里确实没底。原以为,拿住了麦平安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但时至今日看起来,麦平安简直就是个屁泥!不被他拖了后腿就该念佛了,还能指望他一路保驾护航吗? 原来,自打在市府大楼的顶楼上没等到麦平安的那一刻开始,毛显坤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关键时刻还得依靠自己。他暗想,形势紧迫已到了非走不可的时候了,而最最重要的却还是时机问题。如果,火候把握的好,不仅能避得灾祸而且享得富贵,但要做到这一点,自然是要托人罩一下的,跟所有的护身符一样,他们全都离不开一个钱字。所以,毛显坤此刻独办的这笔资金转移业务,为的正是这个目的。 为了掩人耳目,毛显坤没在银行的正门前停车,而是绕到了银行的后面,远远的泊好了车,然后步行一段,这才悄悄的从侧门进入了银行,再搭乘内部员工使用的电梯,直接进入了这间极为隐秘的大客户室。 他特意选在了今天的下午,在接近银行封帐之前赶到这里,好把这笔数额巨大的资金转移弱化到最低点。虽然,这么做有一点点的难度,但他不怕。因为在这家外资银行当中,他也有着自己的门路。否则,他怎么会单单选择这家银行呢? 在无声的环境里坐久了人会忽视了时间的流逝,毛显坤忽然有了一种飞行时才有的空灵感,四周都是静物因而缺少参照,感受不到速度与高度,耳膜因被压陷而使声音变得遥远,仿佛灵魂脱离了躯壳独自在半空里漂浮… 毛显坤的成长史里最先注入的一个词汇就是“人脉”。懂得“维人”更懂得“用人”这是毛显坤这个普通农民脑子里极不普通的思维特点。由此,才铺就了他创业通达的康庄大道。毛显坤的人脉分成两条线,一明一暗。其中,麦平安在明,有拉大旗作虎皮之意,保着“朗坤集团”在t市里如日中天一般,但那已成为了过去。说到要跑,自然得启动那条暗线,所以,他才像一条敏感的黄花鱼那样一路溜着边儿的来到了这家外资银行的大客户室。 毛显坤要等的这个人也是声名显赫,算得上是金融界里年轻有为的新秀。毛显坤平日里在做贷款拿地等经营项目时,通常都不找这个人,为的是隐藏好这层关系,仅备逃生之用。他知道,一但事发,任何与自己有过来往的关系都会在瞬间掐断,那时要是用钱的话可就折手啦!所以,这条暗线之中留出的人脉就会在特殊时刻里发挥作用了。 嗡… 短信的提示音惊醒了毛显坤,让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处在危险的虚幻当中,这可不行,生机转瞬即逝,拖延不得的!想到这里,毛显坤连忙从舒适的沙发椅上坐直了身子,他提了提神儿,这才打开短信认真的看了起来。 “抱歉!本人正在出差中,落地回复。” 妈的!毛显坤不由得骂出声来,这会儿他已经顾不得什么监听监视的暗设机关了。如果事都没办成,哪还有闲心顾及那些呢?毛显坤腾的从沙发座椅上站了起来,快步的在这间宽敞的贵宾室里转起磨来。他一折一返的来回走着,心里反复盘算着下一步要走的路数,心里自然还是忍不住咒骂起这个令他极度难堪的人来。 “嘴上没毛就是办事不牢!这么关键的时候…唉!” 原来,毛显坤为了自己能够顺利的逃往国外早就暗埋了桩脚,他在一次偶然的机会结识了市府里一个位高权重的人物,此人的权威自不必说,总之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这个人的一句话在t市就是圣旨。想想看,有了这个人的支持,毛显坤可以说是高枕无忧了。但是,大前提不能变,那就是钱!毛显坤每年用于维系这条关系的费用动辄就在数百万,求的就是能在关键时刻来临之前,这位大人物能给自己网开一面。 眼下这情形紧急程度自不必说,毛显坤打算开出一亿元的筹码,给自己买下一条生路来,可如此庞大的一笔私人款项,不动用特殊关系如何能行?所以,他才悄悄跑到了这里来,原本想要借用一下这条宝贵的人脉,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那家伙他却指望不上,真是…唉! 毛显坤忍不住又叹了口气,他忽然有种人走背运的感觉,好像喝口凉水都塞牙。有什么屁事!连我的电话都不接?还发什么短信搪塞!真是的,如果老子出了事,我把你们都吐露出去,哼!目光短浅的家伙! 不错,毛显坤的抱怨是有道理的,以麦平安为例,毛显坤绝对相信他不是个仗义之人,太平日子里称兄道弟的热络得不行,小麻烦面前也能狐假虎威的顶个楞拔个横什么的,但真是到了人命关天的时候,那家伙一准儿,脚底板抹油,先溜!所以,毛显坤根本就没指望他能帮什么忙,但境外下达的旨意他得遵守,否则,就算你逃到天边儿上,也有人追杀你,如果不信,你就试试! 毛显坤真的这么直言痛语的对麦平安说过,这不是恐吓,是劝告,是为了麦平安好。但是,对自己正在求助的这个人,他没敢这么说,他甚至连个屁也没敢当面放过。因为,那个人没啥事有求于他,甚至,没拿正眼看过他。这是为何呢? 其实,道理很简单。毛显坤的钱再多也是有数的,但是从这个人手上经过的钱是没数的,钱只是个符号,他想用多少就有多少。毛显坤的脑子再快、坏门儿再多、招儿再损,也只是农民脑袋瓜儿里的小聪明,离不开土坷垃里长出来的那一堆那一块,可他无论如何也拼不过那个人的智商。据说,主修金融专业的这个年轻人,曾经在他的一篇论文当中已经把如何从月球的开发中获益都细算了出来,量化的分析结果竟比nasa的太空征服计划还要精确两位数字。 “哦,求求你!别抛弃我。” 毛显坤几乎是在哀求的自言自语起来,他手忙脚乱的揿动着手机的按键,迫不及待的想要听到那个人的声音。就在这时,屏幕上一闪,一条新的短信回复过来,毛显坤忙不迭的打开来看,就见一行小字显现了出来。 “耐心,离死还远着呐!只要还有半口活气儿,你就该保持镇定。放心,有我呐!” “哦,天呐!这个时候你还嘲笑人?” 毛显坤的汗水早已打湿了他的领口和前胸,此刻,就更是按捺不住惊恐。他大力的扯掉了领带,慌不迭的解开领口,好让鲜风吹进来。毛显坤想,我要拿到钱,一定要拿到钱,有了钱,市府的那位大人物是绝对不会食言的,可钱… “哦,乖乖!那是什么啊!” 毛显坤的视线落在了沙发前面那只红榉木的茶几上,就见那茶几的上面有一只同样是用红榉木制成的棋盘。但见黑白子相间早已经覆盖了大部分的区域,显然那棋局已近终盘了。就在棋盘的两侧分别有盛装棋子的小盒子,红榉木质橄榄造型,在其中一只棋盒的下面压着一张质地考究的纸片,纸片上面幽幽的泛着蓝色的防伪光亮。 毛显坤立时像打了鸡血一样的来了精神,他腾的跳起身来直奔到茶几前,拿起棋盒取出纸片放到近前定睛一看,不由得大喜过望。那正是一张填写好了的亿元转账支票,签名印鉴齐全,只是在收款人处留有空白。 哦,真是奇人啊!早知我要什么,所以才这么从容啊!嘻嘻! 毛显坤美得鼻涕泡都出来了,他用衣袖揩了揩之后,接着想道,境外转账,毫无风险。对于那位大人物而言也是个很好的保护啊! 毛显坤已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他抬起腕来看了眼时间,心说,正好赶趟儿!先打下这个窝儿,不愁钓不上鱼来。现在就赶奔会面地点,一但办妥了各种手续,就抢在第一时间里逃出去。 毛显坤留恋的看了眼那张支票,就见那张支票上有个漂亮的签名,在花写的英文旁边写着三个汉字: 孔韦德。 第一章.雾锁黄昏(1) 21.1.1 第五大道50号 16:00 食指摩挲着方向盘的外缘,在细致的牛皮表层上面缠绵,像是在用触觉交谈。一遍一遍,渐渐感受到了细腻的纹理在迂回婉转,正一圈、反一圈…两个字母的笔画相近,但走向却刚好相反,它们形似勾连,实则彼此纠缠,如同一团乱线,理不清也扯不断,云里雾里深深困扰着舒展。 “db”代表“刀币”?博士想要表达的…是这个意思吗?他煞费苦心的观察研判,千方百计的纵容拖延,不惜冒着阴沟里翻船的风险,难道,他最后想要证明的…就是这个结论? 舒展朝着车窗外瞟了一眼,就见樊瞳临门背墙而立,香樟树的浓荫将他罩在阴影里。除了依旧面白如板之外,他的眉宇之间出人意料的现出一种凝重的神色来,似乎是在木讷的面孔上板结了一层白霜,只要稍微一动就会裂成碎片跌落脚面。博士的死令樊瞳的脸色阴沉,如同渐浓的暮色,只是未见夕阳就已近黄昏了。 舒展想,关于“db”不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想法,他认同陈墨的那个“简单”结论吗?还是,另有高见呢?眼下,一时还看不出来,这个人…。就在这时,只见樊瞳的脸上白光一闪,那是眼神交错的迹象,舒展知道,自己的窥探惊动了他。 舒展收回了视线,从抽纸盒里抻出张纸巾,轻轻的擦拭起仪表盘来,其间手不经意的碰了下香水座,方型的水晶基座稍稍转了转,晶体表面上立时折射出了樊瞳的身影。舒展盯着那张被放大了的脸,心里想道:哦,看呐!这个人已经完全失去了高高在上时的矜持,也丢弃了置身事外时的平淡,接下来的棋子他会怎么走呢?是车沉底?还是马卧槽?亦或,是炮打双娇?无论怎样,真的希望,残酷的现实别把他吓倒,相反倒该把他的热血点燃才好,现在,任何猜忌和怀疑都不需要,我们缺的是精诚团结和肝胆相照。 白光在香水座上隐约一闪,是樊瞳扬起了脸,这代表着那个时刻来到了。舒展顺着樊瞳的视线朝前面望去,就见停靠在小巷口上的那辆黑色别克商务车打开了侧门,从车里下来一位便衣特警肃立在车门旁。就在这时,又听见吱拗一响,紧接着50号日式宅院的大门也随即朝两侧打开来,跟着身影晃动,领头走出来的正是一脸怒容的陈墨,就见他的目光如刀,眼里跳动着复仇的火苗。在陈墨的身后紧跟着四个身着便衣的特警,他们神情肃穆动作缓慢,手上小心的抬着的一副担架,担架上覆盖着一件雪白的被单。 舒展忍不住有一点动容,眼前的情景勾起了他对博士临终前的猜测,但他看不见被单下面尹博的脸,所以他想象不到那是怎样的容颜。他忍不住在想,博士他…无疑是蜷缩着身体被塞进车厢里的,他是侧卧还是仰卧?手是反剪还是缚在体前?那两个神秘的字母印迹是在怎样的一种状态时留下的?他那时的头脑是清醒还是紊乱? 虽然,舒展对陈墨移动尹博遗体一事颇不赞成,但他没有表现出来。他理解陈墨的心情,谅解他的年轻。但是,第一现场的破坏干扰了他对尹博遗言的研判,本来就有多种解释的推断,平添了更多不确定的疑点,这让困扰中的舒展有苦难言。 舒展顾虑的是,人的意识在混沌的时候,语言的表达尚且会词不达意,更何况是在手脚被缚、身体扭曲,同时又失去行动自由的情况下呢?舒展想的是,人在密闭的空间里是会失去方向感的,通常,侧卧会使人分不清左右,手缚在后常使人分不清倒正,博士在遭受重创之下气息奄奄之际留下的两个字母,怎么肯定那就是“db”而不是“qp”呢?如果博士想要告诉战友他发现的那个隐藏至深的“鼹鼠”就是荀循的话,他干嘛不直接写成“xx”呢?那样岂不是更简单一些吗? 担架在别克商务车前停下,五名便衣特警小心的倒手,交替着将担架抬进车厢里,像是生怕惊醒了沉睡中的尹博。陈墨始终未见多余的举动,他像根木桩一样的戳在车门前,直到车门关闭,车行远去,他依旧默默的站在那里。就在这时,香水座上又是白光一闪,舒展知道那是樊瞳朝着自己这边走来了。于是,他轻轻的揿下了路虎的车窗,等着樊瞳近前。 舒展想,博士在临终之前究竟发现了什么重大的秘密?直观的看,与尹博之死有直接关联的,除了“刀币”之外,无疑这家宅院的主人具有最大的嫌疑,这个人的身份能够告诉我们什么?他在六处的眼皮底下能藏这么久,仅靠胆色显然是不够的,他一定还有着巧妙的伪装和超人的谋略,包括自己在内的三个人应该对眼下的混乱局面做个分析,统一思想才能破解乱局。 樊瞳默不作声的打开车门钻进车来,舒展嗅到了一股樟脑味,那是樊瞳在树下站立过久引起的。舒展连忙揿下了另一侧的车窗,好让对流的风把这股恼人的气味带走。樊瞳并不在意舒展的举动,他的目光盯着巷口上呆立着的陈墨,说道: “我们应该即刻采取行动,他的情绪会干扰正常的判断,我建议把他留在六处。” 樊瞳的话让舒展暗自吃惊,他忽然意识到一种可喜的变化正在眼前发生,不错,尹博的牺牲震醒了一个人,血果然点燃了樊瞳的激情。舒展想,不怕起步慢也不怕醒悟晚,只要三个人拧成了一股绳,再险的逆境也能扭转。于是,他委婉的策应道: “同意,我们三个人的力量显得有点单薄,应该好好的筹划一下。” 樊瞳敏感,他听出了舒展话里的意思,显然,他要陈墨出局的想法没能得到舒展的支持。他有点不解的提醒道: “他的头脑发热,情绪很难控制,如果让他继续参加行动,怕是会…” “我们都曾经年轻过,他现在拥有的正是我们眼下缺少的,你不觉得我们正在流失本该和他一样的血性与激情吗?” 舒展不等樊瞳把话说完就打断了他,这一次,舒展的回应有一点生硬,尹博的死在他的心中引起了不小的震动,而他的这一番话无疑是说给自己听的。他有一点点愧悔,他觉得自己没能在尹博最困难的时候出手相助,究其根源无非是和樊瞳一样的心理。洁身自好加上循规蹈矩,所以贻误了战机。 舒展的话没有引起樊瞳的不快,却让他得出了结论。樊瞳知道,按照自己想法行动的可能几乎为零。于是,樊瞳反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三人合力,齐心对敌。” “哦,好…好啊!” 舒展说的干脆,表明了他的强烈意愿,但樊瞳的回答却有一点点的犹豫,代表着他的不情愿。 一团阴影压到窗前,像是有一团乌云从头顶上飘过,舒展和樊瞳一齐将目光投向了陈墨,就见他已在路虎的车窗前站下,眼中的一直燃烧着的怒火已经低沉,显然那是他刻意压制的结果。三个人聚到了一块,却没有一个开口说话的,好像群龙无首一样。舒展作了个手势,示意陈墨到车里说话,虽然街内空无一人,但是,毕竟话题敏感,不适合站在街面上讨论。 车门在陈墨的手上重重的关闭,带着很深的焦虑,这表明他一刻也不愿意再等了。舒展快速的思考着能够暂时将这两个人整合在一个行动中的方法。要知道樊瞳虽然保守但他的提议却是非常的重要,六处要有人留守,除非吕律调自己证明她可以担当此任,否则,这三个人中就要有一个人留在第五大道20号。那么,这个人…应该是谁呢? 舒展第一个想到的是樊瞳,但是,樊瞳刚刚的建议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他不会留在那里。那么,他的这一转变又是因为什么呢?难道,他忘记了自己接受的任务就是要像面镜子一样的真实反映出六处的现状吗?如果离开了六处,他的使命如何完成呢?舒展推断,是尹博的死让他坐不住了。 舒展接着又强迫自己试着说服陈墨留下,但他没有坚持多久就放弃了。他想,除了总参情总“老帅”,旁人的话他哪里肯听啊!不如,自己留下吧! “时间紧迫,二位,说说你们的意见吧!” 舒展勉强开口了,他打定主意,要让陈樊二人先做出选择,然后,自己再出手补漏好了。他的话音刚一落下,樊瞳出人意料的抢先发言了,态度转变之快令人惊叹,连陈墨都忍不住朝他投去了质疑的目光,意思是说,怎么?博士一走,你也出来掺合事了?你不是心无旁骛的观察员吗?樊瞳并不理会舒陈二人多疑的眼神,径自开口说道: “博士临终指认了刀币的变节行径,这是头等重要的问题,身为总政反间局人员,清理内部惩处叛徒正是职责所在,所以,我来负责抓捕荀循。” 樊瞳的话刚说到此处,就见陈墨的脸色一变,他虎目圆睁质问道: “六处除奸,何时成了你的职责?那还要我们干吗?给博士报仇的事,我一人担当,旁人别想阻拦。” 樊瞳的脸上白光一闪,他用眼神示意舒展发表意见。三个人挤在这样一个不能再小的空间里,一点点的不和谐都会膨胀到面贴面,空气一下子变得稀薄起来。舒展没有马上开口,而是轻轻的触动了一下车载收音机的按键,一串轻松舒缓的旋律慢慢的飘散开来,像一阵凉爽的风缓释着紧张的气氛。他无言的提醒着那两个人,冲动是危险的,冷静是必备的,合作是急需的,谦让是有益的。 稍许,舒展慢慢的回过头来看了陈墨一眼,温和的说道: “我们不能只把目光放在荀循一个人的身上,那样有可能忽视了更危险的敌人。” 舒展说着话,扭头扫了第五大道50号小院一眼,此刻的院门已被便衣特警用一把大锁从外面锁了起来。陈墨猛醒道: “你提醒的对,这小院的主人刘诚是茂田公司的业务部经理,他与那两个以泉井产业职员身份进入中国的杀手是业务伙伴。” 舒展的眼前一亮,他猛然找到了解脱眼前困境的方法。于是,连忙追问道: “你是说那劫持了荆轩的一男一女?” 陈墨肯定的点了点头,同时也想起,自己还没来得及把从岳砺那里得到的消息通报给他们,于是,说道: “正是,公安部的特级警探岳砺正在追查这二个人,我就是在来这小院查找刘诚的路上,刚好收到博士发出的讯号的。” 舒展暗自舒了一口气,他飞速的想道:姑且让这二人分头查找杀害尹博的二个嫌疑人,等哪一方有了进展,再做下一步的安排。想到这里,他看了看樊瞳,又看了看陈墨,沉稳的说道: “如此,正好。陈墨,不如你继续查找刘诚,把追踪荀循的任务交给樊瞳,我暂回六处,不论你们谁有了进展,都请尽快通知我,我随时策应。” 陈墨郑重的点了点头,再看樊瞳时,他已然默不作声的开门下了车,接着便快步的朝着巷口跑去,一副急不可待的样子。这与他一直以来都是沉稳冷静不露声色的状态大相径庭。舒展和陈墨对视了一眼,彼此没再说什么,只是在他们的心里几乎同时升起了一个疑问,樊瞳他是急着去给什么人通风报信吗? 看着陈墨朝着巷口的陆地巡洋舰走去,舒展的心里沉甸甸的,他预感到更为不利的局面就要出现了。舒展想,是时候该主动出击了,可“财神”那边怎么还没有新的指示传达下来呢?莫不是,这上一层也… 一阵风过打断了舒展的思绪,跟着吹进一股香樟树的气味,舒展赶忙揿下按键升上车窗,车内残留的余味在鼻息间弥漫,很难分得清是留在车里的,还是从窗外吹进来的。 舒展发动了路虎,他需要从这条小街里穿出去,再绕上一个圈子才能返回第五大道20号。车出巷口时,陈墨和他的陆地巡洋舰早已不见了踪影,不知道奔向了哪里。但有一条舒展确定无疑,樊瞳一定知道自己的下一站在哪里,不然,他不会走得那么匆忙,那么紧张。 “七星”企业株式会社射击俱乐部 当这个人再次于大堂入口处出现时,当即引起了会馆前台经理的注意。不是因为他新刮得锃明瓦亮的光头,也不是因为他生就的一副陌生脸孔,而是因为他的到来几乎要惊动整个俱乐部的高层,一但那样的话,前台经理很可能会因此而丢掉饭碗。这种客人不是没有先例,他们或者仗着财大气粗,或者靠着背景门路,装模作样的架势,颐指气使的派头,让很多服务人员恨之入骨,但没人敢真的发作,他们只有谨慎的陪着小心,尽量的降低影响波及的范围,让一切近乎无理取闹的表演化于无形。 但这个人跟以往见过的摆阔者,或者摆谱者还略有不同,可在前台经理看来这却是更要命的。因为这个人的要求不是甜言蜜语或者让利打折能够满足的,他的意图就像他的光头一样明摆浮搁着。前台经理明白,这个人不是来找便宜的,他是来找碴儿的。 因为这个人是踩着了另外两位重量级人物的脚印来的,平日里这种情况出现的概率几乎可以忽略为零,但巧合偏偏还就是发生了,这让前台经理不由得暗自担心起来。他想,他们是约好的吗?怎么会这么巧呢?一个教练同时被两个大腕儿看中了,到底该安排给谁呢?嘿!玛雅人对2012的预言不会也碰巧这么准吧! 原来,最先返回的是射击俱乐部的技术总监,萨沙.马维夫。他出现时脸上带着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仿佛一不小心踩了一脚狗屎似的。紧随其后的是大名鼎鼎的警局副局长麦平安,他行色匆匆的提着个大号的旅行箱,不像是来消遣过瘾的,倒像是要出远门似的。跟着便是“光头”,这个不速之客的莅临,他在进门之后,先是环顾了一下四周,跟着就慢慢走近墙上那张印有教练名单的告示栏,很快便指着最顶头的照片说道: “我找他,你们的技术总监做我的教练。” 这人的话一出口,就让前台经理的脊梁沟里冒起了一股寒气,他知道,虽然萨沙.马维夫名为技术总监,但实际上是警局副局长麦平安的私人陪练,只要有麦局在,就没人能请得动萨沙!这是不成文的规定。于是,前台经理搪塞道: “通常,萨沙.马维夫先生不直接做技术指导,尤其是对初学者…” 这个人不容前台经理把话讲完,便毫不客气的把话拦下了,就听他牛气冲天的说道: “你看我像个初学者吗?小伙子,实话告诉你,我不是来学射击的,我是来和他一比高低的。” 前台经理的脸色一变,他当然不是给那人的话吓到的,而是预感到了麻烦,能说出这番话来的客人,还是客人吗?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推脱道: “可是,先生。萨沙.马维夫先生已经约好了客人,他今天恐怕没有时间…” 那个人变得更加的肆无忌惮了,他毫不掩饰自己的狂妄,一家独大的说道: “那就推掉那位客人好了!身为技术总监,他不会为了挣一笔小钱儿,而放弃一次真正的较量吧!那样的话,他还想在这儿继续混下去吗?” “光头”的话很是无理,但又说的满是底气,前台经理听得很是心虚,他无法确认来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背景。于是,只得使了一招缓兵之计,暂且安抚一下“光头”。 “我们这里是会员制,先生,通常…是不接散客的。” 不想,来人似乎是早有准备一样,前台经理的话刚好撞在了他的枪口上,就见来人探手从怀中取出银包来,翻开几层皮夹从一摞卡里随意的抻出一张丢在柜台上,口气轻松的说道: “入会需要交纳多少钱,你可以从这张卡上划取任何费用,临走时只需给我一份清单就好,你瞧,你现在又多了一名新会员。” 前台经理无计可施了,他只好按照来人的要求去做了,他相信,只要自己再蹦出半个“不”字来,这个人会立马抄起电话打给俱乐部的老板,那么,自己将熬不到下班就得收拾铺盖卷走人。于是,他连忙堆起了笑容,谦恭的说道: “那…好吧!先生,我…先给您安排客房,稍后,我会给您一个准确的练习时间。先生您看,这样…可以吗?” 在客房里匆匆冲了个淋浴之后,滕贤换了一身彪马的运动装,这才再次来到前厅,他朝着惶惑的前台经理点了点头,便在休息区的一只沙发椅上坐了下来,然后,平静的看着对方,意思是说:你安排好了吗?那么,萨沙,他…人呢? 其实真正心急的是滕贤,他没有时间拖延。当他刚一踏进门的时候,一眼就从教练名单的照片里认出了那个家伙,正是水塔下面乔装成老人的杀手。他心说,不错,真不错!知道了杀手的出处就不难摸到他背后的指使者了,从两个人中挑选一个,这情况就会变得简单得多了。那么,究竟是岳砺?还是麦平安呢? 就在滕贤外松内紧的落座休息区的时候,前台经理正在紧张的寻找着对策。原以为,“秃头”入住客房之后,怎么也得休息个把小时的,泡个澡,推推油,松松骨,然后再睡个觉,一般客人都是这样的,打枪只是消遣的一种。可谁想到,这家伙就是奔着这个来的,屁会儿的功夫,他就穿戴齐整的回来了,这让前台经理很是措手不及。 原来,前台经理根本就没把“秃头”坚持要请萨沙作教练的事情报告给萨沙。因为他不想找骂,明知麦局来了还应下这件事?你到底还想不想干啦!萨沙一准会这么说。其实,前台经理有他自己的小算盘。他想,等“秃头”洗剥干净也小睡清醒了,也就到晚饭时候了,谁能不吃饭就吵着打枪去呢?显然是要先吃饭的。晚饭是一天里的正餐,到这种地方来的客人哪有将就的?怎么也得小酌几杯吧!那好,就算那家伙没喝大,等晚饭过后想起要打枪的时候,自己也已经下班了,加上明天又是轮休,再有麻烦也找不到自己头上,该轮上谁值班,那算谁倒霉,都与自己无关的。但是“秃头”的执著让他一时没了主张,此刻,前台经理真想闹个急性痢疾啥的,脱空儿躲开这个是非之地,他在心里叫道:唉呀!这可怎么办呐! 真可谓是天无绝人之路,就在前台经理百爪挠心苦无对策的时候,一个人出现在了大堂的门口,前台经理像是捞到了一根救命草一样的笑脸迎上前去,心说,有了他又可以拖延一阵了。 前台经理的举动惊扰了滕贤,他连忙闪目朝门口望去,就见来人虽然身量不高,却是异常的健硕,整个人就像坦克一样平推进了大堂。这一惊可非同小可,滕贤的秃头之上结出了一层霜。不错,来人正是滕贤的怀疑对象之一,他的至交好友,公安部的特级警探,“绊不倒”岳砺。 滕贤的心下不由得一寒,岳砺在如此敏感的时刻出现在这个敏感的地方,他是来干什么的呢?莫名之中滕贤想起了曾带领自己一道打黑的中央首长的一句话,字字重如千钧,用在此处这可谓是恰如其分! “刃口越是锋利,剑体越是容易折断,因为稍有搁挡,就会造成内伤,多数情况下,预先都无法察觉,真到派上用场的时候,那麻烦可就大了。我会留心你的,滕贤。你最好把这当成是警钟,时常敲一敲啊!” 滕贤忽然意识到,岳砺所受的内伤可是不轻啊!他因为一点家庭问题的拖累,被公安部下放到t市已经有三年了,这绝对影响到了他的仕途发展,同自己比比看,同时从地方选派上来的,自己已经做到了副部级,而岳砺仅仅够得上副处级别,哦,这家伙不会是因为这个就… 滕贤想到这里,冷汗已经打湿了脊背,他连忙低头抹身朝大堂的深处走去,避免给岳砺认出,坏了揭穿秘密的时机。此时的滕贤,心情沉重的几乎迈不动脚步了。他克制住了想要当即向岳砺问个清楚的冲动,忍着焦虑返回客房,突发的情况下,他必须对今晚的行动重新做出规划。 笑脸迎接客人的前台经理得意的瞥见了悄然离去的“秃头”,不由得暗自庆幸自己的运气,竟然一时忘记了问候客人,直到来人重重的敲了敲服务台,他才从自鸣得意中清醒过来,可不等他把好心情维系下去,就见来人把一只带有银色警徽的证件举到了他的眼前晃了晃,接着从证件下面翻出两张照片来,口气生硬的问道: “你,见过这两个人吗?” 前台经理像是给迎头揍了一闷棍,心说自己怎么这么倒霉,今天遇见的都是横主儿哇!刚刚糊弄走了一位,跟着又来了一位,真是,今儿是怎么了?前台经理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嘴上还来不及说话,就给一记重拳砸在了面前的服务台上,接着就听来人厉声喝道: “看好了,见没见过这两个人?” 前台经理吓得赶忙眨了眨眼睛,仔细的端详了一下那两张照片,然后拼命的在记忆里搜索起来,心里默念着:一男一女来这儿…嗯!倒是有一对儿! 前台经理用力的点了点头,神秘的说道: “有,是有这么两个人…” 第一章.雾锁黄昏(2) 21.1.2 中国海军8523修理厂 海边 16:10 细细的沙粒从指缝间淌下来,就好像留不住的光阴,越是抓得紧,剩在手里的就越是少得可怜。攫取和遗失揶揄着少年,懵懂的陷在了得与失的瞬间,迷茫的困在了有与无的片段,次次流连,回回尝遍,却是兴致更浓,情趣不减。 夕阳眷恋着这片沙滩,把留存无多的余辉慷慨的播撒在海边。于是,一个不经意的完美呈现,却将那个男孩的身影映得灿烂,更将他手上的流沙照得委婉。远远的望去,竟像是汲取了天地精华的物产,幻化成一道感人的长卷。 这情景让人不禁想起,每个有过一番阅历的成年,都有把沙漏当成饰物摆在电脑边,只可惜物是人非时过境迁,曾经关注着沙漏下面积攒起来的饱满,而今却换做对沙漏上部残存下来的留恋,于是,人便不再年轻了,慢慢忌讳起生老病死,渐渐在意起空虚亏欠。 是啊!生命成长得再低调都是一种渲染,时光逝去的再生动也只是显得自然,意境藏匿在动静之间,真挚却显露于星星点点,当追逐的心情放慢,等待就会变得释然。然而此时此刻,所有的无病呻吟和一切的嗟乎慨叹,都变得分文不值犹如粪土一般,全只为,一场恶战就在眼前。 山下注意到,那个男孩其实玩儿得并不专心,否则他绝不会留意不到,就在他身后二十公尺远的地方,有几座造型奇异的小沙包,在每一个沙包的下面都闪动着一双机警的眼。山下祈祷,别让自己迫不得已手刃了这个如花的少年,因为他自己的儿子也正和这男孩的年龄一般。但他的心里还是不免生出了一种不祥之感,他默念道:这男孩…怕是跟自己有种不解之缘! 原来,那男孩的注意力始终都被五百米之外的一艘舰船所羁绊,他时不时的就会停下玩沙的手,抬起头来朝着海上张望两眼。哦,难怪!他是在等那舰上的什么人吧?山下猜想着,眼前不由得浮现出儿子等在训练营外的身影来,每当那个时候,身材不高的山下总是会挺直了腰,脸上现出做父亲的自豪与骄傲。 哦,原来,这小家伙跟自己关注的是同一个目标啊!但愿他…不会在这儿耽搁太久,孩子,收拾收拾你弄脏的衣服,赶快回家吧! “四叶草落风”山下忍不住胡思乱想着,此刻他的压力最大,他的位置正处在“五叶草”战队的右翼边沿上,所以,数他靠那男孩最近,一旦小队给那男孩发现,最先出手的必是山下无疑。 快走开!傻瓜。别逼我杀了你! 山下在心里嚷着,他剧烈的心跳抖落了覆盖在脸上的最后一层沙,将他灰头土脸的裸露了出来,就像个露出半块表皮的土豆。此时,西坠的落日正现出它一天当中最美的颜色,天边和海平线全被霞光染成了红彤彤的一片,那艘近千吨位的舰船沐浴在绚烂的色彩当中,平静的海水映出它刚刚舾装后的影子,洁净光亮好似船模相仿。山下心里煎熬着,身体一动也不敢动,只等到天光少许变暗,晚霞由浓转淡的时候,山下就不得不动手了,那是“五叶草”约好夺船的时刻。 五百余米的距离并不算远,再通过高倍数镜头的放大,呈现在小池眼中的这条船就像他贴在更衣柜门上的照片,清晰到几乎可以数得出饭岛爱脸上的雀斑。哦,真是太好啦!这艘刚刚大改之后的老式护卫舰,吨位虽然不大可马力却很强劲,这正是“五叶草”想要的呀! 小池颇为激动的想着,镜头在甲板和舰岛中间来回的巡检,他想要从中找到可以使用的重型武器来。可惜!真的可惜啦!小池失望的发现,舰上所有的重武器已被全部拆除,这艘昔日的军舰,而今已经完全变成了一条没有任何武装的海警执法船。 “海监1001”小池默念道,镜头里的蓝色舷号被放大在了银灰色的舰体上,借着海水的反光正熠熠闪亮。哦,又是一艘退役的军舰被改装成了巡航船,明天的海试是奔着哪个方向?南沙?西沙?还是钓鱼岛?嗯,这样的巡逻船吨位太小走不了多远,到不了目的地就得往回转,希望它能提前加满了油,因为今晚它要跑的道可也不算近呐! “一叶草迎风”小池位于“五叶草”战队的最左翼,他幸运的躲在了一块稍稍洼陷的沙地里,凭借着阴影的掩护他才可以从容的使用望远镜,不然的话,镜头上的反光能在很远就被发现。 小池很紧张,因为攻击的命令将从他这里下达,所以,他必须仔细的观察才能确保行动万无一失。虽然侦查卫星提供的资料显示,这艘即将进行海试的改装海巡船上只有几名技术工人,但是,如果情报有误的话,夺船的行动就会变成了一场激战,那后果也就可想而知了。不要说接下来能否实施“斩首”行动,就连“五叶草”能否顺利脱身都将成为悬念。小池目不转睛的在船身上下搜索着,希望能从细小的环节中窥探出这船上留守的人数来。 有一个细节引起了小池的注意,他发现有一个人一直站在船舷,手搭着凉棚朝着这边眺望。喔!那家伙,他在看什么?他…发现了我们?五百米远的距离,目力好的人裸眼能把景物看得很真切,小池的心猛地一缩,他想,该用狙击步枪定点清除他才好。想到这里,他侧目朝着自己身侧的泷泽看了看,通常远射的活都是交给他干的,然而这一看却让小池的心不由得一颤。 原来,那个一直都在独自玩耍的男孩此刻突然停了手,就见他挥舞着双臂跳着脚的朝着船上的人呼喊: “爸爸!我在这里,看到没有?这里,在这里…” 这可不好,时间久了,这孩子会把船上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这边来的!小池用眼神朝泷泽示意,但泷泽沉稳的目光压住了他的惊恐,那意思像是在说,慌什么?有这孩子在,我们岂不是更安全? “五叶草”是以三角阵型登岸的,他们原地调转了方向之后,本来突前的堂本此刻就留在了阵尾,按照事先的约定,攻击开始时,小池这一线将会首先发难,依次跟随在后的会是泷泽和堂本,而另一线上的竹野和山下则拖后策应。 攻击的主官自然是“三叶草长风”泷泽,他负责在不惊动船厂警卫的情况下夺取这条海巡船的控制权。这可不是个轻松的任务,如果不是有准确的情报做保证的话,那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但可喜的是,从情报到内应,他一样都不缺,唯一令他感到担心的是在接近船体的这五百米距离上,他们只能泅水靠上船去,那速度也就可想而知了,这期间一但给人发现,他们三个人就只能当成漂浮的靶子。 泷泽尽量不去想即将面临的险境,他把手上带有长焦瞄准镜的自动步枪又攥了攥,隔着密封的枪套他依稀感受到调焦旋钮上细腻螺纹的持重。泷泽心下稳了稳,暗自祷念着,能否顺利登船,全都指望你啦! 泷泽不是一般的狙击手,他的枪法精准而且迅捷,好像双向飞碟的射击运动员,善于在运动的瞬间捕捉猎物,然后一枪中的。所以,他排在了小池的身后,在最初的四百米内,他手上的准头就是小池的护身符了,再靠近些,堂本的消音机枪将会接替掩护他们的职责。 堂本这小子,哼!这会儿怕是该渴死了吧!泷泽想起了潜伏鸟岛之时,堂本不停的喝水撒尿的情景来,“五叶草”中最年轻的家伙总是那么的好动不安分,此刻,他做好了行动的准备了吗?我们的命可是攥在你小子的手上啊! 泷泽猜想的不错,堂本此刻正被饥渴煎熬着,连续紧张刺激的行动令他极度亢奋,肾上腺素的增速分泌,促使消化排泄频率加快,堂本早已是饥肠辘辘口渴难耐了。他的耳畔不时的有水流声响过,涓涓潺潺的细流仿佛就在他身旁不远的地方,堂本忍耐着,不时的把自己从幻听的状态下拉回来,他期待着不远处的那条船上有成排的冰镇可乐在等着他,他心里想着,攻击何时才能开始啊! “五叶草卷风”堂本龙始终都是战队的尖角,不是因为他的级别最低,更不是因为他的年龄最小,而是仗着他手中的那挺带有内置消音器的轻机枪。在五个人配置的武器当中,就数堂本的火力最强,所以,突击抢先的重担就总是落在堂本的肩上。然而,这一次有所不同,在“五叶草”多种组合的阵势当中,唯有今天的阵势使用最少,堂本的心里有些吃不消,他忽然觉得留在最后的危险其实远胜于冲在前面,因为险境无处不在,看不见的敌人才更可怕。由此,堂本愈发变得口干舌燥心内焦,就连手里枪都随着他的体噪微微有些发烫了。 堂本禁不住把目光投向了前面一侧的小池,这个从不错过任何一个取笑自己的家伙还在等什么呢?等到太阳落下海平面吗?那样的话,行动自然要容易许多,只是意义也就变得不大了。因为那个时候,袭击的目标早就被错过了,冒险夺船又干什么用呢?快呀!小池,你是想渴死我吗? 就在小池通过望远镜仔细核对那条船上现有人数的时候,“五叶草”的灵魂人物竹野也正在用目力观察着那条船上的动静。在他眼中,这是为“五叶草”精心准备的一条船,它足够大也足够快,完全可以满足“斩首”行动的要求,特别是它此刻的位置对夺取控制权极为有利。 这艘刚刚在船厂里改装完成的护卫舰,已经驶离了船厂码头,停泊在了最靠近出海航道的边缘,没人在意它的周边上下会有什么变故发生,甚至它偶尔移动一下,在周边的水区里溜个弯儿都不会引起注意,有心人会当是那几个留在船上的技术人员在为明天的海试做着最后的测试呢! 所以,“五叶草”要趁机夺取这艘船,然后,再利用它去完成“斩首行动”。然而,那个久久不愿离开船舷的人让竹野的心怦然一动,他忽然觉得不远处的那个孩子或许正是上天送给“五叶草”的礼物,靠着他不是可以轻松地叩开那条船上紧闭的舱门?呵呵!真是吉人自有天助啊! 然而,竹野并非没有忌惮,他担心那孩子的父亲留在船舷上不走,更担心这孩子见过了自己的父亲之后便会扭身回家,这两种可能的概率占据了八成,只有那么一点点的灵活还牵在小池的手上。竹野暗自祈祷着,快呀!小池,千万别错过转瞬即逝的机会呀! 终于,船舷上的男人朝儿子摆了摆手,转身离开了,霎时,甲板上变得空无一人。早已按捺不住的“五叶草”几乎是在同一时刻里跃起了身,沙滩上像是刮起了一阵黄色的旋风。 风有多急,沙有多细,没人能够看得清楚,只是在那一瞬间里,一道沙幕遮蔽了这段窄窄的浅滩,吞噬了玩耍的男孩,溅落了平静的海水。“五叶草”的动作娴熟得好似设定的程序一样,而彼此间的默契配合就如同一个人相仿。 等风停沙落,沙滩上只留下了五个人形的浅坑,再有的就是几行凌乱的脚印。此刻,小池、泷泽和堂本都已经潜入在了海水里,他们半潜半浮的朝着那艘舰船游去。而竹野的腋下则紧夹着那个男孩,一路狂奔的冲向了海边,那速度并不输给直奔海边的小池等人。只有山下落了单,他在扑向那男孩的时候稍稍犹豫了一下,他没办法确定自己真的有决心拧断那孩子的脖子。正是借着这个机会,竹野才得以出手的。猛醒过来的山下,更是不敢犹豫,他手端着带有内消的mp5,紧随在竹野的身后也奔向了海边。 很难令人想象,就算是退役的军舰,就算是拆除了武器,这艘加满了燃油的船上竟然没有武装警卫!有一种说法一针见血,他们认为,在中国和平持续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没见过哪一个国家能在温床之上懒得这么久的。 美国有吗?看看近五十年间,始终都是战事不断;俄国有吗?合久必分之后的日子里,到处都是麻烦;包括英国在内,还要自己硬挺着打过一次“大仗”;浪得不行的萨科齐都知道,就算借横也要在利比亚硬出一回头,亮一亮花拳绣腿,秀一秀棍棒刀枪。距离上一次战争,中国已经安睡了三十多年了,你还打算再睡多久呢? 哗哗的水声湮没了男孩被呛的咳嗽声,竹野丝毫也没有犹豫和怜悯,仿佛夹在他腋下的只是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他拼命的划水用力的摆动双腿,呼吸渐渐变得粗重,速度变得稳定却失去了刚入水时的冲劲。这时,突击小组的小池已经进入了船体的阴影里,他成为了第一个安全躲开危险的队员。 “让我来!”身后传来山下瓮声瓮气的声音,不等竹野回应,夹在他腋下的男孩已经易手。被水呛昏的男孩虽比刚才更沉,却比开始的时候容易带。山下将那男孩驼在背上,一根应急绑带给他捆了个结结实实。 “你先走,别等我。” 山下手上忙活着,同时催促着竹野。此时,他看见堂本也跟着小池冲进了船体的阴影区。只有泷泽还在等,他手举着带有长焦瞄准镜的自动步枪,仰面巡视着船舷。竹野不敢怠慢,弃了山下奋力朝前游去,就在这时,他听见了两下熟悉的枪声。 噗噗!呼…扑通! 泷泽手里的步枪开火了,一大团阴影从船舷上跌了下来,落水时发出了很大的声响。竹野暗叫道:决不能再耽搁了,必须赶紧登船。于是,他边游边奋力钻出水面,朝着已然手抓锚链的小池和堂本竖起了拇指。 “上上!快上!” 堂本低声催促着小池,不知是被饥渴折磨的,还是因怕落身队后的恐惧干扰的,堂本迫不及待的想要第一个攀上锚链。但是他被小池的一声低喝阻止了。 “堂本!慌什么?” 年轻的堂本的确有一些慌乱,他给泷泽的射击惊到了,从他的位置上,可以看到被击中的船员落水的全程。那是一个头被打烂的人体,跌落的过程中头部分解的画面刺激了堂本,这让他下意识的想要逃离这片满是血污的海水,竟而忘记了计划中早已经拟定的登船顺序。 “五叶草”虽是中情局下属的特情战队,但在队里却还保留着武士团体的旧例,官阶尊卑的差异明显,所以,小池的呵斥令堂本清醒了一些,他下意识的松开了抓紧锚链的手,身体随即落进海水里,带血的咸腥味立时灌满了鼻孔。 噗!噗!噗!泷泽手中的长焦自动步枪跟着又是三次点射,这一次没有船员落水,但堂本相信,泷泽出手弹无虚发,此刻的甲板上必又多了两具尸体。此刻,小池的身影已经攀到了堂本头顶五米处,他的敏捷程度丝毫也不逊色于一只猴子。在一边上,队长竹野业已游到了近前,紧随其后的是背负着一个男孩的山下。现在,“五叶草”的全体队员都已经凑到了船下。 堂本再也等不及了,他也跟着一纵身,带着哗哗的水声将自己挂在了锚链上。此刻,只有泷泽依旧停留在船体死角之外,他的两眼引领着枪口沿着可见的船舷移动着,这时,哪怕是有一丝人影闪现,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开枪射击。开战便不吝生死,这是日本武士的信条,所以,残忍对他们来说是一种崇高。 此刻,这条船的甲板上变得静悄悄的,活动在船体上方的三个人里已经有两个被突如其来的子弹射杀了,一人跌落海里,一人扑倒在甲板上,最后一人刚好返回到舱里,因而才幸免于难。小池敏捷的跃上甲板,他像只猴子一样的四处张望了一下,跟着就见他弓身曲膝,后脚跟踢打屁股蛋,一路矮身的冲过了前甲板,接着便荷枪守在了左舷。 很快,堂本就从锚链的启碇处露出头来,他的行动较之小池来得更是简洁,有了小池打好的前站,他干脆省去了窥探,直接就奔向了船的右舷,接着便守在了那里。 此时,落日更加接近海平面,它几乎是平射在了船的右舷,堂本觉得温煦的阳光有一点刺眼,同时,也更加剧了他的心噪口干,不由得微微有些发喘。本能的他朝着右舷中部的舱门口处挪了挪,希望那里面有一瓶工人喝剩下的矿泉水,但这样一来,他的精力就被分散了,他与左舷的小池相比,突前了大约有五到六米。 竹野登上船后,直接奔向了舰桥,他有意识的想要抢占制高点,虽然卫星图片显示这船上没有武装人员警卫,但不放心的竹野还是想要亲自去看一看。很快,指挥舱和驾驶舱内都给他看了个遍,不错,除了整洁一新的装饰外他看不到一个人。走出舱口,站在舰桥上的竹野看见了刚刚登舰的山下,他因背负着一个男孩而延误了时间。 抢救他!竹野不容山下喘口气,便用手势下着命令。要想接下来能够顺利的夺取机舱,他需要这男孩能够站在自己的身旁。就在这时,从他脚下的一侧船舷上传来一声闷响,像是身体磕碰舱板发出的声音,接着,便传来了打斗声。山下闻声,丢下那男孩就要起身,但给竹野拦下了,此刻,没有什么比这男孩更重要的了。竹野悄悄迈步走下舰桥朝着右舷摸去,他推断是堂本那边出事了。 堂本实在是太渴了,当他看见舱门口上放着的半瓶矿泉水时,他甚至没有先拿鼻子去闻一闻,就把无色无味的液体直罐下了喉咙,当时感觉顺畅无比,等它反撞回来的时候,挥发性的气味这才被带了出来。在那一刻里,五脏六腑变成了气缸,鼻腔眼眶成了尾气排放。堂本被一口气窝在了心里,他哇!的一声呕了出来,就在这时,一把大号管钳兜着风从黑暗之中砸了过来。 多亏了堂本年轻,就算是误饮了汽油,可还是照常反应灵敏。他借着低头作呕的惯性一哈腰,人顺势倒向了舱里,头不免重重的磕在了舱板上,发出咚的一声响,这便是引起竹野注意的那声响动。 大号管钳落了空,握钳的手再想回撤可就来不及了,堂本一挺身就将那个藏在舱门后的人给扛了起来,接着一个大力抱摔将对手头朝下扔在了地上,跟着一个膝顶压了上去,左手重重的按在了那人的脸上,颈项处的动脉便露了出来。说时迟那时快,堂本的右手在脚踝处一抹,眨眼间,他的手上就多了一柄匕首。就见刃口锋利寒光闪闪,不问青红皂白直奔那人的脖颈切去。 竹野只要晚再到半步,那人必定身首异处,按说杀个把人对“五叶草”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但这个人却是不同,竹野一眼就认了出来,他不正是那个男孩的父亲吗!真要是给堂本杀了,那么,煞费苦心带来的那个男孩也就派不上用场了。 竹野心下一急,动作也就跟着快了许多。就见他出手如闪电,一把擒住了堂本的手腕,刀至耳边就再也落不下去了。 情急之下的堂本想也不想,只当是又遭到了暗算,一时间不由得火起,就见他猛的一个后仰翻,跟着团身蹬起,两只坚硬的陆战靴便朝着竹野的面门踹了过来,那力道足以肢解了竹野的脸。 竹野迫不得已的退身,原本抓住堂本的手腕,也就跟着松了手。堂本的双脚蹬空,人也跟着倒立起来,刚才还被他压在身下的那个人借此机会挣脱了出来。说来也是忖劲儿,刚才脱手的那柄大号管钳此刻刚好就在那个人的手边,那人顺手抓了起来,不假思索的照着大头朝下的堂本挥了过去。 嘣!大号管钳在堂本的太阳穴上砸出个坑来,堂本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像根桥墩一样的坍塌了。立时,鼻孔嘴角甚至连耳朵眼儿里都淌出血来。竹野一下子给眼前的变故惊呆了,他无法接受这个由许多变故罗列在一起形成的结果。这…这也太扯了吧!竹野在心里叫着:堂本!你可不能就这么挂了呀! 同时受到惊吓的还有这个挥动管钳痛扁堂本的人,此刻,他被自己的“杰作”给惊呆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一个强壮如牛的人给砸成“隔窝”蛋的,此刻他满脑子里充斥着的是自相矛盾的询问,我…不会是杀了那个人吧!当他确认自己的提问只有一个肯定的答案时,管钳子咣当一声跌落在舱板上,发出了很大的声响。 “爸爸!爸爸!快救我!” 竹野的身后传来了那个男孩的呼救声,山下抓着那男孩的肩膀吃惊的看着倒底的堂本,心下里思忖着,不会吧!堂本他…死了? 男孩的叫声同样令那个人吃惊非小,反倒从刚才的震惊之中清醒了过来,他知道自己没有错杀那个人,眼前的这帮强盗企图抢夺这条船,他们不仅杀害了自己的两名同事,并且还绑架了自己的儿子。眼下的困局唯有牺牲自己才能拯救孩子。 男孩的父亲陡然增添了勇气,他表现出来的英雄气概着实令竹野敬佩,就见他慨然迈步走出舱门,迎着竹野和山下的枪口来到近前,说道: “放了这孩子,你们想要什么,跟我说!” 竹野咬着生硬的汉字,在男孩父亲的耳边一字一句的说道: “我们想要开走这条船,立即,马上。” 男孩的父亲看了看自己的儿子,点点头说道:“容易,但这孩子得跟着我。” 竹野摇了摇头,照例一字一句的说道:“不,这孩子得跟着我。” 男孩的父亲更加坚定的摇了摇头,说道:“那这船,开不走。” 竹野头也不回的命令到:“杀光舱里面的人,回头再杀了这孩子。” 最后上船的泷泽答应一声便掉头朝着船的左舷走去了,他同样看见了倒在地上的堂本,怒火随即点燃了他的眼睛。看着泷泽怒气冲冲的背影,山下的心里陡然一紧,他的肘弯下意识的勒紧了那男孩的下颌,汗水随即顺着额头淌了下来,流过眼窝渗进眼角,酸酸涩涩的让泪水充斥了眼眶。山下忍着,拼命的眨了眨眼睛,一行涎涕挂在了唇上。这时,就听竹野说道: “并非我们开不了这船,再大一些的船我们也开过,只是,我们需要你给打个掩护。有人询问原因的时候,用明语解释给他们就行。这点小事…不难吧!但是,却能救你儿子的命。” 竹野话说到此处顿了顿,山下配合的松了松臂肘,那男孩快给紧锁的喉头憋闷死了,这样一来让他稍稍感到了一丝宽慰。男孩连喘了几口大气之后,委屈的喊道: “爸爸,爸爸。” 男孩的父亲用眼神制止了儿子,拧紧的眉头里纠结着取舍,他一时找不到良策。这时,就听竹野接着说道: “你杀了我的人,他们憋着要肢解了你的儿子,但是,没有我的命令没人敢动他一个指头。我的话,你认真听了吗?我们的时间可是不多啊!” 竹野的话让男孩的父亲冷静下来了,他知道一味的硬抗不是解决困境的好方法。况且,自己还不知道这伙荷枪实弹的匪徒究竟是帮什么人,他们抢夺这么大的一艘船又想用来干什么呢?男孩的父亲突然意识到,这帮家伙的装备和身手可不是普通的匪徒啊!他们胆敢抢夺军用舰船,莫不是用来… 正在男孩的父亲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时,泷泽杀气腾腾的回来了。他的手上提着一把六十公分左右长短的倭刀,刃口和护手上面溅满了血。就见他凶神恶煞般的来到那男孩的近前,一抬手抓住了男孩的头发,刀随即便架在了男孩的脖子上。 男孩父亲的眼里噙满了泪水,他抬起手来示意那家伙放了自己的儿子。竹野,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准备开船吧!”然后,头也不回的朝着驾驶舱走去。 泷泽收了刀,上前推了那男孩父亲一把,厉声喝道:“走吧!我会依照你的表现做决定,我随时都能杀了你儿子的。” 山下的手上一紧,男孩被勒得喘不过起来,他挥动这双手拼命的拉着山下粗壮的手臂,恍惚中的山下这才意识到因为自己过于用力,几乎勒毙了那男孩,于是,他赶忙松开了手臂。 泷泽用厌烦的眼神瞟了山下一眼,随即推搡着男孩的父亲朝着驾驶舱走去。山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又揩了揩过河的鼻涕,也揪着那男孩跟了过去。 此时,夕阳如血,染红了天边,涂红了海面,掩盖了船上的血迹。 第一章.雾锁黄昏(3) 21.1.3 第五大道20号 16:20 迎着吕律调质疑的目光,舒展把事先想好的话往下压了压,然后在距离稍远的位子上坐下,似乎这样才能缓解一下难承的心理负压。小楼里的光线很暗,即使此刻正是漫天红霞,但在这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幽深昏暗,掩盖着特情路上永远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 舒展不想隐瞒博士的死讯,那样做对吕律调不公,更不符合尹博的初衷。因这不同于家人故去,伤痛散了还连着心恸。这是战友的离别,最深刻的告慰应该是复仇,谁能剥夺她这样做的权利?难道,要热血冷了,还要心也关了,再让躯壳躲在蒙蔽下苟活? 舒展相信博士是带着满足离开的,他做了自己该做的一切事,但也把心结留给了后人来解。db到底代表着什么意思?他要指认的是个什么人?舒展确定,一定有人能解开这个疑团,那么这个人又是谁呢? 在陈樊二人为选择去留而争执的时候,舒展在两个方面都做了打算。他想,如果樊瞳肯留在六处,那么他第一个要去追查的应该是荀循,他要亲自去验证把荀循定作db的理由。如果他不得已要留在六处的话,他要剖析一下博士写下db时的想法,那么,有谁最懂得尹博的心思呢?当然是吕律调。 然而,当他真的面对吕律调的时候,舒展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他顾虑这个不能承受之重,该如何把它放在吕律调的肩膀上。因为,现在不是伤心悲痛的时候,更不是悼念缅怀追忆哀思的时候,那么,如何才能在平和的心态下回顾那些不平静的过往呢?就在舒展颇感为难的时候,倒是吕律调一眼看穿了舒展的心思,她主动的询问道: “博士他…走了?” 立时,舒展的心头腾起一阵汹涌,澎湃的心潮直冲脑顶,止不住的泪水浸湿了眼眶,他给吕律调的镇定哽住了。半晌,他透过湿润的雾霭看了看吕律调,微微的点了点头。他看见泪水已经从吕律调的眼中夺眶而出,扑簌簌的滑过唇角,但脸上却还带着微笑。 “他…终于,如愿以偿了。” 吕律调的话道出了原委,舒展立时明白,原来吕律调早有心理准备,尹博的离去已是她意料之中的事了。舒展想,看起来,知尹博者非她莫属了,不如把尹博的遗言告诉给她,姑且看她怎么说。 吕律调平静的接受了现实,这让舒展踏实了许多。现在,他可以依照自己的想法,按部就班的落实早已拟好的计划了。 舒展起身,走到吕律调的跟前,将一包纸巾递到她的手边。然后,转身靠在桌旁,双臂环抱在胸前沉吟了片刻,这才缓缓说道: “博士走的时候,留给我们一个重要的信息,那或许表明了…” “内鬼的身份?” 吕律调不等舒展把话说完,便如未卜先知般的把话接了过去,这让舒展的心中一喜一忧。喜的是这女人果然深知尹博的心思,明白什么对尹博最为重要。而他忧的是这女人的话里夹杂着浓烈的感情色彩,那样一来偏差也就在所难免了。舒展想,可惜,她还是不能摆脱先入为主的思维习惯,她的话里有多少是出自她本人的想法呢? 舒展心里想着,并不耽误他与吕律调的交流,就见他点点头,赞许的说道: “是的,博士用血书表达了指证内鬼的信息,只是…一时还拿不准它确切的意思。” 吕律调拭去脸上的泪水,扬起脸来望着舒展,眼中满是期待的神情。舒展回过身来,他用食指在水杯中沾了沾,接着,便在桌面上规规整整的写下了“db”两个字母。然后,他紧盯着吕律调,仔细的观察着她的表情。 吕律调认真的看着桌面上用水渍形成的笔画,一时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这让舒展颇感意外。看着吕律调一筹莫展的样子,他不由得想,看她刚才那敏锐的表现,就好似灵异附体一样,以此推断,她应该很兴奋的认出那两个字母,并且即刻就能说出那内鬼的名字,可现在,他为何… 舒展不无遗憾的觉察出,尹博生前并没有透露过内鬼的线索,而吕律调接下来将要得出的结论,恐怕也不是她的第一反应了。如此,这一轮的测试怕是要以失败告终了。 舒展推测的不错,吕律调茫然的盯着那两个字母,分分拆拆反反复复却猜不出内中所表达的含义。渐渐的,水痕风干印迹转淡,笔画续续断断由深变浅。慢慢的,竟然幻化成了尹博的脸。吕律调的眼睛模糊了,影影绰绰中她在尹博的背后看见了一个人的身影,那人藏得幽暗躲得阴险,但还是给她瞧出了端倪看清了眉眼。哦,对啊!那个人…不正是秦雅嘛! 吕律调猛地打了个激灵,她突然间萌生出了一种灵感,这念头让她从qp并拢后的残余笔画当中,竟然看出了一个可怕的寓意来。她不由得面带惊恐,神色慌乱的抬起眼来,嘴上喃喃自语道:“怎么可能?这…绝不可能!” 舒展连忙追问,他不想让这突如其来的反应流失掉,因为任何一种反应的产生都是有其心理基础的,舒展想要得到的就是这个。但吕律调迷惘的时间太短,惊醒的时刻又来临的过早,她很快便恢复了常态,任凭舒展再怎样追问,她也只是笑一笑,摇摇头说: “真的没什么,很不靠谱的一个念头,你…就别问了。” 原来,吕律调的凝视中,字母呈现的影像发生了更迭,qp的两个竖道慢慢重合在了一起,随着渐渐变浅的笔画再度被分开来时,“qp”就变成了“q y p”三个字母,它们在吕律调的眼中竟被解读成了“秦雅叛”。 这个怪异的念头生得蹊跷,究其根源,其实也并非偶然,它代表着吕律调自始至终存有的一种偏见。长久以来,抹之不去,挥之不散。 秦雅太优秀了,女人之中无人可以望其项背,在秦雅的面前,还没有哪个女人能够保有充分的自信。即使是拥有年龄优势的吕律调也不例外。天生的妒忌是女人的本性,虽然这种对抗让她耻于开口更羞于表现,但它却深埋在了心里,一刻也不曾化解,这种心态持续了很久,直到秦雅死去。 舒展对此很是惊诧,他把吕律调短暂而明显的心理变化全都看得一清二楚,那一刻,他的心有一点痛,不是为了尹博,不是为了吕律调,而是为秦雅。熟读女人心思的舒展当然看得懂吕律调的表情,舒展暗想,她从那模糊的笔画当中联想到的,除了秦雅还能有谁?如果,她认为尹博指认的那个人就是荀循的话,她还会刻意的遮掩执意的回避吗? 其实,舒展故意将db两个字母对着吕律调的面写出来,让她看起来就像是qp,为的就是排除她直觉上对“刀币”的联想,因为那样一来,岂不就和陈墨一个样了。果然,吕律调就真的就生出了别样的念头来,但这个新的发现着实出乎舒展所料,他想,吕律调怎么会联想到秦雅呢?真的是出于同性相斥的简单理由吗? 舒展猛然联想起了自己对秦雅遇刺现场的勘察,那个藏匿于客厅墙壁之上的微型摄像头…不会是尹博暗中装上去的吧!在这一点上,难道他与吕律调有着某种默契吗?可怎么解释秦雅的死呢?还有他丈夫荆轩的被绑架… 突然,舒展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人,那个人本该在自己返回第五大道20号小楼的时候就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的。他…该不会又被绑架了吧!念头一起,便按捺不住,舒展意识到自己出现一个严重的失误,那有可能是一个无法挽回的错误。于是,他连忙问道: “教授呢?怎么不见荆轩?他…人呢?” 舒展这么一问,刚好帮助吕律调从沉迷之中解脱出来,她幽幽的应道: “走了,说是有点私事,他必须亲自处理。” 舒展的神色一凛,一种不祥之感陡然而生,他无暇思索,像是应验了某种猜测,进而追问道: “一个人走的?” 对舒展的追问,吕律调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她点点头,似有同感的说道: “对,一个人走的。” 舒展无暇责备吕律调,他懂得一个人如果铁定要去寻找自己归宿的话,那是谁也拦不住的,就像尹博一样。但舒展还是觉得应该尽快找到荆轩,如果还来得及的话,或许可以从他那里得到一个更为不同的看法。可是,舒展并不乐观,他觉得荆轩此番离开是谋划好了的,果真如此的话,他的境遇必是凶多吉少。 舒展有一点心焦,因为,他不想让荆轩走得像尹博一样,更不想留下太多的未解的疑团。于是,他接下来的问话就变得越来越简短。 “他去了哪里?” “他没说?” “走了多久?” “大约,二十分钟左右。” “带走了什么东西吗?” “他的笔记本电脑。” “陈墨从他家里带来的那台笔记本电脑?” “是。” “糟了!” 舒展匆匆走出第五大道20号小楼的时候,手上已经急急的拨出了两个电话,等到他在路虎的驾驶室里坐下来的时候,下一步行动的方向和目标就已经全部确定下来了。舒展的效率之高令人称赞,真所谓静如处子动如脱兔。 其中一通电话是打给他的下线“情圣”甄擎的,电话里舒展询问了有关他新交“女友”的最新动向,舒展是在一个多小时之前向甄擎下达这项任务的,要求他在不惊动对方的情况下稍稍刺探一些近来的动向,也好借此参考,分析一下对方可能会采取的行动。 这是个早期投入的项目,甄擎的个人条件和敏感职业让居心叵测的人趋之若鹜,这其中有贪图物质的,有迷恋肉体的,有崇尚名气的,有追求幸福的,有…。甄擎从众多的追求者中挑选了这个女人,楚欣。 甄擎还拿不准这个优秀的女人是出于什么样的居心迷恋上自己的,所以,他没有显露出丁点的精明,始终都是一副傻乎乎的样子,像个长不大的男孩一样装扮着天真。但是凭着直觉感受,他确认自己钓到了一条大鱼,并且是条少见的精明能干的鱼。因为这个女人的表现不同一般,一段没有目的的恋情竟被她演绎得既热烈又自然,就好像白蛇遇见许仙,注定了一段人妖奇恋。 楚欣总是与他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总在激情燃起的时候离去,又总在淡漠将至的时候出现,厮磨缠绵的加深他的印象,体贴关爱的强化他的感受。在这期间,只是偶尔才会不经意的关注一下他的工作,有意无意的打听一下船厂的进度。甄擎很小心,他没有显出过分简单的态度,恐那与他的智商不符,反倒会引起对方的怀疑。所以,点到为止与欲露还遮,假意试探与故意拖延,斗斗缠缠,较量频繁。甄擎决定放开长线,钩儿藏于心间。他推迟了预期收获的时间,计划延后大约一年。为此,他不想过早的惊动对方,以免搅扰了卧底的培养。 舒展同意甄擎的主张,但他觉得临时有事的时候,暂且借用一下这个渠道却也无妨,因为他相信,任何可疑的环节都是相互关联的,尤其是在t市这么小的一个范围内,就算有多股敌对势力在同时发难,彼此之间也不会是割裂开来的,管中窥豹有时也能起到一览众山小的功效。 且看看那位职场女强人此刻正在忙些什么吧!或许,从她的身上有可能揣摩出跟荆轩有关的线索来。舒展抱着这样的想法拨通了甄擎的电话,不想,甄擎透露的消息,果然让舒展的眼前一亮。 一个被佩珀.盖伊领养的华裔女孩,飞跃大洋来到中国,就在她自由的享受了楚欣带给她的短暂又快乐的时光之后,竟然突染重病住进了医院。这种奇遇在如此敏感的时刻里出现,能不寓意着险恶的阴谋?联想起荆轩非要亲自处理的私事,舒展决定,从此入手,查个究竟。 舒展的第二个电话是打给“财神”的,他要在第一时间里把这里的最新进展通报给对方,但结果却令他失望。“财神”的电话不在服务区内,这在某种程度上很好的解释了他迟迟未给舒展进一步指示的原因。 “财神”他…怎么了?不会是和博士一样也… 舒展不敢再想了,在这种非常时刻里,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博士英雄尚且如此,“财神”虽鬼,可又能怎样?然而舒展无奈,“财神”神秘,来去无影,起止无踪,根本无人知道他去处,更无法知道他在忙些什么。唉!舒展不由得叹了口气,想起了恩师师语来。“大师”是他眼里的完人,既平易近人又风度翩翩,既艺高胆大又料事周全,根本不会做出这么不靠谱的事来。大敌当前,竟擅自终止联络,怕是只有“财神”才做得出吧! 舒展按下心头惶惶,抚平心绪荡荡。抬手揿下了车窗,他想要最后再看一眼这短暂又难忘的地方。他预感到此番战斗之后,不会再有机会回到这里了,二昼一夜的经历着实难忘,从此也只会在梦里回放。于是,他在心中默默道了声: “六处,告别了!” 念头闪过,心愿已了,就听引擎启动路虎轻啸,一道黑色的光闪过后,第五大道20号小院的门口又恢复了旧貌。此刻,风不动树不摇,但小楼的里面却一刻也不萧条。一通电话正在进行当中,吕律调躲在窗帘的后面,低声的对着话筒说道: “他走了,刚刚离开。对,去向…不明!” 香港 新界 圣仙奴大道 拥挤的档口坐落在坡起的街道上,给食客的感觉就像是乘着过山车一样,总有一种俯冲之前的味道。香港拥有大大小小几万家旅店餐馆和数不清的酒肆茶楼,其中有很多都是处在这样的地势上,每两家毗邻的餐馆中就会有一家正好踩在另一家的肩头。如此,当坐在最上面的一家餐馆里,凭窗俯瞰整条街道的时候,沿街的所有铺面便可尽收眼底了。 这个人占据了一个好座位,他在这个靠窗的位置上已经坐了多时了。看上去,他既不像在等同伴,也不像独自就餐,既不见有焦虑状,更看不出饥饿感,似乎就是在刻意的消磨,一副优哉游哉的神情。除了远眺窗外,他还时不时的捡一两样食物,随意的放进嘴里细嚼慢咽,吃的是心不在焉。看他一身百无聊赖的困倦,一脸无所事事的慵懒,就像是福禄在身享受不完的样子,真的是散淡得不行。 在他面前的餐桌上,食物虽然简单却都是极品。一盏浅口碗内盛冰粥,二只扁平盘上摆果蔬,三个花瓷碟里放茶点,四件银餐具备在手边。这些菜点,一个人吃不完,二个人又欠一点,刚好够他闲坐在这儿,慢慢消遣打发时间。 这个人从外表上看极其平庸,衣着也很普通,把他放在人堆儿里,一点都不起眼儿。但此刻,却有一样东西让他显得特立独行与众不同。那玩意儿不大,刚好被他攥在手心里,时不时的举在眼前,朝着远处的街口上观看。不留意的人当然看不到,但看到的人也不会太在意,只当那是台超前卫的迷你摄像机,其实不然,那是只军队上专用的单筒望远镜。 一只手放下汤匙,把一口冰粥含在口里,慢慢的咀嚼着,另一只手则举起望远镜,支在眼前朝坡下观看。自上而下,由近及远,只见散客游人不断,食店橱窗丰满,单人随性游玩,情侣成双结伴。慢慢的,慢慢的,突然,他的身体凝固不动了,嘴上也不再蠕动了,他的视线锁定在了巷口上边,显然,他要等的目标出现了。 希伦.瑟曼是个不折不扣的商人,当他一出现在这条食街巷口的时候,便对各个商铺的位置做了一个评判。在他的眼中从来就没有赔钱的道理,有的就只有赚钱的理由。就拿眼前的情形来说,以他独特的视角观察,他的取向便与常人不同。在二者中间选择,他更青睐的是位于坡上的位置。因为那里的铺面更格局,气氛更安静,装潢更个性,菜品更高档。因此,更有利于吸引那些有品位的客人。如此定位,那餐馆的资费标准自然不菲,利润就会做得很高,轻轻松松就能赚到大笔的钱。 而处在坡下靠近巷口的餐馆虽然有它地利上的优势,能够很方便的吸纳客流,但因铺面的价格不菲,保本点自然很高,经营起来的压力也就很大,而餐资标准又不敢定得很高,怕把客人逼到坡上去。因此,这些餐馆把目标锁定在了那些匆匆而过的游客身上,大量的低价快餐成了他们经营的主项。对于观光旅游的食客而言,能少走几步路就算是物有所值,因此,靠近巷口的餐馆里总是顾客盈门,就餐环境自然就变得很糟,吵吵闹闹的吃不安生,虽然流水不少,但餐馆的实得利润却相对微薄了许多,这便是希伦的眼光。 走在上行的坡道上,希伦不得不弓下腰,眼望着自己脚下的路面,他发现上个世纪初铺设石板路依然平整坚固,不声不响的延续着英国人统治时期的风貌。他禁不住在想:哦,一百年啊!英国人在这个港岛上留下的痕迹太深刻了,怕是几百年也抹不去的!心里想着,这个英裔德国人的脸上不觉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哦,对不起,瑟曼先生,可不可以,借一步说话?” 突然,一个操着流利牛津腔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希伦扭头朝街边的露天散座望去,就见一个头戴白色巴拿马草帽,身穿苏格兰花格子衬衫的东方人正和自己打招呼。希伦发现,这个人的面色多彩,右颊上生着一大块白色的斑迹,就好像把地图印在了脸上一样,原来,那人患有很严重的白癜风。希伦想,几年不见,他脸上的斑痕可是变得越来越严重了,难怪他总是带着遮阳的草帽呢?不错,他正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 希伦想着,连忙答应了一声,便转身向那人的桌前走去,目光随即在周围的座位间搜寻了一边,动作不大却看得全面,这好似不经意的一瞥,却早已经把周边的环境侦查了个遍,心里也随即有了底。 “上杉先生,幸会,幸会。怎么,这么快就赶到了?” “瑟曼先生才是快呀!从欧洲到香港,怎么也比日本远呐!呵呵!请坐,快请坐。” 那脸上有白癜风的人客气的把希伦让到了自己上垂首的位置上坐了下来,然后,又点手叫来了招待,添杯加筷的一通张罗,一副招待自己老板的架势。希伦也不谦让,放机会给那人表现热情,自己则现出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 “一接到通知我就动身了,能在您的手下为大便小利进绵薄之力,那是求之不得的事啊!承蒙您的抬爱,我真的是…呵呵!不胜荣幸啊!” 白癜风的话说得有点谄媚,细究起来却也不失真挚,他从希伦这里得到了这么高的一个职位,不亚于从天上掉下个馅饼儿来,如非刻意怎么就会砸在他的头上呢?听着那家伙的逢迎,希伦却还是一副很平易近人的样子,他微微弓了弓身,很内行的说道: “上杉先生客气了,我请您来是要您在财务方面替我把把关的,你知道,连锁零售业最让人头疼的就是财务报表,采购、库存、销售,再加上毛利、返点、损耗,各种数据时时变化,涉及上千家的铺面,上杉先生,没有您,我可是不放心哟!” 白癜风听了希伦的话,立时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神情来,就听他谄笑的说道: “哪里,哪里。有您主持大局,我理当牵马坠蹬,这点小事嘛,您…尽管放心!呵呵…呵呵呵!” 希伦没有笑,他接下来的话里似有意是说给旁人听的。就听他沉沉的说道: “有您在,我当然放心,神算嘛!哪有您理不清的帐呢?” 白癜风听希伦当面点出了自己的身份,不由得微微一怔,但他很快便恢复了谦卑的神态,连连摇头说道: “浪得虚名,浪得虚名啊!” 希伦的话如让有心之人听到了,早该产生反应了。原来,这个脸上长着白癜风的人正是在大名鼎鼎的《厌情十归隐》中位列第二的“神算”上杉敏荣。此番请他出任《大便小利24》的全球财务总监一职全是希伦一个人的主意,目的是要全面针对由桥本茂力举的中国区财务总监,申尘。 那是一个他不了解的人,如果没有一个专业性的直属上级对其监管,希伦怕有失控的隐患。所以,他绞尽脑汁想起了这个中情局的弃将,早年间替中情局在南美经营过连锁商务型酒店的上杉敏荣。此人精通财务管理,是业内的顶尖好手,他因此而赢得了“神算”的美誉,而他落魄的起因也源起于此。 太精明就会犯蠢错误,上杉栽在了一笔简单的假账上面,经过这个小小的疏漏,他被查出了一大笔贪污款来,由于这个污点,他过早的被中情局除了名。本以为今生潦倒的上杉,早已经心灰意冷,从没想到还有重出谍海的这一天。所以,今番他被“商人”希伦.瑟曼招入麾下,实出他之所料,而被委以《大便小利24》的全球财务总监的重任,更是让他深感意外,这便是他对希伦感激涕零的原因了。 此刻,希伦.瑟曼似乎还有很多话要说,就见他把身子朝后靠了靠,调门而略微提了提,语气很严肃的说道: “上杉先生,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一定要到香港这地方来见面吗?” 上杉眨了眨眼,现出一脸不解的神情,装傻充愣的摇了摇头,一副很配合的样子。希伦偷偷的笑道:精明的家伙,你猜出我的意图了?那好,你最好识相点,千万别在我的盘子里偷乳酪,否则,你没有被第二次除名的机会。心里想着,嘴上却说道: “我是要带你…们,一道来这块孕育着商业奇迹的地方看一看,这是个很神奇的地方,看看我们的周边,再看看我们的脚下,在这种环境里它的餐饮业竟会如此发达,当然,还有他的高端百货业也是全球首屈一指的,但是,为何家乐福会在这里生存不下去呢?” 上杉继续装疯卖傻的摇了摇头,一副痴迷的眼神很崇拜的看着希伦,想要听他道出其中深刻的哲理似的。但希伦没再说话,而是端起面前的茶杯,饮了口凉茶,像是在等待回答。就在这时,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从他身后的邻桌上传来,虽然是简短的几个字,却是中音宏亮内力很深的样子。 “家乐福?它太大啦!” “完全正确!幸会啦!北岛先生。” 希伦说着话,头也不回的把手递过肩头,与身后的北岛野握了握。然后说道: “请过来说话吧!见了你的老板也不客套一番,还是那么讳莫如深的样子。放松些,好吗?” 上杉的脸上现出异常吃惊的神态来,他长大嘴巴左右来回的看了看希伦和北岛,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样。但他的心里却在嘲笑道:这种玩儿法,有意思吗? 原来,早在希伦迈步走向上杉桌前的时候,他便已经发现了邻桌的北岛,只是对方背对着自己,所以没有发生眼神上的交流。于是,希伦这才借与上杉的谈话,将这位重量级的人物引了出来。 见北岛从邻桌上起身,希伦很职业的把手掌并拢,把北岛的视线引向上杉,然后很郑重的说道: “我来介绍一下吧!这位是我的全球财务总监,上杉敏荣先生。哦,这位是我在中国区的开发总监,北岛野先生。” 两个日本人都很礼貌的相互躬身施礼,然后,正襟危坐在了希伦的左右。这时,希伦做出的举动,才是真正令他们二人感到意外的。就见他取出手机按下一个快键,稍候片刻,对着话筒说道: “申尘先生,我猜…您早就到了,对吧!那就,请您现身吧!我们大便小利24的第一次高层会议,就在这儿开始好啦!什么?您…早已选好了位置,哦,呵呵!太周到了,那么,我们就到您那边吧!” 希伦说着话,高高举起手来朝着坡上摆了摆,上杉北岛二人闪目朝上看去,就见一家餐馆的临街窗口上也有一个人在朝着他们挥手。二人这才明白,原来,那个新近被任命为《大便小利24》的中国区财务总监申尘早就坐在他们的头顶上了。 三人起身朝坡上走去,希伦有意煞在了后面,就见他再次拨通了手机,低声的说道: “孔韦德吗?有没可能尽快赶到香港来呢?喔,那好吧!那,我们…就在中国见吧!” 第二章.难拒花旦(1) 21.2.1 城南茂 小资.本家西餐吧 16:30 时隔数小时后,荆轩再次回到了这个曾经属于他和秦雅的私密之所,心中就只剩下了落寞。他从来不曾考虑过的孤独二字,此刻却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心头,怎么搬也搬不开。 秦雅突然的离开了,连个招呼也没打,这个卓越得几乎近似传说中的女人,在一个孤独的夜晚被猎杀在了她自己的家中,当时本该陪伴在她身旁的丈夫并没有在家,因为他们夫妻已经分居很久了。 荀循几乎是疯了,她给劫持了自己女儿的人逼得走投无路,这个旧时的情人正处在癫狂之中,她为了救出自己的女儿、保护好女儿的父亲,随时都有可能玉石俱焚,干出疯狂的傻事来。 莫妮卡正在经历一场磨难,灾难缘起于女孩儿的父亲,他正在从事的一项事业是制造这些灾难的人所惧怕的,于是她成了毁灭他的最好的武器。 荆轩仍旧坐在平日里常坐的那个位子上,却感觉不到亲切。因为这个位子曾经属于两个人,想想那女人再也不会出现在自己的对面了,于是,他除了失落就再也感受不到别的什么了。 秦雅真的走了,就算他们曾经为了一个共同的理由,秘而不宣的维持着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可她也还是没能坚持到最后。荆轩知道,秦雅的这一走,留守在他们之间的那个共同心愿便注定难以实现了。为此,荆轩愈加觉得自己孤独,因为他和自己的儿子从此便要天涯永隔,再难相见了。 荆轩此刻的孤独感还有一部分源自他对那段最新感情的告别。在过去的这二十几个小时里,他时常会想起裴佩,那个精明能干温柔可人的女孩子。他习惯了有她在身边的日子,但眼前的现实告诉他,自己累及的女人太多了,他不能让这个几乎与自己儿子年龄相仿的女孩再受到牵连了。所以,他忍住了多次的冲动,没有打电话去联络她,他已经准备好了结束这段恋情。曾经经历过许多个女人的荆轩,现在可真的是个孤家寡人了。 可是,准确的说也不完全是这样,因为他再次来到这家西餐吧的目的,其实还是为了约会女人的,只不过那是一个从未谋面的陌生女人,一个不同寻常的女人,一个可能会给他带来福音,抑或是灾星的神秘女人。荆轩在孤独之余,他满心期待着,他希望这个女人的出现能够给磨难中的女儿带来转机。 荆轩不是个靠着外表吸引女人的男人,他稍显发福的体形和略带苍白的面容缺少男人的刚性和力度,甚至,当他扎在人堆里的时候还不如林烈那种鹰鼻鹞眼的人招惹眼球。但对于女人来说,越是不露锋芒的男人反而越是危险。 说起来,无论是阿尔.帕西诺,还是罗伯特.德尼罗,无论哪一个都不是帅男,但哪个女人能够抵挡他们的魅力呢?虽说约翰尼.德普和乔治.克鲁尼都是万人迷,甚至连梅尔.吉布森都算在内,但他们当中也没有哪一个是高大的肌肉男,据说他们的身高无一超过一百七十二公分,可又有哪个女人能够抗拒他们的吸引呢?所以,不要因为这个男人看着平凡就放心大胆的去接触他,当心被他章鱼爪一样的魅力吸走了你的心。 荆轩不喜表白,他觉得交谈浪费时间,多数在和人相处的时候他都是一个忠实的听众,这并非他不善言辞,只是他不愿成为被关注的焦点。在生人面前荆轩常常会表现出羞涩和沉默,所以他总是坐在角落里,有那么一点郁郁寡欢,但这绝不是刻意做作,皆因他的性格使然。 就像一本好书通常不会刻意的在书的装潢上费功夫,因为作者知道,只要你读过其中的一章,便放不下手,所以,与其把有限的制作成本用在花花绿绿的装饰上,倒不如找一家好的印刷厂,选用好一些的纸张,把书装订得结结实实的,以防读者们因为爱不释手而把书给翻烂了。好书的作者也不愿将自己的书摆放在书店的入口处,几十上百本的落成一垛,任人翻任人选,而是宁愿藏身在层层的书架当中,让有心的读者们自己找上来。 荆轩就像是一本写也写不完的童话簿,故事虽然离奇语句却很简单,读过他的人放不下书中情节的纠缠,执着的要把整个故事读完,想读他的人经不起书的开端太遥远,干脆舍了前因只看后缘,一本童话就这样读着,从飘着墨香翻倒了页面泛黄,却依然被许多人捧在手里,满心热情的呵护着。 这就是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荆轩的年龄在增加,而魅力却丝毫不减。就好像是陈酿的酒一样,窖藏的时间越久,就愈加的酒味醇厚酒力绵延。 反过来也是一样,荆轩对待异性同样延续了相同的方式,他喜欢远远的看,就像似不经意的欣赏,以不惊扰了对方为好。他很少主动去触动她们敏感的心,尤其是对待萍水相逢的陌生女性,理由也很简单,他不想受到任何形式的约束和羁绊,因为他懂得,女人通常都以掌控男人为乐趣,她们千方百计的俘获一个男人的心,其目的就是为了拥有他、支配他、约束他,然后才是享受他。然而,荆轩不愿意被控制。 曾经有个有趣的心理试验,提供五种动物给被测试的人挑选,以不同的测试项目为由,依次看他最后保留下来的是哪一种动物,据此来推测他在事业、爱情、家庭以及尊严等方面的态度和重视程度。结果,当测试到家庭一项的时候,荆轩选择留下了马,它代表着自由。 七二年产的轩尼诗被慢慢的倒入六方弓箭杯中,稠稠的红色酒浆折射到荆轩苍白的脸上,为他增添了些许红润的光泽。餐桌上依然是那只浅棕色的藤编酒篮,篮子里酒瓶的瓶颈上依然缠绕着那枚“上古残月”,酒瓶之上也依旧罩着那块蓝底白花的小方巾。 荆轩将那枚“上古残月”轻轻的拿在手上把玩着,这个精巧的吊坠因为在暗盒里存放了二张微型磁碟而显得沉甸甸的。荆轩希望自己刚才偷偷放入第二张微型磁碟的举动没有被人看到,那可是比他自己的性命都要珍贵的物品啊! 航母设计的补充数据被荆轩悄悄制成了两张微碟,其中之一交给了吕律调,另一张,则被他放在了“上古残月”之中,这是,荆轩特意作出的双保险,有了这一步,他的下一步计划才好放手实施。 他悄悄的将那枚吊坠放回酒瓶上,顺势抻了抻那块蓝底白花的小方巾,遮住了下面的“上古残月”。然后,手指轻轻的敲打在光滑的杯沿,尽量缓释自己心中那份因期待而引发的焦虑,他猜想,或许她已经到了吧?怎么还不见她现身呢?她不会就躲在这餐吧的某个角落里正偷偷的观察自己吧! 荆轩刚想到这里,焦虑一下子转变为紧张,眼睛不由得朝着邻座望去,心中满是愤懑的想,你还担心什么呢?你又不是绑匪!怕我带了警察来吗?那怎么会!我的女儿还在他们手里啊!哦!我可怜的莫尼卡。 荆轩的心里一阵刺痛,他不敢再想下去了,借着端起酒杯饮上一口的机会,顺势他将视线延伸开去,他在想,那女人此刻一定就在这家餐吧里,这念头一出,他便隐隐的生出了某种被人监视的感觉。 果然,一道热辣辣的目光从斜刺里直射过来,那眼神当中的内容让荆轩感到一阵心寒。是挑逗?是嘲弄?是蔑视?是恐吓!啊!这可是个令人生畏的女人。 那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独自坐在斜对面的座位上,她的身材火爆毫不客气的显现出来,丰满的胸部透过她的乳白色v字领打底衫就可窥见一斑,外面罩着一件黑红格子的宽大棉绒衬衫,随意的敞着怀,一条淡粉色的丝巾缠绕长颈一圈之后垂下来,有意无意的遮住了低开的领口,显得既神秘又张扬。满头乌黑的直发轻垂在耳边,衬出一张轮廓圆润的鸭蛋脸来,素描淡画浅妆敷面,透着一种不俗的气质。 阅人无数的荆轩在心里揣测着,这女人…倒也说得过去,只是,她的唇线显得过于硬朗了一点,虽然人生得娇小,看上去也还算得妩媚,但那微微下抿的嘴角却与她漂亮的脸蛋极不搭调,透着一种残忍和冷漠。 荆轩想,这女人过于硬朗了!她应该不是电话中的那个女人。荆轩收了念头,目光未作停留继续缓慢的扫过整个餐厅。喔!应该不在,电话中的女人声音甜润,应该有个恬静文雅的外表,还是耐心等待吧!稍稍按捺住惴惴不安的心情,荆轩慢慢的酌起酒来,在接到那女人打来电话时的情景却又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当第五大道20号的这座小楼里再次响起电话铃声的时候,荆轩恍然觉得那是来自遥远空间的一种召唤。他一时惶惑的左顾右盼起来,想看一看还有没有其他的人会为这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而出现在自己的眼前。然而,这座空寂的小楼里算他在内也只有四个人,荆轩看着铃铃作响的电话犹豫了一下,小楼之中仍旧没见任何人跑来,这让荆轩觉得自己好像是深陷在了汪洋之中的一座孤岛上。 终于,他宁不过执着的铃声,迟疑的抓起了电话,犹豫着凑近了听筒,一个声线圆润语气亲切声调可人的声音出现在了耳边,只听那声音问道: “您好,请问,您是荆轩吗?” 荆轩的脑海里腾的一闪,一时间呆愣愣的站在那里没有回答,那个他既期待却又担心的时刻果然如期而至了。 “喂?喂?您还在吗?” 电话那一边的声音像是长了千里眼一样,她把荆轩的沉默当成了默认。荆轩惊诧于对方的灵通,竟能把电话直接打到他随便找到的一间办公室的座机上来,并且,不用自己作答便知道自己的名字。哦,这可是总参情报局第六处啊!她们竟能如此的神通广大吗? 荆轩禁不住冷汗淋淋的想起了竹林园小区里,荀循公寓当中那个始终隔着卫生间的磨砂玻璃门与他攀谈了二个小时的女人,那女人生硬的汉语至今还停留在他的耳边。 “等莫尼卡一到,我就会联络你,到时候,你可不要拒绝无哦?要知道,我千里迢迢的送你女儿回来,是要有回报的!嘻!看你紧张的,我想要你手头上的航母设计方案。这对你不难,举手之劳的事,所以,到时候,你要拿出诚意来哦!” 荆轩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房门,房门是紧闭着的,而这不大的房间里早已是空无一人。荆轩觉得肯定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盯着自己,无论他如何逃避也躲不开这魔鬼缠身了。 “喂?” 电话里的声音依旧不紧不慢,很显然对方明了荆轩此刻的反应会有多么的惊愕,但完全不担心荆轩会拒绝通话,对方知道,他只是需要时间。 荆轩稳了稳神,吞下口唾沫润了润干渴的喉咙,他想,为了莫尼卡,无论对方开出什么方子来,自己都必须照方抓药。于是,他咬咬牙怯生生的答道: “哦,是,我在…” 收了思绪,荆轩开始担心起来。他想,这餐吧里的光线很暗,自己所坐的位子又太过隐蔽,那个前来约会自己的女人能找得到吗?想到这里,荆轩为难起来,因为他不愿意过份的暴露自己,毕竟,他随身携带着极其秘密的技术资料,那足以令任何一个“有心人”铤而走险的。 不知是因为心急还是表真的慢了,荆轩觉得自己等候的时间好长,他想,电话中的那个女人虽然是出于好心,但她说话办事一直都是慢条斯理的,即使是在说到莫尼卡的病情时也还是不紧不慢的,这让当时听电话的荆轩不由得心急如焚。 电话中的女人自称是莫妮卡的临时监护人,她声称自己刚刚接手照顾莫妮卡,却不想,这孩子突然被一种奇怪的过敏病毒感染上了,由此引发的过敏症状非常严重,已经造成了严重的喉头水肿,呼吸变得异常困难,目前已经住进了医院,虽然经过医生多方施救,但是症状仍然未能从根本上好转,因呼吸困难而导致的休克时有发生。 荆轩几乎是在痛不欲生的状态下听对方说这番话的,他知道严重的喉头水肿导致窒息的痛苦等同于绞杀,这是极其危险的病症,随时都有可能危及生命。一般来说,过敏症的急性发作所引发的咽喉发炎,常使有炎症的部位压迫到呼吸道,让气管变得越来越窄,每一次的呼吸都像是在绞索下的挣扎。荆轩觉得从勒紧的绳索下拼劲全力喘息的每一口气,都如同在屠刀之下忍受凌迟时一样的痛苦,每一次呼吸都是与死神的接吻,那滋味…怎么会?竟然降临在了一个弱小的孩子身上。 荆轩变得怒不可遏,他知道下手施虐的人图谋之心是在自己的身上,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伙丧心病狂的家伙竟然如此恶毒,竟以女儿相要挟,简直禽兽不如!那一刻的荆轩忽然明白,看来,这帮家伙们是等不及了。他稳了稳心想道,先搞清楚打来电话的这个女人,她到底是个什么来路?于是,他问道: “你怎么找到我的?我能为这个叫做莫妮卡的女孩儿做些什么呢?” 对方听了荆轩的问话显得异常吃惊,她诧异的说道: “您…怎么能这么说呢?莫妮卡不是您的女儿吗?” 荆轩听了对方的话,禁不住冷笑一声,说道: “哼!难怪你什么都知道,原来,你和他们是一伙儿的。” “哦?什么…一伙儿的!您误会了,我也是受人之托才打这个电话的,况且,我也很爱莫妮卡。” 荆轩的心里微微一暖,接着,就听电话里的那个女人说道: “我也是接到了一个陌生女人的电话才知道有荆轩这个人的,她说她愿意出手救助莫妮卡,因为她的手中有一种专门克制莫妮卡所染过敏病毒的消敏血清。” 听了这话,荆轩的耳畔立时回想起那个咬字生硬的女人,“你可不要拒绝我哦?我可是要有回报的!”荆轩不等电话里的女人把话说完,便立即追问道: “满足她什么条件,她才肯救我女儿?” 这回电话那边的女人一改慢条斯理的腔调,马上便接口说出了条件,似乎她一直等待的就是荆轩的这句话,只可惜救女心切的荆轩没有察觉到。只听电话里她口齿伶俐吐字清晰的说道: “那女人说您的手里有一份属于她的资料,大概… 是装在一张微型磁碟里的,她想…” “转告她,我愿意立即和她交换,用我的磁碟换她手上的血清。” 荆轩不等对方把话说完,便当即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早已洞悉对方心理的荆轩已经为此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电话中的女人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似的,只听她欣慰的说道: “哎呦!谢天谢地!莫妮卡终于有救了。” “但我要先见到我的女儿,我要确定莫妮卡她…还活着。” 荆轩却丝毫也轻松不起来,他说话的时候眼睛里含着泪水。电话中的女人马上便答应了,似乎她巴不得帮荆轩这个忙似的。 “这容易,我们过半小时见吧!市120急救中心,icu病房。” “哦,不。” 荆轩拒绝了,他另选了一个地点,城南茂,小资.本家,西餐吧。他想先见识一下这个女人。此外,还有一项最重要的准备工作要提前做好,他必须先把那只存有舰载机弹射器补充设计方案的磁碟存放在那枚“上古残月”之中。 而今,他已经完成了之前计划好了的一切准备工作,现在可以全力投入到解救莫妮卡行动中了,荆轩甘愿冒一切风险也要让自己的女儿安全健康幸福的活下去。 第二章.难拒花旦(2) 21.2.2 城南mall 小资.本家西餐吧 16:40 当楚欣出现在西餐吧门口的时候,荆轩几乎是只看了一眼便认出了她。他在心中默念道:“对,这才是电话里的那个女人呐!” 在做出了判断之后,他没有立即起身招呼对方,而是将事先约好的辨认信号,一只插有一束紫罗兰的独根花瓶举了起来,凑到鼻子前闻了闻,然后重新放回到了餐桌的一角。简单而不鲁莽,这才是荆轩的风格,他没有贸然表现出过分的热情和急切的期待,而是采用了欲擒故纵的态势,其中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来自于他对女性的认知,自信和不经意。 正在向里张望的楚欣很快便发现了坐在角落里的荆轩,那束紫罗兰引领着她一路径直朝着荆轩走来,来到近前,也不打招呼便在荆轩的对面坐了下来,熟络的就像老朋友一样。 “喔!跟我想象中的一样,高大!帅气!莫妮卡就该有一个像你这样的父亲。” 楚欣的话讲得开门见山,她不无羡慕的地说着,抬起手来朝着吧台的服务员打了一个响指,清脆的声响吸引了邻座上很多人的目光。 荆轩忍住心中的诧异,眯缝起眼睛瞅着对方,脸上泛起一丝苦笑来。不知是楚欣热辣的表现刺激了他,还是现实对他预判的颠覆嘲弄了他,总之,荆轩此刻忽然觉得自己落伍了,蜕化了,衰老了。 “一杯拿铁,谢谢!” 楚欣快言痛语的对快步走到身边的服务生说着,二指从手边的银包里衔出一张百元大钞,然后,转而向荆轩问道: “怎么?要不要再加点什么?” 荆轩像是刚刚猛醒过来一样,他意识到自己刚才忘情的盯着对方是种失态的表现,于是,他赶忙说道: “哦,不,谢谢!” 转而,他朝着那个年轻的服务生说道: “算了,记到我的帐上吧!” 服务生知趣的点点头,退身下去了。楚欣见状莞尔一笑,说道: “谢谢!” 这时的她忽而变得含蓄起来,一副贤淑女子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个开放霸道的样子不过是她故意秀给旁人看似的。此时的荆轩也已恢复了往日在女性面前的从容,他老道的望着对方,似有所悟的问道: “要是我没猜错的话,您…应该是ab血型、水瓶座,我说的对吗?” “呃…呵!你怎么知道?” 荆轩轻摇了一下头,没有直接回答。其实,他初始时的诧异是因为眼前的这个女人与他的想象产生的反差极大,楚欣所表现出的反叛和大胆给予了他极大的震撼。但一分钟刚过,荆轩便恢复了对大局的掌控,毕竟他是红粉大军的领军人物,对于这点小阵势,荆轩应付起来绰绰有余。 “ab血型的人具有双重性格,水瓶座的人具有超凡的想象力和感染力,小姐,我该如何理解你在电话里所说的事呢?” 楚欣一听,脸往下一沉,冷冷的说道: “我只是代人传话而已,照理说,你才是知情人。因为你是孩子的父亲。” 荆轩并未因此而恼怒,他用湖水一般沉静的目光望着对方,脸上不由得现出哀婉的神色。他说道: “我?哪里还算得上是个父亲!” “不必这么说,谁都有力所不及的时候,这件事本不怪你。” 楚欣表现出了极大的同情,她的话半真半假,但在荆轩听来却是情满胸怀。他不禁对面前的这个女人产生了好感。 “多谢你的体谅,哦!莫妮卡她怎么样了?” “在icu病房,二十四小时监护,主管医生还为她专门设立了特护,一时半会儿不会有危险,就是…这孩子太…痛苦了。” 楚欣说着,眼圈禁不住红了起来,荆轩反倒忍不住安慰起她来。 “很快就能解决问题的,我有他们急需的东西。” 楚欣的眼中一亮,但跟着便又满脸疑惑的问道: “哦?她们…她们是些什么人呢?” 荆轩的耳畔仿佛又回响起那个女人咬字生硬的声音,他脸色阴沉的说道: “吃人的人。” 楚欣的神色一凛,她谨慎的追问了一句: “你…不打算报案吗?” 荆轩无奈的摇了摇头,表情痛苦的说道: “我不能,要救我女儿,只能靠自己。” 楚欣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说道: “是啊!你这样做也是对的,逆势顺行吧!” 服务生手托着托盘站到了楚欣的身旁,两个人暂时停止了交谈,荆轩看着服务生把一杯拿铁放在了餐桌上,于是,用眼神示意道: “请把这个收了吧!” 服务生会意,伸手收了那只浅棕色的酒篮,酒瓶上盖着那条蓝底白花的小方巾。楚欣瞟了那酒篮一眼,说道: “不再用点别的了?” 荆轩摇摇头,说道: “不了,我要先去看一下莫妮卡。” “哦,要不,我们现在就走?” “不,把你的咖啡喝完吧!你匆匆赶来,还没歇会儿,这…太辛苦你啦!” “干嘛这么客气?其实…你不必赶着去看莫妮卡,有医生在全力照顾她,暂时,不会有事的,反倒是…” “什么?你说?” 看到楚欣欲言又止的样子,荆轩连忙追问起来。 “也许,我不该介入太多,但,我还是想建议你…应该尽快拿到那人手上的消敏血清。” “除了那血清之外,医生就真的毫无办法了吗?” 楚欣摇了摇头,她眼圈红红的说道: “暂时没有,据任康医生分析,这是一种特殊的病毒,以前从未见过,要想针对这种病毒提纯血清怕要经过很长一段时间才行,可那样一来,莫妮卡她就要受罪了,她…随时都有可能…” 说到这里,楚欣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了。荆轩忍住悲愤,他抓住楚欣的手,盯着对方果断的说道: “好吧!现在就打电话给她,跟她说,我同意马上交换血清。” 楚欣将精致的银色调匙在杯子里搅了搅,然后放在托碟里,她端起了杯子紧咂了几口还略微有些烫嘴的拿铁,荆轩看出她很紧张。于是,在楚欣调整情绪的时候,荆轩有意的把目光投向了别处,他不想让对方感觉到压力,好像是自己沉不住气而一再的催促她似的。 荆轩的目光越过楚欣的肩头朝斜刺了里望去,他猛然发现,刚才那个唇角冷峻朝自己投来暧昧眼神的女人,此刻已经不见了。显然,她是在荆轩和楚欣交谈的当口悄然离去的,哦!好奇怪的女人,既能随时放电,也能随时罢手,真是收放自如啊!现在的女人呐,哼!荆轩忍不住在心里轻蔑的哼了一声。 此时,已经定下心来的楚欣把半杯拿铁推到了一旁,伸手从银包中取出一只灵巧的手机,她看了荆轩一眼,意欲征求他的意见。荆轩点了点头,于是,楚欣揿动了按键。 “喂?李媛小姐吗?哦!请稍等,荆轩先生和你讲话。” 楚欣说完,将手中的电话递给了荆轩,同时,她显得有些神秘的说道: “这就是那个打来电话的女人,她的手上有解救莫妮卡的血清。” 荆轩冷静的听楚欣说完,这才举起手中的电话,说道: “这么快就又听见你的声音了,哼!你有点太性急了吧!你可真是个难缠的女人啊!你还想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干嘛不直接跟我说,为何要难为一个孩子?你不怕自己将来会遭报应吗?” 听着荆轩对栗原所讲的话,楚欣的心里一动,她禁不住想,难道,栗原和他也有…哦!不会单纯为了索取情报那么单纯吧!也难怪嘛!这个荆轩…他的确… 就在楚欣心有所动的时候,就听荆轩愤怒的打断了电话另一头的栗原,他的声调不由自主的拔高了许多,吸引了邻座人们的目光。 “好啦!你不必再解释了,不管怎样,你也是个蛇蝎一样的女人,当心你的罪孽会降临在你的孩子身上!现在,还是言归正传吧!听好了,你要的东西我已经准备好了,但是,我要的…你准备好了吗?” 荆轩说话时所表现出的强悍态度令楚欣吃惊,她忽然觉得,在这个男人身上有她想要的一切。才华、风度、多情、执着和不畏强暴的勇气。这一切,都是她在一个男人身上同时想要得到的。而且,最重要的是,她从荆轩的身上看到了难能可贵的真诚。 楚欣忽然觉得自己很悲哀,在自己光鲜的外表之下其实是难以掩饰的心灵孤独,强悍的姿态后面更多的是抑制不住的软弱无力。追根朔源她发现,原来是因为在自己的身后,缺少了一个坚强的肩膀做支撑,她亟待一个宽广的胸怀可以包容。她禁不住自问,有没有一个人真心的爱过自己?而自己有没有过动心真的爱过别人?思前想后,她不得不承认,虽然自己阅人无数,但如荆轩一般的男人?还是真的…从来没有遇见过! 楚欣的自惭在荆轩的话语声中达到了顶点,她相信自己听到的这一切都是真真切切的,那声音触动了她的灵魂,让她自省、自责、自我忏悔。 “很好,我们一言为定,就按你说的时间、就在你说的地点,我用磁碟换你的血清。话说到此,我想提醒一句,你已经做得很龌龊了,别再给我理由,让我更加的看不起你!” 楚欣忘情的看着荆轩,被他脸上的威武神情深深的打动了,她想,这是个极品男人中的极品,若是有他…此生足矣! 不知不觉中,楚欣的眼里竟现出一个高大的形象,那或许是她一生所追求的目标。一个知性温存的男人和一个安静温馨的家。不由自主的楚欣已经心猿意马起来… “好了,现在,我们说说你吧?” 挂断电话之后,荆轩像是换了一个人似地,他轻松的对楚欣说道,就好像朋友之间在开玩笑一样。沉浸在想象之中的楚欣被他突如其来的一问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还以为自己一时心乱而说错了话,她在惊惧之下不自觉的现出慌乱的神色来。 “说?说…说什么?我…什么也不知道啊!” 定下了交换时间的荆轩好似登上了一列驶往既定目标的单程列车,他的兴奋来自于绝望,因为那是一次没有返程的旅行,除了他认准的方向之外,其他的就已经变得不再重要了。此刻他想的是,既然决定了不再回头,那何不让这短暂的旅程过得更轻松,更愉快呢?所以,已经一门心思专等那一时刻到来的荆轩没从楚欣慌乱的神色当中品出其中的奥秘,却误把它当成了女人情动时的羞涩与矜持了。 “我想,我们应该认识一下了,你帮了我那么多,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听了荆轩的话,楚欣才勉强从慌乱中镇静下来,她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还没有正式的做过自我介绍呢。 该死!楚欣暗骂道,她为自己的一时忘情而羞愧,于是,她借机装作羞涩的样子,忸怩的一笑,说道: “哦,你看我,一着急都忘了,我叫楚欣,sala saby国际集团(中国)公司的人事行政总监。眼下是…” 她看了眼荆轩,矜持的伸出手去,接着说道: “莫妮卡的监护人。” 荆轩下意识的握住了楚欣的手,心中不免一动,嘴上由衷的说道: “多谢你及时的送莫妮卡到医院,还在第一时间内联络到我。非常,非常的感谢!” 荆轩的话说得楚欣心里暖暖的,她努力克制住自己想要进一步亲近对方的念头,强制的提醒自己,你可不要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呐!她的眼前似乎又浮现出中情局资深特工“职员”那张呆板而冷漠的脸,她的心里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不必谢我!我是莫妮卡的临时监护人嘛!我有责任保护好她。” 楚欣在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是没有表情的,这与她刚才忘情的注视着荆轩时的神态简直是判若两人。荆轩觉察出了对方的防范表现,禁不住在想,这果然是个谜一样的女人,自我保护得就像藏在避弹衣里一样,典型的ab血型和双重性格啊!于是,荆轩也随之降低了热度,两人重回到了萍水相逢的那一刻。 “如果,你要谢,那就谢我的老板吧!佩珀.盖伊先生,他是莫妮卡的领养人。这次,还多亏了他呢!” 见荆轩因为自己的回绝而变得冷淡,楚欣于是想法把话茬接了下去,但她不经意间提起了自己的老板,却不想引起了荆轩的注意,他颇感诧异的问道: “怎么?你的老板认领了莫妮卡?” “是啊!他可是全球有名的投资家和慈善家,他认领了十几个孤儿呢!” “莫妮卡她…不是个孤儿啊!她是寄养在布朗先生家的呀!怎么会被当做孤儿领养了呢?” 荆轩的反应出乎楚欣意料,她意识到自己情急乱智说多了话,但此时想往回收,已经晚了,于是,她只好硬着头皮自圆其说了。 “或许,是布朗先生临时改变了主意,也许,他们是想给莫妮卡找一个更有前途的…” 楚欣的编排显得过于幼稚,她忘记了这是在和一个高智商的男人对话,任何不严谨的扯谎都会被很快察觉的。所以,不等她把谎话编圆,就被荆轩给打断了。 “不会,布朗先生不是那样的人,并且,如果他临时改变了想法的话,他也应该事先通知我的呀!” 但楚欣也不是个才识浅薄的女人,除了女性自身的弱点之外,她毫不逊色于任何一个优秀的男人。她立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如果沿着这个话题继续下去的话,那很可能会影响到已经定下来的交换磁碟和血清的行动。于是,她灵机一动,立时将话题的注意力转向了对方。 “还是说说你吧!你怎么会把自己的女儿寄养在国外呢?她的母亲会答应你这么做吗?” 楚欣的话一出口,荆轩立时语塞。说得是啊!任何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谁会把自己幼小的孩子寄养在国外?荆轩觉得无地自容,所以,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楚欣见自己一语中的,接下来更是变本加厉,她沿着这条线加力猛攻,她这样做既是为了掩盖由她而起的错误,同时,也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毕竟,眼前的这个男人曾有一刻让她动了真心,她很自然想,对啊!莫尼卡的母亲又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呢? “莫妮卡的事,你妻子知道吗?” 楚欣见荆轩没有立时作答,知道自己问到了点子上,她沉吟了片刻,继续说道: “也许,我不该问得太多,但是,出于一个女人的立场,我还是想给你一个建议。” 她说这话的时候,注意到荆轩的嘴唇在微微的颤动,于是想到,想必他此刻正在经历着与她女儿一样的煎熬吧!楚欣的心里又现不忍,所以,话也就放缓了许多,不再那么的咄咄逼人了。 正如楚欣所料,荆轩此时的心情真比刀割还要难受。就在他接到楚欣的电话之前,荆轩曾陷入极度的懊悔之中,他后悔自己当初不该接纳荀循这个遭仇家四处追杀的女孩,要不是念及恩师的教导之恩,荆轩完全可以不必承担起这个承受不起的感情承诺。在过去的几年里,因为她的存在,他失去了家庭,失去了妻子,现在又要失去自己的孩子。 但是,荆轩仍旧不能罢手,因为他知道,荀循依然深深的爱着自己。在荆轩向荀循讲述自己在被劫持期间的遭遇时,他明确的说明了对方释放他的目的和要求,而这一切,他没有在审查过程中对舒展吐露半字。 “他们惦记着我的设计项目,曾经明确的威胁我,要我交出整个航母设计的方案。我没答应。但是,他们不会就此罢休的。我清楚这点,他们不会这么轻易的就放了我。”荆轩陷入深深的思索当中。 “嗨!你…怎么不讲话呀?要是…我刚才的话不小心伤到了你,我…道歉。” 楚欣的话将荆轩从沉思之中惊醒,他猛然意识到他即将要赴的这个约会有可能真的是一条不归路。而那时,他还没有对荀循做过交代呐! 荆轩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有很多心愿未能达成,而留给他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少了。不行!不能把这最后的时间再浪费在这种男女风情的扯骚上了,必须赶紧去见荀循一面,如果自己不在了,莫妮卡就只有托付给她啦! 想到这里,荆轩站起身来,他弯下腰,出乎意料的在楚欣的额头上深深的一吻,说道: “谢谢!无论出于何种理由,你为我做的一切我都记在心里,我还要去赴一个约会,在此之前我的时间不多了,但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请你在她母亲接手之前,务必要照顾好莫妮卡,拜托了。” 话一说完,荆轩头也不回的走了,就像一阵风样的从楚欣的面前刮过。只有额头上的吻痕还依稀的散发着余温,长时间的温暖着楚欣的心。 第二章.难拒花旦(3) 21.2.3 环球贸易大厦37层 色味香全会馆 16:50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会馆曲折的回廊里,踏出的脚步声却是一个人的,好像一个人牵着个魂灵在走,又像是有个影儿一步不落的紧紧跟随着,寂静无人的走廊里气氛显得有点森人。走在前面的ol小姐在一扇不起眼的小门前站定,脚步声也随之戛然而止。她抬起手来轻轻的叩响了几下门,低声说道: “阮总,是我,韩媛。” 房门里没有回应,诡异的氛围愈发加重,神秘感在两个人的心头陡然而生,她们对视了一眼,耐心的等待着。隔了一会儿,ol小姐再次谨慎的叩响了房门,然后凑近前去小心的问道: “阮总?我把人带来了。” 这时,一个苍老的女中音才从房门后面幽幽的传来,好似远处飘来的一阵钟声,音量虽然不大,但在虚无之中却透着浑厚的底蕴。 “哦,这么急吗?那就进来给我瞧瞧吧!” ol小姐听了,脸色不由得一凛,她似乎从中听出了某种不悦的情绪。就见她急忙回过头,朝着身后的那个人使了个眼色,低声说道: “来吧,老窦,阮总要见你。“ 那人并不吭声,点点头算是作答。ol小姐随即推开了那扇门,一间昏暗的房间显现了出来。韩媛迈步走了进去,侧身让开门口,窦斌闪身跟进了屋里。 双层的落地遮阳帘挡住了整扇窗子,使得屋内的光线照度明显不足,置身于此仿佛陷于暗夜之中,有好一会儿,韩媛都不知道这间包房的主人到底是躲在了何处,直到那沉似钟鸣的声音再次响起,她才顺着声音在身后找到了那个自己要见的人。 这个人就是阮嫱,茂田家居用品进出口公司的董事长,一个体丰肤白齿皓眸明的中年女人,但她同时也是一个仅有微弱视力的“瞎子“,光线亮度对她来说可有可无,因为单凭声音就足以帮她识别方向了,所以这号奇人栖身在这样一间幽暗斗室之中,的确是很有些诡异的,连时常伴随在她身边的ol小姐韩媛都感到神秘,更何况是初来乍到的生人呢?窦斌的脸上虽然不显,但心里却是心律加快,一层冷汗已经渗出了掌心。 幽暗之中看不清眉眼,韩媛尽量朝着那声音来时的方向凑了凑,虽然她知道对方看不见自己,可还是不自觉的朝着身旁的窦斌指了指,介绍道: “这位就是我给您推荐的咱们会馆餐厅的经理,也是我的一个老乡,他是个大厨,在国贸的国宴厅里做过,中西餐都很拿手,见过世面,也懂得管理。现在,岁数稍微大了点,再掂大勺…他有点力不从心了。所以,想…“ 不等韩媛把情况介绍完,阮嫱便显出了不耐烦,她把韩媛的话拦腰斩断,毫不客气的说道: “这些情况你以前都说过了,还是让他自己说吧!他这个人有什么优缺点,一开口我就听得出,我的心并不瞎。“ 阮嫱的话音未落,房间内便飘出一股说不清的香气来,韩媛的鼻子一酸,立时觉得像有个小虫儿爬进了鼻腔,但她忍住了,没让自己打出喷嚏来。 “是啊!阮总阅人无数,老窦,你就说说呗!机会难得的,阮总可不是什么人都见的,好好珍惜,懂吗?“ 窦斌似乎也嗅到了那股特殊的香气,但他显然没有韩媛反应的那么强烈,就见他呼扇了几下鼻孔,有点享受似的又抽动了几下鼻子,当即说道: “是,韩小姐,我懂。阮总,您看,我干了二十年餐饮了,五星级的大饭店也做过两个,干的都是行政主厨,每餐一千多人的流水,应付起来没一点问题。这么说吧!甭管多大、多高档的餐厅,也不用吹,凡是后台儿上的事,您就尽管放心,那是手到擒来。其实呢!也不瞒您,倒是就餐区这块儿…我没正经管过,其实也不陌生,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走嘛!天天的也都瞅见了,待客服务呗!热情周到是必须的,手脚勤快也是必不可少的,反正,我想跟您说的意思就是…“ 阮嫱再度开口时,事就已经定下了,由此便能看出她是个爽快人,拿主意做决定从不拖泥带水。 “我都听明白了,你到是个干事儿的人,不过,没试过,我还是不敢用你。韩媛啊!你带这位窦师傅先去办个手续,先从餐厅招待做起,熟悉一段时间后,我看情况再定,我呢!也给你个定心丸,在我这里,从不埋没人才,只要你能扛得起,我一准儿给你机会。就先这样吧!至于薪资呢…你们商量,不用再报我了。去吧!“ “多谢阮总!“ 韩媛的脸上显出喜色,她连声道谢,一旁的老窦反倒是没有表现出太多的热情,似乎他对从招待开始做起的这个安排有点微词似的。然而,阮嫱已经做出了决定,那是任谁也不得更改的。韩媛悄悄碰了老窦一下,于是,两个人又是脚跟脚的退出了阮嫱的包房。 鉴于蛰伏已久的《厌情十归隐》之九的“渔家女“阮嫱近期又重出谍海,一直潜伏在她身边的总参秘密特工,扮作ol小姐的“玉兔“韩媛即刻将这一情况上报了总参情总,经”老帅“授意,奉了”书童“童谦之命的韩媛,意欲将”老帅“的服务员窦斌打入到茂田公司属下的”色味香全会馆“,以便贴身观察阮嫱的一举一动。现在,打入计划的第一步已经实现,接下来就要看韩窦二人的配合了。 转过一个拐角,韩媛放慢了脚步,她轻声的问道: “你注意到她房间里的气味了吗?“ 老窦哼了一声,没有太多的反应,脚下也没有放慢速度。韩媛随即也加快了脚步,与老窦保持着相同的速度,她接着说道: “原本没发现她还吸食毒品,今天看来,她的霸道只不过是外强中干而已。“ 这一回老窦连哼都没哼一声,韩媛见自己的话没有引起老窦的共鸣,不由得心头火起,在她看来,虽然老窦来自总参情总“老帅“的身边,可他充其量也不过是个服务员,这一次的打入计划不过是想借用一下他的厨师特长而已,再怎么说他也是自己的下级,他要老是这么不哼不哈的一股闷气劲儿,那可是不利于开展工作啊! 终于,老窦的不理不睬惹恼了韩媛,就见她娥眉倒竖杏眼圆翻,额头上的那块月牙状的疤痕变得有红又亮。韩媛扭头正要发作,不料,却见老窦面带微笑的看着她,嘴上却用极严厉的语气低声说道: “收声!这里到处都是监控。“ 韩媛的脸色一紧,心中猛醒道,对啊!自己怎么会没注意到这一点呢?心里不由得对老窦增添了几分敬意。这时,就见老窦紧走了几步,凑到韩媛的近前,略略提高了嗓门,用炫耀的口吻说道: “大餐饮我都做得井井有条,像会馆这种小场面,嗨!应付起来那不是绰绰有余吗?还用得着试吗?唉!真是的,我一大酒店的行政主厨还要从招待做起,嗨!我说韩小姐,这阮总她…不是涮我吧!“ 韩媛会意,也顺着老窦的声调放大音量说道: “那怎么会呢?阮总啊!最讲义气了,她对自己手下的员工那是没得说,但你必须要先证明你是物有所值,其实,我们最初也都是从基层员工干起来的,只要你是那块料,这个过程不会很长,知道吗?阮总的眼光毒得很,她看人呐!那是一看一个准儿,你就把心搁肚子里,好好表现吧!” 二个人说着话,又转过了一个拐角,韩媛吃惊的发现,从这里开始的每一段走廊上都有一名礼仪小姐站在拐角处,可这在她们来的时候还是没有的呀!韩媛给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她不由得暗自佩服老窦,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呀! 韩媛想着,取出手机来揿动了一个快键,看看远离了最近的那名礼仪小姐之后,她才对着手机小声的说道: “请回复今早预订座位的客人,手续已经办妥,嗯!好的。” 环球贸易大厦外的一处街道旁停着一辆黑色奥迪a4,童谦轻轻揿上车窗,然后慢慢的推上了他的滑盖手机。“玉兔”韩媛的电话讲得很清楚,老窦已经顺利的安插在了茂田公司属下的“色香味全会馆”,这一路的安排可以暂时放一放了,但另一件棘手的事却还没有着落,童谦不由得暗自焦虑起来。 此前他刚刚与六处的吕律调通过电话,就在他要赶往第五大道20号小楼之前,舒展突然离开了那里,并且去向不明。这让匆匆赶到t市的童谦极度失望,这才不得不暂且来到环球贸易大厦的楼下,等待韩媛切入老窦一事的结果。 “老帅‘“ 给童谦下达的密令是要他考察一下新来总参六处报到的舒展,看他的状态和情绪是否可以担当起一项更为艰巨的任务,这是总参情总在用人时的惯例,童谦自然明白”老帅“的用意,所以,他接了命令之后,便片刻也不敢耽搁,径直驾车奔t市而来,不想,还是没能跟上舒展的节奏。 哦,这家伙一但跑出了视线,若再想找,怕是要耽搁很多时间呐!看“老帅“的意思,她可是等不了那么久的,难道,要把这里的实际情况一五一十的跟”老帅“汇报吗?那样…是不是太简单了呀!”老帅“是等着自己的结果出来,好即刻就能用人的呀!哦,这事…可真的有些棘手啦! 其实,童谦并不缺少资源,加上借用“老帅“手上的渠道,要查出舒展的行踪并不困难,但童谦不能那么做。因为,即将被委以重任的舒展是不能被堂而皇之的列在公开追查的名单上的,那样一来,他的行踪就暴露在了太多人的眼前,这对于他即将采取的行动不利。童谦必须依靠自己悄悄的接近舒展,这才是”老帅“想要的。 童谦的大脑在飞快的转动着,他想,从吕律调刚刚在电话里面提及的情况看,六处一定是出了大事了,那么,是什么样的事导致舒展突然离开的呢?看来,这其中的缘由还是要向吕律调问问清楚才是啊! 想法一出,童谦即刻拨通了吕律调的电话,几声蜂鸣过后,一个低沉而沙哑的声音传来,童谦的心不由得一紧,他想,这是吕律调的声音吗?她这是怎么了? “喂?律调吗?你,没事吧!“ “没事,我没事。“ 吕律调的回答显然是在撒谎,童谦的疑心陡起,他连忙追问道: “律调,有事一定要尽快说出来,你知道的,军情紧急不同儿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电话里传来吕律调哽咽的声音,童谦确定自己的判断正确,当即他厉声喝斥道:“把你的软弱和小资情调收一收吧!现在不是你多愁善感的时候!“ 吕律调的情绪波动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童谦听得出她在尽量让自己恢复平静,于是也耐心的等待着。这时,话筒里传来吕律调简短的话语: “六处完了,博士他…走了。“ 童谦的脑子嗡的一声,走了?怎么走的?为何?你们…不向总部报告呢?他连忙追问道: “具体情况是怎样的?有没有人向总部首长报告此事?这…可是件大事啊!“ 童谦情急之下说出了自己的担心,但吕律调依旧是一副心灰意冷的样子说道: “该汇报的,早该有人报了吧!“ 童谦恼火,他不能接受吕律调在重大打击面前所表现出来的低迷状态,他开始担心其舒展来,心想,那个家伙不会也这么脆弱吧!童谦反问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指…“ “对,陈墨应该在第一时间就向总参情总首长做过汇报了,而樊瞳也该随后通报给了总政反间局,置于舒展…他的汇报对象自然是国安部外情局了。可…这又有什么用?上级单位到现在也没有给出任何指示!“ “我…还是搞不懂你的意思,律调,你指的…是什么指示?“ “当然是对博士的评价!他在临走之时留下了指认内鬼的信息,只可惜…我们一时无法确认他的意思。“ “什么样的信息?律调,能说给我听吗?“ “是两个字母,db,也可能是qp。“ “哦,是这样啊!…“ 童谦的心里猛地一紧,刚要脱口而出的话,被他又咽了回去,他想起了“老帅“部署的任务,于是,按下心头的疑点,继续问道: “那么,舒展呢?他是因为查找内鬼的线索离开的吗?“ “不,是因为荆轩,他为了一件私事先期离开的,舒展是为他而走的。“ 原来如此,童谦在思维混沌的吕律调口中终于搞清了事情的原委,他想,既然舒展是为寻找荆轩离开的,不如小范围调动资源,通过查找荆选来找到舒展,这样,也可以顺便摸清他的状态和意图。 想到这里,童谦即刻拨通了总参情总的直属卫星侦测站,通知他们即刻查找总参六处所属“蓝海之心“小组成员,科研777所总工,荆轩。 “七星”企业株式会社射击俱乐部 刀子般的目光,钩子样的眼神;扁铲状的犀利,扫帚似的柔软;岳砺把这套双卧室的客房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的翻了个遍,却没有发现任何有关泉井产业那两名雇员的痕迹,虽然前台经理绝对肯定的说,入住这套客房的一男一女就是他照片上的那两个人,只是他们登记用的名字却不是藤田秀和栗原纯美。 岳砺在客厅的中央站定,心中暗想,是碰巧有事外出?还是有人通风报信?他们又为何单单挑选这里作为藏身之地呢?他们与这家射击俱乐部又有怎样的渊源呢?岳砺是在栗原入住的喜来登大酒店的客房电话记录中查到这条线索的,他当时的第一感觉就是,一定是有他们的一个同伙藏身在这家俱乐部里。但是,通过总机转接的这通电话无从查找通话人,所以,岳砺这才马不停蹄的赶到了这里。不想,紧赶慢赶还是扑了个空。 就在岳砺眉头紧锁苦思冥想的时候,那个前台经理反倒现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来,岳砺突然想到,这家俱乐部中暗藏同伙的可能应该有两个,其一是这家俱乐部内部的人员,想要查清这件事怕是要花费一些时间,因为涉及人员排查核问询是需要相关的法律文件的,这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搞定的,只有等到以后再做了。其二是入住这家俱乐部的客人,想要查清这件事到是简单,只要眼前的这个家伙肯给与配合就行,不知道他愿不愿意这么做。岳砺想,不如先诈他一诈,看有没有机会可以利用。 “这一男一女二个人是什么时候离开客房的?” 岳砺突然大声的询问,吓了那位前台经理一跳,他正在为自己侥幸躲过了那个难缠客人而感到庆幸的时候,被这没头没脑的一问给镇住了,一时没能回过神儿来,他怔怔的望着岳砺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你不想配合我的调查工作?那好!你跟我到局里去一趟,我们到那儿慢慢聊。走吧!” “什么,什么事啊!就到局里聊?我,我也没干什么呀!” “你隐瞒了这两名嫌疑人的离店时间,还不算个事儿吗?走吧!到局了再说。” “哎!别…别介!让我想想,让我好好想想,哎!我就根本没见他们出去嘛!也许,他们…走了别的门也说不定啊!哦,要不,我们调出监控录像来看看,那一看不就清楚了吗?” 前台经理还算老到,他给出的建议的确是无法回绝的,于是,岳砺借机说道: “嗯!这个提议倒是可以考虑,那就赶紧吧!你磨磨蹭蹭的是想拖延时间吗?” 前台经理给岳砺这么一诈的确有点慌了神儿,就见他急急的打开房门说道: “不拖,不拖,咱们现在就去。” 看那家伙已经乱了方寸,岳砺趁机说道: “先到前天吧!顺便看一下你的客人登记簿,我要记录一下那两个人的笔记。” 前台经理忙不迭的应着:“这容易,这容易,方便得很。” 这家以会员制方式经营的射击俱乐部并不像酒店那样每天散客很多,麦平安以他的身份是不做登记的。所以,岳砺在当天入住的客人名单上面只找到了三个人的名字,前两个便是藤田和栗原的化名,而第三个正是“版主”滕贤的化名。岳砺想,最后的这个人,他…与那一男一女会不会有什么瓜葛呢?于是,他指着那个名字对前台经理问道: “这个人,他在哪儿?我要见他!” 前台经理给这一问吓的面如土色,他支支吾吾的说道: “这…这个人,他…” 见前台经理一副张皇失措的样子,岳砺不由得火起,他逼问道: “说!这个人在哪儿?” “别那么大声嚷嚷!我就在这儿!” 突然,一个人在岳砺的身后瓮声瓮气的答腔了,岳砺连忙回身看时,不由得大吃一惊。原来,说话的人正是理了一个大光头的“版主”滕贤。岳砺诧异的问道: “怎么是你?” “我也正想问你呐!你来这儿干嘛?莫非是约了萨沙.马维夫来练枪的?” 萨沙.马维夫?岳砺给滕贤问得一头雾水。心说,你一个公安部的副部级大员剔成光头,匿名到这小小的射击俱乐部里来,又刚好和那两名杀手前后脚,难道,这是巧合吗? 就在一场误会眼看着发生的时候,一个黑影慌慌张张的溜出了房间,他的手上拎着沉甸甸的皮箱,险一险绊倒在楼梯上,就见他沿着消防通道来到了俱乐部的后院,不声不响的钻进车里,悄悄的发动了汽车。 第三章.冤家诀别(1) 21.3.1 城南mall 小资.本家西餐吧 17:00 荆轩的坚强平时是藏在骨子里的,好比崎岖山路上的一块岩石,上面覆满了厚厚的落叶与积尘。只有当风起的时候,尘嚣叶舞才会露出它坚硬的表层来。此刻,面对淫威与讹诈,看似文弱的荆轩却现出了他的凛凛正气和铮铮傲骨来。 丢下轻柔一吻的荆轩绝然的抛弃了此生多情的累赘,却提起了舍生取义的行囊,匆匆的踏上了拯救女儿的旅程。他曾经想,自己如此轻生算不算是一种自私的反映?但细细想来,秦雅死了,自己欠下的情债只有来生才能偿还;女儿病了,舍了自己刚好可以换回她的安然,裴佩心伤了,自己绝然而去或许可使伤痕不至太深,荀循荒误了,自己化作灰飞烟灭也好助她挣脱桎梏。如此一想,他的心安了。但最终促使他下定决心的,还是他悄悄存放在“上古残月”当中的那两枚微型磁碟,那是他留给同事和战友的永久纪念。 雄赳赳昂然走出了“小资.本家”西餐吧,荆轩被迎面而来的一个女人所吸引,那俏丽的身影似曾相识,又一时难以记起。但只见,低领衫、薄丝巾,也关不住深沟的忌禁;轻摆臂、慢摇臀、却抖落出两驼的风尘;略转头、微回眸,竟播撒下欲罢不能的惑诱;黑丝袜、乌直发,正衬托出冰融雪凝般的脸颊。 荆轩的心禁不住微微一动,悄然移动目光往那女人的脸上看去,哦,圆润的脸庞,俊秀的眉眼还有…那冷峻的唇线,荆轩差一点失口叫出声来。哦!这女人…她,她不是原本坐在自己的斜对面的吗?怎么?她…去而复返? 荆轩心里虽然诧异,但脸上没有露出分毫来,他依旧朝着对方投去自己那惯常沉静的目光,二人视线相遇,荆轩被对方撩人的眼神烫了一下,就好像烧红的炭火丢进幽深的湖水时,发出呲!的一声,激起一阵蒸腾的汽焰来。荆轩暗叫道,没错,就是那个女人! 荆轩忍不住回味起那女人眼神中的神秘含义,止不住的放慢了脚步,这是他的天性使然,凡涉及美貌丽人,无论事有多急,也不妨碍他对美色的流连忘返,他这一生都在这种追与放、得与失的纠结之中度过,及至今日仍不能改。 然而就在这时,一记警钟长鸣,震醒了情圣。这或许是上天对荆轩的眷顾,抑或是荆轩的真诚善良感动了上苍,冥冥之中似有人在提醒,荆轩相信那是秦雅的在天之灵,这警醒来自一股熟悉的香气。 就在两个人错身而过的时候,一股好闻的香水气味从那女人的身上飘过,无需提醒,荆轩似被冷水泼面,他禁不住打了个寒战。那香气化作一条皮鞭,狠狠地抽打在荆轩的心上,就像在他自尊的洁净衣衫上泼污了粪便一样,羞辱勾起了荆轩的满腔怒火。原来,这香水的气味他再熟悉不过了,连同那生硬的汉语发音一道,已经深深烙印在了荆轩记忆的深处。 是她?荆轩略一迟疑,但他马上便做出了判断。没错!就是那个女人,绑架了自己,设计毒害了莫尼卡,刚刚还在电话里无耻的进行讹诈!她…竟然,一直坐在自己的对面,嘲笑的看着自己!噢!该死! 荆轩猛地转回头,就见那个婀娜的身影盈盈婷婷的消失在了楼梯口。荆轩急转身奋起直追,他三两步便跑到了楼梯口,但是等到他赶到那里的时候,楼道里已经是空空如也,早已没有了任何踪迹。 “荆轩?你怎么在这里!” 一声轻呼从他身后响起,荆轩诧异的扭转头,他意外的看见了荀循正站在自己的身后。只见她一袭黑衣罩体,上身穿耐克连帽套头衫,下身穿耐克收脚运动裤,脚蹬耐克气垫短跑鞋,一身的精干透着强悍。荆轩的心里不由得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他似乎又看见了那个曾在欧洲大陆的轻轨列车上挥动球棒狠揍歹徒的身影。荆轩确定,荀循在此,亦是为了莫妮卡而来。 “我…来见一个朋友。” 荆轩支吾着,撒谎显然不是他的强项。荀循似乎早就看透了荆轩的心理,她禁不住猎了这个多情男人一眼,不无醋意的说道: “来会一个女朋友吧!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安分点?” 荆轩的脸上一热,已经到了嘴边上的话又咽了回去,荀循在此出现同样令他感到不安,他很担心,这个女人… “赶紧回去吧!他们都在担心你呢,别忘了,你刚刚才通过了审查。” 荀循的话让荆轩的心头一热,他禁不住要问: “你,你来这里干吗?不是专程来找我的吧!” 荀循看了看左右,伸手拉住荆轩来到了空无一人的楼梯通道里,低声的说道: “不完全是,我是来救莫妮卡的。当然,看到你安然无恙…这自然更好。” 荀循的话里显然还带着怒气,而话语间还是流露出了无法割舍的亲情和眷恋。虽然为救女儿他们曾经大吵了一架,然而不曾想却又殊途同归,意外的在此碰面了,这对旧情人就算是心有嫌隙,但为了女儿还是不约而同的又走到了一起。 荆轩满眼愧疚的看着荀循,一时茫然竟不知该说点什么,毕竟在这二人之间曾经存在着一段炙热的感情,并且,还有莫妮卡血脉其中,此时此刻,这对冤家聚头,让一心赴死的荆轩突然觉得难以割舍,不由得又儿女情长起来。 到是荀循临事决绝,她比起一般的男人要果断得多,她一见荆轩满眼含泪深情脉脉的望着自己,一副难离难舍的样子,便知道他接下来免不了又是一番的诱导规劝,那样一来,时间怕是要被耽误了。而她刚刚和那个叫做栗原的女人所作的约定,怕是会受到影响。想到这里,荀循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 “现在,你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暂时不要露面,等我救了莫妮卡以后,一切…就都会没事的。放心,有我在,她们动不了你。” 荀循的话说的坚定而强硬,脸上透着冷冷的杀气。这让荆轩的心里不免一寒,止不住担心加剧,忧心忡忡起来。 “你怎么还不走?你要急死我嘛!这么紧急的时刻,你还磨磨唧唧的,莫妮卡在遭罪你知不知道!难道,你要我带着你去解救莫妮卡吗?” 出乎荀循的意料,荆轩前所未有的表现出了他的坚持和定力,他平静的看着荀循说道:“莫妮卡还小,她不能没有母亲,这一点你想过吗?还是你留下吧!” 荆轩说着话,异乎寻常的伸出手来轻轻的拍了怕荀循的肩膀,恳切的说道: “相信我,我能处理好的。” 荀循的眼中噙满了泪水,她为荆轩慷慨赴死的真诚所感动,也为自己不图回报的付出而满足。不由得,那近乎绝望想要做出的孤注一掷,此刻又悄悄的转化成了一种期待,她忽然间觉得,或许自己期待已久的那一刻,眼看就要得以实现了。 这个念头一生,荀循突然改变了主意,她记起,就在刚刚会面之时,栗原提出急于想要得到此次航母猎情的海外情报员的信息,荀循知道此事棘手,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办到的,如果耽误了时间惹恼了对方,莫妮卡可就危险了。但此刻,听荆轩一说他能处理好这件事,她便当即想到,莫非,荆轩他…有那个海外情报员的消息? 想法一出,荀循忽然眼前一亮,她想,果真如此的话,刚好以此作为筹码,换得一家人远走高飞,从此亲人相伴,岂不成就了一生的夙愿!荀循拿定主意之后,于是说道: “好吧!那就依你,不过,你要怎样救助莫妮卡呢?告诉我,我就答应你。” 荆轩见荀循执拗,不由得苦笑了一下,说道: “这些人心狠手辣,你还是别参与的好,好好守在莫妮卡的身边,我去和他们交换消敏血清,一旦莫妮卡的病情好转,我要你片刻不离的守着她,直到把她养大成人。你,能答应我吗?” 荆轩说话时显露出的决绝神情令荀循吃惊,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荆轩如此热血激情的样子,不由得在心里更加的爱慕,她甚至想到,就算自己冒再大的风险也要助荆轩完成救女的壮举。于是,她认真的点点头说道: “你放心!有我在,谁也别想再动莫妮卡一根汗毛。有谁冒犯,我发誓,灭他满门!” 荀循的话掷地有声,荆轩虽然听得心惊,却也觉得安生,毕竟女儿有托,这才是他想要的。但荀循依旧不肯放松半步 ,他紧追不舍的问道: “好吧!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的计划了吧。” 荆轩凝望着荀循急迫的眼神,不由得暗自思忖道,既然事已至此,不如暂且向她透露一二,安抚一下她的情绪,也免得她急躁生事,再捅出漏子来。想到这里,荆轩凑近荀循的耳边,低声说道: “我答应用我的科研方案换取她们手上的消敏血清,那是解救莫妮卡最快、最有效的方法。我已经和她们谈妥,交换时间定在十八点整,地点就在金河大桥上。” 听了荆轩的话荀循的心里既感到宽慰,同时也平添了一种忧虑。她想,既然荆轩手上有航母设计方案,他也同意按照对方的要求去做,栗原没有理由不履行承诺,如此一来莫妮卡也就有救了。而自己如能再找到了栗原想要的海外情报员的线索,那么手上的筹码便又多了一个,或许,这可以用来换取在国外定居的条件,一家人团聚的日子也就指日可待了。 于是,她低声叮嘱道:“既然知道她们心狠手辣,你就更应多加小心啊!” 荆轩见荀循没有反对,倍感心安,他连忙说道:“放心吧!我和她们打过交道的。” 荀循一听不由得心下一动,她连忙问道: “怎么?她们就是绑架你的那伙人吗?” 荆轩点了点头,心有余悸的说道: “正是她们,为首的女人叫做栗原,帮凶是个职业杀手,名叫藤田。你要多加小心,当心这两个人。” 荀循听着,脸上现出一丝寒意来,就见她牙关紧咬冷冷的说道: “放心!我记住这两个人了。” 话说到此处,荆轩忽然想起件重要的事来,他取下肩上的背包递到荀循的手上,郑重的说道: “这台笔记本交给你带着,里面有我的照片和…关于我的一切,等莫妮卡长大了,你可以告诉她,她父亲长得什么样。” 荆轩说这话的时候心中酸楚,荀循更是怆然泪下。荆轩一见,连忙笑了笑,强自诙谐的说道:“别忘了问她,老爸帅不帅!呵呵!” 荀循忽然觉得很满足,的确,这个中年男人无疑很帅,也很有吸引力。可他却陷自己和女儿于不幸。但无论怎样,此生有他足矣!哪有不付出代价的好事呢?这,或许就是天意吧!想到这里,荀循眼含泪水苦笑了一下。这样一来,又让荆轩觉得恋恋不舍,随即便又生出另一个念头来,他忍不住开口说道: “我想,我们应该一起去看一眼莫妮卡,她长这么大,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她,所以, 我想…” 荆轩的话未说完,荀循却突然冷冷的打断了他,只见她微蹙眉头,急促的说道: “现在还不是一家人团聚的时候,等我们为莫妮卡尽了我们的职责之后,再去看她吧!” 荆轩欲言又止的看了看荀循的脸色,见她的情绪忽又波动起来,怕自己刚才的努力全都白费掉,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于是脸色一沉默然无语起来。 荀循意识到了自己的冲动影响了荆轩,生怕照此下去引起他的疑心,于是说道: “我是考虑到我们两人同去,怕…不方便,毕竟现在,还没人知道我们和莫妮卡的关系,一旦被人察觉,恐怕影响我们交换血清的行动。莫妮卡她…容不得我们再犯错误啦!” 荆轩觉得荀循的话也不无道理,他宽容的点点头,说道: “那好,我先一个人去吧!看一眼女儿,了却一桩心愿,也好…放心!” 荆轩说的悲壮,荀循听得凄切,她明白荆轩的心情,却也心有苦衷,此时,只有她自己最清楚,从她向尹博劈出那致命的一脚开始,自己便再也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从次,便不能在公众场合里露面了,又怎么可能陪着荆轩一起去医院里看望莫妮卡呢!所以,她才装作顾虑重重的样子,其实也是她眼下唯一可行的方法。为了不引起荆轩的怀疑,荀循当即说道: “不如这样吧!你去探望一下女儿,我在暗处观察,如有动静也好有个照应,以防不测,你看如何?” 荆轩看看手表,知道时间不容他多想,于是,他头也不抬的说道: “好吧!那么,我们就分头行动吧!” 就在荆轩低头看表的时候,荀循猛然意识到了某种危险正在悄悄临近,她觉察出有一束阴冷的目光远远的瞄向了自己,心下暗想,必须尽快将那人从荆轩身边引开,否则,纠缠起来,会耽误了荆轩前往金河大桥交换血清。于是,她不等荆轩抬起头来,人已弹起。眨眼间便像支箭一样的朝着楼梯下面激射而去,只丢下荆轩默然站在那里,呆呆的愣了许久。 城南茂地下停车场 换掉了板脚的高筒靴,荀循脚下的这双带有气垫的耐克慢跑鞋给她平添了七分的活力,虽然脚伤尚未痊愈,但是,一条具有高强韧性的护踝弥补了她脚腕部力量的不足,使她奔跑起来的速度和蹦跳起来的弹性以及变向时的灵活度丝毫也不逊于当初。可以说此时的荀循就像一只刚刚挣脱了牢笼的豹子,既兴奋又惶恐,既敏感又冲动,她的一双利爪和满口獠牙正在寻找着开荤的祭品。她的原始本能一直都在蠢蠢欲动,如同被佛旨封在石龛中的妖魔,静等着一个貌似强者的蠢货前来开启。她就是一件处于休眠期的强大武器,一旦被激活,就再也没人能够驯服她了。 低身疾走,经过长时间休养的肌腱很快便恢复了活力,爆发力惊人,接受了两日之久补充的精力即刻就被重新点燃了,且耐久力可叹。当荀循以奔马一般的速度冲下消防楼梯的时候,荆轩连个影子也没看见。即使这样,荀循的心里仍止不住的暗叫,她思忖道:想不到,这个不起眼的家伙竟然如此阴险,已然被他跟到了眼前,竟然还没能察觉,看来,要甩掉他可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啊! 荀循所虑之人当然不是荆轩,而是那个从角落里射出阴冷目光的人。这个人的存在令荀循心惊,不然她也绝不会像惊弓之鸟一般的狼狈,如此,谁人坦荡谁人心虚便一目了然无需多言了。只是,这个劣女的强悍能否助她全身而退呢?这在她自己看来,也同样觉得没底,或许荀循自己早就知道,如不经历一场倾力死拼,想要逃出生天怕是绝难如愿吧! 以疾走之势直奔下六层,仅用了不足十五秒钟,荀循在首层的防火门前停住了脚,气不长舒面不更色。她竖起耳来仔细的辨听着周围的动静,空荡荡的消防楼道中没有一丁点的声响,于是,稍作沉吟之后,她踮起脚尖来,沿着楼梯悄悄下到了负一层,从这里出去就能直接进入到城南茂的地下停车场了。 咯吱吱推开了又厚又沉的防火门,荀循闪身出了消防通道,她瞥见了自己的那辆明黄色福克斯两厢跑车就停在不远处的车位上。于是,她边探手去取兜内的车钥匙,边迈步朝着自己的汽车走去。耐克鞋底上的助力气垫弹性十足的作用在她受过伤的脚踝上,让她丝毫也没有不适的感觉,却不自觉的走得很性感。 车库低矮,有种泰山压顶的感觉,梁柱交错,反衬出擎天巨柱的力度来。荀循走得并不快,她谨慎的观察着四周,神经高度紧绷,这不完全出于她的职业本能,而是她的心虚所致。此时的荀循就如同一只受惊的兔子,早已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 突然,啪嗒!从她右侧前方的柱子后面传来一声响动,声音不大,好像是什么东西跌落时发出的,但是在静得有些森人的地下车库里,这声音乍听来,还是充满了恐怖。 荀循的反应几乎可以用幻影生像来形容,她的出枪速度快得惊人,几乎是在声音响起的同时便把枪口指向了那里,整个出枪的过程最后简化得仅剩下了二格画面,即摸枪和瞄准。 如果不是那个妖娆的女人足够幸运,如果不是荀循当时的头脑还算清醒,那么从她手中的这支格洛克17型全自动手枪里迫空而出的弹丸定将撕碎了那女人漂亮的脸。那女人一头雾水的看着满脸惊悚双手举着一支手电筒样东西的荀循,没好气的说道: “有病啊!指什么指,吓死人啦!怎么走路都不出个声呐?真是的!” 荀循惊魂未定的收了枪,理也不理那个提着一堆刚买来的东西,被她吓得哆哆嗦嗦正想打开车门的女人,竟自朝着自己的车子走去,她在心里忍不住暗自骂道:妈的!该死! 嘟嘟两声,中控门锁开启,荀循低头钻进了车里,装了消音器的格洛克被她重重的丢在了副驾驶的座位上。她气急败坏的拉上保险带,匆匆的发动了引擎。正在她准备启动车子的时候,一束灯光从侧面扫了过来,原来是刚才那个受到惊吓的妖娆女人,此刻正开着她的红色马六抢先占据了荀循面前的主通道。荀循压住怒火,收了油门,强自耐心的看着这个标志性二奶的座驾扭扭捏捏的从自己的车前驶过,心了却在想着刚才荆轩说过的话,止不住心中又是一阵酸楚。 就在此时,一个冷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张平淡无奇的白脸同时出现在了后视镜中,荀循的心一下子被冻结住了。想想刚才自己煞有介事的紧张动作,原来早已被这个人看在了眼里,一时间不由得羞愧难当。与这个人的沉稳大气相比,荀循觉得自己的雕虫小技就像是个小丑的滑稽表演一样了。 “不急着走,先熄了车子吧!我们聊聊。” “白板”樊瞳一脸空白的说道,他的语气当中除了冷就再也找不到别的了。荀循不必多想便已心知肚明,此刻,肯定有一支黑洞洞的枪管就顶在自己的后背上,荀循感到异常的羞辱。 “该见的人你也见过了,荆轩交给你的东西,现在,应该还给我了!” 空洞无物的脸,苍白无情的声音,樊瞳说话的口吻并不严厉,但在荀循听来却像是在用锋利的刀子割她的心。虽然她从来也不曾被娇生惯养过,却没有妨碍她生出一颗高傲的心。即使她从来都只会眉低眼顺,却不经意的积累了一腔难泄的怨愤。樊瞳并不知道,他欲擒故纵之后放出的,是她的桀骜不驯;他守株待兔之际鞭笞的,是她的过度自尊;他踌躇满志时嘲弄的,是她的偏激灵魂;他胜券在握时忽视的,是她的玉石俱焚。荀循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怪异,像被拧干后再摊在掌心上的毛巾,已经扭曲的不成样子了。 红色马六扭动着它圆润性感的屁股驶出了地下停车场,车影晃过沉寂恢复,光线再次暗淡下来。就只是这短短的一瞬,情势就发生了突变。荀循不但没有熄灭引擎,相反,却是猛轰油门急打方向盘,福克斯两厢跑车像只猎犬一样,连续两个急转弯便冲进了出口的通道,跟着一声长笛,便嗖的一声蹿上了街道。 “白脸”樊瞳紧握住手里的枪,枪口依旧紧紧的顶在荀循的座椅背上,但他却没有开枪。此刻,他的脸变得更白了,两眼死死盯住的是荀循右手上紧握着的一枚m67式军用制式手雷,手雷上的保险销已经拔出,安全掣紧压在了荀循的拇指下面。一旦她松开手的话,这辆炫目的跑车和车上的两个人都会被炸上天。 樊瞳不慌,他只是感到震惊,他没想到的是,面前的这个女人竟会如此疯狂,他不明白这个女人为了什么目的竟然要鱼死网破,就算是你杀害了博士,就算你是暗藏的内鬼,就算是…唉!也不至于为了逃脱罪行就要同归于尽呐! “白脸”樊桐,《密约九连环》中的第五环,原本隶属于总政反间局,是“尚书”谈闻手下的得力干将。此次,他配合同为《密约》之一的“御使”史吏前来总参六处,为的就是要查找那个险些泄露了“唐笛”身份的巨大漏洞,算得上是事无巨细的在暗中彻查了一遍。照理说,史吏在明,行管辖之权将绝大部分基层特工都借审查之名,全部调离了第五大道20号,这仅算是粗查,为的就是要将这一塘浑水澄清,同时把范围缩小,而樊瞳接下来所做的才算得上是细蓖了。 从尹博开始,樊瞳细查了他的通讯安全保密措施,这当然是在吕律调被史吏禁闭的时候进行的。通过这次审查,他没有掌握任何可以构成怀疑的理由,于是,他转而站在了尹博的一边,一面协助他扭转六处的颓势,一边暗中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以期从中找出新的疑点和有效的证据来。好提供给总政反间局做出最后的判断。 在林烈谋逆篡权之际,他暗中保护尹博,从中观察荀林二人的表现,在吕律调禁闭期间,他潜入禁闭室代尹博传话,激励吕律调保持高昂的斗志。虽然在这整个过程当中他对林烈的畸变,荀循的诡异也曾多有疑问,但凭直觉和经验推断,他不认为这二个人会具有盗知总部超级机密的能力。因此,他断定在组织的内部会另有隐患存在,只是,他一时还找不到任何线索,但突破口一定是在荀循身上。 所以,当陈墨将杀害尹博,以及db所指等罪行全部锁定在荀循身上时,他便将缉拿荀循当成头等大事。其实,早在得知尹博噩耗之前,樊瞳几乎监听了六处里留守几人的所有电话,其中荆轩接到的一个女人来电引起了他的注意,那女人约见荆轩在城南茂小资本家西餐吧见面,他猜想这其中的隐情也一定会跟荀循有关,因此他对擒拿荀循很有把握。 但他没有把这一情况立即告知舒展,而是在三人分工之时,极力争取到了捉拿荀循的任务,他要为总政反间局争取到首发知情权和把控反间行动的主动,这无疑是他留守六处的职责。于是,三个人刚一分手,他便急急赶到了荆轩的接头地点,通过手执式远距离监听器把他们的谈话听了个真真切切。并且当荀循意识到自己被跟踪之后,急急奔向地下停车场的时候,樊瞳却先行一步,早已在此恭候多时了。 然而,眼前发生的窘境却是他没有预料到的,这也是他对荀循个性的不了解,以致对她的危险性准备不足。此刻,樊瞳一面集中精力紧盯住荀循手中的那枚m67,一面在心中快速的推测着她下一步有可能会采取的疯狂举动,同时樊瞳也暗自感到庆幸,他想:好在自己刚刚已经将这些情况全部通知了舒展,不然的话… 原来,樊瞳在抢先一步抵达荀循车里之后,便将刚才监听到的荆轩与楚欣,以及他与荀循间的对话全部告知了舒展,好让舒展提前采取行动,阻止荆轩出卖航母设计资料以换取他女儿的救命血清。现在,一切都已大白天下,樊瞳反倒觉得心安,虽然面对的是一枚随时都会爆炸的手雷,但樊瞳并不很担心。因为他知道,荀循虽有拼死一搏的决心,但她却有放不下的牵绊,那便是她和荆轩的女儿莫妮卡。所以,樊瞳断定,只要自己不把她逼急,她是不会铤而走险的。樊瞳想,眼下,只有瞅准时机,借势发力了。 车子冲上了街道,便一路朝着城区一处建筑工地驶去,深谙t市路况和地理位置的荀循看来早有打算,所以才会使出这招破釜沉舟之计。 自动挡无级变速的福克斯厢跑仅凭单手就能灵活操控,所以荀循的右手上始终攥着那枚m67,局面就这么僵持着,她透过后视镜看不到樊瞳脸上的变化,禁不住暗自称奇,心说,看来这个白脸儿也是个经过大阵仗的人物,难怪他的跟踪技巧如此出神入化呢!可那又能怎么样呢?现在,你还不是乖乖的坐在那儿听我的摆布吗? 不等得意的神情在荀循的脸上呈现出来,一处规模庞大的建筑工地已经近在眼前了。就见一长流蓝色的围挡望不到尽头,高大的塔吊直入云霄,这是一座体量超大,高度第一的大楼,建成之后将被冠以“金塔”的辉煌建筑。此刻,来自全国最有实力的基建集团军已经铺开阵势,多个作业面同时开工,这个t市重点建设工程的项目正在紧张有序的进行当中。 土方挖掘提前完工,打桩浇筑才得以从容,工地中央上那个深挖百多米的硕大地基坑赫然在目,坑中竖立着一排排正在浇筑中的钢筋水泥柱子,好似擎天巨柱正在渐渐长成。过不了多久,一座“金塔”就将拔地而起,傲视天下彰显它的与众不同,但没人料想得到,更有一番遭遇会助它青石标名,而这一刻,即将在眼前发生。 明黄色的福克斯厢跑如同受惊的公牛一样,拉出一道黄烟冲出街道直奔着“金塔”工地的大门而来。耳轮中就听见蹦的一声巨响,汽车毫发未损的撞开了工地入口处的铁丝网护栏,跟着速度不减的一路狂奔着朝基坑直冲过去。工地上的工人们都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呆了,他们纷纷逃避躲闪着,一时间惊叫声四起,有些胆小的人禁不住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说时迟那时快,眨眼之间,福克斯厢跑已经冲到了基坑的边沿,后轮卷起的烟尘遮蔽了人们的视线,而它的两只前轮却毫不犹豫的奔着坑里急碾。这一刻无风,老天知道即使有风也阻止不了这疯狂的举动;这一刻收声,众人明白就算有声也无助于对绝望的警醒。一时间,天看人观,绝险呈现,福克斯犹如一只滑板,冲上基坑的供料板,势不可挡的要一飞冲天,唯一不同的是,它的轮下不是u台而是钢尖杵天的必死深渊。 在汽车腾空跃入基坑之前,荀循已经给自己留足了逃生的时间,就在福克斯一跃而起的瞬间,她的左手松开了方向盘,轻拍门掣松了中控索,跟着撩动拨叉松了锁舌,随即挥肘撞开了车门。此刻,惯性下的厢跑前轮刚好离开了地面,借着车头前冲低头之际,她顺势翻身从撞开的车门里滚了出去,却把那枚绷簧弹起的m67留在了车厢里… 轰! 福克斯两厢跑车在基坑之上悬空飞行的同时炸成了一团炫目的烟火,明黄色的汽车被炸得四分五裂,带着漂亮颜色残骸挂在了直立的钢筋水泥柱上,碎片落得满坑都是,四只燃烧的轮子滚落开去,丢到不同的角落里,燃烧的轮胎冒起滚滚的浓烟来,烟飘四散,从很远处都能看见。 第三章.冤家诀别(2) 21.3.2 t市120急救中心 17:10 内明外暗的氛围当中,icu病房就像一只被放大了的玻璃盒子,从稍远些的地方看去,它很像是考古博物馆里珍藏文物的器皿,然而此刻,它引起人们关注的却是因为一个鲜活的生命,一个被病毒侵袭并折磨着的小女孩。 隔着icu病房洁净的玻璃窗,舒展看到了口戴呼吸器的莫尼卡,他的眉头禁不住紧锁了起来,他一下子明白了,这两天一夜以来六处里所发生的一切,其实,全都是因这个小女孩而起的,只是当初却没人知道。舒展想,假如当初有人关注过荀循和荆轩的私人生活,也许,不会让这个小小的创口溃烂生浓,以致发展成无法医治的绝症。 唉!舒展在心里轻叹了一声,不知该把这口闷气出在谁的身上。他不忍心再这么看着那个年轻的生命在如此艰难的状态下维持呼吸的状况,于是默默的转过身,在病房门口的等候椅上坐了下来,不由得心绪烦乱,感觉像有一团乱麻塞在胸口,堵得他竟也觉得呼吸困难起来。舒展强自振作,慢慢的梳理起纷乱的情绪,到这时他才发现,原来五味杂陈纠结不清的竟有这么多的纠缠。一丝遗憾,一点惋惜,一股惆怅,一阵落寞,蓦然袭上心来,他不由得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 短短的亲身体验让舒展深刻的认识到,原来, 同属于特情斗争的两条战线,在国内与在国外却有着本质的不同。他意识到,当他孤军奋战在国外的时候,他需要考虑和调动的仅仅是自己一个人的力量,纵使局势千变万化,他也无需为了自己以外的其他因素影响而分散精力,只需要集中精力全力对敌就好。但回国之后,情况就变得完全不同了,他由单打独斗转而成为了体系作战中的一环,他的着眼点已不仅仅局限在一个点,而必须放大到如何能适应整个的作战层面,如此一来,情况就变得复杂多了。 国内的特情组织很特殊,体系庞大,部门繁多,枝节交错,彼此之间的沟通交流异常困难,协同配合并肩作战时的障碍也有很多,对于刚刚走上信息化之路的中国国防而言,确实存在着很多不如人意的地方。所以,迟滞、脱节甚至内耗的现象便不时的干扰着瞬息万变的特情战斗,这让刚刚返回祖国的舒展颇感困惑,一时难以适应,更难以发挥作用,这些怕是他感受最深刻的地方。 但他也并非只受其累,偶尔也有受惠之处。眼下,有关荆轩与荀循之间的特殊关系,以及有关莫尼卡感染病毒的信息,便是他从樊瞳那里得到的。而这些信息刚好印证了他从甄擎那里得到的情报。于是,有关于一个女孩漂洋过海来到中国的故事,就这样与他亲身经历着的一场特情战斗联系在了一起,过去仅存在于推测层面上的一些猜疑,立时变得豁然开朗了,脉络也即刻变得清晰起来。舒展开始尝到了体系作战的甜头,同时也对樊瞳所表现出的职业特工的素质深感敬意。 原来,一路急赶到城南茂顶层美食城的樊瞳,除了“小资.本家”里如期见到荆轩,还如他所料的发现了那个自己正急于追捕的疑犯,荀循,这令樊瞳大喜过望,但他还是按住了欣喜悄然隐藏了下来,他没有急于采取行动,而是借此良机冷眼旁观起来,试图了解更多的情况。首先,他利用“骇客手机”跟踪了荆轩的所有谈话,这是一种远距离的监听装置,利用它不仅监听到了荆轩同一个名叫楚欣的女人间的对话,并且,还监听到了荆轩与荀循间的争执和缠绵。从中,他得知了两个重要的信息。 第一,荆轩将在十八点整的时候出现在金河大桥上,他会利用手上的一张微型磁碟与某人交换消敏血清。第二,荆轩与荀循的女儿莫尼卡因为感染了某种过敏源而躺在市120急救中心的icu病房里,并且他很快就会赶到那里去看望自己的女儿。樊瞳没有片刻犹豫,他当即便将这两条重要消息告知了舒展,而后,他一门心思的盯上了荀循。 在接到樊瞳的这通电话时,舒展刚好在赶往急救中心的路上,他见樊瞳所言与甄擎的消息暗合,当下心中有了底。于是,他当即与樊瞳商定了下一步的行动方案,首先,他同意由樊瞳负责抓捕荀循,而他自己则立即动身赶往市120急救中心,以期在那里截获荆轩,阻止他冒险前去交换血清。然后,再视情况而定,通知陈墨及时策应。 但是,当他急急赶到急救中心的icu病房时,他从医护人员那里得知并未有人前来探望过莫尼卡,而此时,舒展再打电话联络樊瞳,电话中就只剩下盲音了。 舒展现在担心的是两个问题,一来他担心荆轩救女心切做出出格的事来,那将是不可饶恕的背叛。舒展想,如果他真的冒险将国家的重要机密拿去交换消敏血清的话,这种荒唐的行为不仅会毁了一个杰出的科研人才,而且还会给国家安全带来重大隐患。以荆轩所担航母舰载机弹射装备主研人员的身份来看,他用于交换血清的磁碟上极有可能记录的就是这方面的机密内容。真要是这样的话,我们的航母尚未诞生便已无秘密可言了。如此,荆轩就是千古罪人!无论他曾经为国家做过多大的贡献,那都抵不过这样一条罪过,他将不会作为共和国国防建设的功勋人物载入史册,相反却会变成叛国者被钉在耻辱柱上遭人唾弃。不仅如此,更为可怕的是,他会连累已经为国捐躯的妻子秦雅,那对英雄而言是极大的不公。嗯!无论如何,必须竭尽全力阻止他!舒展暗自下定了决心。 然而,让舒展深感棘手的是,如果他动用t市的警力全面搜索以阻止荆轩前去交换血清的话,怕是会打草惊蛇的,从而错失了抓捕敌特的大好机会。况且,现在再安排警力到金河大桥附近布控,时间也来不及了。并且,舒展并不确定,t市警局能否很好的提供支援和配合,因为,此前的教训已然告诉他,若想得到警局的帮助,首先必须摆平麦平安,而总参“老帅”的那通电话已然让舒展尝到了苦头,他不想再为此事耽误时间了。 舒展想,看来只有冒险潜到现场,亲自跟敌人徒手一搏了,这样做,或许还可以挽救荆轩,不致使他酿成终生大错。并且,也有可能现场擒获敌特。想法一出,舒展当即在脑海之中飞速的将自己手头上面可以利用的资源重新整合评估了一遍,以期尽可能的让这一计划具有较高的成功概率。 陈墨是他第一个想到的人选,他此番前去调查那个日式宅院的主人刘诚,不知是否已有斩获,如此,他应该可以算是一个帮手。接着,他想到了吕律调,但论及当面搏杀,她当然不适合,不过留守六处也是个极其重要的任务,舒展想,那就暂且放她在家吧! 当舒展想到樊瞳的时候,心中不免一紧,当电话里听说他要追踪荀循而去的时候,舒展便有所顾忌,担心他力不从心。但一想到隶属总政反间局的樊瞳亦是位老资格的特情人员,作为新近加入六处的舒展也不便多说什么。但是,时隔不久之后樊瞳便失去了联系,这让舒展觉得凶多吉少。 看看手头上可用之人仅剩下了陈墨,舒展便毫不迟疑的取出手机,刚想联络陈墨安排有关在金河大桥设防的计划,他却忽然意识到,有莫尼卡在此,免不了还会有人前来“骚扰”,其中荀循潜来的可能性最大,毕竟她们母女情深啊!此刻,他忽然想起了一个人来,不由得暗叫道:对呀!怎么会把她给忘了呢? 舒展想起的不是旁人,正是他在国安部外情局的同事,曾任荆轩私人助理的“碎瓷”裴佩。自从在777所里送走了荆轩,裴佩的心里也是几多风雨。但是,这丝毫也不影响她机敏警觉的履行自己的职责。她先是在777所里力挽狂澜,敏锐的识破了邮件炸弹,保全科研基地于千钧一发;后来又在海研所里排除险情, 及时的移走了即将引爆的烈燃弹,解救科研精英于万劫不复。现如今,她也正躺在这家医院里,正为她的手臂灼伤接受治疗。 舒展等不及与裴佩见面,他边拨通了她的手机边向医院外走去,心里想着,也不知这个可爱的姑娘愿不愿意接受这样一个任务,毕竟,莫妮卡是荆轩的女儿啊! “喂?裴佩吗?嗯,是我,舒展。你…还好吧!” 舒展的声调有些干涩,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说出自己的要求,要知道凡涉及到感情时,自私才可以被当成事,并且能堂而皇之的摆在桌面上说的,更何况裴佩也是一个心高气傲的女孩子,如何能够要求她去守护自己情人的女儿呢?然而,出乎他意料的却是裴佩的豁达与宽厚。 “我还好,很轻的灼伤,在手臂上,估计会留下疤痕,不过,会很酷的,你说,不是吗?” 舒展的心里一热,不由得心生遗憾,禁不住想,为何,她会如此年轻?为何,她与自己情同两代?为何…不等他把心思摆平,就听电话里的裴佩接着说道: “有任务是吗?尽管说吧!这点灼伤不会妨碍我执行任务的。” 舒展听了,暗自羞愧,他连忙摆脱了杂念的纠缠,拿定主意要执行自己的计划,于是,他毫不犹豫的说道: “荆轩他…遇到点麻烦,我们正在竭尽全力的帮助他,现在,我需要你…” 不等舒展把话说完,就听见裴佩急急的打断他问道: “荆轩他…他怎么了?” 舒展自然不能言明,特情纪律的要求,对再亲的人也要守口如瓶,更何况大战将至,涉及诸多敏感问题,他不想旁生枝节。于是,他果断的说道: “形势很危急。现在没时间细说,待过后再跟你解释,眼下有一项贴身保护的任务需要你来完成。” 深明大义的裴佩没有继续追问,她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便不再做声了。这令舒展极为感动。他想,以裴佩如此年轻的阅历就能有这番胸怀真是少见,不觉得,舒展已经心生收编之意,日后如有机会一定会将她纳入麾下,与她搭档必将如虎添翼。想到这里,舒展暗自许愿,事情过后,一定会把整个真相告诉裴佩,但此刻还必须以完成任务要紧。舒展按下心绪继续说道: “在你楼下的icu病房里住着一个名叫莫妮卡的女孩,她因感染了一钟奇异的病毒而导致严重的过敏症,生命随时都会受到威胁。” 说到这里,舒展停顿了一下,他在考虑是否该把荆轩和这女孩的关系明示给裴佩,就在这当口,裴佩却主动挑明了,他从舒展半遮半掩中窥视到了蛛丝马迹。 “荆轩在干吗?他是不是也为这女孩儿…付出了很多?” 舒展一时语塞,更为自己的狭隘和浅薄而羞愧,于是,他当机立断的说道: “是的,荆轩正为此而经受一场前所未有的严峻考验,我…我们需要你来保护好这个女孩儿。可以吗?” 舒展很奇怪自己为何会用请求的口吻对裴佩讲这样一项严肃的任务,显然,他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向裴佩吐露了真相。他忽然开始担心起来,他不确定裴佩是否乐于接受这样一个令她甚是为难的角色。 “好吧!我这就下去,你可以放心的把这女孩儿交给我。有我在,她就在。” 裴佩出乎寻常的冷静令舒展感动,他早已无话可说了,只把一个令人敬佩的女孩装进了心里,留待以后慢慢的报偿。 “好吧!等事情过后,我们再聊。” 说完,舒展像是获得了解脱一般的挂断了电话,他怀着一种敬佩的心情钻进车里,同时又感到有种怅然若失的低落,不觉得竟然忽视了时间的流逝,眼看着距离荆轩在金河大桥上交换血清的时刻已经越来越近了。就在这时,一阵手机的急促蜂鸣声唤醒了沉迷中的舒展。 嗡!嗡!嗡! 舒展连忙接通了电话,只听见话筒中传来申尘幽幽的声音,像是来自遥远的天际。这让一直处于等待之中的舒展既是欣喜,又是生疏。好像隔了很久一样。 “舒展,我们反击的时刻就要到了,抓紧时间处理好手头上的事,注意,留点劣迹给人们,你能懂我的意思,对吧!对,给你的下一步行动创造一些契机。好啦!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舒展的心一阵亢奋,但随即又觉得一阵心痛,他预感到了这是一次潜伏计划,甚至以后可能是一次直接与战友对抗的行动。哦,真的难以割舍,刚刚投入到祖国的怀抱,却又要…。想到这里,他不由得长吸了一口气,久久的没有做出回应。“财神”显然察觉到了舒展的这一变化,于是,他用同样的沉默等待着,直到舒展恢复过来,说道: “是,我懂。只是,这样一来,我就没有办法亲手为博士报仇了。” “丢弃你的良知和同情吧!或者把它们深藏在心底,你将要从事的工作容不得有任何闪失,如果你觉得自己做不到,现在讲明还来得急。” “财神”有些恼怒了,他对自己一直看中的这个谍海奇才寄予了厚望,但他也担心舒展会犯有和“大师”同样的毛病,那就是书生气太足。而这一点又是那么的重要,搞不好是会误事的。 “不,我没事。请您…放心!” 舒展猛醒, 他毅然摆脱了缠绵,心意决绝的表了态。申尘也像是松了一口气,他沉声说道: “做大事,就要观大局。小的得失别挂在心上,优柔寡断儿女情长不适合从事特情事业,沉迷在狭隘情感之中的人迟早会在这上面栽跟头的。当然,这并不代表国家卫士就是冷血动物,只是他们站得更高看得更远,担当更多承受更重。舒展,在反击正式开始之前,你还有些时间,自己好好想想,我要你证明给我,更要证明给你自己,看你到底能不能挑起这副重担。好啦!今天说得太多了,行动开始前,我们再联系吧!” 舒展听得出,“财神”的话里带着些许的不满,他不禁在想,到底什么样的人才更适合特情事业呢?难道,自己不行吗?那么,还有谁更胜任呢?莫非是…陈墨? 念头一起,舒展记起眼下还有一件更为紧急的救援行动在等着自己,他想,先别管那么许多了,联系陈墨,救助荆轩,阻止情报外泄才是关键。想到这里,他连忙揿下快键,急急呼道: “陈墨吗?你,听好…” 从如此远的距离遥望自己的女儿,荆轩也只能看到些大致的轮廓,他抑制住了想要跑过去拥抱一下女儿的冲动,强自安静的远远看着,但还是让他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他想,虽然不能亲手触摸一下女儿稚嫩的脸庞,不能亲口对她说上几句抱歉的话,但今生能见她一面,也算是了却了自己的一桩心愿。毕竟,在慷慨赴死之前,总算亲眼见证了自己女儿的存在,接下来,解救女儿于苦海的重任,就更有理由全力承担了。 荆轩已经很满足了,他知道自己不能贸然出现在女儿的病房里,那样有可能会耽误了自己为救女儿而要采取的行动,因为,他从隐身的地方清楚的看见了从病房里走出来,一边打着电话的舒展,据此推断,舒展已经在到处寻找和打探他的行踪了。 其实,迫使荆轩留在病房外面的,还有另外的一个原因。原来,他是不想在女儿的心目中留下一个不好的形象。 从出生到懂事,莫妮卡的成长之路上看不到父亲的身影,这让荆轩在自责和煎熬中度过了最初的二年,当他每次向荀循询问起莫妮卡的情况时,他总是被告知说,孩子很好、很健康、也很可爱。慢慢的,荆轩习惯了有这样一个女儿,但她只是存在于自己的想象中,在他的脑海里既没有一个确切的影像,也没有任何可以留存下来的记忆。莫妮卡仅仅是荀循打在他心底里的一个烙印,也像是生在荀循身上的一个斑记。于是,见到荀循时他便会想起莫妮卡来,而反之呢,他却从来没有主动的想起过自己的女儿。有的时候,他甚至怀疑是不是真的有莫妮卡这个女儿存在,他甚至会想,那是不是荀循为了留住自己而有意编造的谎话呢?但是,当他被藤田劫持到了荀循的住所时,那个隐身在卫生间的玻璃门后的栗原向他提起了莫妮卡,那一刻,荆轩相信了,自己真的有一个不曾谋面的女儿,莫妮卡。但同时他也知道,自己偿还这笔孽债的时候到了。于是,从那时起他便开始为了解救莫妮卡做着准备。 荆轩就要为了女儿慨然赴死了,此时他的心里极其坦然。他远远的看到了自己的女儿,看到了莫妮卡的身边医护人员忙碌的身影,看到了舒展转身离去时那恋恋不舍的眼神,他知道自己的女儿在众多善良的人们保护下,就等着自己去为她换取康复的血清了。 荆轩摸了摸胸前口袋里的那张微型磁盘,再抬起手来看了看腕上的手表,估算了一下赶到金河大桥的时间,嗯!是该动身了。 就在他心里默默的和女儿告别,正准备动身前去金河大桥的时候,他却意外的看见了一个令他怦然心动的身影。那人从电梯里走出来,用还缠着绷带的手臂轻轻的推开了病房的门,缓缓的走到了莫妮卡的病床前。只见她慢慢的俯下身去,在莫妮卡的脸蛋上轻轻的亲吻了一下,然后,悄然坐在了床边。荆轩一时百感交集,心头胸口涌动着热浪,吞没了他的矜持与高傲,一阵阵拍击着他的胸膛,止不住的泪水已经湿润了眼眶。 荆轩藏身在二楼共享空间环形大厅回廊的一角,看着裴佩从大厅的电梯间里走出来,径直走向了icu病房,羞愧的泪水伴着裴佩的脚步流淌,视线一刻也离不开他热恋着的情人,唯恐她在自己的眼前消失一样。直到看见她稳稳的坐在了莫妮卡的病床前,荆轩这才回过头去,悄悄拭去了脸上的泪水。 他忽然有种期待油然而生,他宁愿割舍自己花团锦簇、纷纷扰扰的前半生,独选裴佩做自己今生唯一爱过的女人,那样的话,莫妮卡便会有一个幸福温暖的家,也会有一对相亲相爱的父母了。 但这念头仅仅是个一闪而过的愿望,转瞬便被他的理智压制了,荆轩记起了自己的初衷,他不能再让自己这么自私的活下去了。他的内心在提醒着他,赶在还来得及纠正错误之前,必须结束与裴佩的感情,因为自己还要舍命前去救助莫妮卡呐!唉!既然伤害已经注定,到不如就让这一切都到此为止吧! 荆轩的决绝由来已久,自从他开始意识到了自己的多情已经使众多的红粉知己因此受累,荆轩便毅然决然的选择了惩戒自己。如果有可能,他还打算去逐一的弥补自己的过失,但是现在看来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情”这个字是这世上最难解的,一旦与情相沾,就算再睿智的头脑也会变得迟钝起来,荆轩不过是个凡人,为情所累之时,他又能有何不同呢?常言道,一个巴掌拍不响,凡事也都是有因果所定,虽然眼下的荒唐局面不是荆轩一人之力所酿,但是荆轩却宁愿由自己一个人承担下来。而今这世界,能有如此胸坏的男人怕不多见。而敢拿自己的性命作担保的则更是凤毛麟角,如此,也足以见得荆轩身上的男人本色了。 荆轩悄然离去了,他割舍了恋情,担起了父亲的责任,毅然决然的踏上了救女之路,这条路虽然艰险,却为他赢得了尊严,挽回了荣誉,更重要的是,他未使国家因此而蒙羞。楼上楼下,病房内外,没人看见他曾经来过。亲人恋人,同事战友,也没人知道他曾经看过女儿。他就像阵风样的逝去了,亦如他来的时候一样。 裴佩独坐在莫妮卡的病床前,看着面前这个戴着呼吸罩的女孩儿,心里已经猜出了端倪。她从莫妮卡的眉眼五官上约略能够看到荆轩的影子,显然,女儿随父的俗语还是有些道理的。此刻裴佩的心里变得五味杂陈,好像积攒了许多的话想要当面对荆轩说,但一时却又理不出个头绪来。 其实,早在相恋之初,她对荆轩纷乱复杂的社会关系就早有所闻,但她从来也没有当面向荆轩问起过,因为荆轩对她直率的交代过,无论是秦雅还是荀循,无一隐瞒,坦诚得好像一个透明人一样。然而,荆轩有个女儿这件事,她却还从未听说过,那么,为何荆轩独独对此讳莫如深呢?是这女孩儿的母亲太不寻常?还是他以往对自己的坦白都是谎言呢?裴佩陷入了自相矛盾的境地,而荆轩在她的眼里也开始变得虚幻和模糊起来。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为了这样一个人,自己的真情付出到底值还是不值呢? 裴佩越是困惑,就越是心疼起面前的这个女孩儿来,她想,不管是荆轩的虚伪,还是自己的单纯,都不关这孩子的事,既然舒展将她托付给了自己,那就把她当做自己的姊妹一样来关爱。相信事情很快就会过去,到那时,荆轩定会给自己一个交代。无论他是否仍旧值得自己去爱,过往的那段美好的经历都值得怀念和珍藏,既然无悔于过去,那么,就满怀热情去期待未来吧! 开明的裴佩努力说服了自己,她决定在这场国事家事个人事的纠葛当中,助舒展、等荆轩,护弱小、惩强顽,以朝阳之光照迷途之人,以青春之火暖迟暮之心,以无私之爱容荒唐之举,以敢为之勇鼓必胜之气。如此,真正是一个明大义、顾大局、怀大志、成大事的人中翘楚,女中豪杰。 就在裴佩专心看护莫妮卡的时候,一个身影从病房的窗前闪过,裴佩不由得警觉起来,凭直觉她知道来者既不是医生也不是护士,这从他们走路时踏出的脚步声便能分辨得清。裴佩悄悄收拢了双腿,以保证自己可以随时弹跳起来,同时,她靠近床边的左手抓紧了莫妮卡身体下面的被单,一旦来人图谋不轨,她只要用力掀起被单,就能让莫妮卡翻下床去,暂避刀枪。而她的右手却五指放松,为的是随时可以出枪。 轻轻的两下敲门声过后,推门而入的是一个身着职业套装的年轻女人,只见她肤白面嫩容貌姣好,好像刚刚卸了妆的演员一样,迈步进门时,又见她臀圆腰细腿长胸高,犹如才下了t台的模特相仿。裴佩坐着没有起身,一脸疑虑的看着对方,眼神中流露出防范的敌意。那女人一见对方如临大敌的神情,于是不得不停下脚步,自我介绍道: “我是sala saby集团中国公司的人事行政总监,我叫楚欣。我是莫妮卡…哦!就是这个女孩儿的临时监护人。请问,您是…” “监护人?” 裴佩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一来是舒展没有跟她讲清楚,抑或舒展本人也不清楚,二来是裴佩已然把莫妮卡认作是荆轩的女儿了,她并不清楚事情的背景经过,所以,一时给楚欣的话说蒙了。 “啊!是这样,莫妮卡是…” 见裴佩一脸茫然的样子,楚欣正想要向她解释清楚,不想,话刚出口就被身后的这个人给打断了。sala saby集团总裁佩珀.盖伊先生出现在了病房的门口,他手上捧着一束白色的玫瑰花。 “我来解释吧!楚欣小姐。” 佩珀.盖伊彬彬有礼的站在了裴佩的面前,他谦恭的说道: “您好!小姐,我是sala saby集团总裁佩珀.盖伊,幸会啦!” 第三章.冤家诀别(3) 21.3.3 t市市郊 杨柳湾高尔夫球俱乐部 17:20 一只雪白的小球在碧绿的草地上滚动,远看就像是一条大鱼露出水面的鳍,它若隐若现的在修剪平整的草尖上闪回,时折时弯时缓时急,自由自在的找寻着自己的轨迹,并不管洞口在哪里,这种不安分的表现钩住了击球者的眼神,不由得一阵郁闷又一阵心急,但无论是把木杆换成了铁杆,还是把站姿从左手换成右手,结果都是一样,他就是无法降服那个可爱的小东西。他禁不住想,嗯!不知道泰格.伍兹在初练之时,是否也是如此,唉!果然是项很有灵性的运动啊! 这是他击出标准杆数中的最后一杆,也就是第二十一杆。肩肘和手腕早已经活动开,腰腿也找到了发力时的感觉从摆杆、挥杆到击球一连串的动作他都已能运用自如了,但同时,球也似乎变得灵活多了,它开始学会躲着洞穴走了。 从开局到现在已经过去四个小时了,一道练习的同伴早已经打到二个果岭开外的地方了,但他的球却还是在最初的几个洞口附近转悠,这对于好脾气的人来说也是种折磨,他想,到底,该以哪种方式收场呢? 收了杆横担在肩上,抬起头来看看夕阳,但见红日西坠,投下一抹余晖,加深了果岭的轮廓,竟将一线湛清碧绿涂成了红色。嗯!是时候了,怎?还不见那个人的踪影呢?他心里想着,不由得聚了心神,散了听力,游走四边仔细的打探,却发现,只有微风轻轻拂耳,却不闻草摇鸟叫,周围还是一片静悄悄,哪里有人行将至的迹象呢? 嗯!不来也罢。自己的事自己料理吧!原本也不指望这个人能如此超脱,退隐便退隐好了,还舍得丢下自己一生积攒下来的家当再转赠给旁人,嗯!这简直就是一想天开的事嘛! 丢下幻想,像卸下了沉重的包袱一样,思想一解放,动作也就一下子放开了。连续二个二杆进洞,球便轻松的打到了果岭上。他手搭凉棚迎着夕阳朝着岭上望了望,心说:罢了,没有告别也就没有结束,今番错过了这个日子,刚好预示着还有再见面的机会,不如,认命好啦!看来,老天都要留你呀!不如打消了退隐的念头吧!其实,就算退的话,你又能退到哪儿去呢! 业余球手,愉悦身心而已,自然也就请不起球童,这人背起球杆再提起饮水瓶,跟着便大步朝果岭之上走去了。夕阳的余晖打在这人的右脸庞上,将他的人影切成了一阴一阳,同时也将他臂弯处的一块苹果状的白癜风染得像熟透了一样。这个人的步伐坚定而且有力,带着军人固有的特征,缓坡隆起的果岭轻松的被他踩在了脚下,十八个洞穴中的第六个已然就在眼前了。 放下球袋,打开水瓶,狠狠的喝了一大口。他粗犷的抹了抹嘴,然后,撒开眼神去找寻那粒白色的小球,咦!奇怪,怎么…不见了?他满心狐疑的想,不会是…一杆就进洞了吧!想到这里,他大步流星的来到了第六洞前,仔细一看,哈!果然,就见那粒小球真的躲在洞里。这人心下一喜,俯下身去伸手要捡的当口,就听一个声音幽幽的破空传来,像是间隔很远。 “还是,不忙着捡球吧!” 这人听了心下里一惊,连忙回过头朝着声音来的方向望去,嘴上惊诧的说道: “哦!你,你怎么在这儿?” 就见一个长相奇伟的人正侧卧在草地上,一脸平静的望着他,嘴上还衔着一棵鲜绿的嫩草,显然,他已在此等候多时了。 卸去了伪装的“老爹”崇文灿,此刻正在做着金盆洗手前的准备。他此番前来,就是要把自己手上的资源和未完结的事宜向继任者做个交待。他想踏踏实实的退休,所以要走的正大光明,否则,日夜都在躲避追杀的过程中度过,那对任何一个上了几岁年纪的人来说都是一种酷刑,“老爹”不想过那样的日子,他更不想让阮嫱陪他一道过那样的日子。所以,他尽可能的退隐之前的事做得圆满。 这个人是“老爹”在两年之前发展的成员,对于他来说这个人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杀手锏,从前几个月的贡献来看,此人的能效已经在“老爹”之上了,而这全赖于他的身份特殊和地位明显。“老爹”想要把家底和盘托出,从此与这谍海凶险分道扬镳。所以,今天他换做原型才敢冒险前来,否则,以他的奇异长相怕是未出家门就会被特警盯上的。 “你还需要加强练习,不过,你已然打得不错了,最高纪录是多少杆?二十五杆?嗯!非常不错!值得祝贺。” “老爹”尽量放松语气,他东拉西扯的说了几句,为的也是缓释对方的紧张情绪,他知道这个人的前途不可限量,未来也不是今日的自己可以相比,但是,预计只能是画在纸上的,实现的路途还是要一步一步的用脚去丈量,眼前的这个人,显然比自己多了几许心计,却又像是少了几分勇气。唉!不管那么多了,常言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相信他的天分和运气可以弥补他身上的不足吧! “这一片果岭面东背西,远处的人不会注意到我,所以,你继续简单的练习,但我的话你要听得仔细,不必担心,我不会停留太久,就算你想多留我一会儿也不行,因为时间来不及。好吧!言归正传吧!” “老爹”的话一时讲得轻声细语,一时又说得瓮声瓮气,虽然说话的声音不大,却是极具穿透力,他声声都能入耳,字字都重如千钧。那人不停的摆球、挥杆,然后再摆球、再挥杆。球杆起起落落,小球滚滚停停,时间纷纷秒秒的过去,“老爹”的心血也如甘霖点点滴滴灌溉着心田,让这个人一声不响的吸纳进去。从此,他将是无间第五谍的传人,一旦到了论功行赏的时候,凭他的贡献与能为,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吧!这人的想法看似荒诞,其实并非虚幻,全只因此人的基点就很高,单凭他个人的能力,已然不在“老爹”之下了,更何况,又得了无间第五谍的亲自传授呢? 《厌情十归隐》中排位第三的“黄菊”,无论名望还是地位自然都不输给“老爹”,但是,碍于老友加引荐人的关系,他还是不好拒绝这样的一次临别会面,至于“老爹”传授的渠道通路以及资源,他当然是来者不拒。但是,究其心理,“黄菊”明白,“老爹”这么做不是虚怀若谷的君子风范,而只不过是为他自己能走得干净而已。 “老爹”讲得认真,“黄菊”听得仔细。不觉间,日头已经沉到了果岭的西侧去了,四周一下变得幽暗起来。“黄菊”出于礼貌没有直接打断“老爹”的喋喋不休,却只是停下了手,站在那第六个洞口,眼望着“老爹”耐心的等他尽早的结束这场脱口秀。 “老爹”知趣,他适时的收了口,但同时,一阵失落也随之涌上了心头,他似乎感觉到了人未走茶已凉的势头。唉!罢了。“老爹”在心里轻叹了一声,继而想道: 既然要走,就割舍得轻松,别这么婆婆妈妈的,反倒叫人小瞧了。于是,他一抖手,就见一只白色的高尔夫球迎面抛了过来,“黄菊”抬手接住,反应之快全不像他打球那么蹩手。 “在接近中央的敏感人物当中找到这个人,他能够在关键时刻帮你。” “黄菊”低头仔细的端详那只白色的小球,只因天暗球白光线微弱,一时没能发现那球上有什么异样。于是,他转身接着夕阳的余光再次打量,仍不见那球上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此刻,恰逢一阵微风吹过,他忽然嗅到了一股淡淡的幽香,再将那只球凑到鼻子前仔细的闻时,果然,嗅到一股奇香,似有似无的撩人心动。 暗香!“黄菊”心头一震,急回头想要问个仔细时,却不想,草地上空空如也,“老爹”早已不知去向。于是,不免心中嗟叹: “哦,这般奇人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只可惜,他们的时代结束了。” “黄菊”收了球杆迈开大步,迎着夕阳朝着远处的球伴们一路追赶,他的心中既没有难离难舍,更没有失落羁绊,他想,一个旧时代的结束总是要带走一拨人的,这就叫作吐故纳新,鲜收陈汰,有什么好伤感的呢? 他忽然想起了那句再熟悉不过的话来: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哼哼!真是当事者迷啊!你真以为鞠躬下台就可以甩袖走人呐!就算你“老爹”聪明,可你怎么就相信,有那么一块安静之地是留给你颐养天年的呢?难道,你一生所造的孽障,能这么简单的一笔勾销了吗?真是,荒唐!我只知道我是要留在这台上的! 一道斜阳,把果岭分成了阴阳两界;一道斜影,把人体拖成了正邪两行。一阵轻风,把小球吹落了密紮草棵;一股暗香,把余味飘向了幽径远长。 海滨度假区 海景别墅街 目送着黑色的奔驰和红色的保时捷一前一后的从眼前开走,梅尔的心中升腾起阵阵怒火,从敲门进屋到被婉言逐退,其间过去了二个半小时,不管是义正言辞的说服,还是苦口婆心的规劝,都动摇不了那个国际大导演的人权信念。席芬.伯格严词拒绝了国安特工提出要上楼搜查的请求,铁定要他们拿出司法部门的搜查令才允许这么做。钱放苦笑着按住了亟待发作的梅尔的肩头,正想要做最后的努力时,不料,席芬对他伸出了毛茸茸的胳膊,指着腕上的手表,示意他们耽误了他太多的时间,现在,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梅尔几乎是被钱放硬推出那套海景别墅的,他们来到街对面的石阶前站下,迷茫的看着眼前这个由新兴阶层所独有的奢华街景,一时间找不到铁血卫士的崇高感觉。梅尔强压着怒火,看着那个自以为是的席芬上了盛仲的保时捷,又看着那个装腔作势的入江美进了盛昆的奔驰车,禁不住怒气填胸,呼呼的喘起粗气来。 望着盛氏昆仲远去的车影,钱放的心中也很郁闷,他禁不住在想,他们到底还属不属于这个国家,他们的利益是不是也代表着国际化,不是常听这些人说吗?艺术是没有国界的,但艺术家是有国界的,那么,他们把自己划分到了什么样的国界里呢? 黑红二色的豪华座驾如鸡尾酒汽化而成的烟云,拉杂着漂亮的彩烟从街前穿过,眨眼间便飘散了,只把那震耳欲聋的轰鸣和风驰电掣的掠动留了下来。这是种狂妄的叫嚣,这是种蔑视的轻佻,这是种挑衅的鼓噪,这是种得意的窃笑。梅尔真的恼了,她心头上的那枚银色盾牌为此蒙羞了,那是她一腔热血护卫的荣耀,怎么能被如此羞臊! 不等那引擎的轰鸣声消逝,梅尔就已经跳起身来,就见她大步流星的从街面上跨过去,一路铿锵的朝着那套洋人租用的别墅冲去,怒火已经烧红了她的脸,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她身上灼人的热度。钱放一见连忙跟了上去,他知道自己搭档的信门被戳痛了,这个时候,任凭你是谁也无法阻挡。 “冷静,小梅,请你冷静。” 钱放侧过身,两眼紧盯着梅尔的脸,他知道自己无能为力,但他不愿放弃,他不想因此而失去一个称心的搭档,那对他来说,如同失去亲如手足的兄妹一样。 “不要轻易引起国际纠纷,小梅,席芬是具有很高国际声望的大导演,如果…如果擅闯他的寓所,恐怕,恐怕会…引起人权组织关注,如果搞大了,怕是会掀起新一轮的政治风波,小梅,你要三思啊!” 钱放的话似乎起到了一点作用,梅尔出人意料的在当街站下了,就见她柳眉倒竖杏眼圆睁,紧盯着钱放的脸,一字一顿的说道: “当他们把导弹打进我们大使馆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人权?当他们把航母开到国门前的时候,有没考虑过政治影响?当他们把武器一次次卖给台湾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中国人的情感?老大!别自欺欺人了,他们扯臊的时候可以随意抻出一块尿布来遮羞,但是,那绝不代表他们可以以礼相待,要讲理就先要打疼他们!” 当梅尔挥肘击向玻璃窗的时候,钱放已经把枪握在了手上,他担心潜藏在这房间内的劫匪可能会狗急跳墙。于是,他把自己隐藏在了临街的一棵海棠树旁,枪口捋着楼顶的房檐儿,余光瞄着临街的两扇窗子,同时还兼顾着二层回廊的两端。 哗啦!碎玻璃落地的声响很大,但在这条街上却未引起太大的反响,全只因这些海景别墅房,几乎是十巢九空,整个街巷几乎都没有人住。但钱放却从中注意到,二楼顶层的阁楼上似乎有人影一晃。当心楼上!不等钱放把话说出口,就见梅尔已然翻身入窗,没了踪影。 钱放心下一惊,深怕气头上的梅尔会过于莽撞,他知道,敌人是躲在暗处的,梅尔就这么长驱直入的硬闯进去,怕是会吃亏的呀!钱放心下一急,便也顾不得隐蔽了,闪身出了树影,快步朝着小楼侧面跑去。一路之上他都拿眼罩住小楼的前脸,手中的枪始终跟随着视线,片刻不离那扇可疑的窗子。 安全!钱放在心里默念着,他顺利的来到了小楼侧面的消防楼梯前站下,侧耳听了听楼内的动静,死一般的寂静。钱放的担心加剧,他知道自己的支援一刻不到位,梅尔的危险便一刻得不到缓解。于是,顾不得多想,钱放便一手提枪,一手抓住了消防梯的鉄梁,脚步匆忙的向上攀去。 从这里他能首先到达小楼二层的回廊,那里通向卧房,再从卧房进入到顶层的阁楼。钱放小心翼翼的爬上了消防梯,侧耳仔细的听着小楼上下发出的可疑声音,如果从楼里传来打斗声或者枪响,那他便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回廊,但现在,小楼里面还是死一般的寂静,真不知梅尔那边到底怎么样了!钱放不打算过度隐藏,他知道自己的方位早已经在跑过街道的时候就暴露在了敌人的眼皮底下,自己这边的动作越快,敌人越能感受到腹背受敌的压力,梅尔那边就会减轻危险。钱放想着,他的头已经接近阳台回廊的边沿了,钱放停下脚步,身体紧贴在铁梯子上,挥手从裤兜内抻出一顶黑色的绒线帽来,那是他随身携带的道具之一。钱放发长,平日的做派很有点颓废艺人的范儿,每当有任务时,套上这顶绒线帽,好罩住长发避免遮挡视线,但此刻,它将被派做他用。 小街上传来第一声枪响,那声音听起来并不算大,甚至没有引起任何反响。一来是这个度假区内的现居人口稀少,二来也是这里的人员构成特殊,他们没有闲心和兴趣关注自己生活以外的事情,哪怕那是一声极其可怕的枪声。但钱放却从中听出了另外的一种门道,他知道那枪声来自一支小口径的鲁格p85型自动手枪,那枚枪弹在自己用枪挑着的绒线帽上射穿了一个非常小的弹孔。 钱放收了绒线帽心里有了底,他探出了对手藏身的方位,知道那家伙就躲在二层阳台的回廊拐弯处,那里是一个射击的死角,而消防梯的上行口却完全暴露在这支鲁格的火力之下。钱放沉了沉心又咬了咬牙,他决定冒险一搏了。虽然,轮他的性格本不会莽撞硬闯,但此刻,时间已经容不得他细想,梅尔一个人深入楼中太久了,她随时都有可能遭到来自暗处的突然攻击,她一个人…怕是独力难撑啊! 刚一想到这里,钱放的热血即刻就被点燃了,梅尔当街对他喊出的话声声震耳字字钻心。是啊!同样身为国家卫士,一样的铁血映日月,肝胆照乾坤,钱放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呢? 念头刚一升起,就见他单臂已然揽住消防梯的铁梁,接着,两腿并拢甩向楼梯的一侧,跟着,身体像只秋千一样的高高荡起,一招“东风漫卷旗”硬是将身体慢慢扯起,竟与阳台的廊檐平齐了。 砰!砰砰!砰砰砰… 夕阳穿过了海景别墅的楼栋间隔照进来,霞光把小楼的半边屋檐都染红了,它的鲜艳容易联想起火红年代的旗帜海洋,它的绚烂让人难忘激情岁月的人潮激荡,当强敌压境危险迫近的时候,总有那么一群人,他们甘愿牺牲做榜样,不惜鲜血聚热望,诚心警醒千万人,同心协力保安康。 钱放在飞身横滚过阳台廊沿的时候不仅看到了夕阳,同时也看到了枪弹划过时的曳光。一长串子弹擦着他的皮肤飞过,灼热的弹道在腹股间留下了二道焦痕。钱放在飞行当中默数着,这一次连发过后,那支鲁格的加长版弹夹里最多也只剩下了二粒子弹,嗯!你没机会再更换弹夹了,留着那两粒子弹喂你自己吧! 钱放在落地之前,手中的枪便已然开火了,他没有像对手那样急躁焦虑,而是仔细的在运动中寻找战机,他打响的每一枪几乎都封在了对手的面门,他射出的每一弹差不多都迫使对手退身,虽不致枪枪见血弹弹咬肉,却也不使对手从容开火,从而是那串长射的准头跌了不少。 钱放的左侧臀部首先着地,横滚的身体遇到墙根停了下来,他的脚在前头在后,刚好可以伸直手臂,枪口把对手逼到了拐角后。 砰!砰!砰! 钱放一边起身,一边持续的射击,枪枪都保持在均衡的频率,三枪过后,钱放已然逼到了拐角旁,现在,两个对手间只有三十公分的距离了,彼此间的呼吸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此刻,枪已不能发挥作用了,他听见了对手冷刃出鞘时发出的声音。于是,他枪交左手,腾出右手探至腰间,悄悄的抽出那条三指来宽的牛皮板儿带来。 钱放好演戏,自然也喜功夫剧,为了这一爱好他没少练习,拳脚身法自然不错,而他最擅长的却是软兵器,换做他手上的就是这条牛皮板儿带了。这是条取头层牛皮熟地后制成的板儿带,宽了下足有八公分,厚度也有大约半公分,首尾都有熟铜包头,已经给他磨得曾明瓦亮,照得见人影。但击打对手时用不到金属带头,它仅起到配重的作用,因为那样的打击会致人死命的。这条带给钱放使得纯熟,要软则软要硬即硬,就像是长在他的手上一样。为此,他给这件趁手的家伙起了个别名,叫作“手带”。 此刻,“手带”握牢,钱放的心中变得安稳,他想,使一招诱敌深入吧!刚好能一举制服对手。主意拿定,左手上的枪悄悄插回了后腰的枪套,然后他略略侧身,左脚在前丁字步站好,左手虚置胸前,右手轻提“手带”垂在体侧,接着身体微微前曲,跟着猛地往出一探… 真所谓艺高人胆大,钱放稍一露面立即招致一阵金风扑面,一道寒光紧贴着他的颌下咽喉刺来,只要他躲得稍微慢一点,或者探出的距离略微过一点,他都难以躲过这致命的一刀。而这,正是他过人的一面,刀刃划过仅仅在他的皮肤表层留下了一道轻微的擦痕,钱放又侥幸逃过了一劫,现在,该轮到他出手了。 钱放在抽身回撤的时候,右手腕便使上了力道,就见“手带”甩起,自下而上像条蛇一样的兜起,扑棱棱…啪!一下子就缠在了那握刀的手腕上,紧接着一转身握着“手带”的右手急往回撤,“手带”即刻就被绷得如同钢索一般笔直了。 钱放的技巧不能不算娴熟,钱放的运气不能不算极佳,但是钱放的力道却不能算优。刚一交手,钱放便觉手上一沉,心里不免一惊,暗叫一声糟了,自己碰上的是个臂力极强的人呐!心里想着,腰上使劲腿上马步扎稳,试图稳住均势。不料,拐角后面的那个人似乎并不罢休,全只因这均衡之势中,钱放靠的是“手带”,而那个人则靠的是自己的一条手臂。所以,那人急于撤回自己的手臂,这才拼命回撤,好像拔河一样,眼看着均势急转,钱放渐渐不支了。 因为事发突然,整个过程虽然复杂,却也只在二三分钟之间,而此刻的变化就更是短暂,钱放无暇细想,他全凭下意识的反应采取了行动。此前,他虚置在胸前的左手原本是为了防守而用的,此刻便被急派上了用场。钱放没有使用左手加入这场拉锯战,因为那样一来,“手带”就变成了死结,既拴住了对手也束缚了自己,钱放想的是,该放手就放手吧! 就见他的左手急出,掌根快速而有力的切向了那人手腕的反关节,这一击贯注了他全身的力量,配合着右手上面有力的一拉,这两股双向交错的力量如同剪刀一样施加在了对手脆弱的手腕关节上,耳轮中就听见咔嚓!一声,那家伙的手腕被生生折断,紧接着就是喔哦一声闷声闷气的哀嚎,跟着便是嘡啷啷一声响亮,利刃落地。 手腕折断,那必是彻骨般的剧痛,那家伙急撤的力道一下子陡增了好几倍,钱放如不放手的话,必被那家伙拽个趔趄,一但身体失去平衡,就算此刻形势占优,也是难免落败的。钱放心里明白,手上的反应更快,就见他一抖手,“手带”如同有了灵性一般,哧溜溜几个回转便松了锁扣滑脱下来,钱放就听见拐角后面扑腾腾一声响动,很显然,那家伙用力过猛已然跌坐在了地上。 此刻,钱放心稳,右手一使劲,“手带”卷起缠在了腕上。左手回探重新从后腰间抽出枪来,他枪搭右臂逼住了墙拐角,慢慢的转了过去。就见一个极敦实的大汉仰倒在阳台的地面上,他的右手像只待售的猪蹄儿垂在腹前,而左手上却还抓着他的那支鲁格p85型全自动手枪。 “放下枪!立即,放下枪!” 钱放大声喊道,他的声音洪亮声震屋瓦,听来颇具舞台效果,但他没能阻止岛津阳春把枪指向了自己的下颌。就见他呼呼的喘着粗气,脸被痛苦和愤懑憋得通红。此刻,“阴阳合”中的岛津愧悔万千,他深怪自己没能在除掉那名快递员的时候,顺手也杀了那名高级警官,进而摆脱这一系列的麻烦,如今,这趟差事已然做到了骑虎难下的境地,直至因起所累而被逼上了绝境。 他不想死,但他必须死,而今他的唯一心愿,便是能让久保阴秋借机脱身,那样一来,他便是死也甘心了。但使他放心不下的正是久保的处境,因为那楼里面静得实在是太久了。此刻,钱放的枪口直逼向了岛津的脑门,他似乎听到了子弹穿透头骨时发出的破裂声,哦!那就一起去死吧!岛津在心里绝望的哀鸣,但他发出的喊声却是另外一番响动。 “久保!快逃哇…” 砰砰!砰! 岛津和钱放两个人手里的枪几乎是同时响的,但鲁格的最后一枪却响得有点勉强,岛津在摆动那支指向自己下颌的鲁格时,钱放的枪便响了,两粒子弹轻松的掀去了岛津的天灵盖,把他一脑袋的血浆泼洒在了洁净的地板上。岛津残留的意识支配着他的手指扣动了扳机,子弹是擦着他自己的鼻尖射出的,险一险就打烂了他自己的脸。 捡了落在地板上的利刃,丢下毙命的岛津,钱放急忙贴近了通往卧房的门,他小心的推开了房门,目光急急的扫遍了整个房间,没人!钱放以枪指路,慢慢的走进房中,接着朝另一扇门走去,同时,他的耳力搜寻,却仍旧听不见有丝毫的动静。哦!梅尔,你究竟是…怎么了? 钱放心中没底,所以,片刻也不敢怠慢。他一手持枪一手持鞭,猛的打开了通向二层过厅的房门。哦,还是空无一人,梅尔她… 钱放的视线被过厅角上的一架木梯吸引了,他沿着木梯一直往上看去,就见楼顶的上端现出一个方形的出入孔来,自然那是顶层阁楼的通道。钱放当即明白了缘由,一种不祥之感涌上了心头,他不由得放慢了脚步,轻轻的踏上了楼梯。 梅尔背对着楼梯口站着,黄昏的迷茫透过不大的窗口射进来,微弱的光线勾勒出她模糊的轮廓,但钱放还是看见了她右手上紧握着的格洛克,枪口指向一个跪坐在地的女人身上。钱放慢慢走上阁楼,轻轻的叫道: “梅尔?你…没事吧!” 梅尔动也没动,像个雕像一样肃立在那儿,伸直的手臂上格洛克晃也不晃。钱放的心头一紧,眯缝起眼睛以便尽快适应阁楼里面黯淡的光线,他注意到那个跪倒在地女人俯首趴在地上,身上微微的发抖,不时的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钱放猜想那必是被称作久保的女人,想必此刻她还不知道同伙已经毙命了吧! 突然,钱放的视线与另外一团黑影相撞,那是被胶带死死捆绑着的一个人影,蜷曲、紧缚、侧翻,那是动物都难以忍受的束缚,是比死都要痛苦的折磨,这人,难道是… 渐渐适应了环境的钱放看见了地板上汪着的一滩血迹,那是从扑身到地的那团黑影身上流出的,一切都不言而喻的表明了这样的结局。叶满,一个高级警官,在他死前经受了非人的折磨,并且以最屈辱的方式收场。钱放明白梅尔的沉默源自何方,他知道眼前这场面就如同皮鞭抽打着我们国家的脸,如果有谁忘记了半个多世纪前的苦难,就等同于忘记了我们民族脸上遭受鞭笞留下的痕迹。 钱放的血再次被引爆,他找不到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更何况是梅尔!钱放不再勉强自己,他甩手丢出了岛津留下的利刃,当!的一声,刀尖插在了跪倒在地的久保阴秋面前。 久保被吓了一跳,她猛的抬起头来,绝望的盯着那柄熟悉的短刃,突然歇斯底里的大叫起来,就听她嘴上呜咽着,眼里流露出垂死的悲哀。钱放转过身,默默的朝着阁楼下面走去,他把这样一个修复心灵创伤的机会留给了梅尔。 啊…砰砰!哐当! 钱放刚刚走下木梯在二层的过厅里站定,就听见阁楼上传来一阵疯狂的喊叫声,紧接着是两声沉闷的枪声,随即传来短刀落地的声音。接下来,一片寂静。 第四章.杀机四伏(1) 21.4.1 071两栖船坞登陆舰 17:30 表面光滑的071型两栖船坞登陆舰外形设计流畅规整,就像是用简单线条勾勒出的简笔画一样,光来散去,波到吸取,它因此而具有了隐身功能。虽然它的舰载武器并不犀利,但它的船坞型舱体内却蕴藏着骇人的对陆攻击力,包括了满员一个营的海军陆战队,二辆98或99式坦克,以及二至四辆步兵战车,外加上飞行甲板上的两架直九型武装直升机,整个登陆舰构成了强悍的两栖攻击力量。 这是一艘排水量接近二万吨的大型舰船,可无论从哪个角度望去,似乎都只有二维的效果,它由此失去了本该坚实厚重的立体感,飘忽得如同一张卡片似的,只有当船尾处的大型舱口敞开的时候,才显出了它的彪悍与气魄,似有吞食天地之感,越是接近就越是感到震撼。 距离这艘两栖船坞登陆舰大约十海里远的海面上,一艘新型的lcac正风驰电掣般的疾驰而来,颠簸得好似漂浮在海面上的超大洗脸盆一样,它驾在腾起的浓浓水雾之上,携风裹浪的驶向不远处的母舰,在它的身后渐行渐远的是高高矗立在崖顶之上的“呼啸山庄”。史吏身披着橘红色的救生衣夹在“蛙人”小队的中间,感觉自己已经融入了一个由血肉凝结而成的钢铁壁垒之中。 长约二十七米,宽有十六米的lcac没有装载重型装备,而是将三个小队的“蛙人”战士一次性运往071型两栖船坞登陆舰,这些勇退敌酋的英雄战士将在那里接受军委首长的检阅和授勋。这是一个无比荣耀的时刻,对于每一个“蛙人”来说,这一次的经历都是他们军旅生涯当中最值得骄傲与自豪的一笔。为此,小伙子们个个情绪激昂,兴奋不已。然而,这群人中唯有史吏一个人眉头紧锁心绪烦闷,看得出,他此刻正被一种深深的忧虑折磨着,一时解不开,又卸不下,更是丢不去。 在四台燃气涡轮机的强劲动力驱动下,两部螺旋桨推进器鼓动着气垫船紧贴着海面悬浮起来,四台双进气升力风扇掀起了巨大的气流,推动着气垫船以四十节的航速朝前疾驰,蒸腾起来的水雾形成了一个薄薄的透明罩子,它将lcac上的一切都蒙在了暮霭之中。“蛙人”们相互间贴得很近,却看不清彼此的脸,这让史吏的一脸阴霾才得以隐藏起来。 史吏左右的摇了摇头,轻轻晃去了头盔上面挂着的水珠,沿着面前直通型甲板放眼朝着那条大型坞登舰的上空望去,就见两架z-9型舰载武装直升机像在海上觅食的水鸟,正依次而下,缓缓的降落。他知道第一架直升机上面乘着的是军委首长和他的内卫保镖,而在第二架直升机上的则是“影子”班伯和他带领的特勤小组。 侧影披着晚霞的武装直升机盘旋着降低高度,有那么一阵,机身上折射出来的耀眼光芒,让史吏忽然之间感到一阵心悸,他似乎隐约看见了两道白烟正从天际下划过,朝着领头的那架直升机飞去。哦,那是什么啊?看那螺旋状快速翻滚的航迹!难道,那是二枚…便携式“毒刺”防空导弹吗… 史吏紧张的闭上了眼睛,静等着那一声剧烈的爆炸迫空传来,他的眼前闪回着直升机炸裂开来时形成火球和浓烟,还有散落在海面上的残骸以及碎片… 但是,过了好一会儿,耳边轰鸣着的仍旧是阵阵的风声,而船身的颠簸却逐渐减轻了。等到史吏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出现在他面前的已经是坞登舰尾上大开着的舱门了。史吏暗忖道:好可怕的幻觉!哦,怎么?这眨眼的功夫,气垫登陆艇已然返回母舰啦!真的是…好快啊! 在从船坞舱内升至甲板的过程中,史吏脱去了那件橘红色的救生衣,一身被水打湿的迷彩给风一吹,冷嗖嗖粘糊糊的贴在了身上,史吏禁不住打了个冷战,一个抑制不住的念头在不停的提醒着他,去看看,快快!赶快去看看。 史吏三步并作两步的跨出了升降机,接着便头也不回的朝着舰岛后部的停机坪上走去,远远的他看见了那两架海鸟一般停放在飞行甲板上的武装直升机,心急火燎的想,赶快!或许,还来得及。当他稍稍走进一些的时候,脚步却渐渐慢了下来,但见那两架直升机旁只剩下了几名忙碌的机师,以及三两个搬运器材的人们。史吏沮丧的想,自己没能赶上军委首长一行人的离去,甚至,连他的背影都没能看到。史吏有一点点失望,心想,哦,看来,今天怕是要失去机会啦! 史吏止住了脚步,他落寞的伏在船舷上,惆怅的朝着大海上凝望,但见夕阳低垂伴随着暮霭沉迷,海水渐浑开始变得深不可测,一时间,不由得心绪烦乱起来,回想起刚才从“呼啸山庄”启碇之时的情景,心情愈发变得灰灰的,他开始担心起来,在今天这个特殊日子里,自己能够很好的发挥作用吗? 让史吏的情绪倍受打击的自然是那个“影子”班伯,而将他排挤在军委首长贴身保卫圈外的也是那个“影子”班伯,此前拒绝他登上直升机伴飞在军委首长身边的还是那个“影子”班伯,现在,丢开他簇拥着军委首长扬长而去的依旧是那个“影子”班伯。哼!“影子”…班伯。 史吏在心里轻蔑的念叨着,借以发泄着心中的不满,他无法接受眼前的现实,那个本该属于他的位置,莫名的被“影子”班伯占据了,就连自己的直接领导“尚书”谈闻都竭力的推荐那个“影子”班伯。哦,“影子”班伯!他总是拥有这么好的运气,这,是偶然的吗?史吏在问自己这个问题的时候,脑海当中莫名的浮现出了那句极通俗却又极富哲理的话来。 “皮裤套棉裤,必定有缘故!” 史吏想,是啊!是啊!同样的意思,还可以用另外一句更为通俗又更富哲理的话来表达,那就是: “从来都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那么,这其中…到底是缘于何故呢?莫非?难道?果真?还是…不觉间,史吏陷入了深深的纠结当中,他面前的大海也随之变得愈加深邃和迷蒙起来。幽幽的,他似乎从粼粼的波涛当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哦!略显发福的身材,已现白发的两鬓,虽浅却密的皱纹,还有,失去了神采的眼神… “御使很闲呐!怎么?英雄无用武之地了?呵呵!也难怪,既然有我班伯在,又何必搭上个御使呢?这在资源上可是个不小的浪费呀!呵呵!” 突然,一个怪声怪气的腔调从身后传来,史吏知道,这是说曹操,曹操到。于是,他按住心潮没有做出反应,头也不回的说道: “这还看不出吗?总政首长还是不放心呐!所以才安排了双保险嘛!不过,你最好是让我闲着,否则,真的轮到我上场,那你今后啊…怕是真的只会成为一个影子了。” 史吏的话让班伯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但班伯并没有因此而感到恼火,就见他笑呵呵的靠近史吏,与史吏一道肩并肩的伏在了船舷上,他的目光虽然远眺,但嘴上却仍旧不依不饶的调侃道: “我很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以板凳队员的视角看比赛,总能产生不同的感受,细究起来,其实原因很简单,那是既害怕场上的球员踢得顺,又担心自己的球队输了球,唉!相比起来,还是一线的球员舒坦些,那叫作累身不累心啊!” 班伯的这番话说得有点损,却刚好补上了他失掉的那一分,这也叫作一报还一报。这一回,轮到史吏干笑了,就听他尖着嗓子拉着长音儿,连笑带说道: “老班伯爱着绕嘴,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总是不见长进,全只因你一直在场上傻跑瞎颠儿的,看不清个路数,所以才不累心呐!可不,心全叫别人累了。你说,当教练的遇见个你这样儿的,能在板凳上坐得踏实吗?唉!真是…不知愁哇你!” 史吏话说到此处,自己都觉得好笑,于是,忍不住咯咯的笑了起来。班伯则更是忍俊不禁,他禁不住俯下头,把笑埋在了臂弯里。这二人之间的缠斗由来已久,总是进退各占五成,没谁有绝对胜算的把握,由此也能看出,“影子”和“御使”虽然都有分寸,其实,却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授勋仪式安排得怎样了?要不要我也搭把手?” 开过玩笑之后,史吏一本正经的询问起班伯来,他还是不打算放弃今天这个难得的机会。但班伯似乎是铁了心要他靠边儿站,绝不打算放一点机会给史吏。就听班伯笑着说道: “放心好啦!一切妥帖,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你就踏踏实实的观观海景吧!再过一会儿,日落的景色就归你独赏了。” 听到班伯说到观海景,史吏的心中略略一沉,似乎触动了他的一桩心事。他不由得偷偷的看了班伯一眼,暗说道,这家伙还真是鬼啊!他连我心里怎么想的都能猜得出,这一点可是要严加提防啊!想到这里,史吏也笑着试探道: “这一路之上也太安静了,尤其是在呼啸山庄的时候,没见敌人有丝毫动手的迹象,老班,是不是你的演技太差劲了呀!” 班伯呵呵的笑了几声,破例没有还嘴,但史吏还是可以看出,自己刚才的那句话的确是触动了他的心事。于是想,若是当时谈总把“影子”角色交给自己的话,虽说不上一定能做得形神兼备,但自己在气势的营造方面,一定会做得更出彩儿一些的,断不至于白白耽误了那么长的时间,却连一条鱼也没钓上来。想到这里,史吏的眼中不由得再一次的显露出遗憾来。 虽说史吏想的一点不差,但与班伯的感受相比,却还是有些距离的。班伯想,史吏的话果然是说到点子上了,这么久都不见有任何危险的迹象,这可是件最令人感觉恐怖的事啦!可是,这危险它…究竟会来自哪里呢? 就在史班二人斗斗停停,各怀心腹之事的时候,一阵说笑声从不远处的停机坪上传来。史吏班伯不约而同的扭头回望,就见几个身着便装的年轻男女正肩扛手提着大大小小的箱子,从第二架直升机上下来,为首的正是b市卫视的美女主播袁静,由她主持的专栏节目《要人要闻》成了唯一能够跟随军委首长登上两栖登陆舰采访的媒体。 史吏远远看见袁静朝自己走来,不由得心中一惊,立时记起了刚刚在“呼啸山庄”外海滩上经历的那次邂逅来,他想,这个时候遇见她,怕是尴尬多于惊诧吧!于是,他意欲转身回避,可转念一想,有“影子”跟在身边,此举明显唐突,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不如就装聋作哑了罢。一想到这里,他当即现出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回转身去,依旧伏在船舷上眺望起大海的景色来。 这时,袁静两手空空的走到了身后,还没等来到近前,就听她夸张的寒暄道: “班主任,真是有大将风度啊!支撑这么大的场面,还有闲情逸致观赏落日的景色,真是让人佩服呀!” 袁静的称呼让人听着别扭,好像她是来参加学校的家长会似的。班伯此番行动的头衔是授勋仪式的安防主任,其实那只是个临时的称谓,内部的同事没人会拿这个职务称呼他,所以,袁静一开口便暴露了她的外行身份。班伯困难的咧了咧嘴,但没笑出声来,这让他的表情看上去好像牙疼一样。 已经走到近前的袁静瞟了伏在船舷上动也不动的史吏一眼,似乎并没认出史吏来,就见她接着跟班伯热络道: “能不能安排我们早一点进到会议舱?跟军委首长做采访,老实说,还真有点儿紧张呢!先让我们进去,熟悉熟悉环境,等这边的授勋仪式一结束,我们那边就马上开始。怎样?” 班伯又咧了咧嘴,这一次他还是没能笑出声来,他没有当即回绝袁静的理由是,他不想让这几个着便装的年轻人在甲板上随意的闲逛,因为,授勋的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要知道,那可是极严肃极庄重的时刻啊!任何破坏了这种意境的潜在因素都必须提前消除掉。班伯想,是啊!她的这个提议倒也不错,暂且把她们约束在一个封闭的空间内,总比让她们到处瞎转强吧! 想到这里,班伯无声的点了点头,回身朝着一旁的“高跷”韩翔和“壁垒”常盛使了个眼色,就见韩翔冲着袁静一点头,说道: “请随我来吧!这边请。” 说着话,韩翔一侧身,示意袁静和他的节目组成员跟随自己一道走。袁静见班伯的神态有点异样,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心下里也变得不爽,于是,不再客套,便扭腰摆臀的跟着韩翔去了。待一行四人过去,始终站在一旁的常盛也转动身形跟随而去。这二人一头一尾的跟着节目组朝舰岛走去,就像是押着一队俘虏似的。这时,史吏才回过头来朝着袁静的背影投去他耐人寻味的一瞥。 班伯注意到了史吏这不同寻常的眼神,似乎与自己刚才的某种感觉莫名的契合了,于是,他试探的问道:“你们…认识?” 史吏从遐想当中惊醒,他含含糊糊的支吾道: “啊?不,不认识。” 班伯假意吃惊的问道: “卫视的美女主持人,袁静啊!你,会不认识?” 史吏并不显得惊慌,就见他坦然的说道: “当然知道啦!脸熟而已,但,的确不认识。” 班伯又似牙疼一样的咧了咧嘴,没再说什么。这时,就见三个小队的“蛙人”已经荷枪实弹的出现在了登陆舰后部的飞行甲板上,“镇海侯”封江平的高大身影走在队列的最前头,紧跟在他身后的分别是“虎鲨”萧飒“死结”韩松以及“补天”高远,他们各自带领着自己的小队来到了授勋的场地。 班伯知道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于是,他在史吏的肩膀上用力的拍了拍,二话没说便转身朝着“蛙人”的集结地走去。史吏头也不回的望着海上的落日,耳边传来班伯和封疆平高分贝的对话声。 071两栖船坞登陆舰缓缓启动,朝着不远处的军港开去。史吏抬起头来朝着深蓝色的天空望去,但见云薄遮碧霞艳贯宇,正是一天之中最美的景色。但史吏看到的却不只是这些,他注意到在薄薄的云层上面,有几个白色的小亮点正从头顶上空飞过,无疑,那是kj-2000带领下的警戒编队,陆航的庞大机群正全方位的监视着附近的空域和海域,于此同时,还有更多海航的机群在更大范围的空中进行戒备。此时此刻,071这条船,已经成为了全球关注的焦点,它的安危挑战着中国特情战士的忍耐极限,同样的也折磨着史吏的敏感神经。 史吏想,大范围的空中预警的确可以有效的防御来自远程的打击,可是,存在于身边的威胁呢?又靠什么来防范呢?靠这些“蛙人”战士吗?哦,没听说过那句话吗?“蛙人”上了船,战力折一半,相比之下,他们怕是更适合水下的游击作战吧! 史吏想着收回了视线,他心情复杂的反身靠在船舷上,放眼朝着舰船另一侧的海面上望去,他发现那一片的海天要显得更加昏暗。史吏想,大约是朝向的关系吧!夕阳的余晖已经眷顾不到那一边啦!看来,自己应该到船的那一侧去了,这一边应该是留给军委首长的内卫以及班伯的特勤小组的。 拿定了主意,史吏双手插进裤兜里,慢慢的朝着对面的船舷踱去,装作闲散的样子借以掩饰自己的焦虑情绪。他注意到,一条猩红色的地毯正从舰岛的舱口处铺设过来,那将是军委首长行进至“蛙人”队列前的路线。与此同时,封疆平和他的“蛙人”部队也已整装完毕,列队等候。史吏注意到封疆平手下的三员虎将中,“虎鲨”萧飒和“死结”韩松都站在了各自小队的队首位置,而“补天”高远则奇怪的站在了他所属小队的队尾。史吏暗忖,哦,这样的队列到底是出于怎样的一种考虑呢? 史吏心存狐疑的继续往前走着,渐渐的,已然绕到了“蛙人”队列的后面,他的视线被两架z9型武装直升机遮挡住了,史吏的心头一震,不由得暗自赞叹起“镇海侯”封疆平的韬略来。因为,从这个角度看去,封疆平的意图就很明显了。原来,“补天”高远所在的位置刚好处在两架z9武装直升机的中间,他随时都可以带领自己的小队登上其中的任何一架,而高远的直升机驾驶技术在三个小队长中是首屈一指的,把他作为快速反应的后备队可谓是物尽其用了。 此刻,舰岛的出舱口处出现了一高一矮两个人,史吏认出那是“影子”班伯手下的“高跷”韩翔和“壁垒”常盛,很明显,他们已经把袁静的采访小组“安置”在了会议舱内,现在,他们守在了自己各自的位置上,接下来,他们将是军委首长贴身内卫之外的第二层警卫。史吏暗想,嗯!“影子”班伯,他把这一高一矮两个特勤人员搭配在一起使用,嗯!也算是煞费苦心啦! 史吏悄悄的躲在了远离授勋现场的角落了,眼看着会场上面越来越浓的庄严气氛,他偷偷在想,如果交给自己来全盘掌控这次授勋仪式的话,还至于如此兴师动众的大费周折吗?或许,那只是极其简单的一个过程吧!史吏突然想起了班伯刚才阴阳怪气的话来,“你就踏踏实实的观观海景吧!再过一会儿,日落的景色就归你独赏了。” 史吏突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重要的节点,那可是此次行动的一个软肋啊!班伯的话里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发现了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了吗?想到这里史吏猛然回头朝着这侧幽暗的海面上望去,却只见暮色低垂波涛敛碎,大海平静得像一面镜子一样,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的异样。 哦,乖乖!但愿别让班伯那张乌鸦嘴不幸言中了呀!史吏暗中祈祷着,他取出了自己那支随身携带的单筒望远镜,调整焦距朝着侧方扇形的扫去,哦,断断续续微凸海面的那是远岛,乌乌蒙蒙阻断视线的那是近礁,架架愣愣突入天宇的那是修船厂,悠悠荡荡往来穿梭的那是附近的渔港…哦,那是… 突然,激昂的乐曲声在身后奏响,嘹亮的口令声喊得简短高亢,肃立的队列呈现得威武雄壮,夕阳的余晖映出血色浓妆。史吏被即将开始的授勋仪式吸引了,他暂时放下了手里的望远镜,不自觉的也被眼前的庄严场景深深的感染了。他忽略了那个一瞬即逝的模糊船影,影影焯焯的远景上曾经一度显现出战舰的模样,那是史吏始终都在寻找,一直都在等待,从来都不放弃的守望。不想,偏是近在眼前的时候,错过了。不知,这算不算是…命运! 远处,一艘涂有“海监1001“弦号的千吨级舰船悄悄的启航了,它以四十五角的方向迎着071船坞两栖登陆舰缓缓驶来,这艘已经拆除了全部舰载武器的老式驱逐舰的前甲板上,两名工人还在紧张的忙碌着,其中一人手脚麻利的整理着甲板上的杂物,腾空阻碍舰首前方一百二十度范围内的所有障碍物。于此同时,另一名工人则正把一架类似观测仪的三角架立在原属于前主炮的位置上,只是它的架体稍矮看上去则更加坚固,更显粗重。 在他们身后的驾驶舱里,一个三四岁大的男孩子恐惧的蜷缩在角落里,两眼紧张的看着把舵的那名男子,在那个人的身后,一个矮壮的家伙紧贴着他站着,一支mp5正瞪着黑洞洞的枪口,紧紧的抵住那个人的后腰,而他的食指则稳稳的搭在枪机上。 在他们头顶的剑桥上,还有一名工人正席地而坐,此刻,他正隐身在装甲围挡的后面,全神贯注的鼓捣着自己手上的一支圆筒状的粗大家伙,那墨绿色的筒身带有磨砂一样的表层,除了翻转视窗型的瞄准镜依旧掩在隐身槽里,整架装具上就再也没有突起和反光的部件了,这件光润腻涩的家伙从里到外都不见有一丝牵指绊手的地方,细小之处显现出精湛的工艺和优良的质地。在他身旁的甲板上,一只敞开盖子的军用提箱里,五枚直径在十至十五公分粗的晶莹棒体平躺在地,半透明的球型罩体里暗红色的寻的装置散发着诱惑和神秘。 偌大的舰船上就只有这几个人了,他们各自忙着手里的事情,像是互不关联,也互不关心似的,但是,有心人只要拿眼一溜便能看出端倪,原来,他们是在有限的时间内忙着同一件事情。那就是赶在这艘“海监1001”进入最佳射击位置之前,把他们随身带来的一具rbs-17型反舰导弹安装完毕。随后,他们还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捕捉到那艘渐渐驶近的大型坞登舰上的猎杀信号。 紧张的气氛里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了,每当深深吸人一口气时,都像是在肺里塞进了一团棉花,它们挤塞鼓涨滞满难畅,憋闷得就跟快要尿裤一样。但每个人都在苦苦支撑着,谁也不想在冲进厕所之前松下这口气来。于是,越是紧绷越是难以忍耐,终于,忙手忙脚收拾杂物的“四叶草落风” 山下终于憋不住了,他丢下手里的最后一件物品,便径直奔向了船舷,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解了裤子,对着大海撒了他下午以来的第一泡尿。 “一叶草迎风”小池低声的咒骂着,但手上却一刻不停的锁紧导弹支架上的最后一颗螺栓,此时,这具足有小腿一般粗细的三角架正稳稳的扎在了原属于前主炮的位置上,再过一会儿,rbs-17型反舰导弹的发射筒便可以安装在这座支架上了,从这里发射出的精确制导弹将覆盖前方五百公里内,一百二十度范围内的海域,主动寻的的高灵敏弹头甚至可以轻松的穿过舰身上的通风口,直达船坞型的内舱里,然后引爆。 “二叶草顺风”竹野努力的挺直了腰杆,即使这样他也只是在瞭望窗前露出半个脑袋来,但他并不打算给自己的脚下垫点儿什么,他不是因为磨不开面子,而是觉得还不到时候。现在,他不需要看得更多,只盼着尽快听见从头顶上传来的泷泽的脚步声。没错,如果泷泽不能尽快的准备好导弹发射筒,并且,在“海监1001”进入最佳攻击位置之前把它安装在发射架上,那这之前的一切准备都算白搭。竹野暗暗祈祷着,快啊!泷泽,别辜负了“五叶草”的一世英名啊! 竹野有意躲避着“五叶草”的称谓,这种心理此刻成了他割舍不开的累赘,因为先折了“五叶草卷风”堂本龙的缘故,此次行动注定成为这个特战小队的告别演出。竹野沮丧的想,无论如何,今后再也不会有“五叶草”出现了,那么,只好让“五叶草”在今天的行动中发出它最后的光芒了。 终于,竹野盼到了他期待中的脚步声,一阵咣咣的响动过后,竹野看见了肩扛导弹发射筒的泷泽的身影。竹野立时觉得精神一振,枪口禁不住用力的戳了下掌舵的中国工程师,那人的身体禁不住微微 一颤,立时引来了角落里的那个男孩儿惊恐的叫声。 “爸爸!” “闭嘴!再出声的话…我就杀了他!” 竹野凶神恶煞般的恫吓着,那男孩吓得连忙闭上了嘴巴,泪水开始在他的眼眶中打转,但他忍着没有让它流出来。竹野得意的转回身,抻长了脖子朝着前甲板上眺望,他想看见泷泽是如何神速的装好那具精准的瑞典武器的。他因此而忽略了这个男孩儿骨子里的坚强。他不知道,此刻反抗正像一颗发芽的种子一样,一点点的破土向上,只欠那么一声惊雷,或是一阵暴雨的助长。这就是中国人血液里的天性,不压不长,不打不强。 正是听见了儿子的一声惊叫,催生了这男孩儿父亲的不屈与倔强,他知道,自己无非一死,但当着儿子的面如何死法,却值得考量。此时此刻,无暇慨叹时间的辗转,无心留恋匆匆的过往,甚至连生命的短暂都无从多想,这男孩儿的父亲顷刻之间便拿出了主张:嗯!留给儿子一个光辉的形象,做他心中一生的榜样! 在毫无察觉中,“海监1001”的速度悄悄的快了一些,航向也稍稍的偏了一点,本来是要拦腰横切上去的预想,此刻演变成了小角度的斜插迎上。少了一人的“五叶草”没有注意到这一微小的变化,只因此时,他们距离那艘大型坞登舰尚显遥远,但是,等到他们发觉的时候,恐怕再想调整就很难了。因为那个时刻,留给rbs-17型反舰导弹发射的角度,就只有一枚的时间了。胁迫之中的父子,尽了自己的最大努力,他们冒着生命危险,采取了极为有效的拯救措施。 平静的海面,寂静的港湾,稳进的舰船,遮掩了杀机四伏的凶险;浩远的天际,淡薄的云气,蕴育的风起,揭示了阴险图谋的诡计。有一阵,这个不速之客的行迹曾被锁定在了kj2000的雷达显示屏上,年轻的雷达操控员迅速拉近了船的影像之后,很快便确认了船的舷号为“海监1001”,他在后台共享的资料库里迅速的进行了核查,得到的结果清楚的显示出,这是一艘刚刚经过了改装,正在进行适航的退役驱逐舰。舰上的动力系统已经全部更新,速度将是过去的一倍,但舰上原有的一切武器装备都已拆除了,它很快就将配属给边防海警,前往钓鱼岛海域巡防。 年轻的雷达操控员没有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关注这样一条属于自己的船,考虑到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他所在的机群正在执行一项重要的警戒任务,那关系到国家领导人的安全,当然,更是共和国的安全。于是,他很快便将注意力移向了其他的目标,对于这艘退役改装后正在适航中的驱逐舰,没有记录,没有报告,更没有提出警告。 一个防患未然的契机,一个不战屈敌的运气,就这样的被错失掉了。既然先机已失,自然胜负难料。祥和的中国海上,即刻就要刮起一阵狂飙。 第四章.杀机四伏(2) 21.4.2 “七星”企业株式会社射击俱乐部 17:40 看着车窗外慢慢闪回的粉蚀墙体,以及车前坑洼不平的残损路面,“弟兄”小心的把车拐出了巷口。这已经是他第三次绕过这里了,他的谨慎没能获取相应的回报,他看到的除了衰败还是衰败,他不得不承认,麦平安所说的全是事实,这里几乎可以用人迹罕至来形容了。 再次绕回来的时候速度稍稍加快了一些,车子很快便来到了小巷中央,在高墙内凹处的一扇大铁门前停了下来,轮胎发出一阵不大不小的嘎吱声,但在空旷的小巷里却引起了一阵回响。“弟兄”的心情稍稍有一点紧张,毕竟是在一个陌生的国度里,哪怕是一个职业杀手也有怵头的时候,更何况,此刻他的心情复杂的就如同给淘气猫耍弄够了的毛线团一样。 “弟兄”尽量从容的钻出车来,他在车门前站定,朝着左右两侧的巷口张望了一下,但见黄昏的暖风偶尔卷起,发出一阵阵沙沙的声响,把尘土纸屑都归置到了背风的墙根下,路面上惊现出一两处丢失了井盖的洞口和柏油剥落后的坑洼来,“弟兄”不由得暗吸了一口凉气,他自问道:刚才绕来绕去的时候怎没发现?这要是一不小心陷下去的话,那可就糟了。难道,自己的运气有这么好? 经他这么一想,“弟兄”的心里稍稍的有了点底气,他匆匆的从车头前绕过,急急的来到了那扇大铁门前,他吱拗一声朝里推开一道窄窄的门缝儿,脸往前凑鼻子几乎贴到了大铁门上,他虚一目瞄一目的采取了射击的瞄准法,用一只眼睛朝里望去。哦,这里面的情形也还是用那两个字来形容,衰败。 大铁门很快就被他用钥匙打开了,“弟兄”急急的返回车里,一边移车入院,一边在车里打量起这座现已归麦平安所有的场地来。院场虽然不算很大,但感觉很旷,大概是因为没有了人和设备的缘故吧!“弟兄”忽然想起了自己国家正在和已经倒闭的那些工厂来,于是忍不住感慨道:是啊!好端端的工厂怎么就黄了呢?大概也是因为大量西方产品介入的缘故吧!哼!殖民主义者的普遍爱好,他们总是先拿些糖果之类的小玩意儿来哄骗你,接下来便是假意和你交朋友,然后呢?就是买下你的品牌商标甚至是工厂,再接下来就是它们雪藏起来,从此,市场上就只有他一家品牌的商品垄断了。嗯!新时期的殖民主义,他们注重的是侵吞那些有价值的无形资产,只可惜,很多人都看不到。“弟兄”在心里想着,跟着熄了火,钻出车来,返身又将大铁门关好。 “弟兄”打开前门从车厢里取出一只磨损严重的旧皮箱来,然后提着它,迈步朝着场院后部的一座褐色砖砌的五层大楼走去,那里还有另外的一扇铁门在等着它开启,通过那里,他就可以登上这座建筑的楼顶了。 提把上粗糙的表皮再加上磨损了的接缝,拎在手上的感觉免不了是硌生生的,如果不是萨沙.马维夫天生长相磕碜,这只四角破旧的皮箱是无论如何也配不上他这个跻身世界顶级行列的杀手。但是,内行人却不会这么肤浅,他们觉得具有某种特殊才能的人通常都会生就一副特殊的长相,甚至有些人还会有怪异的癖好。一来瑕不掩瑜,外表总是骗人的假象,更何况是杀手这一行,但好东西从来都会自掩锋芒,只有冒牌货才会金玉镶外败絮内藏。 然而,“弟兄”萨沙.马维夫绝不是“山寨”版的冒牌货,他是《显贵十四戮》中名副其实排名十三的杀手,并且还曾经是一名职业的射击运动员,可想而知他手上的这只旧皮箱也绝对不会简单!不错,在它的里面果然存放这一支西格绍尔ssg2000型运动式比赛用枪。这可不是一支普通的狙击步枪,它是由两大精密枪械生产国的瑞士sig公司与德国sauer公司共同打造的高精度狙击步枪! “弟兄”带着一脸的衰像把皮箱交到了左手,伸出右手从衣兜内掏出一把纯铜打造的粗把儿钥匙来,探进锁眼儿轻松的捅开了那把特大号的肚脐儿锁,跟着拉开了足有两根手指粗细的铁门栓,接着微微朝里一使劲,吱拗!大铁门随即发出沉重的开门声。“弟兄”紧张的回过头来朝着身后望了望,看看场院内的确没有一丝动静,他这才回过身来,放心的把门推开了一道缝儿,即刻闪身钻了进去。 “弟兄”的紧张是有缘由的,虽说每次接活儿都是赶赶罗罗的,但他从来也没像今天这么慌神儿过,究其原因,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经过翻来覆去细细致致的想,但得出的结果却总是那么两个字,不顺! 其实,这两天算是“弟兄”的低潮期了,这不单指他的手上很潮,并且心潮也很低迷。海滨大道的废弃水塔上,本来手拿把攥的那一枪竟然给他射偏了,到手的“食儿”硬生生的飞走了,还差一点引来杀身之祸,若不是他情急生智,再加上他的运气还算不差,照看仓库的那个老头儿个头胖瘦都给他相仿,这才助他逃过了一劫。但是,这还不算完,由此引来的麻烦却跟着找上门儿来。 就在刚才,他惶惶然跑回射击俱乐部的时候,,他的老板麦平安也脸色阴沉的跟了过来,在他的包间里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训斥,好像数落自己的大儿大女一样。“弟兄”虽然心里不爽,但也想得开,谁叫人家托付的事自己没办成呢?心想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但是,事情却没他想得那么简单,随着另外两个人的出现,给他的感觉就像是瘟神找上了门,最先受不了的就是麦平安,他的强烈反应表明了事态的严重性,仿佛那两个人正把“弟兄”和他的老板一起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如此情况之下,“弟兄”的心情怎么能好得起来呢? 当麦平安躲在自己的包房内没鼻子没脸的呵斥萨沙的时候,他从监视器的屏幕上面看见了先后到来的滕贤和岳砺两个人。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麦平安深知这二个人的出处来头,更知道这二个人的脾气秉性,他清楚这两个人是冲着自己才追到射击俱乐部来的,给他们发现了这个地方,就足以说明自己的路已经走到头儿了,如果不断然采取点措施,那么,自己绝对是挺不过今晚的。 想清楚了自己的处境,于是,麦平安收了一脸的凶相,装出一副极其体贴的模样来,他轻轻的拍了拍“弟兄”的肩膀,同情的说道: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算啦!别放在心上。只要,下一次,别再错失了良机就好,你知道,干我们这一行儿的,机会可不多啊!” “弟兄”表面感激的点点头,心里却是非常明白,他想,嗯!看来,自己又有“活儿”干了。果然,麦平安指了指监视器屏幕上面,正在前台查对住客名单的两个人说道: “你,记住这两个人没?” “弟兄”郑重的点点头,一副很职业的样子。麦平安接着说道: “很快,这两个人会到我的这套包间里来,你现在一刻也不要耽搁,即刻赶到那个位置…” 麦平安说着,拉着萨沙走到窗子跟前,伸手拉开窗帘,跟着用手指了指窗子外面大约二百米远的一处很旧的建筑说道: “你现在就赶到那里,上到楼顶,选个可以看清这扇窗子的位置…” “弟兄”心有灵犀的接住了麦平安的话头,抢着说道: “除掉那两个人?” 麦平安用力的点了点头,跟着,手一抬,将一把粗把儿铜杆儿的钥匙举到了“弟兄”的眼前,跟着说道: “那是抵押作价变卖的一处旧厂房,已经空置很久了,现在它归我所有,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那个地方了。你踏踏实实的开门进去,大大方方的选好了狙击位置,就等我这边的信号一亮,你就开枪。” 麦平安说着话,把手上的一只镀金镶玉的打火机扑的点燃,然后,装出一脸紧张的样子叮嘱道: “嗨!弟兄,你在红外瞄准镜里可要看仔细呀!千万可别认错了人呐!这可还是人命关天的事情,不是闹着玩儿的!” “弟兄”的脸一红,他知道麦平安是在拿刚才水塔上的那次失误调侃自己,禁不住心头的血一热,呼吸即刻变得粗重起来。但是,他咽下了这口气,只是用力的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这便是特殊人物的特殊心理,凡是说出口的,必然不是他所想的,凡是他摆出样子的,必然不是他要做的。“弟兄”虽然只是个杀手,但他的城府也较常人深一些。然而,即使是这样,他的心思也还是被麦平安看透了。 “那好,我们就此别过,你马上行动吧!” 麦平安的语调出奇的轻松,就好像刚刚还悬在头顶上的危险此刻已经化作一片浮云飘走了一样。但是,“弟兄”却走得有一点迫切,既像是逃离瘟神,又像是急着抓药,总之,“弟兄”此刻已是病得不轻了。 黑漆漆的厂房里面没有一盏灯,油渍渍的地板上还残留着安置机床时留下来的痕迹,机油润滑剂以及铁屑的气味依旧飘浮在空气中,“弟兄”似乎感觉到机器的轰鸣声还在耳边回响。他手拎着皮箱快速的爬上楼梯,夕阳穿过窗子投下的身影转着圈的在楼层间游荡,让“兄弟”的脑海当中不由得浮现出一副超现实主义的画面来。 单调而生冷的色调里,粗糙又破旧的背景下,一束对比强烈的光影,一双筋脉贲张的手臂,一副肌肉发达的脊背,一阵听不见的铿锵声响… 终于,他看见了暮色降临的天空,冷风从大开的天井上吹进来,像有一盆冷水迎面泼下。“弟兄”甩了甩头,从幻境当中猛醒过来,他发现,原来,刚刚浮现在自己脑海之中的画面,竟是他儿时的梦想:进大城市当一名技术工人。 “弟兄”略略觉得好笑,因为他的确成了一名技术超群的工人,但他制造的产品既不是轴承也不是机箱,而是死亡。他想,嗯!凭自己现在的身价,这得站在机床前,车上多少刀才能挣出一枪的收入来呢?儿时的理想啊真是荒唐!现实总比想象来得真实,它不夸张也不扯谎,却能教会你如何播种,如何收获,如何收藏。 “弟兄”想,现在该是收藏的时候啦!看起来,这一次,怕是要多费一枪了。心里想着,他已然现身在了楼顶之上。看看落日再辨辨方向,“弟兄”猫下腰,拎着皮箱来到了楼顶的边上,他沿着五十公分高的起檐俯下身来,微微探出头去朝着对面观望。 哦,l型的弧顶建筑,那里就是射击俱乐部的练习场,在它的旁边上应该有一座白色宫殿式样的建筑,哦,它在那儿,不错,那里就是会员们的豪华包房。十层、九层…哦,三层,是的,从左开始,一、二、三…对了,就是那扇窗,目标锁定,麦平安! “弟兄”早已经打定了主意,再过一会儿,他要连发三枪,然后,即刻带着细软逃离这个国家。他首先要射的自然是滕贤,因为那个人原本就是他的口粮,既然拿了麦平安的钱,就不能不把活儿做完。接下来再射的应该岳砺,看他凶神恶煞的模样,还有那宁死爹都不戴孝的眼神,就知道留下他必是今生逃不开的锁链,因为他会追踪自己到天边。最后要射的就是那个麦平安,这个不懂得善待手下的老板,留着他绝对是个祸患。萨沙.马维夫已经做好了跳槽的打算,他决定孤注一掷,绝不手软。 麦平安刚刚将一副上好的乳胶手套脱下来,还来不及洗去手上的那股滑石粉的味道,就听见前厅传来了敲门的声音,他暗自说了声:来得好快啊!多亏了自己早有安排,不然的话… 高声答应了一声之后,麦平安回头望了眼自己刚刚才擦拭好的那支准军事用枪,此刻它就靠着窗边戳在角落里,落地的遮光布窗帘挡住了整个枪体,看不出有什么异样。麦平安拍打拍打两手,又伸手胡撸平了茶几上的台布,看看没留下什么太明显的痕迹,这才扭身出屋来到了门前。 “哪位?找谁?” 一连串提了两个问题,语气里带着霸气。麦平安是故意显现出不可一世的嚣张气焰来的,一来是为了掩盖此时的心虚,二来也是想给对手一个麻痹。全只因他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所以,就算怕也得不到怜悯,不如铁了心硬抗到底,没准到能寻得一线生机。 “开门吧!麦平安,我是滕贤。” 来人在门外粗声大嗓的喊道,这声音给了麦平安不小的震慑,他不由得矮了身段,连声说道: “哎哟哟!是首长到哇!嗨!真是的,您说说,快请进,快请,呵呵!呵呵呵!” 房门打开,麦平安一脸谄笑的站在门口,像是期待了许久一样,嘴上连声的打着哈哈,一副市井之徒出来混是由的模样。岳砺也不搭话,一闪身便抢先进了屋,他的身量矮了麦平安足有半头,所以擦身而过时,肩头刚好撞上了麦平安的胸口。岳砺身量虽矮却肩宽体壮,若是换了旁人,经他这一撞必是踉跄着倒退。但麦平安没有,这个高大健硕的家伙非但不退,反而硬顶上前,扛下了这一肩,这二人一个不退,一个不让,顷刻之间便较上了劲。 其实,岳砺先入是考虑到了滕贤的身份,这二人虽然亲如兄弟,但在职务上却差了好几级,鉴于麦平安极有可能使诈,所以,岳砺才会奋不顾身的抢在了前面,这不但是他特级警探的本色,更是他“绊不倒”的个性使然。但是,在他忠勇的背后也有着难以言表的辛酸苦楚,如果不是日后终究演变成为一场灾难,也许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其实,就在他们发现麦平安之前,在这兄弟二人之间也曾进行了一番针锋相对的较量。 岳砺在射击俱乐部前台邂逅滕贤之时,尚不知道他在海滨大道上的两次历险,更不知道有萨沙.马维夫这个人,岳砺此来是专为追踪那两个罪行累累的杀手,藤田和栗原的。所以,当他意外的看见理成光头的滕贤时,不由得疑窦丛生,满心不解。尤其当滕贤莫名其妙的问起他来此处的目的时,那语气当中明显带着敌意,岳砺暗想,这其中不是存在误会,就是中了敌人的反间之计。 岳砺紧随滕贤身后来到了他的包房,一进门他便迫不急待的追问道: “老版,你话里话外的到底是啥意思?干嘛不挑明了说?” 岳砺称呼“版主”滕贤为老版,自然是不见外的意思,同时也表明了他们之间可以无话不说。滕贤是何等聪明之人,办案多年的经验让他此刻也意识到了其中的蹊跷,于是,试探的说道: “我来此处,为的是追踪一个人,没想到碰上了你,这是不是也太巧了?” 岳砺自嘲的笑了笑,但那笑容显得有些勉强,滕贤自然知道那是在笑自己的,于是,按下心中的疑团,邀约似的问道: “这问题很可笑吗?说说看,笑点在哪里?” 岳砺收敛了笑容,面色凝重的看着滕贤说道: “两名血债累累的杀手就藏身在这家俱乐部的客房里,我一路追踪而来,没赶上他们的点儿,却撞上了你,老版,这场战斗打到现在,我们两个总算是有一个交合点啦!你说,这还不可笑?” 滕贤听岳砺这么一说,当下心中有底,但他并没有马上打消疑虑,一个公安部的高官当然不会这么容易就被别人说服的。就见他释然的一笑,说道: “怎么?他们听见风声溜了?” 岳砺摇了摇头,表示他还不确定,因为,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们已经离开了。岳砺忽然意识到,滕贤话说一半,还没把他找的那个人介绍清楚,于是,问道: “你追的是个什么人?这个…能说吗?” 岳砺的话果然问的滕贤一愣,他有点犯难的摇了摇头。岳砺一见心头火起,就见他起身说道:“那好吧!老版,咱们就各忙各的吧!我先走了。” 说着话,岳砺起身就往外走,滕贤开口叫住了他。说道: “你先别急,其实,我追踪而来,为的就是你…” 什么?岳砺闻听,猛然转过身来,他睁大眼睛盯着滕贤,心里难过的想,我已经够倒霉的了,从部里下放到t市,做了个没职没权的小警探,我都不计较,怎么?混到现在,连你老版也不信任我?那我们还在一起聊个什么劲儿?干脆!你停我的职算了,正好回家陪我的漂亮媳妇得了。 滕贤深知老友的火气甚大,本来是想卖个关子给他,看看他的反应,没想到岳砺的反应如此强烈,于是,连忙说出了下句来,以防激变。 “或者,那个人是麦平安。” 趁着岳砺一愣神的当口,腾贤走近前来,轻轻拍了拍岳砺的肩膀,安抚的说道: “看你急的,坐下来,听我慢慢说出原委。” 岳砺按住心头怒火,勉强坐了下来,就听滕贤说道: “我离开t市,在去外省的路上,连续两次遭袭,时间路线准的难以置信,如果不是运气,老弟,我现在就见不着你了,可谁会对我的行踪了若指掌呢?只有你!再有就是麦平安。你说说看,我该不该怀疑?” 滕贤的话让岳砺大为吃惊,震惊之余他理解的点了点头,说了声:“应该!” 滕贤赞许的看了岳砺一眼,不无遗憾的说道:“但我没有理由怀疑你,我是冲着麦平安来的,可我没想到,偏偏遇见的却是你。” 腾贤此番说出自己的想法来,不但没有惹岳砺反感,相反却像给了他一个提示,就见岳砺皱紧眉头思忖了片刻,突然问道: “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就这儿,这个射击俱乐部?” 腾贤给岳砺这么一问,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赶忙说道: “从杀手伪装的道具上发现的,他用一张俱乐部的宣传单包了一包酱驴肉,收买了仓库看守员的金毛犬。你呢?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岳砺似有所悟的边想边说道: “从那一对狗男女在酒店的电话记录里面发现的,这么看来,这几件事情的交合点都集中在了麦平安这一个人的身上啊!” 滕贤赞同的点了点头,脸上却显出失望的神情来,不无遗憾的说道: “是啊!只可惜,现在没办法证实了。” 腾贤的话一出口,当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眼盯着岳砺追问道: “你确定麦平安不在这里吗?” 岳砺肯定的点头说道: “是的,我查过住客登记簿了,除了藤田栗原之外,再就是你,此外,再没有其他的新住客了。” 滕贤若有所思的胡撸着自己锃光瓦亮的秃头,喃喃自语道: “哦,以麦平安在t市里的地位,他住这里,还需要登记吗?” 岳砺给他这么一说,立时兴奋起来,就见他腾的站起身来,说道: “我们再去问问前台?” 腾贤抬手止住岳砺,以眼会意的说道: “不,把他叫过来,就是那个前台经理,我们在这儿问他。” 一分钟过后,正准备下班的前台经理被叫到了滕贤的包房,经过二人一番追问,他当即说出了麦平安所包房间的号码。 “哈哈…!” 一阵狂飙般的笑声从滕贤的胸腔之中爆发出来,那声音犹如弹雨泼面,又如炮火连绵,竟使得对抗之中的二个人,一时间呆立在那里,进退二难。接下来,滕贤的厉声呵斥更是以泰山压顶之势直砸下来,岳砺和麦平安一下子都被滕贤的气势给震住了,以他们的身份来看,可是从来都没有被这般的压迫过啊!接着,就听见滕贤喝道: “你们一个是t市警局的副局长,一个是部里派驻警局的特级警探,二话没说就先较起劲来,我问你们,你们当自己做的是儿戏吗?” 岳砺和麦平安不由得收了势,滕贤借机分开二人迈步进到了屋里来。他急聚目力朝房间里面观望,但只见陈设整洁纤尘不乱,不像有人造访过的迹象。跟着往四下里打量,又见帷幔低垂窗扇大敞,更有不加遮掩大鸣大放的敞亮。滕贤暗想,这麦平安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哇!他是做贼心虚故作镇静呢,还是虚怀若谷心胸坦荡?看起来,这后面的文章还是要细细的思量。 就在滕贤略一思忖的当口,麦平安已经抽身跟了过来,他在客厅的窗前站定,手一抬,哗的一声拉开了窗前的薄纱帷幔,跟手指着窗前的两只沙发客气道: “首长提醒得对,当下局势还是应该以大局为重,快请坐,请坐吧!” 滕贤对麦平安的见风使舵早有所料,心说,他若是不这样的话,反倒不是麦平安了。于是,迈步来到窗前,放眼朝着窗外望去。但见落日西降,暮色苍茫;又见天光昏黄,笼罩街巷。看不见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满眼所见的都是如烟往事般的景象,一时间不由得心中诧异,禁不住自问道:这是…自己熟知的北方吗? 原来,在滕贤的心中一直以为,北方粗犷,从早到晚都是人声鼎沸车流喧嚷,即使到了傍晚也还有孩子们打闹嬉笑,什么时候开始,燕赵豪爽之地却也变得如同江南小镇般的温婉细腻?这风土习俗真的能够改变吗?这也变得太快了吧! 就在滕贤感慨世事变迁难以预料的时候,岳砺却始终都站在门口的地方纹丝没动,房间内的某种异样让他觉得不舒服,所以才不敢妄动。是什么?是什么让自己觉得紧张?岳砺急急的想,普通的客房,标准的配置,不多奢华,不少折让,怎么就让人觉着…难以亲近呢? 就在这时,麦平安说话了,他站在那对沙发的一侧,隐身在帷幔的后面,对着迟迟不肯进屋的岳砺说道: “岳警官,怎不进来坐啊?还为刚才的事儿计较啊!嗨!大老爷们儿的,怎么这么小心眼儿啊!权当是我不对了,首长在这儿呢!快别闹了,里边请,我们也好在一块仔细聊聊。” 鬼头的麦平安话说得就跟没他什么事似的,岳砺恍惚间觉得自己的面前正张开了一张大网,麦平安的话就如同鱼饵相仿。他想,不错!那家伙说得话句句在理字字漂亮,可就是给人一种虚头巴脑的印象,嗯!相信直觉吧!这家伙的锅子里没熬什么好汤。说也奇怪,岳砺的念头刚一起,他便觉出了那种异样的气氛来自自己的鼻腔。哦,这是种什么味道啊!这与眼前的酒店氛围可是格格不入的啊! 岳砺终于发现了那个让他觉得不爽的原因了,是空气当中隐约飘浮着的滑石粉的气味,那味道很淡,转瞬即逝,稍不注意就被忽略过去。岳砺疾速的分析着,这股气味暗中说明了什么呢?就在这时,却听见滕贤出人意料的发问道: “麦局,有件事情我很不解,你,能给我一个解释吗?” 麦平安给这突如其来的一问有点措手不及,他连忙谦恭的点头应道: “您吩咐,您尽管吩咐。” “记得我们在局里的工作会议上刚刚布置了查找叶满的工作,你答应调派全部警力在全市范围内进行搜索,对吗?” 麦平安鸡啄米似的点头应承道:“是,是!” 滕贤突然厉声喝到:“你,都做了吗?” 麦平安吓得浑身一激灵,下意识的答道:“做了,我全都做了。” 滕贤穷追不舍的逼问道:“那么,你是怎么做的呢?” 麦平安连声说着,充分的展示着他的巧舌如簧。“我已经在市区的各个出口上布置了警戒线,任何车辆都必须经过检查才能开出市区。” 滕贤知道麦平安说的话不假,来时的路上他看到了沿途的警戒封锁,于是,话锋一转,直冲着麦平安的肺管子呛道: “那么,你呢?大敌当前,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难道,你要跟我说是来找萨沙练枪的吗?” 麦平安听了滕贤最后的这句话,大脑腾的一下子冻结了,就像被浸泡在了冰水里,他一度以为自己的暗算计划已经暴露了,若是这屋内只有他和滕贤的话,他势必就要伸手拔枪了,但眼下不行,那个坦克一般强悍的“绊不倒”岳砺此刻就站在门口,并且两眼之中正放射出警惕的光来。 “呵呵!首长的眼可真毒,总是抓在点子上,其实,就算您不问,我也正想说这事呢!这可是件极蹊跷的事情,为了这个我才在这么关键的时候赶到这里来的。” 麦平安即刻给自己的大脑强力解冻,他嘴上说着,脸上笑着,顺势上前架住了滕贤的手臂,将他扶到窗前的沙发上落了座,又趁机将白色的纱幔朝着两侧抻了抻,立时,滕贤的头部便全部暴露在了窗口之上了。 跟着,麦平安又回过头来招呼岳砺,不想,给他们二人间谈话惊呆的岳砺正虎目圆睁的盯着他们,原来,直到此刻,岳砺才刚刚听说了岳父叶满已经失踪的消息。 “岳警官也请这边坐吧!我有一个重要的发现,正要跟首长做个汇报,你也听一听。” 麦平安韧劲十足的招呼着,滕贤意识到了岳砺的不满,于是,也跟着说道: “老岳,过来坐吧!我们听听麦局卖的到底是个什么关子。” 岳砺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他忽然意识到,原来,自己还有太多的信息不知情,叶满怎么了?从麦平安嘴里说出的话能是实情吗?这个一直觊觎局长宝座的家伙,他对岳父做了什么? “你就痛痛快快的说吧!我又不聋。” 岳砺避开了滕贤的话,径直回绝了麦平安的邀请,他的脑海里反复掂量着麦平安的话与他刚刚分辨出来的那股子滑石粉的气味。就在这时,滕贤那边又开口了,他给岳砺的感觉是,他似乎很急于听麦平安说出他的那个神奇发现来。 岳砺不好再推了,当着麦平安的面,他怎么好一而再再而三的抗拒首长的命令呢?岳砺迈步朝着窗子前的沙发走去了,他走得很沉重,一来是因为岳父叶满失踪的消息,二来是因为潜藏在心底的猜想,他一步步走近窗前的时候,忽然一阵晚风吹来,飘忽着晚饭的炊香,岳砺猛然从中得到了一种联想。 原来,岳砺外表虽粗,其实内心极细,尤其做起家务来那真比主妇还要在行。其中,他尤其擅长下厨做饭,能烧得一手好菜,每到周末做空姐的妻子回家来的时候,岳砺都会摆上满满一桌的丰盛菜肴,殷勤款待漂亮的妻子,一年下来,竟无一样是重复的。而眼下飘过的这阵饭香,令他想起了飞在空中的妻子,不由得他觉得手痒,于是,他的目光很自然的落在了正谦恭礼让的麦平安的手上。这一看不得了,岳砺的心里禁不住一紧,暗叫了一声,万幸! 若在平时,硬将麦平安手上的滑石粉印迹与图谋不轨联系起来多少会有些牵强,但在今日,岳砺就不能不多想了。谁都知道,任何一副乳胶手套里都会涂抹少许的滑石粉,为的就是能在戴脱时更加的方便顺利。无疑,他手上的滑石粉印迹来自一副乳胶手套,并且因为事情紧急竟然没有时间把手清洗干净。那么,他在此刻戴上一副乳胶手套又是为何呢?怕留下手印吗?那么,他在我们到来之前正在鼓捣什么呢? 第四章.杀机四伏(3) 21.4.3 t市 城区街道 17:50 定期发作的塞车是当下大城市里的一景,人们躲在装俱齐全的各类小车里,空转着马达却寸步难行。早几年前那种万辆单车齐发的壮观景象已经淡出了人们的视线,但是,人们没有想到是,当两只轮子换成了四只轮子之后,人们停留在大街上的时间反而更长了。真不知道,这是种进步呢?还是作茧自缚。 塞挤在一起的车辆亲密无间,紧凑得连行人都无法穿过,有没有人想过,一旦发生地震之类的自然灾害怎么办?那势必会引起大范围的混乱,挤压踩踏造成的损伤,怕是比自然伤亡还要严重。如果,此刻发生了空袭呢?这种事情很遥远吗? 想想当年日本空袭珍珠港时的情景吧!那还是在战时情况下啊!一个舰队和数千美军葬身海底,惨不忍睹的教训不该这么快就被遗忘。因为,那个干下卑劣无耻勾当的国家就在我们的身旁,并且,还从来也没有为他们的罪行真心忏悔过,我们凭什么相信故伎不会重演呢? 陈墨耐住性子努力不去想那个血冷心痛的事情,他强压下的怒火差不多要把油箱点燃了,而眼下却不是他能发泄的地方,他只好憋着,忍着,不惜在心里生根发芽。种下仇恨,等它开花!陈墨暗自疏导着,因为他知道,还有一件极其重要的任务在等待着他,那是需要他平心静气全无杂念才能完成的。于是,他打开心锁的道闸,让郁闷的心情倾泻而下,满心烦躁的尘烟,随着心念一起飘散。 下班时段的城市交通状况早已超出了“拥挤不堪”所能表达的糟糕程度,看着前后左右鸣笛挤蹭的各型车辆,翻箱倒柜思前想后了半天,陈墨才勉强找出了“淤塞难通”这个词来形容,却依旧无法贴切的表达眼下自己所处的困境,这让他想起了自己初当海军航空兵时候的情景,因为水土不服而经常发作的“异肠蠕动”,那难受的程度真的可想而知了。 自从接到舒展布防金河大桥的命令之后,陈墨便即刻朝着指定的地点进发了,但没走多远,他的陆地巡洋舰便深陷在了车辆的泥沼之中,一路之上都是举步维艰,十分钟的时间只爬行了大约不到一公里的距离,而更糟糕的是,从那以后便丝毫不见有好转的迹象,相反却有越陷越深的趋势,他很担心照此下去,怕是难以准时赶到金河大桥了。 陈墨忍不住又瞄了一眼自己的手表,他无奈的发现距离约定好的时间已经所剩不多了,这不免让他心急如焚起来。想想博士刚刚离开不久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陈墨的心里就像灌满铅一样的沉重。他想,荆轩可是“蓝海之心”小组的重要核心成员之一啊!并且还是在研的航母弹射器的项目负责人,同时又是秦雅的丈夫,他…怎么会…答应敌人那样的条件呢?陈墨心里想着,不由得怒气升腾,于是眼热喷火,进而面冷含冰。 这也难怪,他才刚刚加入六处多久呢?怎么能够要求他即刻便适应秘密战线的复杂环境与多变的特点呢?带着一腔热忱,满怀报国壮志的陈墨,告别了火一样的军营转到这条隐秘战线上来,原本想轰轰烈烈大干一场的,却不想,接二连三发生的许多的变故,让他见识到了更多的黑暗,接触到了更多的不堪,这怎不叫年轻的陈墨心急如焚气恨难填呢?其实,照他嫉恶如仇的个性,早就会忍不住跳将起来,分他个是非对错,辨他个青红皂白。但他没有,优秀的潜质并没有让他犯年轻的错误,他忍住了,即使很痛苦,但他做到了。 当他满腔悲愤的送走了尹博的遗体之后,便急匆匆的和舒展樊瞳分了手,急火火的想去寻找曾给他提供了重要线索的公安部特级警探“绊不倒”岳砺,但没行多远他便从舒展打来的电话里听到了这个同样令他感到极度震惊的消息。荆轩要在金河大桥上面与敌特交换他掌握的航母技术资料,用以换取救助他女儿的消敏血清!我靠!荆轩这个人是怎么了?他难道掂不清孰重孰轻吗?救人事小,叛国罪大!大是大非啊!难道,你学问大得没了边儿?这么浅显的道理都想不通,那么多的书不都白读了嘛! 涉世不久的陈墨虽然无法理解父女情深,但他却明白荆轩此举的影响之远,危害之大。所以,舒展刚一说明情况,陈墨当即便明白了舒展的意图,他们在电话里来不及细议荆轩此举的根源,二人即刻就对阻止荆轩的行动达成了共识。陈墨与舒展稍一合计,当即便敲定了他们行动的具体方案。 依照两人当时所处的位置,舒展与陈墨商定,由舒展负责封锁金河大桥的北端,并且跟踪荆轩上桥,同时做好贴身近战的准备,防止敌人狗急跳墙。陈墨则负责封锁大桥的南端,并且占领制高点,务必控制住前来交换血清的敌人,如有发现有走脱的迹象,即刻将其击毙。 至于荆轩,舒展的意见非常坚决:视他当时的表现而定,原则上是要将他安全的带回,但是,如果他有违抗,甚至,想要畏罪潜逃的话,陈墨记得舒展的原话:“必须把他留在大桥上,不论死活!” 舒展的口气冷得好像有块冰疙瘩堵在胸口上,这让陈墨诧异了半天都说不出话来。他当时便想,这个舒展外表看上去文质儒雅,却不想在关键时刻倒也是个狠角色啊! 看着周围越聚越多的车辆,陈墨再也无心继续等下去了,他火一起,牙一咬,高鸣着喇叭,强行把车挤到了路边,接着猛轰了一脚油门,陆地巡洋舰硬挺挺的扎进了便道,随着嘎的一声响亮,车子重重的停在了一家美发店的门口。陈墨也不管自己的车是否堵了人家店铺门前客人进出的通道,只管提起副驾驶座位上的提箱,推开车门便跳下了车。 就在陈墨刚一甩上车门之际,一只大手突然从背后伸了过来,重重的拍向了他的肩头,劲风扫过撩动耳毫,提醒陈墨有人来袭。陈墨毫不打愣,他下意识的缩颈藏头,轻松的让过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击。跟着,陈墨急闪目朝着车窗的反光影儿里瞄去,他看见车头侧对着的一家美发店里,神头鬼脸的冲出一个壮汉来,正把一根檩条粗细的臂膀朝自己挥来。 让过了第二击的陈墨看清了那人的脸,就见那人一头披肩的长发束在了脑后,一把连鬓的络腮胡子支楞八叉,未曾开口便已是满嘴的酒气了。陈墨知道这人气势汹汹的奔向自己是所为何来,无非是怨自己的车堵了他做生意的道而已,若是在平常他决不会如此蛮强,可现在陈墨想的是,看眼下这塞车的情形,只能徒步赶过去了,而距离荆轩接头的时间眼看坐着就要到了。陈墨急急的想,国家安危正处在千钧一发之际,稍有迟疑就是国误人呐!哪里还顾得上你这小本生意?你呀!还是迁就一下吧!心里想着,陈墨已是无心恋战了。 就在这时,见自己二击不中,那人禁不住恼羞成怒起来,他看不出面前的这个人其实是掩巧现拙,并没把真正的实力显现出来,相反,他却是登鼻子上脸,越发的骄横了。就见这个壮汉把熊掌般的巴掌紧攥成拳,劲风飒飒的挥起,直奔向了陈墨的后脑海, 陈墨没时间跟这市井无赖纠缠,因此,并不打算跟他搭话,最简单的解决方法就是让实力说话。就见陈墨横撤步急转身,又让过了那家伙凶狠的一拳,跟着,趁势将右手上的箱子大回环上抡起来,直奔那人的面门砸了过去,晃得那个壮汉连忙仰头躲闪,陈墨顺势将箱子往下一带,箱子的硬角跟着砸向了那壮汉探出前臂的肩膀,壮汉一见禁不住大骇,不得不撤身躲闪,面对着硬砸下来的箱子,他吓得一双大手急忙护在了自己的面门。陈墨一见对方怕了,随即借机收势,手提箱避开了对方的肩头,又稳稳的回到了自己的体侧。 其实陈墨这么做也是为了争取时间,一来他真的是堵了人家店铺的门口,理亏在先;二来他无暇解释,更不想无故伤人,所以礼让在后。如此,也算得仁义了。好在那名壮汉知难而退,不然的话,皮肉受苦的还将是他。陈墨趁着对方惊恐,迈步便走,随口丢下一句话来,让那壮汉听了,不由得脊背一阵阵发凉。 “警察!执行特勤公务,暂且替我看好车子, 要是回来发现有一点损伤,我就唯你是问。” 陈墨的心里憋着一股怒气,这不是因为刚才的那名壮汉而起,而是因尹博的不幸遇难所致,无论是在明战暗战的哪一条战线,战友的牺牲都会让他悲愤不已,更何况,倒在他眼前的竟然是年事已高的尹博呢? 陈墨憋足了一口气要为博士报仇,为此他特意带上了那支零三式轻型狙击步枪,皮箱里准备了充足的弹药,此外再有的就是他的满腔怒火了。因这一路之上始终萦绕在他眼前的,仍旧是尹博那令人心酸的遗容,而这一切都只有通过迸发才能得以宣泄。 壮汉诺诺连声的退到了一旁,目送着陈墨急急而去的背影吐了吐舌头,就见他回身朝着店铺里一挥手,立时就有一个小伙子应声跑了出来,手里拎着一只塑料高腿凳,壮汉二话没说便接过了凳子,来到陈墨的陆地巡洋舰前坐了下来,小心的看护起这辆车来。 大街上,车流仍旧拥堵,人潮却照旧湍流,刚才这段转瞬即逝的小插曲就像是急流当中偶尔翻起的一小朵浪花,没人留意。但有一个人,却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他学着陈墨的样子,也把车挤在了陆地巡洋舰的旁边,然后,跳下车来,他顺手指了指早已消失的陈墨的背影,沉声对那大汉说道: “看好车,别声张,我和他是一起的。” 大汉一脸茫然的的点了点头,然后,目送着那人瘦小的身影尾随着陈墨而去。 金河大桥 滨水酒店 当陈墨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闯进滨水饭店大门的时候,门童和前台接待都给他凶悍的外表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哪个丧心病狂的歹徒强行打劫呢。于是,两名保安紧张的抻出了腰间的警棍,神情紧张的迎了上去,而大堂经理则是更甚,他不仅抄起了电话连声招呼保安部的经理,并且还险些扣响了连通公安局的报警警铃。 陈墨连忙举起手上的证件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接着便简短的说明了自己的意图,但这还不足以消除大堂经理的疑心,他坚持要打电话核对陈墨的身份。陈墨无奈,为了不耽误更多的时间,只得同意他打电话到六处询问情况。好在吕律调一直都坚守在六处的基地上,她及时的消除了店家的误会,为陈墨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大堂经理一脸郑重的放下电话,示意那两名如临大敌般的保安放行。陈墨没再多费口舌,他提起那只装有零三式狙击步枪的提箱扭身便冲进了消防通道,现在距离荆轩出现在大桥上的时间仅剩下不到十分钟了,他除了要迅速的登上饭店的楼顶外,还要颇费一番功夫来选定狙击位置,要知道,远距离狙击可是个精细活儿,光线和风速都能影响到狙击的精度,因此选择一个好的位置至关重要,对此,陈墨丝毫也不敢马虎。 看着陈墨的身影消失在了防火门的后面,大堂经理向两名保安使了个眼色,两人便一左一右的站在了门口,一本正经的把守起大门来。不一会儿,就见保安经理也晃着彪悍的身躯出现在了大堂,显然,他是给大堂经理叫下楼来的。于是,整个酒店便由此进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戒备状态。 原来,吕律调在电话里告诉那位大堂经理,一位身份极其其重要的人物已经悄然下榻在了这家酒店,除了刚才的那个名叫陈墨的特工专门负责安防之外,她还要求这家酒店的保安提高警惕,要对任何想要进入酒店的可疑人物严加防范,务必确保那位重要人物的安全。 几乎是在一瞬之间就完成的酒店的布防工作,这不能不说具有了极高的效率,在中国形成的这种被叫作是“全民皆兵”的战备观念由来已久,它所产生的影响也极其深远,不经历一场巨大的变革是很难实现的,直至今天人们仍旧拜其所赐,延续着这种特殊历史时期形成的宝贵理念,无人可以撼动。 这是一个奇迹,在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地方都难以实现,即使有些国家极力模仿,但也只能学些皮毛,难得其中精髓。这是因为,历史不同,文化不同,承载使命的人们也不同。中国是迄今为止世界上具有短时间内动员能力最强的国家,无论面对的是自然灾害还是战争,中国人在危难之际形成的凝聚力和向心力是无与伦比的。 一直坐在大堂一角贵宾席里静静喝着咖啡的女人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她不露声色的坐在那儿,直等到大堂经理、保安经理和两名保安把一切防范工作都忙乎完了,她这才看了看表,然后站起身来,跟着也朝那扇防火门走去。她的神态平和举止自然,安静的大厅里只有她脚上的那双软底薄靴发出的轻微脚步声。 其实,这女人的仪态是很美的,甚至可以算作是风情万种了,这若是放在平日,必定会谋杀无数双贪婪的眼球,但在此刻,她所表现出来的一切都显得怪异,不仅丰韵全无,并且还隐隐透着杀气。全只因时机不同,气氛不同,最重要的是,大家的心态与以往不同。 她的发际虽垂,但现出的不是飘逸而是阴晦。她的颈项虽长,但表现的不是秀美而是淫荡。她的面庞虽柔,但反映的不是温顺而是好斗。她的身材虽俏,但散发的不是妩媚而是残暴。 然而,她的出现还是吸引了包括大堂经理在内的四名安防人员的注意,他们仿佛这会儿才注意到,原来,这酒店的大堂里还有一位貌美体丰顾盼生情的女人呐! 可是,此前她在哪儿呢?众人不由得分了心,走了神,动了念头。但这绝不是激情迸发产生的跃动,更不是荷尔蒙激增引发的勃动。相反,却是被她冷漠的淡定冻结而成的僵硬,是诧异的吃惊衍生出来的惶恐,在场的每个人一时都被这女人的疯狂举动震住了。 但很快,紧绷着的神经还是牵动了敏感的警惕性,迫使冰封的念头迅速的解冻,四个人中最先采取行动的是人高马大的保安经理,不仅因为他距离那女人最近,并且由于他的职务最高,所以,他责无旁贷的首先发难了。 就见保安经理朝前挪动了一两步,很方便的挡住了那个女人的去路。现在,他就站在那女人和防火门之间的位置上,像一座无法逾越的路障一样,脸上现出的表情冷漠而森严,俨然一副铁面无私执法如山的模样,显然,他把面前的这个女人当成了一名普通的百姓。 栗原在决定出手之前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她知道在这个国家里惹出点事来很容易,但要了事可就难了。藤田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做事成效不大,可惹出的麻烦不小,一路走来都需要她来擦屁股。但栗原绝不像藤田,她很理智,懂得顾全大局,考虑最终结果,在这一点上,她深得广濑的真传。 对于即将开始的行动栗原是早有准备的,因此,她的到来要比陈墨早一些,所以,她还有时间从容的喝上一杯不怎么地道的手磨咖啡,因而,她才有幸亲眼目睹了中国人的防范意识和守土观念。在她眼中,这个看似一盘散沙的大国民众,一旦面临集体危险时,或是国家意志需要时,他们就会表现出空前的团结,以及难以想象的一致,这在栗原看来颇感意外,实难理解。 但是,栗原还是决定要采取行动,因为时间已不容许她再有变通的选择了。但她还是觉得庆幸,一来现实证明了她的预判是何等的高明,因为并不止她一个人看中了这个高点制控。二来自己笨鸟先行,轻松的抢了个捷足先登,只是栗原也有沮丧的心情,原本可能会很轻松的一件事,不期被刚才闯入的那个总参六处的特工搞得有点难弄。因为,一场苦战难免,所以,吉凶未卜,胜负难定。 不错,当那个叫作陈墨的年轻人刚一闯入的时候,栗原便了然了他来此的目的,栗原注意到他手上提着的箱子里肯定装的不是出行的行李,更不可能是乐器之类的文娱用品,栗原断定那是一件杀人的武器,是一支带有精密瞄准器的便携式狙击步枪,如此,他来此的目的也就不言自明了。 栗原之所以看上这家酒店,无疑是出于和陈墨一样的目的,滨水饭店是靠近金河大桥的唯一一座高层建筑,在酒店的楼顶上可以清楚的看到大桥上的双层桥面,在这里,用一支步枪就能够有效的控制大桥的南北两岸,如同球场里面的头等席位一样,两侧球队的攻防态势,可以同时看得一目了然。然而栗原担心,一旦这个制高点失守,那么藤田想在大桥上面得手,怕是就难上加难了。 为此,栗原早早的便赶到了酒店,她稳稳的坐在大堂的贵宾席上,静静的等待着藤田行动之前的那一刻,她想,若是没有强敌介入,哪怕提前一秒赶到楼顶也不算迟,既然天到这般时候也未见异常,无疑算是个好兆,但愿这一次能够简单顺利吧!然而,她的希望还是破灭了,就在她为自己的安排暗自得意的时候,却不料凑巧看到了为着相同目的而匆匆赶来的陈墨。 不知是幸与不幸,如果不是因为塞车,陈墨不会到得这么晚,如果不是因为求稳,栗原也不会坐得这么久。或许那样一来,他们二人之间的对决就直接在百米高空的楼顶上展开了。而今不同的是,栗原不得不首先设法摆平自己眼前的这四个如狼似虎的男人。 栗原穿的虽然是一双软底靴,但这双靴子特殊,足尖包头,足跟垫厚,踢起时轻快,踢中时力沉,如果不是保安经理眼疾手快再加上身法灵活,那么,栗原这兜裆一脚可就真够他受的了。 栗原是在保安经理伸出手臂拦住她去路的时候出脚的,她钩愣起来的脚尖像只羊角镐一样的锋利而迅疾,它紧贴着保安经理的大腿内侧狠狠的楔了上去。保安经理下意识的侧身撤步,栗原的脚尖紧擦着他的小腹切过,撩起的劲风呼呼作响。 其实,保安经理的躲闪完全是出自他的本能,说来也算简单,凡是男人谁还不知道保护自己的要害部位呢?更何况这保安经理也是受过几天专业训练的,所以,栗原初始的一招没能得手。大堂之上的另外三个人给栗原这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他们猛然意识到,今天自己要做的远不只是站站岗那么简单。但是,最先做出反应的不是那两个煞有介事的保安,而是大堂经理。 大堂经理曾经千百次的设想过如何去触动那个连通着公安局报警器的红色按钮,今天他终于得愿以偿的获得了这个机会,于是,当他看见栗原抬脚袭击保安经理的时候,便毫不犹豫的抬手去按那个近在咫尺的报警按钮了。由于太过迫切,他甚至连看也没再看那个女人一眼,心里想的就是,手指按下,红灯亮起,警铃大作,疑犯就擒。然而,遗憾的是,他终究没能实现自己的愿望,甚至都来不及沮丧,他的手指便在距离报警按钮仅二公分远的地方停止了,他永远也够不到那个鲜红又圆润的地方了。 一柄二十公分长约二公分宽的短剑破空而来,锋利的剑尖深入护墙板内足有五公分,薄刃洞穿了他的咽喉,将他活生生的钉在了墙壁上。秋风起处杀人无形,一直在场的两个保安中,没人看出这柄“秋风”剑是如何出手的,但他们却看见了保安经理是如何倒地的。 原来,栗原一记“羊角镐”没能踢中对方,便顺势来了个“凌空双蝶舞”,她的动作超美,宛如芭蕾,只是没穿裙子,所以她舞动的不是裙摆,而是“秋风”。 凭着单腿上踢的惯力,栗原顺势将另一条腿也借力上摆,身体凌空翻转了起来,就在那一刻他看见了大堂经理正要做出的“危险动作”。于是,一直藏在右手袖中的那柄秋风剑便从她的腕中激射而出了。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栗原颈上的那条肉粉色的丝巾也随着薄娑透露,它曾使荆轩想入非非,但此刻却成了她手中的杀人武器。栗原在翻转身体甩出短剑的时候,丝毫也不影响她同时使出另一杀招。 但只见,薄丝巾轻飘起,宛若彩云;皓白齿错启处,赛过雄关;纤丝颈柔甩动,好似秋风;淡晚霞涂洒过,一抹彩虹。 栗原颈上的丝巾像一抹红云从保安经理的眼前飘过,迷障了他的视线,也就是这一瞬间,栗原借助身体旋动的惯性,急速转到了他的背后,一手托腮一手扳顶,靠着全身的转动,生生扭断了他的颈椎骨,喀吧声传来,声声入耳,只骇得那两名保安目瞪口呆。保安经理扑身倒地,魁梧的身躯翻倒时犹如倒了一座山一样。 眨眼之间,栗原以体操之劲,舞蹈之美,立杀二人。跟着,不等那二个保安缓过神儿来,栗原扬起手来,左手腕中疾射出两枚精钢铁蒺藜,破空而出的声响好似笛声。 嗡…儿!扑扑!两名保安应声倒地,挂在他们腰间的警棍竟还没来得及摘下钩来。栗原看也不看这瞬间毙杀的四人,三步并作二步奔到了前台,偏腿入内,先是抬手从墙壁上拔了自己的“秋风”剑,跟着随手挥断了报警的线路,然后挥手砸了电话机的适配器,切断了酒店前台与警局的联系。 一切处理妥当之后,栗原当即翻身出了前台,她迅速将酒店的大门锁上,挥拳拍熄了大堂里的灯。环顾四周见这大堂之上暂无其他人,于是,转身直奔电梯间。按理说她此时不该乘坐电梯,但时间已经不容她再做耽搁了,谁知道此刻藤田是否已经走在了金河大桥上呢? 叮咚一声铃响,电梯门打开,栗原不假思索,迈步便登上了滨水饭店的客梯,电梯直奔大厦的顶层而去。 就在栗原痛施杀手的同时,陈墨已经在楼顶上面选好了狙击位置,但他只能团缩着身体匍匐在那儿,挤拌的空间里他连腿都无法伸展开,这让他的射击水平大打折扣。 在偌大的楼顶上面,这恐怕是唯一可以将就着用作射击位的地方了,因为,就在这一刻,夕阳正穿过大桥迎面射来,无论陈墨把枪架在哪个地方,他都不得不正对着阳光。阳光压得很低,几乎与视线平行,唯有楼角处的这一小块地方,因为按了一个中央空调的户外设备保护箱,才刚好遮住了部分阳光。陈墨把枪安置妥当,伏身设备箱后,调整瞄准镜朝着大桥上望去。 他不知道,一个妖娆却极具力道的身影却在此时悄悄的出现在了楼顶上,只见她手提着“秋风”剑,剑刃带血,干涸的血痕闭了它耀眼的光芒。来人轻抬腿虚落足,蹑手蹑脚的朝四处观望着,却因一时找不到陈墨而面露茫然。 栗原将时间掐得很准,当她前脚迈出电梯的时候,腕上手表显示的时间刚好是十七点五十九分三十秒。踌躇满志的栗原沿着钢制的悬梯轻盈的跃上了楼顶,却不想一无所有的楼顶平台上竟然空空荡荡,连个人影也没有。这让满心骄傲的栗原不由得焦躁起来。 他是不是躲进了顶层的客房里?想通过窗子控制对面的大桥啊!栗原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了,但她随即便否定了这种可能。因为此前,她在进入酒店的时候,曾在首层的位置仔细的观察过,她发现这家酒店客房的窗户,都是极窄极高的,她知道这种设计的别具匠心。因为建筑物较高,店方担心高层的客房会成为那些心窄之人自寻短见的首选之地。但是这样一来,因为视野过窄的缘故,也就无法被用来当做狙击手的阵地了。那么,那个手提皮箱跑进消防通道的年轻人呢?栗原一时陷入了迷茫之中。 原来,陈墨匍匐的地方仅能算得上是块旮旯之地儿,他的左侧悬空,前后右三面都有设备箱遮挡,栗原一时无法看到他,但他探出去的枪管却成了他“藏不住的尾巴”。 就在栗原几乎想要放弃的时候,她从夕阳投射在楼顶的影子当中发现了那支不起眼的枪管。哦,果然不出所料,那家伙原来就藏在那里呀!栗原紧绷着的心一下子放松下来,但她提在手里的剑却握得更紧了。 第一章.勇偿情债(1) 22.1.1 金河大桥 18:00 夕阳西下,弯月形弓背状的大桥吊梁高高矗立在苍穹之下,它的一边被落日的余辉映照着,如同朱丹泼染的一样,突显出一片鲜红。另一边则让幽深的河水映衬着,沉湎于浓重的灰暗之中,已经很难分辨清楚它的细致轮廓了。这座横跨南北的大桥,仿佛变成了光明与黑暗的交汇点,此刻走在这座大桥上,就会有种一脚刚刚踏出黎明,另一脚就会随即踏进黑夜的感觉。人情物景尽在明暗对抗与阴阳冲撞之中,一切都显得反差强烈难以调和,视同生死形同水火。 穿梭般往来于高层桥面上的车辆把流动的车影投射到了河面上,从车辆间透过的阳光闪闪烁烁的带活了水面上的影像,就像有一条大鱼在水中游动一样,若隐若现含蓄的透露出些许的神秘与一丝的不安来。诡异的气氛由此蔓延开来,一点点的侵蚀了整个桥面。慢慢的,大桥上的行人都因此而变得稀稀落落;渐渐地,竟连一个人影也看不到,整座大桥好像是给凭空搬迁到了另外的一个时空当中去了。 事实上,当然不是这样,大桥高层桥面的两侧是专门用于观光的辅道,由于懒得爬上三十几级的台阶,所以过往的行人大都选择从低层的桥面上通过。相比之下,除了少数的计程车外,低层桥面上多数都是骑着自行车或者步行着的人们,而过往的车辆则大多从高层桥面上快速驶过,所以,原本可以一览沿河景色的观光辅道上反而变得空无一人了。 然而,有两个人却是例外。此刻,他们正分别从河的南北两岸同时登上大桥西侧的高层观光辅道,一齐朝着大桥的中央走去,他们虽然是相向而行,却好像是奔着同一个去向,死亡无疑是所有人的最后归宿,然而却不是人们中途约会的地方,但是,这二个人却完全不同,至少,其中的一个人已经把今天选作了他人生当中的最后一天。 常年伏案工作使得荆轩的眼睛过早的昏花了,这给他在悬空的桥栏扶梯上行走增添了不小的麻烦,他迈出的每一步几乎都是在摸索中前行的,这让他的行进速度变得很迟缓。连续遭遇的劫难极度的削弱了他的心智,也几乎接近了他的体能极限,在经过了一番的努力攀登之后,终于踏上高层桥面的荆轩不由得眼前一阵发黑,跟着脚下一软,身体禁不住倚靠在了大桥的围栏上。他连忙伸手死死的抓住了大桥的栏杆,竭力稳住了身形,以防自己失足坠入滔滔的河水之中。 他闭上眼睛大口的喘息着,静听着车辆从自己身后急驰而过的呼啸声,慢慢的安抚着自己焦虑的心情。稍候,待视力渐渐恢复了,这才微微睁开眼睛,努力的把目光投向了大桥的另一端,他希望能够看到那个他要约见的人。无奈目力不济,重叠的影像交织在了一起,好似印象派风格的景物画一样,粗看之下分辨不出个所以然来。加之低垂的夕阳正把一天的余光平射过来,模模糊糊的轮廓上面净是些成块的色彩和大团的斑斓,于是,他就愈发看不清大桥远端的景象了。 即使因为工作的繁重再加上生活的颠沛,荆轩已经过度的挥霍了他壮年期的生命,让他过早的现出了衰老的迹象来。然而荆轩依旧帅气,他的风度如同他的才华一样,弥补了他健康上的短板以及性格上的缺憾。他拒绝就此架上一副老花眼镜,更不愿自己像个老学究那样。于是,在他的手头旁、桌案边,常常会看到一支特号的放大镜,无论是图纸方案,还是文档汇编,拿拿放放、举举看看,不仅扬巧藏拙,而且别具风格。由此,让欣赏他的人更喜欢,偏爱他的人更青睐。 荆轩就是这样的一个浑身充满了魅力的男人,他的片语只言就是杀心手锏,他的举手投足就是情场屠戮;他的回眸一瞥就是迷恋死结,他的一颦一笑就是温柔毒药。但是他知道,自己将要上的是冷酷战场,而要告别的则是温柔之乡。不由得,他的气冲胆壮,血热志刚;于是乎,他的心也明眼也亮,慷慨激昂意气飞扬。此刻的荆轩俨然是一个视父爱为神圣、置生死于度外的决死悍将。 其实,纵使眼神不济,但荆轩的心里却似明镜一般,还是在刚刚踏上辅道之时,他便用心洞悉了对面桥头上站立着的身影,于是他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胸前衣兜内的那只微型碟片,心里说道:好吧!来吧!既然一切都准备妥当了,那就让好戏赶紧开场吧! 于此同时,等在大桥北端上的那个人也发现了荆轩,只见他高高的扬起了手,像是在故意的炫耀着什么,然后,便开始迈步朝着荆轩走来。荆轩突然看清了对方的意图,知道他扬起的手上握着的正是决定着莫尼卡生死的消敏血清。一时间,不由得他心潮澎湃豪气云天。随即,他也探手入怀取出了那枚微型碟片,高高举起,跟着,便毫不迟疑的迎着那人向前走去。 荆轩走的略显匆匆,但脚步却异常从容。在他的眼中,取代了一切美顔的是莫妮卡的面容,在他的心中,承载着女儿生命的是他全部的负重。他在朝着女儿的生命之光走去,他在向着自我救赎的祭坛攀登。这短短的五百米距离,是他们父女俩生死的约定,这短短的二三分钟,是他火凤涅槃的绝世重生。 每个人的一生都有各自的精彩,只是表现的方式各有不同,在这一点上老天的公允被表象遮掩了。人们习惯于关注那些散发出璀璨光芒的亮丽景象,却往往忽视了耀眼光环背后的黑暗与艰难。其实每个人的付出和享用都是对等的,这样生命的天平才会恒定。苦难加一点幸福才会添一分,平衡这两者的是他们中间的支点,苦难重则历时短,幸福薄则生命延。就好像带满一囊水的旅者,在穿越干涸沙漠的过程中,是想一路节俭,还是享一番畅饮,这个看似简单的选择,却决定着他最终能走多远。 荆轩在他的前半生里挥霍了太多的情感,这无疑要耗用他的后半生才能偿还,这是天经地义的法则,是命运天平的归整。那么,该用哪一种方法来换取新的平衡呢?是减少道义和责任的担承?还是添加忤逆与悖德的负重?荆轩用行动做出了正确的抉择,他难能可贵的调整了命运的支点,亲手将自己的人生之路缩短。 荆轩是个凡人,却有着圣人般的拥趸,他知道轻视她们是对热情的冷淡,他懂得拒绝她们是对人性的摧残,我们能要求他怎么做呢?成为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吗?还是做一个银样镴枪头的陈列品呢?荆轩活得真实,错得坦然。的确,当面对着潮水一样涌来的情感,有谁敢说:嗯!我可以坐怀不乱!说这话的人不是痴心妄想就是一个变态狂人。常听见有人高唱纯洁与忠贞,其实那不过是吃不到葡萄的在喊酸,真正能够成为万人迷的,绝对是个极品真男!荆轩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的绝演把父爱赠与了这一天,他的决断把庄严赋予了这个黄昏。的确, 今天的黄昏很平常,落日的光芒绚烂如常,照例倾情挥洒竞绽放; 今天的黄昏很别样,洒脱的目光纵情放浪,还是难舍美顔善收藏; 今天的黄昏很匆忙,昨日的行囊包裹时光,仍然追逐彩云撵霓裳; 今天的黄昏很难忘,前世的情殇今生报偿,依然举重若轻敢较量。 虽然,天天有落日,也日日见黄昏;但落日不只代表黄昏,它有时也代表死亡。 所以,人死天天有,亦天天有死人;然人死不单意味日落,将死亦可比作黄昏。 故而,若把荆轩比作黄昏,那么,藤田必是将死之人! 此时,正在迈步走向南岸的藤田,也在心中涌起了一阵阵的落寞与怅然。在此之前,他才刚刚经历过一场生死的纠缠,虽然他侥幸的再一次逃脱了劫难,但死神的阴影已经附着在了他颈背和双肩。潜意识里有个声音正在悄悄的告诫他,你逃得过上一次,却难躲过下一回,藤田,既然时日无多,还不如抓紧时间,趁早了结了自己的心愿吧! 藤田忽然感觉自己的体内很空,脚步开始变得飘忽忽的,大脑虽然清醒,但手脚却有些不听使唤。他知道这是刚才经历的那场缠斗所致,颈椎着地牵连着旧伤,虽不致死却已落残,早晚离截瘫不远。 藤田忽然觉得悲切切凄惨惨,他不由得又想起了青梅竹马的那个女人,若说是真的还有什么未了心愿的话,那无疑就是尚未到手的栗原。 原来,同他一道躲在“七星企业株式会社射击俱乐部”包房里的栗原,始终都放心不下一道出差的同事浩志。所以,她派藤田在赶赴大桥之前,冒险返回了酒店,想要他偷偷的知会一声浩志,找个借口遣他提前返回,也免得惹事上身。不料,刚一来到浩志所住的客房门前,藤田却意外的撞见了一个正偷偷闪出栗原房门的精壮身影。 这次不期而遇是藤田杀手生涯的制高点,虽说不上是场放手的较量,但能与此人过招,也足以让他在人前夸耀了。只是当时的藤田绝想不到,正是由于这个人的出现,定会谍海之中激起一排滔天恶浪,也势必会在特战场上掀起一阵狂飙巨澜! 就见那个人个头虽然不高,可身体却很精壮,并且动作尤其灵活。再从举止和神态上看,他的机敏犹如灵魈相仿,举手投足之间隐隐的带着一股遒劲的力道,这让人很容易联想起夜行的山猫,扑食的猎豹。藤田的心里咯噔一下子,暗说一声不好!这一次来得匆忙,弄不好是着了人家的道儿了。 就在藤田感到惊恐诧异的当口,那个人的脸上也现出了异常吃惊的神情,似乎是对藤田去而复返的大胆行径颇为不解似的。此刻,虽然他有墨镜遮眼阻隔了眼神的交流,但藤田却依然能够感受到,他的这一惊可真的是非同小可。因为,就在二人刚一照面的当口,藤田便听见他失口叫道: “你是…藤田?” 藤田闻听更是惊慌,他下意识的摇头否认道: “你说的…是谁?我不认识,也…没见过…什么藤田?。” 那个人见状止不住嘿嘿的一阵冷笑,那声音阴森森冷冰冰的,藤田禁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忍不住往那人的脸上望去,隔着一副镀铬墨镜,他感受到从那背后射出的阴冷目光,藤田的心似冰冻一般,冷血杀手也禁不住忌惮起来。这时,就听那人从牙齿缝中迸出几个字来,声音虽然不大,却满含着蔑视。 “不管你承不承认,照你眼下的做法,藤田,你的死期已为时不远了。” 听了那人的话,藤田登时脸色大变,不仅仅是那人话中的意思说得够狠,而且,那人说话的语调更令他心寒。藤田在惊惧中想起了传说中的某些人来,他不敢相信的是,此刻 站在自己面前的竟会是如此传奇的人物。于是,他鼓鼓勇气,带着颤音儿问了句: “请问,先生。您这话里的意思是说…” 藤田狡猾,他的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甩下了句尾留给了那个人,其用意不在于对方怎么回答,他想听到的却是对方如何发出“死”这个音阶来。因为,他隐约从刚才的对话里捕捉到了那人的独特发音,由此才引发了他的联想。 不想,或许是因为太精明,或许是根本就没当回事,就见那人的镀铬镜片上寒光一闪,一句冷冰冰的话随即掷了过来。 “既然你不懂我的意思,那我就即刻送你上路吧!” 说着话,那人不进反退,就见他后撤一步,拉开了戒备的架势,然后,右手探向了身后去摸枪,动作快得令藤田眼晕,等到他缓过神儿来的时候,黑洞洞的枪口已然指在了他的眼前。藤田禁不住脸色大变,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推测果然不错,因为单从那人刚才的举动来看,此人便已超出藤田许多了。藤田暗叫:这可绝非《新贵十三屠》能比的呀! 但是惊骇之余,藤田反倒变得冷静了,他想,既然都是同道中人,也就不必指望他能把话讲明,看他的举动稳健妥帖,火候分寸都拿捏的十分准确,应该是没有敌意,不如趁机… 藤田心中有底,于是,他假装顺从的摊开了两手,脸上现出一副惶恐的神色来,装痴呆傻的说道: “别,别误会。我不认识什么叫藤田的,我也…。” 不等藤田把话说完,那人已经单手举枪,用另一只手丢过一只手铐来,就见他扬扬下颌示意藤田自己拾起手铐,跟着说道: “把自己铐起来,先跟我到了局里再说吧!” 藤田听出对方话中的意思,纳人无非是想表明他的身份是个警察,但并未见他有出示证件的意思,于是,心里更加放宽,确定自己的确应该尽快脱身了,于是,他继续假装无辜的问道: “请问,我…犯了什么罪啦!干嘛要跟你去局里?” “你说对了,你犯的事足够让你死上几回的了,你这个不知死的家伙!“ 藤田的目的终于达到了,他终于清楚的听到了那人在说“死“字时的特殊发音,藤田激动得心里怦怦直跳,心说:这世界真是太奇妙啦!竟然到处都有我们… “你的照片都快印在每个警察的脑子里了,你…还敢狡辩!” 正在暗喜之中的藤田开始有些想入非非了,但那个人的严厉口吻又重新把他带回到了现实中来,藤田的脑系有些跟不上趟儿了。他懵懂的问道: “什么…照片?” “你的照片!白痴,你不是泉井产业在华公司的采购经理藤田秀嘛!,对吗?” 时至这般时候,藤田才听明白,原来,那人是在提醒自己,你,藤田,已经完全暴露了!醒悟过来的藤田,懂得对方的良苦用心,于是借着刚才推测结果给出的勇气,不等对方把话说完,他便当即决定,立刻采取行动! 就见藤田单脚撩起地上的手铐,兜头便朝着那人的面门砸去,他的动作并不算快,力道也不凶狠。无疑,这只是一个虚招,攻守双方对此都是心知肚明,但戏还是要照演下去。就见那人一闪身,灵巧的躲过了迎面砸来的手铐,但他却并不急于反击,只是照例举着枪,似心有不忍的样子。 但藤田却毫不谦让,就像孩童跟大人嬉戏一样,他的底线是,无论怎样,自己绝对不会受伤。于是,他的动作也就变得更加的稀松和无赖起来。几乎是在踢出手铐的同一时刻,藤田顺势又使出了一记高鞭腿,劈头盖脸的朝着那人的头上狠命劈下,虽说这脚不会真的踢中,但若是躲闪不及果真给他扫上一点儿,那这个人的下半生也会是在植物状态下度过的。 然而,出乎藤田所料的是,这一回,那个人却动起了真格的。藤田甚至以为,这个人在出手的一刹那,他心里想的一定是要除掉自己。那个人凶狠残酷的手段让藤田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推断,他在瞬间得出的结论是,这个人有可能和自己拥有相同的祖先,甚至有可能归属于相同的组织。 原来,那个人自恃个子矮小,所以下蹲方便,就见他迅急曲膝,即刻避开了藤田的攻击,但他持枪的左手却莫名其妙的上撩,硬接下了藤田的这一脚。耳畔之中就闻啪!的一声,那人的头部虽然躲过了鞭击,但枪却因此而脱了手。这样一来,那个人可就顾不得其他了,就见他忍住手腕的疼痛,一躬身,猛地弹起,一头撞向了藤田的小腹。就听见嘣的一声,那人的铁头着着实实的夯在了藤田的身上,藤田就觉得腹中一阵干烧似的灼痛,跟着便再也直不起腰来了。 那个人虽然得了手,但他似乎并不想就此制服藤田,相反倒像是要给他一个教训,或者仅仅是留给他一点纪念。就见他不等藤田缓过劲来,紧跟着进身上步,双臂合拢死死的抱住了藤田的大腿,跟着腰间一使劲,精壮的身体随即爆发出了千钧的力量,一记大力“过顶摔”就将藤田抛到了身后。跟着,他看也不看飞行之中的藤田,便急转身去寻自己的枪了。 这场较量进行到这里变得有些莫名其妙了,得势者不愿意乘胜追击,失势者也觉不出有丝毫的馁意。原来,在他们之间,交手之初便已经达成了默契,只是,这个人下手还是过重了,他的假戏真做,不期给了藤田沉重的一击。 藤田还真不愧是《新贵十三屠”》中排名十一的杀手,他的能为绝不是浪得虚名,此招败北是他故意露出的破绽,意图在逃,无心恋战。就见他忍住了小腹的坠痛,借着对方抛起的力道,身体腾空,直朝着远端的防火门撞了过去。耳聋中就听见咚!的一声响亮,藤田的颈肩处重重的撞在了门地交接的地方。藤田的手脚登时感觉一麻,连疼痛都随之减轻。 藤田丝毫也不顾及这些,就见他顺势一翻身,拱开了防火门,然后一骨碌爬起身来,顺着楼梯拼命的跑去。虽说是疼痛难忍,即使是狼狈不堪,但藤田觉得知足,他知道,若不是刚才那人手下留情,以他的身手怕是自己连五步也迈不出去。原来,那人失手丢了枪只是个引子,转身再去寻枪才是个空子,他想让藤田做的就是一件事,快走! 看看微微呼扇的防火门,寻到了枪的那个人,既不声张也不追赶,而是返身重又进了栗原的房间,就见他悄悄的关了房门,垫着台布抄起了茶几上的电话听筒来,用食指关节迅速的按下了一串神秘的号码,然后,低声的说道: “色味香全商务会馆,地址是t市环球贸易大厦三十七层。” 脚下的宣软让藤田的步伐变得有些蹒跚,藤田的心下里一紧,他知道阵痛发作的时刻即将来临。于是,他停下脚步,用手抓牢栏杆做好了硬扛过去的准备。很快,从颈椎处产生的刺痛骤然袭来,放射性的麻木了藤田的半边身子,他的胸口立时憋闷得喘不过气来,藤田咬紧牙关忍住了,一时间冷汗透衫,身体止不住的微微打战。 痛苦的煎熬让藤田忽视了时间,他只管抓牢了大桥上钢制的围栏,像是死命的抓紧了空降的绳伞。他刚刚经历的这次瞬间的晕眩,其严重程度超过了以往任何一次,他感觉自己飘飘忽忽的像是在万米高空盘旋,软绵绵的脚下已经感觉不到坚实的桥面。 藤田闭上眼,想象着自己第一次来到这座大桥时的情景。他还记得,那雨夜天空的浩瀚,那扣动扳机的手感,那短暂耀眼的爆闪,那呼啸而去的弹丸,那缕即刻飘散的青烟… 藤田的自豪感油然而生,他记起了与栗原结下的生死姻缘,想起了与“老爹”定下的誓死诺言:如果不能赢得此局,定行武士自裁之举! 切腹是武士的荣耀,是他渴望留名青史的饯行。颈部的伤痛频繁的发作,晕厥的周期日渐其短,他知道自己身手矫健、叱咤风云的日子渐成过往,如能趁着头脑清醒、行动自如的时候光荣的死去,也不枉做了一回夕阳武士。 他期待着把生命的最后一刻留给心上人看。藤田有多想,当他将那柄轻飘的“落叶”插入自己的腹腔的时候,栗原能够站在身边做他的介错人,用她的那柄“秋风”剑,轻轻斩落自己的头颅!可她,此刻在哪儿?藤田怀揣着未了的心愿,虽已是将死之人,但他,却不想在此刻兑现自己的誓言。 漫长的五百米无论走了有多久,终究还是在这两个人的脚下归整清零了。 大桥上的两个人已经走到了面对面,藤田意外的发现,原来,当荆轩站立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的身影远比被绑架的时候要高大伟岸!藤田摄于荆轩的气魄,甚至为荆轩脸上显现出的激昂神情所震撼。他原本以为,这一刻的荆轩必定是一副失魂落魄、惊慌失措的样子,可没想到的是,这个温文尔雅的书生却展现出了一派义无反顾、慷慨赴死的英雄气概。 然而,更加出乎藤田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当这二人在两阵之前对圆,以哀兵之势的荆轩竟然抢先发出了挑战。但闻他的声音高亢宏亮,语气坚毅铿锵。 “你要的东西在我这儿,我要的东西你带来了吗?” “当然,我随身带着,都装在这只瓶子里。” 藤田说着晃了下手中的密封保温瓶,他的声音就象是从地狱里传来的,阴风阵阵飘过桥面,夕阳随即开始便得暗淡。荆轩伸手欲取藤田手里的瓶子,不料藤田却将瓶子往回一收, 他的嘴角一撇,狡诈的说道: “不急,我们还是先验一下你手中的货吧!” 说着话,他的手上忽然亮出了一只银色外壳的掌上电脑来,隼鹞般阴冷的眼神射向了荆轩。 “好吧!那么就…开始吧!” 荆轩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了,那神态显然是早已胸有成竹。只见他用右手撩开风衣的衣摆,然后探手伸进衬衣前胸的口袋,取出一只拇指般大小的磁盘来,夕阳打在盘面上,发出西沉之前最耀眼的一道光芒。 这道光芒刺痛了藤田的眼睛,也惊动了南北两岸上三对注视着这里的目光。 第一章.勇偿情债(2) 22.1.2 金河大桥畔 滨水饭店 18:10 滨水饭店,一座用pvc幕墙板包裹着的方柱型建筑,在它的外檐中部和顶部上方分别有两道用轻型节能材料覆盖着的圈梁,金灿灿光闪闪的能映出天穹、夕阳和大桥的拱梁,这项设计的最初创意是为了美观大方,但实际的效果却很牵强,它们让整幢建筑看上去就像是一只摆在酒店大堂里的大号烟灰缸。 这里是距离金河大桥最近的高层建筑,楼角的天台与大桥的走向形成了一个有四十五度夹角的观测面,从这里能够俯视大桥桥面的整体情况,是最佳的全景观察点。但是,这里却算不上是最好的狙击位置,因为,西坠的斜阳刚好正对着这个方向,无遮无挡。 当陈墨飞奔着上到了楼顶,他百般观察千番挑选之后,最终,也只能在这个仅能容下半个身子的位置上架好他的零三式五点五六毫米狙击步枪。他被迫蜷曲着双腿以膝肘支撑着身体,勉强做了一个半卧姿状,稳定好了之后便迅速的打开了瞄准镜的防护盖儿,仔细的调整好了焦距,一点点,一点点的移动着枪口… 终于,在虚线边框的正中央,十字瞄准线的交叉点上出现了一个人影,从放大的影像上看去,那人的外表形态显得虚弱,但举手投足却是气宇轩昂,陈墨一搭眼便即刻认出了那个人,他正是荆轩。哦,教授,果然是你啊,你不会让我情义两难吧!陈墨心里想着,手上却在忙碌着。他稳了稳右手中的枪柄,顶了顶支撑着枪托的肩膀,就在他伸出左手,正准备再稍微调整一下焦距的时候,瞄准镜中出现的一道闪光映入了他的眼帘,那道奇异的光芒刚好照亮了荆轩的脸。 光芒来自荆轩的手上,来自那枚只有拇指盖般大小的碟盘,那是凝聚荆轩心血的证鉴,是托起蓝海之梦的起点,是领航威武舰队的旗舰,是宣誓国家海权的诺言。此刻,梦想的寄托者与噩梦的制造者之间仅仅间隔不到三四米远,然而正邪之分善恶之辨却已是一目了然。因为,高擎在荆轩手上的那道光芒,不仅仅映出了他践行父爱的尊严,同时也照出了对面那倭人凶残的嘴脸。这道光芒警醒了陈墨,现在,他真的急于看到,那个陷荆轩于不义境地,让自己进退两难的人,他也急于想知道,他究竟是鬼魅是妖孽,还是人渣! 镜头即刻便锁定了那人的脸,陈墨暗忖道:哦,瞧瞧你的那副尊荣吧!额头显衰,眉眼带晦,面色发灰,唇角下坠,活生生一张死人的脸嘛!不错,就是这个家伙!陈墨清楚的记得,曾经,“蹊径书吧”里斗过你,“先锋雅居”里擒过你,“运风酒店”里追过你,而今,在这金河大桥上又瞄着你。哼!小子,就算你的命再大,今天,我也绝对不会放过你! 陈墨想着,已然调整好了焦距,他将藤田的整个人影套进了瞄准镜。在清晰的影像当中,陈墨看见了那个脸色苍白的凶狠杀手,同时也注意到了他手上擎着的那只不锈钢保温密封筒。心中推测道:哦,想必,那就是荆轩为此才铤而走险的消敏血清吧!看来,交换马上就要开始啦! 陈墨忽然想要再次观察一下荆轩的脸,他很想借此确定下来,自己的枪口应当先瞄准下手。可让他感到蹩手的是,即使存在着一定程度的角度叠加,使得那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已经缩短了不少,但陈墨还是无法将这两个人同时拉进瞄准镜的狭小视野中来。他不得不来回的移动那支狙击步枪的枪口,好让自己能够同时观察到这分属正邪的二人表演,借此他才能推断出事态的发展。 哦,这就是荆轩满布愁容的脸,他或者是被亲疏模糊的感情所羁绊,或者是被取舍不定的爱恨所纠缠,不然,他怎么会距离藤田那么远,又怎么能把国家的机密拿给敌人看?哦,不!看他的眼神有多坚定,看他的神态有多从容,他一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一定清楚这么做的理由是为什么!哦,教授,你真让人很难受! 陈墨观察着,推测着,突然,他的心中涌起了一股波澜,涌动的心潮催动着他拿枪的手,他感到枪身很沉,枪口不稳,有那么一阵子他甚至觉得有些拿捏不准,到底该不该把枪口对准荆轩,这个人究竟算不算是自己的敌人。 在此之前,陈墨在电话里得到过舒展的授权,要他尽量保护好荆轩的安全,但是,一但观察到荆轩和藤田之间有任何交易发生,首先必须保证的是情报的阻隔和逃路的截断。如有必要,无论是谁,格杀勿论!无需多言。 听了舒展的话,陈墨的心情异常沉重,“无论是谁,格杀勿论”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也包括荆轩在内吗?他可是我们…自己的航母专家啊! 军人出身的陈墨,习惯于战场上的针锋相对,即使面对的是极其凶悍的“海豹”,他也仍旧出手狠辣毫不怜悯。但是眼前,枪口之下的除了敌人,还有自己的战友兄弟,陈墨想,即便荆轩迫于压力一时错了念头,也不至于格杀勿论呐!陈墨陷于进退两难的矛盾之中。 蹩脚的位置,别扭的姿势,复杂的情致,敏感的对峙,还有难料的局势。陈墨握枪的手前所未有的失去了坚定,十字线准星开始漂移,逐渐远离了射手的佳境… 当他发现已经永远的失去了尹博的时候,年轻的陈墨不可避免的现出了彷徨与迷惘,那时候的他被激愤的怒火灼烧着,被失落的重负压迫着,同时,也被束缚的锁链桎梏着。他急待挣脱,渴望释放,血性刚强的陈墨在心底里呐喊着,冤仇有主,岂能不报啊! 在赶来大桥之前的电话里,他曾坦诚的告诉舒展,他打算放弃自己誓言服从命令的军人身份,准备以自由之身去查找杀害尹博的凶手,不计代价,就算是丢掉生命也在所不惜。他发誓,要让敌人血债血偿! 舒展劝阻了他,电话里面舒展的每一句话,在陈墨听来都觉得自惭。 “你以为博士之死是种屈辱吗?” 话筒里的声音虽然遥远,但舒展的话语,字字声声重如泰山,陈墨被这话压得只剩下了沉吟。 “设想一种你最想要的死法吧!陈墨,别跟我说,你为了照亮别人,就指望自己能够燃烧得更灿烂。” 舒展一改他惯有的儒雅、含蓄和委婉,话语之中透着犀利、刻薄与尖酸。 “在众目睽睽之下壮烈的死去!是吗?那是项羽!他名垂青史了吗?是的!可他葬送了本该一战定下的社稷江山,附带还连累了追随他的一干部众和子弟三千!” 陈墨听懂了舒展话里的意思,他知道恃勇逞强不计后果的只是沽名钓誉的豪强,绝对算不上是真正的英雄。如果一人的死能够换来众人的生,如果一人的辱却能争得的国家的荣,那是何等的境界啊!秦雅之死,换回了重要的情报,尹博之死,查明了溃堤的蚁穴,那么陈墨,你死了,能实现什么?想到这里时,陈墨大悟,不由得心平气和情绪渐宁。这时,舒展言辞恳切,语重心长的说道: “博士的苦心你能明了吧?想想看吧!他为什么主动放弃了六处的指挥权?那是因为他想置身事外来看个究竟,是什么样的隐患让他费此周折,甚至宁愿孤身接敌不惜牺牲?陈墨,你最好想清楚了,那个db绝不单指荀循,他的指向在上层! 舒展的话,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一下下敲打着陈墨的心,每一声告诫更像是惊雷,一声声震醒着陈墨的梦。陈墨开始渐渐的看清了,慢慢的读懂了,原来,在那些扑朔迷离的假象背后,果然掩藏着的难以置信的深邃。 “博士的做法有苦衷,六处是他亲手缔造的团队,能陷六处于万劫不复的只能是极其亲近的人!陈墨,你会轻易怀疑自己的战友是奸细吗?你能随便的指认自己的兄弟是叛徒吗?当然不能!博士他是在以身为证,来检验自己的推测啊!” 陈墨明白舒展想要表达的意思,博士的死是对内鬼的指证,是无言的证词,是对暗藏之敌的宣判!他的苦心不是简单用复仇就能报答的。陈墨问自己,博士希望看到你嗜血逞强的鲁莽吗?不!他是要你接过他传下的接力棒,接替他未完成的使命,揪出那个内鬼来,代他消除了所有可能会给国家造成更大损失的隐患呐!” 陈墨为自己的简单冲动而羞惭,更为舒展富有深刻哲理的分析所折服。他想,舒展和自己同时到达六处,同时接触到博士,同时陷入困境,可他却比自己看得更长远,思考的得更周全,反应得更机敏,把握的更关键。他真的不负博士之托、众人之望。看来,重振六处的辉煌全在他一人的身上。 情绪稍稳的陈墨猛然意识到,初登楼顶时还与舒展联络过,可时过这么久,怎么还没见到舒展露面呢?照时间推算,他可是早就应该出现在自己视线里啦!的确,按照计划,舒展不仅负责防守着大桥的另一面,而且,还肩负着保护荆轩贴身近敌的重任!陈墨开始担心起来,怎么还不见他的人呢?舒展那边…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吧!想到这,他忍不住移动枪口,瞄准镜沿着桥栏朝着另一端飘移过去… 此刻,从桥面由东向西望去,看不见夕阳抹红的绚烂,只能见到大桥阴森的一面,它冰冷、生硬、粗糙、灰暗。越是靠近它,大桥的钢铁架体就显得越庞大,感觉就像是在冒险靠近一头沉睡中的怪兽一样,不由你不紧张、敏感、躁动、不安。 虽然,舒展的外表看起来平静,其实内心里却是非常急迫,而他的的步伐也变得异常沉重。因为太多层的矛盾,太繁杂的纠葛,太混乱的脉络,太模糊的敌我。所以,每向前迈出一步,他都需要挣脱情感的束缚,每靠近大桥一寸,就离他果断出手的时刻更近。舒展左右为难,不是因为他临敌手软,完全是顾忌情感的纠缠,大桥已在眼前,而他的心还定不下该如何决断。 因为,在他的胸口上压着尹博遇难的痛,在他的心头里装着荆轩救女的勇,在他的脑海里闪着裴佩博大的容,在他的耳畔旁响着陈墨激愤的恸,而在他的灵魂里却涌动着使命与责任的重。 所以,越是靠近大桥,舒展的心情就越是暗淡,不知不觉间,人已在桥的阴影里了,像是过早的告别了黄昏,提前进入了暗夜一般。但是,不管你思前想后千百遍,也不在乎你左顾右盼多为难,大桥西侧上发出的那耀眼的一闪,已将落日的余晖浓缩在了大地入睡之前的一瞬间。而舒展也抢在这一时刻之前,逼上了大桥高层的最北端。毫不拖延! 其实,在电话里与陈墨定下了战术方案以后,舒展便即刻的朝着金河大桥赶来了。同样是交通拥挤和车辆阻塞的原因,他被迫早早的停下车,随便找了一个地方泊好了路虎之后,便一刻不停的朝着大桥走去。 看看腕表,距离荆轩交换血清的时间也已所剩无几,但他并不急于抢在荆轩之前赶到大桥上去,因为,他出现的时机必须掌握得恰到好处才行,否则提前惊动了敌人,就会错失了擒敌的时机。舒展知道,敌特通常都具有合法的身份,有些甚至还拥有外交豁免,不捉贼捉脏的话,怕是会竹篮打水,空忙一场。 舒展沿着金河北岸的沁水堤畔快步奔向了大桥,为了防止打草惊蛇,他不敢跑得太快。但目光却不停的对着大桥的上上下下,金河的左左右右进行了仔细的观察。当时,他看不见大桥西侧上正朝着大桥中央聚拢的荆轩和藤田,却看见了桥南岸上高高矗立着的滨水饭店,他知道那里就是陈墨的狙击地点。就在这时,耳麦中传来陈墨的报告声: “已经进入狙击位置,目标出现在桥面上,正被锁定。” “明白。” 舒展简短回答的同时,他瞟了一眼河对岸的滨水饭店,陈墨的狙击地点与自己现在的位置形成了两向夹角,通向大桥南岸的道路已被陈墨控制,现在只要自己及时的登上大桥北岸的高层桥面,就可以完成对敌人的全面包围。 舒展没有下达进一步的指令,因为在登上大桥之前他看不到现场的情况,所以任何多余的命令都可能造成误判,而且对陈墨的行动也是种束缚。但是,他却在心里对荆轩发出了无声的警戒: 教授!你可千万不要做出冲动之举啊!即使是救女心切,也不能置国家的利益于不顾!你要是真的那样做了的话,这一切,可就再无挽回的余地啦! 就在舒展带着期冀踏上了通向高层桥面的台阶时,昏暗的桥面上刚好发出了那令人心悚的一闪。 舒展掌握的火候恰如其分,他早出现一秒,看不到荆轩交易的全貌,他迟来一步,赶不上藤田无耻的一幕。但舒展丝毫也不觉得庆幸,相反,他的哀怨之痛却变得切之又切,深之又深。 中华文明,素来讲求仁、义、忠、勇、礼、智、信,但西方文化,只是把利字摆在首位。中外交融,历时久远,其间,无一不以中华之损换一时的荣存,无一不以华夏之辱得一时的安宁。真好比秀才遇见兵,有理讲不清。好在中国出了一个红太阳,他告诉我们枪杆子、印把子的道理,并且在朝鲜半岛上打出了一个样子来,给穷凶极恶的列强立下一个规矩,也给至善至纯的中国人留下一把尺子。几十年后的外国人都记住了这个规矩,而几十年后的中国人也都在参照着这把尺子。对了,别坏了规矩,也别乱了分寸,否则,就毫不留情的揍你!舒展在内心里渴望,快丢了那些坛坛罐罐、条条框框吧!万世争端,就只一个道理,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世界本应在我脚下,我不踩是我的不对!可要是放纵了你,那就是罪过! 桥头在望,舒展压抑的心头突发感想:是否,正是中华民族的谦和与理让才招致了这百年的屈辱?为何天将大任于华夏,你却不敢担承呢?这一刻,舒展的心,跳跃了! 乍登桥上,暗淡的眼前豁然一亮,万道光芒烘托斜阳恍若天堂。逝去的过往牵动的情感今世难忘,蛰伏的楚翘禁不住心潮澎湃锐气难当。一刹那,舒展的情绪,涌动了!正是 夕阳稠,尹博失手,留下疑团身先走;夕阳柔,律调内秀,爱分大小心中有; 夕阳斜,唐笛胆大,身在敌营心恋家;夕阳下,堪比秦雅,一曲忠魂早归涯; 夕阳短,恰似荆轩,敢爱敢恨不惧寒;夕阳暖,裴佩不凡,深明大义笑无间; 夕阳艳,不及少年,英雄林瑞浑身胆;夕阳圆,犹如舒展,出入虎穴藏真顔; 夕阳火,正如陈墨,铁骨铮铮勇驱魔;夕阳烁,尘起语和,珠联璧合报祖国。 当舒展现身大桥高层桥面的时候,他的感觉就像是一脚踏入了灯光璀璨的舞台,再也寻不到刚才那惊鸿一闪的光亮了。残阳如血,不觉间他发现,自己已经和这座大桥一道,彻底的浸染在一片鲜红的霞光之中了。 高速驶过的汽车发出尖利的啸音,裹挟着带起一阵阵的劲风来,舒展紧贴在足有胳膊般粗细的吊拉钢缆上,稍稍沉静了片刻,好让自己的眼睛尽快适应这里的亮度。稍逊,他压了压卡在鬓边的耳麦,听筒里面沉寂无声,陈墨那边依旧无言,保持着缄默。 舒展暗想,看来双方还没有进入实质性的交易行动,现在完成包围刚好可以控制局面,可是,刚才的那道神秘的闪光…又是怎么回事呢?是荆轩在发出召唤,还是敌人下手的信号呢?想到此处,舒展双手握紧了瓦尔特p99那厚实的枪柄,侧着身体压低了枪口,一步一步的朝着大桥的中央摸去。 此刻,渐渐沉去的夕阳开始慢慢收敛起了耀眼的光芒,唯将重彩残留给了桥梁,人在大桥就如同站在了彩虹之上。舒展一边压低了身体,一边隔着车流朝着对面观望,但只见,霞光散去暮色渐浓,灰蒙蒙的天空里依旧挂着几只彩绘的风筝,它们在微风的鼓噪下左右摇摆、上下翻飞,顺着它绷紧的白色线绳朝下望去,此刻,人竟然比风筝还要高还要远。 哦!时间不早了,荆轩他不会已经…舒展不愿再往下想了,他的脚下不觉加快了步伐,但枪口依旧垂下。其实,舒展并不打算用上它,甚至连子弹都没有压上枪膛。 忽然,耳麦中传来陈墨加重的呼吸声音,舒展的心不由得揪了起来。他知道,狙击手在射击之前都是要尽量平稳自己的心跳的,因为过急的喘息会严重干扰射击的精度,但此刻陈墨他…这是怎么了?一丝不祥之感浮上舒展的心头。难道,连陈墨那边也指望不上吗? 顾不得多想,舒展迅速拉动枪机顶弹上膛,然后几乎是小跑着朝着大桥的中央奔去,此刻,他手中p99已经平端在了面前,隔着快速涌动的车流,指向了对面的观光辅道。 陈墨暗自稳了稳神,强自定了定心,目透镜头力压准星,凝神聚力的锁定了大桥上面正在准备进行一场生死交易的那二个人。此刻,在他的眼前,瞄准镜的画面就是庄严的法典,垂直的十字线就是正义的审判,压紧的扳机就是聆讯的法官,游移的枪口则是善良的陪审团。 陈墨觉得自己真的拿不准,他不知道,这一枪过去,哪个死得其所,哪个含冤九泉。不觉间,陈墨的手里已经渗满了汗水,而他的心上更是结满了寒冰。 陈墨对荆轩的同情始于他的家中,当舒展无意间说出秦雅遇刺的时候,他从这个男人的脸上看到了无力承受的痛楚表情,那一刻他真是觉得这男人活得好可怜。他不禁在想,如果,自己换做是那个人又会怎样?陈墨在心底理笑道:那怎么会?让敌人杀了自己心爱之人?那么,你还算是个男人?想这话的时候,他的眼前显现出的是吕律调的身影。 然而现在,陈墨忽然有些吃不准了,他莫名的担心起了吕律调的安危来。他想,如果秦雅之死是疏于防范,那博士之死呢?他可是闻名遐迩的《风华三杰》啊!陈墨知道,舒展的话很有道理,但其中却也隐藏着很多的无奈。是啊!秦雅尹博,如此杰出之人尚且无力避险,更何况是吕律调?想到这里,陈墨的手禁不住微微一抖,心跳不由得加快起来。 现在,他明白了舒展的包容,懂得了荆轩的沉重。原来,现实当中从来就没有绝对的强硬,有的时候,示弱也是一种进攻。那么,眼下呢? 瞄准镜的十字交叉点在两人之间来回的移动,陈墨的心在一点点的缩紧,汗水浸湿了他身上的t恤衫,让他觉得自己仿佛仍旧是端坐在急坠之中的z9座椅上,正在破窗而入的海水已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当一个善良人的手上掌握了生死大权的时候,他的手就比天堂里的祥云还要轻,而他的心却比地狱的大门还要沉。时间仿佛在此时被稀释了,一秒钟就好像是弹弓上被抻起的皮筋一样,慢慢的、慢慢的拉长,只等待那松手的时刻一到,便会嗖!的一声,弹射出去,没了踪影。 终于,在时间被稀释,分秒被拉抻的瞬间,陈墨做出了决定,零三式狙击步枪的瞄准镜不再游移,他牢牢的锁定了荆轩对面的那个人。他在心中默默的下达了命令:无论如何,一有情况发生,我就先取你的性命! 现在,只要藤田有任何危险的举动,他立时就会被高速而来的五点五六毫米的子弹当场爆头。然而,陈墨却没想到,在他的身后,在这座楼顶的平台上,还有另外一个人同样眼睁睁的看着藤田,而在她心里充满的却是关爱、敬佩和感激。 栗原已经在距离陈墨五六米远的地方停住了脚,她先是收了剑,跟着单膝跪地,然后双手持枪。她让机头大张,接着子弹上膛,她暗暗叮嘱自己:必须抢在对方动手之前开枪,否则,藤田的性命怕是要丧在这个家伙的手上了。 然而,栗原却毫无把握,原来,虽然只是咫尺之遥,但她却看不到狙击手的身影,隔着一个空调外设的铁皮箱,栗原能够看到的只有那支稍稍探出了寸许长的枪管。 时间再一次的被无限期的拉长,但栗原却只准备给那个狙击手留出了他心脏一跳的四分之三下那么长 咚…咚… 疾驰而过的车流已经在舒展的面前变成了无声的画面,他凝神敛气的聆听着耳麦当中的声响,脚下则一刻不停的朝着大桥的中央奔去。交错的桥梁和急速的车辆把他与交易的双方隔在了两厢,舒展开始后悔自己没有和荆轩在大桥的同一侧上桥,他当时是出于隐蔽接敌的考虑,而现在看来还是有些过于谨慎了。 砰!乓!乓! 突然,先是从耳麦中传来一声低微的枪响,跟着,就听见桥面上传来了两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那是枪弹击中钢梁时发出的声音。不好!舒展的心下一惊,脚下的步伐未停,他边跑边抬起左手将腕上的话筒凑近嘴边问道: “发生了什么事?” “我遭到了偷袭,两击未中,目标…向着南岸跑去了。” 耳麦中陈墨的声音虽不慌乱,却很急促,已经明显现出了颓势,舒展听出,他显然是在敌人的偷袭之中落于下风。那么,教授他…究竟怎么样了?那交易又如何了呢?舒展心头火起,他忍不住骂了一声: “该死!” 从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舒展,此刻明显的有失风度,但情急之下却也顾不得许多了,这算是他少有的几次真情流露。但他很快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刚想再追问一句,却被耳麦中接连传出的枪声阻隔了。 舒展已经顾不得桥面上川流不息的车辆了,现在,时间就是成败。于是,他提气发力,瞧准了空当,一个起跳便飞身插入到了车流的短暂缝隙当中,眨眼间已经立在了大桥两向车道的正中央。此刻,车行惚恍,交错的车流宛如两道巨刃从身边剪过,一左一右的风力鼓动着衣摆,发出猎猎的声响。舒展稍稍喘了一口气,眼神随着车行的轨迹走,一辆,二辆…舒展再次启动的时候,他已经掐算好了二辆车之间间隔的时间量。 嗖!像一道黑色的闪电隔空破墙,又如同一阵无影的疾风穿山过岗,没有一个司机能看清楚从自己车前晃过的是个人影,舒展已经稳稳的来到了大桥的西侧。这时,耳麦中再次传来陈墨断断续续的声音: “交易失败,教授…他,没有出卖情报!通话结束,现在,我要反击了!” 舒展心头高悬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他能够想象得出,陈墨目睹了一场怎样壮怀激烈的场面,或许,正是因为那惨烈的画面才使得他的枪口失去了准头吧! 舒展甩头朝着大桥中央望去的时候,他看见了倒在桥面上的一个身影,在他的周围只剩下了一片红色。这一刻,血在夕阳下已经不再那么的刺眼,甚至没有洒在桥面上的余晖来得鲜艳。 舒展疾奔过去,单腿跪地扶起了血泊之中的荆轩,就见他的胸口上现出一处一英寸左右的刀口,殷殷鲜血就是从那里涌出来的。这是一处致命伤,伤势之重已经使他的生命无可挽回的走向了尽头,意识中残留的一份坚持让他等到了舒展托起他的头。 “抓住他,救…我的女儿!” 荆轩已经气若游丝,眼睛中早已没有了往日的神采。 “放心吧!教授,我们会抓住他的。” “别对她…提起我,我…不是一个好父亲。好吗?” “不,别这么说,教授,你是个好父亲,一个勇敢的战士,你没有让女儿蒙羞,她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那…设计…数据,我都毁了,他们,得不到的。” “是的,我们知道的,好样的!教授。” “当心…荀…循…她…完全…疯了!” 荆轩话未说完,意识便停留在了这里,意念消失,眼神尽散。 舒展抚过荆轩的额头,轻轻的帮他合上了眼睛,一时间,已是心硬如铁,血冷似僵。杀戮的念头陡然滋长,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强烈的的占据了他的心头,这一刻他怕是比陈墨都更难劝说。舒展自从来到六处之后,几次三番的救助荆轩,无论是公路追逐还是公寓保护,不管是彻夜的守候还是独闯禁地的搜救,但最终,他还是没能挽救荆轩的生命,这让舒展觉得挫折、失落、无助、羞辱。 哦,那家伙,他逃到哪儿去了?舒展无声的问荆轩,没有回答。是啊!荆轩已经走啦!那么好吧!暂且稍候片刻,等我去取那家伙的性命来吧!教授。 舒展的目光如电,疾速的朝着大桥的另一端射去,无疑,那是凶手逃脱的方向。他不在乎凶手能逃多远,他只要他牵着自己的视线,但此刻的桥头上,已是天宇失色,残阳昏暗,大桥上雾重光淡,已然看不见有人影出现了。 哦?那是…什么呀!借着西坠的落日洒在桥面上的最后一抹余光,舒展猛然发现了桥面上,柱梁旁,一个暗红的灯影正在闪闪发亮。舒展连忙眨眨眼睛,收拢了眼神定睛望去,他看清了,原来,那是一只黑色的塑料盒子,有半块砖头大小,侧面上一个红色的小灯正发出狡黠的微光。 不好!c4炸药,那家伙他竟然…想要炸桥… 第一章.勇偿情债(3) 22.1.3 金河大桥畔 滨水饭店 18:20 砰! 随着又一声枪响,陈墨下意识的压低了头,顺势将那支只射了两弹的零三式狙击步枪丢到了一旁,他能感觉到子弹从头前铁皮箱子的边儿上飞过去时,高速摩擦空气所产生的热量,他在心里默默的数着,一、二、三…这已经是对方向他的藏身之处射出的第五枪了。 起初陈墨以为,身后的这个来袭者必是胆怯,否则,怎么会隔着一座空调外架的设备箱子开枪呢?这家伙若是真够胆色的话,就该靠得更近一些,甚至,可以纵身跃到铁皮箱子上面来,那样的话…陈墨立时感觉头皮有一点发麻。 此前,身后的这位来袭者连续射出了两枪,它们都是奔着他手上的零三式狙击步枪来的,显然那是为了掩护大桥上面正在进行交易的二个人中的一个,陈墨知道,被保护的那个人当然不是荆轩,因为他侥幸看到了荆轩决死一搏时的情景,那一幕,令他刻骨铭心永生难忘。他发誓,如果今世再遇见那个杀害荆轩的人,定将手刃凶徒,绝不生擒! 陈墨的怒火源于自己的失误,他射出的两枪都没能击中藤田,所以,才使得荆轩不幸被藤田一剑穿胸。陈墨咬牙切齿的痛恨,其中有一半是针对藤田的,而另一半则是对着身后的来袭者的,他的失误百本百都要归罪于这个人。但陈墨并不敢小觑这个人,他从来人的谨慎做法上猜出,这个人多半会是个女人。她成功的干扰了陈墨的狙杀和掩护任务,所以,陈墨将她视作是一个难以对付的敌人。 开始的时候,陈墨果断的做出了射杀藤田的决定,他的食指已经压向了扳机,为了避免枪身摇晃,食指的压力是缓慢而均匀的施加上去的,所以,枪膛内的击锤在摆脱控制之前还有很短的一小段时间,那是需要用微秒单位来计量的,而身后的这位偷袭者就是抢在这短短的一瞬之前,抢先开枪的。 陈墨射击前没有任何预兆,甚至连枪口都没有动一下,除非心有灵犀,否则就是那人通灵,再不就是她的运气好,否则她怎么可能拿捏的那么好!但陈墨不那么认为,他知道来人是个高手,或许她力量速度不及自己,但心智绝对在自己之上,他断定,那个人一定是猜透了自己的想法,因此她才赢得轻松,所以,陈墨不得不潜心以对,心理上不敢有丝毫轻慢。 对手横射过来的第一枪擦着了点儿边儿,子弹在他的枪管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划痕。虽然受到了干扰,但陈墨还是稳稳的控制住了枪,并且把子弹准准的射了出去,只是他击发的时间略微晚了一点点,大约只有四分之一秒的迟滞,但就是这一点点的误差,救了藤田的命。 五点五六毫米子弹打在了藤田身边的钢铁桥梁上,溅起的火星从瞄准镜里能看得清清楚楚。陈墨略微轻移枪口迅速的修正了误差,跟着便抢在对手射出第二枪之前再次叩响了扳机。 砰!子弹出膛时的枪声几乎是和枪管爆裂时的声音同时响起的,陈墨看见自己手中的这支零三式狙击步枪的枪管上炸开了一朵花,那是被一颗横向飞来的子弹击中所致。但是,这并没有妨碍他在此前便将第二粒五点五六毫米子弹射了出去,弹丸打在了藤田体侧的钢缆上,这一次没有火花出现,子弹在柔性的钢缆上弹了一下,倏地不知飞到哪儿去了。 顾不得可能再次遭到更直接的偷袭,陈墨倔强的握紧了枪,执拗的透过瞄准镜盯紧了大桥,他要亲眼见证荆轩是不是做出了有悖于中国人良知的行径,此刻,这一点比他自己的安危更重要。 瞄准镜的取景范围虽然小,却刚好聚焦在了荆轩的身上,陈墨看到了藤田手上的利刃发出刺眼的寒光,它没入荆轩胸膛时的随意,拔出来时的嚣张,陈墨感觉自己的心在流血。他看见荆轩弯着腰踉跄了几步,随即痛苦的倒在了地上,他看到藤田气急败坏的丢掉了手里的掌上电脑,一路狂奔着朝着河的南岸跑去。 莫名的,陈墨焦灼的心中一下子变得坦然了,他好像轻轻放下了一块托举了很久的重石,如释重负一般。仿佛是悲怆斩断了柔肠,激昂荡涤了惆怅,荆轩的义无反顾以及藤田的垂死绝望。似乎这一切都是他所期望的一样。 曾经,陈墨的心情很复杂,当他看见荆轩将一只闪亮的微型光碟递到藤田手上的时候,他一度将枪口对准了荆轩,那时候,他希望自己手中握着的只是一只普通的望远镜,而不是一支高精度的狙击步枪,那样,他就只是一幕丑陋画面的观看者,而不是散场之后的垃圾清理员了。至于剧情好坏,他可以转脸就忘,不必再时常挂在心上。然而,他不是个旁观者,他是执掌生杀大权的执法者。 其实,从他在顶楼上伏下身,架好了狙击步枪的时候,便有一种期冀藏在心底,他有些愧疚,那想法甚至连对自己都不便坦白的说起。他宁愿看到荆轩因为力量不济而壮烈的死去,也不愿他沦为叛徒而被自己亲手击毙。那是他承受不起的负重,现在,他终于可以放松了。然而,与此同时,另一个重负又压上了心头,但这一次是他当仁不让的使命。抓住那个凶徒,给教授报仇!他在心里狠狠的说。 零三式狙击步枪爆膛的时候震得陈墨的虎口和肩头一阵发麻,这让他强压在心底的愤怒弥漫的更为强烈,他用力的弯曲双臂握紧了拳头,同时把头深埋在了肘弯里。心里默念着,沉住气,你一定要沉住气! 血液被阻塞在了小臂之上肘弯之内,隔着柔软的羊皮夹克,他都能觉察出自己手臂上精紮凸起的血管在嘣嘣跳动,那是复仇的战鼓在声声作响。陈墨在尽力克制着自己孤注一掷的想法,他那原始的破坏欲望,在冲破理智的约束之前,还像是一匹守规矩的战马。哦!来日方长,不必计较这一时的短长。与其复仇心切,不如先擒下这眼前的敌人。想必,这也算得上是个送上门的礼物吧! 陈墨想着,猛的伸展开紧握着的双手,他感觉血已贯通到了指尖,根筋脉络也已变得伸缩自如,掌心手指重新恢复了准头,而心头的潮涌也被他强制的收拢住了。想想已跟舒展终止了通话,陈墨顺手从耳朵上扯下了耳麦,他便像是一根扯断了丝线的银针,变得锋利、刁钻、自如、危险。这时的陈墨像是从大梦之中初醒过来一样,他的脸上现出的是日出时分,那种喷薄向上的激昂,而在心里压下的却是暗夜初降之时,那种甚嚣尘上的野性。陈墨在残酷当中学会了忍耐,仇恨也让他变得更加的坚忍。他要陷敌于万劫不复,还要在棺材上面再加封一根杵。 默默的他回过手,从腰间抽出了那支沉睡得太久的“风暴”,掌心摩挲着流线型的枪柄,感受着上面阻尼颗粒那麻酥酥的感觉,就像攥着自己高中时心爱的球棒。但是,生冷的枪筒和薄锐的枪机却在提醒他,强敌就在你的面前,掸掸你枪上的灰尘,去挫挫他们的锐气吧! 时间并不算长,仅短短的一瞬而已,但射向自己的枪声已经响过了第九响,陈墨知道反击的时候到了。他估摸着对方的弹夹已经退出,而新的弹夹才刚刚插入,后退的机簧还来不及弹回,距离再次推弹上膛还有大约零点七八秒钟的时间。陈墨暗自叫了声:好啦!我来了! 随即,他躬身猫腰跪起在地,借机伸出上臂,手上的“风暴”紧贴着铁皮箱子探出头去,耳轮中就听见一阵连珠炮般的声响,哒哒哒!跟着便是一阵疾风暴雨。 虽然受到角度的限制,“风暴”刮不到铁皮箱子的背面去,但他手上爆起的弹雨还是覆盖了大半个楼顶。其实,陈墨的这一招也不过是声东击西而已,为的是给自己的进攻制造些时机。 枪声响过,子弹已扫去了半匣,陈墨收了“风暴”,顺势起身,像只压缩的弹簧一样弹起。只见他左臂单手上扬,反手扣住了铁皮箱子的顶沿儿,跟着,一个倒挂垂杨柳,小腹聚力双腿上提,团起身来轻轻的往上一翻,人便轻松的跃上了箱顶。 他的动作虽然轻盈,但还是在铁皮箱上弄出了不大不小的动静,就在他立脚未稳的时候,就听见砰砰两声枪响,划空而过的子弹擦着他的耳边儿飞了过去。陈墨丝毫也不犹豫,朝着子弹射来的方向,甩起“风暴”便回敬了二枪。 随着当当两声,他顺着子弹来时的方向望去,就见一个女人,丰胸蛮腰、曲膝翘臀,蹲踞在楼顶天台的入口处。她双手持枪朝自己射击的时候,已将半个身子藏在了门里,陈墨刚刚打出的那两枪虽然给那扇门上又添了两个弹孔,却实实的伤害不到那人。 妈的!射爆了我的狙击步枪,贻害荆轩、放走杀手的正是此人!他猛然记起了不久前,在运风大酒店里出手救出藤田的那个黑衣忍者来,莫非,那家伙就是她?想那忍者身材瘦小,动作灵活柔软,很像是个女人呐!嗨!既然来了那就留下吧!也好一起算一算你和你的上一辈人犯下的罪行! 此情此景,不由得陈墨心头火起,他想,三十年来,一直是韬光养晦,专注发展经济,盯紧gdp 的国民忽略了危险的存在,他们相信中国会在和平之路上崛起,却不想也给敌人制造了不少的可乘之机。不然,他们怎么能敢在我们的国门口上横行?占我岛屿,抢我资源,伤我百姓,扣我渔船…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若是不能放手一搏,给敌人迎头痛击,真的还不知道,他们会放肆到何种地步! 陈墨想着,不由得恶从胆边生,怒从心头起。哪怕敌人偷袭时的冷枪,此刻竟已变成了枪林弹雨,他也毫不顾忌。就见他的双足刚一落地, 手中的“风暴”便即刻泻下弹雨。然而此时,他心中的推测却是非常的清晰。毙敌于楼顶容易,而擒敌于廊下却是不易。于是,他不得不为此又做出他一生之中另一个最为危险的决定。 此刻,身在铁皮箱顶的陈墨,虽然是居高临下,却也将自己暴露无疑,身前身后没遮没挡,身左身右无处躲藏。然而陈墨骁勇,他竟然避也不避,藏也不藏,迎着弹雨,他挺起了胸膛,毫不犹豫的飞身跃下了铁皮箱,而于此同时,他手中的“风暴”也跟着连续的奏响。 砰!砰!砰… 平均间隔三分之一秒,“风暴”频繁的爆响,枪枪不离栗原的左右,弹弹打在栗原的身旁。“风暴”中余下的子弹几乎全部倾泻在了天台入口的小门上,强大的火力压得栗原抬不起头来,她只得沿着楼梯一步一步的朝着顶层的楼道里退去。 栗原觉得心伤,仿佛再一次回到了中东战场,依然幸运的是她还活着,却失去了自己的臂膀;栗原觉得心疼,似乎听见了利刃来袭时的啸声,虽然庆幸的是刀走偏风,仍感觉是割在自己的心中;栗原觉得心烦,自与藤田重逢麻烦连续不断,好想有情人长相思恋,却难挽留好时光短暂;栗原觉得心冷,感觉每一次的搏杀都是鹬蚌争锋,虽然极力避免仇快亲痛,但到了今天却也无力矫正。 陈墨已经变得出奇的冷静,就在他顶着被敌人射杀的危险,一枪一枪的逼近那道天台铁门的时候,陈墨的心历路程也同样经历了跌宕起伏的过程。 谁有勇气甘冒死亡的威胁去亲身验证?如果他不像陈墨一样的忠勇。谁会把真诚看得如此的重?如果他不如陈墨一样的赤诚。谁会把情分深藏在心底?如果他不是比陈墨一样的义气。谁会把复仇甘为己任?如果他不似陈墨一样的爱恨。 陈墨思考过了,也感受过了。但结果是,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事实上,经历了生死的洗礼,流血的震撼,在千锤百炼的陈墨心上留存下的只有一点,毋庸置疑的结论就是:杀敌绝不手软,克敌全凭志坚!犯我绝不姑息,成败无所畏惧! 陈墨的心绪很简单,这或许就是他无所畏惧的缘由;陈墨的感情很单纯,这也许注定他旷古情恋的奇缘;陈墨的愿望很纯真,这无疑正是他杀敌报国的本分,陈墨的担承很神圣,这锻造了他第一勇士的名就功成。 贴近了铁门,看着门上的斑斑弹痕,陈墨感受到了愤怒的力量。他沉了沉心,侧耳听了听门后的动静,借着短暂的间歇,他退掉了打光的弹夹,重新填满一匣子弹。说来奇怪,此刻,他忽然很想念吕律调,很想倾听她的声音,很想端详她的容颜。陈墨谴责自己,恋情会使自己懦弱,思念 会使自己迟钝,看看倒下的荆轩吧!他在心里提醒着自己,他的仇怕是要由你来报了。 心里想着,陈墨的心沉稳了许多,精神也聚拢到了一起。因他握在手中的“风暴”率性,从来也不甘寂寞,遇有今天的遭遇,就更是精神倍增,恨不得长弹夹急速射,荡平烟雨;精瞄准细修正,点点中的。现在,陈墨把一腔豪情都写在枪里,正渴望,张惶逃窜的鼠辈尽葬此地。 铁门慢慢的打开了,稍显昏暗的楼道内空无一人。陈墨勇气倍增,豪气飙涨。他紧跟着摸进门,以枪指路,人随枪走,眼睛四下里搜寻,不料想,他竟然在楼道的转角处发现了一滩呕吐物。 栗原忍不住还是吐了,这是她的情绪在受到极大干扰时的典型表现。她亲眼目睹了藤田受戮,那情形如同梦魔,驱之不散又挥之不去。她觉得,那是藤田恶行天谴的施行,是藤田泯性罪业的消弭,是她早已预见到的场景。 栗原于藤田,有爱有恨。爱他付出的执着,恨他学识的浅薄。人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但藤田不仅不识时务,并且还悖逆潮流,实属是最大的谬误。藤田受雇于远东特课,虽受栗原辖制,但他最多只是个雇佣的杀手,可他不盯着赏金下手,却偏偏跟着栗原的好恶走,这本身就有悖于杀手的职业准则,为爱出枪的杀手怎么能吃得稳这碗饭呢? 其实,就算在栗原看来,藤田也只算得上是个半吊子的杀手,因为他做的是杀人的买卖,却不按生意的规则出牌,甚至,竟连得偿有失借贷有据都不懂,那还怎么做生意?栗原很早就有这样的看法,如果说藤田的一味的蛮杀,全都是为了自己的话,栗原难以接受。她想问,我有要求过你如此不顾后果的痛下杀手吗? 藤田悲矣!一个猪脑子的屠夫,怀着不安分的心理,梦想着能成为地狱天使的伴侣,哦!到头来还有不引颈受戮的结局? 栗原少有的站在女人的角度去想,无论如何他…终究是死啦!再多报怨再多感叹都于事无补了,也只有来生再报答你…藤田君的厚爱吧!眼下,当务之急还是考虑如何能一走了之吧! 栗原强自忍住身心的不爽,从半跪在地的姿势中挺身起来,侧耳听了听铁门外砰砰作响的枪声,于是抽身起来,转身慌忙的朝着楼下走去,她需要在追踪者闯进楼道之前,抢先消失。 跑着跑着,栗原的速度便开始慢了下来,这座三十八层的建筑如果靠着两条腿,就这么一点一点的跑下去,怕是不等后面的追兵追到,自己就已经累得说不出话来了。不行!必须尽快的想出一个新的方法来,生死就在这一线之间的差异啊!栗原呼呼喘着粗气,脑子里翻箱倒柜的搜索着逃生的对策。 就在此时,在下面一层的楼道当中,有一个人的混声合音轻轻传来,就听那人低低的声音说道: “栗原小姐,快随我来!” 栗原循声望去,就见一扇小门从贴近地面三十公分左右的地方打开来,一个熟悉的面孔正热切的望着他,栗原的视线刚与那人交汇,就见他从狭小的洞口伸出手臂,无声的朝栗原招了招手,栗原一见禁不住大吃一惊,她失声叫道: “怎么?会是…你?” “嘘…” 那人食指沾唇,示意栗原不要声张,这时,从头顶上传来哐当一声门响,紧接着便是急促的脚步声。栗原不敢怠慢,她连忙紧跑了几步,来到那扇专为中央空调管道维修留下的检修口的小门前。先迈进一条腿,然后屈身收臀,后进另一条腿,再接着是丰满的上半身,紧接着是无声的关门… 那人很享受的和栗原挤在一个黑漆漆的狭小空间里,按住了跃动的心跳,屏住了亢奋的呼吸,静静的听着楼道里传来的急促脚步声,由高至低,由远到近。那脚步声从门前响过,没有停顿,甚至没有迟疑。随后,渐渐的远去,直至消失。 金河大桥上 起初,舒展在面对这包c4炸药的时候还有一点不确定,它究竟只是一枚普通的军用炸药,还是精心设计了起爆装置的炸弹呢?但此刻已来不及让他多想,他只能依靠直觉的判断来决定拆除这枚炸弹的方法。 小盒子上的红灯还在不停的闪烁,像是在提醒舒展,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没有仪器又缺少工具,舒展只能把耳朵贴近那枚炸弹去倾听里面有没有触点计时器所发出的轻微响声。然而,车流喧嚣不时的从身旁掠过,像阵阵海潮,舒展什么也听不到。 该死!舒展在心里无声的骂道,他骂的不是与自己对垒厮杀的敌人,而是躲在在阵营里面的蛀虫,麦平安!因为他的不作为,竟使这座城市的警戒治安形同虚设,两天来的交锋里看不到有警方的支援,这个混蛋!他不是个窝囊废就一定是个汉奸!但舒展的抱怨只是那么一瞬间,他随即便抛开了杂念,专心面对起眼前的炸弹。 他想,从这枚炸弹的外形上看,应该属于普通的军用炸点,再从它被安放在此的时间上看,也不应是设计复杂的那一款。前来与荆轩接头的那个家伙,在诈取情报失败的情况下,愤而杀害了荆轩,这期间的时间极其短暂,再加上陈墨在制高点上面的干扰,只要稍加迟疑就会被狙击步枪击中,所以,他也没有机会仔细的摆弄这个危险的玩意儿,那么,他在此处放置这么一枚炸弹只是为了…逃命! 大约只有二三秒的时间,舒展便依据眼前的情况快速的分析出了结论。那好,既然如此,就冒险拆除它吧!主意一定,舒展的手上已然多了一柄折叠小刀,就见他的拇指轻按绷簧,只听嚓的一声,雪亮的刀刃便已弹出,立时寒光四射,映亮了舒展的脸。 他轻探左手小心的托住那只黑色的小盒子,右手上的小刀贴近盒子与钢梁的接缝处,薄薄的刀刃慢慢的伸进了缝里。一点点,一点点的深入,舒展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了右手的食指上,紧贴着刀片的手指肚随着刀片一道感受着小盒子背后那看不见的复杂情况。 哦,柔软的撕裂声,一定是刀刃从双面胶的中间切开时造成的,啊!轻微的金属碰撞声,一定是刀刃触到钢梁时划过了金属的表层,嗯!清脆的破裂声,一定 是刀片碰到了小盒子的外壳导致壳体受损的响动… 舒展小心翼翼的分离着这个巴掌大小的塑料盒子,就像是助产士精心的从母体里取出新生儿一样,然而,舒展手上的这个玩意儿可不是个健康的胎儿,它的存活将会引发一场灾难,而它的死亡才是福音的初降。汗水顺着额头淌到了舒展的脸上,再经过下颌滴落在他青筋暴起的手臂上,舒展全神贯注的紧盯着眼前这只看似平静的小盒子,全部注意力透过手臂传导在那枚薄薄的刀片上,一点点的深入到了盒子背部的正中央… 突然,一直顺利前行的刀片被某种障碍阻挡了,舒展觉得就像是自己被卡在了夹缝中一样,他感到那东西既不软也不硬,稍加些力量时还能感到它特有的韧性,哦,糟了!舒展的心中一紧,汗珠立时吧嗒吧嗒的滴落下来,他知道自己刚才的推断缺少了一个环节,原来,自己手上的这个小玩意儿其实是生了“根”的。 舒展系统的学习过炸弹的制作和拆除课程,他知道越是复杂的设置其实越好判断,这是因为,复杂来源于对引爆装置的多重保护,无非是把许多种普通的技法叠加起来而已,困难的地方就在于制造者留给拆除者作出反应的时间,原则上说,只要时间足够用,没有拆除不了的弹,所以,拆弹者的手法高低取决于他的经验和判断,因为,通常都不会留给他们太多宽裕的时间。 然而,简单的爆炸装置则刚好相反,你没有依据的信息无法捕捉设计者的思路,未知的条件太多,就只能靠摸着石头过河,这就多多少少的有一点靠运气的成分了,谁知道你摸着的那块石头是不是代表着接下来还能摸得到第二块石头呢? 舒展碰到的只是他无法预想的许多种可能中的一种,而他现在知道的也只是初步,他只能推断出手里的刀片受阻的原因是来自一根电源导线,但他却无法推断出,这根导线是否属于有源的那一种。 无疑,小盒子上闪烁着的小红灯就是连接着这根导线的,如果,这根导线是有源的那一种,那他的信号来源就在这只小盒子的内部,原理很简单,切断了这根电源线,等同于切断了整个回路,炸弹的起爆装置就会被中断。但若是属于无源的那一种,这根线就是万万动不得的,因为,它的中断等同于按下了起爆的掣点。 舒展的心被冻结了,这段时间到底有多长,实在是没办法计量,但他的确感到了逃脱窒息的渴望。也就是那么时空倒错般的一晃,无数个过往的景象都在他的眼前回放,那里面有临别时“大师”的叮咛,有电话中“财神”的嘱望,更有小巷中与“博士”的徜徉。哦,这些…仿佛都距离此刻很遥远了,那么,最近一刻发生的事是… 舒展的眼前呈现出荆轩胸前血流如注的刀创,哦,是啊!我们的航母专家,他就倒在了自己的眼前,就在刚刚他还…哦, 他死在了自己的手上… 舒展的心里微微的一震,手上跟着轻轻的一颤,这本是舒展心恸的自然反应,却不想给了他最有力的预示。就见小盒子上的那粒红色小灯珠,随着他手上的颤动竟也微微的一闪。舒展的心里霍然一亮,止不住暗叫一声,好险!看起来,冥冥之中是荆轩在暗中给予了指点。 原来,舒展无意之中加力碰了那根电源线,不想却在那只红色的小灯珠上产生了反响,这清楚的表明了这根电源线的性质,它属于有源。 刀片划过,犹如蜻蜓点水一般,却在这枚神秘炸弹的表面激起了微澜。舒展毫不迟疑的切断了那根电源线,小盒子上的那只鲜红的灯珠便登时熄灭了。舒展立时心宽,他手上的动作加快了,刀片轻盈的铲除了附着在小盒子背后的粘着物,撕拉一声,足有一公斤重的c4炸药已经从大桥的钢梁上面拆除下来。 舒展折了刀刃收起刀来,正想要喘上一口气,不料,拿在手上的这颗弹突然微微的一阵,好似手表中缠紧的游丝得到了释放,一种低微的嗡嗡声传了出来,轻微的震颤也随之动了起来。立时,这只极普通的小盒子变得极度狰狞起来。 舒展的心猛的被提搂到了嗓子眼儿,他感到手脚像是被速冻了一样,动弹不得,只剩下大脑还算灵活。不错,他遇上了一枚极其简单的炸弹,却是最难猜测的一种设置,非有决死之心的人是做不出来的!舒展这样想。因为,这东西一但被启动,就再也不可能被终止。舒展清楚,现在托在自己手上的这枚炸弹,是一枚“终结弹”。此刻,留给他的大约只有不到六十秒的时间。 舒展没有选择了,他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了,因为这枚炸弹的启动是不可逆的,处理它的方法只有一种,那就是让他爆炸。除了这枚炸弹之外,舒展现在已经清楚了很多事情,其一是,航母专家荆轩是赴死而来的,这无人可以挽回,无论自己还是陈墨都不必为此而感到内疚。其二,前来诈取情报的那个家伙是抱着求死之心来的,他的这枚“终结弹”表明了这一点,所以,他逃不出这座大桥,即使自己不去追赶。其三,舒展也必须随着这枚弹一同死去,否则,他怎么开始“财神”即将交给他的新任务呢! 不错,“财神”告诫过他,要想方设法留下一些污点,好为以后的工作创造一些条件,那么,现在的氛围算不算?舒展想,无论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总之荆轩在自己的手上死了;不管杀手能不能活过今晚,但他的确是在自己的眼皮底下逃了。而自己拆除的这枚该死的“终结弹”呢?却没有一个人看见。 好吧!好吧!那么,就此做个了结吧! 舒展的脸上笑的虽然辛苦,但他心里却觉得宽松。他想,不错,六处的经历就当做是一个短暂的休整,接下来,还是干回自己的老本行吧!更何况,自己还欠“大师”一个承诺,那可是一个惊天的大阴谋啊!无论对敌对友,还是将来在组织内部,恐怕都将掀起一个轩然大波,既然,天生我才,尚堪大用的话,那就做他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吧! 舒展在纵身跃上大桥栏杆之前回身望了倒地的荆轩最后一眼,他在心里说了声:一路走好,教授。冥冥中似乎荆轩也有答言,那意思像是在提醒舒展,记得我的嘱托,照看好我的莫妮卡! 夕阳在西沉的过程中稍稍顿了顿,把它最美丽的容颜留在了当空,这让日日在此与之告别的大地为之感动。那一刻,微风悬停,河流平静,星星凝瞳,月光敛容,仿佛约定好了似的,和谐得就像精心设计好的图像。但是,他们忽视了一个壮美的瞬间,它因为曝光不足而隐在了这片绝美的景色之中,除了留下一片黑影之外,甚至连烘托一下气氛的效果都没有。 一团黑影从大桥中央东方一侧的栏杆上跃下,隐隐约约能够分辨出,在呈现出抛物线轨迹的初始阶段里,黑影分裂成了两个部分。其中主要的部分沿着原来的轨迹继续坠落,分裂出来的很小的那部分则以更大的抛射角度和更快的速度坠落。 噗通!噗通!轰!哗… 巨大的水柱随着一声闷响从距离大桥十几米远的河面上激起,桥面上的行人与河两岸的人们都感到了极大的震颤,他们纷纷朝着河水当中望去,但光影暗淡河水幽深,除了从河底泛起的淤泥之外,没见任何异常。于是,这一切很快就过去了,河水照流,行人照走,夕阳照旧坠落… 第二章.新屠受戮(1) 22.2.1 金河大桥 18:30 在栗原被迫退回到滨水饭店楼顶的天台入口之前,她看到了令她终生难忘的画面,藤田被一件恐怖的武器立斩在了桥头之上,那情景几乎击垮了她的战斗意志,令她忍不住想到要逃走。 这是她从来也不曾有过的可耻想法,她为此而感到羞愧难当,如果不是后有追兵的话,她一定会躲到一个没人的角落里痛哭一场。虽然,藤田一直都是栗原的追求和仰慕者,但栗原还从来也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原来自己也同样的离不开他。 此刻的栗原才真正表现得像一个女人,哀伤、孤独、虚弱、无助,甚至是绝望。她不知道,在藤田立毙桥头之前的几分钟里,他最想见到的人正是栗原,甚至,藤田就是死在了去寻找栗原的路上。 忍者从来也不奔跑,只会疾走,当他走动的时候,双臂不动,上身不摇,只依靠双脚交替的移动,仿佛是在滑行一样。无论快慢,步幅不变,只是调整步调的频率,如同漂移的鬼影一般,但速度却一点也不比跑动来得慢。藤田就是以这样的方式穿越了急速的车流,来到了大桥的西侧,并且一直向着南岸奔去。 霞光映目的景象虽然已经涣散,但他的意念之中还在残留着“落叶”穿胸时的柔软,好似一头扎进了宜人的秋水当中,肤滑流线冷水扑面,却丝毫也没有当初那单刀直入的快感。他不知道,究竟是自己的感官麻痹了,还是精神变得麻木了,总之,鲜血已经难以使他感到兴奋。 疾驰的车流和粗大的吊索编织成了一张移动的网,一根根僵硬的斜拉筋恍若是往生梯,锁定天堂。竖网遮挡了西斜的阳光,截断了今生阻隔了过往,大桥的两侧因此变成了两个世界,一阴一阳。交错的车辆穿插争抢,幻作了出入地狱的流水线,慌张匆忙。时空舱穿越了死亡之河,从思春的早塌到夜晚的梦乡,引领着一段注定不归的路途,难计短长。 乍一进入灰暗的环境,藤田的热血冷了许多。虽说手上没沾一滴血,但锋利的“落叶”传递的一冷一热,仍让他生动的觉察到了生命的炙热与死亡的阴冷。藤田感觉自己正在沉沉的睡去,即使他脚不停歇的一路狂奔,但眼前飞舞的仍旧是刚刚发生的那一幕。 “交出消敏血清,这磁盘就归你!” 荆轩抢先说出了自己的条件,好像在这场交易当中被要挟的不是他本人,而是藤田。 “血清在这儿,你瞧!不过,要先验过磁盘才会交给你。” 藤田面无表情的看着荆轩,他的语气强硬,给人的感觉是他不准备再说第二遍。 “那…好吧!你拿去好啦!” 荆轩虽然表现得强势,却也显得心急,他稍稍犹豫之后,便不再坚持。就见他前行几步来到藤田的近前,伸手交出磁盘,此时两人之间仅相隔一米,身形重叠,荆轩的背影遮挡住了陈墨的视线,所以,他看不见荆轩当时的脸色究竟有多难看。 如果说藤田大意,那不公平,“新贵十一屠”的缜密绝不是用仔细来衡量的,只是此刻,他的心思完全不在这里。占据他大脑的仍旧是栗原,撇不开的心结还是栗原,她此刻…在哪里? 微型磁盘插入光驱,屏幕上显示出“航母绝密资料”的标题,接着弹出一个对话框来。藤田头也不抬,冷冷的问道: “密码?” “血清!” 荆轩不假思索的回答差一点就惹翻了藤田,他撩起眼皮狠狠的说道: “哦,荆先生,难道,你不懂规矩吗?我是买方,血清是筹码,要先验过货才能决定买卖是否成交,你现在就想跟我索要筹码,未免也太性急了吧!” 荆轩显然不是道中之人,他给藤田的一席话说得哑口无言,于是,他点头说道: “好吧。那就按你的规矩办吧!” 荆轩侧身探出手臂,他单手飞速的在藤田的掌上电脑触摸屏上敲出一长串的密码,很快,屏幕上便现出了资料目录和演示画面,藤田眼盯着屏幕,按捺不住心头的狂喜,随口说道: “好啦!你回去,等我的电话吧!” 藤田说这话的时候旁若无物,眼睛一刻不离的紧盯着电脑屏幕,但那副嘴脸已经不再是刻意装出来的傲慢,显露出的却是他天生的无赖本性,丑陋至极。就好像一个欠了钱的赌徒,反倒厚着脸皮对着债主摆谱一样,令人恶心。 “你不讲信用!” 愤怒涨红了荆轩的脸,不是因为上当受骗,而是因为救女心切。他以一介书生的道德准则投入到一场由骗子主导的交易当中去,无论你有多高的智商,也难逃人财尽损的境地。这是因为交易的双方处在不对等道德基准之上,好比秤的准星不正,还能个公平的交易吗? “你很无聊啊!荆先生,我没有保证说你交出了这份资料就能得到血清,或许你还有更多的东西能够拿出来交换的,你女儿的生命可不便宜啊!” 失望掠过了荆轩的眼,那一刻他才意识到这世界上竟然还有如此丑恶的人。 “是没那么便宜!” 仿佛是自言自语,荆轩呆立在那里,眼前是莫妮卡的面容。 “好好想想吧!荆先生,我保留继续合作的承诺,你还有很多机会,你女儿一时半会儿的也死不了,多受点罪而已。呵呵!” 藤田的笑是发自内心的,他的眼前是“老爹”那阴险的表情,他真想贴近“老爹”的耳边轻声告诉他,“真想看一看你输了以后的脸,丑陋的家伙!” 藤田太想品尝胜利的滋味了,自从他在这座大桥上射出开局的第一枪以来,就鲜有胜果,他的作用充其量只是个搅局的小丑,难动大局。所以,也就难怪“老爹”看不起了。 但是,没等“老爹”的丑脸从他的眼前消失,笑容便僵持在了藤田的脸上。托在他手掌上的电脑屏幕忽然高亮度的闪了一下,之后便陷入了黑屏,三十秒钟的演示结束了,荆轩设计的攻击软件摧毁了电脑硬盘,磁盘以及电脑中的一切信息都消失于一旦。 “噢!你这个混蛋!” 藤田恼怒的摔掉那个精巧的电脑,完成了使命的微型磁盘从光驱中甩了出来,它在夕阳西沉之前发出了最耀眼的一闪。 瞄准镜中跳动的闪光令陈墨的心一下子变得冰冷,汗水在枪机和食指之间涂上了一层润滑剂。但这一次的闪光并非来自微型磁盘,而是发自那柄出鞘的东瀛短刃“落叶”。藏在藤田袖口内的“落叶”从出鞘到还鞘不超过五秒钟,却在荆轩的胸口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口,剑刃很锋利,它透过了胸骨刺穿了心脏。立时,鲜血喷涌了出来,映红了夕阳。 荆轩在藤田绝望的抛出掌上电脑的时候做出了一个危险的举动,他突然像是变成了一头发怒的公牛一样,猛的扑向了藤田,他的意图很简单,目标也很明确,那就是藤田另一只手上的密封保温桶,那里是荆轩活下去的全部希望。 荆轩的这一扑,是他对自己一生的总结,是他对生命意义的注解,他活着为情所牵,他死了也是为情所绊。只是这一扑,让这世上少了这样一位多情的翘楚,也让他无缘亲眼见证中国即将启程的航母。但是,他这一扑,却也证明了一个男人情柔骨硬,心软志坚,和他为情无所惧,为爱不避险,亲人若有难,身心皆可捐的豪迈誓言。 在荆轩缓缓曲下身体跪倒在桥面上的时候,藤田毫不迟疑的跨过了主道和附道之间的栏杆,沮丧也毫不掩饰的挂在了他气急败坏的脸上,这与他二日前成功猎杀秦雅时所表现出的从容和冷静相比,简直判若两人。或许,秦雅的死将他送上了一个杀手职业生涯的顶峰,然而,荆轩的死却葬送了一个“恶魔”的大好“前程”。 将死的藤田毫不在意射在自己身边的子弹,从零三式狙击步枪射出的子弹,被粗大的梁柱挡住了,撞击发出的清脆声音惊动了北岸上正在登桥的舒展,却无法惊醒迷幻之中的藤田。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奔走,失败令他再一次的蒙羞,他急于洗刷自己的耻辱,片刻也不能耽搁,颈椎处的伤痛提醒他,他在变成一个废物之前,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藤田急于寻到栗原,他期望能用自己的那柄“落叶”剑,在栗原的面前做个了断,实现自己做一个夕阳武士的夙愿,当然,他更期待栗原能用她的那柄“秋风”剑送自己走完最后的一程。他还清楚的记得广濑在授予他们二人这两柄剑的时候说过的话,于是,更是把这“落叶秋风永相伴”的归宿当成了他与栗原的今生约定和后世的寄托。他到此时心仍不死,竟然还有心愿未了。 然而,他的凡心太重了,殊不知这黄泉路上是不歇脚的。他的这第二道闪光令始终关注着高层桥面的第三双眼睛震惊了,她最不愿见到的情形还是在她的眼前发生了。 终于,冷酷冰冻了人性,现实与希望诀绝!激变产生的刺痛就像一道强劲的闪电,它激活了一件最危险的武器。如同揭开了镇守妖魔的如来封印一样,让一个比“新贵十一屠”更加疯狂、更为残忍的杀手现世了。而亲手揭开这道封印的正是藤田。 于此同时,陈墨正在大桥对面的楼顶上,被栗原的连续射击压得抬不起头来。当他冒死闯进楼顶天台的入口时,他不仅没有找到栗原,也错过了藤田被割喉的画面,当他愤怒的扯下了耳麦的时候,便终止了与舒展之间的联络,所以,他听不见舒展发出的惊呼,更体会不到那一幕发生时所产生的震撼。这一点或许成为了他后来一次严重误判时的直接原因。如果这件事并不能完全怪他的话,那就只能埋怨苍天无眼了。因为,藤田的死的确突然,甚至连他本人事先也没有预感。 藤田的灵活身法得益于他从小练就的忍术,好比少林的童子功一样,因为启蒙开练的时候早,随着身体成长发育的过程,残酷的训练让人的关节、韧带甚至是心血管系统都变得比常人更灵活、更柔软、更通畅。有了好的基础,成年以后在强健的骨骼和肌肉的支持下,才会具有更强的力量和更快的速度。 藤田便是具有这种能力的人,这让他轻松的越过了高速疾驰的车流,再以忍者的神行之法疾穿了三百米长的桥面,但他看上去却气色不更,面色不改,仿佛闲庭信步一般的轻松。其实,在他的心里却是急啊!他无法想象,如何能让自己在没有栗原的日子里离开这个世界,那可是无数次出现在他恶梦里的唯一相同的梦境!他可不想恶梦成真啊!他知道自己生命的帷幕已经开始落下,他希望在自己谢幕的时候,栗原能够站在帷幕旁,那意味着他今生不孤独,来生也将有人相伴。 此刻,藤田疾走的方向是明确的,他正沿着大桥的东侧朝着南岸奔去,只要他冲下桥头,很快便能汇入人流之中,那样一来他就可以脱身去寻找栗原了。虽然,他选择的方向是正确的,然而他的目标却又是模糊的,因为他不知道栗原藏身在哪儿,他更不知道自己将会葬身何处。苍天有时真是捉弄人呐!常常看着无知的人急急跳入为自己挖好的坟墓,却袖手旁观默不做声,或许,这便是老天的公允之处吧!对于恶人他拒绝点化,毫不怜悯。 现在,只差五步之遥便可跨上通向下行桥面的台阶了,然后便可汇入茫茫人流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藤田在脑海里急急的搜索着他与栗原可能会同时想到的某处地点,自从在射击俱乐部分手之后,二人便没再联系,现在他只有依靠彼此间的默契才能找到栗原了。然而,藤田却没有想到,此刻,栗原就在他侧面的高层楼顶上,为了掩护他而进行着一场生死狙击。 此刻,藤田的心中除了惦念着栗原之外,还有一个未了的心愿一直在折磨着他,这是因为在他和“老爹”之间存在一个生死之约! 藤田觉得,虽然没能得到大陆航母的设计资料,却除去了他们航母核心设备的首席设计师,这也并不输给cia资深的“老爹”,藤田忍不住在问,你“老爹”又做出了什么值得夸耀的成绩吗?临死的藤田依旧顾忌着两点, 一是情二是名,但他再怎样痴迷也成不了情圣,再怎样拼命也难成正名。可悲的正是这样一个跳梁小丑太有追求,可恨的就是这样一个嗜血凶徒太有想法,就好像癞蛤蟆常惦记着天鹅肉,亦如同古惑仔总梦想着成为老大。 但是,他再也没有机会饯行自己的诺言了,他的一生好似用竹篮打起的水,流去的是鲜活的年华,留下的是一篓的空洞。他看不到期待中“老爹”脸上的惭笑,等不到梦中的缠绵相交,没有雪白的和服,也没有“圣斩”的武士刀,没有绵软话语,没有激情拥抱,更没有流传后世的荣耀,他甚至没能跨过这座雄伟的大桥。 一枚极小的刀片从他的颈部轻轻滑过,锋利的刀刃轻触过后只留下一道细小的创口,好像一条幼小的蚯蚓伏在脖颈之上,蛹身稚嫩鲜红鲜红的。它先是慢慢的蠕动,跟着一点点的长大,但转瞬之后,它便演变成了一个泄洪的闸口,那被斩断的颈动脉如溃堤的洪水一样激射而出,喷涌的鲜血形成一道红线,箭一般的溅落在了平静的水面。 人疾速行走时的心脏就好比一架f1赛车的引擎,它每一次有力的收缩和弹起,都会将大量的血液输送到人体的各个部位上,心脏越有力机体就越强健,活力便越发的旺盛。藤田颈部神经的旧创所导致的局部麻痹已经非常严重,渐渐威胁到了他的行动支配,而他仍能疾走如飞,全赖着这颗年轻有力的心脏。然而现在,环绕于藤田体内封闭的循环系统中出现了一个豁口,口子虽然不大,但足以体现出他心脏的勃勃动力来。 在他强健有力的心脏压迫下,二十秒钟之内,藤田体内百分之八十的血液将通过那个细小的创口流失,到那时,他的心脏将会完全失去动力,生命也将随之逝去,魂魄西去,再无挽回。 藤田下意识的抛出了手里握着的那个密封保温瓶,他努力的抬起手来,动作迟缓手臂沉重,但他还是摸到了那个置他于死命的创口。瓶子在晚霞的最后一抹余晖当中划出了一道抛物线,先于夕阳沉人到了河水之中。荆轩活着没能得到它,但死去时仍旧执拗的带走了它。 掌心压在了创口上,就好像一道管箍卡在了水管的砂眼上,血流减缓,藤田觉得身体发软,两腿无力的跪倒下来,他感到一阵阴风袭来,一个黑影站在了他的身边。藤田隐约嗅到了一丝香气,那是女人身上常有的气味,他的精神为之一振,隐约觉得栗原来到了身边,但他仔细辨别之后,失望的发现,来人不是栗原。 手捂创口低垂着头的藤田,透过自己挂着粘稠血浆的手臂,看到了一只女人的手。哦!她可没有栗原的手白皙,也没有栗原的手丰腴,但她…却比栗原的手更有力。藤田很无奈,他已经无力嘲笑自己,只能勉强咧了咧嘴,一股咸腥的血立时涌了出来,挂在他已经歪斜的嘴角边上。 蹭!不等血的腥气反应到他的神经蓓蕾上,那女人的手便从藤田的靴筒中抽出了他的那柄“落叶”短剑。声透锐利刃现杀气,那是荆轩的血渍所致。藤田此刻方才觉出后悔,但已为时晚矣! 藤田走得心不在焉,如同他以往的风格一样,连赶赴黄泉的路上都显得匆匆然,脑海中浮想联翩的都是栗原的身影,所以心急得连周边的情形都顾不得细看,竟至忽略了一个因他而复苏的绝杀瘟神。 一个一袭黑衣的女子,此刻正伏身在大桥栏杆上,她纤弱的身影融合在了大桥的阴影里,不仔细看还以为那只是一件晾晒在栏杆上的衣衫。微风吹动了她的乱发,遮住了她的面孔,也将那双冷酷的眼神深深的掩藏了起来。荀循躲在暗处,她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就像一把掩了锋芒的利刃,却比世上最快的刀都更加的凶险。 从南岸滨水饭店楼顶上射出的枪弹,以及从北岸登上大桥的舒展都没有逃过她的眼睛,她之所以按兵不动,原本以为一切都会干净利索的结束。她设想过,藤田遭擒或者被击毙,荆轩被解救或者遭逮捕,一切都会进行的既紧张又平淡。但她没想到的是,结果出乎她的所料,甚至超出了她料想的最坏极限。 荆轩的临危不惧和刚正不阿是她首先没有料到的,这个男人的壮烈举动让她觉得自己今生无憾。而那个东瀛杀手的滥杀无辜和冷酷无情,也实出她的所料。就在荆轩屈身倒下的那一刻,荀循如同被一声惊雷震醒,潜伏在她体内的野性和狂放随之挣脱了出来。现在,她只有一个理由能让自己继续活在这个世上,那就是为自己所爱的人复仇,为自己的女儿讨回重生的公道。 荀循颈上的那枚青铜刀币是“蓝海之心”小组成员中所有佩戴饰物里最具玄机的一个,除了背面的暗盒之外,刀柄处穿套皮绳的圆孔是个活动的旋钮,控制着刀币内暗藏着的一枚薄薄的精钢刀刃。平时,刀刃是隐在刀币内的,作为饰物,看上去与普通工艺品没有区别,但到关键时刻就会成为一件令人生畏的杀人利器。荀循能够利用皮绳做手掣,无须动手便可自如的控制刀刃的开关,这就是刀币最可怕之处,刀起无声,杀人无形,令你防不胜防。 当藤田象风一般掠过伏栏而立的荀循身边时,只觉得风过之处带起了一片树叶,雨滴般擦过颈部,一股凉意直透心底,但他的双脚却立时变得绵软无力,如同踏絮般的探不到底。随即,人便象午后的雪人一般融化在了一滩血水里。意识当中还以为是颈部的旧伤又一次发作,但是这一次,他却没能再从晕厥当中恢复过来。 当杀害自己爱人的凶手疾走至身后,荀循略微转头,颈部发力,带动发梢迎风一抖,垂在颈下胸前的“青铜刀币”随着发梢飞起。就是这轻轻的一甩,“青铜刀币”轻柔飘起,迎着疾奔而来的藤田亮出了利刃。风过叶落,“青铜刀币”完成了它的割喉一击。 面对着手捂着颈部动脉上的创口,双膝跪地奄奄一息的藤田,荀循从容的提起了刚刚从他靴中抽出的“落叶”。她用右手单手提剑,剑搭左臂在衣袖上蹭了蹭,擦去荆轩留在刃口上的血迹,然后掂在手中瞧了瞧。但只见,这柄“落叶”背儿厚刃儿薄把儿直,护手正圆护柄实密,不由得心说:嗯!还算是把好剑,荆轩因你而去,也算恰如其分。 东瀛武刀源自大唐,当年太祖李世民靠着一对定唐刀打下了盛唐天下,唐刀的威名也由此远播海外。当时还处在文明开蒙时期的日本,派出了大量的遣唐使来中国学习,他们学习了中国文化的精髓,带走了大量的古代发明,而这唐刀便是其中之一。 东瀛武刀延续了唐刀的特点,直柄、直背、弯刃,唯一的变化就是刀柄加长了,那是因为日本人个子矮小,手臂无力,单手挥不动长刀,必须使用双手握刀才行。所以,日本武士通常会携带两柄武器,一长一短,长刀对敌,短刃对己。通常自裁的武士使用短刃切腹,而介错则需长刀。因为斩首不仅需要速度快,眼神准,手法好,更需要不小的力气,若执短刃就很难作到。 但此刻,荀循已不做计较,她不是来给藤田介错的,她是来为荆轩复仇的。就算刃短,但荀循的仇长,哪怕刀轻,但荀循的恨重。此刻,荀循想的是,我杀了你就是怜悯你,若是放了你,就是说我还要铢你九族!不过,就算杀了你也并不算完,得不到女儿的解药,下一个要杀的就是那个女人。现在,你就道声谢吧! 荀循想罢,就见她双手执刀,刃搭藤田的颈项,在他的第九节椎骨上面顿了顿,心里默念了一句:荆轩,现在就给你报仇了! “落叶”轻轻的从藤田的脖颈上飘起,却在空中重重的一闪,此刻,虽已没了夕阳的映衬,但它依然发出了的耀眼的一闪。正是这道闪光给对面高层楼顶上的栗原看了个满眼… 嗖!咔嚓… 藤田是在自己的头颅飞离了脖腔的时候瞥见了对面楼顶上那熟悉的身影的,但他已经来不及辨认自己看到的是不是栗原,他的意识便随着坠落的首级一起迅即飘散。 陈墨旋风般的冲出了滨水饭店,他焦急的望着车水马龙的金河大道,早已找不见那个在背后偷袭他的女人,他沮丧的挥动了一下拳头。 第二章.新屠受戮(2) 22.2.2 “七星”企业株式会社射击俱乐部 18:40 子弹在穿窗而过之前,被弹头撕裂的空气已然形成了一股看不见的气浪,它们被高速穿行的子弹压迫着,一波一波的传来,好似多米诺骨牌一样依次倒下,早于声音抵达了人们的耳畔,这对于思想上已有准备的人来说无疑就是警报。 最先采取行动的自然是有“绊不倒”之称的岳砺,他早在坐下之前就已经把大半的注意力转移到了窗子的外面,所以,当那粒弹丸从数百米开外冲出枪膛的时候,他便敏锐的捕捉到了子弹周围灼烧着的空气团,这个时候仅比射手开枪的时间晚了那么一点点。 他让自己的身体瞬间下挫,头皮以上到窗台的距离被空出了大约足有五公分。与此同时,他提前就已经放置在沙发右侧的那只脚也迅速的采取了行动,他用脚尖勾住了滕贤的左脚腕,在自己身体下坐的同时带动着滕贤一齐滑动,于是,由麦平安苦心积虑所做的一番设计,经他这么一弄,即刻毁于一旦,化解为有惊无险的闹剧了。但是,岳砺并不知道,其实,最险的还得说是这场戏的设计者自己,麦平安!因为那粒子弹原本就是奔这他来的。 当麦平安意识到危险来临的时候,那粒弹丸已经到了窗子的跟前。鼓动而来的风声牵动了他的耳毫,不留情面的告诉他,那枚由他下令发射的子弹此刻正奔着他的头部射来。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唬得麦平安魂飞魄散,他下意识的手一抖丢了那只镀金的打火机,衔在他嘴角上的那支刚刚点燃的香烟也随着一起坠落,而这时的麦平安更是眼一闭腿一软人便瘫倒在了地上。也多亏了他的胆子小,如若不然,就算是他的身手好体儿健,也快不过这枚以超音速飞行的子弹,若是给那玩意儿撩上一下,这位刚刚才坐上局长位子的贪官铁定就得玩儿完。 这是一枚经过了特殊处理后的帕拉贝姆弹,弹头处给手工锉刀磨得极薄,它在钻进人体内的时候,会被瞬间阻尼产生的热量撕破外表,张了口的子弹即刻便能分解成无数个金属颗粒,它们会像一窝耗子那样在肌体内到处乱窜,伤口会因此被放大到极限。想想看,如果被它击中了头部的话,那还会不会留下一张完整的脸? 因为知道这间包房内必然开着窗,因为知道这一枪的路径无遮无挡,所以这枚“薄皮大馅儿”的弹丸才会来得如此嚣张,皆因为,它原本就不打算给麦平安留下一点逃脱的奢望,所以,当它擦着麦平安的头皮儿飞过以后,在贯入墙壁的时候才会发出那么大的声响,而它留下弹痕也极度的夸张,好似大张着的狗嘴一样狂妄,足有一拳头大小的弹洞赫然显现在了墙壁上,就像是碰巧震塌了老鼠洞一样。 这一切的祸根都源自于那只金光闪闪的打火机,由它发出的红外影像不仅给射手下达了开枪的命令,同时也提供了射击的方向,它的火舌一起便招来了死神阎王,远处楼房上的杀手就像潜伏在暗夜里枭鸟,苦苦等候了半宿,这一刻终于盼来了天亮,他毫不犹豫的瞄准了那烟头的方向射出了第一枪。 这与事先约好的方案完全不一样,它很好的诠释了中国的那句老话,脸皮一张人心两样,在麦平安看来,这无异于从背后打了自己一黑枪,他咬碎了钢牙恨恨的想,事先怎么就没看出一点迹象来呢?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来个先下手为强!不过,这样也好,冥冥之中也算是给自己帮了一个忙啊!这刚好证明了自己的“清白”,也不枉这半个多钟头来的忍辱负重和唇舌较量。现在,“弟兄”意外的反水,恰巧暗合了自己刚才的那一番所说所讲,如果此刻再一枪端了那个家伙,给他来个死无对证,那岂不比磨破嘴皮子还要强? 想到这儿,麦平安顾不得的惊魂未定,更不等心神平稳下来,就见他一抹身,猫着腰就奔了里间的卧房,等到岳砺提枪跟进,借着门框朝里观望的时候,麦平安已然从窗帘后面取出了他的那支狙击步枪,架在了窗口上瞄向了远处的那幢楼房。岳砺紧提到嗓子眼儿的心这才放了下来,他满腹疑惑的盯着那家伙的背影,心说:这个麦平安他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呢? 半个小时之前,麦平安卖了个关子,他用一套软手段将滕贤诱到了窗前的沙发上,接着他又用一个惊天的“发现”诓骗岳砺也来到了窗前。于是,他一边假借着汇报情况,一边将自己藏在了窗帘的后面,精心设计的布局由此就算是全都到位了。 “首长,这件事啊有一点蹊跷,您听我慢慢跟您说。” 麦平安一边做着前期铺垫,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盒软包的中华烟,他慢吞吞的做着动作,尽量让这一切看上去都很自然。嘴上却是一刻也敢停,因为要吸引对方的注意力,全凭着他有声有色讲出的故事了。 “我到这家俱乐部里来呢,可不是为了消遣,你知道叶局的岁数大了,这具体工作呢,呵呵!都得我来抓,面对着一千多万人口的大城市,我哪有时间总跑这种地方呢?可我为什么来呢?全是因为有一个人,是他把我吸引到这儿来的。” 话说到这里,麦平安停了停,他把那盒软中华在手上磕了磕,开口处立时露出两只制作精良的烟嘴来,麦平安把烟往滕贤的面前递了递,滕贤摆了摆手拒绝了,他又把烟往岳砺的跟前让了让,岳砺摇了摇头谢绝了,麦平安于是收回了烟盒,他刚想举起手来往自己的嘴边送,就听滕贤用严肃的口吻催促道: “别婆婆妈妈的,快讲!” 麦平安只得停下手来,香烟扣在手上并没有往回收,他的脸上现出谦恭的笑容,随意的瞟了对面的岳砺一眼,赶忙接着说道: “这个人的背景不凡,曾经是名职业的射击运动员,据说技术水平很不一般,但是,因为一段服用禁药的丑闻缠身,所以,他的职业生涯也就早早的断送了。” “你说的这个人就是这家俱乐部的技术总监吧,他叫萨沙.马维夫,对吗?” 滕贤听得有些不耐烦了, 他生硬的打断了麦平安的碎嘴叨念,直截了当的说穿了谜底,这让麦平安设计好的故事没办法再继续下去,于是,他只好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瞪大眼睛看着縢贤问道: “怎么?您…知道这个人?哦哟!还是首长的城府深呐,我这还沾沾自喜呢!没想到,呵呵!早在您的运筹帷幄之中啦!” 麦平安说着恭维的话,趁机又把烟盒举了起来,他把露出头来的那支烟嘴儿叼在了嘴上,跟手就掏出了打火机来。就在他准备扣动打火机的时候,岳砺却突然拦下了他,那理由让他无法拒绝。 “别在这儿吸烟,滕总最烦别人当着他的面喷云吐雾的,你还是趁早说正事吧!” 岳砺的话让麦平安的心里一怔,潜意识里告诉他,对面的这个特级警探已经对自己吸烟的举动产生了怀疑,如果不加小心的话,自己的苦心设计怕是很难如愿的,于是他厚着脸皮嘿嘿一笑,说道: “是啊!是啊!我这个老烟民…嘿嘿!就是讨厌。” 万般无奈之下,麦平安只好取下了叼在嘴角上的香烟,但是烟卷和打火机却仍旧拿在他的手里,没有往回收的意思,他在想,看起来,还是要抖落点料出来才行啊!只有先转移了对方的注意力,随后才好下手啊! 其实,在麦平安的计划里是有二步棋需要走的,第一步是要借“弟兄”的手除去滕岳二人,然后,他再利用藏在卧室内的狙击步枪射杀萨沙.马维夫,这样一来他不但除去了滕岳这两个心腹大患,同时也去除了“弟兄”这块早晚都会发作的心病。这是通过他这样一个办案老手才能设计出来的方案,既合情合理又合乎逻辑,周全的简直是无懈可击。 麦平安的计划的确高明,因为事后的案情报告将会表明,滕贤岳砺是在前来调查萨沙.马维夫的时候殉职的,而关键时刻是麦平安挺身而出力挽狂澜的,他利用自己练习使用的狙击步枪击毙了杀手,他会因此而获得晋升和奖励的。不仅如此,“弟兄”死了,后患没了,一次肮脏的灭口行动被他巧妙的转换成了立功的机会,一切疑点都被他一并抹除干净了。 麦平安很为自己在瞬间产生的灵感感到得意,他甚至连庆功晚宴上的答谢词都想好了。但是,他却忽略了一点,腾贤和岳砺都是不吸烟的,那么,他启动猎杀行动的信号该怎样发出呢? 万般无奈之下,麦平安不由得想起了一个人来,他想,关键时刻借用一下那个人无疑可以博得腾贤和岳砺的好感,等他们放松了警惕之后,那就好办了,反正他们也是必死之人了,就算知道点实情倒也无妨啊!想到这里,麦平安收敛了笑容,脸色一沉做出一副严肃状来,他煞有介事的说道: “既然您已经知道了萨沙.马维夫是这家射击俱乐部的技术总监,那么,我不妨跟您透个底,这个人…他还是一个臭名昭著的职业杀手。” 麦平安的话并没有在滕贤和岳砺的脸上产生半点反响,似乎他们对这点小料并不感兴趣似的,这是一种蔑视,也是一种考验,换了任何热都会觉得心虚,但麦平安的心里却一点不慌,因为他对此早有心理准备,所以他才备足了猛料,为的就是在这里一刻里派上用场,就见他诡秘的眨了眨小眼睛,压低了声音神秘的说道: “您,知道他的雇主是谁吗?” “七星企业株式会社嘛!” 岳砺的注意力始终都保持在窗外,所以他没有搭理麦平安的问话,倒是滕贤装傻充愣的答了一句。初来乍到的滕贤的确很想了解更多的情况,特别是那些从麦平安的嘴里透露出来的情况,那会有助于他从正反两个方面去分析问题的,所以,滕贤听得还是满专心的。 “嘿嘿!不对,那只是表面现象而已,真正的幕后指使…嘿嘿!另有其人。” “哦?看来,你掌握了不少情况啊!怎不见你正式提报给上级参考呢?难道,你有什么顾虑不成?” 腾贤逮住空子不轻不重的抽了麦平安一鞭子,他不想让对方轻轻松松的就成了谈话的引导者,他了解麦平安这种人,天生就具有奴性,所以,对待这种人,不但要骑在他的脖子上,还要勒紧了手头上的绳子,否则,一刻不让他服帖他就要生事的。麦平安的脸上如约的再次显出谄媚的笑容,他顺着滕贤的话头往上爬道: “还真给您说着了,我想不顾虑都还不成,您知道这个人…他是谁吗?来头太大了,不宜随便动啊!” “他的来头大得过国家利益?大得过法律尊严?” 麦平安的话说得滕贤火起,麦平安抓着打火机的手里已经渗出汗来了,他知道自己等待的机会正在一点点的靠近,于是,他愈加做出惶恐状,夸张的说道: “是啊!这个人手眼通着天呐!他在市府里有着大把的人脉,并且还…” “麦局,你打算把我们吓跑,是吗?不然,你就快点说出他是谁来!” 一直把注意力集中在窗外的岳砺忍不住插进话来,他听出麦平安的语气里有很多渲染的味道,心说,去你妈的顾虑吧!你要是真懂得忌惮的话,你能这样跟滕贤说话?装腔作势的家伙! 岳砺一插话,麦平安就知道机会来了,因为只有在跟岳砺进行交流的时候,他才能把二个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来,于是,他赶忙接茬说道: “吓跑?嘿嘿!那到不是,什么事能吓跑你绊不倒啊!嘿嘿!” 麦平安的笑声给滕贤严厉的眼神打断了,他连忙收了谄笑,换上一脸的严肃,心下里提醒道,是时候送你们上路了。念头一起,手上的攥着的打火机便握的更紧了,就见他郑重的说道: “朗坤集团您肯定听说过吧!那是t市响当当的地产商,它的老板毛显坤有个外号您可能没听说过,叫作镇两岸呐!这口气大不大?换做别人敢这么托大吗?t市这两年的几起重大刑事案子,背后都隐隐约约的有毛家老二的影子,但始终都没有确凿的证据,我是为了这个原因才故意接近毛显坤的,不想,从中又发现了萨沙这个有职业杀手背景的人。只是,这种偷偷摸摸的调查,时间虽然不短了,但效果总是不理想啊!” 麦平安说着话,小眼睛偷偷的从滕贤和岳砺的脸上掠过,他看到二个人当中的一个面沉似水,而另一个则是眉头紧锁,全都现出不爽的神情来,于是,他跟着添油加醋的煽动道: “在t市,毛老大真的是跺一跺脚,两岸都跟着颤呐!要是没有过硬的靠山,哪能有这么大的势力?再说,他要是手头上没有个打打杀杀的硬手,哪能震唬得了这么大的场面?这就叫作上有天梯,下有根基。首长这次来呢?本来是想跟您汇报这个情况的,可是,又牵扯出了叶满局长失踪的事情来,所以,也就没敢再给您添乱…” 麦平安说着话,又偷偷的瞟了岳砺一眼,就见对方的眉头锁得更紧了,他不由得窃喜道,趁早不如赶巧,现在正是下手的机会!念头一起,麦平安当即便采取了行动。 他先是把说到半截的话稍稍顿了顿,然后抬起手来,把那支刚刚从嘴角上取下来的香烟重新叼上,趁着那二人都在低头沉思的机会,不由分说,他跟手便扑的点燃了打火机。 橘红色的火苗燃起了二三公分高,这显然要比正常点烟时所需的火力大了许多,火苗跳跃在昏暗的房间里像一团鬼火一样诡异,就见他慢慢的凑近了麦平安衔在嘴角上的香烟,随着烟头猛的亮起,一股浓重的烟草气味和着一缕青烟弥漫开来,而他擎在手上的打火机却迟迟不愿熄灭… 此刻,死里逃生的麦平安真真的着起急来了,这不单单是为了“弟兄”的背后一刀,更是为了他刚刚泄露出去的秘密。这本该早已归天的二个人一个没死,他们很快就会像猎犬一样的嗅着气味追踪下去,到头来他们会发现,祸根原来是在麦平安这里。哦,他们早晚会追查到自己的,不过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先送“弟兄”“回家”吧!麦平安想到这儿,连忙沉了沉心稳了稳神,他把全部精力都灌注在了那只高倍数的瞄准镜上面,急急的搜寻起“弟兄”的影子来。 但是,麦平安知道萨沙的枪法,所以他不敢贸然露出头来,因为他在明敌在暗,他在后敌在先,所以,他只要稍稍露出一点头皮,立时就会被远处楼顶上射出的枪弹击中。麦平安想,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点天灯”都算是好的,看看刚才射在墙上的那个骇人的弹孔,那要是给拽的脑袋上,绝对是“爆头”的下场!给恐惧和惊慌困扰着的麦平安手上虽然拿着枪,可局面却一点也没有得到改观,时间在一秒一秒的过去,房间内的反击行动却变得一筹莫展。 看着麦平安的那副熊样儿,岳砺气得牙根儿痒痒,但是,再怎么着他也是局长,不便楞抢过枪来自己顶上,于是,岳砺决定自己佯攻,吸引对方的注意力,掩护麦平安瞄准射击,他想,倒要看看你是个怂包还是个软蛋! 好个岳砺真不愧是“绊不倒”的硬汉,就见他右手提枪左手取出单筒望远镜,跟着往前跨上一步径直来到了窗子前面,望远镜头直瞄对面射来枪弹的方向。麦平安给他的这一举动吓了一跳,但他很快就明白了岳砺的用意,不由得脸红到了脖子根儿上,于是,他的牙一咬,腰一挺,身量便跟着一长,瞄准镜迅速的对准了萨沙藏身的楼房。 从左到右自下而上,两只镜头都在那幢废弃厂房的楼顶上面扫荡,但那光秃秃的楼顶上面空无一人,看不到有任何可疑的迹象,已经暗淡下来的天光在掩护了他们自己的同时,也把杀手隐藏了起来。哦,不能等得太久,那样,杀手会逃的。岳砺想到这里的时候,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举动来,这在麦平安看来简直是超乎想象。他禁不住在想,这家伙,他…不是疯了吧! 就见岳砺把枪插回了套中,跟手从腰间取出一支战术手电筒来,他看也不看麦平安一眼,想也不想的便揿亮了电筒,立时,一束强光集束射了出来,直奔向了对面的楼房。麦平安按下心惊,稳了稳自己的下盘,瞄准镜一刻不停的罩着对面的楼顶。 麦平安当然知道岳砺这么做的意图,那只手电筒的光就算再强劲,终归是照不到对面楼顶上的,其实岳砺这么做的目的是想引诱对方先开枪,好给麦平安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麦平安在震惊之余自然是心中暗喜,但同时他也感到了压力,要知道,这可是岳砺拿命换来的机会呀,如果此枪不中的话…该如何是好?麦平安不敢再往下想了,他要集中精力拿出全部的本事来打好这一枪。 麦平安迅速的排除了杂念让自己的心跳减缓,他调匀了呼吸节奏放下了心理负担,肩膀下顶住了枪托不歪不偏,左手上托稳了枪杆不晃不颤,右手里握紧了枪柄不松不严,食指处扣住了扳机不慌不乱。此刻的麦平安到还真的有点铁血警探的威严,只不过他举起的不是惩恶除奸的执法利剑,而是为了逃避惩罚的秀腿花拳。其实,麦平安自己也深知罪孽深重,能躲得过一时却难逃一世,所以,为了争取时间他必须打好这一枪,为潜逃海外争取时间。 瞄准镜里的楼顶上还是静悄悄的不见一丝动静,那个枪手似乎是在有意与麦平安比试耐心似的,他硬是躲在暗处里一点反应都没有。麦平安在等,岳砺也在等,他不仅要装作急于查找出开枪的方向来,还要保持高度的警惕,以便能在对方开枪的一刹那及时躲闪,这可来不得半点失误,因为,现在的他可是一个职业射击运动员的枪下靶子啊! 时间难熬,这看似漫长的等待,其实,也只过了大约十一二秒左右。突然,对面昏暗的楼顶上面有一点微光一闪,隐约似有一缕青烟升起,那是装了消音器的枪口在子弹出膛时的微弱表现。岳砺的耳膜感受到了某种轻微的震颤,那同样是对子弹出膛时的声音所感,但他知道,这种反应不是来自对面,而是源自自己的身边,不错!同时开枪的还有那支握在麦平安手里的狙击步枪,它几乎是在对面枪火闪起的同时响起的,但枪声照例也不大,因为, 它的枪口上面也安装了一只消音器。 岳砺寄希望于这支枪,希望它能不辱使命,因它被麦平安精心的检验和擦拭过,并且还小心的藏在了卧室窗边的窗帘后面,那显然是专门为了今晚的射击使用的,用来干什么呢?他对即将发生的危险早有所知吗?那么他是对面那个枪手的什么人呢?还是说他为了晚间的射击练习而提前做好的准备呢?如果是为了射击练习的话,那他干嘛要给这支狙击步枪加上一只消音器呢? 同为射击高手的岳砺知道,自打来复枪问世以来,愈加精炼的设计愈加显现出高度的精准来,配挂越少,精度越高。所以,佩戴刺刀的步枪已经绝迹了,这并非是因为近战减少的缘故,而是为了射击准确的缘故。当然,消音器是没办法的事情,如果需要的话,只能靠射手的技艺来消除误差了。但是,练习射击需要消音吗? 岳砺是带着这些疑虑倒下的,他没有看见对面楼顶上有弹着点的血色溅起,他只看见了一道流星从天空划过,那星星距离自己的头顶很近,呼啸而过时的风声掀动了他额头上的头发,焦糊的气息里有一股淡淡的酱肉气味。岳砺想,要么是自己饿了,要么就是那枪手边打磨子弹边大嚼着酱驴肉吧! 萨沙.马维夫的天灵盖被子弹掀飞了,脑浆溅了一地,前胸和后肩背上都浸满了血,头部的残余部分和身子分了家,脖颈对折以后当啷在了左肩头上,像是不属于他本人的外挂设备一样,猛的一看又像是有另外一个人伏在了他的肩膀上,总之,不管怎么看都是别扭。 这是种肮脏的死法,手黑的麦平安没打算给他留下一个五官齐全的脸,因为那样会让很多人都能认出他来。毕竟是曾经的职业射击运动员,并且还差一点点就登上了奥运冠军的领奖台,或许在比赛的录像当中还有他的镜头也说不定。那样会很麻烦的,麦平安想,招惹是非是杀手的大忌,当初自己就不该雇用这么个家伙,黑不溜秋的跟头闷驴似的,走到哪儿都是那么的不合群儿,最最差劲的还是这家伙的手段,还不如一个业余射手来得硬朗,可想而知,他在海滨大道的水塔上面是怎么失手的了。 此刻的麦平安已经忘记了数秒钟之前的惶恐,他开始有些得意起来,毕竟他的枪法在实战当中得到了验证,并且还暂时的消除了隐患,这对于一心想要逃亡海外的麦平安而言,算得上是一次小胜,他已经朝着目标前进了一大步。接下来就要看谁的节奏更快一些了,对此,麦平安心中有底,因为,无论是钱财还是各种手续,他都提前做了相应的准备,他只是担心毛显坤,他祈祷“镇两岸”能赶在滕贤采取行动之前,赶快消失。 就在麦平安通过枪上的瞄准镜反复核查“弟兄”死亡情况的时候,突然,一个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视野当中。麦平安给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他迅速的在瞄准镜中锁定了那个身影,集中目力朝着那人看去。就见那人站在了萨沙的尸体旁,久久的端详,还不时的抬起头来朝着这边观望。麦平安在惊骇之余猛然有所发现,他觉得那人看上去很是眼熟,莫非,他是… 就在麦平安惊魂未定之际,却见那人站定了身形朝着他这边挥了挥手,接着朝着瞄准镜头竖起了拇指。这一次,麦平安真真儿的认出来,那人正是公安部的副部级高管滕贤。 麦平安的心禁不住怦然一动,他不由得想起了刚刚流产的那个“超完美”计划来,心下里说,苍天保佑,这可真是送上门来的机会呀!念头一起,他便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手里的枪,扣在扳机上的食指也随即压上了力量… 原来,就在岳砺经历生死考验的那一段时间里,留在客厅里的滕贤早已经伏身在了窗子的一角,他通过随身携带的望远镜迅速的观察,根据子弹弹道的来向推测出了杀手藏身的那幢楼房。那一刻,他瞥了一眼卧房内操枪的麦平安和器宇轩昂的岳砺,既不犹豫也不声张,转过身便冲出了包房,一路疾奔着跑向了那个枪手的设伏地点。但他还是比麦平安的子弹晚了一拍。 当滕贤爬上天台的时候,萨沙已经变成了一具残缺的尸体,他细细的看了看狙击地点的位置、朝向和射击俱乐部会馆的相对关系,一个疑团不禁悄然升腾起来,他若有所思的站在了萨沙的尸体边,前前后后的想起了麦平安的所说所讲。他发现这个被麦平安自称是调查了很久的杀手,就在他即将露出水面前的一刻却被射杀在了作案现场,这…是不是事先安排好的呢? 滕贤的心里骤然一紧,他意识到自己此刻正在麦平安的枪口之下,如果自己有丝毫的反常表现,都会在麦平安的狙击步枪瞄准镜里显现出来,哦,这个混蛋!他…该不是早就设计好了的吧!他想玩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把戏?果真如此的话倒是要先稳住他才好啊!萨沙虽然死了,不是还有他透露的那个“镇两岸”毛显坤吗?那应该是一个很不错的突破口啊! 滕贤的举动是随着他的想法而出的,就见他转过身来,正面对着远处的射击俱乐部会馆的楼房扬起手来,他从容的朝着瞄准镜中的麦平安招了招手,跟着对他竖起了自己的拇指来。 麦平安的食指在扳机上稍稍的停留了片刻,但他终于没有扣响这一枪,不是因为滕贤的举动打消了他的疑虑,更不是因为佛光普照让他心生善意,是岳砺的枪口让他改变了主意。那一刻,麦平安感受到了死亡带来的威胁,他知道,岳砺的枪声铁定是要在他扣动扳机之前响起的,如果他敢那么做的话,他能保留下来的脑袋残部不会比“弟兄”多出多少,因为他距离岳砺的枪口实在是太近了,子弹出膛时的初始速度是它一生当中最快的时候,拿自己的脑袋硬碰硬的去挡子弹?这个…真的不行! 岳砺在仰身倒下的时候,意念随着擦着头皮飞过的子弹一同移转,在子弹入墙的那一刻,他突然发现滕贤已经不见了。很自然地,他当即便洞悉了老友的想法,他知道滕贤一定是直奔那杀手的射击地点去了。哦,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很危险?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他便不由自主的把眼神投向了窗台上持枪的麦平安。而恰恰就在这时,他从麦平安的脸上看到了他开枪之前的残忍,岳砺的心里腾的一下翻了一个个,但此刻,他已经没有时间再以任何行动进行阻拦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跟对方赌一赌胆识与魄力,甚至干脆说就是看谁的心更狠一些。于是,他毫不犹豫的把枪口对准了心生邪念的麦平安,他有那么一刻已经把扳机压到了击发前的行程极限了,接下来就将是爆起的血雾和四处飞溅的头骨碎片,但他还是忍住了。 麦平安知趣的松了手指,他放下枪,起身朝着远处的楼房以同样的方式挥了挥手,也不管对方看不看得见,他的脸上照例现出一副胜利后的喜悦模样,心里想的却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此刻,仰身躺在地上的岳砺同样也收起了枪,脑海当中反复回放着刚才看到的那副凶狠表情,心里再一次的重复刚才的想法,麦平安,这个家伙…他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第二章.新屠受戮(3) 22.2.3 071两栖船坞登陆舰 18:50 一股焦灼的气味隐隐的浮在空气中,就像是漂在汤碗里的几点油星儿一样,说腻不腻说淡不淡的搅扰着史吏,让他总是似饿非饿的惦记着,好像是有什么事情记挂在心上,是该做没做?还是做了却没做完?史吏一时也搞不清楚。 授勋仪式早在半个小时之前就已经结束了,整个过程进行的既简单又庄严,没有跌宕起伏的乐曲烘托,没有的辉煌壮观的画面渲染,但是“蛙人”战士们的齐声呐喊却依旧回荡在海空,久久不散。“为人民服务…” 史吏的心情很是复杂,自从登上这条坞登舰以来,他一刻也没有离开过甲板,他被一种焦虑的情绪所纠缠,有一个声音总像是伏在他的耳边,不时的悄悄提醒着:嗨!“御使”,你该好好的表现一下,随护军委首长的机会可是不多啊!你可要好好的把握呀!不用细想,史吏便把这段道白定性为“影子”班伯的心里话。 被海水打湿的海天迷彩已经完全被风吹干了,加织了速爽纤维的布料干纷纷的遮盖在皮肤上,爽爽的没有了旧款军装湿透晾干后板结的那种僵硬感,这对于雨天一身泥,晴天一身汗的军人来说,真的不亚于添置了一件新装备。史吏高挽起袖口迎风站着,可他的心还是湿漉漉的,对于他这个军中的骄子而言,他此刻缺少的是一缕春风的吹拂,他急待的是一道阳光的抚平。 然而,他什么也没有等来,军委首长已经在“影子”班伯的贴身护卫下赶奔会议舱了,那位电视台的美女主播正候在那里准备自己的专访,“蛙人”战队也在“镇海候”封疆平的率领下列队回舱了,宽敞的甲板上重新恢复了原有的模样,只是显得愈发的虚飘飘空荡荡。 还是没有事情交给他做,仍旧没有队伍交给他带,甚至,也没有人过来关照一下,询问一声,这时候的史吏仿佛完完全全变成一个透明的人了。这让他觉得自己就像是整个仪式上的一个附庸,整个过程中的一个观众,整个黄昏里的一个表情。 但是,史吏依旧在执着的等,此刻,隐约嗅到的焦灼气味给了他一个提醒,他的心禁不住怦然一动,不由自主的轻轻说了一声,不对啊!这味道…对于这条新型的大坞登来说,也太重啦! 史吏的想法一点不错,他嗅到的是残留在空气中未充分燃烧干净的焦油气味,这对于071两栖船坞登陆舰而言完全不可能,这条船上装备的大马力燃气轮机已经达到了无烟的程度,怎么可能会有焦油的气味飘出来呢? 史吏在第一时间里就做出了反应,他确定在这附近的数百海里的洋面上一定还有另一艘船,这船不一定大,但它一定不算新,否则,它的烟囱里就不会飘出这么浓的烟。史吏食指沾舌舔湿了手指,跟着他举过了头顶迎风一送,嗯!风力来自船的左舷,史吏推断,那船一定就在风向的前端。 史吏迈开大步朝着船的左舷奔去,心里却在急速的想着,仪式虽然结束了,但空中的预警不会撤呀,难道,他们没有发现这附近有船正在靠近?而且,坞登舰上的雷达观测哨也没有发现,难道,能冒出黑烟的一条船还会隐身?心里想着,脚下跑着,这看似不长的一段距离,其实也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宽,史吏在尽量的加快自己的步伐,好像船的那一边有人落水一样。 终于贴近船舷站定时,史吏从望远镜的镜头里看见了一条斜插驶来的船,猛一看时吓了史吏一跳,那条船的外形显然是一艘军舰,待他调整好了焦距再仔细看时,他清楚的看见了船首上面清晰的白色舷号,“海监1001”。哦!史吏登时松了一口气,原来是条自己的船呐!史吏忽然明白了为何空中海面的监测雷达都没有发出警报,其实,原因很简单,对,那是一条自己的船嘛! 史吏的心情稍一平静,随即一股失望的情绪便接踵而来,他还是什么也没有等来。莫非,这一次的任务真的就这么苍白?史吏遗憾的想着,他不甘心的抓紧了手中的望远镜,鸡蛋里挑骨头般的在那条缓慢移动的海监船上细细的查看起来。 哦,舰桥、桅杆,雷达、还有浓烟,是了,这就是那若有若无的焦灼气味的来源。哦,甲板、船舷,还有忙碌的工人,是啊,刚刚完成改装的驱逐舰,没有任何武装的海监船。等等!等等!再等等!仔细的看一下,咦!那是什么呀!测量仪器设备吗?太笨重了吧!防范海上的风大浪急吗?可…那么粗的圆筒是什么呀?测量仪的镜头吗?太夸张了吧!哦,乖乖!那可是在前主炮的位置上啊! 不好!那是一具rbs-17型反舰导弹发射器啊! 史吏的这一声喊还没有叫出口,他就见斜对面的船上已经有人影晃动,隐约间他看见了一名工人正把一根半人多长的棒体小心的插入圆筒中,无疑,那是一枚主动寻的的反舰导弹,五海里远的距离,亚音速飞行的导弹也是眨眼就到啊!史吏的脑海当中疾如闪电般的做出推断,以期尽快找出破解的关键,现在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不少,刚巧够他出手力挽狂澜! 一枚导弹对于071这条大型坞登舰来说不会产生致命的威胁,但它对于一个人来说可就是万劫不复的灾难,那么,它会针对谁呢?对,军委首长!可偌大的一条船上,它依靠什么引导来找到目标呢?对,军委首长身边的信号源!解除军委首长身边信号源的最快捷方法是什么呢?对,把他与众人分离开!通过谁能实现这一点呢?对,“影子”班伯!可他能够相信自己的话吗?不会!等到磨破嘴皮子说服了班伯,那枚导弹早就到了会议舱的通风口前了!怎么办? 史吏如风一般的朝着舰岛的入口奔去,他现在的速度必须超过摊平了手工装填、信号搜索、目标锁定之后的导弹飞行速度,这是他能够跑出的最快极限。他没把握自己不在空旷的甲板上面摔跤,因为极度光洁的甲板是水兵们每天一寸一寸擦洗结果;他也不能保证自己不在曲折的通道内跑迷了路,因为今天仅仅是他第二次登上这条中国海军最大的舰船;他尤其不能确定自己能否顺利靠近到军委首长的身边,因为他不是首长内卫小组的成员。 所以,他不能够保证自己如期的履行使命。但是,他已经没有别的方法可以选择了,他只能孤注一掷的做下去,这或许就是他一直都在寻找的机会,一个能够证明他卓越的人生价值的机会,现在,这个机会就握在他一个人的手中。 风擦过他的脸颊,仿佛嗅到了弹筒摩擦时产生的火药味;人影晃过他的眼前,似乎看到了操控着先进武器的敌人;脚步声响过他的耳畔,隐约听见了导弹撕裂空气时的声音;史吏一路疾跑着,一路都在脑际里思考着,他要对即刻出现的情况做出准确的预判。 守卫在舰岛舱口的卫兵用惊惧的眼神看着这位肩扛大校军衔的军官,在他跑过自己身边的时候没敢阻拦;沿途走动的水兵们吃惊的听着急促的脚步声响成了一串,当他们狭路相逢的时候全都靠到一边急忙躲闪。史吏一言不发的快速跑动着,无视身边的人们都已把他当成了一个突然出现的怪物一般,史吏的意念集中在了一点,时间,现在必须争取的就是时间。 进入了船舱以后,因为到处是曲折狭窄的通道,所以史吏没有竭尽全力的奔跑,他把体力匀成了两个部分,保存的那部分只为留待最关键的时候消耗。这好比他的人生阅历,前一部分努力,后一部分光辉!但是,在他达成心愿的路上,还有一道从来都没有逾越过的障碍,他无时无刻不挡在前行的路上,现在,他就摆在史吏的面前,只有冲破他,凤凰才会涅槃,曙光才能乍现! “影子”班伯用笑容掩盖了自己心中的惊诧,当他看到疾跑到面前的史吏时,也只能用微笑来拒绝这个胸怀极大抱负的人的要求。心说,你的急于求成我能懂,但今天不是你的机会,就算你有天大的理由也不行,真的,不是不能通融,是不能违反了内卫的安保条令。 班伯按下心事没有流露,他也没有心情隔着首长的一道门跟老对手争斗,那不符合特勤人员的传统,他们是国家一号人物的卫兵,只要是出勤,就没人能够劝得动,他们会死守在自己的岗位,哪怕天打五雷轰。 班伯只听了史吏说出的半句话,就把他没表达完的意思中途拦下了,好像他就是史吏这场时间之赛的裁判员一样,无论如何他都要史吏中途退场。 “首长正在接受电视台的专访,任何人都不能擅闯,你也不能例外,史吏。这是规矩,你该懂的。” 史吏急促的喘息着,他只来得及说出了自己的要求,但他却没有机会做进一步的解释,不是他没有充分的理由,也不是他没有足够的耐心,而是他真的没有时间。虽然此刻他的脚步声音停了,船舱里重新恢复了平静,但他几乎能够听到导弹冲破通风口时的第一次爆炸声,虽然那只是他情急之下产生的幻觉,但若是拖延下去的话,不出一分钟幻像就会演变为现实。史吏在心里头大声的叫道:行啦,老班,别再斗了,现在,可不是时候! 史吏掐算着比赛的进程,他推测此刻那枚导弹已经飞出了发射筒,它在最初的一两分钟里会紧贴着海面走,071舰上的雷达无法搜索到它的行踪,接下来,它开始爬升,弹头里面的寻的装置会分辨出通往目标信号的所有出入口,于此同时,弹体内的电脑系统会迅速的规划出一条捷径,哪怕是再复杂通道,它也能整合出一条最短的路径。哦,老班,我真的是没有时间再等… 史吏的念头早在他启动脚步之初就已经拿定,虽然这是万般无奈的最后一招,却也是他不得不使出来的一招。此刻,紧喘了几口气的史吏已将呼吸把定,于是,他在心里头默念了一声,对不住了,老班,你可别怪我手狠! 虽然特勤人员上岗都是穿了避弹衣的,但如此近距离的被射中一枪也还是很疼的,班伯像个真的影子一样的飞了出去,隔着厚厚的避弹衣他感到了从肋骨处传来的剧痛,他被那疼痛压制的喘不过气来,过了好半天才能开口出声,但此刻会议舱门口上早已经没有了史吏的身影,船舱内依旧回荡着刚才的那响震耳欲聋的枪声。 通道里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荷枪的士兵们沿着狭窄的通道朝着这边跑来,班伯挣扎着坐起身来,他紧张的把目光投向了禁闭的舱门口,万幸!他默默念叨着,他看见了一支枪被丢弃在了舱板上,正是这只枪刚刚在史吏的手上打响,哦,这家伙!果然是有紧急情况啊!不然,他干嘛在进仓之前把枪丢在地上呢? 史吏空着两只手闯进了会议舱,舱内的所有人都被刚才门口的那一声枪响惊住了,众人的枪口和目光齐刷刷的指向了史吏的身上,史吏高举起双手,示意自己并无歹意。这时,守在门口的“高跷”韩翔和“壁垒”常盛已各自探出一只臂膀,分别按住了史吏的两个肩膀。守在军委首长身后的内卫保镖们早已在前面形成了一道人墙,他们各个都已将枪掣在了手上,虎视眈眈的看着擅闯采访现场的史吏,空气霎时变得异常紧张。 史吏依旧没有多言,他的目光快如流星疾如闪电,迅速的扫遍了整个会场,他在寻找着那个可能的信号源,就是那个玩意儿正在引导着一枚导弹飞向这里,哦,它究竟在哪儿呢? 早在史吏决定要靠自己来采取拯救行动的时候,他便对方案做出了多重的分析。靠近军委首长的身边自然是行动的第一步,而接下里要做的只有两点,要么裹挟着首长离开众人,要么就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信号源,把它带离会场。前者绝无可能,以内卫保镖的人数来看,不等史吏说明自己的意图,早就被拿下了,那样一来不仅于事无补,反而添乱。所以,唯一可行的方案就是后者,但前提同样艰巨,那就是说,他必须以极快的速度准确的找到那个引导飞弹来袭的信号源,一锤定音,绝无第二次机会。此刻,史吏的精力全部集中在了他的两只眼睛上了,可偏偏就是负责军委首长安全的保镖反而成了添乱的根源。就听内卫主管大声的喝问道: “史吏!你擅闯会场,想要干吗?” “有一枚反舰导弹来袭,目标就是这个会场。” 内卫大声的训问震得舱板嗡嗡作响,史吏的声音更是声震屋瓦毫不谦让,他一边大声的回答,一边透过人墙用目光审视着军委首长的身旁。哦,最靠近的是座椅,不对,那是舰上的固定设备不会总是跟随着军委首长;哦,是投光灯?不对,这么笨重的家伙等同于死物一样;那么,是摄像机?它一路跟随拍摄,近身特写、近景远景,它可是到处跟随啊! “说出你的根据来,我们有海空立体预警,怎么不见任何警报,难道他们都睡着了吗?” “左舷十一点方向有一艘海监船正朝这里驶来,距我舰只有四海里之遥,有证据显示前甲板主炮位置上有一架rbs-17型反舰导弹发射器正在装弹。” 史吏一边大声的回答着,一边紧盯着摄影师手上的机器看,同时,他的脑筋开始了急转弯,不对啊!摄像机…它不总是对着军委首长拍的呀!授勋仪式上他就一直在工作,用这玩意儿引导导弹可是有点儿不靠谱儿啊!就在史吏苦苦追寻信号源的时候,内卫主管的脑残问题,惹恼了史吏。 “rbs-17型反舰导弹,证据在哪儿?快说!” “自己去看,你这个白痴!” 史吏的话一出口,内卫主管恍然大悟一样的急撤身往左舷方向的舷窗跑去,他他的离去在密实的人墙中间敞开了一个缺口,恰巧露出了里面坐在军委首长对面的美女主持袁静来。乖乖!那玩意儿不是你,又能是谁呢? 史吏大梦初醒般的盯着袁静手上的采访话筒,那是一支六十公分长短的棍状家伙,端头包有毛茸茸的滤音罩,尾端连着长长的音频线,这个东西无疑是距离军委首长最近的东西了,并且,不到采访开始它是不会打开的。哦,谢天谢地!总算找到你啦! 史吏的脑海当中顷刻间闪现出“呼啸山庄”外海滩上的情景,这个女人始终跟随着首长的车队,也是唯一准许进入特战基地进行采访的媒体,这就难怪“影子”计划没能奏效了,原来,我们把敌人的眼线请进了城堡! “首长,请您允许我立即带离那支话筒,我确信那就是引导导弹来袭的信号源。” 史吏大声的对着军委首长喊道,自打他闯进舱来,仅仅三四十秒钟的功夫,军委首长还来不及问话,此刻,听史吏一说,这才开口问道: “你怀疑这位女同志是我请来的间谍?是这样吗?史吏。” 军委首长的问话让史吏的脑子嗡的一涨,他明白如果自己不能说服军委首长,那所有的努力全都白搭,但他完全没有把握自己可以做到这一点,他甚至想要硬夺下那女人手里的话筒,但他知道那样不行,不仅自己的双肩给韩翔常盛二人狠狠的压着,并且面前的五六个内卫保镖也不会允许他那么做的,这可怎么办?史吏坚持着硬抗了一句,说道: “我有把握怀疑那支话筒,首长,请您允许,不然,时间…可就来不及了。” 史吏说话时的尾音儿已经带着哭腔了,他仿佛听见了导弹来袭时破空发出的啸声,而那支决定成败的话筒就摆在面前,虽然近在咫尺,他却无法移动。时间在消逝,一分不再多给,一秒也不再多剩,史吏望眼欲穿,强忍泣血心声,他在等。机会不在时,他在等,机会来了时,仍要等。史吏命中注定了,他必须等… 身后的舱门不知是何时打开的,“影子”班伯不知是何时进来的,把一切都听了个仔细的班伯突然开口了,他在关键时刻选择了正确的立场,生死关头他挑选了大局为重。史吏枪击安保主管擅闯会场是冒了死罪的,如果不是忠肝义胆他能做得出来吗?从班伯看见史吏丢在舱门口的那支枪开始,他便确信史吏是有把握才这么做的。的确,时间太宝贵啦!他不能不站出来,力挺自己的老对手,帮他在危机之中力挽狂澜。 “首长,我支持史吏的意见,万全之策还是先采取措施为好。” “哦,你…也这么看么?那…好吧!” 军委首长的话音一落,刚刚跑到了左舷窗前朝外观察的内卫主管突然大声叫道: “不好,导弹来袭。保护首长安全!” 不等他的话音落下,韩翔常盛已然放手松开了史吏的肩膀,得以自由的史吏立时像一只狡兔般的钻过了内卫组成的人墙,眨眼间便冲到了已是呆若木鸡状的袁静跟前,他二话不说便一把抢过了她拿在手里的话筒,跟着一个箭步便蹿到了左舷舱门前,猛醒过来的内卫主管眼疾手快的替他打开了舱门,史吏一侧身像一道闪电般的冲了出去。 史吏再一次的疾跑,只是此刻他的手上又多了一支引导飞弹的信号源。史吏拿出了他积蓄起来的后一半力量,做着他人生里的最后冲刺。他的方向是船舷,他的目标是海边,他的想法很简单,他要用自己做标靶,好把导弹尽量带远。 紧贴着海面飞行了一段的飞弹,突然在距离船舷五百米远的地方陡然爬升起来,这是导弹程序设定的路线,为的是躲避舰船上近防火力的阻拦,同时也好在更大的范围内确定一条最佳的路径跟定那支信号源。 这是它俯冲之前短暂的空闲,由低往高的爬升总是显得有些艰难,而此刻的史吏也同样的举步维艰,那一道道爬不完的舷梯,那一折折攀不到头的往返,不仅在消耗着他的体力,更在燃尽着他的意念。他在脑海了反复重复着的话,已是支持他完成这次终极冲刺的最后能源。 跑!快跑!现在与你较量的已不再是“影子”班伯了,那是一枚产自瑞典的rbs-17型反舰导弹,跑!快跑!你已经不需要再追着“影子”班伯了,他早已经成为了追随着你的身影了,现在,你是带着一枚导弹在跑! 舷梯响亮脚步铿锵,外表阴柔的史吏展现出了他内心里的阳刚,其实,他打骨子里就是一名坚强的战士,不管是出于怎样的性格心理,造成了他色厉内荏刚愎自用的假象,但他始终都把国家的安全装在心上,他的信念,他的理想,全都是建立在中国人的道德基准之上,那就是,为国家他从不惧死,他要争的,就是一个男人的荣耀,一个军人的荣光。 终于,在他的眼前现出了一小块不怎么亮的天光,那是天黑之前的最后一小片光亮,但在史吏眼里,那就是黎明,那就是曙光。早已由卫兵打开的舱门正眼巴巴的替他守望,出了这道舱,通往天堂的大门就会一路通畅。 终于,史吏带着那支话筒奔上了船舷,他跑过了军委首长检阅“蛙人”部队时走过的红地毯,跟着他又跑过了“镇海候”和他战友们刚刚列过的威武方阵,史吏的心中满足了,虽然他没有在授勋仪式上露过面,虽然他没有机会和军委首长近距离的交谈,但此刻的荣耀却远胜于前。因为在他的身后有无数双眼睛都在看着他,这其中当然有自己的“老对手”,他的心里一定充满了羡慕。这其中一定还有一双目光最深沉,那里面一定会有感动、有关爱,有惋惜、当然还会有震撼。 rbs-17型反舰导弹在俯冲之前稍稍停顿了一下,那是它能爬升到的最高极限,它好像是要略微喘一口气,又像是想再一次确认自己将要拥抱的目标,总之,到了此刻它已不像刚刚出膛时表现的那么匆忙。是的,最后的时刻就要到了, 它有理由调整一下自己的思想,世间万物都有生命思维,都有准则操守,哪怕它是一件极度危险的武器,在终结之前它也会问自己,你为何而来,又因何而去,你带来了什么,又留下了多少? 武器的尽忠职守是它的天职,关键要看它掌握在谁的手上,善良的人掌控它,维护的是世界的和平,凶恶的人拥有它,为害的是整个人类的生存。rbs-17很确定,它急匆匆的出膛为的是把积攒在体内的全部能量留在最后的时刻里一次用光,它的使命就是引爆了自己也把目标点亮。于是,它开始了终极使命的最后一程,就见它的头部往下一扎,冲刺开始了! 弹体的尾翼撕破了空气的阻挡,形成的尾流发出了刺耳的声响,晶莹剔透的弹头里寻的的灯火微微闪亮,但它发出的却是刺眼的光芒,好像一把刺刀凌空扎来,冷森森明晃晃,钻心透肺彻骨冰凉。071大型坞登舰上的很多人都看见了它,他们吃惊的盯着它的橘红色尾焰,眼睁睁的看着它劈头盖脸的朝着左舷砸来,此刻,就算是装备了“密集阵”或者是“守门员”也无济于事,直上直下的打击角度会令任何一款近防系统彻底失效,因为它们本该在此之前就应发现、跟踪、锁定,然后击毁它的。 火光是在船的左舷以外七八米远的空中炸开的,大型坞登舰上的所有人都感到了震动,跟着巨大的声浪从海上传来,浓烟随即蔓延看来,遮盖了左舷附近大约十几米长的范围。 警报声凄厉的响了起来,水兵们急速而有序的冲上甲板,他们各自奔向自己的战位,近防火炮迅疾脱去了炮衣,四联机关炮的喇叭状炮口也即刻对准了刚刚驶过侧翼的“海监1001”船。装填手奋力的将炮弹压进弹仓,金属碰撞的声音惊心摄胆。, 于此同时,舰尾的两架武装直升机也已拔地而起,直奔着“海监1001”船飞去,在每架直升机的机舱内都载有九名全副武装的“蛙人”战士,油彩涂面的脸上看不见怒容,但他们的目光里却闪烁着彻骨的寒冷。 司职救护和消防的人员也都手提器械赶到了爆炸现场,但见舰体上除了斑斑点点的灼伤焦痕外,整个船体毫发无伤。他们急急的目光在船舷内外搜寻,没有任何人体的残骸与痕迹,甚至,连一滴血迹也没有。 史吏随着导弹爆炸的火光蒸发了,借着导弹释放的能量升入了天堂。他的奋力一掷改变了导弹的末端方向,毁灭了敌人的“斩首”妄想。但如果不是他此前的立功奢望,他就没有那么幸运的抢得宝贵的时间;如果不是rbs-17在俯冲之前的稍稍停顿,史吏就没有机会改变这条船的命运。七八米远的距离不是他投得最远的成绩,却是他在有限的时间里做出的最大努力。 “影子”班伯眼中的怒火是湿润的,他心里的仇恨是酸痛的。史吏走了,那一点映衬的烛火熄灭了,“影子”便从此消失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有比较才有优劣,有竞争才有成败,如果没有了对手,这世界就少了几许精彩,而多的则是孤独求败。 第三章.上忍自立(1) 22.3.1 “呼啸山庄”附近海边 19:00 橘红色的火焰在这个夜晚来临的时候显得特别的鲜艳,爆炸辉映出一片绚烂,画面呈现在两块树脂镀膜的镜片上,霎时间浓缩成了一个瑰丽的瞬间。它不仅点明了那艘威武的巨舰,并且映红了那片平静的海面,同时,光影突显也照亮了海边上的这个人,以及,他的那张年轻的脸。 当那艘改装后的老式驱逐舰以近乎平行的角度靠近那艘大船的时候,这个年轻人就放下了他手中的望远镜,那一刻他已经读懂了驾船者的意图,心想,这个人不是在孤注一掷,那就是在欺骗愚弄,否则,他怎么能让船以这么小的角度切入? 如此,留给炮手的时间明显不足,成功的概率仅限于首发的这枚导弹能否命中,也就是说,结果只能用一或者是零来做界定。年轻人在心里嘲弄的想,哦,这和赌博有什么两样,莫非,你们当这世界上真的会有神炮手吗? 当火光闪烁,海面上现出最美的那一刻,这个人仅仅是抬了抬他那只亲自启动过飞弹引导装置的手,优雅的推了推架在鼻梁上面的那副昂贵的眼镜,嘴角上不经意的露出轻蔑的嘲讽,然后转身便走,当爆炸声隐隐传来的时候,他已经来到了自己的那辆黑色雷克萨斯gs430的宽大车身旁了。 这是个外表清秀的年轻人,他体单肤白,细目阔额,带着一切高智商者通常都会有的外形特征。他衣着考究,举止得当,代表着受过良好教育并具有相当社会地位的少数阶层,他不仅是为数不多便年少成功的精英,更是极少数受过特殊训练专门行走无间的枭雄。他的出现将会揭开隐藏在另外一个领域里的谍战特情,而此前他所做的一切,都已随着刚才的那响爆炸声,一笔抹平。 孔韦德,二十九岁的普林斯顿大学金融学博士,留学归来后没过多久,他便成了投资发展银行里最年轻的支行行长。一个正处在蒸蒸日上的成长期中的年轻人,事业发展之顺利犹如这辆雷克萨斯gs430一样,无需刻意的把控便可自由的航行,并且,他的前方更是一片锦绣的前程。 乍看起来,对于像他这样的年轻人来说,成功来得有些突兀。的确,当他们站成一排高喊着口号,一起扬起手来,将博士帽抛向空中的时候,一把镀金的钥匙就已经落入了他们的衣袋中。有了它,财富和声望就是枝头上信手拈来的花朵,就是海滩上唾手可得的贝壳。相比那些辛辛苦苦、战战兢兢才赚得第一桶金,整日提心吊胆、苦心钻营才赢得一方天地的老派创业者们,他们的成功确实显得有那么一点举重若轻。 但是,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那块叩响了成功大门的敲门砖虽然看似简单却是累积了月华日精,只有经历了十几年寒窗苦读的光阴岁月才能够锻造而成。为此,他们曾经付出过的代价远比汗水更为沉重。这是靠脑力征服世界的特殊人群,是凭借智商打垮对手的稀有物种,人类社会发展到了今天,告别了刀剑磕碰,摒弃了以蛮敌横,进而到了教授来带兵,无间靠书生的新纪元。而像他这样的年轻人,做一回弄潮儿又有谁会感到吃惊?只是不要不知深浅,别淹死自己就行。 孔韦德倚靠在车门上,他双臂环抱在胸前,一只手轻轻的托着下颌,静静的聆听着空中传来的阵阵刺耳的引擎声。他的唇角冷冷的一撇,很有预见性的闭上了眼睛,这时,远处隐隐的传来连续的航炮声,接着就是隆隆的火箭弹的爆炸声。孔韦德冷漠的抽了几下鼻子,没有嗅到呛人的硝烟味,更没有闻到刺鼻的血腥味,他微微晃了下头,像是对刚刚发生的这一幕颇有感触的样子。 显然,他亲眼见证了“五叶草”的失败,但那似乎与他的成败无关,所以,从他的脸上看不出有半点的沮丧和遗憾来,相反,倒是有一种幸灾乐祸的神情偶尔乍现。的确,他从一开始就不看好“五叶草”,蔑视的心态从那时候起就开始反映在他的眼神当中。哼!五根半生不熟的青香蕉!你们到中国来能干什么?论玩儿命你们是中国人的个儿吗?拜托!动动脑子好不好,这儿的人,他们各个都倔的很,能动文的,最好就别来武的。 但“五叶草”还是来了,跟在晦气的“海豹”身后来了,但他们铁定是走不了了,看看闻风而至的空中打击力量就足以知道他们的结局了。“五叶草”啊!你们果然是恰如其名,哼!真是五个比草还贱的家伙! 孔韦德在心里咒骂着,他伸手打开车门钻了进去,弥漫着淡淡香气的车厢里涌动着一股男性荷尔蒙的气息,孔韦德禁不住皱了皱眉,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呕心的事,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他抬手揿下了车窗,好让更多的新鲜空气涌进来,以便尽量冲淡那股他不习惯的体味,但是效果却并不理想,甚至更有扩大的趋势,那股混合着大酱汤和辣白菜的气味直撞他的脑门,像是在提醒着他,看看,这就是“五叶草”留下的烂摊子。 “怎么样?爆炸的效果不错吧!估计明天一早,中国政府就会对外发布讣告了。” 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从后排座椅上传来,声音里带着一股很茛的味道,就像是蒸不熟煮不烂的蕨菜根儿似的,无疑那股生性子的体味是从这个人的身上发出的。孔韦德丝毫也不觉得吃惊,他只是无声的笑了笑,从后视镜当中瞟了对方一眼,没有立即搭腔。然而,他的冷淡没有使对方收敛,相反,却让那个家伙变得更加狂妄,仿佛这个计划的“成功”都只是他一个人的功劳似的,就听那声音不可一世的说道: “杀个把人不难,难的是看杀谁,这种事放在别人那儿,恐怕他连想也不敢想,可到了我们《六合套》手里,嘿嘿!手拿把攥的事儿而已!” 孔韦德完全不理解这个家伙为何会感觉如此良好,心想,这是否因为他演戏太多的缘故?已然分不清剧情与现实间的差距?还是因为他生就了一副俊朗的面容就错把自己真的当成了英雄?哼!真是个天生的戏子,薄情寡义的家伙!于是,孔韦德便话中带刺儿的说了句: “只可惜呀,赔上了袁静这个大美女!” “嘻嘻!看不出你还怜香惜玉?这也怪不得谁,只能怨她自己命薄啦!不过,我已经给过她想要的热情了,甚至,超乎所想,嘻嘻!” 这个人涎着脸说着无耻的话,却按捺不住内心的兴奋,他随手从衣袋里掏出盒香烟来,跟手就要点燃,孔韦德实在忍耐不住了,于是,他不得不开口阻止道: “姜先生,暂且忍耐一下,我们换个地方再庆祝今天的胜利吧!” 孔韦德的轻慢终于在这个人的脸上引起了反应,就见他的脸色一沉,气冲牛斗的悍相一扫而空,转而冷冰冰的问道: “换个地方庆祝,这仪式很隆重吗?” 孔韦德依旧用微笑安抚着这个人,心里面想的却是,不知好歹的家伙,真是哭起来没个由头,笑起来不知道缘由,若还是整天跟着这帮低智商的家伙打交道,早晚会出事的!不过,好在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即将赴任的“大便小利24”里聚集的可都是些有头有脑的能人呐!到了那里,希望能够感受到一点点挑战的压力。 想到这里,孔韦德收敛了心不在焉的笑容,暗自提醒自己道,不过,还是妥善处理好眼前的事情为好,要做呢就竭尽全力,不做呢也不伤了和气,这才是职业经理人的风度,只是不要留下于己不利的痕迹。于是,他淡淡的说道: “不,当然不是很正式的庆祝,但是,却是发自内心的。我们走吧!” 说完这话,孔韦德随手启动了汽车,抛开了海面上的硝烟和爆炸声,雷克萨斯gs430悄然无声的驶出了海边的小树林,它稍稍的转了个头,接着,便朝着通向公路的岔道开去,他将在这条偏僻的小道上行驶一段距离,尽可能的避开其他车辆,以免被人记住他的车牌号,因为他不想被人知道,当海上发生炮击的时刻,他曾经在这个敏感的地方出现过。 车行匿踪,人走无形,起起落落的小路高低不平,斑斑驳驳的树影婆娑掩映,雷克萨斯的车影悄然出没时走时停,孔韦德的表情阴晴不定时淡时浓。然而,有一桩心事却始终萦绕在他的心中,那正是幸存下来的袁静有可能引发的轰动。他想,现在的袁静就好比是一支浮在水面上的渔漂,自己就像是咬着钩的鱼儿,而身后的这个人则是连着两者的鱼线,只有剪断了这根线,才能舍了渔漂跑了鱼儿。因为,射空了的那枚导弹无疑是被信号源带偏了航线的,这说明袁静的作用在导弹来袭的当口被发现了。那么,接下来将被查到的就是自己身后的这个人了,因为,他便是袁静新近结识的男友,那个引导导弹的信号源的安装者。 原来,坐在孔韦德身后的这个人可不简单,他便是《六合套》之天地合中的“无刃锋”姜恩赫,“昆仲影视”旗下的韩籍男星,与日籍女星“无刀取”入江美一道并称为“天地合”。是一对金童玉女型的屏上搭档。因为效仿《天极》导演的国际路线,“昆仲影视”的老板盛昆盛仲兄弟也青睐于这些具有“国际面孔”的影星,所以,便将这二人一并招募到了“昆仲”麾下,准备在翻拍的《假若明天来临》里出任男主角。但在孔韦德的眼里,戏子终归是戏子,他的作用业仅限于此。经与“中央一套”商议之后,他们决定而用姜恩赫去勾引卫视的美女主播袁静,但导演了这一幕的却既不是盛昆也不是盛仲,而是《厌情十归隐》之第十隐的“书生”孔韦德。 就在二个月之前的一个夜晚,在金河大桥的亲水堤岸旁,孔韦德替袁静与姜恩赫安排了一出英雄救美式的艳遇,他为二个月之后的这次“斩首”行动,埋下了伏笔,现在想起,那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孔韦德揿亮了雾灯,微弱的灯光在两侧茂密的灌木影壁下,仿佛有置身于时空隧道之中的感觉,而在不久之前由他亲手安排的那番艳遇不自觉的又浮现在了脑海中。 初春的夜空泛着寒星,一座雄伟的大桥横跨在金河当中,强烈的光柱打在大桥上,将鲜红色的弓形桥梁映在夜空,好像黑暗之中亮起的一道绚丽长虹。在七彩霓虹的顶端上矗立着一只巨大的摩天轮,它就像是一只神秘的“天使之眼”,在苍穹之中微微眨动。而孔韦德将要藏身的位置就隐在这只“眼”的瞳孔当中。 孔韦德在通往堤岸的入口边上停下脚,他仰头望了望头顶上的夜空,但见月压树梢,星光朦胧,再低头瞟了瞟腕上的雷达表,又见秒针匆忙,时分相碰。心中暗忖,正是动手的好时候。于是,他扭头看了眼不远处树丛,就见一个俊朗的身影藏匿其中,心下说,这边已经安排妥当,只是不知那一边怎么样了,自古言道,鸡鸣狗盗之徒最无信誉,临阵脱逃的多数就是这般人,保险期间,还是到前边去看看吧!想到这里,他便转身朝着河边的带状公园走去。 漫步在蜿蜒曲折的小路上,穿行在起伏的人造果岭旁,嗅不到山野林草的芬芳,却也有峰回路转层峦叠嶂的景象。人在其中,心有所想,于是,天也高远,路也平坦。孔韦德想想自己的安排足够缜密,有这提前安排下来两路人马,其实只为等候一个人,而在此前,他亲自一路跟踪早已掌握了那个人的行踪,所以,在此设伏可以说是万无一失百发百中。 他在河岸的树影当中选了个好位置,准备在此客串一回导演兼观众。他俯身在冰冷的栏杆上,远望着漆黑的河水轻漾,倾听着阵阵的水声激荡,欣赏着大桥的倒影幻象,等待着当红的明星出场。于此同时,三个蹲守在河边的黑影也开始了蠢蠢欲动,他们注意到一个俏丽的身影正沿着河岸迤逦而行,渐渐的进入了他们布好的陷阱。 卫视《要人要闻》栏目的主持人袁静,手举相机沉湎于夜景拍摄的情趣之中,全然不知一个预谋好的危险正悄悄临近,她走走停停的流连,拍拍照照的往返,刚好踏进了这个险恶的埋伏圈。此刻,蜷伏着的三个黑影无声的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站起身,他们呈品字型的分散开,慢慢的朝着专心摄影的女士包抄上来,贼眉鼠眼的目光盯上了她身后的nike挎包。 这三个从西部流窜过来的扒手,不仅胆大妄为,并且行为豪放,他们在作案时的举动简直就是愣抢。就见其中的两个同伙东张西望的走过了袁静的身旁,他们在略远的地方站住脚步,然后双手插在衣兜内观察着前后的动静,而第三个人则从她的后面悄悄的逼了上来。 手在袁静身后的nike包内一通翻腾,动作之大过于肆无忌惮。从醉心摄影当中惊醒过来的袁静被他们吓得一阵惊呼,但很快便被对方狠毒的目光吓止住了。三个歹徒像饿狼般的压迫过来,留给她的退路就只剩下身旁幽深的河水了。 啪!一团饼干大小的地砖碎块在她的身前落地,飞溅而起的粉末在地上留下了一团白色的痕迹,这回轮到三个歹徒惊叫了,就在稍稍一怔的当口,一个俊朗的身影早已出现在了歹徒的身后,惊吓之中的歹徒刚刚转过身来,还未来得及扎稳脚步,就被直冲过来的姜恩赫一个肘击撞在了前胸,巨大的惯性令这一击的冲劲极大,歹徒踉跄着后退,却不料脚下被姜恩赫的左脚钩住,于是站立不稳,一个后滚翻便直接落进了漆黑的河水中。 瞬间发生的变故令袁静吃惊不小,她不知所措的呆立在原地,姜恩赫顺势一带便将她揽入怀中,接着快速转身将她挡在了身后。这时,黑漆漆的河面上传来了哗哗的击水声。 另两个歹徒见状有些惊慌失措,他们虽然常在道上走,却也是习惯了专找软柿子捏的,没想到这会儿半路里杀出个挡横的来,一时惊恐胆气也就散了。但就这样放弃的话似乎对落水的同伙有些不义。于是,这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相互汲取了再战的力量。随即舞动拳脚向着姜恩赫扑了过来… 三个歹徒在冰冷的河水当中会师了,他们望了望站在河岸上正向他们挥手告别的身影,于是决定游到河的对面去登岸算了,因为他们不确定,有那个绅士在场的情况下,自己会不会被再次踹下河来。 河岸上,奇遇当中的一对男女融化在了彼此炽热的目光里,老道的姜恩赫完全把握了主动,他绅士的替袁静捡起了地上的nike包,然后用生硬的汉语说道: “小姐,你还好吧?让你受惊了。” 袁静矜持的望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这个英俊儒雅的男人,暗自克制住自己骚动的心,她柔声说道:“谢谢你出手相救,如果没有你,今晚…可就难堪了。” 姜恩赫的演技果然不俗,他现出一副温文尔雅却又豪气云天的样子说道: “不客气,这不算什么,请问,小姐您是…” 袁静同样老练的伸出手来,她的表情温婉,风韵万种的说道:“袁静。” 姜恩赫一脸吃惊的样子,目光烁烁的看着袁静,他把意外的惊喜毫无保留的传达给了对方,因此,他有意让自己显得语无伦次心绪激动: “哦,果然是您,卫视专栏的美女主播?啊!幸会幸会,我叫姜恩赫。” “你?就是…姜恩赫?韩剧里的那位…哦!真是,幸会。” 袁静表现出的惊诧丝毫也不亚于姜恩赫,但与姜恩赫不同的是,她的表情却是真实的表达。隔着薄薄的羔羊皮手套,姜恩赫察觉出了袁静手上流露出的期待与渴望。于是,他的眼神变得更加大胆,火辣辣的注视着袁静的脸,从额头到眉尖,再从眼窝到唇边,接着是耳轮、脖颈至香肩…,似欲将对方从一身冬装中剥离出来,一睹温软香艳。但嘴上却是彬彬有礼的说道: “是的,小姐,我就是姜恩赫。” “哦,这真是,太好了。” 袁静的语无伦次表达了她此刻模棱两可的心声,姜恩赫抓住时机毫不放松: “冒昧的请小姐一起去兜兜风吧,也好替小姐压一压惊。” 姜恩赫俯身在袁静的耳边轻柔的说着,带着男性气息的呼吸拂动发梢,明确的传达了一种诱惑。姜恩赫的挑逗立时点燃了袁静心底的欲念,她有些难以把持的贴近到对方身边,姜恩赫顺势将对方轻轻的揽入怀中,袁静无声的依从,她紧贴着对方的胸膛,清晰的听见有力的心跳声,于是缩紧了肩膀,将两脂驼峰顶起,直逼得对方满怀溢香… 看着二人相拥着走进夜色之中,孔韦德也悄悄的走出了阴影,“天使之眼”的闪烁瞳孔映红了他的脸,却也遮掩了他手中大屏幕智能手机的荧光,一串数字按过之后,静静的等候话筒里的回声。 “哦,毛总,你好!对,是我,小孔。” 孔韦德的语气亲切,显然他跟电话另一头的人很熟络。 “呵呵!瞎忙,不像你们做地产的,都是大手笔,动辄数十亿的投入。” 孔韦德简短的寒暄着,继而将对话转入正题。 “你的贷款审批基本过关了,明天一早,首笔五百万到帐,记着核对一下。” 孔韦德很周到的叮嘱着房地产商,转而撩了一眼河中,声音压得低低的。 “那三个人的费用明天一起到帐,不过,从现在起,我不想再在本市见到他们!” 说完之后,即刻收线,丝毫也不拖泥带水。他最后一句话的语气异常坚决,似命令不容抗拒,这与他先前的谦逊大相径庭,判若两人。 冷风吹过,禁不住打了个激灵,孔韦德竖起毛呢外套的衣领来,回想起刚刚见到的那幕春情,不免心中一阵骚动。心想,喔!成熟的果子果然别有滋味啊!就在这时手机蜂鸣。他不慌不忙的掏出手机,屏幕上现出“未知号码”的字样。孔韦德的心里一惊,连忙揿下接收键,一个随和的声音传了出来。 “最近怎样啊!韦德?” “哦,很好,先生。” 听到电话里的声音,孔韦德的心中一凛,他一边回话,一边略微一纵,跨过一道高及腰部的木栅栏,向着绿地纵深走去。 “小伙子,准备好了吗?现在是该采取行动的时候了,为此,我们等待了很久。” “是的,先生,我准备好了。” “你的计划进行得怎样了?我们的行动急需你的帮助。” “鱼上钩了,我已经钓上她了。” “干得好!非常棒!小伙子,下面的话你要听仔细了。” “是,先生。” “我们是黑眼罩的成员,没有什么事可以难住我们,对吗?” “是,先生。我为此而感到骄傲,并愿为此奉献我的一切。” “很好,准备接收我的命令吧!“斩首”马上就要开始了。” 孔韦德从回忆当中挣脱出来,此时的雷克萨斯已经驶到了这条岔路的尽头。他驻了车熄了火,然后对着后视镜中一脸茫然的姜恩赫说道: “下车,我们得走几步才能到达聚会的场所。” “走几步?这就是你说的庆祝?” 姜恩赫英俊的脸上现出不耐烦的神色,语气当中像是受到了很大的委屈似的。他的情绪里满含着的是不屑与不满,但唯独没有怀疑。孔韦德依旧用微笑回答了他的质询,丝毫也不理会对方的疑虑,顾自推开车门下了车,然后,等也不等姜恩赫,便径直朝着灰蒙蒙的树丛深处走去了。 姜恩赫小声的咒骂着,一刻也不敢怠慢的紧跟了上来,他不明白一个小小的庆功仪式为何还要跑到荒郊野外去搞,难道,躲在豪华舒适的酒店了不行吗?于是,走了几步之后,他停了下来,大声的问道: “还要走多远?我想…放弃了!” 孔韦德站住脚,慢慢的回过身来,他用极其平和的声音,娓娓说道: “不,你会来的,你的老板和你的搭档,他们都在这儿。你还打算放弃吗?” 姜恩赫的脸上现出诧异的神情,他显然被对方的话抓住了心痒之处。于是,禁不住喃喃说道: “入江和盛总…他们也会来吗?看来,你什么…都知道了。” “是的,我全都知道。来吧!别再耽搁了。” 孔韦德平静的点了点头,然后,他头也不回的继续朝前走去,姜恩赫像是受到了某种启示似的立时来了精神,就见他迈开大步,一路直追的赶了上去。 幽暗的灌木丛里支楞八叉的像是藏了很多的秘密,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里面感觉随时都有被吞噬的危险,随着夜色渐浓,他们没走出几步便被齐腰高的荆棘遮掩了,晃动的身影也随即融入到了草朦丛胧之中,荒芜的野地里就只剩下了飘浮着的淡淡薄雾,随着夜色加重,便再也看不出有人经过的样子了。 孔韦德再次返回到小路边上泊着的雷克萨斯车里时,他的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火药味儿,在黑灯瞎火又缺少水源的地方,他没办法洗去手上因为开枪而留下的气味,但好在车里有香水遮掩,仅射了三枪的余味,很快就会消散的,等他回到公寓的时候,留下来的就仅仅是一点焦糊的味道了,是一种类似于刚刚吃过韩国烧烤那样的味道。 孔韦德揿下按钮关严了车窗,脸上现出一种置身事外的淡定,就像是甩掉了一个缠人的累赘那样轻松。三枪全部打在了姜恩赫的脸上,被子弹揭开的面皮下面血肉模糊的露出他整形时留在里面的钢制鼻梁骨和注塑的下颌。孔韦德幸灾乐祸的摸了下自己的脸颊,与姜恩赫相比虽然消瘦了些,但至少鼻子和下颌骨都还是自己的,一想到这里,他的脸上再一次的现出微笑来。 雷克萨斯平稳的驶上了公路入口前的辅路,昏暗下来的天空将暮霭沉积在了路面上,能见度陡然降低了许多。但是,公路远处那一片灯火通明的景象,让他即刻联想起了一辆辆整齐排列着的军车,他不由得警醒了一下。孔韦德的眼睛虽然近视,但他的想象却并不衰弱,当他看见远处亮着灯的情形时,一个警钟随即在耳边炸响,交通已经被封锁了! 当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会没有交通管制?不仅是省道国道,恐怕此时此刻任何一条连通着“呼啸山庄”附近海边的道路都已经被封锁了。怎么办?孔韦德的心中翻江倒海般的汹涌着,大脑里如同风车一般的转动。检查、盘问、记录,然后是… 雷克萨斯稍稍迟疑了一下,接着便掉转车头往回开去,他是想朝着开往“呼啸山庄”的方向重新走一趟。孔韦德相信,自己今晚的行踪肯定会被军警发觉的,并且将会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被反复的盘诘追问,所以,他必须给自己的行为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来,否则,他的自由期限长不过今晚。 既然如此,就只有硬着头皮继续朝前走了,但方向要有所调整,既然,“呼啸山庄”那边出了事,不如就朝着那个方向去吧!正好给自己一个既出现在那里,又没有到过那里的假象。孔韦德心里想着,雷克萨斯开始提起速来,这已经是他可以想出的最为切实可行的办法了。 头戴德式钢盔的士兵以一个坚决的手势拦下了雷克萨斯,一个标准的军礼过后士兵来到车窗前站定,孔韦德注意到了他领花上的徽章和肩膀上军衔,于是,揿下车窗,装出吃惊的样子问道: “出了什么事?下士。” “通往海边的路暂时戒严,请您掉头往回开吧!” 下士说话的时候现出一副很稚嫩的样子,孔韦德一身考究的西装让他平添了好感和威严,也使的这位农村出身的年轻下士感觉极不自信,这种的情况下他竟然忘记了盘问。但孔韦德却有恃无恐,他有一点点欺负这个涉世不深的下士了。 “哦,这样啊!这戒严要持续多久?明天可不可以…” “不知道,先生,请您赶紧掉头往回开吧!今天是不可能解除的了。” 下士听见了从自己身后传来脚步声,他意识到了那是连长正朝着这边走来,于是,不免显得有一点慌乱。所以,他打断了孔韦德的话,连声的催促着要他赶紧离开。孔韦德欲擒故纵的还想再啰嗦几句,但他很快便意识到了那是种愚蠢的举动,因为,此刻他也注意到了有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上尉正大步的朝着这边走来,从他斜吊在胸前的九七式突击步枪来看,今天封锁这段公路的应该是属于野战军里的甲级摩步团。 “请问,你要到哪里,要去干什么?” 上尉的话问得很简短,但是,却很关键。已经退到了一旁的下士一边认真的听着,一边动手抄下了雷克萨斯的车牌号。孔韦德很为自己刚才的轻率举动感到懊悔,但这并不妨碍他表情自如的应答如流,完全没有刚刚杀过一个人的惶恐。 “去市政协礼堂,参加一个客户的融资说明会。” 孔韦德随口便说出了一个极其简单的理由,他知道那是一个从来也不会被问倒的理由。 “哪一个客户?” 上尉穷追不舍,看样子他不仅年龄长出那名下士很多,并且,阅历和见识也远强于那名年轻的下士。孔韦德不假思索的回答,这成为了他今后的一大软肋,但是,除此之外,他还真的一时找不出别的人可以拿来做挡箭牌。 “朗坤集团,他们在这个地级市的繁华地段买下了一大块地,大约有七十万平米,那里将会建成一个市属的商业中心。” 上尉保持着咄咄逼人的态势,他问话的同时,眼睛一刻不停的盯着对方的眼。 “请问,您是哪个单位,怎么称呼?” 孔韦德的脊背微微有一点发粘,那是他迄今为止头一次觉得时间过得好慢。 “投资开发银行第五支行,我叫孔韦德,这是我的证件。” 看着对方从容递到手上的证件,上尉的态度和缓了下来,他的眼神也变得温和了许多。 “我恐怕您不能出席今晚的会议了,这条路已经被封闭了。现在,请您掉头往回开,或许不会耽误您赶回t市吃晚餐。” 听了上尉的话,孔韦德知道自己过关了,于是,他决定见好就收,不再纠缠。 “哦,好的,谢谢!” “给您带来的不便,我们深表歉意。” 上尉边说便抬手行了个军礼,然后,退后几步给雷克萨斯让出掉头的空间来。 “不客气,再见!” 孔韦德的脸上保持着微笑,抬手揿上了车窗,他让雷克萨斯gs430流畅的调转了车头,然后,稍稍停顿了一下,接着,便一阵风样的没了踪影。此时,头顶上的深空变得愈发幽蓝,从海上吹来的和风带来了大海的咸味,在这个沿海突出部的小城市里保留着原有的安详,全然没有留下风雨刚过的迹象。 第三章.上忍自立(2) 22.3.2 t市滨海国际机场 19:10 自从中国宣布要自行研制大型客机以来,空客和波音这两家世界航空工业的巨头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它们纷纷采取行动,试图保持现有的技术优势和市场规模,以期遏制中国航空工业迅猛发展的强劲势头。 好在空客先行了一步,它的最新型的超级空中客车a380已经获取了准航证,并且还在中国的t市开发区里建起了新工厂。空客相信中国的航空工业特别是民用大型客机要想获得世界的承认,还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而要追上空客已经取得的领先优势,怕是还有更长的路要走。所以,趁着目前的真空阶段,采取积极的合作方式才是明智之举。但是,已经与中国建立起了良好合作关系的空客,在独占中国市场这块硕大蛋糕的同时,也没有忘记时刻紧盯中国大飞机的研制进度,其实,他们真正关心的却是中国大型军用运输机的进展。 因为,一旦中国的军用大运投入使用,其强大的陆军就会突破远距离投送的瓶颈,在跨海作战中发挥出无敌的优势来,到那时,二百吨大型军用运输机的航行半径有多大,中国的战力辐射就有多远,若是再配以航母编队的制空制海配合,被南海诸小蚕食已旧的西沙南沙海疆以及东海的油气资源将被置于中国的保护之下,就算有n个国家的军事防卫同盟,也难以匹敌中国陆军的优势。为此,中国军用大运的列装之日,就是中国强势崛起之时,而在此之前需要积极准备的多项军事装备中,走在最前列的无疑还是航母,航母战斗力的早日形成,将是树立大国威严的首要前提,它关乎到三维立体防御体系的早日建立。 但是,与空客相比波音就不同了,眼下它的发展预期只能用前景黯淡来形容。因为政治的原因,美国政府屡屡不顾中国人民的感情,频频冲击中国国家利益的底线,所以,以波音为代表的美国垄断企业在中国连遭重挫,它已经接连在与华合作的交易竞争中败给了欧洲的空客公司,几乎完全丧失了差不多占全球总需求四分之一的中国市场,未来想要跻身世界航空工业首席位置的可能性已经几乎为零。因为不出十年,中国自己研制的大飞机就会翱翔在蓝天上,以中国自身的巨大需求无疑会给自己的航空工业提供最大的市场支持,到了那个时候,空客就只能屈居次席了,而波音能否继续留在前三甲,都已经很难说了。 这是一架大约七成新的波音七六七型宽体客机,虽然它的发动机还处在壮年期,但无论是它的外形还是内饰都已呈现出疲态来,这是八十年代初中美处于蜜月期间的产物,现在看来已经是非常久远的事了,单从这架飞机客舱内的装潢和配套设施来看,已经远远的脱离了时代的发展,在当今电子信息高速发达的时代里,旅途中的多种享受在这里都因设备的陈旧而被剥夺了,这让常乘飞机做商务旅行的人们颇感不适。 不过,好在这家中国国航班机上的空姐都是一流的,她们的甜美微笑,温柔话语以及靓丽外表和曼妙身姿,总算暂时缓解了人们的路途疲劳。就在漂亮空姐推着服务车再次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时,机舱里立时变得活跃起来。但此刻,旅行却即将结束了,飞机就要抵达此次航行的终点,t市的滨海国际机场。 叶阑珊推着餐饮车在波音七六七那宽敞的中央通道中款款走过,她一边收拾起乘客们用过的餐饮用具,一边最后一次提醒大家要系好安全带。她意识到今天的航班有些提前了,等她忙完了手头上的这些活,再返回到后舱自己的座位上的时,飞机就应该盘旋在t市的上空了。于是,她稍稍加快了脚步。 一次疲劳的旅行行将结束,倍感欣慰的不单单是那些旅途劳顿的乘客们,其中也包括这些漂亮的空姐们,她们往返一个班次的时间应该在五到七天,此间一直都是在马不停蹄的飞行当中度过的,偶有转场也只是匆匆歇脚,起起落落飞飞停停的折腾,让空姐们的精力和体力都极度的疲劳,现在她们漂亮脸蛋上的每一次微笑都是在为自己的早衰加分,而心理上的厌烦就更不用说了,枯燥单调的日子对于年轻女性而言好比割肉的钝刀,真的好难熬。好在航班就要抵达终点,终于到了可以放松一下的时候了,所以每个空姐的脸上都现出了期待和兴奋。 因为,当飞机落地的时候,堵在机场接机大厅门口的除了乘客的亲朋好友和商务伙伴之外,还有这些空姐的“家人”以及她们的情人。这些人在等候空姐的时候通常都很低调,不是局内人很难从接机的人群中分辨出他们,只有空姐自己清楚,哪个是他,哪些是…他们。 这是所有航班机组成员最期待的时刻,但它却不是叶阑珊盼望的。每次飞机降落后,她总是等到姐妹们走净之后才独自走出机场。因为没有人前来接她,所以她不必像其他姐妹那样,急着穿戴整齐打扮得光鲜亮丽的跑出大厅,然后钻进那等候多时的豪车里。 她这么做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不是因为她长得不够漂亮,也不是因为她缺乏个性魅力,恰恰相反的是,她长得太出众了,而她的老公也太“优秀”了,以至于“狗恶酒酸”,人们避之唯恐不及。 二年前因为一次“吃醋”的打人事件,叶阑珊的大名已经在国航公司里彻响云天。给他造成如此“名望”的自然是她的老公,公安部的特级警探,”绊不倒”岳砺。而岳砺本人也因为这样的一次打人事件而被下放到了t市的警局,暂居闲职,等待时机“戴罪立功”之后,东山再起吧! 岳砺虽居闲职,其实他并不闲,侦破大案他历来都是把好手,否则,也不会被冠以”绊不倒”的雅号。自从下放到了t市警局之后,虽然不是正差,却也总是同时有好几个案子缠身,一天到晚忙得不可开交。过去在部里工作的时候,他就很少到机场去接自己的老婆,偶尔去过一二次还惹出了麻烦。自从出了那次打人事件之后他就更不敢去了。这是因为,他受不了周围人们看自己老婆的眼神,怕自己一时火起再捅出漏子来。这道理说来也很简单,铁汉柔情嘛!的确,他是太爱自己的妻子了。 叶阑珊一边仪态万千的走在两行乘客坐席的中间,一边从容的收拾起乘客用过的杯盘,她注意到了机舱前端的提示灯已经亮了起来,知道再过几分钟飞机就要飞临t市的上空了,于是,她不由得加快了手里的动作,步伐也逐渐加大了,她必须赶在飞机盘旋降低高度之前就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也许是出于心急,也许是命中注定,她不得不在这样的一个时刻里邂逅一位奇人,说不上是幸运还是不幸,这在当时的确不好界定,但不论是福还是祸,总之这样的一场邂逅,最终导致了她生命当中一段离奇的插曲。无论经历过多少次的飞行,无论忐忑过多少回的心情,都不及这一刻对她的影响深刻,但当时她对此却毫无察觉,因为,她不是先知。 就好像冬天里的小院儿中忽然刮起一阵风,吹落了秋天里落在屋檐上的一小截枝子,枝丫上干瘪了的果实不情愿的跌落在地,从摔裂开来的果壳里滚出一颗尚显鲜嫩的果核儿来,果核儿随风翻滚着,幸运的跌入一道稍宽一些的砖缝儿里,于是,尘掩土埋的就算是播下了一粒种子。春天里的小雨把一颗雨滴撒落到了砖缝儿里,雨润水透种子慢慢的开始发芽,当它破土而出的时候自然要经历一番挣扎,但很快,小院儿中就会多出一株叫不上名儿的小树来,但它究竟会长成啥样子,那就要等到秋天以后才会知道了。 今天的这架波音七六七就是那半截残枝,此刻的叶阑珊则是那粒种子,而挥挥手便会招来一阵风样的人,此刻就坐在她的面前的不远处,而那阵风…很快便会不期而至。 当叶阑珊加快脚步朝前走去的时候,她看见在推车前左手的位子上坐着的是一位发如霜染的老人,老人面前的折叠餐台上放着一只未饮完的水杯,叶阑珊小心的靠近那位老人,她弯下腰去,凑近老人的耳旁轻声的问道: “先生,飞机就要降落了,这杯子…” “哦!当然,请吧!” 老人礼貌的欠了欠身,点了点头。叶阑珊于是伸手去取那支水杯,就在这个时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不知是因为气流造成的影响,还是这架七六七突发的小故障,亦或是驾驶员提早的盘旋下降。总之,机身猛地向左一偏,跟着又向右一颠,叶阑珊连忙伸手抓住了座椅的靠背稳住了自己的身子,却不想,头顶上方行李架的密封门突然翻开了,一只大号的旅行箱从门里滚落下来,直奔着叶阑珊的后脑砸了下来。 真的是说时急那时快,就见那位白发老人疾风般的起身,闪电般的出手,就在那只大号行李箱的坚硬包角眼看就要击中叶阑珊后脑的时候,老人竟用一只手稳稳的接住了那只沉重的箱子。 哇!好险啊!机舱内一片哗然,众人止不住的惊叹,更有人高叫道:好身手哇! 那老人呵呵一笑,轻轻拍了拍面如土色的叶阑珊,和蔼的催促道: “不碍事吧!嗯,没事就好,赶快回到你的座位上吧!飞机就要降落了。” 叶阑珊感激的看着这位出手相救的老人,连声道谢,她说道: “真的是非常感谢,请问您…怎么称呼?” 老人微微躬身,非常谦恭的说道: “哦,在下是日本泉井产业的广濑真之,此次到中国…是出差来的,请问,小姐尊姓大名?” “噢,我叫叶阑珊,刚才…真的是多亏您啦!” “啊!小姐客气啦!不过是举手之劳嘛!英雄救美可是人人都想做的事哦?只不过我的运气稍好些罢了。” 周边的乘客被他诙谐的一说都给逗笑了,刚才还十分紧张的气氛立时缓解下来,叶阑珊再次道谢之后,快步返回了自己的座位。她边走边想,这老人看年纪也近七十了,可他还是反应机敏动作灵活,特别是他的力量惊人,竟然能用单手接住了那么沉的箱子,哦!真不知,这老人年轻的时候到底有多强。若是跟岳砾比起来,喔!怕是真有一拼呐!只是不知道,等岳砺也到了这般岁数的时候,是否也如这老人一般的精神矍铄身强体健呢? 叶阑珊安置好了餐车之后,立即在舱尾的座位上坐了下来,经历了刚刚这一场虚惊之后,她还真是觉得有些心有余悸,本想稳稳神稍事休息,但一想到岳砺又不免在心中叹了口气,这个男人真的是让她爱之愈深痛之愈切。她爱他诚实率真,却也怨他耿直简单,人到中年仍就一事无成,好容易在公安部里混了个大头兵,却不想还因为一次冲动被下放到了基层,甚至还连累了自己在同事面前灰头土脸。唉!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啊!叶阑珊想到这里不由得轻轻叹出一口气来。 这时,机舱内响起了播音员轻柔的声音,她分别用中、英、日语向日本泉井产业的广濑真之先生道了谢之后,再一次的提醒大家,请系好安全带,飞机已经开始盘旋降低高度了,很快,航班就将准点降落在t市的滨海国际机场。 广濑将一只很商务的黑色公文箱拎在手里,另一只手则插在了风衣的口袋里,一副很休闲的神态踱出了机场的到港大厅,他的心里还在回味着刚才那个漂亮空姐的道谢声,同时也把一个颇有意境的名字记在了心里。叶阑珊,喔!很有味道的名字啊! 死里逃生的广濑的确万幸,以花甲之年承受毒饮之重,若不是碰巧赶上了那位疑似与桥本茂有密约之嫌的家伙出手相救,他这把老骨头怕是扛不到今天的。但是,经过了这次磨难之后,广濑已经明了了柳川义辉的野心,他甚至觉得连“关白“泉井雄一都没办法信任,更不必说是桥本茂了。于是,孤注一掷的广濑决定要撇开这一切,放手一搏了。 广濑此行的心情其实非常压抑,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他也不会亲自出马,这种压力当然不不是单单因为栗原小组的战事不利,更主要的则来自他所在的防务省内部。自从中情局的亚太情报事务主管佩奇.波特兰跑到后乐园的茶室与他会面之后,莫名的便与他渐行渐离起来,原本由广濑一手撮合才建立起来的中情局和远东特课的双重组,因为内阁情报室的柳川义辉的加入而变得名存实亡了。 广濑当然知道撬走他生意的就是那个内阁情报室的柳川义辉,这个野心勃勃的少壮派军人,早就憋着劲要独霸日本的情报界了,在他的身后是一班新生代的野心家们,他们遍布在国家的政治军事和商务领域,实力不容小觑。广濑想,年轻人想要有所作为,这不算是件坏事,但是,那要等到我们入土为安之后才行,现在就不择手段的急着抢班夺权,嗯!还为时尚早啊! 然而,佩奇.波特兰的反常表现,却让广濑深感不安,很明显,这个务实的西方特务头子已经开始将他的重心偏向了柳川的内阁情报室,似乎他觉得那个绵软似伪娘,刚硬赛金刚的柳川义辉对他更为有用。全然不顾已经处在合作之中的远东特课,更不怜惜广濑的人马为此付出的代价。哦,这个势利小人,重利忘义的家伙!他难道忘记了,是我的人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在中国大陆里杀出了一条血路吗?广濑在心里抱怨着,他开始后悔自己为柳川引荐了佩奇,他感觉就好像是搬起了石头却砸了自己的脚一样。 但广濑深知,美国人最是讲求实际的,这既是他们的缺点,却也是他们的优点。因此,单凭嘴皮子上的功夫是打动不了佩奇.波特兰的,所以他猜想,柳川义辉一定是给了佩奇.波特兰一个极其有分量的筹码。遗憾的是他对此却一无所知。广濑想,不能再这样玩儿下去了,长此以往,自己在情报界的地位真的是岌岌可危啦!而远东特课的地位也将随之下降,那样一来,自己半生心血培育起来的特战组织岂不功亏一篑?不行!身逢绝境,必将置之死地而后生!不如,自己单干吧! 广濑的主意一定,便挣扎着从病榻上起身了,虽说中毒不轻,但因抢救的及时,所以恢复的很快。出了医院,他未及赶回住所便定好了前往中国的最近一架航班,与以往不同的是,他事先没有通知正战斗在第一线的栗原,也没把自己中毒的事情告诉任何人,他不想因为内部的变故而影响了士气。 广濑的到来并非完全没有准备,做为当今世界屈指可数的五大情报组织之一的首领,广濑拥有《匿踪五窥首》之五的美誉,他的手下人才辈出,并非只有栗原藤田等人可用,另有一人此刻正在他的手边,这个人也是唯一知道广濑到来的人。此人便是“伊贺上忍”广濑真之的同门隔代传人,“甲贺下忍”者。 出了机场灯火璀璨的大厅,广濑在暮色之中站住了脚,他环顾左右并不见有人来接,不由得心生诧异。暗忖道:“甲贺下忍”年纪虽轻,但处事老道,从来未见他出过纰漏,不知今日…这是何故啊!不如,暂且先行联络栗原吧!看看情况再说。 想到此处,广濑掏出手机来,他连播了几个备用号码,都显示为“对方不在服务区”。广濑的心止不住的往下一沉,心说,果然不对,莫非?栗原她?出了什么差错!正在他左顾右盼拿不定主意之际,就见不远处停车坪的角落里,一辆银灰色的丰田crv忽闪了几下大灯,广濑立时注意到了驾驶室里那个熟悉的面孔,心想,不错,他果然来得正是时候。 汽车驶出候机大厅前的停车场,转了个弯进入到了进出机场前的长长快速路段,丰田crv轻松的超越了几辆计程车之后便独自享用起了并排三车道的宽阔空间。广濑回望了一眼后排座位上的栗原,他发现此刻的“樱花女郎”早已是千般疲惫万般憔悴。毫无疑问,战事进展得很不顺利,广濑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初派栗原出场时的草率,禁不住自责起来。 “栗原啊!辛苦你啦!” 广濑微微颌首深感歉意的说着,脑海里则盘算起了下一步的计划来。在来此之前,他曾深入细致的研究过了防务省情报室提供的卫星谍照,照片中明显表明了中国军方为建造第一艘航母所建船厂的诸多细节。广濑深感震撼,他想,以此规模推断,不出十年,中国就将拥有不少于四个航母战斗群,到那时,整个太平洋都将成为中国的内海啊!那,日本… “广濑先生,藤田他…” 栗原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但栗原没说几句便已泣不成声了,她的眼前不停的回放着藤田遭到斩首时的情形,这让她的精神承受了极大的刺激,即使面对广濑时仍旧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哦!这样啊!知道啦!” 广濑闻听并不感到吃惊,他若有所思的应了一句,便没再说什么。在他看来,藤田的死是早晚的事,一个过河小卒能有多长的寿命?只是,他在不该死去的时候死去了。真是的!广濑在心里禁不住骂道。因为此前他计划好的一项重大计划将会在他抵达中国之后展开,而这一计划的执行者,本该就是藤田,而今,这计划…就只能拜托给栗原了。 广濑回身望了一眼惊魂未定的栗原,用嗔怪的口气说道: “嗨!都这么大的人啦!还需要别人开导吗?藤田的死是值得的,如果等到中国的航母成军之后,整个日本都将生活在强大中国的阴影里,真要是那样,再死多少个藤田也是枉然呐!” “是,先生!” 栗原回答得很勉强,但她的心里却赞同广濑的想法。隐隐约约的她似乎感觉到了广濑的话里有话,似乎他正在酝酿着一个重大的计划。栗原事先并不知道广濑要来,所以,见面之时她也毫无准备,而今听得广濑一说才心生疑问,于是,她追问道: “先生您…所为何来?是不是有什么计划想要…” “是的,栗原。我正是为了落实一项计划才匆匆赶来的。” 广濑说着,回头望了一眼陷在黑影里的栗原,回过身来慢吞吞的说道: “中国人建造航母的雄心令人生畏,按照现在的进度推算,二年之内他们的首艘航母必定下水,十年之内将会建成四个航母战斗群。对此,美国人都深感忧虑。” 栗原听了广濑的话心有所动,她有些忿忿不平的说道: “美国人,他们不会自己动手吗?既然他们如此忌惮中国,何不…” 广濑似乎不想让栗原的满腹牢骚在这个时候发泄出来,于是,不等她把话说完便打断了她: “他们出动了f-22前去摧毁中国建造航母的船厂,可惜…功亏一篑啊!” 栗原听了眉头一皱,似乎愈加的心灰意冷起来。就听她喃喃自语道: “哦,这样啊!那么,还有什么更好的方法吗?” 广濑似乎早就料到她要问这样的话,就见他信心满满的说道: “当然,用最古老的方法,越是原始就是越是可靠的方法。” 栗原有些担心起来,她从广濑的话中似乎猜到了什么,于是,不无忧虑的问道: “您是说,靠人力潜入船厂?然后,再实施破坏!” 广濑颇为自负的否定了栗原的猜测,他故作玄妙的说道: “哦,不。栗原,那样太原始了,我们掌握着更好的机会。” 栗原明显的现出了低落的情绪,藤田的死似乎让她一直饱有的自信心彻底的破灭了。 “连美国人最先进的隐形战机都没机会,我们还能有什么更好的机会?” 广濑的语气突然变得严厉起来,他虽然同情栗原,但绝对不能允许她动摇信念。 “栗原!从什么时候起你也变得如此悲观了?藤田的死没有让你变得更坚强吗?” “是,先生。” 栗原诺诺连声,此刻,她不想也无力辩解。就听广濑侃侃而谈道: “我们没有超自然的力量,但我们可以借助自然的力量啊!栗原,老天总是眷顾我们的。” 栗原似乎听懂了广濑所卖关子里的尾音儿,于是,她试探的问道: “您的意思是…利用天气?” 广濑重重的点了点头,他口若悬河的说道: “是的,还记得忽必烈的远征军吗?骁勇的蒙古铁骑纵横欧亚大陆,所到之处玉石俱焚土崩瓦解,但是,他们却没能踏上日本列岛半步!知道是什么原因吗?是运气!栗原,一支彪悍骁勇的军队并非因为不识水战就会轻易落败,他们是怎么顷刻之间便全军覆没在了日本海峡的呢?那还不是多亏了一次偶然的恶劣天气嘛!栗原,现在,这样的机会又要降临了。” 广濑的旁征博引没能打消栗原的疑虑,她仍旧将信将疑的问道: “哦,真的吗?” 广濑突然压低了声音,语气诡异的说道: “是的,一周之前,一股强冷空气在西伯利亚的荒野上空形成,现在正在朝南快速的移动,于此同时,一股强热带风暴也正在西太平洋的洋面上聚集,预计数小时后就会影响到渤海海面。到那时,这两种极端气候将会在此相遇,届时,船厂附近的洋面上就会刮起超过二十级的飓风,风速高达每秒八十公里,巨浪高达数十米,那威力,形同海啸哇!这可是千年不遇的特殊气象条件,栗原,只要我们设法在飓风到达之前,毁掉船厂的自动防波堤,那么,这个新建的船厂就会变成一只脆弱的鸡蛋,遇上这样的天气,嘿嘿!风暴过后,恐怕连只蛋壳也剩不下啦!“ 广濑在说到后来的时候变得沾沾自喜起来,似乎他已经看到了飓风过后满目疮痍的船厂和东倒西歪的龙门吊一样。栗原对于广濑靠天吃饭的乐观深感忧虑,她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但是,那船厂的防波堤都是由可升降式活动单元构成的呀!每个单元都采用了双十字沉头锚链的链接防护方式,整个防波堤完全由电脑自动控制,那可是最先进的防护系统啊!我们…如何才能在片刻之间同时摧毁那么大面积的防波堤呀!” 广濑闻听颇有些不耐烦起来,他觉得刚才还冰雪一般伶俐的栗原缘何突然智商流失了呢?他压住了心头的火气,尽量和蔼的说道: “当然是找它的弱点啦!栗原,我怎么可能让你冒着飓风去爆破那些坚固的铁疙瘩呐!” 栗原不失时机的表现出了自己聪明,她一语中的的说道: “您是说要控制防波堤的操控中心吗?” 广濑终于露出了他落地以来的第一次笑容。他赞赏的说道: “聪明的栗原,你总是这么快就能抓住了重点,这一点真的让我很吃惊啊!” 栗原很快又变得担心起来,她若有所思的说道: “但是…那可是重兵把守的地方啊!先生,我们如何能够靠近那里呢?” 广濑突然变得一脸的严肃,只见他正色说道: “这个嘛…可就要考验你的智慧喽!” 广濑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凝重,仿佛那股来自西伯利亚的强冷空气已然刮倒了他那里,栗原感受到了上司的冷酷无情,于是肃然没有吭声。这时,就听广濑第一次对着司机说道: “我把栗原托付给你啦!甲贺下忍者,你要好生的照顾她呀!你,可不能让我失望啊!” 司机不露声色的驾着车在车流里穿行,同时,用他年轻的声音回答道: “是,先生。” 广濑用余光扫了那年轻人一眼,心情矛盾的想,现在就将这个人投入进来是不是太早了一点?年纪轻轻的“甲贺下忍”者会不会遭遇到和藤田一样的下场呢?这样的人要是为了这点小事牺牲掉,那可真的是太可惜啦!广濑一时想不明结局,但他确定自己刚刚提出的“宏伟计划”是铁定不会让这年轻人染指的,他知道,那是个一翻两瞪眼儿的运气活儿,就像是一场豪赌一样的,对于这样的行动,广濑是另有人选的。至于“甲贺下忍”者嘛!广濑想,他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于是,广濑微微的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车厢里的空气变得愈加沉闷起来。藤田的影子开始在三个人的脑海里反复的出现。广濑觉得有一点心跳气短,他抬手想要揿下车窗,不料,却被那年轻的忍者制止了。 “请不要打开车窗,先生,沿途的交通监控摄像会留下您和这辆车子的影像。” 广濑的心里一惊,他忽然意识到这年轻人的成长出乎想象,是啊!他已从自己的身边离开多时啦!看来,传授给他的东西全都被他自觉的应用上了,哦,看来,自己是老啦! 广濑出人意料的顺从了那个年轻忍者的意愿,其实,他等同于顺从了自己,因为,那年轻忍者所学所用的一点一滴都是源自广濑这里,这让广濑稍稍感觉到一点满足。但屈身在这个憋闷的车厢里,实实让广濑感觉不适,于是,他疲惫的说道: “靠边儿,停车吧!我自己走过去就好了。” “不用,先生,环球贸易大厦就在前面了,稍稍忍耐一下,我们就到了。” 年轻忍者的坚持让广濑无法拒绝,他禁不住感慨道:哦,这真是难以理解啊!对长辈和上级唯命之从的那代人去了哪里?难道说到了栗原这里就此为止了吗?广濑突然意识到,从这个年轻人身上反映出来的独立和坚定是栗原所不及的,即使他们之间也只差了不到十岁的年纪,但是,很显然,他们已经不是同一个代层的人了。 哦,又一代人登场了,将由他们主宰的这个世界还有多大程度是靠理智维系的呢?会不会再次出现一个狂热的群体呢?他们会给这个世界带来什么样的灾难呢?从上一次世界大战算起,也才刚刚安静了不到半个世纪啊! 广濑的心情变得灰灰的,他发现自己的强悍仅仅表现在了语气和表情里,而那只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但从这个年轻人的平淡表情,以及一句不经意的话里流露出的才是真正的实力。 哦,希望在告别这个舞台之前,还能把控住大局,不至于把灾难的隐患交到下一代人的手里,否则,那可真的是…太可怕啦! 经历过二次大战的战火,蘑菇云的阴影始终笼罩在广濑的心里,那种恐惧是他一生也难忘却的。就在他陷入沉沉思索中的时候,车子戛然停止了。那个年轻的声音依旧平淡轻松,却隐隐的含着威严,不容抗拒。 “您,到了,先生。” 第三章.上忍自立(3) 22.3.3 t市cbd.环球大厦 19:20 车在cbd的摩天高楼与璀璨灯火中靠边停了下来,广濑提起公文包下了车,车厢里一片死寂,既没有告别也没有嘱托,阴冷得像一口棺材一样。广濑背对着车门没有回转身来,直到那车驶出去很远,他才侧过头朝着车影投去了意味深长的一瞥。 看着丰田crv霸道的挤进滚滚的下班车潮中,广濑隐隐的感觉到一丝心痛,对于藤田的死他当然不是无动于衷,但是当着两个晚辈下属的面他又能怎样呢?情绪激昂的声称要替藤田复仇吗?还是满脸悲切声情并茂的表现自己的沉痛呢?广濑是远东特课的创始人,是特情界里首屈一指的前辈,他只有显出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才能与《匿踪五窥首》的身份相称。其实,他越是平静,就越是表明了他的巨大悲忿。 广濑下了车,独自沿着花砖漫道的街景花园慢慢踱着步子,眼睛和耳朵都在仔仔细细的观察着身前身后和街道两旁的行人以及车辆,虽然刚刚落地,但他敏感的神经早已绷得很紧了。但他担心的并不是自己,他的身份早已漂得比身上那件皮卡的衬衣还要白,其实,他担心的是栗原。原因很简单,藤田死了,而栗原却暴露了,所以,他才安排“甲贺上忍”驾车护送栗原,让他们先找个藏身之所暂避一时。 漫步在华灯初上的街头,广濑的脚步慢的几乎可以和他的心跳搭上同一个节拍了。人老了,心脏已经不再像年轻时那样的健壮有力,但他跳动的节奏却依然平稳,绝无房颤和早搏一类的症状,这表明广濑的肌体仍很健壮。这让他深感庆幸,在一生都摆脱不开的阴谋当中,他看到过无数个象藤田那样的年轻人死于非命,而他却还能苟活到老迈之年,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广濑不想把自己为数不多日子浸淫在血腥里,而他却又不甘心让自己的名字这么快就蒙上灰尘,像一把用笨了的旧锄头或是一只用漏了的破木桶那样被丢弃在角落里。于是,他的毒伤未愈便匆匆的赶来了,踏着藤田沾血的足迹来了。这的确很矛盾,一件干了一辈子的营生,已经从心里感到厌倦了,可他却丢不开,又放不下。 广濑走着走着突然一个急停,跟着猛的回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在他的左手边上,大街的对面矗立着一座高大的楼宇,方柱状的外形深灰色的墙体,在环绕的泛光照明之下,像一根擎天的玉柱直插夜空,那里才是他真正想要去的地方,环球商务大厦。 广濑在确认了自己没有被跟踪之后,这才调转头朝着早已约好的地点走去。老实说,他此行的目的有些冒险,因为他要去会面的是个已经罢手多年的老魔头。此人在谍海之中的恶名不亚于桀纣,广濑不是到了万不得已,他是不会去冒这样的风险的。两天来,栗原藤田鏖战在前线,广濑则运筹在失乐园,经过几多揣摩几多筹措,在纵观大局把脉运势之后,他这才拿定了主意,要来会一会这个多年以前的老“对手”。 原来,自从日本战败之后,整个国家的政治经济军事就在美国的一手操控之下,就像是一个寄养在远房亲戚家中的孤儿一样,即遭白眼又遭管束,活得没有尊严更没有自由。到了六十年代初期的时候,情况才稍稍好转,自由度略微的宽松下来,日本的“有心人士”立即就开始了积极的活动,他们忙不迭地的建立起了归属于自卫队的特情组织,同时,广为招募年轻学生、网罗社会青年加入,以期尽早的恢复昔日帝国原有的强盛。但是,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美国人的严密监视之下,日子过得并不轻松。 那时,刚刚加入到日本特情组织中的广濑,也同样不得不在美国人的眼皮底下混饭吃。他所在的部门里凡主管以上的职位都是由美国人担任的,好在当时他们的主要工作全部都是围绕着意识形态领域展开的,凡持有不同政见者,同情东方阵营的人都在他们的监视和打击范围内,所谓的特战相对于现在来说那要简单和明了得多。 偶有一日,部门里来了一位新的主管,广濑和他的一班同仁们都列队欢迎,可待到新上司出现时,广濑等人才不由得大吃了一惊。原来,他们的新上司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毛丫头,她长着一张稚嫩的东方面孔,乍一看还以为是刚刚才从学校里毕业的大学生。 年轻气盛的广濑颇为不服,从新主管到任的第一天起,他就憋着劲的与她作对,不是在开会时捣蛋,就是在递交报告时拖延,直到有一天的傍晚,他被单独叫到了办公楼后的小操场上,面对面的相对而视时,他才忽然觉得自己怦然心动了。他发现,原来那年轻的女上司长得颇为古典,极具舞台效果的五官和颇为戏剧性的嗓音,让他想起了日本能剧当中的人物。女上司仿佛化身成了茶道大师千利休的女儿“吟”公主。于是,他的手脚立时变得酥软了。 在接下来的单独切磋中,那个来自中国台湾的中情局女特工对他上演了一系列堪称标准的近身格斗示范,广濑自然是服服帖帖的做了陪练,他留给那姑娘的印象是,一个被制服了的调皮下属,而实际上,广濑非常享受这样一次单独的惩戒训练。但是,他的“牺牲”非但没能在那姑娘心里赢得好感,反而,却被对方蔑视了。 “难怪你们被打败!蠢货!快滚回你的狗窝去吧!下次再见到你跟我捣蛋,一定让你比今天更难看。” 那女上司颇为高傲的话语激怒了广濑,立时,他冲动的就像一只被惹毛了的公鸡一样,只见他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来,二话不说,挥拳踢腿攻杀起来。空手道、合气道连环使出,招招都奔着女上司的致命之处施狠;那中情局的女特工也毫不客气,什么粘连绵软巧的能耐全都使了出来,式式都不离广濑的命根子下手。一时之间,花容失色、少年变顔。阵阵气嘘,声声气喘,拳脚相加最终变成了贴身纠缠,攻防较量结果演变成了云雨空间。 其实,连他们二人也没想到,赌气竟然演变成了一场交欢,那场面,真的颇为难堪,但毕竟都是年轻人,事已至此,彼此都心照不宣,日后也不再提起。好在当时这小操场上再无第二个人,否则,当时的情景若被传出去的话,而今这两位早已成了名的人物怕是很难再在谍海之中立足了。 广濑丝毫也没犹豫的迈步上了环球大厦门前的大理石台阶,侍立门前的保安礼貌的向这位满头银发的老人点头致意,热情的问道: “老先生,请问您要到哪一层?” 广濑老到的摆了下手,拒绝了保安的好意,径自跨进了自动旋转门里,可在心里却还忍不住的嘲笑自己,荒唐之极! 的确,谁没在年轻的时候荒唐过?特别是像广濑这样的极端青年,他从一生下来就期待着冒险,好像天再高也高不过他的心骄气傲,地再大也大不过他的志向远达。广濑的不羁与他的豪放给他带来了运气,他在入门之后不久便获准可以单独发展成员入伙了,这使他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得以网罗了一批志同道合的亡命之徒,契此机会他创立了远东特课。近半个世纪之后,这个组织已经成了闻名全球的特情组织。而广濑本人也成了谍海之中为数不多的显赫人物。《匿踪五窥首》的头衔可以让他名标史册了。 但也有不走运者,那个来自台湾的中情局女上司便是首屈一指的冤大头。起初,他在日本的业绩还是很出色的,连广濑这一号的调皮家伙都被她掌控在手,由此可见她的能为之强,手段之高了。可是不久之后,她便被征召返回了中情局在兰利的总部,或许是她的表现太过优秀,或许是她的东方面孔太过隽秀,在中情局总部她接受了一项对他一生都影响至深的任务。中情局的权威人物密令她潜入中国大陆,蛰伏起来,直到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在随后的二十年间,借机翻盘的机会没有等来,但这个女人手段的狠辣却闻名遐迩。 她先是在山西的一家煤矿中制造了一起井下的冒顶事件,致使正在矿井中劳作的七十余名矿工遇难。接着,她又在赣南的一次赈灾救援活动中投毒,导致百余人伤残。而后,她又在一艘刚刚建成下水的万吨巨轮上面制造了一起事故,竟让三十余个家庭因此而变得残缺不全。她的功绩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之前博得了中情局、五角大楼,甚至是白宫的高度赞赏,她也因而获得了一次去夏威夷度假的机会,在那里中情局的高层人物秘密为她的卓越贡献授了勋。然而,噩运便也由此产生了。 这个女人在这风景如画的太平洋小岛上认识了两个不同凡响的男人,他们可以说都是特情界中的传奇人物,一个是大名鼎鼎的“无间第五谍”代号“老爹”的崇文灿。而另一个则是迄今为止最为神秘的“无间第三谍”。由于一念之差的缘故,导致她不得不永远的留在了黑暗中,只能靠记忆陪伴她渡过自己的后半生了。 广濑迈步进入环球大厦大堂的时候,便注意到了从二层迎面而下的滚梯上站立着的一男两女。就见那男的油头粉面,一身的名牌服装,似暴发户一样的纨绔子弟。而他身后年轻女子却颇具ol风范,举止文雅。广濑不由得暗想,这世上竟然还有比自己更幸运的人物啊!原来,那一男一女二人都生得身材姣好五官俊美,这是广濑望尘莫及的憾事。但ol身边的那位上了几岁年纪的女人却让广濑忍不住怦然心动,他不由得暗自惊叹道:哦!这还是当年的那个…女人吗? 按照事先的约定,广濑并没有直接上前去跟对方打招呼,而是一扭身,借故闪身进了大堂临门的那家星巴克。他在一个角落里坐了下来,眼朝店门口望去,只见那位ol装束的小姐搀扶着上了几岁年纪的女人在斜对面一处临窗的位子上坐了下来,而那男人则转身离开了。现在,那女人的容颜尽在广濑的视线之中了,看着对方那低头垂睑的神情,已全然没有了当年在小操场上,拳脚相加教训广濑时的凶悍与蛮横了。于是,广濑不由得感慨起时间的残酷来。 广濑轻轻的弹指叫来了侍应生,随口点了一杯美式不加糖的咖啡,侍应生答应一声转身正要离去,广濑一个手势拦住了他,然后低声说道: “替我送一杯“鸳梦重温”给那边位子上的上了年纪的女士,帐算在我这里。” “是…送给那位盲人女士吗?” 侍应生显然一时还不明白,这位老先生要送咖啡给对方的,究竟是那位ol小姐呢?还是那眼盲的老婆婆?” “给那位和我一样年纪的女士。” 见侍应生面露狐疑,广濑立即露出不快的神情,他一边用英语表明了自己的意思,但随即意识到,那女人看上去要比自己年轻许多,于是,他再一次提醒眼前这个吊儿郎当的家伙。 “是那位年纪大一些的女士,明白了?” “是,先生,明白了。” 服务生见广濑露出了一脸的不爽,于是,连声答应着,继而转身离去了。广濑的脸上现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笑,像是在说:看起来,再强悍的人也难逃时间这把锉刀的修理啊!这个当年狠辣出名的“渔家女”,现如今怕是也改邪归正了吧!哦,好可怕的岁月啊! 就在广濑专心于比较眼前的景况与往日的辉煌时,一个身影悄然溜出了环球贸易大厦的大堂,他在大厦门前弧形坡道的花坛旁站定,将自己的身体隐在了绿植的阴影里,然后,透过沿街的宽大玻璃窗朝星巴克里面望去。但见柔光映照下的咖啡厅里明暗适度,每个人的面容都清晰可见,但这个人的视线却一刻不离的锁定在了刚刚落座的广濑的脸上。 哦,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呢?那个人一脸诧异的盯着广濑看,一边犹豫着掏出了手机来,他在打与不打之间纠结着,看得出他此刻的心情很是矛盾。这时,原本坐在中间位置上的广濑突然起身了,就见他端起自己的咖啡杯子朝着窗子跟前走来,那年轻的ol小姐与那年长的女人低语了几声之后,起身给已经来到近前的广濑让了位子,然后,婷婷的朝着厅外的大堂走去了。 ol小姐的离去像是帮他下了决心似的,就见这个人闪身出了阴影快步朝着街道对面的小花园走去,他边走边揿动手机拨通了电话。手机的荧光照亮了他油光粉面的脸,不是别人,正是与那一长一少两个女人一同乘扶梯下楼来的中年人,茂田进出口公司的总经理,朱茂田。 朱茂田的身上带着所有中年人的特征,紧抻但发福的身材,光艳但呆板的穿着,沉稳但乏力的举止,以及怎么也落不下去的满身虚汗。然而,朱茂田的先天条件还是很不错的,这多多少少弥补了岁月侵蚀留下的缺憾,总体看上去,还是一副事业有成的商人模样。 一直按在耳朵上的听筒里传来桥本茂懒洋洋的声音,显然对方从号码上早就识别出了打电话的人。所以,声音语气都缺少了热情,就像是在应付一个准备开口借钱的穷亲戚似的。 “怎么?这么晚打电话来?是不是交货期又要推迟呀!照这样下去,我看这生意就别做了,你总是这么拖拖拖的,我的客户都被得罪光了。不然,这笔单子做完就算了,哎!我不欠你货款吧!” 朱茂田未及开口就被桥本茂抢白了一通,不免感觉心里闷闷的,就像是吃了颗堵心丸似的。他想,你的老对头都跑到我这来挖墙脚啦!本打算给你通个气,不想,嗨!好心真的给当成驴肝肺了,我这还没说话呢,你就…要嚷嚷着要跟我断交?嗨!得嘞!正好借此机会敲打敲打你,趁机赢回五个点来,也解解心头的闷气。想到这,朱茂田在花园的小石凳上坐了下来,平心静气的说道: “桥本先生,我也正巧想跟您说说这笔订单的事呢,不过先跟您透个风儿,泉井产业的资深专务广濑真之先生到我这儿来了…哎,对,刚到。” 朱茂田的话刚一出口,就被电话另一头的桥本打断了,显然,他所说的这个消息是桥本所不知的。他在给出了肯定的答复之后,便接着说道: “他带来了一揽子的新品采购计划,眼下正跟…哎!正跟我们董事长在那儿聊这事呢!所以,如果您对我们之间的合作有什么新想法的话呢!现在刚好是个机会,不如,我们就此终止合同算啦!我也好集中精力完成广濑先生的订单呐!” 朱茂田这不软不硬的话显示出了他商人的精明,因为他一准儿知道桥本需要他来打听广濑的此行意图,所以,正好借此机会把价格提起来。现在,诱饵已经抛出了,他就等着对方上钩了。果然,桥本闭口不再谈及刚才终止合作的事了,而是把话题转到了广濑的身上。就听他急急的打听道: “哦,这个老先生到了你那儿是嘛!嗨,真是越老越没溜了,关白还等着他商量大便小利的亚洲开发计划呢!他可好,一个人又跑到你那儿瞎掺合事去了,怎么?你不打算跟我透露一下,他此行的计划吗?” 其实,桥本与广濑之间的不合在泉井集团里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对于像朱茂田这样的老资格合作商来说就更没必要隐瞒了,所以,桥本把话说得直截了当,反倒衬出了他的坦诚。朱茂田在心里暗自好笑,于是,他趁机敲诈道: “他的计划嘛…我一时还不好透露,因为我还没从您那儿得到解除合同的准信儿呢,嘿嘿!这样做可有违职业道德啊!” 朱茂田的小小花招无疑在桥本茂的心中激起千层浪来,但他暗压着胸口的闷气,迁就的说道: “说说你的条件吧!我们又不是第一次合作了,你的意思我听得懂的。” 朱茂田闻听呵呵一笑,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大大方方的说道: “我的条件很简单,每个单品的结算价格提升十个百分点,桥本先生,现在中国的人力成本比起从前可是长了很多倍,您也该让我赚点钱了,不然的话,我真的做不下去了,照原先的价格,我连个像样的技术工人都用不起…” “好啦!我同意你的条件,提价十个点,交期后延二十天,怎么样?后一个条件是我赠送的,新的合同过会儿就会发到你的邮箱里。现在,我们该谈另一件事啦!” 桥本的爽快出乎朱茂田所料,由此可见桥本的心情有多么的急迫。朱茂田听了心下暗喜,于是,他赶忙答应道: “好说,好说,桥本先生有什么吩咐,您尽管说好啦!茂田一定尽力。” 电话那边的桥本沉了沉,像是在拆兑词句,过了足有半分钟,这才慢慢的说道: “我需要知道广濑在你那儿的一举一动,我需要你的即时报告,如果你能把这件事情做好,我愿意把今年余下的全部订单一次性交给你做,我的价码可是不低啊!你想好了再告诉我。怎么样?” 朱茂田吃惊的听着桥本的话,他忽然意识到了广濑的这次来访真可谓是意义重大,他来的真相竟能抵过上千万美元的订单呐!朱茂田有一点点的被吓住了。他虽然身在谍网之中却不是谍海中人,但时间久了以他的精明总能嗅出点味儿来,只不过装聋作哑的趟着石子过河罢了。桥本今天的话却让他像是抓着了一块烫手的山芋一样,哦!这该如何是好呢? 朱茂田的犹豫很快引起了桥本的注意,就听他非常不满的催促道: “怎么?你的贪心比我的慷慨还要大吗?那好吧!要不,你先考虑一下,考虑好了再打给我,不过,我的条件是有期限的,最长不超过…三分钟。” 桥本不等朱茂田搭话便咔的一声挂了线,朱茂田理了理他油光锃亮的大背头,一时拿不定主意,竟急出一身的虚汗来。就在这时,一个脆生生的女声在身后说道: “呦!朱总,您怎么一个人躲到这儿来啦!董事长一会儿急着找您可怎么办呐!哎!您不是,有什么心事吧!” 朱茂田闻声猛的回过头去,他发现说话的正是董事长阮嫱的私人助理,那位ol小姐,韩媛。原来, 一直低头忙于应付桥本的朱茂田没有发觉,韩媛早已在他身后站了多时了。 广濑的突然出现让身为总参特工的“玉兔”韩媛颇为震惊,她原本想留在“渔家女”阮嫱的身边多听几句的,不料阮嫱执意支走了她,所以,她不得不来到大厦外面的台阶上,远远的看见了独自溜进小花园中的朱茂田的背影。韩媛没有急着向自己的上级“书童”童谦通报此事,她想,先摸清了广濑的意图之后再行汇报也不迟。于是,她便蹑足潜踪的一路跟了过来,想从侧面打听一下这个广濑到访的缘由,不料,却偏偏让他偷听到了朱茂田与桥本茂的一番对话,她这才意识到,原来,从泉井本部到茂田公司对于广濑此行的意图全不了解,可见,广濑的计划就只是针对一个人的,那个人无疑就是“渔家女”阮嫱了。 韩媛打定主意要好好的利用一下朱茂田,借此掌握一些他与泉井产业之间的事,于是,她试探的问道: “怎么?广濑和桥本之间的矛盾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了?他是跑来找董事长诉苦的,还是请求调停的?” 朱茂田摇了摇头,没有正面回答,他不想在自己和阮嫱之间再加上一个韩媛,所以,长期以来他都是谨言慎行的,生怕这个年轻的女人会从中挑拨什么,他深知,董事长是惹不起的,自己能有今天,全仗着阮嫱托着,即使有什么秘密,他也不会瞒着阮嫱的,因为那女人的眼里是揉不得沙子的。 见朱茂田没有吐露消息的意思,韩媛于是加大了敲打的力度,就听她说道: “哦,这么重要啊!连董事长都瞒着呀!那好,我就不打听了。过会儿,让董事长亲自问您得了。” 韩媛的话无疑就是一种警告,就算你是茂田公司的总经理也是要忌惮三分的,毕竟,韩媛是董事长眼前的红人啊。所以,听了韩媛的嗔怪,朱茂田猛醒过来,他连忙解释道: “哪里是不能说啊!我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好,桥本和广濑,这哪一方咱都得罪不起呀!人家是甲方啊!” “干嘛那么紧张啊!咱们不是有董事长撑着局面吗?管他是桥本还是广濑呢!谁不看咱董事长的面子呀!” 韩媛说着硬气话,脸上却现出关切的神情来,她进而轻声开导道: “这么为难呐!不如说来听听,我也帮您出出主意。” 朱茂田无奈,一五一十的讲出了刚才桥本的交换条件,但他没有完全实话实说,他只说明了桥本同意提高采购价格的事情,理由是要将广濑从茂田的生意当中排挤出去,而他却隐瞒了桥本要求他即时汇报广濑来此目的和活动细节的条件。韩媛听了,微微一笑,心想,这个精明的商人一定是拿广濑当做筹码为自己争得了十个点的利润,可是,桥本是个傻瓜吗?十个点的让利换取的回报也一定是很丰厚的吧! 于是,韩媛也不再追问,只是赞同的点点头,假作关切的提醒道: “朱总,您可别忘了取得文字性的确认函,口头承诺是没有效的。” “是,桥本答应过会儿就把新的合同发过来,我想他不会言而无信的。” 韩媛轻松的耸了耸肩,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说道: “不知道这个广濑和董事长之间有什么交情,以他的身份应该不至于亲自登门拜访一家供应商的吧!并且,桥本还为此主动大幅调高了采购价格,朱总,这泉井产业的内讧搞得可是够大呀!” 朱茂田心不在焉的哼了几声算是做答了,韩媛看出他的心中有未了之事,且她自己也急着要向童谦汇报,于是,说道: “朱总,您先坐着,我回去看看,董事长那边这会儿谈得也有一会儿了。如果有事的话,我会给您…” 韩媛说着话,翘起大小拇指比划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朱茂田连忙点头,一副急于让她离开的样子,韩媛若有所悟的转身离开了。她边走边掏出手机揿下了童谦的号码,眼神朝着四下里撒开,关注着身前身后。 童谦的电话久久没有人接,韩媛禁不住心急起来,心说,这么没谱的事可是很少见呐!今晚这是怎么了呢?广濑神秘来访,朱茂田神不守舍,童谦不接听电话,还有,哦,他…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场合呢? 已经走到了环球贸易大厦大门前面弯道处的韩媛站下了脚步,透过星巴克的临街大玻璃窗朝里望去,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就见那个人一身侍者的装束站在阮嫱的身边,手扶着阮嫱的手臂正准备搀扶她站起。 韩媛的心里一紧,暗说,不好,自己错过了一个重要的机会,现在赶回去,想必还来得及!想到这里,韩媛刚要迈步朝着大厦正门走去,突然,一只修剪得干干净净的的手轻轻的搭在了她的右肩头。韩媛惊惧的回头望去,左手下意识的扣住了肩头上的那只手,趁着回头扭身的惯性,右臂正想要从下面托住那人的肘关节的时候,她却吃惊的发现,来人正是她急着要找的“书童”童谦。 嘘!童谦轻轻的嘘了一声,制止了韩媛的惊呼,然后,轻轻的拍了下她的肩头,低声的说道:“跟我来。” 韩媛依从,两个人退了几步,隐身在花池的绿植下面,从这里依然可以看见星巴克里的情形,这时,阮嫱已经在那名侍者的搀扶下起身朝着大堂走去了,只留下了广濑独站在窗前,注视着阮嫱离去的背影。 “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他只是这座大厦37层上色味香全会馆的一名侍者啊!” 刚一站稳脚步韩媛便迫不及待的问道,童谦平静的摇了摇头,压低声音说道: “是你脱岗了,怎么?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吗?你本该盯在那里的呀!” 阮嫱听出童谦的话里有那么一点责备的意思,于是,她赶忙解释道: “我是被他们支开的,所以,我就想趁机给你打个电话,不想,却发现朱茂田偷偷躲在那边的小花园里,向泉井的二号人物桥本茂通风报信。怎么?我误事了吗?” 童谦的目光始终不离那扇宽大的窗户,他轻轻的摇了摇头,安慰道: “不碍事,多亏了老窦及时赶到。放心吧!老窦的日语很好,他们交谈时离不开他的。” “老窦的日语很好是吗?哦,是…这样啊!” 韩媛喃喃自语着,心里想的却是,阮嫱的日语也很好啊!她与广濑交谈完全用不着翻译的。不等韩媛把心事想明白,就听见童谦附耳低语道: “你要跟老窦配合好,千万别被他的服务员身份欺骗了,他可是个非常出色的老特工了,好,现在你可以回去了。” 说完话,不等韩媛缓过神来,童谦已经悄然隐身离去了。等韩媛再次凝神往星巴克里望去时,刚刚坐着阮嫱和广濑的窗前已经空无一人了。 第四章.平头夜探(1) 22.4.1 日本 佐世保军港 “拉森”号导弹驱逐舰 19:30 从热气腾腾的餐厅里出来,沿着甲板走出去很远,仍旧能够闻到自己身上的那股蹿鼻的咖喱味儿。“平头”贺海搞不明白,西方人为何会如此偏重这种味道,就好像是鸡屎合上尿,再掺杂一些狐臭之列的味道。咦…靠!贺海忍不住在心里头骂了一句,什么玩意儿!便努力不再去想跟吃有关的东西了,他很怕自己一时忍不住,会呕在这整洁一新的甲板上。 有大半天的时间贺海都在自己的舱内面壁参禅,这个净土真宗教的忠实信徒总是这样,每当心有烦闷的时候,他就会采用这样的一种方式来自行化解,就好像是一种心理疗法一样。他在沉思之中向佛祖袒露心扉,将一切难解的心结加入到告慰中来,聆听佛的劝诫和指点,慢慢的在膜拜之中消弭,但是,这一次的心灵交流非比以往,他在冥冥之中听到了某种召唤。 贺海今天感觉很烦躁,意念总是在不安分的跳动,像是有条勾魂虫隔着窗子在向他招手一样,贺海的意念很难把定,这是从来也没有过的现象。起初,他把这看作是自己灵魂即将升华的前兆,但很快他便意识到,那应该是在祷告之后才会有的心灵感召,如果是出现在参禅之前,那就只能被解释为六根不净导致的心浮气躁。 是什么让自己如此的神不守舍呢?贺海眼观鼻鼻观口口问心的问自己,对了,是因为兄长贺江。自从在奈良禅寺的古塔之上被人偷袭之后,“平头”贺海与兄长“盲人”贺江便聚而复散了,虽然有一个电话号码连通着彼此,但兄弟二人都明白,他们今生是很难再见面了。 刚想到这里,一种不祥之感便在心头涌起。贺海知道,是自己无意之中打扰了兄长的清净,才将贺江这几年来都一直隐藏得很好的踪迹暴露在了杀手的眼前,这等于是引狼入室,甚至,或许还会引火烧身。 贺海站在“拉森”号导弹驱逐舰的甲板上,朝着不远处的“小鹰”号航母望去,心中暗暗生出一种悔意来。他想,自己干嘛非要跑到奈良的古寺中去寻找兄长呢?早知道会有杀手暗中追随,还真不如当时就留在这里,远远的看着自己的华裔兄弟林瑞从太平洋舰队司令哈里斯中将手中接过勋章来得惬意呢! 一想起林瑞,另一种不快便又在贺海的心中悄然产生了。说老实话,贺海承认自己有一些嫉妒瑞,但是还远没有达到恨的地步。毕竟,瑞所获得的荣誉是代表着一班众人的,这里包括了几乎所有军队中的少数人种,为此,贺海还曾一度替瑞感到自豪过。但是,当他在“小鹰”号的托马斯.海尔舰长面前,从那个名叫阿历克斯的上士口中得知,瑞曾经去过强森少校的住舱的时候,那种自豪感便立时变得荡然无存了。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误吞了一只苍蝇那样感到恶心。 其实,贺海对有关瑞窃取航母技术数据,和他擅自动用大型通讯设备的指控并不十分在意,即使那些罪名成立也无非是他的政治立场或者价值取向上面出现了分歧,那并不关乎人品和道德,这些在贺海看来是至关重要的问题。但恰恰是在这一点上,让贺海的信念遭受了打击。 在贺海看来,强森少校这样的蛆虫在军队当中可谓是凤毛麟角,可像瑞这样的一块无瑕美玉怎么就偏偏跟他搅在了一起呢?是世风日下的堕落已经浸淫到了人们的骨子里了吗?还是信仰的危机导致了精神上的空虚,这才招致了丑恶的侵袭呢?贺海认为这二者都不是导致瑞成为阶下囚的直接原因,他的结论是:瑞的前世罪孽需要耗用他的今生才能消业。 带着这样的想法,贺海一回到“拉森”号导弹驱逐舰,便将自己关进了住舱里,他在静坐之中对佛祖说,自己已经极度厌烦了这个世界,而对往生极乐的愿望则变得更加强烈,他想知道,自己补偿前世罪孽的磨难之路还有多长?来世的光明降临之际距离今天还有多远?贺海已经等不及了,但他却没能从佛祖那里得到明确的昭示来,冥冥之中他觉得,或许,这便是一种再明确不过的答案了吧! 贺海的精神寄托只有这一种,就像所有的虔诚信徒一样,贺海坚信自己的今世是在替前世欠下的罪孽还债,是在为来世修行。所以,对往生极乐的期待让他把今生的一切都看得非常的淡薄。就好像他的人生起点原本就是从负数开始的,他今生所追求的目标便是将这一切归零,而他所期待的来生才是他的真正开始。所以,他的厌世情结随着年龄的增长已经变得愈演愈烈了,到了今日,他甚至感到活得有些不耐烦了。 他忽然想起正被幽禁在底舱之中瑞,他是不是也在为自己的前世罪孽而忏悔呢?贺海忽然觉得好笑,因为瑞的禁闭是被迫的,而他自己这半天来的“囚禁”却是自找的。同样是关在狭小的船舱内,起因虽然不同,但是结果呢?哦!他会不会已经幡然醒悟,会不会有话想要对自己说呢? 贺海突然觉得自己的心中佛光普照,他想,连兄长贺江那样的罪人都能主动走入寺院,剃发修行,可见佛法的感召力是何等的强大啊!所以,佛意慈悲,当然也不会丢下瑞所在的那一小方角落,既然佛法无边普渡众生,何不如自己替天行道呢?或许,也能够感召瑞的那颗罪孽深重的心灵,救他于苦海无边,引导他回头是岸呢?这样一来,不仅可以挽救一个人的心灵,同时,也是在为自己的来世增添一份功德啊!想到这里,贺海觉得佛旨明确,佛意清楚。这个虔诚信徒的心理癫痫症便由此进入了发病期。 “嗨!贺海,你一个人站在舷边干吗?你不是失恋了吧!可千万别想不开喔!哈…” 突然一个沙哑的嗓音在贺海的身后炸响,像是谁失手打碎了碟子碗之类的瓷器发出的声响一样。贺海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失神的站在船舷边上,那个样子在旁人眼里一定是很反常,也难怪会被误解为想要寻死自尽呢!于是,他立时红了脸,像是遭人偷窥了一样,浑身不自在起来。不过,好在夜色初降,甲板上的灯光也不是很亮,否则,他一定会感到极为难堪的。 贺海转过头来,他吃惊的看见一个身材矫健,外型极其精干的人正站在自己的面前,他不由得心生诧异起来。暗说道:咦,这家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呀!他可是有段时间没有露面了,怎么?好时光又重现了嘛!这可是件很蹊跷的事呀! 来人见贺海一脸疑惑的样子,不由得嘿嘿儿的又笑了起来,那笑声让贺海听得心痒难耐,就好像是猫爪子叨在了瓷盘儿上一样,跐儿跐儿的,让人脊梁沟里直冒凉气。这笑声勾起了他对儿时的回忆,包括兄长贺江在内的两个顽劣身影不由得浮现在了他的眼前,贺海暗自叹道:这家伙…他的变化可是不小啊! “嗨!老弟,你不记得我了吗?你小的时候,我可是没少跟着阿江一道儿替你挡横儿啊!为此,你免了不少顿揍哇!哈哈…” 来人的嗓音忽而尖利忽而沙哑,像铁器碰瓷器,高频段的声音极具穿透力,刺得人耳膜生疼,而低频段的声音又过于粗剌,刮得人浑身直起鸡皮疙瘩。但这些贺海都还能够忍耐,他唯一很怕的是这个人口无遮拦的再说出点儿别的糗事出来,让自己的脸上不好看,于是,他忍住满心的不快,连忙应声道: “哦,这不是峰哥嘛!怎么能认不出来呢?这么巧!你也到这舰上来…” 来人正是挖空心思才获准登上拉森号的“北脸”朱峰,无疑当他见到贺海的时候自然会显得很兴奋,真的像是对这样一次邂逅期待已久似的,所以,朱峰不等贺海把话问完,便忙不迭的接过话头说道: “哦,过来转转,你也知道的,每年都少不了要从美国人手里淘换点人家用不着的东西,今年也不例外。其实,不过是走走形式,买啥不买啥的,咱说了也不算,还不全听人家老美的。” 早年便留学美国的贺海虽然对于岛内的秘闻也略知一二,但对朱峰这类过气“明星”的近况却知之甚少,而今作为中情局的特工对他专项以外的情况也并非面面俱到,所以,当他乍一见到朱峰出现在美国人的军舰上的时候自然是吃惊不小。而朱峰当然也依旧以自己旧时的理由来搪塞,进而遮掩了他出现在此的真正目的。 “这世界可真的太小了,一别十几年,不想还能在这军舰上遇见峰哥,真是太让人兴奋啦!” 贺海言不由衷的表达着他的喜悦之情,借此掩盖他心里的不爽。他觉得朱峰来此必是另有目的,绝非他所说的军购理由,可是这个人的出现到底是个吉兆还是个凶兆呢?就在贺海满心猜疑的时候,就听朱峰笑呵呵的说道: “是啊!是啊!山不转水转嘛!一晃的功夫,都已是人到中年啦!可老弟你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啊!是不是整天给小妞追着跑哇!” 听着朱峰说话时吊儿郎当的腔调,但口气却是一点不小,贺海当然知道,朱峰刚刚话中所指的正是每年一次的军购事宜,这在当局里算得上是个肥差了,没点道行的人是沾不上边儿的,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朱峰让贺海很是看不起。于是,贺海心中的不悦便不免加重了。他想,你牛逼个啥!还不是靠着出卖兄弟才捞上的肥差,要知道,这岛上的政局千变万化,而今政党轮替,民革党重新上台之后,你的差事还能不能够保得住,哼,都得另说啦! 心里虽然满是不快,但贺海还是装出了一副热情的样子,就见他凑前了几步,热咯的寒暄道: “峰哥的能耐谁不知道,就算主动权在人家手里,可钱还是得从你峰哥的手上拿,这么大的手笔换了谁能拿捏得稳呢?也就是峰哥才有这种气魄呀!有机会跟着峰哥历练历练,也请峰哥别忘了小弟,是时候可要想着提携提携小弟啊!” 贺海的甜言蜜语说得朱峰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在朱峰的眼里,贺海还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弟,所以,他的神经可没有贺海绷得那么紧,大笑之际他的心里盘算着的还是贺海的兄长贺江的踪迹。于是,他开始转移话题,想尽快从贺海的口中得到一些贺江的蛛丝马迹。 “兄弟你过奖啦!还是你们读过书的人有出息呀!我再怎么混也混不到你那样啊!怎么样,在cia混得还顺心吗?” 贺海并不想在美国人的军舰上多谈自己的事情,所以,当朱峰问起自己的时候,他便草草敷衍道: “还好啦!替老板跑跑腿儿而已,混一份退休金呗!“ “嗨!兄弟,你这话可就扯远啦!你才多大年纪啊!要说退休也轮不到你呀!“ 朱峰现出一副感慨颇深的样子,似乎是贺海的话触动了他的心事,贺海一见连忙见风使舵的说道: “峰哥还是春风得意的样子,怎么?新党上台没难为您这前朝的旧臣吧!” 贺海的话里不自觉的带出了点嘲讽的味道,因他始终都无法原谅朱峰,在贺海看来,正是朱峰把贺江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而事成之后他却独享胜利果实,全然不管贺江流亡海外多年。对于这种薄情寡义的家伙,还能给他什么好脸色吗?能搭理他就算气量大度了。 “嘿!你说的是,日子不好过啊!” 贺海有些幸灾乐祸的看着这个曾经在宝岛上叱咤风云的人物,进一步的揶揄道: “峰哥也有不好过的日子?呵呵!真是难以置信,莫非,真的应了那句老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呀!” 贺海的话里有替兄长贺江鸣不平的意思,的确,曾经的宝岛第一高手竟至今日沦落为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若在当初谁能想到?朱峰听出了贺海话中的弦外之音,他尴尬的咧咧嘴,敷衍道: “是啊!是啊!谁都有过不去的坎儿啊!不过,万变不离其宗的绝好方法当属急流勇退!在这一点上,我们都不如你兄长贺江啊!” 朱峰话到此处,突然话题一转,脸上现出一副关切的神情,他悄声问道: “阿江他…进来可好?” 贺海的心里一紧,但表面上没露半分,还是装出一副沉重的样子,摇摇头说: “一直没有消息,是死,是活,都很难说。” 朱峰闻听立时现出一副悔恨难当的表情,他把所有的痛楚表情全都一古脑的堆砌在了脸上,那形象真比死了娘还伤心。就听他悲切切的说道: “唉!都怪我啊!当初若不是我…他也不会落得这般田地,唉!老弟,见了阿江替我道个歉吧!我这一辈子最亏欠不起的人就是阿江啦,可…偏偏还是…唉!” 见朱峰左一句唉声又一句叹气的样子,贺海暗想,不过是装装蒜而已,干嘛搞得这么大动静啊!不过呢!你总算还是说了句人话。想到这里,贺海劝道: “人生有命富贵在天,我大哥他的目光短浅也怨不得旁人,自己的罪过就让他自己去赎吧!” 朱峰闻听悲戚的表情退去,换上一副忠肝义胆的模样,信誓旦旦的说道: “兄弟,有你这句话当哥的心理舒坦了许多,我对着所有的神起誓,日后你有用得着当哥的时候,老弟,只要你说一句话,当哥的绝对两肋插刀,万死不辞!” 贺海忽然很想笑,但他忍住了,虽然,他觉得朱峰是在信口开河的打唬诳言,可他还是觉着这是人心向善的一面。他想,哪怕这点小事犯不着麻烦众神,但誓言就是誓言,即使是对着“神马”起誓,那也是有效的,净土真宗教的虔诚信徒相信,老天是看得见的。 于是,贺海把嘲笑转换成了一句安慰的话,这让朱峰听了心里一时热乎乎的,可细细一想,又觉得凉森森的。 “不必起誓,峰哥,常言道,人在做天在看,无论是谁都逃不过公道的。” 朱峰张了张嘴,还想再唠扯几句,却被贺海抬手拦下了。 “都过去这么久的事了,我们不再提了,峰哥你是个大忙人,我看,您还是先忙公务吧!等闲下来,我请您喝酒。” 贺海的话本是敷衍,他已经厌烦了面对朱峰这种人,想尽快脱身了,因为,他还惦记着瑞,惦记着自己的灵魂拯救计划,所以,他不愿纠缠。但不想,朱峰给他这么一说反倒来了神儿。就见他上前一步拉住贺海的胳膊说道: “干嘛改天呢?我们兄弟见个面也不容易,干脆就现在吧!走,上岸去,找个小酒馆儿,有日本娘儿们的那种,嘿嘿!我们好好聊聊。” 贺海刚想挣脱,却不想朱峰的臂力惊人,贺海暗叫:喔!难怪此人能与我大哥搭档,果然也是好身手哇!正在他苦于无法脱身之际,就听身背后有个人用生硬的汉语说道: “哇!你们中国人是不是一见面就要比试功夫啊!朱峰,只怕你不是贺海的对手吧!” 贺海循声望去,却见那讲话的人正是自己的老板,中情局亚太事务主管,佩奇.波特兰。贺海不由得心里一惊,暗忖道:怎么?他们原来是认识的?看来,朱峰登上拉森号绝非如他所说是为了军购而来,这背后… 不等贺海理清思路,就见朱峰果然松开了手,转身和佩奇打起了招呼,现出一副很熟的样子。此刻,佩奇.波特兰已经撩开长腿来到了贺海的面前,就听他用中文磕磕绊绊的说道: “我是不是打扰你们叙旧啦?要不,我先回避一下,等你们…” 见佩奇.波特兰开起了玩笑,朱峰连忙笑着掩饰道: “哪里,哪里,波特兰先生,您来得正是时候,我们正要分手呢!” 佩奇的脸上闪过一丝诡异的神情,像是深谙内情似的看了看朱峰,转而对贺海说道: “那么,我就先借用一下北脸先生啦!过会儿再还给你,可以吗?贺海!” 佩奇故意对着自己的下属卖弄起他蹩脚的汉语,好让这奇怪的气氛变得有趣一些。贺海耸了耸肩,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道: “随您便啦!您是老板嘛!” 一旁站着的朱峰闻听抖起了机灵,就见他上前拍了拍贺海的肩膀,帮衬道: “哦,看来,我还是很有人气儿嘛!兄弟,我先走,过一会儿我们再聊。” 望着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渐渐远去,贺海反复的琢磨起佩奇.波特兰刚才说过的话,“北脸”先生?朱峰何时又与中情局产生了瓜葛呢?这家伙…他到底是个啥来头呢?贺海的心中升起了数个疑团,的确,他还从来也没听说过朱峰还有个如此时尚的代号,恐怕兄长贺江也未必知道,朱峰还有个“北脸”先生的绰号吧! 贺海心里想着,转身朝着舱口走去,脑海之中止不住的翻腾起了朱峰登舰的目的。有几个可能是他不能回避的,即使还一时拿不准但也绝逃不出这几个选择,要知道,今天晚上拉森号的不同之处就在这几个环节上。 贺海分析,朱峰在此时登上拉森号,是如他所说冲着军购而来的吗?不像!何时见美国人卖过现役的军舰给台湾呢?就算美国人要卖,台湾买得起吗?那么,他是冲着瑞来得吗?可瑞跟他有什么关系呢?太平洋舰队里出了这么档子事,他们想捂着还嫌来不及呢,难道还会到处嚷嚷吗?再说,朱峰有那么傻吗?遇到这种事,避之惟恐恐不及,他会主动来凑热闹,就不怕惹上一身骚吗?那么,无疑,他是冲着自己来的了?哦,不,不对!他,应该是冲着贺江来的。 贺海的耳畔忽然想起了古塔之中那诡异的脚步声,脑海里不由的浮现出奈良古寺外,那片小树林里出现过的印有“北脸”logo的奇怪脚印来,那不正是“北脸”的足迹吗? 贺海的心头猛得一紧,他想,是否,此“北脸”正是…彼“北脸”呢? 贺海刚一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打了个激灵,哦!莫非,一路追杀贺江的杀手竟然就是刚才还称兄道弟的“北脸”朱峰吗?果真如此的话,可是要时刻提放此人呐! 贺海猛然回头再看时,“北脸”朱峰的身影早已不见了。 第四章.平头夜探(2) 22.4.2 日本 佐世保军港“拉森”号导弹驱逐舰 19:40 沉肩坠肘环抱于胸下腹前的两手稍稍动了一下,那表明了敛气拿桩的瑞此刻正将他的意念游移在了内虚外实之间,起初他分辨不清那咚咚作响的究竟是自己的心跳声,还是气脉打通时振颤声,但很快,舱门开启时发出的哐当声提醒他,先前他所听到的原来是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瑞不慌不忙的收了势,二长一短的闭了气,这才缓缓的抬起眼睑,上下打量起兴冲冲闯进舱来的这个中情局特工,自己的华裔弟兄,“平头”贺海。他发现,时隔不久,他们彼此二人都发生了些许的变化,从自己射向对方的眼神当中,瑞滤去了敌时对方的寒冷,而他从对方眼中折射回来的目光中,也看不到先前那自以为是的蛮横。春意尚未来临,冻土已经开始松动,这是到目前为止,瑞看到的最好的迹象。 瑞想,如果没有了第三方的加入,其实所有的华人都可以成为好弟兄。既然时间可以改变一切,那么我愿意等,只可惜,留给自己的机会不允许玩的那么从容,否则,一定能够让面前的这个人改变他的初衷,好让我们彼此间相互适应。现在,只好尽自己所能,看看有没有转机蕴藏其中,或许,牵一发而全身动,就全指望这个人能够良心萌动。 贺海的一脑袋“寸头”已经长有些长了,所以,人看上去不如最初见面时精神,似乎衰老了一些。瑞的脑海里回响着母亲说过的话,眼睛在对面的这个已经显出疲态的“平头”特工身上搜寻着,他似乎感觉到了,从这个人的身上一定可以挖掘到一些素材,其中必有文章可做。 似乎正如瑞的所料,贺海没有像前两次那样,一上来就摆出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更没有絮絮叨叨的讲些空话连篇的东西,而是做出了一个极为惊人的举动来。贺海的反常表现深深的触动了瑞的灵感,让瑞不由自主的追寻着贺海的心脉,去挖掘他锁在内心里的东西。 瑞确信,一定有一些可以利用的资源,藏在这个人的言语间,只要抓住他真情显现的瞬间,就能给自己一个脱困的践言。现在,瑞开动了他全身的敏感,搜索着一份未知的密电… 就见贺海屈膝下蹲,几乎是半跪在了瑞的面前,这样,他在和瑞讲话的时候就能直视着瑞的眼。虽然,他不得不扬起头来,显得有一点点的谦卑,但这个时候的贺海,就像是一个布道的修士那样的虔诚和庄严。 开始时瑞被贺海的举动吓了一跳,他的心里止不住的怦怦直跳,他并不知道贺海是怀揣着怎样的一颗心前来规劝他的,他只想到,假如这个家伙图谋不轨,胆敢和“小鹰”号上的强森少校一样,那就当即拍碎他的脑袋。因为此时瑞的双手是自由的,而贺海的平头则刚好摆在他的眼前,就像是一个熟透的西瓜一样,而以瑞的功力而言,给他一个双锤贯耳是件轻而易举的事,只是那样一来,从贺海口鼻当中喷出的鲜血,怕是就要溅到瑞的身上了。 瑞不由得提醒自己:当心!这个家伙一反常态,其中可能有诈,千万不能被他虚伪的假象所蒙骗。瑞的心里想着,目光朝贺海的脸上看去,他吃惊的发现,贺海竟然是一脸的虔诚。从这一刻起,瑞才开始了他的心灵探伤之旅。 此时的贺海已经进入到了他自己营造的意境当中,在这个意境中,他化身成了连接苍生与上天的使者,肩负着点化迷津的重任,无疑,瑞成了他试图要拯救的第一个人。 “兄弟啊!我知道你有难言之隐,哥不强迫你说出来,但是,哥要提醒你,跟中情局打交道,你可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呐!受些皮肉之苦暂且不说,如果,为此丢了性命,兄弟,那可不值啊!” 贺海说这话时,泪水差一点就要涌出眼眶了,这足以表明他的真诚。但瑞却无法信任他。就像书中所说的“假做真时真亦假”,在很多时候,你无从分辨何事为真何事为假,尤其是当诸多的矛盾元素同时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时,瑞就更没把握揣摩对方的心思了。这时,就听贺海声情并茂的说道: “兄弟,念你我同为华族后裔,我在这里冒死提醒你一句,你可千万珍重啊!” 贺海说这话的时候,他的两手死命的抓着瑞的手腕,似乎瑞的脚下就是万丈深渊,那神情真可谓是情真意切令人动容。瑞尽量的放松自己,任凭双手被贺海抓得生疼,他依旧平静的看着对方,不露声色的说道: “多谢你的提醒,我很在意自己的生命,但是眼下,我的生命正遭到威胁,而这威胁恰恰来自于你,兄弟。” 瑞有意在话的结尾处加上了“兄弟”的称谓,这样便将中情局特工与间谍嫌疑人之间的对话还原成了贺海意境中的人物,他想看看这个面带真诚的家伙到底如何将这出戏继续演下去。 “不!兄弟,没人威胁到你,是你自己在玩儿火。别再撒谎了,别再自己骗自己。” 贺海的话表明他的头脑非常的清醒,他游移在现实与意念之间的恍惚是不容外人侵入的,所以,瑞刚一做出试探,他便即刻反击了,此刻,他脸上的神情依然是虔诚的,但说话时的语气却已经不再那么的友善了。 瑞见自己的话已经在贺海的内心里激起了不大不小的反应,于是,趁机加大了刺激的力度,他试图更深入的了解这个人,以便从他的身上打开一道缺口。 “我看,说谎的是你吧?老兄。我没猜错的话,现在你满脑子做的都是升迁发达的美梦,所以不惜冤枉一个无辜的人,还假装圣人一样的在我面前劝道!难道,你不觉得羞耻吗?” 听了瑞的抢白,贺海的脸色微微一凛,但他很快就平静了下来,看得出他此刻的内心还是在设定的意境当中。就见他稍稍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他从 角色的角度释放出的善意还在执意挽留着那份淡定,由此可见贺海的耐性还是很强的。就见他语气和缓的说道: “嗨!兄弟,你可别错怪了好人呐!我真的是打算帮助你的,告诉我,你都做了些什么?说出来你的心就会变得轻松。” 瑞看出了贺海的坚持不过是强弩之末,他的定理不是源于理性的信仰,而产自虚无的幻想,只要自己稍加点火力就能逼出他的真神来,于是,他继续嘲讽的说道: “哦?你的想象力很丰富啊!那么,你先说说看,强森少校是怎么死的?是不是为了灭口才下的黑手?现在,你缺一个可以圆谎的替罪羊吧!所以,你就找上了我?对吧!” 贺海的脸色开始有了变化,他先是两腮泛红,跟着嘴唇铁青,接下来的话里虽然用词还很和气,但语气之中已经夹带着喝斥教训的口吻了。 “兄弟,忠孝廉耻暂且放在一边,但是,仁义礼信却不能不提,我可没干你说的那种事,也从来没对任何人撒过谎,这是做人立世之本呐!” 瑞看得出,贺海的这番话应该是出自他的本意,但他的言辞却大大出乎瑞的所料,他几乎被对方持有的观念震惊了,一时搞不懂这个人高马大的年轻人,为何一味的对自己教授起所谓的忠孝节义来。他想,这可与他的身份和背景很不相称啊!但是瑞还是尽量稳住心神,继续施以激将之法,他装作温怒的样子喝斥道: “你胡说什么呐?你是四书五经看多了?还是读私塾长大的?什么忠孝廉耻仁义礼信的,我是个职业军人,奉公守法履行职责,如果你们想要指控我,就请拿出证据来,不然,就尽早放了我,或许,我不再追究你们玩忽职守的责任,其他的废话少在我的面前多说!” 瑞的话似一瓢冷水泼面,让贺海的心里登时一凉,他的确觉得很失望,同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鲁莽,他似乎是大梦初醒般的愣了一下,抓着瑞的双手僵硬的收不回来,但从眼神中反映出的神情却可以表明,他的上一轮精神癫痫已经发作过去了,此刻的贺海重新恢复了常态。 啪! 贺海疾如闪电般的抽回了双手,跟着一个耳刮子朝着瑞的脸颊扇去。瑞的翻脸让贺海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他刚才的满腔热情此刻全都化作了恼怒。所以,他下手狠辣速度快得惊人。念头、动作一气呵成,好像快放的镜头一样。 然而,他的这一掌还是没能打在瑞的脸上,而是击在了瑞的手背上。原来,瑞的反应奇快,他以更快的速度进行了格挡,就见他只是轻抬了一下手臂,便轻松的阻挡了贺海的进攻路线,就好像是提前猜好了一样。 贺海被瑞的反应速度骇得一惊,他下意识的想要弹身起来,不想瑞却在此刻发难了。贺海的左肩头被瑞的右手按住,肩胛骨的穴道被对方的五指重扣,左臂便动弹不得了,而他击出的右手就更是被动,瑞的左手化掌为拳,密密的粘住了贺海的右手腕,就见他的手沿着逆时针旋转,只那么一拧便轻松的擒住了贺海的右手腕。接下来,主动权便掌握在了瑞的手上。 只见瑞的右腿迅速抬起,跨过贺海的肩头,同时将抓住贺海手腕的左手向怀里一拉,贺海的重心立时失去了平衡,头一栽愣便朝前扑了过来,此刻,瑞的右腿掖子刚好锁住了贺海的脖项。 仅此一招,贺海便知道自己远不是瑞的对手,他的脑海里不由得闪现出大哥贺江的身影来,心中感叹道:若是大哥在,怕是该轮到瑞吃苦头了。 瑞本不想让贺海难堪,他知道自己目前的处境,懂得低调一些才是明智之举。但有一个缘由却迫使他不得不出手,因为他必须搞清楚一个疑问,找出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许就能找到了一条脱困的通道。 原来,当贺海神经质的跪蹲在瑞的面前时,瑞注意到了贺海抓住自己的右手腕上似乎有一个特殊的刺青,瑞的心里不由得一动,某个潜藏在心底的念头忽然跳了出来,一道灵光在他的脑海中猛的一闪。 现在,贺海的右手腕已被瑞牢牢的擒住了,那个神秘的刺青一览无余的呈现在了瑞的眼前。瑞的心不由得微微一紧,心里暗忖道:哦!原来是这样啊! 瑞在贺海的右腕上看见了一个奇特的汉字刺青,“惣”。 这是个只有极少数人才认得出的字,它代表着一个组织,一个神秘的而庞大的宗教组织,它便是“净土真宗教”。 ““我下令摘除你的手铐是为了便于你的思考,年轻人,可不是让你施展拳脚功夫的。” 突然,一个严厉的声音在门口炸响,随着舱门大开,两名持枪的宪兵闯了进来,他们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瑞,在他们的身后跟着进来的,正是身材高大的佩奇.波特兰。 瑞识相的高举起了双手,他缓缓的抬起夹着贺海脖颈的右腿,看着贺海慢慢的站起身来。瑞做好了挨上对方一拳的准备,为了刚才贺海所吃的那份亏他值得这么做。并且,此刻他也不想还手,因为有太多的人在场,况且被关了这么久,他也希望给自己的脸上留下一点小伤,这样,无论是上军事法庭,还是见律师时都有很多话可讲。然而,奇怪的是,贺海没有那么做,他只是轻轻的掸了掸膝盖上的灰尘,便起身站了起来。佩奇看了看他,安慰道: “看起来,你的救赎行动失败了,那么,就试试其他方法吧!看能不能让他开口。” 佩奇的话表明了他早就来到了舱门外,瑞与贺海间的对话他都听得清清楚楚,显然,他也很想看看贺海的软手段是否能够奏效。这时的瑞也觉出了自己的举动让场面很尴尬,于是他主动打破僵局,说道: “既然你们拿不出证据,又不想放我,那么就请斯蒂夫.萨默舰长来吧!我有些话要先向他说。” “你真是个固执的年轻人啊!好吧!让我考虑一下,很快会给你答复。” 佩奇.波特兰说完,扭头便走。贺海一言不发的正要跟出去,不想,却被身后的瑞小声叫住了: “嗨!兄弟,刚才…对不起啦!” 贺海回头看了瑞一眼,轻轻摆了下手,没再说什么。 舱门重新关闭,随着一行人离开的脚步声渐去渐远,舱内再一次的陷入了死寂。瑞的脑海里反复浮现着他刚刚从贺海手腕上面看到的那个汉字刺青。 惣 说来奇怪,贺海紧跟着佩奇.波特兰走出拘禁瑞的船舱时,一点也没觉出尴尬来。相反倒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因为,他在佛祖面前承诺的努力已经兑现了。对于一个虔诚的净土真宗教的信徒而言,这就如同是在圣洁的祭坛上面放上了自己的一颗心。天昭日月,他所遭受的羞辱越重,表明他的敬佛之心越诚!为此,他输得心安理得。 远远的他看见佩奇.波特兰站在夜空下,似乎有话要对自己说,于是,他紧走几步来到近前,问道: “先生,你…找我?” “啊!是啊!难为你一片苦心啦!刚才你…不碍事吧!” 佩奇.波特兰表现出一副关爱下属的模样,嘴上却显得有些言不由衷,似乎他并没想好要跟贺海说些什么,但是,又不想让他马上离开。 “下一步,该怎么办呢?先生,我们不能总是这么拖下去,时间久了,海军方面也不好交代。” 贺海善意的提醒着,他看出了老板多少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以为他一定是在为瑞的事情发愁呢。不料佩奇却大大咧咧的摆了摆手,像是早有准备一样。 “不急,我们能够处理好的,海军调查处里有咱们的人,我早就打好招呼了,在明天天亮之前,他们是不会派人过来的。” “可是,今夜呢?我们总该干点儿什么啊!” 贺海有些心急的说道,他现在越来越觉得,似乎处理好瑞的问题已经成了他自己的责任一样。佩奇听了不由得笑了笑,轻轻的在贺海的肩头拍了拍,脸上现出一种诡异的表情,他用一种奇怪的腔调说道: “我们不会无所事事的,今天夜里我们会很忙的。” 贺海如堕五里雾中一样,他不明白老板话里的意思。于是,追问道: “先生的意思是说,我们要连夜赶到海军设在嘉手纳空军基地的调查处去?我们…” “呵呵!你真是个木头脑袋!贺海,去海军调查处干吗?请求他们的援助吗?” 佩奇.波特兰露出一脸的苦笑来,他对着自己挑选来的这个助手万般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 “我们哪儿也不去,我们就在这条船上。” 佩奇说着,他弓下腰凑近了贺海的耳朵,神秘兮兮的说道: “听说过撒旦的礼物吗?哦,也有人称之为魔鬼的盛宴。嘻!就要在今晚上演啦!” 佩奇的话让贺海听了不由得心生寒气,他禁不住皱起了眉头,下意识的抱紧了双肩,像是难以抵御迎面而来的寒风一样。 “我们…具备那样的条件吗?” 他喃喃自语样的问道,显然是对佩奇所说的“魔鬼的盛宴”并不陌生。只是他没有想到,那样一种东西似乎距离自己很遥远,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今晚呢?所以,乍一听来,不免有些不寒而栗。因为贺海知道,无论是国际法公约还是在中情局的特别审讯纲要里面,都明令禁止使用这种非常手段,哪怕是你依靠这种手段取得了情报,也无法作为有效的证据或是合法行动的依据。 哦,老板这是怎么了?贺海想着,心里不由得翻了个个。佩奇体贴的又拍了拍他的肩头,然后扬起腕来看了看表,安慰道: “回舱休息会儿吧!今夜将是非常消耗体力的。” 贺海没有从老板那里得到明确的答案,但他知道,佩奇一定已经拿到了“魔鬼的盛宴”所需的全部原料,于是,他不由得想,他不可能随身带着这种违禁品登船的,一旦被宪兵察觉,就算他有天大的特权也保不住他的乌纱帽的,不但丢官而且还会面临审判。要知道这可是美国海军的驱逐舰,不是关塔那摩的秘密监狱! 贺海忍住心惊,敬礼回身,朝着自己的舱室走去了。他一路走一路想着,老板是如何弄到那些令人想起就会毛骨悚然的药品的呢? 一想起老板佩奇.波特兰的话,贺海便觉得心焦。自他从奈良的古寺里寻兄回来以后,他已经是第二次出现这种焦虑的心情了,他觉得自己距离感悟佛旨禅意的境界又近了一步,就像是孕妇临产时的阵痛一样,频率越来越快间隔越来越短。贺海期待着尽快回到自己的舱中,关起门来,面壁打坐安抚一下浮动的心。 贺海快步的下到了自己住舱所在的那层甬道,再转过前面的一个弯道就能看见自己的舱门了。此刻,偌大的船舱内因为人去舱空而变得异常空旷,他一个人的脚步声现在听起来就像是一小队士兵组成的阵列,整齐的步伐荡出阵阵的回声。 但是,贺海还是从自己脚下踏出的队列声里听出了一丝不和谐的声音,那是,另外一个人的脚步声。那声音从四壁的回波当中传来,在头顶的上方盘旋。贺海不由得想到,莫非?还有别人也似自己这般的心焦,听那脚步声虽然轻盈却也带着慌乱,莫非,他急急赶去的地方,是否也有一尊佛像? 贺海心里想着,不觉间已经来到了自己的住舱前,他猛然发现,自己的舱门有被开过的痕迹,那根他离开时有意搭在门把手与门框间的一根发丝,而今已经断成了两截。贺海的心下不由得一惊,他立时想到了刚才听到的那通急匆匆的脚步声,不由得暗想,那人必定和这擅入自己船舱者有关!那么,此人偷窥自己的船舱,又是所为何来呢? 贺海回手摸了摸腰间的“沙漠之鹰”,平滑的枪柄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似乎预示着危险并非距离自己很近。贺海手中有枪,稍稍心安,于是,他悄悄推开了舱门,迅速的朝着四下里打量了一番,就见不大的舱内已经给人翻得是一片狼藉。 被褥倒挂在床边扶栏,手提箱大敞四开,衣物凌乱,被丢弃的到处都是,一只盛满水的水瓶被打翻,水淌了一地板。贺海急忙看了眼自己供奉的那尊迷你佛像,发现佛像倒是还在,于是顾不得细细查看,转身便出了船舱。 他在门边上侧耳倾听了一下周围的动静,却发现刚才的那阵脚步声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回手关闭了舱门,然后沿着刚才脚步消逝的方向走了几步,借着舱顶上面柔和的灯光朝地板上望去,他清晰的看见两行湿漉漉的脚印。 贺海的心不由得一紧,汗水即刻打湿了衣衫。一个熟悉的logo出现在了他眼前。贺海在心中失声叫道:北脸!贺海的脉搏陡然加快,耳畔立时回想起古寺之中那震耳的乌兹冲锋声。他暗忖道:这不就是那个在奈良禅寺跟踪自己,直至到了千年古塔之中又偷袭贺江的家伙吗?而今,他竟然追到了美国人的驱逐舰上来了! 贺海黯然返回住舱,他在卧床上仰身躺下,脑子里车轮般的转动,反复回放着不久之前在这艘船上发生的一切,他忽然意识到,在自己独自前去“小鹰“号上查案的时候,在这艘军舰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他不由得暗自叫出了自己老板的名字。 佩奇.波特兰,你究竟神秘兮兮的做了些什么呢? 贺海当然不是一介莽夫,他有敏感的触觉和快速的反应。他立时联想到了佩奇刚才所说的“魔鬼的盛宴“以及碰巧遇到的兄长故友朱峰。他不由得自问道:哦!这两个人怎么走到一起的?他们之间又是种什么关系呢?自己与朱峰一别多年,其间少有音讯,不会这么凑巧就偏偏在这同一时刻出现在这同一条船上吧!那么,连接诸多疑点的重要环节到底是什么呢?难道,是那可憎的“撒旦的礼物”吗?哦,看来,这出“魔鬼的盛宴”一边连着瑞,另一边连着贺江,而从中搭桥的必定是那个“北脸”朱峰! 不错,一路跟踪自己的,就是这个“北脸“就是朱峰! 贺海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黑暗的世界里,哪怕头顶着神圣的佛像也感受不到光明。他搞不明白,自己一直敬重有加的老板佩奇.波特兰为何会和一个臭名昭著的恶棍搅合在一起,而这个人的出现无疑给本已岌岌可危的贺江带来更大的威胁,贺海想,朱峰到我的住舱里乱翻一气到底想要寻找些什么东西呢?兄长贺江的线索吗?还是除此之外另有所图呢?他会在今晚的“魔鬼盛宴”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呢? 贺海想得心焦,不由得倦意袭来,他早已无心整理凌乱的住舱了,更不打算把这个情况告诉老板佩奇.波特兰。他只是想在“魔鬼的盛宴”开始之前好好的休息一下。 身心疲惫的贺海很快便随着重重的心绪沉沉睡去。不知过了多久,他梦见了一艘扬帆疾行的小船,莫名的,自己却站在岸边,不知何故,他目送着小船走远,隐约间,他看见了瑞,到了这时他才发现,原来,那小船上人竟然是瑞,贺海发现那是瑞一个人在扬帆。 第四章.平头夜探(3) 22.4.3 日本 佐世保 岩宕寮公寓 19:50 粗粗剌剌的木地板上暴露着一段一段的细缝,乍看起来,像是穿破了的衣裳寒碜的张着口子,又像是干旱的土地龟裂着深隙。空洞的脚下,幽暗的洞栖里,偶尔会有阴影闪过,虽然听不到它们鬼祟的脚步,但即便如此,也足以告慰他那难耐的孤寂了,就算是老鼠,此刻也是以少为稀,因为,它们是他为数不多的几个邻居。 这是迄今为止保留下来的屈指可数的日式房舍,它低矮的屋架压得人透不过气来,或许正因如此,它才挨过了数十年的岁月磨砺,直到今日仍能给末路之人遮风挡雨。而更难得的是,无论你是丧家之犬,还是漏网之鱼,都可以借此栖身;也不管你是有家难回,还是有国难奔,也都能够暂避喘息。这就像是命运的孤岛,不只是租了片瓦给你遮体,也是借了张无纸的字据,同时更是押了你今生的期冀,而换回的则是你不信也得信的信誉。 隐隐的听见一丝声响,已经细细簌簌的有一阵子了,那不是风过枝杈的摇曳,从中听不出风声的强弱;那不是人扯衣衫的摩挲,因为分不出人行远近的动作。然而细心的人能够听出,那是绳索和硬物之间的交错,是困守牢笼的焦灼和奋力抗争的摆脱。 嚓!嚓!嚓!一下一下的传来,声音平稳,连续而有力,节奏清晰富有韵律,声音虽然不大,但显示的却是坚强不屈,克制的正是愤怒火气。透过声音,折射出龙困浅滩时的忍耐,反映出虎落平川时的压抑。 听声的这个人已经盘腿打坐很久了,但他显然无法把定自己的心脉,这不仅仅是由于从隔壁传来的奇怪声音一直干扰着他,并且更有烦躁的心事深深的困扰着他,整整一个下午,他都是在这种不安定的心态下度过的,无法宁息,难以平复。 他先是被愈来愈强的饥饿感折磨着,感觉腹腔像只被挤瘪了的暖水袋,每呼吸一次都像是在用力的压挤,身体里的气仿佛只出不进一样,照这样下去,怕是挨不到天亮他就要晕厥虚脱了。于是,他开始盘腿打坐,调息养神以弥补体能的缺失,虽然无法入定,但不久之后,饥肠辘辘的感觉却还是减轻了许多。 但是,接下来的嘈杂便又打破了他刚刚建立起来的意境,一对男女住进了他的隔壁,从那二个人的穿戴上很难看出他们到底是属于哪一个阶层,因为他们的仪容外表都很体面,但是行为举止却很怪诞,有心之人自然要问,他们栖身到这样的公寓中所为何来呢?若是私奔的话,他们的年纪显得大了些,若是偷情的话,这种地方并不适宜他们的身份。那么,他们又是哪一路呢? 接下来就更是奇怪了,先是在这一男一女之间发生了激烈的争吵,虽然隔着木板房的墙壁,听不清他们争执的是什么,但是,通过只言片语还是能够听出一丝端倪。他们辩论的主题通过两个字被泄露了,那是两个他们使用频率最高的字眼,“分”与“和”。但很快,争执的声音便戛然而止了,通过窗棂,他看见了愤然离去的那个女人的身影。 打坐的人昂起头来,把他的脸亮在夜光里,就见状如盲人般的两只眯缝眼深陷在粗大而突起的眉弓里,看不清是睁还是闭。接着,他又挺了挺胸,现出他骨架奇伟的身材来,罩在他身上的是一件很脏很旧的黑色风衣,看上去就如同一张破苫布下面盖着一架破机器。他的整个状态都很低迷,疲惫与虚弱贯穿了他的精神和肉体,此刻他人虽高大,却像是风雨中的大堤,不知何时就会颓然溃塌轰然倒地。 “盲人”贺江忍着饥饿,把心沉到了田底,迷茫的等候着这个夜晚的过去。他的逃亡之路上犹如突现了一座断桥,把他滞留在了悬崖绝地,然而干扰他逃生的不是河水的湍急,而是一张“北脸”的阻击。贺江深陷在危机之中难以自拔,而弟弟贺海的安危又深深牵扯着他的精力。贺江很烦恼,却又破解无招,不由他不心乱如麻,情似火烧。 奈良古寺中的不辞而别,是贺江的难言之痛,与其说是仓皇而逃,不如说是想诱敌离去。然而,偷袭的“北脸”没能追上他的步伐,这让逃脱之后的贺江不喜反忧,他担心这样一来会祸及自己的弟弟贺海。 当时,贺江从来人的身法当中隐约的嗅出了朱峰的气息,那个自小就在一起打打杀杀的凶徒,不管时间过去有多久,贺江也能从百兽之中分辨出他的踪迹。所以,整个下午,他都在考虑着该如何把这个隐患从弟弟的身边引开,可隔壁房间里面传来的声音却时时的干扰着他,令他的情绪难安心神也愈发的不宁起来。 贺江是亲眼看着那个女人在争吵之后独自离开的,但他不确定那女人何时还会再回来。于是,禁不住担心起来。他想,嗯!也许她再也不会回来了吧!丢下那个伤心的男人独自在此痛不欲生。唉!现时的女人呐!都是这样,她们看得比谁都开,其实,被轻薄的反倒是男人了。 贺江忽然产生了疑问,咦?那个男人不会因此而想不开吧!要是他寻了短见的话,那可就糟了,如果在这个偏僻破旧的岩宕寮里出了人命案子的话,这方圆百公里之内的大街小巷都将被封锁,而任何出现在这一带的陌生人都将被调查,那样一来,自己好不容易才找到的这个藏身之处可就成了警方关注的热点,弄不好… 贺江的心情灰灰的,他想起了奈良古寺中与贺海相聚畅饮时的情景,不由得感慨起风云多变时事无常来。当贺海还是个小男生的时候,与他一同并肩作战的是情同手足的朱峰,而当风云变幻几多翻转之后,留在自己身边的则是弟弟贺海,朱峰反到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一路追杀毫不手软。现在,他反而会危及到贺海了。 一定会有一场手足相残的兄弟之战!贺江在想到这儿的时候,禁不住微微的一颤,止不住的眯缝起他的小眼睛来,一双盲眼由此变得更加的深不可测了。贺江想到这里,昂然挺身站了起来,他的头险一险就能碰到低矮的屋顶,但没等他把身体站直,眼前便一片昏花身体止不住的摇了摇,他连忙用双手撑住膝盖,闭上眼睛稳了稳神,一阵肠鸣过后,这才站稳了身体。 他的确是太饿了,从奈良古寺与贺海的那次大嚼豪饮之后,他便再也没有正经的吃过一回饭了,这对于人高马大的贺江来说这无疑是件最为痛苦的事。朱峰的追杀透露了一个信息,那就是在当地的警间特情界里有人发现了他,而贺海的到来不过是个巧合,况且,既然贺海都能够通过远东特课打探到他的下落,那对于朱峰这般的杀手而言就更是件小事,所以,逃离了奈良古寺的贺江没敢在大街上露面,便直奔着这家他早就看好的岩宕寮而来了,因为走得匆忙,身上没带多少盘缠,仅够买些零星食品,包括身上这件破旧的风衣也是捡来的,如此困顿潦倒的贺江犹如乞丐一样,他正在忍受着一生之中最为无助的时光。 稍稍定下神来的贺江摇晃着走了几步,他贴靠在木板墙壁上歇了歇,耳听着隔壁房间里连续传来的阵阵嚓嚓声,心里不由得猛的一动。心想,是啊!这隔壁的男人就算寻死也好觅活也罢,他总该有点吃的吧!如果敲开隔壁的房门劝导他几句,或许,还能蹭点吃喝也说不准呐!这样一来,不仅可以救下一条性命,而且也填饱了肚子,这岂不是件一举两得的事嘛! 想法一出来,贺江即刻感到饥饿难耐,好像在一墙之隔的那一边上就有美食佳肴一样,他止不住的提起鼻子来闻了闻,嗯!还真的有股子东坡肘子的味道!贺江感到口舌生津肠鸣不止,于是,不由自主的转身迈步,朝着房门口走去了。 几十年留下来的木屋陋舍,没有一处不是腐朽松垮的,加上贺江腹内空虚脚下没根,所以步履难免沉重。就在他刚刚迈出几步的时候,木地板上便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动静传递过去,那一阵阵有力的嚓嚓声便戛然而止了。饥肠辘辘的贺江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使劲的拉开那扇几乎要散架的移门,佝偻着身子出了这间低矮的隔间。 狭窄的走道昏黄的灯光,感觉像是走进了一条死胡同一样。不过,好在是仅有一墙之隔,贺江一踏出自己房间的门,人便已经在隔壁房间的门口了。他压低了声音悄悄的问道: “先生,您…没事吧!” 话一出口,贺江便觉得好笑,明明是自己饿得撞墙,四处撒么吃的,怎么反倒问起别人是否有事?但话已出口也只好接着装下去,于是,不等对方答话,他便接着说道: “有需要帮忙的话,您尽管说,别为一点小事就想不开。” 这句话一说完,贺江觉得更是离谱,谁说人家就是想不开了呢?有意套瓷儿还故意搭讪的是你贺江啊!无非是想骗人家一口吃喝而已。嗨!既然如此,又何必遮遮掩掩的呢?先进去再说了。 贺江真的等不及了,如果再这么等下去,他怕是会饿倒在地了。于是,贺江的蛮劲一下子上来了,也顾不得脸面羞臊了,先填饱了肚子再说吧!想到这儿,贺江一抬手哗!的一声便拉开了面前的移门,等他把屋内的情形看清楚的时候,贺江不由得给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出乎他的意料,就见一个男人蹲坐在榻榻米上,脚踝处被绳索死死的绑着,同时,双臂被反剪着绑在了木屋的立柱上,就见那男人匀称的身材体魄健壮,赤裸的上身肌肉线条甚是明朗。只是在他的腹前肋间有圈一巴掌宽的绷带,细缠密绕紧紧的扎在腰间。贺江登时明白,以这人的力量漫说挣脱这条绳索,就算是拉折了这木屋了立柱也不算难,但那样一来,屋顶就会塌陷,连带这风雨飘摇的岩宕寮都得跟着轰然倒塌,这就是为什么他只能嚓嚓的慢慢蹭断绳索了。 可是,随着一个疑点的解开,另外一个疑团又浮上了贺江的眼前。他想,咦!这男人看上去到不像是想不开的样子啊!可那女人干吗要把他绑在这立柱之上呢?莫非?嘿嘿!他们也好bt的玩儿法? 贺江的坏水刚一冒上来,他便觉出了不对,是那男人腰腹间的绷带提醒了他,哦!这个人是受了伤的呀!怎么?那女人出手很重吗?既然怕他跑了,干嘛还要打伤他呢?哼!这女人呐!真是看不明白。哎!管他呢?先看看有没什么吃的再说! 贺江想着,开口便说道:“请问…” 不想,那个男人也同时开了口,两个人的声音撞在了一起,贺江谦让道: “你说,你说,你先说。” “劳驾,可不可以帮我解开这…呵呵,不好意思!” “哦,当然。怎么?你们还喜好…玩儿这个?” 贺江爽快的答应着,接着又故意的揶揄了对方一句,目的是想要探个究竟,毕竟自己逃难在此,既然隔壁住进了一对儿怪癖男女,那么,他当然有必要搞清楚原因了,要知道危险是无处不在的。 “呵呵!哪里,偶尔…也…嘿嘿!搞点花絮。” 那男人脸上带着尴尬的神情敷衍着,贺江屈下身来凑近那人跟前,打算替他解开那捆绑住双臂的绳子,但同时他也想借机探一下对方的虚实,看看他说的到底是不是实情。于是,他假装好意的托了那人的腰一下子,目的是想证明一下,那人的腰腹肋骨是否真的有伤在。果然,他的手刚一触到那人的肋部,那人的脸上便露出了痛苦的表情,贺江当即想到,嗯!不错!伤的确就在肋骨之上。 去掉了手臂上的绳子,那人忍痛坐直了身子,双手吃力的解起绑住脚踝的绳索来。贺江趁机在低矮的方桌前坐了下来,那上面的食盒里正飘出淡淡的饭香。 “饿了的话,你就吃吧!我不会介意的,想必你是个落难之人吧!如果没猜错的话,你连一顿饭钱也没有吧!从我的银包里拿吧!就在那件外套的衣兜内,想拿多少都行。” 听了那人的话,贺江的心里一惊,他诧异于对方的眼光毒辣,一语中的的揭穿了他的疮疤,贺江不由得攥紧了拳头,眼神下意识的瞄向了那人。就见那人头也不抬的说着,脚上的绳索已经被他费劲的解开了,很明显,不是肋骨上的伤痛折磨着他,就是因长时间紧缚的双臂困扰着他,此刻,这个人可以说是不堪一击的。但贺江却无心下手,因为此刻他的体虚程度一点也强不过那个人,如果不能尽快补充些能量的话,怕是不等动手,自己就会饿昏在地上了。 于是,贺江点了点头,他既不承认也不争辩,打开食盒便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饭是地道的中餐,川鲁风味,油大荤浓味咸口重,对于贺江来说本来是有些腻的,但是此刻正是他缺少荤腥的时候,肚子里的油水早就被他消耗光了,所以,大补一下正是时候,所以,平日显得油腻的饭菜此刻却是吃得津津有味,看他那吃相似乎还有一点余兴未尽犹显不足似的。 这时,脱困的男人慢慢站起身来,他忍着疼痛穿好了衬衣,这才在贺江的对面坐了下来。此刻,吃了个盆干碗净的贺江抹了抹嘴,情不自禁的用汉语叫了声: “好味道!地道的北方菜。” 贺江的一句话惊的那人瞪大了眼睛,就听他用中文急急的问道: “怎么?老弟你是中国人?” 贺江的心里一惊,听口音他知道自己遇上的是位大陆的同胞,同宗同族的语言证明了这一点,外邦人就是学得再好,中文也说不到这个份儿上,那是五千年文化的基因遗传,是子子辈辈的传承浸染,不是中国人你是学不会的。贺江想,既然已经给对方识破,又吃了人家的饭,若是再这样隐瞒,怕是给对方小看。于是,他坦然的说道: “不错,我来自宝岛台湾。” “哦,幸会!幸会!我是大陆的游客,顺便,探访一下…” 不等那人犹豫着把话说完,贺江便豪爽的拦下了话头,就听他大大咧咧的说道: “不必,不必,男人都有秘密,你不必说,我也不想知道。” “呵呵!多谢体谅。” 那人由衷的感谢,但眼神当中仍有防范的迹象,贺江也是闯荡多年的杀手,自然读得懂对方的目光,于是,他慨然说道: “你不必告诉我你是谁,因为,我也不便告诉你我的身份,咱们萍水相逢彼此相安就好,他日若是还能相见的话,呵呵!这位大哥,别忘了向我讨回这顿饭钱!” 呵呵呵!两个人发出低沉的笑声,彼此心照不宣的会意点头。那人从衣兜内取出银包来,抻出十几张大额的美元放在贺江的面前,真诚的说道: “能看出老弟是浅滩的困龙,这点盘缠先应付几日吧!” 贺江忽然有一点感动,他不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哪条道上的人物,但他一举手一投足的气派,便足以肯定这个人不是个平凡的百姓。贺江想,大陆的能人跑到佐世保的军港来,能干什么呢?莫非…?哎!管他呢?既然人家慷慨解囊,自己又是深陷困境之中,不如就先受着吧! 贺江想到这里,翻愣翻愣他的小眼睛,诡异的一笑,点点头说道: “好的,既然先生慷慨,我就不再推辞啦!点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那就等来日再…” “自家兄弟不说两家话,老弟,此地不宜久留,趁着天黑另换别处吧!过一会儿,这里怕是要有事情发生的,不如,我们就此别过吧!” 贺江会意,于是,他收了钱,站起身来双手抱拳,拱拱手说道: “多谢先生提醒,来日有缘的话,我们再叙旧吧!” 那人拱手还礼,面带痛苦的点了点头,没再说话,显然,肋骨的伤痛依旧折磨着他,而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由可能更会困扰着他。贺江不再赘言,转过高大的身躯出门去了。 看着贺江的身影消失在了移门之外,这个人才慢慢的在榻榻米上仰卧下来,他小心的放平了身体,两手上举枕在了脑后,两眼直视着屋顶,沉沉的想起了心事来。 总政反间局的二号人物,“主编”商苑受困于佐世保,这既是他的粗心,也是他的自找。因为,他在此前跟踪“仙谢寿”中医诊所的吕博为的时候过于胆大,为查明“琴星”秦雅在遇刺之前的奇怪举动,他有些恣意妄为了。他动用的不成熟的女特工“人造美女”惊动了警视厅的“孤狼”中井健一,直至引火烧身。一番打斗过后,落于下风的商苑肋骨受伤,正苦于支撑的时候,却得到了朝鲜女谍“金达莱”金英玉的援手,随即,二人双双逃脱,并且还被金英玉藏匿于岩宕寮中。 商苑的肋骨擦伤在金英玉的细心包扎之下得到了固定,稍稍感觉好受了一些,金英玉取出沿路买来的食品放在桌上,看她的意思是想要商苑在此小住一段时间。商苑充满戒备的眼神看着忙碌中的金英玉,远远的坐在榻榻米上没有动弹,一来是肋骨的伤痛不方便动作,二来是他一时还看不透金英玉所作所为的目的,所以,不便随意暴露自己的态度。 看懂了商苑心思的金英玉似乎也并不急于挑明自己施与援手的初衷,在她眼中的商苑已经是笼中之鸟,想必也折腾不出自己的手心。于是,她把食盒朝前推了推,朗声说道: “时候不早了,我想你也该饿了,随便吃点东西吧!” 商苑依旧坐着没有动,金英玉打开了一瓶矿泉水,又从药盒当中取出一粒白色的药片递到了商苑的面前,说道: “过会儿再吃东西也好,不过药是一定要吃的,止痛消炎,别把小恙耽误成了大病,以你现在的处境你是去不了医院的。警视厅肯定在大小医院里都设下了陷阱。快,吃了它。” 商苑犹豫了一下,顺从的吞下了那粒药片,随后,他紧盯着金英玉说道: “我还是想表达一下我对你的谢意,如果不是你及时赶到的话,局面可能会陷于被动。所以…” “自己同志,不必客气。我们又不是第一次并肩作战了。” 金英玉不等商苑把话说完便打断了他,她的回答很干脆,只是仍对自己出手相救的目的避而不谈。商苑决定不再与她兜圈子了,于是单刀直入的问道: “请问,你是怎么发现我的?我又怎么能够确认你的身份呢?” 金英玉见商苑执拗的想要了解事情的真相,知道自己如果不把缘由说清楚的话,下一步的计划是无法进行的。于是,这才停下手来正色说道: “我是日本内阁情报室的少校情报官,柳川义辉先生的助手,你说,你的行踪我能不掌握吗?“ 商苑闻听心中吃惊不小,暗叫道:内阁情报室?柳川义辉?哇!这个女人的来头可是不小啊!可她还自称是朝鲜的谍报人员,这…不矛盾吗?或者,也过于铤而走险了吧! 商苑心里想着,但他脸上并没有露出丝毫的惊慌来,他被另一个念头深深吸引着,他现在急于弄明白,金英玉此举究竟是出于何种目的。商苑这么想的原因也很简单,所谓听话听声锣鼓听音,金英玉刚刚说过的一番话,让他从中捕捉到了一个重要的信息,那就是说,除了一直负责针对中国开展情报工作的远东特课之外,而今又有一个新的组织加入进来,这就是一直对外讳莫如深的内阁情报室,而面前的这个金英玉如果真的是个朝鲜女谍的话,那么,他岂不是就有机会接触到内阁情报室的最高机密了吗? 但是,商苑的好奇心由此所获得的满足并不代表着他能够就此感到心安了,因为谍海凶险无间狡诈,单凭这女人的一番话,怎么能够确信他的身份呢?万一这其中有诈的话,又该如何呢?所以,他必须通过各种手段进一步摸清这个女人的底细。 商苑想到这里,他强压下了心头的兴奋,一针见血的问道: “金小姐,以你现在所处的敏感位置,怎么可以随便向我透露你的身份呢?这是特情大忌,对此,你能给我一个可以信服的解释吗?” 商苑的话问到了点子上,不错,以金英玉现在所处的位置来看,可以说是至关重要。哦!柳川义辉的助手啊!那可是经年累月的努力才能赢得的信任呐!可她怎么能够这么轻易的就将自己的秘密泄漏给一个中国特工呢? “哈哈…呵呵!” 商苑的话音刚一落地,就听见金英玉发出一阵苍凉的笑声,那声音压抑低沉带着些许的悲壮,完全不像是从一个女人嘴里发出的声音,笑声的最后还带着抑制不住的哽噎。很显然,她是顶着极大的压力做出这番举动的,甚至商苑所问的话也正好是她自己想要提的问题。但是,答案却不在她那里。 商苑诧异的盯着对方看,他似乎明白了金英玉的笑声里所蕴含着的寓意,很显然,那是敢于直面死亡时才能发出的笑声。商苑想,这种明知危险也会奋不顾身的精神是双方特情战士的传统,然而,任何牺牲都是有图谋的,金英玉今番所做的牺牲想要换取的代价自然不轻。那么,她想要索取的回报究竟是什么呢? 正当商苑想要开口进一步确认之际,就见金英玉忽然敛了笑声,低沉的说道: “我用我的诚意换取你的信任,同志,朝鲜半岛正处在战争的边缘,我的祖国急需要夺取最后胜利的杀手锏武器,我想,你能为我们提供最可靠的帮助。” 商苑闻听恍然大悟,原来,金英玉不惜冒险暴露自己,其实是想获得夺取战争最后胜利的终极武器!商苑不由得想起了此前针对朝鲜半岛无核化的六方会谈,以及围绕着会谈反反复复出现的种种变幻和风波来。不由得被金英玉的胆识与魄力深深震撼了,但于此同时,他也意识到了自己面临的巨大危险,要知道,暴露了身份的金英玉只有一条路可以走,要么,她实现自己的目的,要么,她除掉威胁自己的隐患。而对于商苑来说,透露了身份的金英玉等同于向他下达了死亡的通牒。因为,商苑是不会违背国家的意志而满足对方膨胀的热望的。 于是,在商苑与金英玉之间爆发了激烈的辩论。他们从合与分辩论到了战与和,又从统一与独立争执到了拥核与弃核。两种意识形态的摩擦和两种世界观的碰撞,让火药味越来越浓, 政治斗争最忌讳的是把自己限定在主观的意识形态之中,殊不知,国家间的远亲近疏是没有定式的,看看历史就会知道,我们一厢情愿的支持了多少个兄弟国家,到头来哪一个是中国的真朋友?其实,人与人交往讲究信义是对的,而国与国之间的关系一定是建立在互利的基础上的,清楚了这一点,适时的表明这一点,我们不仅能够让受惠的小国感恩戴德,并且还可以在某个重点问题上换取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的支持,这样就算是与强国交往也同样能够占到便宜。其实,这跟做生意没什么二样。无偿的支持换取的只能是轻视,而有代价的支援才能得到尊重。自二战以来有见过美国到处瞎扔钱吗?有见过美国兵白流血吗?有见过白头鹰的羽翼之下出过白眼狼吗?掌握了给与和索取的杠杆,才能平衡得与失的利益。这才是政治。 争论的结果自然是不欢而散,商苑的脑力渐渐的不听使唤了,他的眼前开始出现雾状的絮团,渐渐的,随着雾气散开,他的思维也跟着被水气打湿,大脑仿佛浸泡在了对往事追忆的长河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醒来时的商苑发现,金英玉早已经不见了,而自己则被一条拧成麻花状的尼龙带牢牢的绑在了木屋的立柱上,手脚双双被缚动弹不得。商苑清楚,自己被软禁了。如果不能赶在金英玉返回之前尽快脱困,那局面可就被动了。商苑努力支撑着身体,忍着肋骨伤处的阵阵疼痛,一下一下的在木柱上磨起绳索来,这是他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法,因为大声的呼救当然不行,惊动了警方会惹来更大的麻烦。然而,隔壁的贺江却在冥冥之中成为了他脱困的救星,这个被饥饿折磨着的在逃杀手,无意之中解救了商苑。 商苑静静的躺着,他不想离开岩宕寮,他不想与突然降临的机遇失之交臂。他咬死了金英玉,他要从她那里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这一次,不是简单的施与,而是换取,他打定主意要从内阁情报室的内部,从柳川义辉的身边开始,查清隐藏在中国特情战线内部的敌人。 第一章.罪母救赎(1) 23.1.1 120急救中心 20:00 从二楼候诊区后排的座位上,透过中央共享空间,可以清楚地观察到一楼大厅的多半个区域,这是个很好的监控点。如果不是特意观察,很少有人会从一个个愁眉苦脸的患者中间发现这个不速之客,她默默的坐在那里已经将近半个小时了。 这个一袭黑衣的年轻女人坐在玻璃围挡后面,她一边观察着大厅icu病房门前的情况,一边快速的敲击着放在膝盖上的一台精巧的sony笔记本,闪烁的液晶显示屏上此时正显示着一个年轻人的照片。 照片上的小伙子正是瑞.林奇海军中尉,秦雅和荆轩的儿子,“小鹰”航母战斗群中“拉森”号导弹驱逐舰上的战情参谋,一个英俊潇洒、充满了活力的大男孩。凭借着隽永灵活的拳术和神出鬼没的身法,瑞在“拉森”号驱逐舰上几乎就成了咏春拳的代名词。 他是秦雅倾尽毕生的心血雕琢而成的一块美玉,是荆轩聪颖卓越的血脉传承下来的一代新人。他是无间卫国的铁血精英,他是韬晦谍战的绝代特工。硝烟烽火在他的谈笑中熄宁,坚船利炮在他的言语间荡平,他决定着战争的成败,他主宰着强弱的输赢。他无疑将是谍海之中无冕的王者,他注定必是暗战之中待封的至尊。正是因他冒死的拼争,才缩短了蓝海宏图的进程,正是有他巧妙的制衡,才避免了大厦倾覆的险境。他是英雄母亲的骄傲,他是杰出父亲的缩影。 秦雅在大战的前夜给荆轩发去了她人生之中的最后一封邮件,邮件中附有一张儿子的照片,她希望能在航母猎情的一役中能大获全胜,到时候,一家人便能在喜悦之中相逢。然而,不幸的是,荆轩没能看到这张照片,他怀揣着遗憾在救女的途中殒命。而秦雅则更是令人痛惜,她带着期待在临战之夜丧生。一家人由此阴阳永隔,再也无法聚拢。 如此惨剧,痛煞人寰,熟悉者无不唏嘘,知情人无不嗟乎!但是,如此悲情却无法令这个黑衣女人有所触动。此时的她正被满心的妒火,一腔的怨恨折磨着。 她想不到,荆轩这个自己倾心相爱的男人,竟将他和秦雅已有一个儿子的事隐瞒得如此之深。在与他交往了这么久之后,他还是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外人!她在心底抱怨着,哦!真是瞎了眼呐!为了你害得我独守空房数载不说,还迫不得已将亲生女儿寄养在他乡,远隔大洋五年都不得相见,这世界还有真情可言吗? 沉重的打击与强烈的妒恨烧灼着她的神经,理智的防线已经退却到了悬崖的边缘。她咬牙切齿的想:曾经是秦雅!这个女人的存在决定着我们一家人的命运,现在是瑞!这个年轻人的存在又威胁着我亲生女儿的安全。哦!老天呐!你真的是有失公道哇!让坎坷之人更坎坷,磨难之人愈磨难。这未免也欺人太甚!这口怨气叫我如何能咽?啊!管不了那么许多了,为救我的女儿,我发誓,无论是谁,挡我者死!一定要给莫妮卡一个公平,为此我将不惜付出一切! 荀循,一袭黑衣的坐在女儿莫妮卡病房对面的暗处,难以抑制住自己心潮的汹涌。就算她有千般的酸楚,万般的心痛,此刻,她也不能近前呵护大声的抢呼。她只有默默的祷念,远远的关注。因为她是一个罪人,一个十恶不赦的叛国者。虽然她的心有恙、情受伤。但是,在国家危难之时,民族兴衰之际,卖国悖逆的人都得不到原谅。无论你有多不想,大是大非上也绝不讲儿女情长。 然而。此刻的荀循正被妒意扼颈、情意挫伤,她被醋意卡喉、恶意锁项,她的血已冰封,心已冻僵,就算是三月暖阳,也无法再度使她的心回暖、血融淌。 在过去的十个月里,代号“老爹”的中情局“无间第五谍”崇文灿,即是刘诚,始终像幽灵一样的纠缠着她。以她和荆轩寄养在布朗先生家中的女儿莫妮卡来要挟她。迫于骨肉之情和情妒之心,她出卖了秦雅的行踪规律和猎情计划,并偷偷租下了秦雅住所隔壁的公寓,暗装了一套针孔监控系统,由此才引导藤田在航母猎情之日的前一夜,成功的狙杀了秦雅,使猎情行动几近夭折。接着,她又按照刘诚的指令在总参六处的基地内部制造了一系列的干扰破坏活动,达到了扰乱六处正常工作的目的。 荀循!这个天生具有叛逆性格和征服欲望的女人,终于以她的一己私欲和抱负心理,以牺牲组织、背叛国家做为筹码,换取了她个人的心理平衡和情感满足。这几天来的一系列破坏都是在她超完美的自然表演中顺利进行的,这其中只有她的遇刺是个真实的“插曲”,当时也曾令她着实感到意外。 原来,栗原和藤田这条线上的所有情报最初都来自于“老爹”,原始情报经过了中情局的佩奇.波特兰审核过滤之后再转达给广濑。老奸巨猾的佩奇.波特兰深恐荀循这条内线过早的暴露,所以才有意将荀循保留在了“蓝海之心”的小组成员的名单中,将她的名字一并提供给了广濑的远东特课作为猎杀的目标,他的做法无疑是冒了很大的风险的。 因为,藤田实施的是真的刺杀行动,而荀循是真的一无所知,一旦疏忽就可能造成荀循被误杀,那将是无法弥补的巨大损失啊!但是佩奇.波特兰宁肯冒此风险,也不愿荀循在行动开始的时候就被对手识破。当然,“无间第五谍”的“老爹”是他充分的信心保障,只要有“老爹”在,佩奇.波特兰尽可以高枕无忧坐享其成了。于是假戏真做,这才有了藤田在竹林园小区门前的刺杀未遂,以及后来“老爹”在医院病房门前的保卫战。 随后在六处发生的饮料中毒和枪击特工事件,便都是荀循的即兴发挥了,那个时候的荀循就犹如脱缰的野马一样,借助事发的惯性身不由己,顺水推舟的上演了一出又一出的悬疑系列剧。 的确,开始的时候很顺利,她险一险就大功告成了。她先是在几位主管之间制造猜疑,很快便达到了目的。在这期间,他发现了林烈这只裂了缝儿的蛋,渐次发展下来,她像只苍蝇那样,在这只蛋的裂缝儿里产了卵,致使林烈最终产生了畸变。 随后他又借助送荆轩去医院诊治之由,以期使自己的心上人能够远离六处这个危险之地。荆轩刚一被送走,她便引爆了预先埋设好的脉冲炸弹,一举摧毁了六处的通讯设施,让接收情报的设备陷于瘫痪。趁着混乱之际,她又潜入禁闭着吕律调的房间楼下,迅速安置了微量的塑胶炸药,欲置吕律调于死地,这样一来,秦雅的航母猎情行动便将彻底告吹。不想,她的计划匆忙,情急之中她没有足够的登踏之物能使她够到屋顶,仅靠着四壁的家具才勉强够到屋顶,所以,几处炸点都在房间的四周,最终造成了楼板的整个坍塌。 不想,随后的事态发展突然失去了控制,吕律调提早一步被尹博救走,让她的设想落了空,跟着荆轩又在去医院的途中遭到了劫持,这让她立时心急如焚起来,虽然她大闹史吏的办公室,甚至不惜以枪相向,但最终解决问题的还是“老爹”,是“老爹”紧急联络了远东特课,这才制止了藤田的逼供。但她没想到的是,栗原借此机会亲自出面,她与荆轩做了一次背靠背的深谈,虽然没能达到策反荆轩的目的,但也为后来对他的进一步讹诈做好了铺垫。 紧接着,林烈的心病发酵给了她新的机会,她用心理暗示和欺瞒诈术诱使林烈作乱,并且巧借时机,当着尹博的面突然发力,扮演了一个旷世扶危的英雄角色。即在心理上沉重打击了尹博,又在局面上陷六处于崩溃的边缘。起到了一箭双雕的作用。 其时,扰乱了荀循计划的还有史吏的突然空降,史吏的分割疏散措施打乱了原本组织好的破坏程序,并且让一锅已被搅浑的水里只剩下了几粒沉渣。到了这个时候,她要想再找出一个像林烈那样的莽撞者,或者是像袁勇那样的冤死鬼来,已经是毫无可能了。 偏在这时,陈墨的果断出手和舒展的及时归来,更使她的计划变得多难多灾,一时前途难料。她只好眼睁睁的看着事态急转直下,渐渐超出了她掌控的程度。舒展解救荆轩重返六处,再次把荆轩带回了是非圈中,而陈墨救走了吕律调,并且顺利的接收了情报。看着自己一番苦心几多磨难,最终竟然落得个颗粒无收的结局,这不免让她的自信跌落谷底。而这还不算完,她的背运好像才刚刚开始,因为,接着发生的状况,就险些使她折戟沉沙。 在尹博孤身前去调查第五大道20号之前,她也并不知道那里就是“老爹”的藏身之所。并且此前她与“老爹”也从未谋面。所以,当“老爹”冒险约她前去会面之时,她也是心存异念。只是事出紧急,她才不可不为罢了。 因为此前,荆轩自脱险归来便表现得情绪低迷,加上他的举动异常,都在某种程度上干扰了荀循的心境。她没想到中情局竟会违背了她们之前的约定,他们不仅劫持了莫妮卡并把她带到了中国,甚至将这一秘密出卖给了远东特课的栗原,并且还以此为由要挟了荆轩。 她是在“老爹”打来的电话当中确认此事的。“老爹”声言,要求她尽快搞到秦雅在海外情报员的线索,否则,她女儿的生命将受到威胁。此时,她这才得知莫妮卡已被千里迢迢的带到了中国,并且被远东特课的间谍设计染上了致命的过敏源,如果不能及时的得到他们手上的特制消敏血清,莫妮卡的生命随时都会面临危险。她每拖延一分,小莫妮卡便多一份折磨。 荀循真的急了!她想,自己不惜一切代价,直至背叛国家就是为了这个小小的生命啊!而她正在变成对方贪婪敲诈的祭品,连同她自己也在自我毁灭的泥沼中越陷越深,最可怕的是,她连带着荆轩也难逃魔爪。 现在她明白,荆轩的被劫持和被放走,以及回来以后的神秘举止,一定都和莫妮卡以及远东特课有关,有莫妮卡在他们手上,他们是决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和荆轩的。 她已经顾不得再隐藏自己了,只要能解救出莫妮卡,她愿意做任何事情。现在,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悬念了,自己的结局已经料定,叛国之罪!罪不容诛。她决定在走完自己人生之路以前先要完成一件事,她要确定她的莫妮卡平安无事,为此她将不惜一切! 满心妒火一腔醋意的荀循狠狠地揿下了按键,带有照片附件的电子邮件通过蓝牙以每秒3000mb的速度传递到了她的手机上。此时,她心头负担的怨恨在妒嫉的重压之下像裂开了口子的冰面一样,产生出大大小小的裂缝,它们迅速的朝着四外蔓延,很快就布满了整个河面。而她的念头亦如踏上冰面的蹒跚脚步,涉险前行,随时都有失足的危险。即使是这样,她也不会退让,哪怕是陷落到漆黑冰冷的海底深渊中去。 此时的荀循就像是一只丢失了幼崽的母狼,孤身站在山梁上,冷月如水落身无光。形单影只缺少依靠的臂膀,更没人愿意扶助出手相帮,她在离经叛道的悖逆之路上走得太远太远了,就算她想要回头,也已找不到回来的路了。现在,她只剩下孤注一掷的绝望,彻底的占据了她的胸膛。 对荀循而言,无论路途有多崎岖,她都不惧;不管处境有多濒危,她从不畏;哪怕结局有多悲惨,她亦不怨;就算代价有多沉重,他也不痛。然而,她怕的是,折了心上人又见女儿逝;她忧的是,上一代的恩仇延续下一世;她恨得是,世界如此大竟无立锥一尺;她疼的是,亲人因己之过屡遭弑。此刻,荀循心冷,冷不过人去楼空枉倾城;荀循心狠,狠不过巧舌如簧更伤人;荀循心寒,寒不过世态炎凉无人援;荀循心死,死不过情如逝水茧断丝。这时候的荀循已是有国难投,有家难奔,真的是一条走投无路的丧家之犬了。 在第五大道50号“老爹”的阴暗寓所里,荀循下狠手使出一记晴空下劈腿,一举击倒了待其如女的尹博,彻底的投靠了cia的“无间第五谍”。由此,她踏上了一条背祖叛国的可耻之路。 “果然不出我的所料,当真是一块可塑之才啊!” “老爹“看着施出援手解救自己的荀循禁不住由衷的称赞,他想不到,在自己生出退隐之意的时候,竟然从天上掉下个中意的接班人来。于是,在欣喜之余,他萌生了收授荀循,以便延续自己五谍名望的念头。要知道,他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退隐山林,与“渔家女”相伴,安度余生。而他最不想看到的是,自己过早的被人遗忘,那可是他拼尽一生的精力才挣得的名望啊!所以,荀循的出现,刚好和了他的这个心愿。此刻,他深感自己志得意满,不知不觉间,话便说得有些托大了: “我想引荐你进《狂花十一劫》你看如何,那可都是被视为精英的女子才能有幸进入的组织啊!怎么样?你有兴趣吗?” “老爹”的话说得真诚,但荀循听得却似陷阱。她瞟了眼昏倒在地的尹博,一时觉得进退两难。她想,刚才的那一腿虽然踢在了“博士”的头上,实则踢在自己的墓碑上,从此以后,无论生死她都不能再留下任何踪迹了。生要匿形,否则别想活过半日;而死则必须匿名,这是为了莫妮卡日后的名声。 想想“老爹”刚才说过的话,真是不想答应也得答应了。她知道,害她陷入半人半鬼境地的正是面前的这个“老爹”,这个丑八怪既让她痛恨得牙疼,却又让他敬畏得心冷,同时又是她摆脱不开的倚重。如此一想,又让她如何能心甘情愿的成为《狂花十一劫》中的一员呢? 但是荀循还是点头答应了,她明白“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于是,她想,不如干脆拉大旗作虎皮,借尸还魂。有了中情局的身份,全球通行,就算是远东特课也罢,若再反目,谅他们也奈何不了自己,这样一来,自己也好暗中照料莫妮卡长大成人了。 有了这个想法,荀循的底气稍稍足了一些,所以,她抢在荆轩之前去会了那个劫持过荆轩,又在浴室之中背靠背长谈过的栗原。见面时间不长,话也并不投机。荀循耐住了性子听对方把意图说完。当时她想,既然荆轩答应了栗原的要求前去会面,也省得自己出面作梗,把事情搞僵,不如暂且让荆轩换回了消敏血清,治好了莫妮卡,一家人再谋出逃之策。但让她想不到的是,那个生性子的藤田,竟然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杀害了荆轩。立时,胸中无名火升腾,心中杀性骤起,能够约束荀循的最后一根链条被藤田解开了。 那一刻,荀循真是万念俱灰,生同死受一般。被逼入绝路的荀循立时心生死念,虽然还是放心不下自己的女儿莫妮卡,但她已经准备好孤注一掷了,面对孤立境地,她不惜决死一战。于是,保险废弃,利刃出鞘,她在金河大桥之上,用自己的刀币出击,挑了藤田的颈上动脉,跟着,她又以藤田的“落叶”刀,立斩藤田于桥头,当时就为荆轩报了仇。但是,她虽然遂了复仇的心愿,但不想却又平添了烦恼,莫妮卡该怎么办呢? 刚才,在细细的浏览查阅了荆轩的笔记本电脑之后,一个新的发现令她心伤绝望。这个秘密也使荀循的心理天平立时失衡,她最后的一点良知也随即泯灭了。但同时,这个发现也成了她拯救莫妮卡的最后秘密。 秦雅的海外情报员,太平洋舰队阿里-伯克级导弹驱逐舰“拉森”号舰长室的中尉战情参谋,瑞.林奇竟然是秦雅和荆轩的儿子! 高速的数据传输转眼间便结束了,现在这部电脑已经不再有利用价值了,留着它只会给荆轩增加不必要的麻烦,因此清空电脑里的文件和数据是有必要的,祸是自己闯下的,她不想让过世的荆轩再受责难,哪怕他的多情已经给自己造成了深深的伤害,荀循知道,荆轩依旧是自己唯一爱过的男人。 重新格式化一空的笔记本电脑是个多余的物件,拎在手里妨碍行动,应该给它找个存身之所。心里想着,目光朝四周望去,在诊室通道门口有一个类似讲台的叫号台,那里通常都会有一名导诊的护士,按照挂号单的顺序通过一个小的广播系统提示病人依照顺序进入相应的诊室,在她的身后墙上有一大块led的电子屏幕,上面随时显示就诊的顺序号,屏幕的后面与墙壁之间的空隙足够塞下一台微型电脑了,并且很隐蔽。 荀循向楼下望了一眼,观察室的门口还是空荡荡的,荀循想,那个姓任的主任医生刚刚进去不久,估计他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出来,正好趁此机会先将手提电脑藏好,免得被不相干的人拿去了反倒暴露了自己的行踪。 叫号台旁忙碌的小护士两眼紧盯着叫号台上的电脑,根本没在意一个黑衣女人在她旁边的小动作。荀循借着佯装探头察看门诊号码的机会,将头凑到了小护士的旁边,遮挡了她的视线,同时迅速的把超薄的微型笔记本电脑塞进了电子屏幕与墙壁间的空档。 料理妥当之后,荀循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手上有了跟远东特课讨价还价的筹码,心里感觉踏实了许多。此前不久,她刚刚接到过一通电话,一个说着一口半生不熟中国话的男人约她见面,条件也是一样。以秦雅的海外情报员的身份情报换取治愈莫妮卡所需的消敏血清。荀循知道,那人显然是从“老爹”那里得到的号码,因为,这个联络渠道只属于荀循和“老爹”。她想,无论是cia的“老爹”还是远东特课,自己都有充足的信心摆平她们,有了这份情报在手,不怕栗原不把消敏血清交出来。于是,她爽快的答应了对方,现在,她就等着一个能够验明血清真伪的人出现了。 任康迈着轻松的脚步踏出医院大楼通往b1层的客梯,嘴上轻轻哼着周杰伦的“本草纲目”,右手里甩动着奥迪a8的镀金钥匙,心情愉快地向着自己的专用车位走去。他左手的公文包里装着莫尼卡的化验结果和会诊报告,对于这个女孩的病情发展他有着与其他人完全不同的乐观看法,刚刚出来的化验分析结果在很大程度上支持了他的判断,这对于一直以来都以医术精湛为荣的主任医师而言无疑是件值得自豪的事。 遥控门锁在雾灯闪烁的同时“咔嚓”一声打开,任康拉开奥迪沉重的车门低身钻进车里,驾驶台上的香水座里悠然的绿茶香气使车厢内的空气清爽宜人,这让在充斥着来苏水气息的环境中紧张工作了一天的医生感觉非常惬意。 车门带着大众品牌特有的厚重感砰然关上,密闭的空间施加给耳膜的压力让他感觉声音略显遥远,他让自己松弛的半躺在光滑而柔软的皮质座椅上,感觉血流逐渐温润了僵硬的四肢,而困倦却渐渐袭来。 任康推断莫尼卡感染的不是天然的过敏源,而是一种针对人体特征专门培养出来的病毒,如果浓度加大便可用作生化武器,它直接导致被感染者的呼吸系统产生炎症,并且反复发作,在呼吸困难的折磨下会使人的脏器受到严重损伤,但在短期内却不会致人死命。任康自信假以时日病毒的效力肯定会逐渐衰弱,莫妮卡还处在生长期,只要护理得当,不久就可痊愈,如果再配合中药汤剂,恢复的时间会更快一些。 任康是位治病严谨的医生,没有根据的推断是不会轻易拿出来说的,所以,当他拿到莫尼卡的全套化验结果的时候,他才肯定了自己的判断。明天他就会针对莫尼卡的临床表现制定一套新的治疗方案,现在,他要尽快回到自己温暖舒适的家,洗一个热水澡,用一顿营养而简单的晚餐,再睡上一宿好觉。 接通电源之后,他耐心的等待着仪表盘上的各类自检指示灯一一熄灭,对于医学以外的事物,任康也都是循规蹈矩的,或许因为自己是位医生,所以对安全驾驶一类的事情尤其重视。 系好安全带、发动了引擎、挂上前进档、拨亮转向灯、松开手刹,在他马上就要启动车子的时候,颈部皮肤略微感到一丝凉意,他下意识的晃动了一下头,但那凉意非但没有消失反而贴到了脖子上。 一支冰冷的枪管轻轻的触到了他的颈部,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他耳旁幽幽的说道: “别出声,我不会伤害你,照我说的做就不会有事,现在,我们去宏达广场。” 突如其来的惊吓使任康的离合器抬得过高,引擎熄灭,车厢内陷入一片黑暗。 “别紧张,我说过不会难为你的,我需要的是你的帮助。” 荀循尽量把语气放得柔和,她不想引起医生歇斯底里大发作,那样一来,她既不能杀了他,也不能带走他,而自己的计划便会搁浅了。 “好好!好的!你…你哪儿不舒服吗?” 任康强自镇定的说着,双手放在了方向盘上,动也没动。他的脑海里快速的复习着保卫科在安全培训时所讲的自我保护的规避措施,他记得那里的第一条就是,不要触怒了劫持者。 “不是我,是我的女儿,莫妮卡。” “哦?您是莫妮卡的母亲!可…可你为何要这样啊!” 任康听了,先是一喜,跟着又显得有些担心。她怕劫持者误将她女儿的病情不见好转的焦虑迁怒到自己的身上,眼下心理变态的家属比病人还多。但没等他再开口解释,荀循冰冰的话语便将他的嘴封上了。 “我知道你很敬业,但你治不好我女儿的病,要医好莫妮卡还得靠我自己。现在,你给我闭嘴,照我说的做。我绝不会难为你。” 奥迪重新启动,任康心惊胆战的驾驶着汽车盘出了地下停车场,急急的向着商业中心的宏达广场驶去。 第一章.罪母救赎(2) 23.1.2 t市 城区大道 20:10 连阴雨后的天空黑得十分透彻,现出深海一般的颜色,蓝得人心里空落落的,黑得人心里寂寥寥的,总感觉像是有什么事将会发生一样。这种时刻,常会令人想起诸如“春江花月夜”之类的诗句来,所以不由得让人觉得,人生虽短,却也常怀留恋,那一颦那一笑,那一凄那一婉,似都在不经意间,却也算是一种思念,偶尔想起,也会温润心田。 在这样的心情之下,就连月色都显得比往日温柔得多,影子也县得比平时更加的淡薄,不由得不让人流连。于是,夜行的车辆和晚归的人们都收了急促,敛了匆忙,走走停停看看望望,稳稳当当的奔着家里赶。他们是在回味,还是在企盼?曾经有过的那一晚,何时又会重现? 在月朗星繁的辉映之下,夜色并不算浓重。匀速行驰的陆地巡洋舰就像一只机警的豹子,正踏着月色悄悄接近前面的猎物,它的速度不是很快,步伐却很匀称,一步一趋都显示出了十足的后劲,犹如冲刺之前的助跑一样。它小心翼翼的躲藏在车辆构成的灌木丛里,死死的咬住前面那辆跑得有些心不在焉的奥迪a8,忽而变道忽而转向,耐心的跟随着,既不想让它发现,更不能被它甩下。 或许,这是只有大型猫科动物才具有的本领,它们与生俱来的猎杀天性以及天生就有的皮毛伪装,使它们能够轻松地将自己融人到大自然中去,化身为一丛荆棘或者是一陀杂草,依波起伏随风飞扬,只等到猎物毫无戒备的时候,它们才会纵身跃起、一击中的!时机和火候,速度和距离,力道和位置,都掌握得恰到好处,精准得就像是预先计算好的一样。 然而这一切,这辆陆地巡洋舰也做到了。它凭借着坚忍的毅力与非凡的耐性,一路压低了速度,尾随着潜行。此时它正混行在车流当中,其实并不起眼。它低调的理由很简单,完全是出于对那位车主安危的忌惮。因为此刻,正有一支格洛克18型自动手枪顶着他的脊梁。如果惊扰了那位疯狂的劫持者,那倒霉的就不只是车主一个人了,还有这满大街上伴行左右的车辆,也会跟着一起遭殃。 所以,它收敛了狂野的性子,积攒着暴戾的力量,只等到迫近目标的那一刻,他才会爆发出锻打般的铿锵,给失控的疯狂以铁锤灌顶一样的重创。这种攻击的力度将会超过一记重拳,它致命的杀伤力将会凝聚在拳至末梢儿时的一瞬间,速度与质量结合起来,就会在那一刻里产生出骇人的能量。真所谓,摧枯拉朽、玉石俱焚! 然而此刻,它还必须忍耐,车行如水舒缓流畅,人静如处不声不张,全只因这眼下,还处在拳冲目标的行程当中。 其实,陈墨很愤怒,他脸上显现出的狰狞怕是连他自己见了也会觉得可憎,但那却是他情绪的真实流露。就好比一只猛虎,起止之间不怒自威,就算他再温顺,也无人敢把他当成病猫,因为那眼神当中流露出来的冷酷,赛过冰河季的寒冷,足以把北极熊冻僵。更何况,此时的陈墨就像是一颗烘焙在铁锅里的栗子,外灼内焦,随时都有炸裂开来的可能。憋闷得越久,他心中的怒火就越旺,一旦迸发,那力量,足以吞噬他眼中的一切,势不可挡! 他是在如血的夕阳下愤然离去的,全然不顾荆轩血洒大桥的悲壮,更无意舒展纵身跃下大桥的豪放。有人会去料理后事的,他这样想,如果有仇未报的话,还掩埋遗体干吗?连擦干眼泪都是种拖沓!陈墨返身便奔向了自己的停车点,因为他知道荀循要去的下一站。对,市急救中心医院! 这已经是他最为克制的举动了,因为他对眼前的颓势已经忍无可忍,他就像是一只困兽挣脱了锁链,他决定要以一己之力,采取极端的手段去对付极端的敌人。 无疑,陈墨是个性情中人,嫉恶如仇是他骨子里的天性,百折不挠是他品格的天元,睚眦必报是他对敌的铁律,愈挫愈奋是他不服输的铁券。虽然,循规蹈矩的规范约束了他的行动,却没能销蚀他的热情;虽然,亦步亦趋的战法制约了他出击的主动,却没能顿挫了他的锐气。他渴望有一场酣畅淋漓的厮杀,他期待有一次胜负分明的对决。现在,他就要靠自己的力量,去创造这样的机会了。 然而,这样的做法却也有悖他的本意,因为此时的陈墨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热血激昂、简单冲动的青年了,他的心中装着国家的荣辱、民族的兴衰。他的肩头承载着蓝海的大略、守土的重任。所以,他的决定绝非独断冲动,他的冒险更非刚愎自用。他想做的是,尽快摆脱被动,肃敌于图谋未逞;他能做的是,即刻付诸行动,御敌重手之痛。 本来,在舒展的计划里,新的小队构成中一共有四个人,除了舒展之外便是陈墨、吕律调、裴佩和岳砺,他设想在上级做出新的部署之前,由这五个人组成的团队将要担负起t市特战的重担。因为,在目前的特殊形势下敌我难辨,惟有这五个人确凿是心心相印,忠肝义胆。 但是,这个计划从一开始就显得很不顺利,先是在舒展布防大桥之时,岳砺刚好深陷在射击俱乐部里脱不了身,接下来是兵分两路的陈舒二人默契不足,行动的结果自然就与计划的初衷相去甚远。但这不是舒展的错,因为一支临时拼凑起来的球队,即使他们各个都是球星,也难以在有组织的对手面前取得完胜。这其中的原因很复杂,不是三两句能够说的清。 陈墨的军人性格最受不得委婉、间接、含蓄和模糊的作战方式,他主张面对面的拼死厮杀,刀刀见血枪枪见红,能胜一场是一场。所以,当他比较了舒展和岳砺的时候,他就知道,他们三个人很难达成统一的步调。的确,分别代表着总参、国安和公安三个体系的实战精英,很难在同一个框架之下,按照同一个模式展开工作。因为,他们都我行我素惯了。 首先,岳砺的作战思维是关门打狗的模式,其主旨就是:t市是我的地盘,自然要由我做主!无论你是谁,进得来出不去。凡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凡侵我中华者,有来无还!凡欺我中华者,血债血偿;凡辱我中华者,生不如死! 相比岳砺的凶狠与陈墨的耿直,舒展的意见则要深远一些。因为舒展看到,以眼下的局势推断,敌人越是猖狂,就越是表明了他们的恐慌。虽然表面上看,秦雅毙尹博亡,荆轩又死得很冤枉。但敌人终究没能阻止我们如期获取航母的情资,仅在这一点上,敌我双方至少打了个平手。而眼下要做的是,有效的利用今天的特殊条件,为今后的特情战积蓄力量。因此,他主张利用敌人暴露出来的线索,虚以委蛇巧加利用,趁机打入他们的内部。这样一来,不仅可以挖出我们内部潜藏更深的鼹鼠,而且还可以对即将面临的新的一轮威胁发出预警,甚至,有可能扰乱他们的行动,以其道还其身!无疑,这才是一个优秀间谍的想法,只可惜,作为执法者的岳砺和身为特战勇士的陈墨却无法理解。 正所谓,百密难免一疏,万里终有一失。舒展回国后的第一天便经历了他间谍生涯当中的第一次挫折,而这丝毫也没能动摇他反败为胜的信心。他在第五大道20号的廊檐下,聆听滴水穿檐的噼啪声时,他就宣誓了自己的诺言。那么,眼下的纠缠和纷乱又如何能迷幻了他的双眼?所以,他一直都是压住了性子默不作声,直到他手擎着炸弹飞身跃下大桥前的一瞬间。 就在陈墨的汽车刚刚在急救中心门口停下来的时候,他的手机便开始嘟嘟作响了,这表明他接收到了一条最新的情报,陈墨压住心头火气,取出手机来点开屏幕定睛一看,荀循的最新行踪赫然出现在短信中。 原来,一直守候在莫妮卡病房的裴佩,从她放置在主治医生任康身上的监听装置中得知,眼下任康正受到了来自荀循的威胁,他的人和车子此刻都在荀循的控制下,正在驶往宏达广场。这是舒展将莫妮卡托付给裴佩时的安排,同时也附带着将小队成员的联系方式一并通知了她。 其实,舒展考虑到了荀循构成的危险,一来她的手上拿着荆轩交给他的笔记本电脑,那里面的情报足以帮她实现救女的幻想。二来她的下手目标不会偏离莫妮卡太远,医生护士以及莫妮卡的监护人都有可能被牵连,这也就是他把裴佩留在莫妮卡身边的原因。于是,他特意叮嘱了裴佩在主管医生任康的身上留下一枚跟踪装置,以防不测。 陈墨读过短信,即刻动身沿着医院门前的大道直奔宏大广场追赶,他想,既然荀循已经铁定是一个叛国者,那么为何还要留着她继续做恶呢?还不如及时出手,在她再次贻害无辜之前截而杀之。但他转念一想,心中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杀与不杀其实并非眼见的那么简单。 因为,荀循的危险当不止贻害无辜这一点,更为不利的因素还在于,她的手上握有荆轩的那台笔记本,那里面极有可能存有秦雅海外情报员的资料,一旦泄露出去,损失不小。而从她劫持莫妮卡主治医生的举动来看,她的目的还是在于交换治病所用的血清,那么,阻止她的行动就变得迫在眉睫了。这样想来,陈墨的心又如何轻松得起来呢! 原来,陈墨始终记着自己初到六处之时,尹博语重心长的嘱托,他记着自己是“蓝海之心”小组主管的职责,那位不知名的海外情报员也是小组的成员,他有义务为自己的队员提供全力的保护。而荀循曾是这个特战小组的一员,他更有责任清理门户铲除隐患! 陆地巡洋舰在拐过一个街口的时候稍稍显得有些犹豫,因为它将要进入的这条街蜿蜒狭窄,车道并成了单行。排在陆地巡洋舰前面的刚好是一辆矮小的qq,它闪着两支圆圆大眼的车尾像野鸡身上虚张声势的羽毛,它低矮的车身再也遮掩不住陆地巡洋舰,这样一来这只潜行的豹子便失去了隐蔽的伪装,它一下子便暴露在了猎物的面前。 陈墨只犹豫了片刻,便当即作出了决断,因为,他发现前面那辆奥迪a8突然间加速,这表明对方已经发现了自己。于是,他猛轰了一脚油门,陆地巡洋舰便嘶吼着擦着qq的身边挤了过去,此时的陆地巡洋舰即刻变成了一只出击的猎豹,疾速的朝着猎物扑了过去。 突然,一股疾风从斜插的巷口里吹来,跟着便是低沉的引擎嘶吼声,就见黑暗中,一辆黑色的城市越野车突然窜了出来,它如同一头猛兽拦腰,扑向了行进中的陆地巡洋舰,眼看着一场惨祸不可避免的就要发生了。 当丰田crv从斜刺里杀出来的时候,距离陆地巡洋舰仅剩下半个车身那么远,路灯打在它漆黑的车窗上,折射出骇人的幽光,仿佛恶魔临界一样,根本看不见驾驶室里面开车人的脸庞,这让人不由得想起了传说中的那些“变种英雄”,和见不得人的“超能人类”来,仿佛幻想中的情景已经变成了现实一样。 只是,驾驶着这辆丰田crv的人却很难与“蝙蝠侠”或者是“绿巨人”一类的漫画英雄联系起来,因为他的出手过于狠辣,手段简练得让人心寒。他的举动证明了某种生物的存在,既不是魔鬼也不像常人。他们自己忍受痛苦,却毫不犹豫的终结他人的幸福。他们假装木讷脑钝,却巧取他人性命不闻不问;他们不惜嗜血暴戾,却豪夺他人生存的权利!似乎在他们那里,杀人的理由已变得异常的简单,就如同黑夜之后必定是白天。而他则在多数时间里是鬼,少时是人。 这一类人与“侠义”无关,他们的手段超群,却德行极浅,这在中国的历史上也不少见。他们常被称作是“伪心者”,多是为武不义、为官不廉、为师不尊、为富不仁。在东瀛也有这一类人,他们被称作“唯心者”,即所谓的“忍者“。 “忍者”的始创人来自中国,取日名服部半藏,以超群武功征服东瀛,挟一班落魄武士为幕府做事,多是些凶残血腥的勾当,虽然成为名噪一时的人物,却终究沦为鹰犬,难成大家。 自服部之后,”“忍者”分为了两支,伊贺“忍者”多为老成持重者,延续了服部半藏的风范,而新兴的甲贺“忍者”则多为新锐,他们行事果断,出手凶狠,已在很大程度上颠覆了“忍者”的行为规范,成为新生代的强悍杀手。这两种风格迥异的“忍者”都以各自的特性传承后人,他们之间也是有时合有时分,但各自的特点却从不改变,一直延续至今。 这个半路里杀出的程咬金便是“伊贺上忍”广濑真之的派遣者,甲贺下忍”者,真田。他年轻沉稳、心思缜密却手段非凡。几次牛刀小试便崭露头角,只是至今还从未以真面目示人,他在日后的特战中将是最为骁勇善战的一员,尤其是他做出的一件大事,将震动整个特情界,直至最残忍的《屠戮》都禁不住为之赞叹。 在以单纯追逐名利为目的的冷血杀手组成了《新贵十三屠》之后,特情战线上又陆续形成了以把握权势为目标的《显贵十四戮》,他们比前者更为狠毒、更为阴险,都是些利益均沾,心随境牵的活跃人物。而“甲贺下忍”者的作为,竟至连这些人都惊得瞠目结舌,不敢相信。由此,“甲贺下忍”者的手段,便可见一斑。 如果不是陈墨反应及时,对方的车头就会正好撞在他的车门上,那样一来,别说是继续追击前面的那辆奥迪a8了,陈墨能否再靠自己从这里车里走下来都很难说。因为,那一撞将是致命的。 陈墨的第六感超强的灵敏,由此弥补了他性格以及经验上的很多缺憾,也使得他能多次的从不利的局面当中屡屡脱险,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就在他刚刚提速超越了前面那辆蜗牛一般的qq时,他的前方突然现出一个小路口来。 t市的城区街道是依照金河的流向而建的,平行金河的叫做路,垂直金河的称作道,所以无论大小马路,几乎没有一条是正南正北或是正东正西的。因此,初来乍到的人就很容易“找不到北”。可陈墨的这一次“转向”却不是因为街道的朝向,而是遭遇了t市独有的一种城市现象,称作“隐巷”。 小路口很窄,大约三米多一点,四米不到的样子,并且它与陈墨形驶的这条街道并不垂直,大约有六十度夹角,不到近前根本发现不了。因此,这里是设伏偷袭的绝好地点。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刚一意识到危险有可能发生的时候,车已经到了路口的近前,虽然隔着一道车窗,但他还是在冥冥之中感觉到了有一阵强风扑面,他预感到那小巷口里有一辆时速接近六十麦的运动型汽车正朝自己扑来。下意识之中,他抬脚松开了油门,转而轻踩制动,陆地巡洋舰立时收起了暴走时的冲劲,但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对于已经提起速来的汽车而言,其行进的速度并没有得到太大的改观,陆地巡洋舰还是疾速的朝前冲去。就在这时,陈墨看见了一辆丰田crv已经从小路口里探出头来,它就像一只事先埋伏好的狮子,狠狠的朝着自己的车门撞了过来。 陈墨接下来的动作都是在下意识当中完成的,刹车、打轮、猛轰油门,接着再…一连串的动作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完成的,这辆越野车在他的手下就像他熟悉的武直九一样灵活。可是,就算陈墨的反应再敏捷、操控再准确、动作再娴熟,但陆地巡洋舰所拥有的空间却远没有武直九那么宽泛。这个小巷口就像是两条交叉比对着的铅笔裤一样,连多一点的空隙余量都没有,而陆地巡洋舰此时就像是模特的一只大脚,它只有在一种角度下才能顺利的穿越过去。高速度急转弯本身就是个需要足够空间进行迂回的动作,水平高低的差距就在于能否充分合理的利用这有限的空间了,就像一个好裁缝,无论客人的体型有多难堪,他都能将衣服裁剪得合体舒适,就好像是人的第二层皮肤一样。眼下陈墨要做的就是这样的一件事情。 事情就是这么的凑巧,在巷口正中央的位置上有一眼供热管道的检修井,井口已经下陷形成了一个浅坑,这是由于整修路面的时候连续的铺压柏油所致,每隔一两年就会重来一次,日久之后路面升高,而井口就显得低矮了。井盖本身是铸铁的,坚固无比,但是由于下陷成坑的缘故,每天它都在车轮无数次的重砸碾压之下,现在已经裂成了两半,好比一张圆饼被从中切了一刀,每次有车轮碾过时都像是在撕裂它的伤口,它都会发出哐当哐当的叹息声,似乎是在提醒人们注意,它已无力再继续承受这样的重压一样。 这是城市街道中无数噪声里的一种,高度发展的经济和快节奏的生活催生了它们,而它们的存在反过来也体现了高度物质文明转而施加给人们的一种折磨,鱼与熊掌总是不能兼得的,人们虽然很厌恶却也不得不接受它们,它们成了城市里无法被丢弃掉的垃圾,招人厌讨人嫌。但此刻,它却帮助陈墨完成了一项连专业赛车手都难以完成的壮举,巷口漂移。 陈墨在大力踩下制动踏板的同时,也快速的向右打满了舵轮,陆地巡洋舰在距离巷口两米多远的地方猛的朝右拐去,车头准确的扎进了右侧巷口的边缘。于此同时,车的尾部在惯性的作用下依旧朝前甩去,速度产生的动能带着车身横向滑动,就像是一只在冰面上失足滑脱的大头鞋一样。这便是被赛车发烧友们津津乐道的“漂移”。 此刻,能否准确的拐进这条狭窄的巷口,就成了陈墨能否侥幸躲过左侧来袭的丰田crv的唯一机会,而“漂移”距离的远近则成了此举成败的关键。就在这时,陆地巡洋舰的左后轮子刚好落入了那眼检修井的浅坑里,这个令司机烦居民厌的凹陷井盖,此刻就好像是预埋在滑轨上的一个限位器,令处于失控状态的车子滑到此处时,竟戛然而止了。 这眼检修井盖的陷坑虽然不深,和路面相比大约只有四五公分落差的样子,却使得局势大为改观了。它有效的阻挡了车尾的继续侧移,却将最难把握的漂移距离控制在了恰到好处的位置上,此刻已经打横的车身刚好正对着右侧的巷口,陈墨只要一踩油门,陆地巡洋舰便能顺顺当当的驶进巷口了。 这就好比裁缝手中的那把剪刀,好裁缝总能在关键的部位上使出神来的一剪。所谓裆深裆浅、裤长裤短,腰肥腰瘦、臀薄臀厚,听起来晦涩难懂,其实都在这一剪的功力上了。而那眼井无意间形成的陷坑此时刚好成就了陈墨,否则,在这样狭窄的路段上要想使用“漂移”的手段拐进那个小巷口里,怕是换了舒马赫也会犯难的。 但是,陈墨的好运却总是关照着他,就在他的陆地巡洋舰甩过车尾一头扎进小巷口的时候,它与拦腰撞来的那辆丰田crv首尾相间的距离超不过一根韭菜叶的宽度,由此可见他的幸运。然而,这还不算完,落地急起的陆地巡洋舰四驱动力强劲,它的左后轮子死命的转动,车子如同蹬在起跑器上的短跑运动员一样,噌的一下子窜了出去,而它产生的巨大摩擦力竟将裂成两半的井盖掀了起来。 哐当! 小巷之中传来一声闷响,这声音在震撼的引擎轰鸣和尖利的轮胎嘶鸣声中显得尤其清脆和响亮,犹如终场前的一锤重锣,宣告了偷袭者的失败。 原来,早已裂成两半的井盖在车轮巨大的摩擦力作用下,直飞了起来,像两块板儿砖一样硬生生的拍在了那辆疾速冲来的丰田crv上,就听哗啦!一声,车头迎面的挡风玻璃立时碎成了无数个大小相同的颗粒,像一堆珠粒般的撒落在地。这辆crv只得咔嚓一下,硬生生的停在了小路的当中。狭窄的小巷立时像是在嗓子眼儿里卡了根鱼刺一样,十字路口三面拥堵,立时喇叭声响成了一片。而这个时候,陈墨的陆地巡洋舰早已像条鱼一样的跃出了巷口,汇入到了大街的车流之中了。 那辆丰田crv的车牌号深深的印在了陈墨的脑海里,但此刻他无暇与之纠缠,因为海外情报员的安全全都掌握在荀循的手边,他必须尽快赶到宏大广场去,阻止她的冒险举动。 第一章.罪母救赎(3) 23.1.3 t市 滨海国际机场 20:20 下了快速路,通向机场航班大楼的弯月状辅路足有二公里长,刚一摆脱了车流的困扰,滕贤就一脚油门把车速提到了一百四十麦,眨眼间便把长长的两串路灯从车前抛到了车后,刚刚还在远处夜幕中闪烁着璀璨灯火的大厅,顷刻间已被拉近,辉煌的呈现在了眼前,照得身前身后如同白昼一般。 滕贤丢上车门,看也不看的揿动了中控门锁,跟着便大步流星的进了航班大楼的亮丽大厅,径直朝着登机查询处走去。在滕贤赶来机场的这一路之上,脑海中反复回放着麦平安的那张脸,他在绘声绘色讲述故事时的生动表情给滕贤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神情逼真的就如同亲身经历过的一样,让不明真相的人看了无法不信其真。 但是,还有一副场景也在滕贤眼前挥之不去,那便是萨沙血肉模糊的尸身。当滕贤站在那座废弃的厂房楼顶上,朝着子弹射来时的方向望去时,远远的他就能感受到随时都有被射杀的危险,这让他不由得想起了麦平安说过的话,他的耳边不自觉的就 响起了那个名字,“朗坤集团”的董事长毛显坤。 原来,在麦平安一枪击毙了萨沙.马维夫之后,非但没有减轻他在滕贤心中的疑点,相反却更加重了他的可疑成分。一个太过顺利的反狙杀暴露出了明显设计过的痕迹,让一个太真的事实反而显得假了。滕贤如何能不产生疑问呢?但是,杀手毕竟死了,无论滕贤还是岳砺一时都没有充分的证据可以用来对麦平安提出惩诉,所以,他们只能冷眼旁观的看着麦平安继续着他无耻的表演。 事发之后,一小队特警按照麦平安的命令迅速的赶到了现场,他们封锁了射击俱乐部的会所大楼,二名公安局的刑侦人员则进入了萨沙的居所和办公室展开了勘查。静观事态发展的滕贤决定要尽早的利用麦平安提及过的“镇两岸”毛显坤,他希望从这个人的身上打开一个突破口来。于是,他打电话调用了公安部的信息侦测手段,五分钟后,他便得知了毛显坤的即时动向,而这一情况的出现,又让滕贤暗自吃了一惊。 原来,情况表明,毛显坤已经预订了今晚飞往加拿大的航班,起飞的时间是在20点25分。滕贤即刻想到了麦平安透露此人的初衷,心想道:莫非,他早就知道那个家伙要跑?嗯!这么想…没有根据,占不住脚,那么,难道…麦平安所说的情况全部属实?是麦平安的调查惊动了毛显坤,所以,他才急于脱身?哦,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问题可就复杂了呀! 滕贤想着抬起腕来看了眼表,哦,时间还来得及,先堵住毛显坤外逃的出口再说。滕贤当即决定,自己即刻赶往滨海国际机场,在那里突审毛显坤。他想,既然有了麦平安的指证,就算证据不足也先拿了他再说,搞房地产的…哼哼!十个里有九个违纪违规,抓了哪个都不冤枉。于是,他即刻电话通知了机场的安检部门,要求他们在毛显坤安检登机的时候,扣留住他。 这时,一直站在滕贤身边的岳砺也刚刚接到一通电话,那是总参六处的陈墨打来的,电话中陈墨请岳砺尽快赶到宏达广场去,协助他一道粉碎潜藏敌特交换情报的阴谋。岳砺犹豫了一下,但他还是如实的向滕贤说明了情况,因为特情斗争从来没有主次战场,不管忽略了哪一个方向,结果都将是全线被动,避重就轻或者见好就上,那可不是岳砺的所长。 听了岳砺的简要汇报之后,滕贤略一沉吟便当即决定,放岳砺前往宏达广场配合总参六处的行动,自己则动身赶往滨海国际机场,在那里突审毛显坤。至于那个麦平安,滕贤考虑到他仍是警局的代局长,目前也没有有效的证据指证他的罪行,所以,暂且任他继续表演一阵,看看毛显坤的审讯结果出来以后再作定论。 滕贤和岳砺二人按住心头的疑云和麦平安道了别,然后各自登车驶离了七星企业株式会社射击俱乐部,留下了心虚的麦平安偷偷的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心里面却在盘算着能够尽快出逃的方案。 认真看过了滕贤的证件之后,登机查询处的女工作人员当即把电脑的液晶屏幕朝着滕贤的面前转了转,然后,用手上的笔杆在已经领取了登机牌的旅客名单上面指了指,二个人的目光相遇时,滕贤会意的点了点头,然后,他转身朝着安检的后台办公室走去。 此刻,滕贤的心里略为踏实了一些,因为,他从已经从领取了登机牌的旅客名单当中看到了毛显坤的名字,滕贤想,这说明那个“镇两岸”此刻就躲在这座航班大楼内的某个角落里,嗯,或许,他此刻已经登机了也说不定。滕贤想着人已经到了安检区的入口,现在他急于知道,毛显坤是否已经在那架即将飞往加拿大的航班上面落座了,那样一来,他就必须赶紧采取行动,因为他不想延误航班太长的时间。 但是,他在进入安检办公室的时候颇费了一番的周折,这白白的耗去了他足足五分钟的时间。滕贤只好按住性子忍耐着,因为领班的安检主管是个年轻人,他对处理这类事情完全没有经验。这个年轻人在看过了滕贤的证件之后,他还坚持要请示一下自己的上级领导,要等到批准之后才能允许滕贤进入安检办公室,他的认真态度令滕贤哭笑不得,只能在心里感慨道:唉!眼下受领导器重的都是这样一些循规蹈矩的家伙,一点激情和创造力也没有,他们处理一切事情的出发点都是建立在不犯错误的基础之上的,岂不知,那样一来就有可能贻误了战机啊! 不过,好在安检部门的负责人很有效率,也许是给滕贤的身份压的也说不定,总之,他不仅命令年轻的安检主管即刻放行,并且他本人也即刻赶了过来,陪伴在这位公安部副部级首长的身边,听候调遣。 一祯祯的画面都被仔仔细细的浏览过了,每个登机的客人以及他们随身携带的行李都呈现在了滕贤的面前,但是,直到画面追溯到眼前正在接受安检的客人,仍不见有毛显坤的身影出现,滕贤的心随即变得沉重起来,他忍不住抬腕看了眼时间,思忖道:哦,距离飞机正点起飞只差不到二分钟了,百分之九十九的旅客都已经登机,或者正在排队接受安检,可是,这家伙…他不会是假借登机之名另辟蹊径了吧!滕贤想着,一种不详之感悄悄的爬上了心头。 滕贤朝着安检的负责人使了个眼色,那人当即会意,就见他急转身抄起了电话拨通了广播室。很快,候机大厅里便想起了催促毛显坤登机的广播声,随着一遍一遍的催促声,滕贤明白自己中了毛显坤的金蝉脱壳之计了。她头也不回的问道: “哪里可以调用登机证办理窗口前的监控摄像,我要查清这个人的去向。” “机场保安部的监控中心,首长。就在航班大楼的四楼上,从那里乘电梯就能直达监控中心的门口。” 安检负责人急急的答道,滕贤透过单反的玻璃窗子看到了两部通体透明的电梯。于是,他拍了拍那个人的肩头,说道: “你们继续监视这里,发现目标即刻扣留。” 滕贤丢下一句之后便推开了安检办公室的房门,大步的朝着电梯走去,他要在机场航班大楼的保安监控室里查看登机办理窗口的监控摄像,以便掌握毛显坤办理登机手续和离开航班大楼的具体时间。 毛显坤的行踪令滕贤感觉很是蹊跷,他想,一个连麦平安都舍得丢弃的家伙最多只能算是个走卒,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怎么能玩儿出如此高深的伎俩来呢?莫非,这人的手眼通着天吗?而真正被抛弃的实际上…应该是麦平安吧! 滕贤大步流星的来到电梯前站下,他揿下叫梯按钮的同时习惯的朝着身前身后观察了一下,除了少数几个候机的乘客正在悠闲的散步之外,没有可疑的人影出现,更不用说是毛显坤的影子了,滕贤禁不住有些着急起来。就在这时,带在身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滕贤迅速的接通了电话,一个惊人的消息冰冻了他的眼神,直到电梯在他的面前打开门,他这才从震愕当中醒来,脸色不由得变成了铁青色。 电话是从公安部打来的,电话里告知了t市公安局长叶满的死讯,滕贤掐指算了一下,他发现从叶满失踪到被确认死亡已经过去了将近十个小时,就是在这期间里麦平安浮出了水面,连带着抻出来的还有那个急急逃脱的毛显坤。 滕贤是带着满腔的愤怒随着电梯升上楼去的,电话中描述了叶满临终时的状况,“被缚、反剪、枪伤,因失血过多,加之头部剧烈碰撞而亡…”滕贤的两眼早已被怒火烧得通红,所以他一时看不到细微之处的微妙情况。 然而,此时此刻,就在候机大厅的一个角落里,正有一双眼睛始终都在追随着滕贤的身影,此人消瘦、短发、稍微凹凸的身形显出她是位女性,而她骨节粗大的手掌却明显带有男性的特征。 《谍血七战队》之“四扇屏”的“竹屏”管畅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她的任务就是要策应“镇两岸”的毛显坤安全出逃。而在此之前,办理完了登记手续的毛显坤,撒下了一片烟幕之后,已经奔着他真正的出逃之路惶惶而去了。 金河下游 大运河分叉口 突突突…. 一只白色的游船挂着满身的彩灯从河的上游驶来,璀璨的光芒映在河面上折射出多彩的波浪,被放大了的光团漂浮在河水上,像一只晶莹剔透的水晶鞋一样,趟着河水发出哗哗哗的声响,直到船过去很久,经它留下的尾流依旧不停的冲击着河岸的堤坡,一波一波一浪一浪的,久久难以平复。 这应该是这艘游船今日里的最后一次往返了,再往前稍远一些的灯塔浮标处就是它此次航行的折返点。从金河大桥下的游船码头出发,经过了一路风光旖旎的航行,这艘“玻璃船”已经来到了它航行的最远端,再往前就将进入大运河的港汊水洼之中了,像“水晶鞋”这样的大型游船是无法在深浅不一的小河沟里航行的。于是,它只能行到此处,止步不前了。 呜…呜…呜呜! 游船连着发出几声响亮的笛声,像有一只风笛在风中抽动,远处有一朵浮云飘过,星星跟着眨了几下眼睛,星光随即便被遮挡,河水变得暗淡下来,可灯塔的浮标却因此而变得异常的明亮起来。 这时,游船开始绕着灯塔慢慢的绕出一个大圈,船的尾流则划出一个大号的铜钱来,借着透明船舱里射出来的光,一个瘦小的身影映在了船尾的栏杆上,由此形成的剪影就如同烤炉的铁钎子上面穿着的一颗鹌鹑蛋相仿。 呜…呜…呜! 绕过灯塔开始返航的游船再一次的鸣响了汽笛,笛声惊散了浮云,点亮了河面,也盖住了那个人的落水声。波澜起处,一波压一波的涌向了中央的灯塔,同时也一推跟一推的将那个黑影送上了灯塔的基座。 这个人就像只落水的猴子一样,只见他四肢着地的爬上了灯塔的台阶,浑身湿漉漉水淋淋的蜷缩在了阴影里。夜风扫过,凉意袭身,他禁不住打了个冷战,虽说是贵为集团化企业的董事长,也是腰缠万贯身价数十亿的商人,然而此时此刻,为了逃生,他也不得不像一只落汤鸡般的裸露在夜风里,现出一身的狼狈来,不过好在也是草根出身,这点小罪和牢狱之灾比起来,他还是能够承受得起的,只不过是皮肉暂时受点苦罢了。 船形遁去,光团收敛,河水渐渐恢复了平静。毛显坤把头扎在臂膀当中,浑身瑟瑟的发抖。他把目光投向了黑漆漆的河汊口,期待的眼神里流露出求生的饥渴。借着头顶上的星光,戴在腕上的劳力士金表指向了约好碰头的时间,他逃生的大门即刻就要在那个方向上敞开了,而此刻他的心中已不再有半点的留恋和忐忑,因为在此之前,他已经办妥了外逃的一切准备,包括财产和他的家属。除此之外唯一留下的就是他的旧友,t市警局的代理局长麦平安。 就在他登上金河最后一班游船之前,在机场航班大楼的托运窗口,毛显坤把一只手提箱托运到了边远的一个小城,从那里可以相对容易的偷越出境。那是为麦平安预留好的逃生路线上的一个节点,而那只箱子里面放着的是对麦平安此次按兵不动,或者叫作不作为的一个报酬。箱子很安全,里面仅仅是一套崭新的西装,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违禁的物品。除了衣服的标签稍显特殊以外,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那标签上面印着的面料尺寸等等细节包含着一个特殊的含义,那是一个为麦平安在国外银行开设的私人户头的银行帐号和密码。 就算是给他的一个慰契吧!说不准哪天在国外遇见了,也免得彼此尴尬。毛显坤带着这样的想法在托运单据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其实,这点钱对他来说已经算不上什么了,他不会因为财迷这一百万美金而给自己设置一个障碍。他知道,如果麦平安想要使坏的话,自己连t市的边儿也出不了。 哦,这个人还是起了点作用的,如果没有他的帮衬,不要说境外颠覆势力想在t市里从容的进行破坏活动,就连落脚之地怕是都难寻到的。好吧!好吧!这点钱花得也算是物有所值了。 毛显坤在出逃之前给麦平安发去了最后一条短信,简短的几个字告知了收货的地点和内容。然后,这张可能暴露他行踪的电话卡就被他从手机当中取了下来,折断,丢弃了。 沉沉的夜色里河水出奇的平静,月光撒在水面上,映出它时整时碎的倒影来,蜷缩在灯塔下面阴影当中的毛显坤盯着水面,忽然想起了“猴子捞月”的典故来,他的心里止不住的一颤,莫名的开始为自己的前途担起心来。是的,多么生动的场景,多么贴切的比喻啊!一个逃跑心切的亿万富翁像只猴子一样的面对着一河月光,他的未来会不会像这水中的月影一样,看得见却摸不着呢? 突然,一阵轻微的击水声从远处的河面上传来,伴随着声音,一波波的涟漪从水面上泛开,搅动河水撕碎了月影。毛显坤的精神为之一振,很明显,他听到的是船桨击水时发出的声响,莫不是,接应自己的人来了? 毛显坤连忙甩头朝着水声来时的方向望去,但见月光之下,一只小船飘然而来,借着河水的反光,能够隐约看到小船上面低矮的棚罩,以及船尾上面摇橹的船家。这场景令毛显坤想起了儿时自己家乡的景象来,那是多年之前的经历了,但在这一刻看来恍如时光倒流一样。 的确,在现今这个时代,靠摇橹划桨行驶的小船已不多见了。只剩下极少数恋守洋淀的农家还保留着少许的小船,但多数都只在家乡的水面上面圈出一片水塘来,养鱼殖虾种蚌育珠,已经很少有人再驾着小船走运河,到远处的水域里游荡了。但是,今天的这条小船却是个例外,它不仅远道而来,并且还要远道而去。少了机动船只的引擎声,这条小船刚好可以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的遁迹而去,一旦它驶进了港汊水巷之中,纵使再有天眼也难追寻了。 毛显坤眨了眨眼睛,集中目力看清了来船。哦,首尖尾圆,乌蓬遮掩,船家皂衫,白巾臂缠,舵操稳健,船走似箭。不错!正是约好的接应人。毛显坤确定来船的特征与约定的完全相符,于是,他赶忙站起身来,朝着船来的方向拼命的挥着手,生怕对方错过了自己。 虽然船儿不大,并且河上无风,但船走的速度可是一点也不慢,这只轻舟快船单靠着一柄长把摇橹,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到了眼前。毛显坤也顾不得风硬水冷,迈步便跳入水中,就见他噼里啪啦的朝着小船奔去,像只鸭子一样,一路溅起了不小的水花。 其实,一来是人少船轻,二来是坡漫水浅,船靠到灯塔边沿时,距离台阶也就只有大约七八米远,毛显坤只扑腾了大约十几步就来到了船前。就见那船家只用单手把定船舵,伸出另一只手来递到毛显坤的近前,收拢五指抓住了他的衣领,用力一提,毛显坤就已经懵懵懂懂的到了船上。 毛显坤挣扎着站起身来,一时重心不稳,踉踉跄跄的乍楞着两手没抓没落的摇晃起来,不想这小船可是经不起他这么折腾的,若是再这么晃荡下去,就有翻船的可能。船家不慌不忙,两脚踏稳了船板,依旧单手操桨,稳稳的控制着平衡,耐心的等着毛显坤站定了脚跟。不想,多年的奢侈生活让本是草根出身的毛显坤早已糜烂到了腿脚酥软的地步,他给这突如其来的一吓,更是拿不稳桩脚,口里禁不住大声的叫喊起来,声音在寂静的河面上传出去很远。 就见那船家的嘴角微微一撇,下颌上立时现出一道冷酷的凹痕来,不等毛显坤再喊出第二声,就听啪的一声,船家的单掌轻起闪电般的落在了毛显坤颈后的肩头上。毛显坤立时像遭了雷击似的,双腿一软人便瘫倒在了船上,像摊烂泥巴一样的昏了过去。船家看也不看,抬起脚来轻轻一推,人已经滚进了船舱。 河面立时安静了下来,船家更不怠慢,依旧用单手把定了船舵,另一只手解下了缠在手臂上的白毛巾丢进船舱里,跟着压了压额头上的斗笠,然后轻轻摇橹,小船无声的转了一个弯,接着便像鞭打的一样朝着港汊水巷里驶去了。 来此接应的不是旁人,正是《谍血七战队》之“四扇屏”的“梅屏”展放。以梅、兰、竹、菊为名的“四扇屏”就在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之际,现身谍海。他们的出现不仅会给迷乱的形势更添乱局,并且还会掀起更大的血雨腥潮来。 金河上游 沿河大道 鲜红色的敞篷保时捷像一只暗夜里的贼星一样在沿河大道上面划过,撕裂的风声压过了尖利的胎躁和浑厚的引擎,发出铜管号般的回声。它的两只强劲大灯直挑挑的穿透夜空,打出去很远,光点时而在石壁上闪回,时而在路面上跃动,不安分的如同两只贼眼在闪烁不停。 驾车者的大半张脸藏在了考究的风镜后面,所以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从他两颊上面紧绷着的肌肉推断,无疑他此刻正紧咬着牙关,想必紧张与焦灼正拷问着他的神经,控制与急迫正磨砺着他的韧性。而此刻,他紧束在脑后的长发也在风舞之中来回不停的甩动,像一条处在发情期里的狗尾巴一样的热情。 然而,虽然这个人也情急似火,甚至远比这辆保时捷的车速来得急迫,但是,这个人的心情却远没有思春的狗儿来得轻松。因为,车行的远方既是风潮启动的源头,也将是狂乱肆虐的灾后,他既要赶到那里去发动一场臭名昭著的颜色革命,又要等到邪火升腾之后,赶在祸乱动荡之前逃离险境。 哇!好棘手的一个任务,如果不是他,“中央一套”的盛仲,还有谁能担得起这样的使命! 盛仲是等到天黑之后才启程的,他先是送走了国安局的两位特工,接着又安顿好了席芬.伯格和入江美,这才悄悄的离开了外景地。他不得不谨慎从事,因为他卷入了一场敏感的绑架和凶杀案,被害人是一位高级警官,他死在了国际大导演席芬.伯格的住所阁楼上面。这可不是件小事情,它会吸引中央的注意力来关注这个严重的案情。无论如何,盛仲是撇不清的,因为他是席芬.伯格的老板,一个主张西方式人权艺术家的中国“知音”。 都是倒霉催的“阴阳套”干的好事!盛仲在心里埋怨道,但他已经无法再当面责备他们了,这一男一女两个衰人,不仅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并且还命运不济阳寿不足,他们迫不得已的杀了一个失去抵抗能力的警官,却也为此葬送了性命。哦,好在死无对证,不然,还真得考虑安排后事了。 盛仲庆幸的想着,脚下的油门又用力的压了压,但是,已经进入了巡航速度的保时捷限制了危险的提速,所以,车子依旧保持着平稳的速度朝前疾驰着。盛仲意识到了自己的焦虑,于是,他尽量的放松心情,考虑起他此行的目的和初衷来。 席芬.伯格是西方电影界里的一面旗帜,他在全世界的拥趸不少于麦克尔.杰克逊,在中国自然也拥有不少的崇拜者,盛仲奉中情局之命要给这个满脑子都是自由理想的艺术家一个宣扬自己理念的舞台,好借助这个家伙的痴人说梦煽动一场自由思潮的运动,无疑,感情单纯的青年学生是他要鼓动的对象,而席芬则是他兴风作浪的倚重,等到自由分裂的思潮泛起,是非对错的浑水已被搅动,到那时,做为引荐人的盛仲就会退居幕后,先是发表声明与席芬决裂,再解除聘用合同把席芬驱逐出剧组,如此便能把自己洗得一干二净。 盛仲借助“昆仲影视”的影响,在bt两市的大学中组织了一场关于电影的专业性讲座,主讲人当然是席芬.伯格,出资方自然是“昆仲影视”,而主办方则是“席芬电影研讨论坛”,通过这样的一次讲座,引发一场思想观念的大讨论,平台设在网络上,以盛昆的设想,短期内就能形成一片浩大的声浪。等到关注的大势一旦形成,他就可以趁机在其中兴风作浪,先是挑拨生事,接着形成派系和对抗,接下来势必就会演变成一场思想意识上的大混战,到那个时候,盛昆的任务就算完成了,随后就可以向中情局移交接力棒,而“中央一套”只需躲在一旁,静静的观赏就足够了。 但是,“阴阳套”的莽撞打乱了他的安排,他从容不迫的脚步也因此变得匆忙,他必须趁着自己还没有被限制自由,赶紧把后续的这个阴谋迅速的接上,为此,他才星夜兼程长驱二百多公里,为的就是赶在天亮之前抵达目的地,会晤主办方的代表,敲定此事。 车快路短,思转夜长,转眼的功夫,车灯前已经现出t市地界的路牌了,保时捷丝毫也不减速,相反,撕裂的风声却叫得更响,这是因为,越是进入人口密集区,阻止声音传播的屏障就越是多起来,而回声自然也就愈加响亮。 神收过往,意守前方,盛昆拢了念头专心的驾起车来,他的目的地是t市的一个园林式小区,“席芬电影研讨论坛”就坐落在那里,而他将要会晤的坛主则是一个素雅散淡的人,一个低调得无人不晓的名人,一个另类得人见人爱的大众情人,如果你想忽悠点什么事的话,那非他莫属,如果你想张扬点什么隐私的话,那正是他的专长。 说起此人,艺术界里小有名气,诗词歌赋个个擅长,琴棋书画样样在行,凡是谈古论今的电视节目,或是选秀大赛的评委席上,都能见到他的身影。说他是文化名流一点也不为过,除此之外,更有养生之道引领时尚。因喜品茶,所以别号茗香,他在“四扇屏”中虽居末席,却在四人当中的名头最响。此人便是“菊屏”茗香。 保时捷在沿河大道的最后一段路面上降低了车速,它像一个晨起的漫步者那样划过河畔进入了市区,脚步轻的没有一丝声响,却不经意还是打扰了一个流浪汉的梦乡。所以,当车的尾灯消失在进城弯道之后,一双似睁非睁的眼睛才彻底的睁开了,他的眼神当中放出一股凶险的光。 在距离大道不远的坡堤上,一张一人来长的公园椅上侧卧着的一个人,他完全不像是流浪汉,而他在此的目的更与无家可归无关,他是来为一个重量级的人物安排退路的,提出此项要求的是位号称“渔家女”的老魔头,而需要此条通道遁形的则是有“无间第五谍”之称的“老爹”。 能给如此重要的二个人跑前站,这个人能是个没有分量的货色吗?当然不能。不错,此人名头虽然不大,可能量却实在不小。他便是“四扇屏”中唯一以刚猛见长的硬手,“兰屏”单刚。如果提出要求的不是阮嫱,而要走夜路的也不是“老爹”的话,通常是请不动单刚的。因为,“四扇屏”专事“大人物”的败走逃亡,没点影响力的人物,他们是轻易不接的。 车走灯暗,单刚从椅子上面爬起身来,借着月光重新细细的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地势,心说:不错,若是从这里上了“梅屏“的小船,再逆水行船三四里,就能顺利的进入最近的一叉河道了,给”老爹“安排这条出路可以说是万无一失了。 单刚想着,屈膝弯腰,侧着身体,小碎步的下了堤坡,来到河岸边上。就见他手举望远镜,瞄准了河的岔口处仔细的看了看,接着,纵身一跃便下了河岸,他不管夜冷水凉,趟着河水朝着河的中央走了几步,探了探水的深浅,心说,嗯!“老爹“的腿脚,在此登船还不算难。今晚,就到此为止吧! 第二章.过时把戏(1) 23.2.1 纽约 曼哈顿 好时光酒吧 08:30(20:30) 每天的这个时候,阳光总会落在这个靠墙的位子旁,荧荧的照在地板上,晃得人眼晕。但古韵还是笑眯眯的盯着那儿看,因为“毛线团“喜欢趴在阳光里,懒懒的晒太阳。这幕情景虽然平常,却也耐人寻味,殊不知这个外表恬静的老人,此刻她的心里正涌动着怎样的波澜呢? 这么早就来泡酒吧的通常只有两种人,一种是老人,对于他们来说哪里人多哪里就是好去处,孤单了一整夜的老人们不自觉的就会溜达到酒吧来,他们只要一杯软饮料,甚至就是一杯水,也可一坐上一个小时,为的就是消磨时光。因为这里不吵,人们都是安静的坐着,这不同于晚间的酒吧,那段时光是属于上班族的,拥挤喧闹杯觥交错烟雾缭绕,老人怎么受得了呢? 那么,另一种通常都是跟创意设计有关的人,他们或者是画家,或者是作家,总之是那种靠独立思维工作的人,他们的早餐是超长时的,可以一直延续到午餐时间,但这类人与老人不同,他们不是来这消磨时光的,而是来工作的。这种规律虽然不能涵盖所有的人,却也代表了大多数人的习惯,如有违反,必有根源。 酒吧的女招待安琪瞟了眼安静的古韵,抿着嘴笑了笑,跟着又溜了眼老实趴在地上的“毛线团”,心情随即变得灰灰的。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彻底的摆脱这条狗和它的主人,那个有着迷人外表却又拴不住他心的科林.维尼。他们分手已经有段时间了,若是说她一点也不留恋那段美好的时光,那的确是有违她的真心,可是,一想起聚少离多的日子,安琪也就不再那么的心烦了,好在如今已经有了新男友,这多多少少的抚平了她内心那道浅浅的伤痕。即使这样,也抗不住他隔三差五的来一趟,每一次见面,安琪都会感到紧张,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抗拒得了他的魅力,也不能肯定,自己会不会重新回到他的身旁。今天,就是一个这样的日子,等待,让安琪有一点神不守舍。 古韵也在等同一个人,“毛线团”的项圈里有她给“坏小子”科林.维尼的最新指令,同时,她也在等科林带回来总部发来的新的联络方式。这是她急于得到的,与总部失去联系已经将近四十八小时了,她不能游离于组织的领导之外太久,那样会使总部首长造成误判的。 古韵这种坐等“坏小子”的做法还是第一次,因为科林并不知道自己的上级“唐笛”具体是谁,他也不认识古韵,此前的每一次交换情报,都是古韵先将“毛线团”交换给安琪,等到“坏小子”科林.维尼遛过狗后还回来时,古韵再从安琪那儿把狗牵走。 这只是初始接触时的权宜之计,古韵计划等到真正的了解了这个“坏小子”之后,她才会现身。但是,今天早晨她突然改变了想法,她决定提前接触一下这个年轻人,她担心自己的机会已经不多了,是昨晚有关尹博的梦境促使她改变了初衷。 但科林却迟迟没有来,虽然没有约准确定的时间,但比起前几次来,他今天出现的时间的确是晚了,古韵不免有一点担心起来,她的目光忍不住穿过斜对面的窗子朝着大街上望去,除了穿过楼宇间缝隙的那缕阳光已经有些偏斜之外,大街上还是静悄悄的,稀稀拉拉的行人偶尔会进出她的视线,但是,却没有“坏小子”科林.维尼的身影。 这已经是她第三次这么朝外张望了,如果有人细心观察的话,一定会发现这一点,难免不会疑窦于心,莫非,这个老妇人也在约会什么人吗?万幸的是此刻的酒吧里人虽有几个,却没有一个是在关注别人的,他们或者读书看报,或者上网聊天,只有一个人是个例外,这个男人就坐在靠近窗子的位置,他的注意力始终都集中在窗外,看样子也是在等什么人似的。 这也是古韵决定留下来与科林会面的原因之一,她注意到这个人有明显的中东人长相,他坐在窗前的时间几乎和古韵一样长,可放在他桌前的那杯朗姆酒却还没有沾过唇呢。哦,这个人可是好蹊跷啊!古韵想着,轻轻的移动了一下身子,把放在腹前大腿上的手袋往上提了提,那是她唯一的武器,很多年来始终带在身边,却从来也没有用过。希望今天也不会用到你,老伙计。古韵在心里说着,正要收回视线做个短暂的间歇,就在这时,只见一个高大帅气的身影出现在了大街的对面,古韵禁不住怔了一下,拎着手袋提梁的左手不由得抓得更紧了。她认出来,那个正大步横过街道的年轻人正是“坏小子”科林.维尼。 古韵注意到了临窗而坐的中东男子有一点异样,他的左手扶了扶面前的杯子,同时,他的右手却悄悄的探进了怀里,古韵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不确定那人抓在手里的究竟是哪一款武器,但是凭借着多年谍海搏杀的经验她断定,此刻那人的手上一定握着一柄大口径的自动手枪。因为它微微顶起的衣服已经明显的突出了肩胛骨的位置,那表明了枪管的长度绝不会小于三十厘米。 古韵压下心跳,慢慢的将手袋放到了桌上,她装作是寻找纸巾一类东西的样子,打开了手袋,将装有五法弹丸的化妆盒压进了手袋侧壁的弹槽内,接着,她用右手拢住了手袋的前端,那是这支伪装的自动武器的执手,左手则从提梁上面稍稍退后一点,食指套进了提梁边沿的一个装饰环里,那是发射子弹的控制掣,拇指随即扳动了提梁后部的一个机关,提梁的前端微微前突,现出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来。 古韵侧了侧身,把自己的正面对准了坐在窗子前的中东人,然后,她稍稍转了转手袋,把手袋的一端侧了过来,枪口便已对准了那个人。现在,只要这个人做出任何对科林.维尼不利的举动来,古韵就会首先发难,毫不手软。 就见那人面露紧张之色,他扶着杯子的左手禁不住在微微的发颤,很明显,科林的到来让他意识到了危险,就像一只狩猎的豹子突然发现了一头狮子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那感觉既有意外也有不忿,空气紧张的如同头顶上面悬着一颗炸弹,不知何时就会炸响。 古韵的双手护住了手袋,神色安详的端坐在椅子上,就像对即将发生的险情并不知情一样,但她心里想的却是,尹博,莫非,昨晚的梦境竟成现实了吗?如此也好,不如我们就在另一个世界里见吧! 谁也没有想到,最先做出反应的竟然是“毛线团”,这是狗的天性,还没等科林推开酒吧的店门,“毛线团”便察觉了主人的到来,就见它突然喔喔的叫了起来,叫声立时吸引了整个酒吧里的人,大家的目光齐刷刷的射向了这只有着一身巧克力颜色卷毛的小型犬,众人因它莫名其妙的兴奋而感到困惑。 但是,唯独那个坐在窗子前面的中东人没有移动自己的视线,他的目光始终紧盯着窗外的大街,即使科林走进了酒吧,他也没有回过头来看上一眼,古韵悬在喉咙口的心暂时放了下来。 “嗨!安琪。” 科林随意的打了声招呼,便顾自低头抚弄起“毛线团”来,安琪早已经注意到狗的异常举动,知道推门而入的必是科林.维尼,于是,她抬起头来答应了一声,远远的看着自己的前男友和那只小狗亲热起来,心里一时酸酸的。 “你还好吗?小家伙。隔了这么久才来看你,你不会怪我吧!” 科林一边抚弄着小狗,一边像是自言自语的嘟囔着,耳朵却在搜寻着四周的动静。他不需要抬起头来正视这间酒吧里的客人,单从他们脚上的鞋子就能推断出他们的身份来。有一双鞋子引起了他的注意,鞋上面的污渍表明了他是远道而来的客人。除了晨露和尘土,其他的污浊是染不成那种样子的,即使是踩着泥沼走过也不是这种,科林想着,注意力已经留给了侧面靠窗子的那个人了。 “这小家伙很听话的,它很乖,我给它起了个新名字,它很喜欢。”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科林注意到讲话的人是一个穿着体面,和蔼可亲的老妇人,他的心头一暖,暗想道:莫不是…哦,果然不凡!于是,头也不抬的回应道:“哦,是吗?您叫它什么?” “毛线团,呵呵!很形象的一个名字。” 古韵说着话,轻松的笑了起来。但她的姿势始终没改,眼神也一刻没有离开靠窗子的那个人。科林随即也跟着笑了起来,他的眼前呈现出一个老妇人,带着老花眼镜,支着两支签子织毛衣的样子来。于是,随口玩笑道: “毛线团?哦呵!您不会把它跟真的毛线团搞混了吧!” “哦,你怎么会知道?我真的搞混过。它一声不吭的团着身子,就趴在我身边,嘴上还叼着我手上的毛线,开始我还不知道,我就这么一抻一抻的,慢慢的就抻到它的身上了。呵呵…” “这位是green 小姐,你的小狗一直是她照看着。嗯,这位就是…科林” 安琪绕过吧台走到近前,她心情复杂的替科林和古韵做着介绍,古韵开朗的打断她,像是很熟的样子说道: “知道,知道,他一进门我就认出来了,跟毛线团很相像嘛!” 古韵的话既诙谐又自然,带着股憨态可掬的样子,三个人听了都忍不住小声的笑了起来。已经抱着“毛线团”站起身来的科林,认真的端详着面前的这位既快乐又端庄的中国老妇人,嘴上谢道: “多谢您啦!green小姐,看得出,您很喜欢这狗,不如…” “你想抛弃它吗?就像抛弃我一样?” 安琪带着醋意的玩笑打断了科林的话,三个人又是一阵低笑,古韵趁机摸了下“毛线团”脖子上的项圈,意味深长的说道: “先不急着做决定,还是带它出去跑跑吧!它等了你好久了,你该跟它商量一下再说。” 科林似有所悟的点了点头,刚想开口说话,就听身后的椅子发出挪动的声响。科林警觉的侧了下身,借着抚弄小狗的样子右手伸进了怀里。但他的动作被古韵的眼神制止了,他明白,自己身后发生的情况,每一点每一滴都在这老妇人的掌控之中。于是,他耳听着身后的动静,嘴上却对安琪说道: “是啊!我不仅要和它商量,还要和你商量,这小狗可是我们共同的财产呐!” 古韵赞许的点头笑了起来,但目光却一直锁定在了那坐在窗子前面的中东人的身上。此时,就见那人毅然起身来到了店门旁,侧身贴在门口,目光投向了街上,右手习惯性的横担在西装衣领的第一粒扣子上。 安琪见有客人离开,说了声失陪便转身朝着窗前的座位上走去,她要收款并收拾桌子。趁此机会古韵朝着科林使了个眼色,再次摸了摸“毛线团”的项圈,低声说道: “不忙着给它找个新主人,我只是代你看管它,这可是条很通人性的小狗啊!” “是,green小姐,我会好好待它的,只是,总要麻烦您,这有点…” 就在二人客套寒暄之际,站在门边的中年人突然推开酒吧的店门走了出去,古韵隐约看见有一个女人从大街的对面走了过来,像是前来与那人碰面似的。古韵朝着正在收拾桌子的安琪那边努了努嘴,说道: “还不过去跟安琪打个招呼,顺便也可以溜一溜这个小家伙,她们想你可都想疯了。” “是,green小姐,失陪一会儿,您…” “快去,快去,那是你们年轻人的事,别总是婆婆妈妈的。” 古韵摆了摆手,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来,她看着科林笑着转身朝窗前走去,自己重新坐了下来,紧捧着的手袋这才轻轻的放在了桌面上。虽然,危机暂时过去,但那中东人的奇怪举动依然困扰着古韵。她推想,即使那人并不是针对科林的,但是,以他的表现来看,此人出现在这里绝非偶然,那么,那个隔街而来的女人又是干什么的呢? 古韵脸上轻松,但心里却丝毫也不敢怠慢,她不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所以,希望科林能够尽快带走“毛线团”取出自己的指令,同时,也把总部最新送来的联络方式放回项圈里,这一次的会面应该尽早结束。 科林依照古韵的暗示,随着安琪来到了窗前,他嘴上不停的和自己的前任女友搭讪着,眼睛却趁机透过窗子盯上了那个刚刚离开酒吧的中东人。就见一个穿着入时的中年女人横穿马路来到了那中东男子的身边,二人相拥接吻,一副亲热的样子。 注意到科林专注的神情,安琪也把视线投向了窗外,当她看到这温馨典雅的一幕时,不由得触景生情起来,她有些忘情的凑到了科林的耳边,低声说道: “隔了这么久,你就一点也不想吗?” 科林给这突如其来的一问,一时没有缓过神儿来,他支吾的问道: “想?想什么?” “想我啊!我们曾经那么的疯狂,你不止一次的要…哼哼!” 安琪的脸凑得更近了,她几乎遮住了科林的视线,科林迫不得已的侧转过身子,把安琪的嘴唇吸引到另一边,然后,轻轻的啵了一声,说道: “是啊!那时的你也很…淫荡,呵呵!” 科林嘴上和安琪调着情,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窗外大街上的那一男一女两个人,古韵的提醒给了他一个预示,不错!就在今天,就在这里,一定会有事情发生,除了自己已经面见了“唐笛”之外,街上的这两个人也一定不是一对儿省油的灯,他们究竟是想要干什么呢? 安琪的手轻轻的触到了科林的前胸,这让他敏感的产生了反应,而此刻窗外的那一对似乎也渐入了佳境。就见他们紧紧的相拥在一起,两个人体贴交颈激情的不行,但科林却知道他们是借此机会交换命令。此刻,正对着窗子的是那个女人,通过唇语,科林读懂了她断断续续的话语。 “来了吗?…是他吗?…再等等!…你确定?…动手吗?…那好吧!…开始行动!” 那女人的口型刚一闭拢,就见这两人激情的深吻起来,然后,勾着肩着搭背一路亲热着沿着大街朝前走去了。此刻,安琪的双手已经环抱在了科林的腰后,小腹紧贴的朝他压来,科林顺势退了两步,让自己的身体更靠近了窗前,他顺着窗子的边沿,小角度的朝着那对男女去时的方向望去,这一看可不要紧,科林的心陡然一紧,他不由得大吃了一惊。 在那对中东男女的斜对面,大街的另一侧上正走着一个人,那人的身影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了。如果是换做别的时候,他会避之唯恐不及,因为那是个瘟神谁也不愿沾身。但在今日却是不同了,科林知道,这是上天赐给自己的机会,如果不能好好把握,既便是庸碌一辈也怨不得谁了。 想到这里,他深吻了一下安琪的耳唇,低声说道: “今晚你有没有空?或许我们可以…圆梦重温?” 安琪有些按捺不住了,她重重的喘息了一下说道: “当然有空,只怕…没空的是你。” 科林的视线放得更远,他知道自己如不及时的赶去,怕是会错失了良机的,于是,他赶忙说道: “那么,好吧!天黑之后我去找你,现在,我需要先去溜溜这个小家伙了。” 安琪警觉的往后离了离身,用怀疑的眼神盯着科林问道: “你又在敷衍我?看着我的眼睛?你是不是在撒谎?” 科林看见那人的身影就要消失在窗子的后面了,他知道自己不能再拖延下去了。于是,他收了目光凝聚起深情看着安琪的眼睛,柔声的说道: “老实告诉我,除了真情,你还能看到了什么?” 一个眼神一句话,安琪已经融化了。科林拥吻了前女友,转身来到门前,仍不忘和古韵打个招呼,说道: “我和这小家伙…呃…对!毛线球,一起出去溜溜,不会太久。” 始终沿着直线行走,如果有盲道的话那是最好。遇到路口时,做个接近九十度的转弯,好像机器人,保持每分钟四十五步的速度,步幅不超过六十公分,两眼平视,头颈不动,两臂不摆,上身不摇,双膝不弯,下脚无声。 这个人,如果不是在人行道的红灯亮起时照例会停下来,你会以为自己看到的是具僵尸,他僵硬的躯体和机械的步伐毫无生气,加上一丝不苟的穿戴犹如装椁的殓衣,阴森森的透着寒意。 如果不是在推着婴儿车的女人面前主动让路,你会当自己遇见的是个幽灵。他木讷的表情和漠然的眼神异常空洞,伴随着飘忽的身影如同诈尸还魂的异灵出洞,神密兮兮的捉摸不定。 一顶驼色毛呢的小礼帽,一件驼色薄羊绒的半大衣,一只黑色小羊皮的公文包,一双黑色三接头的牛皮鞋。加上略微发福的身体,稍微驼着的脊背,再配上呆板的动作,拘谨的举止。如果撇开了周围的环境,忽略了大街上的背景,这样的一幅剪影,当与五十年前的小公务员形象一模一样。 但是,只有内行人才会看得出,刚刚列举的每一样,其实都藏有隐情。首先,直线行走和直角转弯是轻松发现跟踪者的好方法。因为突然的变向会给身后的尾巴一个措手不及,如果他不加思考的从斜线里追踪上来,无疑会轻易的暴露了自己。 同样,匀速的慢步行走也是令盯梢者露出马脚的简单方法。长时间的慢走会很容易令对方在人流中显现出来,保持相对静止的两个人就如同水流湍急的河滩上,露出水面的两块鹅卵石,一搭眼就能辨认出来。 这是中情局在训练年轻特工时教授的基本课程,操作简单却很实用,每个入选中情局的工作人员都深喑此道,但能几十年如一日坚持做下来的却凤毛麟角。但是,阿瑟.麦肯奇就是其中之一。中情局的资深特工,老牌的谍报人员,长期从事基层情报工作,到过世界上的很多热点地区,虽几经风险却节节攀升,是cia硕果仅存的骨灰级人物,有中情局首席“职员”之称。 他居住的寓所距离自己的秘密办公地点仅有二个街区远,所以他每天都是步行去上班,这已经成了他的习惯。其实,无论是在世界的哪个城市里,他都会在办公地点附近选择居所。因为,他除了工作就是工作,此外他不需要休闲,他对工作以外的事物毫无兴趣。一则是他热爱自己的工作,二则是他的工作已经涵盖了一切。美食、美色,甚至隐私。所以,从居所到办公室,再从办公室到居所,他的每一天都是如此。如同从一个盒子爬到另一个盒子里,在这中间只有一个落脚点,那是一家幽静的小餐馆。 “凯迪凯蒂”是家坐落在街角巷子口的小餐馆,非常的不起眼却很合他的胃口。除了菜肴精细之外,这里素雅的装潢和古朴的家具都是他的最爱,笨重的高靠背餐椅以及碎花的桌布常使他想起童年时自家的小餐厅。 餐馆是半地下的,进得门来时先要踏过几阶向下的台阶,然后就是个很小的衣帽间。再往里,迎面是个不大的吧台,吧台的右手边上有一排临街的餐位。 餐馆的窗子都很矮,差不多距离街道的地面只有半米高。餐馆的餐厅是l状的,阿瑟喜欢坐在临街拐角的座位上,窗子正好对着十字路口,能远远的看着迎面走来的美女,非常惬意。偶尔有风吹过,裙角飞扬,甚至还能看到她们修长的大腿,这是他一餐里最享受的时刻。 饮食起居总是晚别人半拍的阿瑟喜欢在每餐的最后时段才光顾这里,以便享受曲终人散时那份难得的孤寂。他不是个喜欢热闹的人,而他的周围却总是被热点问题所笼罩,挣脱不开也摆脱不掉。这是个没有办法解决的问题,所以,他只能以简单的手法去化解复杂的关系,有时明知只是走走形式而已,但他也愿意把这短暂的安静留给自己。 阿瑟.迈肯奇将驼色的小礼帽挂在空空的衣帽架上,然后从大衣的口袋里取出一份报纸拈在提着公文包的左手上,再反手将大衣脱下来挂在衣架上。与点餐台后面的凯迪太太点头打过招呼,便径直走到临街的座位上坐下,公文包紧挨着左手放在墙角下。不需要预定,他可以随意选择自己喜欢的座位,因为,他现在是这里唯一的客人。 扎着白围裙的凯蒂小姐款款走来,在餐桌上放好一杯水,然后站在桌边,甜甜的看着不苟言笑的绅士。这家看似母女二人合办的朴素小餐馆,虽不甚火爆却很温馨,客人也很忠诚。 目送着凯蒂小姐窈窕的背影离去,阿瑟从驼色的西装口袋里取出香烟放在桌子上,然后,他认真的整理了一下乳白色的衬衣领口和驼地蓝色斜条纹的领带。青睐中性暖色调的阿瑟觉得驼色最适合自己,柔和的色调绝少刺激作用,避免使人过目不忘,它是都市生活里的保护色,是白领阶层的迷彩。 看了眼窗外的景色,春天的街道上即使到了这般时候仍旧行人稀少。一对情侣相拥着走过人行道,女人在男人的臂弯下伸长脖颈深吻着情侣的耳廓,男人则侧着头迎合着,满头长发遮住了他的脸。 看来只有性爱永远不会有低潮! 阿瑟想着,为自己点燃了一支低纯度的香烟,这种白盒的dunhill每支的焦油含量仅为0.01毫克,几乎没有烟草的气味,阿瑟没有烟瘾,点燃香烟仅仅是为了帮助他思考而已。 阿瑟心想,这一年的光景已然不算景气,经济的衰退还远远没有触底,通胀、失业,还有伊拉克和阿富汗两个战场。哦,新的一届政府将要面临一场严重的考验呐!但愿他们能够拿出新的点子来度过这个倒春的寒季!祈祷吧!那个非洲后裔的总统可不要把迷人的春绿变成又一个黑色的星期五呀! 阿瑟浓浓的喷出一口烟来,然后,疲惫的闭上了眼睛,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总统通体黝黑的皮肤和一口雪白的牙齿来,那诚恳的眼神和热情的话语不时的回响在耳畔。阿瑟禁不住在想,但愿那些漂亮口号和慷慨承诺不致于随着这个春天的过去也跟着化成泡影吧! 春困之中的阿瑟.麦肯奇没有留意,此刻,在这家餐馆外的大街上,形势正在悄悄的发生着变化,相拥在一起的那对情侣慢慢的移动到了“凯迪凯蒂”的店招下面,分开的两个人一左一右的把在了门的两侧,于此同时,一辆蛋黄色的凯迪拉克悄然停在了餐馆门口的道边上,引擎未息尾气管口还突突的喷着热气。 再稍远些的街对面上,一个年轻人正手牵着一只泰迪犬匆匆走来,他把这里发生的一切都看在了眼里,经过餐馆对面的时候,他不由自主的放慢了脚步,牵着狗的链子也交到了左手,同时,他的右手已经探进了怀里,但他没有停下来,也没有做出任何的举动,因为他拿不准接下来的行动是真的偷袭还是一场戏。他更不敢确定这是一次猎杀而不是一个圈套,因为他无法理解,“职员”这个举足轻重的人物怎么会一个人步行走在大街上?并且,他还距离自己这么近!科林.维尼想道:今天,可是与“唐笛”的第一次会面啊!怎么会,这么巧? 科林.维尼冷静的从“凯地凯蒂”餐馆的对面街上走过去了,他的余光扫过了餐馆的临街窗子,隐隐约约的,他看见了“职员”的影子,心想:无论如何,这都是一场好戏,不如,暂且找个角落先看个究竟再说。 此时,餐馆门口的两个人已经站稳了身,他们从解开的上衣怀里同时抽出两支乌兹冲锋枪来,枪口上的消音器很大、坚挺,像是延续着这二人刚刚开头却还没有收尾的激情。 第二章.过时把戏(2) 23.2.2 纽约 曼哈顿 凯迪凯蒂餐馆 20:40 若有若无的音乐伴着似有似无的歌唱在半梦半醒间环响,像是有一只虫儿趴在耳边不停的搔痒,不觉间,揭去了尘封拂去了泛黄,勾起了沉沉的过往。窗外边刚刚窥视到的那对忘情男女的亲昵举动刺激了阿瑟脑垂体下边的性腺,他的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出自己年轻时少有的浪漫时光。 连衣裙和敞篷车,比基尼和摩托艇,哦,松软的沙滩,和煦的阳光,温暖的海水,起伏的波浪… 曾经有过两任妻子的阿瑟.麦肯奇始终也没有感受过婚姻带来的快乐,性格内敛的他把这一切都归咎于自己的工作,没错,当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候,他几乎从来也不主动开口说话,除了倾听之外,他很少谈及自己的事情,那是因为他什么也不能说的缘故,点滴疏漏或是只言片语都有可能带来严重的后果,的确,他身上担负的秘密实在是太多了。 为此,在经历了第一次失败的婚姻之后,他有意的做出了一些调整,但是,结局并不如他所想,除了让心灵平添更多的伤痕之外,他什么也没得到。是的,婚姻失败的起因的确在他的工作上。现在回想起来,无论是第一任妻子的热辣,还是第二任妻子的闷骚,都没能改变婚姻破裂的最终结果,那是因为他和他的工作没有改变。 在经历了短暂的激情之后,婚姻不可避免的成了他与她们之间的感情坟墓。即使他没有做错过什么,也从来没有欺骗过她们,除了不能有问必答之外,他只是没有实话实说而已,没办法,他的工作决定了他的生活方式。仅仅是这些,她们都不能承受,他还能对女人抱有多大的希望呢? 至此,独善其身的阿瑟放弃了婚姻,开始了他天马行空的生涯,除了偶尔也会想入非非之外,他几乎没和任何一个女人单独的接触过,但在他的心里,其实藏着火一样的热情,只是被刻意的压制着,像余烬未熄的炭火一样,时不时的闪烁一下。这家“凯迪凯蒂”餐馆就是给他偶尔满足一下的地方,也是让他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猝然醒来时会念及到的一个“家”。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由远而近,踏出一串富有韵律的节奏来,像有一只温柔的手轻轻的敲打着他的额头,那是阿瑟多少次从睡梦当中醒来时都曾有过的幻觉,仿佛头枕着酥软怀抱着温柔,但每一次睁开眼的时候,他发现床榻之上都只是一只空枕头。 阿瑟动也不动的睁开眼睛,将手上已经积了很长一段烟灰的香烟小心的放在了烟灰缸里,任由一缕青烟袅袅升起。接着,他从提包里取出一个精致的不锈钢制的小盒子来,从里面取出一套带有云朵花纹的银餐具,左右分开小心的放在自己面前的餐桌上。那是他母亲留给他的众多遗物当中的一个,也是他最爱不释手的物件之一,所以每餐必定用它,它们不仅能够让他时常怀念起儿时平静的生活,更能回味起那每一顿由母亲亲手烹制的饭香。 “哦,谢谢!你今天的发型好迷人啊!” 阿瑟瞥了眼送上餐来的凯蒂小姐,嘴上礼貌的称赞着,脑子里想着的却是她在床上时的样子。哦,有多久没和这可人的凯蒂温存了?是啊!很久啦!已经想不起上一次是在什么时间了,哦,这日子过得可真快啊! 阿瑟一边看着凯蒂的两只手在自己的面前灵巧的摆放盘子,一边压制着慢慢拱起的欲火,刚刚从窗口看到的那一幕,再一次的占据了他的脑海,他不由得心猿意马浮想联翩起来,连凯蒂转身离去竟也没能引起他的注意。因为此刻,在他的眼前重现着的是那两个充满渴望的身体,他们交颈相拥在一起,两个身子一个脑袋,就像在当街立起个大写的a字来… 哦!真是两个放荡的家伙!阿瑟在心里咒骂着,他就着口水将最后一口烟吞下喉咙,然后在闪着水晶光亮的玻璃烟灰缸上仔细的掐灭了烟蒂,像是要强制熄灭自己心底升腾起的火焰一样。他不打算纵容自己,尤其是在今天,这是个至关重要的时刻,他的中国计划已经开始付诸实施的了,所以,他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哦,那就等到这一切都过去了,再拿她来犒劳自己吧!阿瑟收了念头,开始专心享用起凯蒂小姐刚刚摆放好的早餐来。 有一点点放大了的噪音从餐馆的前厅传来,但是没有引起阿瑟的注意,照理说大街上的声响本应该是首先穿透窗子传过来的才对,即使窗扇玻璃都密封得很好,也不至于让声波绕上那么一个大圈子非要从前厅的餐馆门口传来,除非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此刻正有客人推门进来,阿瑟今天有点迟钝了,对于这种并不多见的异常情况他显得过于漫不经心了。 餐刀轻轻的划过单面煎蛋,圆润的表面即刻被一分为二,微凸如乳的蛋黄一下子流了出来,黄澄澄的沾满了盘面,这让他联想起某些敏感的东西来,他忽然间觉得很亢奋,甚至刺激起了他的食欲,于是他开始用餐刀将那只煎蛋一点一点的切碎压烂,像是在刻意摧残着某个他贪恋却又得不到的东西。现在,他反而不急于把它们吞下肚子去了。 阿瑟的沉默寡言不是因为不善说,而是因为他把话都对自己说了。这是这个谍报奇才的心理个性,从小的家庭熏陶是促成了他日后个性养成的一个重要因素,这其中他母亲所起的作用自然是举足轻重,在他的心灵深处根植了他母亲那个时代的显著特征,忍耐、拘谨、执着和坚定。而今,他的许多生活习惯,甚至连生理个性都延续着他母亲的身影,好象一个载体上的两个虫螽。 手指粗细的香肠被他细致的切成了几个一公分长短的小段,先是在打开的面包片上薄薄的涂抹好一层蛋黄酱,然后把切碎了的煎蛋全部平铺在面包片上,接着他把切短的香肠一个挨一个的整齐排列开来,再往上面均匀的撒上黑胡椒粒… 隐隐约约,他似乎是听见了凯迪凯蒂“母女”二人的低语声,像是在悄悄的商量着什么,阿瑟没有过意,他不想被无端的打断自己就餐的过程,即使那也只不过是一顿简单的早餐而已。因为他极度的享受这个过程,其中既有对往事的回味,也有对家庭生活的体会,总之,这是他工作以外的唯一乐趣。 阿瑟是个喜欢把小事都做到极致的人,尤其是在运筹计划和前期准备上,这一点充分的体现在了他的工作中,即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他眼下的中国计划便是如此,经过了长时期准备之后的这个计划,现在执行起来就显得顺畅得多了,事情进展的超乎想象。所以,阿瑟在面对自己的早餐时也是如此,他准备的很细,但吃起来却很快,眨眼的功夫,精心准备过的食物就被他三下五除二的吞下了肚,这一点不像他的母亲,却很像他的父亲。 前厅里传来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凯迪凯蒂“母女”像是在为着什么而紧张的忙碌着,阿瑟固执的低着头,把手上的食物一股脑的塞进了嘴里。最后,他撕下一小块面包,认真的擦去餐盘里溢出的蛋黄,然后对折起来送到嘴里,有滋有味的咀嚼起来。从小就家境贫寒的阿瑟从来也不浪费食物,总会用最后的一小块面包擦净所有的盘子,这是他看着母亲每餐后都要做的事情。如今,这一习惯已经在他的身上得到了传承,勤俭是那个时代打在他身上的烙印。 擦拭晶亮的小匙在浓稠的咖啡里慢慢的搅拌着,将白色的奶液一点点的融入到咖啡里,颜色逐渐由深变浅最终变成了棕色,醇浓的香味也随即飘散开来。略带酸涩的咖啡将煎蛋和烤肠的荤味一扫而光,醇醇的散发着烘焙后焦煳的味道。阿瑟从食物篮中取出一张餐巾纸,心满意足的揩去嘴角边上的咖啡印迹,这才从餐桌上抬起眼来。 填饱了肚子的阿瑟似乎还是惦记着那对激情男女,猜想着他们会不会在当街上做出更加不堪入目的举动来,他的视线不经意的扫向了窗外,但此刻,那二人早已经没了踪影。阿瑟心中叹道:想必,他们的激情也随着风儿散去了吧!是啊!温存的热度能够维持多久呢?每个人还不都是如此嘛! 刚想到这里,他忽然注意到,一辆蛋黄色的凯迪拉克汽车不知何时停靠在了路边,他注意到车没有熄火,白色的热气从粗大的排气管中突突的喷出来,好像猛兽大口的喘着粗气,可是,却不见有人从车中下来。 他恋恋不舍的收回了目光,正想要尽快结束今天这顿早餐的时候,他的眼神却一下子凝住了。从他所坐的位置上,能够清晰的看到那辆卡迪拉克汽车车窗玻璃上面反映出来的可怕景象。 “凯迪凯蒂”餐馆的店门大开着,却不见有人进来,哦,天呐!不等他把惊诧声叫出口,从餐馆前台处已经传来了经过消音器过滤后的骇人的声音。 咝…! 如毒蛇吐芯般的声音持续了不到20秒钟,两支带有消音器的乌兹冲锋枪便将弹夹内的四十发子弹全部倾泻了出去,它们的强大火力构成了一个小型的交叉火力网,在小小的玄关入口处留下了一片密密麻麻的弹孔,但其中的大部分却都射在了墙壁和天花板上。 阿瑟静静的坐在临街的座位上,任凭餐厅里子弹横飞枪火闪亮,他却动也没动。他知道训练有素的凯迪凯蒂“母女”俩是完全有能力解决袭击者的。即使她们不行的话,此刻他也帮不上多大的忙,因为杀人不是他的所长。 阿瑟面容平静的坐在那儿,甚至还有闲心把杯子里的最后一口咖啡喝进肚里,但是,他的注意力始终都不离开窗外街边上停靠着的那辆蛋黄色的凯迪拉克,与已经闯进餐馆里的偷袭者相比,他真正担心的还是后者。以他的推断,车里坐着的不是接应,就是主使,而最后出来了结此事的人,他注定就在这辆车上。 阿瑟决定耐心的等在这里,他断定偷袭者不想把事情搞大,如果他们想杀自己的话,隔着临街的窗子就能把事情办了,恐怕不等自己吃完这顿早餐就早已被打成蜂窝状了。所以,他料定来人是想绑架自己,或许对手更清楚自己的价值,因为,一个活着的中情局“职员”远比死了的阿瑟.麦肯其更有用。 但是。阿瑟想不出,是谁想要得到自己呢? 此刻,在餐馆前厅里,情况正在发生着逆转。正如阿瑟料想的那样,凯迪凯蒂“母女”果然能干,她们在事先没有惊动阿瑟的前提下,化解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场灾难。她们天衣无缝的配合充分展现了中情局平素训练的效果,而她们镇定自若的表现则是突出了她们自身的优秀天分。 凯蒂小姐颇为性感的仰卧在餐桌下面,给子弹打落的尘屑像雪片一样的从天花板上散落下来,纷纷扬扬的洒满了桌面,却没有伤到她一根汗毛。与此同时,紧握在她手中的西格-绍尔p229却有节奏的打响了,在乌兹冲锋枪连续而优雅的旋律中她的击打声出奇的清晰,犹如蓝调曲子里萨克斯那鲜明而嘹亮的吹奏声,啪!啪啪!啪… 子弹从餐桌的斜下方激射而出,撕裂了女性袭击者的颈部动脉,血像鲜红的波尔多酒一样喷洒出来,溅在了苹果绿色的壁布上面,稠稠的像果酱似的慢慢往下淌,而她的整个人则像风中的残垣一样,突然坍塌似的颓然倒在地上。 于此同时,藏身在厚重的冷藏食品柜后面的凯迪女士也突然现身,她双手紧握着的史密斯.威森大口径手枪轰然叫响,砰的一声,子弹如重炮出膛一般,直接掀掉了男性袭击者的天灵盖。顷刻间,红光迸溅,中弹者的神经系统却还顽强的起着作用,他死抓在手里的乌兹冲锋枪漫无目的倾泻着弹雨,而他的头骨碎渣则混着脑浆挂在了身背后的奶白色房门上,就象是喷出的呕吐物一样,污秽不堪,想必连他自己看了也会觉得恶心的。 枪声惊动了餐馆外面等候着的凯迪拉克,这辆始终都没有熄灭引擎的汽车突然打开了车门,从驾驶室的位置上迅即的钻出一个人来,他的双臂直垂在体前,车身遮挡住了他的下半身,想必,此刻他手上擎着的必是一件威力巨大的杀人武器。就见这个人用黑色毛线帽罩头,加深墨镜护眼,一件黑色的套头毛线衫直拉过了脖颈,他不停的左右甩头警戒着大街的两侧。 阿瑟微微翘了翘唇角显出一丝冷笑来,他把头甩向餐馆的前厅,知道接下来的绝地反击将从那里开始,这的确有点难度,因为阿瑟想要凯迪凯蒂“母女”抓个活的,这样才能知道这伙人究竟是哪方势力派遣来的。此时,因大量倾泻弹药而产生的烟雾开始弥漫过来,刺鼻的气味辣得人直流眼泪。阿瑟连忙低下头,从纸巾盒里抻出几张纸,揩起眼睛来。 这时,他听见了从前厅里传来了动静,较之中情局对特工的要求,那声音显得有些大,阿瑟想,莫非,这“母女”俩越战越勇,竟忘记了要生擒一个好拷取口供吗?想到这里,阿瑟才感到有一点点的急,烟气不经意间呛进了鼻孔,他开始用手捂住嘴,低头咳嗽起来。起先他的声音很小,为的是不想惊动前厅的“母女”俩,但越是憋住气,嗓子眼儿就越像是卡了根鸡毛似的痒得不行。于是,他终于忍不住大声的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咳咳… 当一支冰冷的枪管顶在他头顶上的时候,阿瑟的咳声止住了,他慢慢的抬起头来,竟对那人手里的枪摆出一副熟视无睹的样子,反把满心的诧异藏在了自己眼神的背后,他用一脸的平静看着来人,好像这个持枪闯入者并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就听他平静的问道: “请问,你找…” 阿瑟坦然的神情让来人微微怔了一下,仿佛热心人主动搭讪一个不相干的问路者一样,持枪闯入者一时懵懂,怎么?自己找错人了吗?心念一变,枪便跟着犹豫起来,枪口随即下垂,像早泄了似的没了精神。阿瑟此时却反而挺身站了起来,他把一张伍拾美元的钞票丢在餐桌上,伸手就去拿身旁位子上的提包。 但那人很快便从疑惑当中清醒了过来,五十美元吃一顿早餐?就在这样的小餐馆里?别再装蒜了,你这个屠杀妇女和儿童的魔头!那人毫不犹豫的提起了枪,枪口擦过阿瑟的额头重重的顶在他的太阳穴上。 “你!我找你,阿瑟.麦肯奇。” 阿瑟咧咧嘴,凄惨的笑了笑,但没有发出声来,他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只是他不明白,凯迪凯蒂“母女”俩是怎么被面前的这个人给放到的?这两个女人,她们可不白给呀!他心里想着,嘴上却坦诚的说道: “没错!我就是阿瑟.麦肯奇,你找我…也不必这么大动干戈吧!” “只要能抓到你,费多大的周折都值得。” 那个人略显得意的摇了摇头,示意阿瑟朝外走。阿瑟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的凄凉,他从餐位上迈步出来,侧了侧身让过对方的枪口,问道: “可不可以,让我拿上我的提包,它…对我很重要。” 那人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嘴上却说道: “不,不不,保住你的命比什么都重要,包嘛!还是我来拿好啦。你…退后!” 阿瑟顺从的朝后退了半步,同时,。略微的转了转身,他把自己的侧面让给了对方,这样,那支黑洞洞的枪口便从他的太阳穴处滑了过去,而紧贴在他额头上的就只是枪管了。 闯入者的手臂很长,他只需略微猫一下腰,就能够轻松的触到里侧座位上的那只公文包了,但是,这一次的动作对他来讲却有一点超出他的所想,他觉得自己的手臂忽然变得好沉,而那段距离又被抻得好长。 带有云状饰纹的银餐刀远比它的外表更锋利,它在扎入那个人的颈部椎骨缝隙时表现得毫不费力,圆弧状的刃口直接截断了他的中枢神经,像切断烤香肠一样的容易,这让他毫无痛苦的跨越了凡尘的门槛,一路激昂的罔生极乐去了。 阿瑟厌恶的甩了甩手,他这么做只是为了表达自己的惋惜心情,他无可奈何的看着已经没入刀柄的餐刀,银光闪闪的花饰上面沾满了污浊的鲜血。他知道自己再也不能用它来就餐了,更无法从中回味母亲那特有的饭香,对此,他只能用遗憾来表达对母亲的歉意。 虽然再一次的死里逃生,但是他的心情却一点也不轻松。玷污了一件心爱的银餐具,这让他感觉自己损失惨重。其实,阿瑟的反击做得很干净,好似行云流水一样的从容,甚至连手都没有沾上一滴血腥,却已将生死置于自己的手掌之中了。 然而,阿瑟明白危险并没有过去,刚刚处理掉的是偷袭者中的第三个人,算上守在餐馆门外的那个家伙,此次袭击总共应该有四个人,而此刻,最后的那个家伙却还还不知道餐馆内发生的事情。阿瑟想,一旦他醒过味儿来,不论是冲进餐馆里来还是驾车逃走,那都是很危险的。阿瑟决定,必须尽快处理掉那个家伙,但他知道,要想生擒此人,怕是不甚容易。 阿瑟心有忌惮,但这并不妨碍他手脚麻利的拎起自己的皮包来,他的枪总是擦拭一新的放在皮包的最底部,虽然很多年了,他还一次也没有用到过它,但阿瑟却总是让那支枪里压满了子弹。现在,他终于等到了一个让它得见天日的机会了,于是,手痒的阿瑟有一点点迫不及待的冲动了。 可是,就在他刚刚抓紧了皮包,从那个一脸血污的死尸上面直起身来的时候,一个黑黢黢的身影却突然出现在了他前厅的入口处,阿瑟从那个人由头至脚都包裹着的黑色上面看到了绝望。 不错,此刻站在阿瑟对面的正是刚刚守在餐馆门外,开着车门准备接应的那个人,他一身的黑色装束和他手上平端着的史密斯.威森大口径手枪几乎宣判了阿瑟的死刑。阿瑟知道,这个人手中的枪是属于凯迪女士的,由此也可以推断出,他不是来绑架自己的,而是来处理后事的。阿瑟想,这个人,他,绝不会再给自己一次翻盘的机会了。 阿瑟的眼前晃动着那把沾血的银餐刀,他后悔自己出手过早,如果能够等到走至前厅的时候再下手,那么,自己就有机会从四具死尸的身上随便捡到一只枪了,而现在...他禁不住叹道:真是千番精明,也难免一招失算呐,唉!这一次怕是回天无力啦! 枪响的时候屋子猛的抖了一下,枪声好像被拉得过长,回声震憾耳膜,嗡嗡作响。枪火的闪光在阿瑟的眼前形成了一团火焰,好像炮弹出膛相仿,刺得他出现了短暂的视盲,他只感觉到了头皮一紧,像是给一根鞭子狠狠的抽上,他的心底一宽,知道那是子弹擦过时产生的灼伤。很显然,那家伙的第一枪没有射中自己,但令阿瑟心喜的却不是这些,而是,那枪火闪烁之后爆起的一大片血色之光。 那个家伙的脑袋被近距离发射的子弹打成了雾状,到处都是飞溅的碎屑、残渣以及稠浆和毛发,血的腥味迅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撞击着阿瑟的嗅觉神经,刺激着他的味觉蓓蕾,搅动着他的肠胃满胀,考验着他的忍耐极限... 哇!阿瑟终于忍不住吐了,他把刚刚下肚的早餐连同对他母亲的怀念全都吐了出来。他实在无法承受面前的味重色艳,再也扛不住眼前的骨碎肉烂。阿瑟,中情局的资深“职员”终于体验到了战场上的凶残,其实,这在伊拉克,在阿富汗,也仅仅是每天都会发生的插曲片段,随处可见司空见惯,它的惨烈甚至还赶不上一枚小小的路边炸弹。 “先生!麦肯奇先生?您,没事吧!” 科林.维尼从前厅的过墙后面闪了出来,他的手上擎着的枪还冒着一缕青烟。很明显,刚刚那名杀手是被他近距离的爆了头,“‘坏小子“在关键时刻里伸出了上帝之手,他不仅拯救了濒死的中情局”职员“,并且,也为他自己的晋升之路捞得了一枚叩门砖。 “我是中情局特工科林.维尼,埃德蒙.兰斯先生的助手。“ “坏小子”一边关切的扶着阿瑟在一个稍稍干净些的位子上坐下来,一边自我介绍着。阿瑟,撩起眼皮看了这年轻人一眼,便已经将他记在了心里。就听他喃喃道: “哦,学者的手下呀!,你...干得很不错!孩子。“ 对于“职员”的夸奖,科林没有按照惯例道谢,而是把他的关心发挥到了极致。 “没伤到您吧,先生?“ “哦,谢谢!我很好。“ 这一回反而轮到阿瑟道谢了,面前这个小伙子的所做作为可以说是关怀备至体贴入微了,这让失去了凯迪凯蒂“母女”的阿瑟重新找到了关爱。这时,放下心来的科林.维尼站直了身子,他掏出手机来揿下了一个热键,说道: “餐馆已经清理干净,请派一辆车过来,要有武装警卫,还有,这里需要...打扫一下。” 已经揩净了嘴的阿瑟恢复了平静,他保持着木纳的神情坐在角落里,科林踮着脚从前厅里走回来,手上端着一杯水,边走边回身叫道: “跟我来,宝贝。小心!别弄脏了你自己。” 阿瑟接过科林递过来的水杯,用吃惊的眼神盯着对方。科林顿悟,连忙解释道: “今天,我休假。刚巧路过这里。” 阿瑟在科林的身后看见了一个长得像只毛线团一样的可爱的小家伙,它从尸横遍地的前厅走过来,但它卷曲的毛发竟然没有沾上一滴血。 第二章.过时把戏(3) 23.2.3 t市宏达广场 20:50 在宏达广场e座二层上面的国际影视城里,此刻刚刚开始进入到夜场的黄金时段,从上行的滚梯进入四千平米的影城大厅,仿佛置身于梦幻般的奇境。但只见,头上的黑色穹隆恍若浩渺夜空,散落的五彩嵌灯恰似璀璨繁星,环绕的保真拟声赛过真实场景,观影的人头攒动恰似钱塘潮涌。 进入影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沿墙排列着的大幅剧照,但见,俊男美女惹人眼,戏骨童颜闪其间,丰臀秀腿露还掩,酥胸香肩肉毕现,真的是想不看都难!随处可见的是最新上线的影片海报,只见,枪林弹雨火冲天,公路追逐车仰翻,黑鹰恃勇逞强悍,恐怖疑云布满天,明知再假也甘愿受骗! 到了观影厅的共享回廊上,能看见大厅的四角上悬吊着巨型led显示屏,屏上循环回放着精彩的片花,偶有广告插播也都是画面震撼,颇具观感。引得人不由得驻足观望,流连忘返。 在这里,无论是不经意堆砌在一起的色彩,还是凑巧聚拢在一块儿的光影,或是难得混杂在一堆儿的声响,无一不在夸张的营造着浓浓的剧情氛围。所以,人还没走入剧场,却已置身在影片的故事情景之中了。 陈墨惴惴不安的隐身在大厅的角落里,远远的看着莫妮卡的主治医生任康和那个黑衣人一道进入了二号放映厅。立时,他的内心变得愈加忐忑起来。无疑,任康是被胁迫着走进影视城的,这从他僵直的身体和机械的脚步当中就可以看出,当一个人被一支枪管杵在身后的时候,那走路的感觉就跟多了一条腿似的。 陈墨的大脑飞速的转动着,是继续跟进?还是守在厅外?如何才能阻止黑衣人逞凶,又怎样才能确保医生的安全?他看着大厅里人们,不由得叹道,哦!这影视城里的人流密度超过大街上十倍,加上这里的地形更加复杂,一但交起手来,那状况可是极为不利啊!这…该如何是好呢?他在心里急急的想着,眼睛却不停的在大厅的上下左右搜寻着,一时间举棋不定进退两难。 借助一次侥幸的“巷口漂移”,陈墨成功的摆脱了那辆丰田crv的拦腰横撞之后,他便一路疾驰的赶往了荀循要去的宏达广场。这是一次令他懊恼的逃脱,绝无仅有的出现在他的经历当中,若是此前,遇到这种情况他连想也不用想,必定会出枪和对手血拼一场。但这一次他没有和那名偷袭者纠缠,因为他的心里装着更为重要的事情,他暗自提醒自己,不能因小失大。 一来,他并不知道这个暗袭自己的家伙便是日后蜚声特情界的“甲贺下忍”者,他更不知道自己已经是连番两次遭遇这个人的偷袭了,否则,就算心有城府,怕也难捺他心头的怒火。所以,陈墨的“大度”实实表现得有些勉强。 二来,他是真的急于赶往宏达广场,他必须尽早控制住那个已经丧失了理智的荀循,以防她把情报员的身份泄露出去。他已经让荆轩在自己的枪口下面遇难了,此次若是再有差池的话,怕是会在心口之上再添新痛的。所以,陈墨的“忍让”也的确牵强。 其实,随着经历的增加和阅历的丰富,陈墨已经开始变得“胆小”起来,冲动和莽撞渐渐减退,冷静和耐性慢慢增进,陈墨开始学会了迂回攻略和佯攻战法,那个意气风发血性阳刚的身影渐渐淡出,代之以沉稳厚重内敛坚毅的姿态出现在复杂的特情环境中。血的洗礼,痛的磨砺,让这支利箭的刃口不是变得更加光亮,而是变得更加的锐利了。 当他风驰电掣般赶到宏达广场的时候,陈墨发现自己反而是先到了一步。于是他远远的躲在了广场入口外的的士堆儿里,偷偷的观察着每一辆驶进停车场的汽车,因为那里是宏达广场附近唯一的停车场。不一会儿,他果然发现了那辆黑色的奥迪a8从远处驶来,就见那辆车笨拙的驶进了停车场,跟着又手蹩手蹩脚的泊好了车子,接着便见从车上走下来一男一女两个人。陈墨认出,那男人便是莫妮卡的主治医生任康,而那一袭黑衣的女人虽然有长大的风衣蔽体,又用黑色丝巾遮面,但从行动的姿态上看,陈墨果断的推测得出,她就是荀循。 陈墨知道荀循此举的目的必在换取解救莫妮卡的消敏血清,由此,陈墨推断那交易的另一方也一定藏身在这附近,此刻,想必也正偷偷的观察着这附近和周围的人群。所以他提醒自己,不仅要时刻注意避开荀循的视线,同时,还必须提防躲在人群中的敌人。 陈墨远远的看着荀循挟持着任康朝着宏达广场e座的影视城走去,他由此推断出交易的地点有可能就选在某个观影厅里。于是,他迅速的观察了一下宏达广场的布局,很快便找都了一条毗邻影视城的休闲小街,跟着便毫不犹豫的快步穿过小街,很快便从侧门抢先进入了影视城的大厅里。 这座占地约四千平米的影视城集中在第二层,总共设置了六个放映厅,每个厅内的空间都很敞亮,厅上高度超过九米,厅下排列阶梯式座椅,厅中不设一根柱子,厅前银幕一览无余。 看看二号厅前的放映告示牌,显示出距离影片开演还有几分钟的时间。陈墨想,如果在此时跟进,势必被对方发现,可要是延误过久的话,一旦影厅熄灯开始放映影片,到那时就算你进得厅里,也很难在黑暗的观众席中找到荀循和那个医生了。 陈墨捺住心急,依旧藏身在暗处没动,稳稳的思考起来。他想,观影厅里是个一明三暗的地方,光线虽然来自坐席的后面,屏幕却从前面照亮了观众的脸。啊!这倒是个值得借鉴的条件呐! 只略略的踌躇了片刻,陈墨便迅速的拿定了主意。只见他快步的从隐身的地方走出来,径直的朝着三楼影视城总经理的办公室走去。他边走边想,现在是万不得已亮出自己身份的时候,必须获取进入二号厅放映室的许可,如能从那里进行观察,就能轻而易举的看清观众席上的一举一动了。 在滨河饭店顶层的那个蹩脚的狙击位置上,由于忙着对付搅局的栗原,陈墨错过了藤田被杀的场景,但他从藤田身首异处的姿态以及颈上的伤口推断,下手之人定是个技艺娴熟的擅杀之人。因为藤田颈动脉上的刀口,位置精准深浅适宜,表明了那人的手段非凡。而被枭首的尸身保持着跪下的姿态,形同处决,更是说明了下手之人的强悍。但何人有此身手,何人又有此胆量?他一时难以想象。 到了现在,他终于明白了,这位斩杀了藤田的快手,就是杀害了尹博的在逃总参特工,“蓝海之心”小组的成员“刀币”荀循!但他一时还难以说服自己。此前,虽然他亲眼见识过荀循大闹史吏办公室的场景,但他以为那不过是女人撒泼刷混的本领,却没想到,荀循的斩杀之术竟如此高超,出手时的心态竟如此平淡。哦,好生了得的身手啊!他不由得在心里赞了句,至此,陈墨对荀循不再小觑了。 心里想着,人已经来到了影城总经理办公室的门口,他轻轻的在门上敲了两下,也不等屋里面的人答话,便径自推开了影城总经理室的房门,不料,一个尴尬的场景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这让陈墨好不厌恶。 刚刚从总经理怀抱里挣脱出来的女秘书衣衫不整,见有人闯了进来,惊惧的闪在了一旁,手捂在露体处张惶得不知如何是好。那个全身都陷在皮转椅里的胖家伙,见状恼怒的站起身来,晃着他油亮的秃脑袋刚想开口喝斥,不料话未出口就被举在眼前的银色徽章堵了回去。他当然认得出,那是特情部门的权利象征,于是,惊慌的神色立时爬上了他的脸颊。 “我要进入二号厅的放映室,立即马上!” 陈墨的命令严厉而简短,影城总经理倒也机灵,一见此人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他马上松了一口气,嘴上连声说着,好!好!好的!当即便抄起了桌上的话筒,不料却被陈墨抬手制止了。 “你亲自去开门,我不想惊动旁人。” 影城总经理恍然大悟般的点点头,此刻他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于是脸上重又现出了紧张的神情,动作也开始变得有些战战兢兢的。陈墨一见,怕他坏事,连忙叮嘱了一句,稳定他的情绪。 “深呼吸!我只是借用一下你的放映室而已,打开门后就没你的事了。” 影城的总经理听话的伸长了脖子,他深吸了一口气,眼睛却始终紧盯着陈墨,随时等候着他的下一个命令。而此刻,他已经顾不得自己的女秘书还躲在身后正手抓着低开的衣领瑟瑟的发抖呢。陈墨点了点头,尽量语气和缓的说道: “好!现在拿起钥匙,我们走。” 出了总经理的办公室,走员工通道,他们很快便来到了二号厅的门口。此刻,三三两两赶来的观众还在陆陆续续的往里走,陈墨贴身站在了入口的门外,侧耳听了听里面的动静,隐隐的传来了音乐声。他回身示意影城总经理开门,于是,那家伙晃着明晃晃的脑袋,一路领着将陈墨带到了一扇小门的近前。 通常放映室都是位于观影厅观众席位后身的,放映机透过小窗口将影像投射到前端的屏幕上,陈墨就是想利用这扇小小的窗口,暗中观察观影厅内的动静。而他之所以费事搬来了影城的总经理,考虑的就是怕万一自己擅闯进去,引起工作人员紧张,一但喧哗起来的话,那岂不打草惊蛇?所以,他才宁愿费些周折也要求个稳妥,此时的陈墨已比初降六处之时显得沉稳了许多。 放映室的小门打开,影城总经理在自己的员工面前恢复了领导的神态,他摆摆手示意两名放映员不必介意,只管干好自己手里的活就好。然后,他转身看了看陈墨,意欲想问还有没有其他的要求。陈墨拍了拍他的臂膀,示意他稍安勿躁,自己则上前几步凑到了放映机的小窗口前,闪目朝着观众席上望去。 在舒适的放映厅里任康如坐针毡,后颈上依稀还留有那种凉森森的感觉,仿佛枪口仍旧顶在后脑上面。他已经竭尽全力的在控制自己了,不想让内心的恐惧扩散到表面上来,那样会有失他医生的尊严,但冷汗还是止不住的浸塌了衣衫。恍惚间,他觉得死离自己已经很近,而生却变得非常遥远。 这是,有一丝幽香从身后飘来,幽远绵长,好似已经跟随他很久一样。初闻时有一点熟悉,带着小女孩特有的清纯,他猜那应该是莫妮卡的气息,香气袭人醉人心脾,这也难怪,在过去的十几个小时里,任康几乎是全身心的投入到了这场生命的救助当中,他俨然已经把莫妮卡当成了自己的女儿。但医生很快便发觉,那香气之中隐隐含着一股腥气,味淡却很刺鼻,可又找不准它究竟来自何处,但医生的心里有数,他猜测,那是血渍干涸后的气息。 不错,那正是藤田颈项里溅出的血的味道,因为刚刚杀了人,利刃还未经擦拭,所以还是满身血渍,现在它就静静的躺在那枚“青铜刀币”的折页里,随时准备跃身而起,再尝新血。医生很难理解,为何今天自己对血的敏感竟如此强烈,其实理由很简单,同是操刀,同是溅血,而杀人和救人之间却有着天壤之别。 任康是个职业医师,他见过太多的血,只是他不明白,为何,天底下的母亲可以有很多种方式去爱自己的孩子,可唯独这个女人却只能用血来救赎自己的女儿?莫非?她的童年也有过同样的经历? 此刻,无论是昆汀.瓦伦蒂诺编导的曲折故事,还是让.雷诺演绎的生动人物,都无法驱走任康心头的寒意。因为坐在他身后的那个已被死神附体的黑衣人,甚至比影片当中的冷血杀手还要恐怖。不错,荀循的存在已经让医生感觉如芒在背,如刀悬头了。 在来时的路上,任康已经反反复复的跟荀循强调过,自己有信心治愈莫妮卡的病症,无须她千方百计的四处索取所谓的消敏血清。但是,荀循还是坚持要带着他进行这样的一场交易。她要利用这个医生来识别和判定对方用来交换情报的抗体血清是否是真的。 这是个极其愚蠢的想法,是个精神濒临崩溃的人的幼稚念头,任康知道自己无法用如下的理由说服她:即使自己是个经验丰富的医生,但是,在没有检验设备的条件下,也是无法判断那么复杂的血清构成。但是,荀循还是被电话令荀循宁信其真。巧舌如簧的鼓动这个狂躁的精神病患者,令她宁信其真,也不听医生的劝告。 那个人说,成品的消敏血清已经没有了,唯一的一瓶已经和藤田的首级一道被丢进河里了。但配方却是现成的,只要按照配方上面的要求一步步去做,提炼和培养出足够剂量的血清来也就是三五个小时的事,这对于一个医生而言就如同上一堂化学生物课一样简单。 所以,荀循冒险劫持了莫妮卡的主治医师,痴心妄想的以为通过一个所谓的配方就能提炼出抗敏血清来。她已经到了疯狂的边缘,但这丝毫也不影响他的智力,只是她已不再具有正常人的思维了。 当冰冷的枪口对准了自己的颈项时,医生边开车边忍不住在想,或许,只有冷漠的人才了解冷酷的心?只是,这一切最好不要让自己亲证。现在,交易的另一方在哪儿呢?希望他们不要用血来验证这个人的心有多冷,她若恼时,怕是有再多的血也难抚平。 医生的天职是救死扶伤,但他却未必了解,有的时候,血亦止血,伤亦疗伤。这就是为何荀循要以杀止杀,以强凌强了。任康在想,若知其人恶,何必悯其伤?只是事已至此,再多的懊悔也抵不过一句阿弥陀佛了。任康在祈祷,但愿万事皆顺,才好。 陈墨站在放映员的身旁,透过四十公分见方的观察孔仔细的搜索着观众席上的每一个可疑身影,以期找到医生任康和那个一身黑衣打扮的荀循。由于此间放映的是已经上线将近六周的影片,并且此刻也才刚刚进入观影的黄金时段,距离真正的午夜场还有段时间,所以二号厅内观众的上座率并不很高,只有不足剧场满员三分之一左右。借此,陈墨很容易的就从稀稀拉拉的观众当中发现了自己追踪的目标,那个医生还有荀循。 靠着一只有十公分长短的单筒望远镜,陈墨仔细的朝厅内观察,在夜视功能支持下,他清楚的看到那两个人正一前一后的面对着银幕安静的坐着。坐在前排的男子显得有些躁动,他频繁擦汗的举动表明了他此时的焦虑。要知道,四季常温的放映厅内最高的温度也只有二十摄氏度,它几乎与眼下的这个春季气温相同,除非那男子的心中有什么急切的事,否则,绝不会产生如此强烈的燥热感觉。无疑,坐在前排的身影便是被劫持的医生,而后排的黑衣人无疑就是荀循了。那么,另一方的人呢?他们不会非要等到演至中场的时候再出现吧! 看看交易尚未开始,陈墨提醒自己要耐住性子,静下心来等待另一方的出现。自从成为总参特工以来,克制性急的毛病始终都被他摆在头等重要的位置,这是他从一个军人朝着一个特工转变的里程碑式的标志。 陈墨推测,想必暂时还不会有突发状况出现,不如借此机会熟悉一下这座影视城的整体布局,提前掌握好它的各个通道和出入口,以防中途有变。想到此处,陈墨收起了望远镜,目光移向旁边墙壁上粘贴的一张消防疏散示意图,上面清楚的标明了建筑的全部消防通道和紧急出口。他凝聚注意力迅速的把整张图纸都印在脑海中。 终于,衣兜内的手机发出了阵颤,但荀循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兴奋,即使她期待的心情早已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难以抑制,然而此刻,她却表现得异常平静,因为她正处在一个自我营造的精神世界里,在那里,一切都是按照她自己的意愿产生、发生和结束的。所以,无论是对方主动联络她,还是交易进行的方式,甚至连结果似乎都在她的意料之中,因此她才表现出一幅踌躇满志的样子。就见她身形动也不动,眼睛依旧盯着屏幕,然后,有一搭无一搭的掏出了手机。 其实,早在手机的振动方式中,她便敏感的察觉出,那不是一通电话,而是一条短信。这与之前的约定完全相同,她不由得在心中咒骂道: “缩首缩尾的家伙,还不直截了当的打个电话过来,搞什么短信!” 荀循在心里鄙夷的骂着,不由得想到,那丑八怪一样的“老爹”将自己举荐到了《狂花十一劫》里位列第四,可见他还是很看重自己的,只是为何他又转手将自己引荐给他人呢?难道,是为了逃避罪责吗?要知道,最先在莫妮卡身上打主意的可正是“老爹”本人啊! 荀循想着,翻手打开了手机,只见一行小字显现在了手机的屏幕上: “一切准备就绪,交易开始,按我先前的指令行事!” 妈的!按你的指令?货在我的手上,发号施令的应该是我才对! 荀循忿忿的想着,她手指快速的按动机键,一条短信随即回复过去。她继而又想,这“老爹”靠的住吗?按理说,我已经是中情局的“狂花第四劫”了,可为什么还要靠我自己去找日本人讨要解药呢!难道,你们不是盟友吗? 刚刚接受了“老爹”邀请的荀循,当然没有搞懂“老爹”早有归隐的意思。如果,这份情报转由“老爹”提交,就算他顺利的得到了所谓的解药,但前去邀功的肯定是远东特课的人,这又与你荀循何干呢?要知道《狂花十一劫》的创始人“职员”可是最重实效的啊!如果寸功未立,就算有“老爹的”举荐,怕是也难获准的呀!“老爹”的心思其实是偏向荀循的,只可惜,这个正处在精神疾患潜伏期的女人,却无法看得那么深远。 怎么这么久还不回信?是不是那家伙中途变卦了?荀循想起自己在和一个不曾谋面的人做交易,便不由得又想起了“老爹”。她想,和“老爹”打交道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暗品此人倒也还忠诚可信,只是这个家伙过于高深莫测,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啊! 想到这里荀循不由得咬了咬牙,暗自提醒自己,不见兔子绝不撒鹰!不见到“解药”就甭想得到情报员的资料,否则,管你是老爹还是大舅,一概六亲不认!如果你“老爹”胆敢跟我耍花活的话,事过之后,我会让你变成“老鳖”! 打定主意,荀循瞟了前排座位上的医生一眼,发现他比起开始时已经变得安静多了。荀循的心里更加有底了,她带上医生的作用就是想利用他立即辨认“解药”配方的真伪,有个主管莫妮卡病情的主任医生在场,不怕对方玩出花样!她对自己说:现在,你只要耐心的等下去就好。 居高临下的审视全场,陈墨在黑漆漆的观众席上找到了两个频繁使用手机的人,一个是坐在医生身后的黑衣人,另外一个是靠近后排出口的家伙,光线很暗看不清衣着穿戴,只是在屏幕光线的照射下,那个人的满头白色短发却在闪闪发亮。 当然,那黑衣人无疑就是荀循,而那白发的家伙定是交易的另一方。该如何阻止情报的外泄出去呢?若是照此等下去的话 ,交易随时都可能完成,不行,必须采取行动了。事不宜迟,陈墨当即吩咐站在自己身后的影城总经理: “我下面的话请你务必听清楚,首先,立即命令工程部负责人带领技术人员关闭影城内的移动通讯发射接收装置,如能增强屏蔽那就最好;其次,请再增加一部最新上线的影片,安排在这场电影结束以后免费连续放映,找一个答谢观众的理由,现在就告诉给放映厅内的观众,尽量想办法将观众留在观影厅内。同时,暂时不能再让外面的观众进来,理由你自己去想,一句话,就是许出不许进。” 话说到这里,看着影厅经理频频的点头,显然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陈墨提高了语调,继续强调道: “等那黑衣女人、我和一位白发男人离开以后,你们就可以恢复正常了,整个过程不要慌乱,我们的人马上就会赶到。” 陈墨简短而清晰的安排,目的就是想要等阻断他们在影城内的情报外泄,逼他们走出去交易,一来可以拖延时间等待增援,二来可以把他们从密闭的空间中分隔出来,避免伤及无辜。 “还有没有其他的问题要问?” 陈墨环视着身边的影城管理人员,他从每个人的眼神当中都看到了信心满满。于是,他果断的命令道: “那好,开始行动吧!” 陈墨指挥若定,不失军人本色。他知道,有”绊不倒”之称的公安部特级警探岳砺肯定已经守在这影视城的门外了,围剿敌特的行动即刻就要展开了。 第三章.六劫疯魔(1) 23.3.1 t市宏达广场 国际影视城 21:00 荀循终于耐不住性子了,当她忍不住低头去看手机的时候,却意外的发现,自己手机屏幕上面的信号强度竟然显示为零。哦!她恍大悟,这便是为何她迟迟接收不到对方下一条短信的原因了。 靠!荀循忍不住在心里狠狠的骂了一句,她不知道为何老天总是跟自己过不去,点儿背的甚至连喝口凉水都塞牙。她无奈的问自己,谁能想象?用如此现代化设施装备起来的观影厅,竟然会突然接收不到手机信号! 荀循火起,她不能再这么无谓的等下去了,必须采取行动!她暗自拿定了主意。但她没有冲动到要跳起来的地步,相反,她却在意念的驱使下,做出了超乎寻常的冷静举动。她轻轻的拍了拍前排座位上的医生,这一举动吓了任康一跳,但他马上便镇定了下来,这时荀循凑到了医生的耳边轻声说道: “我们走!“ 荀循没有回头张望,她知道交易的另一方此刻也一定发现了手机信号被屏蔽的现象,所以,自己的举动必定会带动对方一起离开。他想,为了安全起见,还是不要照面吧! 她在径直朝着观影厅外走去的时候,忽见屏幕上方打出一行小字来,那是一部最新上线的影片的名字,还有免费加映的字样。荀循的心轻轻一抖,她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了。 宏达影视城共有三层,一层分租给了一家大型的体育用品商场,二楼才是影视城的大厅,按照惯例三楼自然安排的还是餐饮排档。眼下已过了晚餐时间,再加上一楼的保安阻隔了前来宵夜的客流,所以食客非常少。 荀循推着前面的任康,乘扶梯快速的上到了第三层。她迅速的扫了眼整座卖场,很快便在东北角上找到了一家营业面积最大的快餐档。荀循晓得,在这种服饰、娱乐和餐饮为一体的商城里,每一层上总会有一家最大的商铺,被称作是主力店。在主力店的后台总有一个入口,或通地面或通天台。荀循毫不犹豫的推了把任康,便大步的穿过就餐区径直向后台走去。 这时,一位值班经理模样的年轻人走了过来,他抬手试图阻止荀循进入,但未等他开口,当即就被荀循骇人的眼神镇住了。 “公安局例行检查,退后!” 她无需亮出证件,只丢出这几个字就足够了。那年轻人吃惊的向后退去,惶惶然的跟在了身后,一时间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大事。 “天台的楼梯在哪里?” 荀循厉声问道,她的声音震得吊在她项上的那枚“青铜刀币”发出一声微微的啸鸣,它仿佛知道,杀人的时候又到了。 “就…就在那边。” 年轻人不敢怠慢,慌不迭的连声答应着,这是个从外省来此务工的小伙子,他禁不住荀循的满身杀气,慌得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带路!” 荀循阴沉着脸,她的命令严厉而简短。那年轻人闻听,赶忙紧走了几步来到了一扇铁门的前面,就见那门上的一把大锁已将铁门的门闩牢牢锁住了。 “打开!” 荀循指着铁锁厉声的说道,说话的同时,她的目光朝着身后扫去,她隐隐觉察出危险正在一步步的紧逼过来。但她觉得,无论如何自己还有时间找到出路。 “没…没有钥匙,物…物业办公室有钥匙,要不,我…我找人去取?” 年轻人紧张的愈发语诘了,他一时搞不明白,这个凶神恶煞一般的女人,为何想要急匆匆的赶赴天台上去。 “闪开!” 荀循没时间再等下去,她将神情木讷的医生朝边上一推,自己则大步走到了消防柜前,只见她曲起右臂,肘部猛地撞向消防栓的玻璃门,立时整扇玻璃门碎得粉粉的。 哐啷!哗啦! 玻璃门破碎,碎玻璃撒了一地,荀循顾不得许多,她上前一步,抄起横担在架子上的消防斧,快速走到了铁门前,就见她轮圆了消防斧,狠狠的砸向铁锁, 嘣!锁的铁鼻子立时断成了两截,哐当!荀循甩手丢掉大斧,然后飞起一脚,狠狠的朝着铁门踹去,耳轮中就听见铛的一声,铁门被她生生踹开。 “忙你的去吧,这儿没你的事了。” 荀循扔下一句,头也不回的抓住任康便登上了通往天台的阶梯。年轻的值班经理再也不敢多问,他怯怯的退回到前台,急急的给老板打电话去了。 嗡…荀循刚一在天台顶上坐定,衣兜内便传来手机的震颤声。荀循颇为得意的想,嗯!这回倒还识相,知道该围着谁转悠了。想着,她翻手打开了手机。只见又一条短信出现在了手机屏幕上。 “我就在你附近,请确认蓝牙,准备接收抗体血清组分清单。” 还算知趣!荀循心里想着,手指麻利的按动机键搜索确认了对方的“蓝牙”信号。荀循推测,无线传输,对方应该就在自己周围二三十几米的范围之内,想必,这家伙此刻就在这楼下的大街上吧!荀循想着,按耐住急迫的心情,迅速的打开了手机的蓝牙。 当手机再次震动起来的时候,荀循的心抑制不住的狂跳起来。但是她还是谨慎的将对方发来的“解药“清单作了复制存盘,然后,她将显示着抗体血清各种组分清单的手机举到了蹲坐在地的医生眼前, “医生,请你仔细看一下,这个抗体血清是否适合莫妮卡。” 荀循没有将手机交到任康的手里,她就这样举着凑近医生的眼前,迫切的等待着医生的答复。 在黑暗的夜空之下,手机屏幕发出的荧光虽然不大,却也格外的明亮。荀循想,既然各个构成组分的名称与剂量都清楚的列在了清单上,有了它不就可以轻松的配制出想要的抗体血清了吗? 医生认真的盯着举在自己面前的手机屏幕,但他始终都是默不作声,荀循的亢奋开始急剧的冷却下来,仿佛正在锻打中的铁剑,那烧红的剑身一下子被丢进了冷水里,恼怒像急剧汽化的水蒸气一样,咝…的一声升腾起来。 医生的沉默已经给出了答案,虽然不能确定那份清单是否适合莫妮卡,但至少可以肯定那根本就不是一份像样的血清组份。哦,妈的!看来,这是非要逼我出手啊!荀循的怒火开始升腾,是的,为了这份子虚乌有的抗体血清,他们夺去了莫妮卡父亲的生命,现在又再一次的戏耍了救女心切的母亲,荀循的耐心到达了顶点。 愤怒令荀循的手有些颤抖,她狠狠的揿下了按键,直接拨通了对方的电话。一个汉语吐字总是磕磕绊绊的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 “你好,收到我的救命药方了?现在该你出牌了。” “你这个混蛋,现在给我听好了,在没有得到抗体血清之前,你别想从我这里得到任何东西,我现在,已经失去耐心了!” 荀循最后的一句话里,每个字听上去都像是从她的牙缝中间挤出来的,她的牙根已经开始隐隐作痛了。怒火灼烧的厉害,她的声音好像是飞溅而出的火星,虽然看不见,却让对方听来都感觉烫心。 “你太激动啦!要想交易有个圆满的结果,恐怕你还要保持足够的耐心才行。” 咬字不情的声音依旧说得不紧不慢,语气中还略带几分调侃的味道。 “也许你并不急于得到那份资料,但我绝不会放弃拯救我的女儿,必要时会给你颜色看的,大桥上的那个混蛋就是个榜样!” 荀循的话像三九天里屋檐上倒挂的冰凌,尖锐、冷漠、无所顾忌,她随时都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当她扑身掉下的时候,便是粉身碎骨同归于尽的时刻。 “呵呵!你的心智已经混乱了,我想下面这段视频一定能够帮你冷静下来,准备好了吗?接收吧!” 大约三分钟长的视频经过蓝牙传导大约需要几十秒钟,荀循不得不耐下心来等待。此时,从天台入口处传来的影片中的枪战声不绝于耳,颇具震撼力的音效唤起了荀循身上的那股血腥气味。此时的任康却惊恐的看到了一支黑洞洞的枪口探出了天台。 伯莱塔px4的准星通过凹槽始终瞄准着目标,只需他轻轻的一扣,十九粒九毫米帕拉贝鲁姆手枪弹就会掀起一阵风暴,然而面对着任康苍白的面孔,陈墨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因为,风暴不仅会刮倒荀循,而且也会带走任康。 他们现在所在的楼顶天台被人为的分成了南北两个区域,中间靠一面尼龙丝网的软墙分隔着,天台的南面是一片空场,那里计划建成一个由网球场地和羽毛球场地组成的露天运动场,这是一个很时髦的做法,想想看,站在半空里挥拍击球,到底会是个什么感觉?但商家所想的却是尽可能的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空间去挣钱,所以,这商城里的每一个角落都被烙上了铜臭的痕迹。 比如,在这天台的北面上设有四座高大的冷凝塔,那是为商城里的空调系统提供热交换的必备设备,为了市容美观,天台的临街一边伫立着一长流的霓虹灯广告牌。单这一笔收入,每年从它身上收取的费用就可以摊销掉四分之一的水电开销,由此可见,商家重利的思维已经渗透到了商业以外的所有地方了。 任康背对着霓虹灯面朝天台的楼梯口跪在楼顶上,他双手高举抱头,微微发福的身体刚好挡住了侧身坐在他身后的霓虹灯基座钢架上的荀循。 看也不看陈墨,荀循的右手紧握着格洛克,枪就担在医生瑟瑟发抖的肩头上,枪口直对着医生的头,眼睛却紧盯着左手上的手机。宋江发来的邮箱地址已经显现在了屏幕上,结尾处还附带一句: 只有两分钟,除了你没人能救你的女儿! 荀循眼睛里面的怒火熄灭了,一片泪光充满了她的眼眶。她在那短短的视频当中看到一群正在遭受病魔折磨的孩子,他们挣扎、啼哭、乞求的惨象让荀循痛不欲生。视频的注释中解说道:感染了这种超级过敏源的孩子将会是终身带菌的,即使短期内不会有生命危险,但那痛苦,就好像… “放下武器!立刻,马上。” 陈墨大声喊道,他被荀循怪异的神情惊呆了,所以,他不得不大声的命令,以期震醒对方。但荀循始终还是无动于衷,她甚至连头也不抬一下。借着霓虹灯的光亮,陈墨意外的从这个年轻母亲的脸上看见了泪水,他知道此刻的荀循正经历着生不如死的煎熬。 不觉得,陈墨握枪的手变得松弛了,枪口开始微微摇晃,同情取代了愤怒,心已便不再坚定。虽然,陈墨知道一个正在竭力拯救自己苦难中女儿的母亲,她的全部过错都是迫不得已,可陈墨也知道,眼前的这个女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已将母爱和出卖相混淆,竟至为此犯下了滔天的罪行。陈墨想,是的,大爱之下的小爱总是显得微不足道,已经迷失了本性的荀循,其所作所为已形同恶魔。 一时间,软弱让陈墨感觉羞愧难当,就连“风暴”也因此而变得苍白。陈墨不由得沉了沉心,稳了稳枪,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医生肩头处露出的枪口。虽然他一时心软,但当枪口相对的时候,隐藏在心田里的暴力还是不容逆转的唤醒了他。他不能让自己廉价的同情玷污了神圣的使命,不能以妇人之仁宽恕国家的罪人。他知道,情报员的安危此刻就在自己的手上,如果不能阻止她传送情报,自己的一生都将为此蒙羞, 在陈墨和“风暴”的注视下,荀循平静的坐在医生的身后,她单手按动机键,显得既投入又稳健,仿佛四周空无一物一样。汗水已经湿透了医生的衬衫,在两只枪的挟迫下,他的每一下心跳都像是叩响地狱之门的敲门声。 此时,暮霭低垂,天台暴露在晴空之下,因此更加透彻的接受着夜色的浸染,然而此刻却没有人能体会到,要做出抉择该有多么难。 是阻止一个自私的女人出卖战友,,而同时却把一个优秀的医生送上末路?还是对一个天真的女孩施以援手,进而纵容她那疯狂的母亲无耻的行动?陈墨一时陷入两难的境地,或许这就是人性特质的表现,好比一场京剧中的不同角色,忠奸智钝都画在脸谱上,虽然每出戏的故事不同,但是行当相同,特点类似。 忠勇仁义、肝胆昆仑,陈墨的内心里斗争着,他正如沉默之箭,引而不发,只因时机未到。 搜索网页和登陆邮箱时智能手机总是显得很慢,一秒一秒的流逝,好像落在树梢上的雪无声的积累着,不知何时就会不堪重负,“咔”的一声折断。时间考验着对峙双方的忍耐力… 终于,经过了状如煎熬般的等待之后,梦网登陆成功了。荀循轻触了几下按键,邮箱随即打开,资料链接完毕。荀循快速的复制了宋江的邮箱地址。现在,她的手指已经触到了绿色的发射键,现在只要再轻轻一按,情报员的资料便会发送到中情局的特指邮箱里,而为此已经发生过的和即将发生的一切便无可挽回的结束了。 但她的手犹豫了一下,还是停住了,她不打算就此妥协,因为这是她手上的唯一筹码了,已在黄泉路上的荀循虽然为了救女儿已经不惜一切代价,但是押上这一注之后,可就真的是两手空空了。她想,既然已经倾尽了所能,而今早已是了无牵挂。如果不能如愿的话… 想到这里,荀循咬了咬牙,心里狠狠的想,那就带上莫妮卡一起走吧!谁叫地狱之门早已为自己打开了呢!一家三口在阴间相聚也好过阴阳永隔,生不如死啊!可是,莫妮卡她实在还是太小,怎么能… 看到荀循专注的背影,陈墨知道一刻也不能再拖延了。他迅即单膝着地,双手举枪,“风暴”稳稳的对准了叛国者的侧脑。此时击发,九毫米弹丸必定领先手机的发射触点,叛徒得以惩罚,情报员得以保全。但是,那位医生便会成为无辜的牺牲品,因为那样一来,荀循顶在他太阳穴的格洛克能够轰掉他的半个头颅。 陈墨清楚,无论是作为军人,还是总参特工,自己都是善良的卫护者,所以,他不会致鲜活的生命于不顾。既要守一方国土平安,又要保万家百姓康泰。可是今天看来,这二者实难两全!陈墨全神贯注的盯紧了荀循手上的动作,他在将行动时间做着最后的推延… 哦,就是这短短的一秒钟,延伸得好长,流逝得好慢,沉默的好久,决定得好难。 砰砰! 终于,“风暴”骤起,就在荀循改变主意的时候,就在她轻抬手指,眼看就要触到手机面板上的删除键时,陈墨的连续两个点射呼啸而至了。 似乎是两声闷雷爆响,医生感觉到面颊被腾起的无数沙粒刺痛,粘稠的液体溅满了肩头。荀循握枪的右手被弹丸撕扯成了碎片,碎骨嵌在了医生的脸上,鲜血满面,那支格洛克则重重的跌落在楼顶上。遭受重创的医生颓然倒地,当即失去了知觉。 轰!哗… 几乎是在“风暴”刮起的同时,弹丸掠过,楼顶上的霓虹灯突然炸响,闪光和碎片四处飞溅,像无数只萤火虫一样穿透了夜空,点亮了天台。 终于还是不堪积雪的重压,枝杆訇然崩塌。一阵闪光过后,四周陷入到一片死寂当中,陈墨屈下身,快速的逼到近前,只见仰面跌倒在地的医生,正两眼失神的望着夜空,“风暴”射出的子弹如闪电般的穿透了任康肩胛骨下面的软组织,击中了荀循握枪的指关节。 陈墨遍寻四周竟没发现荀循的半点痕迹,只有分割楼顶空间的那道尼龙软网垂落到了天台外,陈墨判断,荀循必是借助这道网逃脱了。顾不得追踪,他连忙回到任康的近前,小心的托起倒地的医生,焦急的喊道: “医生!医生!你怎么样?” “我没事!但你打断了我一侧的肩胛骨,撕裂了我的左臂神经,下半生,我只能耷拉着半个肩膀,靠一只手过生活了。” 任康脸色苍白的说着,这令陈墨万分愧疚,虽然,他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但还是无法避免伤及无辜。 “对不起,医生。我只能这样做。” 陈墨直率的说道,他没有辩解,因为在动手之前,他已经细细的想过了。医生大度的说道: “我理解,那是个邪恶的女人,对她不能手软。” 陈墨仍旧放心不下情报员的安全,但他又不好直接向医生发问,于是,迂回了一下,婉转的问道: “她拿到消敏血清了?” “没有,呵!好笑,根本就没什么消敏血清,我的话她根本听不进去,那女人,她…已经疯了。” 任康脸上带着微笑失去了知觉,在急救车将他送到医院之前,他必须靠着自己的体能和信念才能熬过这一关。但是,此后的任康将不再是一个医生了,他的人生发生了巨变,这是眼下陈墨甚至是任康本人也无法想象到的。 影视城外天色已经暗了许多,匆匆走出大门的宋江一头便扎进了幽暗的街道之中。因为,他发现有两名健壮的男子已经远远的尾随在了自己的身后,他不由得暗暗吃惊,看来自己已经被咬上了。 不敢怠慢,他一边朝着人流密集的地方疾走,一边想着刚刚荀循在电话里的表现,心里多少有些纳闷。他想,为何如此简单的一件事,却给那个“老爹”搞得如此复杂,拖了很长时间不说,还损兵折将的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其实,只消自己寥寥数语和一小段视频,就把这个曾经是“国家财富”的女人逼得几近疯狂,乖乖低头。直到现在回忆起来,他还忍不住自鸣得意。 “说,资料发到哪里?” 电话那头的荀循问得直截了当,她的态度比起早先有了明显的表现,无疑是那段视频发挥了作用。宋江不无得意的想着,重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口吻。 “打包吧!发到我的邮箱里。” 宋江所说的邮箱,是cia的专用邮箱,在他收到邮件的同时,佩奇.波特兰也能够共享其中的全部信息。宋江边走边想,既然一切妥帖,那就先考虑如何甩掉这身后的尾巴吧!待到了安全之处,再查看邮件也不迟。 横穿过宏达商业广场前的这条步行街,没多远就是地铁站,过夜生活的人们汇集到此便戛然而止了。再往前便是一片正在建设中的工地,体量足有三十多万平米的地产项目正在施工中,高大的楼宇框架已经拔地而起,除了几束投光灯之外,整个工地都笼罩在黑煦煦的夜色里,显得鬼魅而阴森。 作为经验丰富的职业特工,宋江早在设定碰头地点之前便已经摸清了这附近的情况,这片工地就是他选好的脱身之地。 设在步行街两端的地铁车站是t市里人流量最大的两个车站,特别是在下班之后直到午夜间的这段时间,回家的、逛街的以及消闲的人流都汇集在了这里, 再由此分流到城市的各个角落去。混在人群里的宋江没有跟着人流进入地铁站,而是借着出入口的混乱闪身进入了步行街后的一条小巷,那是城市规划改造以前的一条胡同,现在已经没有住人了,仅在胡同的尽头留下了一小段矮墙,墙的后面就是工地。 进入胡同之后紧走几步,回过头来时发现并没有人跟上,宋江略显得意的一笑,心想,真是没水准!连全武行都用不上,要是在美国无论如何也要一番拳脚之后才能解脱呀! 纵身跃过矮墙之后,宋江急急向着工地中心跑去,按照他在美国的经验,这样的建筑工地应该有很多个出口,说不定还会有一辆脏兮兮的皮卡或者厢货之类的汽车停在工地门口,而那开车的工头或许就在附近的哪个酒吧里面痛饮呢!心里想着,宋江急急的朝着昏黑的工地深处摸去。 紧追在宋江身后的两个壮汉来到了胡同口,他们站下身形没有继续追赶,而是把住了胡同口等待着后面的头儿跟上来。很快,一个矮壮的身影出现在胡同口,他把窄窄的胡同堵得更窄了。 岳砺的身材不高,所以,比起走路的速度来肯定是要吃些亏的,而且在翻越那堵矮墙的时候也费了点力气,但他丝毫也不为此感到难堪,因为尺有所长寸有所短,若论起下盘的力量来,那他可是绝对是占先的。看着两名身材高大的手下已经先于自己翻过墙去,岳砺这才开始动作,他先是后退了几步,跟着迅疾跑动,这个时候他力量型的身材优势便充分的发挥出来了。 大约只跑了四五步远的距离,岳砺的速度便提到了很高,当他的左脚踏在墙角下的时候,右脚则借着惯性迅速的蹬在了墙壁上,凭着两条腿的弹力,岳砺腾身而起,右手在墙头上轻轻一拍,人便越过了矮墙。 两名手下禁不住叫了声好,却被岳砺抬手制止了。就见他两眼痴痴的盯着前方,宽腮阔口的脸上现出为难的神情,原来,他被眼前这偌大的建筑工地惊呆了。他想,那个一脑袋白毛的家伙真要是藏在这楼群的哪个角落里,单凭我们三个人,黑灯瞎火的到哪儿去找啊! 岳砺的心头火起,念头快似闪电,调集特警队?过于兴师动众了吧!这可不是刑事案件,又是在闹市区中,这特警一出,必定全城轰动,若是再招惹来小报媒体的记者跟着一通瞎掺合,网站、报纸、电视台上就会虚假消息满天飞了,帮不上忙不说,没准儿还会添乱呐!再说,没有麦平安的命令谁能调得动特警?而眼下这个时候,那个麦平安自己的问题都还没有查清楚,如果让他再掺合进来,恐怕… 心里想着,岳砺矮身蹲了下来,他的目光在工地上来回的寻摸着,但见工棚密扎的地方有灯光也有人影,粗略看了看估计也有百十号之多,岳砺的心里一亮,找工人们帮忙?但随即便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不…不行!他想,特战残酷,出手就会伤人,这可不是那些淳朴的建筑工人们能够胜任的活计,还是另谋他策吧!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的几声犬吠吸引了岳砺的注意,他的脑海里灵光一闪,是啊!要是带着两条警犬可就简单多了。不过,暂时借助工地上的狼犬帮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能不能搜到白毛暂且不说,如果能把他从暗处轰出来,那也是一件事半功倍的事啊! 想到这里,岳砺拿定了主意,他打了个响指,将两名手下招到面前,一阵低语之后,分工安排便交代得一清二楚了。 两名手下起身,朝着不远处亮着灯光的工棚奔去,岳砺这才随手捡起一块半头砖,一屁股坐了下来。他仰头望着漆黑的夜空,不免又想起了自己漂亮的妻子叶阑珊,她的航班早就应该落地啦,可是,怎么到了现在也没接到她的一通电话呢? 岳砺想着,忍不住伸手去摸腰间的电话,但他的手却下意识的摸到了冷冰冰的枪。岳砺禁不住叹了口气,他提醒自己,等忙完了眼前的这摊子事,一定要回家好好陪陪老婆啦! 事业上遭受挫折的岳砺,此刻也正经历着生活的十字路口,他与叶阑珊的婚姻已经亮起了红灯。 八幢四十层,高度达到一百二十多米的大楼矗立在眼前,恍如变形金刚一样,主体结构几近完工,楼已经封顶,除了工人们为了方便作业而留下的部分隔断墙还没有封堵之外,整个内部的基建部分也基本接近尾声,接下来的便是水电暖通之类的隐蔽工程了。用不了多久,这八幢大楼就像待嫁闺中的富家小姐那样,涂脂抹粉穿红挂绿的花枝招展起来,静等着有钱的没钱的、有脸儿的没脸儿的前来迎娶了。在中国房地产泡沫越堆越大的这个年头,这里将是t市下一个热销的楼盘。 摸着黑儿进了黑煦煦的楼栋内,借着工地上几盏金卤灯的光亮,宋江勉强在石子瓦砾的台阶上慢行,他不得不紧贴着墙壁慢慢的往上爬,因为楼梯都还没有安装护栏,稍有不慎就会失足跌下楼去的。大楼里面四处漏风,粗糙的墙体表面露出狰狞的面孔,裸露着的窗口毫无顾忌的洞开着,像一只只大睁着的眼睛贪婪的窥视着今晚这神秘莫测的夜空。 他在二号楼的第十二层的楼梯转弯处停了下来,像一条丧家之犬一样蜷伏在黑影当中,心里七上八下的忐忑得不行。在进入楼栋之前,他已经在楼间周围跌跌撞撞的摸索了一个来回,最终也没能找到一个可以逃走的出口来,深陷在这个孤岛般建筑工地上,他只能凭借着运气选择其中的一幢暂避一时。而先前他对跟踪者的嘲笑,现在已全部转化为对自己的愚弄。 原本以为穿过工地就可以找到另外的一个出口,然而令他失望的是,这个偌大的工地上,除了刚刚平整后的空场之外就只有这八座高层建筑了。工地的四周全部由2.5米高的围墙严严实实的封闭起来,墙上密密麻麻的立满了锋利的碎玻璃,此外就再没有第二个出口了。不仅如此,空场上面不仅存放着建筑材料和施工设备,还有一百多个建筑工人居住的工棚,工棚外面用手指粗的铁链拴着两条凶猛的狼犬。 天呐!这就是中国的建筑工地,工人们吃住都在工地上,真是不可思议!在美国,收工时间一到,工地上早就空无一人了,现场都是由专门的保安公司负责看护的,充其量也就是二三个人看看大门而已。而这里看上去却像是驻扎着一只军队!难怪大陆三十年的变化如此之大,这些如蚂蚁般组织严密、勤奋劳作的劳工大军可谓世间罕见。 此刻宋江再想原路返回已不可能,他透过窗口早就看见了楼下追踪而至的三名特工,如果自己在这个时候闯出去,无疑就是送上门去的便当,那样一来,本该有的脱身机会也将丧失殆尽了。 其实,宋江是见过大阵势的人,他在中东的枪林弹雨里闯荡的时候,曾经在加沙难民营的残垣断壁旁战斗过,亲身经历过那些阿拉伯人为争夺每寸土地而进行的血腥战斗。身前身后是迫击炮和火箭弹爆起的碎石和烟雾,头顶上是以色列人定点清除目标的激光制导炸弹。即便这样,宋江照例应对自如。因为无论危险有多近,情势有多急迫,只要他将清一色的阿拉伯头巾一披,转身便能隐身在难民之中。在他的周围是归属于众多宗教派别和政治势力的人们,他们手持武器蹲坐在马路边或是拥挤在街道旁,四周奔跑着的是手端ak47的儿童或是肩扛rpg的少年,除了手中的武器之外他们与平民别无两样,今天他们可以为同一个信仰而联合,明天或许就能为各自的利益而分裂,死亡近在咫尺,杀戮随处可见。来自世界各地的雇佣军人、政治掮客和军火商人们也混迹其中难以分辨。在他们中间,宋江这可以说是如鱼得水。 然而,在这里却是完全不同,即使宋江也有一张东方人的面孔,同样操着还算流利的汉语,但是只要他往人群当中一站,便像是周身插满了各色羽毛的外国鸡一样的显眼。其实道理很简单,因为他的血脉传承和文化背景注定了他无法融入到这里的人们当中去。 这里的人们是经过了五千年漫长的历史积淀和文化熏染,历经了国家危难和战火考验,灵魂深处镌刻着挫败与荣耀、忍耐与抗争、屈辱与尊严的烙印。他们是由方言、长相不同,服饰、习俗各异的人们融合凝聚而成,并扎根在这块土地上,生生息息、一脉相承的一个伟大的民族。而一个从南洋岛国上混出来的杂种,他怎么能够理解得了呢? 第三章.六劫疯魔(2) 23.3.2 t市市府大楼 机要室 21:10 她在关上房门的一刹那似乎还心有余悸,恍惚间觉得自己像是遗忘了什么事情没有做似的,但她明白那不过是自己的疑心病而已,因为在出门之前她已经反反复复的检查过三遍了,离开前的标准检查程序逐一落实,无一遗漏的被她全部执行过了,此刻细细想来,她还清楚的记得自己做过的每一项检查。 她是在锁好了资料柜,关好了门窗,拔掉了电源,开启了自动监控警报系统之后,又揿灭了照明,这才出了门的。毫无疑问,这一切都真真的摆在面前,那是她亲手做过的,在这儿工作的几十年间,每一天下班前她都是这么做的,只是今晚略有不同而已。恐怕,这才是她放心不下的根本原因。 其实,她刚刚完成了一项特殊的任务,为此她把自己关在小小的档案间里整整一个下午,并且还为此加了班,直到夜深人静的时刻她才停下手来,这个时候她被自己的发现深深震撼了。她呆呆的坐在办公桌前足足有十分钟,她在考虑着,是不是该把这套文档资料连夜交到公安部首长滕贤的手上,因为,它实在是太重要了。 她知道自己今晚铁定是要失眠了,那是单独保守一个秘密所要付出的代价,而连夜将这个秘密告诉给滕贤是她唯一的解脱方法,但是,这个秘密是不能在电话里面说的,而她又不能把那套刚刚整理出来的资料带在身上。 最终,她还是决定等到明天早上再说,她想,如果这是个值得严守的秘密,那么,就不在乎再尘封它十二个小时,因为在自己发现它之前,它就已经在那儿了,就像一只埋没在沙子里的漂流瓶那样,自己只不过是碰巧捡到而已。 她站在门前犹豫了一下,考虑着是不是还要打开门再次回去检查一下。她伸出手来在门把手上使劲的拧了拧,球形门锁锁得很牢靠,她又用力的推了推,房门也闭合得很严密,她喃喃自语道:哦,不会遗漏掉什么的,我应该是都检查过了的。 她嘴上说着,心里想着,但手却依旧紧抓着门的球形把手不肯松开,像是心念已经分家一样。这是轻度强迫症的典型症状,她被这种心理疾病折磨得已经有段时间了,但她一直也没有表现出来,她从来没有对旁人提起过,更没有去看医生。她想的是,再过十个月就该退休了,一但远离了这个一辈子担惊受怕的工作,相信自己很快就能恢复正常的。 楼道里的泛光照明很充足,光线清晰的显现出她手上的老年斑来,那是岁月沉淀下来的心结所致,更是历久浓缩而成的精华,这记录了她在机要岗位上默默无闻的耕耘,却又体现了她忠实履行使命的四十年职业生涯。 这是个口风严紧远胜过嗅觉灵敏的工作,是否具备自觉保守秘密的品行,决定了能在这个岗位上面干多久,因为她能够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更能够了解几乎所有人的隐私,她的职位并不高,仅仅是一名机要秘书,但她身负的秘度却是这市府上下众多要员里面最高的,所以,她在公安部里是挂了号的,因为,她在这个岗位上面已经干了四十年。 她今晚的发现是个偶然,但也是个必然,如果不是因她经年累月积累下来的丰富经验,她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在浩如烟海的文档资料当中发现问题。从她接到公安部首长滕贤的秘密指示之后,也才仅仅过去了五个小时而已,而她便有了重大的发现。这个发现足以在t市的最高层中引发出一连串的剧烈震动来,那强度不亚于一次十级强震。 市府首席机要秘书坚强的克服了自己的心理障碍,她顽强的斩断了心结转身朝着电梯走去了。她巧妙的利用了自己心理上的另一个羁绊去束缚了前一个心理上的缺陷,她把两个担心绑架在了一起,就好像用一根粗重的铁链将两列背开的列车拴在了一起,它们力度相当而方向却刚好相反,由此,她得到了短暂的平衡与相对静止的状态。 只需要十二个小时的平静就够了。她在心里对自己说,趁早离开这里,免得引起那个人的注意,就让那套资料安静的躺在资料柜里好了,没有人知道它的存在,更不会有人找到它,等到明天一上班,只需要把它拿出来,密封之后交给公安部的滕贤就好了,至于该如何开展调查,嗯,那就不是一个机要秘书能够考虑的了,哦,还有,那套文件里显露出的问题可是大得没了边儿啊!怕是连滕贤这种身份的首长也解决不了的,这份资料足以惊动中央高层,非要由监察部、纪检委、中组部连同公安部一道组成联合工作组不行,哦,这份工作,提心吊胆的干了几十年了,连退休之前的这十个月都不让人安生啊! 首席机要秘书心里想着,抬手揿动了叫梯按掣。出乎她的意料,电梯像是专门等候在这一层一样,她的手刚一触动叫梯健,铃声当即发出悦耳的一响,电梯的轿厢门便立即打开了,首席机要秘书想也不想,她即刻迈步进了电梯,像是急于要逃离这里似的。 是的,她的满腹心事牵制了她的注意力,所以,她没有留意电梯停留在这一层的原因,那显然是有人刚刚乘梯到过这一层引起的,当然,她更没有没有察觉到有一双眼睛,那诡异的眼神已经在楼道尽头的暗处里观察她多时了。那目光穿过了防火门的门缝悄悄的跟随着机要秘书,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了电梯里。随即,这个人便推开了防火门,脚步匆匆的穿过了长长的楼道,径直来到了机要室的门前。 这个人急急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来,忙忙的寻找着打开机要室的那一把,匆忙之中,这串钥匙不慎失手掉了下来,哗啦!钥匙落地时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那人吓了一跳,他连忙停下手来,转过头去四下里张望,不见有人影,又侧耳听了听,也没见有异常的动静。他这才放下心来,屈膝捡起地上的钥匙,迅速的捅开了房门,轻轻的推开一道缝儿,然后,一侧身闪了进去。 咔!来人摸着黑一抬手拉下了门边儿上的漏保开关,内行的切断了屋内的电源,监控报警装置失灵。接着,他扣亮了手指粗细的led电筒。然后,借着一颗绿豆粒大小的光亮引领,来人在机要室里摸着黑慢慢前行,径直来到了机要室档案间的门前。就见他埋下头,两只手上一通忙乎,又是在刚才的那串钥匙里一通翻腾,竟然又找出一把钥匙来,只见他在门锁上轻轻一捅,档案间的暗锁便无声的打开了。 要从他不甚流畅的手法上看,却又不像是个剜门撬户的蟊贼,当然,就更与专业的谍特无间沾不上边儿了。但是,看这人轻车熟路的神态,出入如入无人之境一般的自如,却足以表明他是这幢市府大楼里的主人。 来人利用同样的方法找出钥匙来,铁皮文件柜照例在他的手上轻松的打开了,而整排的文件柜它哪个也没碰,唯独打开的这个文件柜里,存放着那位首席机要秘书刚刚发现了重要秘密的那套原始文档。原本就不设防的市府机要室,在内部人的手上就更是无遮无挡了,至此,这份记录着一个重大秘密的原始文档,便轻而易举的到了这个“有心人”的手上。 现在,他知道自己安全了。因为,唯一能够将他暴露出来的毛显坤已经被送走了,而证明他与毛显坤存在特殊关系的文件资料,此刻又掌握在了他的手里,哼哼!他禁不住在心里冷笑起来,心说:还真的感谢滕贤啊!若不是他密令首席机要秘书整理黑材料,还真的没办法在短时间里搜集到全部的罪证啊!现在,一把火烧了它们真的是一了百了啦!唯独,就剩下一个会惹出麻烦来的麦平安了。但他跟自己是没有直接关系的,一条三心二意的狗而已,那就让他自生自灭好啦! 来人逆着来时的顺序,一道门一道门的锁好,临出门的时候,还不忘记推上电闸,恢复了监控警报系统。他不在乎留下脚印指纹,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因为,他就是这座大楼的主人,这座大楼里无处不留有他的痕迹,这有什么不妥的吗? 但是,这个人也有担心的地方,他唯一顾忌的就是那个行将退休的首席机要秘书,虽说他可以湮灭了证据,却没办法湮灭了证人,迄今为止,那个机要秘书是唯一发现了这个秘密的人,但愿她不会到处乱说的。虽然没有了证据,但引起非议也是很件恼人的事,那会时时刻刻困扰着他这个身居高位的人。 希望她能好自为之,熬过这十个月之后,回家去颐养天年吧!来人心里默想着,但他的潜意识里还是放心的,因为,在与那位首席机要秘书相处的这么多年里,他深深的了解到,那个人的口风及严,漫说没有依据的事,就算证据凿凿她也不会轻易吐露半个字的,这是她的生存之道,但愿她能把自己知道的所有秘密统统带到坟墓里去吧! 来人想着,来到了电梯前,他把那套文档夹在了自己西装里面的胳肢窝下,然后双手插在裤兜里,若无其事的迈步进了电梯,他要先返回自己在楼上的办公室去,然后,再将那套文档装进公文包里,带回家去处理掉。 至此,这套文档就算是消失了,没人会搜他的包,因为他是这幢楼里的老大。 t市 滨海国际机场 安检监控室 滕贤重重的将纸杯捏在手里,揉搓成一团,然后,狠狠的丢弃在字纸篓里。他已经喝光了一壶三百毫升的咖啡,但是依旧无法浇灭他心头的怒火,甚至,随着事态的发展,他的火气反而越烧越旺。 他反反复复的看过了很多遍,监控视频上面显示,那个毛显坤在领取登机牌的时候表情轻松,神态从容,他甚至还和服务台的小姐不温不火的开了几句玩笑,随后,他便开始了自己的逃亡计划。从他后来所表现出的举动上看,这一切都是先期计划好了的,他根本就没有登机的打算,而是,借此投放了一个烟雾,进而引开关注他的视线,而后,他好金蝉脱壳。 滕贤追踪到的画面显示,毛显坤是乘着一辆计程车离开机场的,于是,滕贤调用了机场的安检人员,从登记的计程车名单里很快便找到了那辆计程车司机的手机。滕贤即刻拨通了那人的电话,但他心里并不抱着太大的希望,原因是,毛显坤是有计划的出逃,他既然要借着烟幕离开,又怎么会留下自己的脚印呢? 果然,电话里那位司机说,一出机场,毛显坤就下了车,但他给的费并不少,足够到市中心跑一个来回的了。滕贤心里骂了句该死,便挂断了电话。回过头来,重新细致的审视起毛显坤在机场逗留期间的一举一动。 在这段时间里,毛显坤除了不停的打电话发短信之外,还做了一个特殊的举动。滕贤发现,毛显坤曾经把一只手提箱送去办理了托运手续。滕贤想,既然,毛显坤并不打算乘机出逃,那么,他还要通过机场托运这样一只箱子,这又是为何呢?莫非,箱子的目的地也是他的出逃之地吗? “赶紧去查一下那只箱子登记的去处,看看是否还来得及扣下来,我要看看箱子里装的到底是啥!” 滕贤大声的吩咐机场的安检主管,那人应了一声之后,便抄起了电话,口气严厉的对着托运处下起命令来。在缺少组织配合的条件下,这个安检主管的确是发挥了很大的作用,滕贤的每一个指令都得到了高效的执行,在这一点上滕贤还是颇感满意的,正因如此,他才没有惊动机场和民航局的官员。 很快,箱子被取回来了,托运单上写明的那个地点,让滕贤立刻便想起了“出逃”两字。不错,那里是越境外逃的首选之地,可是,那是毛显坤的出逃地点吗?滕贤的疑问很快便有了答案,托运单据上的收货人一栏里,赫然写着的竟然是“麦平安”的名字。 这就对了!滕贤在心里叹了一句,现在,他终于可以把麦平安和这个毛显坤联系在一起了。可是,这样就能够说明麦平安与毛显坤勾搭成奸了吗?还不能,但至少说明了他们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滕贤想,一个被麦平安监视并且举报了的毛显坤,为何要在出逃之际替麦平安托运一只箱子呢?而那箱子的目的地竟又是那么一个敏感的地点!姑且,先看看这箱子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吧! 箱子被完好的打开了,呈现在滕贤眼前的是一套并不算昂贵的西装。滕贤纳闷,这…也太奇怪了吧!毛显坤和麦平安之间,这玩儿的...到底是什么把戏呢? 滕贤暗想,看不出毛显坤是在故意出卖麦平安,否则,以麦平安眼下掌握的实权来看,抓一个毛显坤也绝费不了太大的力气,在这一点上,毛显坤必然忌惮。那么,这个箱子的托运一定是有讨好麦平安之嫌了。那么,出逃国外的必备之物是什么呢?当然是钱了!可这套西装跟钱能有什么直接的关系呢? 滕贤解不开心中的疑团,于是,他点手叫来了机场的安检主管,然后,附耳低语了几句,就见那人连连点头之后,匆匆而去了。滕贤取出衣物,借着屋顶上的灯光细细的观察起来,但见,衣领袖口,衬胆贴边,全部都缝得密密实实的;针就线码,扣子索眼也都是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完全没有二次加工和拆缝改造的痕迹,从这一点上看,想必,在衣物里面夹带东西的可能并不大。 滕贤翻开衣兜看了看,他发现,这西装暗兜里面的标签有一点特殊,除了按照惯例需打上面料成份,衣服尺码之外,还有一行字母加数字的序列号很是奇特,怎么看也不像是服装生产厂家常用的编码。 那会是什么呢?滕贤将衣服放到桌面上,眯缝起眼睛来仔细的端详着,就在这时,从隔壁房间返回来的安检主管将一列清单交到了滕贤的手上。那上面清清楚楚的列出了毛显坤最后几次通话的记录和短信内容。其中最后一封短信是发给麦平安的,其中很少的几个字,提及的正是这只仅装了一套西装的箱子,还有箱子发往的地点。 不错,问题应该就在这条短短的编码上。莫非,他们玩儿的真的就是这样一个过时的把戏?滕贤的念头一起,立时掏出手机来拨通了公安部信息中心的号码。 “请帮我验证一下下面这组编码的真正含义,我推断它是某个境外银行的个人户头。,请快一些,我在等。” 滕贤说明了查询的想法之后,随即报上了那串编码,然后,挂断了电话。这时,机场的安检主管抓住这个空档,小声的说道: “首长,我刚刚查验过了,毛显坤的这个电话卡已经关机了。会不会是…” “是的,我们再也查不到这个电话号码了。那是他主动割掉的尾巴。” 滕贤倒净了咖啡壶里的最后一滴咖啡,然后,他把壶重重的蹲在了桌子上,借以发泄自己心中的郁闷。此刻,有一个冲动的念头正在折磨着他,让他无法平静下来,就像烧沸了的一壶开水一样,升腾的水蒸气顶得壶盖上的喷嘴吱吱作响,正在纠结着膨胀着,寻找着发泄的出口。 种种迹象表明了麦平安与毛显坤是一丘之貉,但是这个狡猾的家伙,却假借办案为名,把已经做好了出逃准备的毛显坤推了出来,借此掩盖他们相互勾结的真相。滕贤已经嗅到了这只狐狸身上散发出来的骚味儿,却又一时抓不到他的狐狸尾巴。所以,滕贤很想做的就是,先控制住了麦平安,然后,即刻展开调查。他相信,凭借着目前得到的线索,一定能够抓到麦平安的罪证。 那么,可不可以这么做呢?他可是t市警局的代理局长啊!这…可是违反调查程序的呀!滕贤顾忌到麦平安的身份,所以,一时下不了决心。但他心里清楚,如若再这样拖延下去,难保麦平安不会成为下一个毛显坤。 嗡!电话蜂鸣,滕贤看也不看便揿下了按键,电话里传来的消息坚定了他的信心。不错,那串印在西装口袋标签上面的代码果然是境外银行的私人帐号,虽然具体的户头名称无法查到,但仅这一条就足以验证滕贤对麦平安的推测了。 挂断了电话以后,滕贤静静的在桌前坐定,他摆了摆手,示意机场的安检主管以及其他几名安保人员一起出去,留下自己再细细的梳理一下即将要展开的行动。 滕贤决定,即刻将这里发生的情况上报给公安部和纪检委,建议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应对措施,暂时控制住麦平安,至于他以及他身后的肮脏内幕,留待组织上立案侦查。当务之急是要控制住局势,不使形势进一步恶化。同时,更要通知总参总政等特情单位,即刻断绝一切与麦平安有关的安防工作,同时自检此前与麦有关的所有行动,避免因此造成的误判和疏漏。 滕贤想到这里,一刻也不敢停歇,他起身便朝门外走去。就在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嗡的一声,急促的响了起来。滕贤抄起电话,屏幕上面显示的竟然是麦平安的手机号码,滕贤的心里不由得一怔,他暗自提醒自己,这家伙在这个时候打来,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哦,千万,千万,要小心呐!那个家伙的手上还控制着一支全副武装的特警队啊!任何一个错误的指令都有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并且,在眼下这样一个特殊时刻,外袭来临之时,千万不能造成内乱啊! 滕贤心里想着,他稳了稳气息,重新坐了下来,然后,平静的揿下了按键。话筒里麦平安的声音显得很急迫,话语之中透露着对萨沙一案的焦灼,但滕贤听得出,麦平安是来打探消息的,因此,自己说话的语气和措词一点都不能引起他的多心,否则,这个家伙就有可能从此销声匿迹了,就像毛显坤那样。 滕贤丝毫也不怀疑麦平安会这么做,因为,他对此早就有所准备了。此外,更令滕贤担心的是,一但触怒了麦平安,让他感觉到自己走投无路的时候,他可是会铤而走险的。对于麦平安这样的人来说,打打杀杀虽算不上是家常便饭,但是动粗撒野他是绝不会手软的,对此,滕贤必须是慎而又慎才好。 “首长,我已经把这会馆的小楼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搜了个遍,可是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哦,对了,您那里进展得如何?毛显坤纳家伙,有线索了吗?” 麦平安话里的一个小小的漏洞当即就被滕贤抓住了,滕贤想,什么叫有线索了吗?我有说过毛显坤不见了吗?难道,你事先就知道他准备外逃了吗?心里想着,嘴上却没带出丝毫的痕迹来,滕贤延续着自己一贯强势的语调,说道: “暂时还没惊动那个家伙,我计划最迟明天早上抓他,到时候你是主力,t市的警局局长,你可试正差啊!” 麦平安停顿了一下,并没有马上接话,似乎是在品着滕贤话里的意思,滕贤不给他仔细琢磨的机会,便接着说道: “近来,外部敌对势力很猖獗,不断的进来捣乱,我们准备了一个反击的行动,叫作进得来出不去,我在等部里面的一个重要电话,这是三总部联合搞的一个行动计划,过一会儿就知道细节了,你那边如果没有进展的话,不如先收队吧!你回局里休息休息,等会儿我就赶回去,不论多晚,我们都要碰一面,好把明天的行动安排一下。这两天来,你的辖区里可是够热闹的啦!现在是该收网的时候了。” 滕贤的话顺嘴就来,目的是想把麦平安稳在局里,自己这边好向部里请示,等报告通过之后,便即刻赶往警局控制麦平安。但他刚才的话里有一点可能会适得其反,因他提到了这两天里t市发生的特情事件,同时还提到了收网的计划,滕贤担心,麦平安会不会因此而受到惊吓呢? 果然,电话里仍旧没有麦平安的声音,滕贤不由得急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的脑筋一个急转,当即想起一条重量级的素材来,他希望这个消息能够对稳住麦平安发生作用。于是,他语气沉重的说道: “刚刚接到的消息,叶满局长他...遇害了。” “什么?几时?哪里?谁干的?” 滕贤的爆料果然有效,麦平安急急的问道,很显然,这对他来讲是个好消息。 “在海滨大道附近,具体情况还不清楚,老麦,t市的局面现在就靠你了,赶紧留守警局,等我的消息吧!” “是,首长,我这就返回警局待命。” 这一次,麦平安答得很干脆,这让滕贤稍稍感到心安。他想,稳住了麦平安只能算是完成了第一步,接下来,还需要说服部里领导,毕竟,麦平安也算是警界的大员呐! 挂了电话,滕贤即刻起身,在途经门口的时候,他赞许的拍了拍机场安检主管的肩膀,没有说话,便径直朝着候机大厅外面走去。 滕贤边走边在心里打好了腹稿,他计划在驾车返回市局的路上通知自己的秘书,让他代为草拟一份针对麦平安的调查报告,即刻递送给公安部的领导,一旦建议得到批复,他便即刻采取行动,控制住麦平安,不许他再兴风作浪。 第三章.六劫疯魔(3) 23.3.3 t市环球贸易大厦 国际公寓 21:20 这是一双年老却又保养良好的手,滋润的皮肤上面泛着饱满的光泽,让人很容易联想起他年轻时英俊的脸庞。齐整的指甲显然是被精心修剪过的,光滑润泽的折射出他蕴含着浑厚内力的健壮。极富弹性的手指灵活的控制着一支做工精致的派克钢笔,行止顿挫勾连挑压流畅得如同他依然矫健的身影。一百克重的刚古纸上隐隐的水印现出著名的骑士标志来,不经意的流露着这家国际公寓的高傲与尊贵,笔尖轻轻划过致密而均匀的纸面发出嚓嚓的声响,留下一行遒劲有力的笔迹来。 前台主管被面前这张刚刚填写好的《入住登记表》吸引了,这是她在一个小时之内第三次看到这家公司的名字,《大便小利24》。哦,这是怎么了?这家公司的高管们不做任何预约就齐聚环球贸易大厦的国际公寓里来,看来,他们是把t市当成进军中国市场的落脚点了!前台主管顿悟,不由得转念一想,暗自赞叹道,也难怪啊!如此密集的高端商务客人入住,如何能不惊动这个人呢? 想到这里,前台主管不由得精神一振,她被好奇心和神秘感驱使着,强忍住想要打听底细的欲望,她没有回身朝后面的小休息间里张望,而是一门心思的专注起面前的这位客人来。 “请您稍候,先生。” 前台主管客气的对上了几岁年纪的客人说着,手上则麻利的敲打着键盘,心里面暗自推测着,该给这位客人安排在哪一层呢?的确,她分不清这前后脚到来的三位客人中哪一位的职务最高,而这与他们所住楼层和房型是大有关系的,如有预约的话,这些问题都会被提前考虑到的,但眼下,客人已经站在面前了,如果直接询问显然是不礼貌的。 前台主管想,如果按照先后次序和年纪来说,她推测应该是面前的这位。因为,他是最后一个抵达国际公寓的,并且也是年纪最长的。但是,让她拿捏不准的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为何不见有人前来接送呢?哦,好奇怪的一家公司喔! “先生,请问,您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要求呢?” 前台主管周到的询问了一句,借机了解更多的讯息。因为,在她面前的空置房间表单里,共有三个房间可供她选择,依她的想法是要把面前的这个人安置在较高的楼层上,这是按照职务高低来分配房间的通常做法,那样一来,这位客人的下属就必须往高处走才能觐见他们的上司了。然而,这位客人没有提供任何可供她参考的依据,只是淡淡的说道: “哦,没有,我没什么特殊的要求,只要够安静就好。” 前台主管拿定主意,她在34层的一个带套间的客房上面填上了客人的名字,然后,她把房间的门卡双手递给了那位客人。 申尘提起他简单的行李来到了电梯的门前,脑海里思忖着刚刚在香港结束的《大便小利24》高层管理会议,几个首脑人物的脸不时的在他眼前重现,时不时的勾起他的猜测和疑问。在这次简短的午餐会议上,他结识了《大便小利24》的全球总裁希伦.瑟曼,以及全球财务总监上衫敏容,还有中国区的开发总监北岛野,却唯独没有见到中国区的总裁孔韦德。 一个重量级的人物缺席如此重要的会议,这预示着什么呢?莫非是想表明他的不屑?想证明他比《大便小利24》的全球总裁希伦更强势,或者比泉井产业分管连锁零售事业群的桥本更有霸气吗?还是说,这是孔韦德的低调表现,他打算放低身段屈就在公司高级管理层之下呢?申尘一时不解。 但是,纵观与会的各位高管,申尘觉得这几个人无一不是业内资深的高手,而且,最使他加倍小心提防的,是这几个人的背后都隐隐的藏着另外一副面孔,那又代表着什么呢?申尘的心路照顾的周到,他把《大便小利24》的四个高管逐个烙印在了自己的脑海里,但唯独留下个空白给中国区总裁孔韦德,他想,这个特立独行的家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呢?然而,会议结束之后没过多久,孔韦德的指令便直接下达到了他这里。 “中国区的总部就设在t市的环球贸易大厦吧!那里既有写字间也有公寓,我们的第一步就落在那里了。” 听电话里那个人说话的声音很年轻,申尘推断他的年龄超不过三十五岁,于是,不免心中感慨起来。他想,人生虽然路长,却也不改后浪催前浪,而今更是才俊出在年少!虽说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却也难免被人超越,呵呵!惭愧啦!然而,嗟嘘之余,他依旧很平和的与对方寒暄着,但他的心里却又平添了一层疑云。他想,这个叫孔韦德的中国区总裁把这里选作落脚点,又是出于何种意图呢? 轿厢门打开,一个粗壮的中年人出现在他眼前,两个人一照面,那人当即弯腰鞠躬,郑重的行了个日式大礼,丝毫不顾及电梯门关回来有可能夹了他的大脑袋,就听那人用中文说道: “哦,是申先生啊!辛苦了啦!北岛冒昧,先到一步啦!” “哦,北岛先生,真是快手啊!紧赶慢赶还是被你抢了先,呵呵!怎么?都安顿好了吗?” 申尘以同样的热情回应着,北岛则咧着大嘴呵呵笑着说道: “妥啦!妥啦!经常出门,也没什么好带的,哦,您的行李也很简单嘛!” 北岛寒暄着走出电梯,他客气的侧身站在门旁,伸出一只手来替申尘拦着将要关闭的电梯门。申尘注意到,北岛的手上提着一只小包,像是很专业的摄影器材,他猜想,那包里一定装着一架高精度的单反相机。于是,他问了一句: “怎么?刚到就出去拍夜景吗?年轻人真是精力充沛啊!” 北岛的脸上现出诧异的神色,但他很快便转换成一副诡异的表情,就见他神秘兮兮的说道: “哦?您是说这个吗?是啊!是要出去转转的,去看看这周边有没有合适的商铺,既然把总部设在了这里,那么,旗舰店也要开在附近才好啊!嘿嘿…” 申尘露出庄重的神情来,他一脸敬佩的说道: “哦,北岛先生好敬业,真的是让人佩服啊!” “哪里,哪里,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职业要求,呵呵!您走好,走好。” 北岛连声应承着,跟着又是深深的一躬,直到电梯门在他的头顶前关闭,这才直起腰来,摇了摇大脑袋,脸上挂着嘲讽的笑容,朝着公寓大堂外走去了。 望着北岛矮壮的背影消失在自动玻璃门外的夜色之中,前台主管这才想起刚刚自己想要提起的问题,就在她刚想转身回望休息室的时候,不料,却给一个贴身站在她背后的身影吓了一跳,险一险她就叫出声来。 嘘…那人轻声的制止了她的惊诧,微微的努了努嘴,示意前台主管留意客梯和自动玻璃门口可能出现的客人,而他却悄悄的在电脑跟前落了座,就见他两眼紧盯着屏幕,目光烁烁的在《房间登记表》上搜寻起来。 这是个五十岁上下的人,但他的面容却比实际年龄显得老一些,岁月沧桑的痕迹标注在脸上,使他看上去就像是个长年耕作在田里的劳动者。这个人的身量不高,也不魁梧,但从骨子里却透着一股子精壮来,这一点,从他骨节粗大青筋暴吒的两只大手上就能看出来。 “老窦,以你的专业角度看,这三个人有什么问题吗?” 前台主管眼盯着自动玻璃门,嘴上忙不迭的追问着,一副急于想要知道内情的样子。总参情总首长“老帅”的贴身服务员窦斌没有吱声,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面前的屏幕上。他发现,在《大便小利24》名下的客房总共有三套,其中两套里本别住着名叫北岛野的日本人和一个年轻的中国人,孔韦德。但他的视线却独独停留在了刚刚入住在34层的申尘名下,这个神秘人物的出现让他多多少少感了到一丝紧张。 这是个陌生的名字,更是张陌生的面孔, 但他与北岛野和孔韦德同时出现在环球贸易大厦,就代表着他的不寻常。窦斌想,这必定是个不寻常的人物!能扎进这样一个圈子里来,却又名不见经传的人,不是“神马”就是匹黑马,所以,必须多加留意才行。 原来,窦斌虽然常在“老帅”身边,却只知道有“财神”这个人,但他却从未见过“财神”的庐山真面目,故此,他并不知道申尘是何许人也。由此,他变得神情紧张也是自然。此番经“老帅”亲自指派,并由“书童”童谦亲自指挥,远离总参情总总部打入茂田公司所属的“色味香全会馆”,旨在跟踪了解这家与泉井产业有着密切合作的神秘企业,看看在它的内部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地下交易。 老窦的外形很有隐蔽性,其实,在他粗粗拉拉的外表下面,实则掩藏着既精细又缜密的心思。老窦在“玉兔”韩媛的协助下,成功的打入了“色味香全会馆”之后没多久,他便对会馆所在的这座环球贸易大厦进行了细致的考察。他发现,大厦大堂的保安台是对出入大厦的每个人进行有效观察的最佳位置,但苦于保安是轮班值守的,所以,他一时还没有找到一个可以“交心”的人。他不能郑重其事的向大厦的管理部门亮明自己的身份,那样一来,特情人员进驻的消息很快就会传遍整座大厦的,这等同于宣告他的行动失败,并且,还会连带韩媛也被怀疑。于是,他把目光放在了环球贸易大厦的另一个出入口,国际公寓的前台。 这座商住两用型的综合性大厦里从第27层开始,往上的十层都是公寓,相当于五星级酒店的标准,非常适合把办公地点设在这座大厦里的高管和白领们居住。为此,窦斌借机潜出会馆来到了国际公寓的前台,他找到了前台主管,悄悄的亮明了自己的身份。他语气严厉的叮嘱前台主管,不得向第二个人泄露此事,并且,从现在开始,对每一个入住公寓的客人都要向他报告,而他也会随时过来检查客人的身份和背景。 这是一个神秘又神圣的使命,前台主管压住兴奋点头答应了,并且,她很好的履行了自己的职责。当《大便小利24》的三位高管在一个小时之内,未做预约便先后入住到环球贸易大厦国际公寓的时候,前台主管就在第一时间里向总参情总的特工窦斌报告了这一不同寻常的情况。 哦,是不太对劲儿啊!窦斌心里想着,麻利的站起身,他附在前台主管的耳边悄悄说道: “仔细观察,别放过任何一个小小的变化。” 前台主管郑重的点点头,像是领会了总参特工的意思。窦斌转身出了公寓前台,又回过头来加重语气的叮嘱了一句: “你的岗位很重要,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啊!” 说完话,窦斌一抹身便出了公寓大堂的自动玻璃门,眨眼间便消失在了夜色浓重的街头,而他的脚下竟然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夜色浓重的街头上灯火阑珊,五彩缤纷的霓虹亮丽璀璨,闪闪烁烁的光芒照亮了北岛的脸,让他兴奋的记起了刚刚逃离新疆大漠时的情景来。于是,不由得心中生出许多的感慨:是啊!从苍凉的荒漠到炫彩的都市,哦,这也不过才过去了二十几个小时嘛!真是世事难料,人生无常啊!谁又能想到,过了今晚,又会身在何处呢?呵呵!不过,此刻若是有架滑翔伞,能让自己从这座城市的夜空里飞过,定与大漠逃生的感觉不同,嘿嘿!那是不是很有超人的感觉呀! 想到这里,他在路边停下脚,回身仰望起环球贸易大厦那巍峨壮观的楼体来,就见这座大厦浑厚敦实像是山削石垒的一样,仿佛一座擎天巨柱拔地而起,刺破穹窿,承接天宇。大厦的外檐采用德国的仿大理石轻型饰材装裱,通体晶莹,给远距离投光灯一照,自上而下流光溢彩,如同鎏金烫银一般,好不抢眼。 北岛的心中忽然一动,他禁不住想起了自己最初听说这座大厦时所产生的疑问来,那还是当他接到《大便小利24》中国区总裁孔韦德的第一通电话时,脑海中闪现出的瞬间激荡,但那也只是火花般的一闪,转眼便消失在他浩淼的心海之中了。但此刻,当这座大厦完整的呈现在他眼前的时候,他的心结似有松动的迹象。他在心中赞了一句,哦,这座大厦好高喔!它恐怕应该算是这座城市的制高点了吧! 北岛想到这里,他掏出ipad2来轻触了几下屏幕,然后,在google的搜索栏目里填上了t市环球贸易大厦的名字,就见沙漏低转眨眼间便显现出结果来。哦,不错!果然不出所料,排除了正在建设中的“金塔”之外,这座大厦依然是迄今为止t市的第一高层建筑。北岛的心思一转,他很快想到,孔韦德把《大便小利24》的总部设置在这座大厦里,莫非是想利用这座大厦的第一高度? 北岛的眼前一亮,他收了目光辨了辨方向,然后,朝着东南方向走去。依照惯例,他在来此之前,早已把t市的地理坐标和地形地貌做了详细的研究,他发现,扼守着中国心脏门户的t市,的确是一个至关重要的战略要地,早在第一次鸦片战争时期,英法联军就是通过这里,打破了通往大清皇城的防线,这全只因在t市的东南方向上就是中国最大的内海,渤海湾。 北岛停下脚步,他一边悠闲的观望着夜幕下的城市街景,一边从容的取出手包中的那架高精度的尼康单反相机。去除了镜头盖,揿开了机器,打开了广角,然后,双手托起相机,沿着街道慢慢的摇动镜头, 一点点的,他把环球贸易大厦套进了取景框中,接着,慢慢的移动,最终,他把镜头锁定在了大厦的顶部。 推开镜头,将画面拉到眼前,北岛仔仔细细的观察着大厦楼顶的情况。心里默念道:不错,四面闪着霓虹灯的巨大广告牌,它的光芒远在二公里之外就能看见,哦,那广告牌后面的是什么啊! 北岛看到的东西令他心中的疑团未解反聚,他在环球贸易大厦的楼顶上,隐隐约约的看到了一座小比例尺寸制作的埃菲尔铁塔,那漆黑的塔身隐在耀眼的霓虹广告牌的后面,像个披了黑甲的武士一样。北岛知道那是大厦接收卫星电视信号的天线装置,通过它可以为大厦内的东西方客人提供数十套多种语言的境外电视台节目。 哦,第一高度,电视卫星接收天线,还有…渤海湾?莫非,接下来的行动,跟东南方向上的渤海湾有关?北岛陷入了沉沉的思索当中,他的眼前浮现出“职员”那张呆板的脸,和他讳莫如深语言:我们不能允许任何国家具有打击美国本土的能力,对于已经有了这种能力的国家,就要千方百计的破坏它,哪怕他只是引而不发,就算他做出不首先使用的承诺也不行,美国人不接受在威慑之下过生活,这一点绝不改变… 北岛的思想开了小差,镜头开始漫无目的的四处游走,“职员”的战略构想带着他的思路穿越了苏联的解体,东欧的巨变,以及对朝鲜和伊朗的紧逼不放,他止不住的想,自私的美国人,一个历时四百年才刚刚像点模样的杂拌国家,谁知道四百年后还在不在那儿?你给世界添的乱已经不少了,你确定能够永远这样吗?要知道,就算你手大也捂不过天来呀! 忽然,他托举着相机的手僵住了,不经意间出现在他镜头里的画面惊醒了他,他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冷汗。北岛瞪大眼睛紧盯着那画面看,他似乎嗅到了死神迫近的气味。 在环球贸易大厦接近顶层的一扇窗口前,此刻正站立着一个人,那人的手里同样举着一台相机,虽然隔着玻璃,可北岛也能看得出,那人手中相机的镜头正对着自己。他忍不住在心里自语道:哦,如果,那是一支狙击步枪的话… 北岛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他知道自己已经被某个有心人关注了,这个人,他有可能是谁呢?北岛放下相机朝着大街的远处走去,他不时的对着街上的景物举一举瞄一瞄,装出一副摄影发烧友的模样来,借以驱散枪口之下的恐怖感。他还没有找到落脚环球贸易大厦的根源,但他却感受到了这座大厦里潜藏着的凶险。 北岛沿着大街慢慢的走着,渐渐的,脊背上的冷汗慢慢的蒸干了,他开始觉得心虚渐缓,脚步也变得轻松起来。但他不知,有一个黑影一直跟在他的身后,不近不远,随着北岛走走停停,那人的脚步也是时快时慢,却自始至终没有发出半点响动出来。 老窦腿上的功夫自然是北岛无法匹敌的,别说是在熙来攘往的大街上,就算是在寂静无人的酒店走廊里,老窦走动起来也是无声无息的,这一点是北岛万万也难领会的。但老窦也同样不知,其实,危险距离他依然很近,如果不是北岛手托着长焦相机,对着大厦楼顶左瞄右看的招惹人眼,楼上的那位观察者注定也会发现跟踪在他身后的老窦,无奈同样是手举相机的这个人,无法把老窦也放到同一个取景框里,这才让老窦得以侥幸逃脱监视。 然而,这也从另一面上说明了老窦的跟踪技巧确实高人一头,距离火候掌握得恰到好处,致使他已经跟踪北岛走出去很远,竟无一人察觉,但老窦却是见好就收,他看看北岛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便慢下了脚步,竟而掉头转身往回走去。因为,在他的心里还惦记着另外的一个人,那可是他最最关注的神秘人物,窦斌断不敢有半点大意。 看看目标远去,窗子后面的这个人也随即收了相机,他随手关闭了百叶窗帘,转身在客厅的书桌前坐了下来,他用一只大手揿亮了桌子上的书写台灯,柔和的光线均匀的散播开来,衬托出一个魁梧的身影来。 有“福将”之称的中情局高管麦克.斯班森像个受气包似的将自己挤压在小一号的桌椅上,就如同他此刻在中情局中所处的位置一样,四处遭人掣肘施展不开。但他不甘心自己的大好前程被局限在一方书桌之上,所以,依照军人的习惯,他还是喜欢四处走走,随意看看。其实,看似耐不住寂寞的麦克.斯班森,其实是在寻找战机来表现自己。前番他飞抵美国的太平洋前站关岛,而今他又莅临中国的咽喉要冲t市,全只为的是一件事。他要在中国的镇国利器上面使点坏,那或许,可以帮助他成为下一任中情局局长的候选人。 在他面前的书桌上放着一台戴尔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面的google地图里正显示着他自己所在的方位,t市环球贸易大厦。他把毛茸茸的大手蜷缩起来,伸长了食指按住鼠标,笨拙的缩小他面前的电子地图,一点一点的,t市被压缩成了一个红色的小圆点,而整个地区的原貌却得以更加清晰的显现了出来。 一片蔚蓝色的海湾出现在了城市的东南方向上,那便是中国的内海,渤海湾。军人出身的麦克.斯班森少将是中情局里为数不多亲历过战争的高管,正是由于他的这一背景,才使他成为了有史以来官阶最高的中情局特工,全只因战争教会他对未来的世界该怎么看。 的确,在他的眼中,一个长着核牙的巨人再怎么温顺也还是掩饰不住他的彪悍,未来这个世界上堪舆美国争锋的就只有中国一人,麦克想,如若拔了他的核牙该如何?单靠利爪他是咬不死人的,况且,中美相隔这么远,土共就算有个航母又能怎样?莫不成他还能打到美国的西海岸来?所以,应该把谍战的重点放在中国的镇国利器上,少了杀手锏的支撑,中国就算再有钱,可腰还是没法硬起来。 麦克.斯班森的想法得到了不少人的赞赏,但就是没有实质性的帮助。因为想法总归是想法,如何落在实处才是他打动人心的关键。为此,麦克可是没少劳神费心,但总是无法理清自己的思路,更别说拿出有效的方法来显露自己的才华了,渐渐的,人们开始淡忘了这个以战功卓著而引人注目的“福将”。 然而,就在不久之前,他偶遇了中情局两大才子之一的“学者”埃德蒙.兰斯,两个人之间进行了一次简短的交谈,当他问及兰斯对世界未来发展的预测时,“学者”兰斯的一席话,让“福将”麦克.斯班森如沐春风一般,他立时茅塞顿开,原本迷障的两眼从那一刻起开始变得视野开阔,心胸也变得明朗起来。 由此,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心中萌生了,而按照兰斯正在准备当中的方案推算,麦克的这个计划不仅具有出其不意的突然性,更有充分时间进行准备的稳妥性。一切都等待“学者”的计划实施之后才开始,“福将”的心里有了底,他这才不远万里,匆匆赶到渤海之滨的t市来,而他的脚之处选在了环球贸易大厦则是得益于一个高人的指点。 这个人因常常衔着一支粗大的雪茄而著称,此人在主持五角大楼期间正好赶上中美蜜月时期,因而在中国保留了极为有益的人脉关系,他便是前国防部长,“雪茄”维利.凯特。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国际投资公司是维利与中国保持一种特殊关系的纽带,退休之后的维利就常借着这家公司的名义造访中国,与中国官方保持着半明半暗的关系,麦克此次来华就是借着维利.凯特国际投资公司高级雇员的身份进入中国的,而以维利.凯特名字命名的国际投资公司就设在这座大厦的25层上。 关于于这座大厦的介绍,是维利在距离兰利中情局总部不远的一家小酒吧里完成的,在这次会面中,麦克.斯班森的计划现出了雏形,他把自己的想法和企图向前防长“雪茄”维利简要的吹了吹风,不想二人却是一拍即合,“雪茄”维利不仅愿为“福将”麦克提供进入中国的合法身份,更是为他提供了他计划中至关重要的节点,环球贸易大厦。 无独有偶的是,凯利公司的前商务总监希伦.瑟曼也找到了“雪茄”维利,他刚刚履新的《大便小利24》连锁便利店中国总部也想设立在这个滨海城市里,那无疑也是冲着环球贸易大厦来的。为此,“雪茄”维利.凯特当然只有欢迎的份儿了,但是,作为交换的条件,是维利可以随时使用《大便小利24》的连锁信息和物流系统,这将为维利公司省去一笔不小的费用。面对前任雇主的这一小小要求,“商人”希伦.瑟曼当然不能拒绝,于是,一个从政治、经济,到军事、安全,全面针对中国的据点便在这座环球贸易大厦里形成了。 “福将”麦克.斯班森从特殊的角度观察过这座大厦,更以特殊的视角观察过与这座大厦有关的人,在他看来,t市制高点的环球贸易大厦正在吸引着越来越多的有心人,毋庸置疑,他们正在或者将在这个舞台上施展身手,一出大戏就要开场了。麦克拿定主意,无论有多大的明星前来助阵,最后压轴的必须是自己的人。现在,“福将”麦克.斯班森便开始为自己的压轴演出物色队员了,他知道,那些入选的人必须是经得起千锤百炼的大腕儿才行! 或许他还无法知道,正是由于他未来的成就,才造就了此后几届的中情局局长,他们皆是来自军队的高级指挥官,而卸任后的中情局局长几乎都成了下一任的防长,每一个有抱负的军人都把“福将”麦克.斯班森视作是进阶的偶像,同时,也把中情局局长当成了进军五角大楼的铺路砖。 第四章.会馆结情(1) 23.4.1 环球贸易大厦37层 色味香全会馆 21:30 舒展灵巧的越过斑马线,就在人行道的交通指示灯跳成红色的那一刻,他巧妙地将自己融入到了夜生活的纷乱人流当中。不需要再回头,他确定那始终锁定在自己背上的锐利目光,此刻绝对已经被阻隔在了交叉路口的另一侧,那个失去了追寻方向的人,无疑正将迷茫和失望写在自己的脸上。 早春的天空还是灰蒙蒙的,晚间的低温依旧笼罩着城市,夜露笼罩下的街灯发出昏黄色的光来,在雾气散去之前,整个街景只能是一片模糊不清的轮廓。舒展闪身进了环球贸易大厦旁的一家小音像店,在进入大厦之前他需要在此盘垣片刻,以便确认自己的身后是干净的,虽然身在自己的祖国,但他还是坚持这样做,没办法,这已经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了。 他发现自己被人跟踪是在几分钟之前的事,若是在以前,舒展要甩掉尾巴并不难,因为他有得是时间,但今天不同,他要赶去的这场party本已有些晚点,所以没时间让他从容的与跟踪者周旋。并且,舒展心虚的觉得,自己正在滑向一个危险的边缘,他一时搞不清突然对自己实施跟踪的究竟是哪一方人。但是,现在他已经没时间去查清这个问题了。 已经是接近夜生活的黄金时间了,但对于这家小小的音像店而言却已经是该打烊的时刻了,估计是考虑到靠近这样一座商务型大厦的原因吧,所以小店才把营业的时间延长到这么晚,否则,时到这般,这种类型的店铺早就应该关门了。 此时的小店里冷冷清清,舒展转过几排陈列架,把自己掩在“史密斯夫妇”的“一拉宝”后面。按说此时此地并不适于观察街面的情况,因为,头顶上那八盏318w的飞利浦格栅灯早已把这百余平米的店面照得通透明亮,使得店内的情况变得一目了然。好在四扇临街的玻璃窗上都贴满了周杰伦和tuins的专辑广告,才恰到好处的遮掩了店内的情形。舒展慢慢的调整着自己的位置,挑来拣去的假装翻看着货架上的影碟,却把目光透过广告画的缝隙射向了街上,他要再一次的确认自己是否已将形迹清理得干干净净了。 大街上,一个文弱的中年人茫然的看着前后左右的街景,心里感觉十分的沮丧。他被舒展刚才那灵巧的一闪,眨眼间便丢掉了自己跟踪的目标,这一打击对于习惯了文案工作的人来说无疑是沉重的。因为,他已经好久没有实地参加过行动了,手脚生疏是在所难免的事。但是,对于他这一层级的人来说,他所看到的却不仅仅是挫折,而更为重要的则是让他感受到了挑战的复杂程度与面临的严酷现实。 夜幕浓重的大街上灯火辉煌,享受夜生活的人们三三两两的从身旁经过,很难在从他们中间把那个狡猾的舒展找出来。中年人禁不住想,他一定是发现了自己,所以才玩儿出的那么一手,哼!若是你不心虚?干嘛甩我!真是个滑头的家伙,不过,这一招倒也玩儿得漂亮。 这个人想着,不由得抖擞起精神来,遇强则强的个性让他百分之二百的投入到了眼前的任务上。他知道舒展如果不是为了特殊的目的是不会匆忙赶到这这片cbd区域来的,当然,要想查清他的去向也绝非难事,因为秘密跟踪舒展的意图是不能提早暴露的,那样一来,就无法实现总参首长的意图了。 中年人文静的站在路边不起眼的角落里,他一边认真的分析着,一边仔细的关注起目标消失时周围的环境来,对于他这一类高智商的人来说,动脑筋思考问题总是他最擅长的。 很快,高高的楼顶上闪烁着的霓虹灯便引起了他的注意,哦,原来自己就站在环球贸易大厦的街对面上,那可是个商贾名流中外大亨聚集的地方啊!莫非,这个舒展他…另有所图? 中年人的脑海里灵光一闪,他即刻便联想起了那座大厦里面复杂的环境和氛围,心想,那里可是极其适合舒展这一类的人物啊!想想六处近期的巨大损失,造成如此不堪局面的绝非等闲之辈,既然秦雅已死,尹博亦亡,如果仅仅挖出了一个林烈,露出了一个荀循,能够解释这这场灾难的起因吗?那么,谁又能保证下一个危险不会来自这个舒展呢? 哦,难怪“老帅”会如此担心啊! 中年人想着,他迅速的取出手机,键入一长串号码之后,持机片刻电话便接通了。只听他对着话筒简单扼要的说道: “韩媛吗?对,我是童谦,请盯住一个叫作舒展的人,他刚刚进入大厦,我要知道他在大厦里的一举一动。” 舒展快步迈上环球贸易大厦旋转门前的高台阶时他抬起腕来看了眼时间,虽说是正点到达,但是对于已经养成了西方行事习惯的舒展来说,这已经算是迟到了,然而,他对此也是毫无办法。 因为,自打他从金河大桥上越身跳下的时候算起,最多也不过才过去了三个小时而已,而在这段时间里,他不仅经历了近距离承受水下炸弹爆炸产生的迫压,而且还在半昏迷状态下顺着河水漂流了大约五公里远的距离。等到他清醒过来爬上岸的时候,他已经几乎是一种失聪的状态了。 稍稍能够听到一点声音的时候,舒展从河沿上站了起来,他就近找到了一家快捷酒店,然后在大堂经理充满疑惑的眼神中拿了钥匙,住了进去。他把一身湿漉漉的衣服拿去快洗,隔着门缝对来取衣服的服务员说:不要好,只要快! 蜷缩在被窝里的舒展给“财神”打了一通电话,简要的说明了刚才在金河大桥上面发生的情况。这一次,他稍稍委婉的表达了对t市警局的渎职以及市府毫无应急反应措施的质疑。“财神”依旧是哼哼哈哈的没有正面回答,但他却把叶满遇害的消息告诉了舒展。舒展知道,这已经是“财神”对自己的最大信任了。但“财神”下面的一句话却让舒展心动不已。 “从现在起,你单干吧!” “哦?好哇!什么任务,如何切入?” 舒展第一次表现出了迫不及待的样子,显然,这是他期待已久的时刻了。 “你先去会一个尊贵的客人吧!详细计划回头再说,你的时间可不充裕啊!” “几时?哪里?见什么人?” 舒展的心头疑窦丛生,他的心情也随之变得急迫了许多。但是,“财神”的回答依旧是不紧不慢的,像是在说一件索然无味的闲事一样。 “二十一点三十分,环球贸易大厦色味香全会馆,佩珀.盖伊。清楚了?” 一头雾水满心疑云的舒展领受了新的任务。他从床上爬了起来,换上那身熨烫得还算平整的衣服出了快捷酒店的门,然后,搭了一辆的士便即刻往环球贸易大厦赶来了,在来时的路上他开动脑筋想道:出席在“色味香全会馆”里举行的派对,一定做些简单的准备才好,至少应该让自己看上去与那里的气氛搭调才行,喔!有一身像样的行头是必不可少的。 坐在车里的舒展看了眼时间,心想,眼下已经没有时间再耽搁了,先赶到那里再说吧!看看临时有什么补救的措施,再做应对好了! 环球贸易大厦的大堂宽敞明亮,精美绘画的穹顶下高悬着直径足有五米,叠加三层的塔状埃及水晶吊灯,璀璨的灯光把镶嵌着铜条的大理石地面映衬得如同一面硕大的铜镜,光洁闪亮熠熠生辉。感应式的自动旋转大门已经关闭,一年四季的这个时候都是如此,这是为了保证大堂内的正常室温,以确保给客人以客人们温暖如春的感觉。 舒展竖起了衣领在高台阶上停下脚,他隔着厚厚的玻璃窗朝里望了望,但见大堂里走动的尽是些身着棉质polo衫或者丝织吊带长裙的男女客人们。而仅有的几件商铺里也没有出售男士品牌正装的专卖店。舒展犹豫了一下,但他还是决定先进去再说。 身穿金黄色修边猩红色风衣的门童在舒展的身后静静的把门关上,扑面而来的暖流体贴的滋润着他干涩的皮肤。舒展没有像大多数客人那样急匆匆的奔向大堂中央的电梯,而是优雅的踱着方步,同时,目光不经意地向大堂右侧的深处扫去。 坐在宽大的红橡木班台后面的大堂经理看上去很渺小,甚至看不清他的五官长相,但是他旁边的助理却格外引人注目。舒展的唇角微微上翘,随即将目光和微笑送给了那一身ol装束的漂亮女生。 “先生,需要帮忙吗?” 迎着舒展的笑容,ol装束的女生甜甜的问道。显然,舒展一进门就引起了她的注意。所以,ol女生边靠上近前,便仔细的大量起这个儒雅的中年男人。嗯!高个,健硕,仪表非凡。虽说身上的西装有点埋汰,但仍能看出那是一款名牌,还有他微笑时的神态,诙谐洒脱,哦!没错,他应该就是童谦电话里面嘱咐要仔细关注的重要访客,舒展。 舒展有些诧异的看着眼前这个近乎完美的漂亮女孩,除了她左前额头上那道一公分左右隐约可见的疤痕之外,几乎没有半点瑕疵。哦,真是个酷劲十足的美人啊!舒展禁不住在心里赞叹道。于是,他保持着脸上的笑容柔和的回答: “哦!不,谢谢,我约好了人的。” 女孩会意,便不再多问,她微微躬下身子微笑着目送舒展离开。 舒展像个熟客一样径直向大堂左侧走去,他在一块银色的不锈钢水牌前站住脚,那上面用酸蚀方法印上的黑色字体标明了各个楼层上的公司、单位、客服部门和商户的名称以及门牌号码,他在那上面找到了洗衣房和布草房的所在位置,他需要先给自己解决一套参加今晚这场特殊party的黑色礼服。 沿着扶梯上到二楼,按照指示牌的提示,接连转过几个小门便来到了一段略显凌乱的过道里,沿墙排列的铁筐车里码放着刚刚洗好的布草,客衣架上还挂着一身身熨烫平整的客衣。一个埋头核对洗衣单的服务员看见有人推门进来,脸上不觉现出吃惊的神色,她不明白这个客人为何会自己跑到洗衣房来。 “先生,请问…您需要帮忙吗?” “哦,是啊!” 舒展现出一脸焦急的神情,他指了指服务员手上的洗衣单说道: “有一张很重要的卡片找不到了,我想它应该是在我送洗的一套衣服的衣袋里面。请你帮忙找一下好吗?” “哦,这样啊!请问,您的房间号码?” “27…对,2702房间。” 舒展不假思索的撒了个谎,眼睛却一直在客衣架上寻找着,他的视线落在了一套黑色的礼服上,目测结果显示那套衣服的尺码应该是180-96a。嗯!不错,就是它了!舒展在心里说着。这时,就听那服务员说道: “请您稍等,我到里面去查一查。” “哦,好的,麻烦你啦!” 穿戴整齐的舒展从二层的男洗手间里走出来,他对自己顺手牵羊得来的这身黑色礼服感觉还算满意,除了腰身之处略显宽松之外,基本上没有什么值得过分挑剔的地方,唯一缺憾的就是他还缺少一只与这身黑色礼服配套的领结。 他用手轻轻的掸了掸肩头,迈步朝着电梯间走去,边走边在心中默念着“财神”告诉他的地址:嗯!环球贸易大厦三十七层,“色味香全”会馆,sala saby集团总裁,佩珀.盖伊。他忽然意识到,哦!这可是个大名鼎鼎的人物啊!要装作是一次意外邂逅的样子,莫非…“财神”对这个人有什么企图不成?心里想着,舒展随手揿下了上行的电梯键。 “财神”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理由,但是,当舒展从“财神”口中听说了“色味香全会馆”的名字时,他便有理由出席这个并没有人对他发出邀请的派对了,那理由就是,栗原极有可能就藏在这里。 舒展从陈墨那里了解到,“色味香全会馆”是泉井产业在华的合作伙伴之一,茂田家居用品进出口公司的下属产业,它们分别就在这座环球贸易大厦的第三十七层和第十四层楼上办公,即使没有佩珀.盖伊的出现,但就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也足以引起了舒展的兴趣了,那理由也很简单,就是因它和栗原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首先,栗原和已经死了的藤田都是泉井产业的雇员,他们来t市出差的理由就是跟踪泉井下达给茂田公司的订单。既然藤田是刺杀荆轩的凶手,这一点刚好被舒展亲眼目睹了,那么,那个栗原呢?虽然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项证据可以直接指控栗原,但是,她会是干净的吗?舒展不由得怀念起荆轩来,他想,如果教授还活着,那他一定可以亲自指证这个女人,可惜,教授已经不在了。 其次,据“财神”讲,就在三个小时之前,泉井产业的一个名叫广濑的高级专务也在t市的滨海国际机场落地了,据查他的入境理由也是来茂田公司考察的。舒展想,哦!一个小小的国内代理商竟然整出这么的大的动静来,那么,这家茂田公司还会像它的名字那么单纯吗? 特别是当他从陈墨那里听到茂田公司老板朱茂田的发家史时,曾经提到过一个出资资助他的富家女子,多年来只闻其名未见其人,那女人就好似影子老板一样,无疑,这就更加吊起了舒展的胃口。 最后也是最大的亮点就是,朱茂田全程得到了一个名叫刘诚的残疾人的帮助,这才得以将这家小公司逐渐做大。而那个刘诚正是栗原以出差名义将要造访的人。他!竟然就住在总参六处的隔壁,第五大道五十号。那可是“博士‘遇害的地方啊! 不错,从秦雅遇刺到现在,最多不超过四十八小时,在这两天两夜里,“蓝海之心”小组因为出现了内鬼荀循而全军覆没,身为特战先锋团队的总参六处也已随着它的奠基人尹博的遇害而名存实亡了。中国的特情组织遭受了历史上规模最大的重创。这等同于不宣而战!是初到六处的舒展和陈墨独力死撑才止住了这辆下滑的战车。舒展想,现在,是该合力反攻的时候了。 出了电梯间,来到了大厦的顶层上。舒展甩头往楼道的两边一看,心里不由得一阵惊叹。哦,果然是“色味香”一应俱全啊!他止不住在心里打了个楞,心想,在国内会有如此赤裸裸的色情会馆吗?这在西方也是遮遮掩掩的呀! 就见通道的两侧分别是两扇磨砂的玻璃门,将偌大的一层楼面全都遮掩了起来,一门出一门进,好似迷宫的出入口一样。所以,未曾进入就已是充满悬念了。最吸引人眼球的当然是那两扇玻璃门了,就见那门宽有二米高约二米五,两扇对开严丝合缝,消音门簧开合无声。两门交错时,细闭得好似情人相拥亲密无间,门扇转动时,柔润得好像肌肤相亲滑腻无痕。 再往那门上看,门上磨饰着一群女子裸浴的图案,镂空处现出门内灯光昏暗,却隐隐照出迎面的一扇玻璃影壁来。那上面的饰画就更是露骨,虽不是春宫却赛过春宫。 在玻璃门的一侧立着一盏枫木做框薄纱包面的灯箱,灯箱上映出六个暗红色的大字来,“食色、品味、赏香”。门上方是红色的亚克力招牌,上书“色味香全”商务会馆几个大字。 招牌下立着一名身着西式改良旗袍的女子,那女子的相貌暂不必说,单说这件旗袍就已是秀色可餐了。收领、衬出修长的脖颈,薄纱、透出起伏的峰崖,抹袖、露出粉嫩的肩头,收腰、显出身段的挺翘,高叉、凸显大腿的挺拔。 哦!舒展不由得重重的叹了口气,他这才发觉,原来,贪图享乐是人类的共性,在这一点上,国内国外没有区别! 来不及多想,见有人迈出了电梯间,那位貌似迎宾小姐的女子便主动的迎上前来,她妩媚的面容和单薄的衣衫令舒展不由不浮想联翩。 “呦!您怎么才来呀!请问,先生您是…” 对方在做身份核准时的态度就像是在招呼老情人一样,可在做检查的时候却丝毫也不逊色于机场安检的严格程度。 “中国信用投资公司的舒展。” 舒展听见对方的招呼,即刻换上一副生意场上油腔滑调的嘴脸,他一边递上自己的名片,一边装出暧昧的神情上下打量起这位迎宾小姐来。 他注意到这女人的皮肤虽然细腻却肌肉发达,手指纤细却骨节粗大,他禁不住想:那可不是深藏闺中的女人能有的特征啊!嗯!这女人在战场上的表现一定不逊于她在床上。 舒展很快便通过了对方的贴身检查,随即,他从迎宾小姐的手上取得了代表到会顺序的胸牌别在了自己礼服的驳头上,然后,一刻也不怠慢的径直朝着磨砂玻璃门里走去。舒展注意到,自己的号码是36号。 他对自己亮出的身份有着绝对的自信,他在海外工作时使用的就是这个身份,所以无需准备便早已是轻车熟路了。因为他知道,以“中国信用投资公司”的大名,无论出席什么样的社交场合都不过分,因为那是一家国有海外注册的企业,实力极其雄厚,经营范围也非常广泛。从民品到军品,从唐代赝品花瓶到路基巡航导弹,一应俱全。这些对于世界上的任何一家大公司而言,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 显然,他的到来不仅使那位“礼仪小姐”深感震惊,并且更使她深感荣幸。当舒展的身影刚一消失在磨砂玻璃门后的时候,就见这位“礼仪小姐”取出对讲机轻声的报告道: “重磅vip,中国信用投资公司的舒展先生…到了!“ 进了玻璃门,转过玻璃影壁,舒展来到一个不大不小的中厅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四只摆放在客厅中央的低矮的皮沙发,它们两两相对,猩红色的表皮很容易让人联想起拥吻的朱唇来。舒展知道,这里不是客人们逗留的地方,而是那些“迎宾小姐”们短暂休息时用的。 客厅通往会馆深处的小门两侧同样站着两个“迎宾小姐”,她们和大门外的那位“迎宾小姐”长相相近,装束相同,一见舒展进入客厅,这两人同时躬身施礼,同时也做出同样的手势,示意舒展进入小门,再沿着通道继续往里走。舒展微笑着冲她们点了点头,经过她们身边时,他在这两位女子的臂弯上看见了同样强健的肌肉。 舒展暗忖,难道,她们真的是一个模子里抠出来的?不然,怎么会如此相像呢?莫不是,克隆技术被悄悄的用于了人类繁殖?是因为想到这些的时候,舒展的脸上才忍不住露出笑容的,他当然毫不吝啬的把这优雅的笑容送给了那两位“迎宾小姐”,但他的心里却止不住的一寒。因为,这一次他注意到,那些女子的通贯鼻梁和尖润下颌虽都生得极其周正,却掩不住它金属般的硬朗,隐隐的透出一股寒气来,让人觉得冷冷的。 舒展暗自叹道:哦,原来,她们都是些人工修整过的美女啊!如此,这会馆的主人可算得上是位兽性慈母、人性屠夫啦!无疑,这“色味香全”会馆定然是个凶险之地啦!那么,来出席这派对的人呢?想必也并非善良之辈吧!想到这里时,他敏感的天性忽然警醒,却不由得激起他一腔的豪情来。 嗨!管他呢!既然是单刀赴会,索性就把这温柔之乡逛一逛,顺便也把这色味香全尝一尝,既然是家私人性质的商务会馆,其中收纳的各色“神鸟”应该不少,正好可以结识一二样! 说不定,“无间诡诈巧生变,暗算无常天赐缘!” 何不如,“暂作商贾乘风至,假扮情种踏浪来?” 想到这儿,舒展洒脱的迈步跨进了通往会馆深处的小门。 舒展来得太匆忙,准备的也不充分,他甚至连这派对的主办方是谁都还不知道,但这也无妨,他就是善于在不知情的条件下挥洒,就是敢于在陌生的环境里闯荡。今晚的派对,既是他挽狂澜于既倒的契机,更是他变被动为主动的运气。舒展的心意已决,自然也就毫无顾忌,他倒要看看,这谍海弥深能起多大波澜;他倒要探探,这诡诈无间够有多么凶险。 此刻的舒展,心里装着秦雅的期许、尹博的遗憾;肩头扛着荆轩的重托、裴佩的承担;手中握着律调的寻觅、陈墨的肝胆。哪怕水再浑,他也要淌出个清浊两离分;就算雾再残,他也要分出个人鬼两重天;哪管夜再暗,他偏要倚天长舒看云卷;就算路再远,他正要凭海得闲伸翼展。 “无间第六谍”舒展,现在就要以他自己的方式,开始一场新的特战! 出了中厅走在曲折的回廊之上,感觉净空似乎比刚才的那个客厅高了很多。舒展边走边想,而今,国内形势的复杂程度丝毫也不逊于国外,多方势力同场较量。有的矛利、有的盾刚,有的善攻、有的守强,有的羽丰、有的独壮,真的是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中国虽然日益强大,但强不在军事实力上,大不在政治影响力上,高不在人口综合素质上,富不在矿藏能源资源上。但有一样,是中国独步全球首屈一指的强项,那就是她令各国垂涎欲滴的庞大市场。 中国人的消费能力就像他们的生产能力一样强,他给全世界带来了近十年的长足增长,如果一个产品没能赢得中国人的喜爱,哪怕是金子一样的品牌,也会像纸一样苍白。 中国这个市场,就像一只魔幻的手杖,被它点中的企业,很快就会成为行业之王。中国这个市场,就像一名巧手的工匠,被它修饰的产品,不久就能引领流行风尚。中国这个市场,就像一道吉祥的光芒,被它临幸的商人,无一能够免于暴富之赏。同是中国市场,也像一把无情的扫帚,被它抛弃的结局,如同丧家之犬别无两样。临近大厅时的舒展已经拿定了主张,军政谍变暂放一旁,今晚就以谋利为题,作他一篇好文章。 转过一个弯,进入到一小段廊道中,前面不远处便是回廊的尽头。舒展放慢了脚步,他的眼前出现了一面被泰柚木装饰板包得严严实实的墙,走到此处已经是无路可走了。舒展在脑海中快速的回放着,他尽力想要回忆起在走过的这段不长的回廊时,自己是否有可能错过了其他的门呢?不,没有!舒展肯定的回答了自己,虽然他一路都在紧张的思考对策,但他绝没有因此而忽视了对一个陌生环境的观察。 他很快又想到,难道,他们会把一条死胡同留给前来惠顾的客人吗?能来此处的人不是腰缠万贯就是地位显赫,再不就是…身份特殊的人,舒展的眼前现出客厅中那两位“迎宾小姐”将他让进小门时的情形,喔!不会,他随即否定了这一可能。那么,唯一的可能应该就是…他把注意力瞄向了迎面的那堵墙上。 光溜溜的墙面上渗出柚木的暗褐色纹理,好像刚刚淋过雨一样,泛着淡淡的油亮。舒展的目光像篦子一样在墙面上滤过,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可疑之处,但他还是没能找出一点瑕疵来。哦,这文章不在这面墙上,那么又会在哪儿呢?舒展想着,已经来到了墙的近前,他不得不站下脚步,一时不知该往何处去。 他一边探手入怀取出一盒白色的轻柔希尔顿来,一边快速的思考着对策。掉头往回走吗?舒展问自己,他的脑海中现出一只在迷宫里走投无路的小白鼠来。不!那样一来,自己未曾出场便已出丑,如同双方对阵,未及交手便失足落马一样,不!绝不回头。他的潜意识当即否定了这一想法。 舒展慢慢的取出一支烟,将银色的过滤嘴潇洒的衔在唇边,跟着又摸出一只纯黑色的打火机来,那上面的镀金封边映出他微微蹙紧的眉头。他想,此刻,必定有一双眼睛正在偷偷的看着自己,心里正盼望着这个不请自到的家伙赶快走掉吧!哦,可不能未及登场就先露怯呀!那么,眼下又该向何处去呢? 他扑的一声点燃了香烟,跟着甩手熄灭了火焰,zip发出一声脆生生的响亮来。舒展看着袅袅升起的烟雾,念头也跟着升腾起来,他的脑海之中忽然一闪,哦,为何不看看这头顶的上面呢! 舒展的目光随着烟雾朝头顶上方看去,他发现这回廊的顶部很高,应有五米左右,但他仍在内嵌式天花板的龙骨缝隙当中发现了一个小黑点,像只绿豆蝇一样藏在凹槽里,他知道在那针孔镜头的后面必定有一双阴险的眼睛,舒展仰起头对着镜头露出他儒雅的笑容,接着,把一口浓烟送给了对方。就在这时,他感觉到脚下的地板微微的一颤,跟着轻轻的抬了起来,一部迷你升降台突然现身脚下,缓缓的将他托举到了半空之中。 升降平台在距地二米左右的高度停了下来,隔断墙上突然裂开了一道缝,同时现出二扇小门来,小门平移现出一个可以并排进出二人的小门。不出舒展所料,文章还是做在了这面墙上,只是因为高度的原因,舒展当时无法看清位于二层楼面上的情形而已。 这可真是个变态的会馆!舒展想着,毫不犹豫的迈步踏进了小门里。 小门平移关闭,升降台无声的回落,这时,从转弯处的天花板上降下一道屏风来,将这一小段廊道如盲肠一般的从蜿蜒的迷宫当中割掉了。 舒展的眼前豁然一亮,感觉像是来到了阿拉伯王子的行宫一样。奢华排场,富丽堂皇,肉色明晃,锦衣霓裳,好不辉煌。舒展在一处室内水景旁站定,点手招呼侍应生送来一杯香槟,他装出一副兴致颇浓的样子在池子边上蹲下身,观赏起池中那十几尾鲜艳的锦鲤鱼来。 舒展知道自己是个生面孔,更知道不久便会有人主动上前来招呼,所以,他乐得悠闲的呆上一会,避免给人留下一种心情急迫的样子,但他的目光却一刻也没闲着,借着赏鱼的机会,他已经里里外外的搜寻起栗原的影子来了。 从他所在的角度朝里面看去,仅能看到这会馆大厅中的一小部分。但只见,人造瀑布栽竹垂兰,一抹葱翠满耳潺潺。亮艳酒吧搭木突檐,一串彩灯满眼璀璨。碎石子路半阶梯缓,一步蹒跚满身松软。 由于是错层结构,高高低低起起落落的阻挡了视线,令你无法将整个大厅尽收眼底。再加上一些由人工设置的景观、造型,就更是令舒展难窥真容了,遍寻四周只见大亨美女进出其间,却哪里有栗原的身影? 看来,还是主动切入的好!舒展想罢,将手中的香槟一饮而尽,然后将杯子放在了水池边上,正要起身朝会馆深处走去,就在这时,一个充满磁性的厚重女声从身后传来。 “初次光临吗?舒展先生,欢迎欢迎!” 舒展闻声猛的回转身来,他看见一个上了几岁年纪的女人站在自己的面前,鉴于对方直呼自己的名字,舒展怀疑他们曾经在哪儿见过,但遍寻记忆他也找不到任何痕迹,他断定此前从来也没见过这个女人。于是,他连忙道: “哦,是啊!这里,非常…不错,女士,请问,您是…” 第四章.会馆结情(2) 23.4.2 环球贸易大厦三十七层 “色味香全”会馆 21:40 “喔!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舒展先生啊!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果然是仪表堂堂人中才俊….” 舒展未及转身便已经给甜言蜜语刷得满身满脸都是色了,他干脆站在那里一脸微笑的看着对方,直到楚欣把一长串的褒奖之词表述穷尽之后,他这才谦和的问道: “夸完了?” 楚欣咯咯的笑了起来,脸上现出俏皮的神情,她反问道:“还想听吗?” 舒展优雅的一笑,他低下身子体贴的将手递到对方近前,说道: “慢慢来吧!重彩写意不如工笔来得细腻,我们有得是机会互相吹捧,幸会了。” 此刻,一直站在一旁的阮嫱才得空插嘴说道: “看来,用不着我来介绍了,你们自己聊吧!舒展先生,这位楚小姐可是个厉害角色呀!小心,别让她把你的魂儿给勾了去。” 阮嫱说着话径自转身离开了,望着那女人渐去的背影,舒展颇感诧异,他不由得暗想,看来,她对这里的一切都已了如指掌,竟然自己就能寻路而去,这女人胸有城府沉着老练应该不是泛泛之辈,就凭她这几步盲走料定也不是虚夸之人,待等我验明了那名姓楚的来龙去脉之后,再下定论吧! 就在他刚刚想要回转身去招呼楚欣的时候,他竟意外的在不远处的竹林旁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她额头上的那道小小的伤疤此刻在舒展的眼里竟然是那么的醒目。他禁不住哦!了一声,心说,这女孩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的疑问还没有问出口,就见阮嫱刚好经过那女孩的身边,额头有的ol小姐丝毫也不犹豫的扭身便跟随而去,舒展这才醒悟道:哦,原来,这女孩竟是阮嫱的手下啊! 想到这里,舒展摆手将楚欣往一扇绣有“江南锦绣图”的屏风后面让,那里摆放着一套对对桌,刚好适合两人间聊些私密的话。见阮嫱离去,只剩下了一对孤身男女,楚欣变得乖巧了许多,她顺从的跟在舒展的身后来到了座位前。舒展绅士的替楚欣移开椅子,待楚欣坐下时又将椅子轻轻的推到对方的身下,动作优雅而体贴,令楚欣不由得心中一暖。 看着舒展在自己的对面落座,楚欣将早已准备好的名片郑重的递了过去,嘴上甜甜的说道: “sala saby(中国)公司,楚欣。请多关照。” “哦,是吗?人事行政总监呐!真想不到,您…这么年轻,就做到总监,了不起,真了不起!” 舒展眼睛盯着名片,嘴上自语般的啧啧称赞,很是折服的样子。楚欣一脸微笑的盯着对方,亦如刚才舒展所做的一样。待到舒展的话一停,她马上便补上一句: “夸完了?” 呵呵… 楚欣的话音刚落,两人都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一场颇为诡异的见面礼便在轻松的气氛中顺理成章的完成了,没有剑拔弩张,更没有刀光剑影,但舒展却还是感觉到了一丝风生水起的先兆。 想想入场前短暂的难堪,舒展觉得必是那个名叫阮嫱的女人对自己的考验,如果自己当时的表现有一丝张皇失措,或是露出一点点的惊慌的话,恐怕,自己也就无缘见到这位神秘的阮嫱了。舒展相信,这个女人是不会轻易露面的,她一定是看中了自己中信公司的特殊身份才肯出来见面的,内中的缘由只有慢慢查清再说了。 可是,一个盲人如何能通过监控摄像来观察自己的反应呢?嗯!必定还有一个人在替她发挥这样的作用,那这个人是谁呢?是面前这个叫作楚欣的女人吗?不是,她只是今晚这里三十六位客人当中的一个,能替阮嫱处理这种事的人必定是她信得过的人,是那个腿有残疾的刘诚吗?哦,果真是他的话,那就好了。 舒展想着,不由得咬紧了牙关。 一名身着黑色马甲雪白衬衫的侍应生此刻跟到了桌前,他将两杯香槟放到了二人的桌前,舒展用二指衔出一张金卡丢在了侍者的盘子当中,然后头也不抬的对侍者说道: “拿一瓶法国波尔多红酒来,八二年产,我自己开。” 侍者闻听先是一愣,站在原地没有动,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答道: “对不起先生,八四年产的可以吗?” 侍者说话的声音异常苍老,这让舒展颇感意外,隐隐的似曾听见过他的声音。于是,他抬起头来朝侍者的脸上看去,不由得大吃了一惊。原来,这侍者虽然身材精健动作敏捷,却生得一张极其沧桑的面孔,单从声音上听去,年纪应该已经在五十开外了。 舒展不由得纳闷儿起来,这个年纪的男人还来做侍应生?莫非,那阮嫱也在响应政府再就业的号召,下实力的推动四零五零工程?舒展心里想着,嘴上跟着问了一句: “怎么?偌大的商务会馆…找不到一瓶八二年产的波尔多红酒吗?” “对不起先生,八二年欧洲大旱,葡萄全面减产,加上那一年波尔多酒庄的继承人出了点意外,生产受到了影响,产量就更是大减。所以, 那一年出品的葡萄酒总的算起来也仅有几千瓶,经过了将近三十年的流转,保守的估计,世界上留存的八二年波尔多红葡萄酒…最多也不会超过三百瓶。现如今,流行在市面上的多是八二年一月份装瓶的酒,实际上应该算是上一年出品…” 沧桑侍者喋喋不休的说起酒来竟然头头是道,舒展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他注意到对面楚欣的脸上已经现出了不耐烦。于是说道: “这样说来,八二年的波尔多酒很稀有、很珍贵了?” “是的,先生。世上所剩不多的八二年红葡萄酒多被买家收藏了,所以,想要品到这一年的酒,怕是…” 侍者的话刚一说到这儿,一旁的楚欣突然搭话了。 “听你这样一说,我倒想多一句嘴,请你告诉我,这色味香全商务会馆是不是也把八二年的酒都收藏了吧!” 沧桑侍者听出这话里有话,连忙扭过头去,转而对楚欣解释道: “当然不是,小姐,原本会馆里还真有那么三五瓶的,只是慢慢的都让老板请客喝掉了。” 楚欣一听,就更是不依不饶了,她语带酸涩的说道: “哦,看起来,你们老板还真是仗义疏财的女中豪杰啊!只是…连一瓶八二年的红酒都拿不出,唉!还是没我拿咱们当自家人呐!” 不等楚欣一口气叹完,就听那沧桑侍者接着说道: “说来也真巧,二位嘉宾本来是有机会喝到的,只可惜晚了一步,最后的那一瓶刚刚被老板拿去送人了。” 舒展听了心里一动,他不露声色的搭言道: “哦,是什么人呐?这么大的面子!一定是位高权重的官僚吧,再不就是声名显赫的企业家,啊!对了,也许是某个当红的艺人吧!” 侍者听了摇了摇头,只见他压低了声音,语气神秘的说道: “倒也不是什么特殊的人物,听说是位日本商人,今天才从东京飞过来的,算是老板的旧相识吧!” 舒展闻听,意味深长的瞥了对面满心不服气的楚欣一眼,大度的说道: “那就算了,只当是我们成人之美吧!呵呵!好,谢谢你,介绍了半天,那…就拿一瓶八四年的波尔多红酒吧!” “红酒一定要和女人一起喝,好红酒更要和漂亮女人喝。楚欣小姐,今天这瓶酒开的可算是…恰如其分呐!” 舒展说着话,软木酒塞在他的大力提拉下像新生儿一样从瓶口里挤了出来,随即发出嘣!的一声,闷闷的,却好似婴儿啼哭一般的响亮,让人听了,精神不免为之一振。 “舒展先生做哪些生意啊?中信公司从来做的都是大手笔,捡几样说来听听,也让我们开开眼,长长见识呗!” 楚欣看着舒展熟练的启了瓶塞,又在两支法国弓箭的高脚酒杯里斟上酒,嘴上便不失时机的展开了攻势。舒展的脑子快速的转动,他想,这个狐狸一样的女人,不会就是阮嫱所说的那位专为见我的贵客吧!这女人虽说不俗,可绝够不上分量。若是她要见我,那…阮嫱的话可就是耳旁风了,不听也罢。 “哪里,楚欣小姐太夸张了,舒展充其量也只是中信公司里的一小卒,这跟国际大财团的人事行政总监可没法相提并论呐!能有什么大手笔。” 舒展说着话,举起面前的酒杯来,对楚欣说道: “今日,美酒佳人,真是喜不自胜,楚欣小姐,认识你非常开心!” 楚欣爽快的端起酒杯来,狡黠的笑了笑,说道: “光是美酒佳人还是不行,还要有绅士的侃侃而谈才行,怎么样?晒晒你家底吧?” 舒展微微点了点头,笑着说道: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吧!” 说着话,舒展轻轻摇了摇酒杯,贴近鼻子嗅了嗅,然后,扬起杯来一饮而尽。楚欣也内中行家,边嗅边说了声好酒!便也跟着喝干了杯中的酒。舒展边将空杯中的酒续上,边转动脑筋想到,这女人莫不是那个重要人物出场之前的铺垫?以她的身份推测,想要见我的那个人或许就是sala saby集团的总裁吧!那可是个高深莫测的人物啊!他预先知道我要来,想必是“财神”事先做了什么安排!哦,秘而不宣的计划,果真是“财神”安排好的话,那文章可就做大了。莫非?这两个人要联手做一桩“生意”不成?不如趁机试她一试,看看能否真的促成这段姻缘吧! 想到这儿,舒展将酒杯轻推到了楚欣的面前,然后,探手入怀取出那盒轻柔希尔顿来,他礼貌的问道: “可以吗?” 楚欣快速的笑了下,算作应允,然后期待的望着舒展,舒展点头致谢,然后,轻敲一支衔在唇角,却不急于点燃,反而慢条斯理的说道: “说起来,中信的生意哪一件也不算小,但有一件不能不说是高瞻远瞩。” 楚欣的两眼烁烁放起光来,一副非常投入的神情,但舒展知道,这种孩童般天真的表情其实并不适合她,她越是平静才越显得真实,而现在,火候还没到,她的高潮却提前来了,无疑,这都是装出来的。 “若干年前,我接了一项大单。请原谅我不能说得太具体,这多多少少涉及到公司的机密,这你能够理解对吧?单子大的有点邪乎,当然我不是指在金额上,而是在影响上。” 舒展说着说着,停了下来,他慢悠悠的掏出打火机,点着了烟,熄了火,又抿了口八二年的波尔多红酒。这一系列的动作似乎都让楚欣看得心急火燎的,她装出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催促道: “快说呀!别卖关子了,快给人家急死了。” 舒展微微一笑说道:“起初真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那么一个大家伙,藏没得藏掖没得掖,只能明摆浮搁的放在那儿,直到有一天,我忽然想起了一个主意。” 舒展停下话,端起了酒杯看着楚欣,直到让对方感觉不好意思起来,他才饮了一口,然后接着说道: “我乘过‘海洋绿洲’号,那是艘堪比陆上城市的大船,总共有十六层甲板,二千七百个客舱,可容乃五千四百名乘客,哇!身在其中却绝少有身在海上的感觉。” 楚欣的脸上现出疑惑的神情,他一时搞不懂舒展故弄玄虚的在说些什么,但有一点她是听懂了的,对方正在描述的是条船,一条比世界上最大的豪华游轮“海洋绿洲”号还要大的船。但是,那条船怎么了?楚欣忍不住问道: “你买了条船,是吗?” 舒展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似乎还沉浸在对当年那段难忘往事的回忆之中,就见他喃喃自语般的说道: “是的,确切的说是,我替中信买了一条船。” “哦,这有什么好故弄玄虚的,就算你说你买的是一艘军舰我都不会吃惊,中信公司本来做的就是这一类的生意嘛!” “你说对了,我买的就是一艘军舰。” “你说什么?” “是的,一艘航空母舰。” “你?” “对了。‘瓦良格’号航母,现在它就要被改装成中国第一艘训练型的航空母舰了。但是当年,那可是我远隔大洋将它买回下的,又千里迢迢的将她拖了回来的。你说,我是不是特有眼光呢?” “果然大手笔啊!如果不是您当年独具慧眼,中国怕是到现在还自己苦苦的摸索呐!” 一个柔软的男声在舒展的身后响起,惊得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舒展未及起身,却见自己对面坐着的楚欣已经是笑容可掬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只听她一叠声的叫道: “盖伊先生?哦,怎么?真的是盖伊先生。您…怎么来了?” 舒展的心中一喜,暗说道,果然不出所料。于是,跟着也欠身站了起来,平静的退身站到了一旁,看着眼前上演的这颇为过火的一幕。 就见一个身材瘦小油头粉面的家伙,正站在自己的身后,他的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就像是ps出来的效果一样。楚欣稳稳的站在了那人和舒展之间,恰到好处的说道: “我来介绍一下,盖伊先生,这位绅士大名鼎鼎,他就是中国信用投资公司的舒展先生,中国航母第一人,由于他的远见卓识,中国有望在2012年之前获得第一艘训练型的航空母舰。” 舒展听出了楚欣话语之中的调侃味道,心知她这是在有意活跃气氛,以便促使真正需要面谈的双方能够尽快的拉近距离。于是,他呵呵一笑,不失时机的插言道: “呵呵!可不带这么挖苦人的,楚欣小姐,我只不过是中信公司里一名小小的业务员而已,你可不要捧杀我呦!” 说完,舒展转向那个一身黑色隐条西装,白色衬衣白色领结的男子,伸出手去说道: “幸会了,盖伊先生。” 看见两个男人紧握在一起的手,楚欣立时装作醋意大发的样子,娇嗔的说道: “哦,好厉害呦!这么快就把我丢在一边啦!盖伊先生可是我的老板喏!” “呵呵!舒展先生,你看,我的事业能有今天的成就,就是因为有楚欣小姐这样的人才在为我做事啊!求贤若渴是我始终秉承的原则,对于您这样的翘楚才俊更是让人垂涎,我已经恭候多时啦!请吧,我们借一步说话吧!” 佩珀.盖伊的话一说完,楚欣立即迈步走到了舒展的前面,回头让道: “请吧,舒展先生,请到盖伊先生的私人包厢里坐一会儿。” 楚欣说话时的语气和态度大变,早已没有了刚才的嗲气和做作,显出她一身干练的职业本领来。舒展略微谦让了一下,便紧随着楚欣朝着会馆的深处走去。一边走舒展一边在想,照此看来,想浮皮潦草的看一眼就能找到栗原怕是绝无可能了,不深入到会馆的客人中间,是探听不到真实信息的。眼下,且看这位sala saby集团总裁有何见教吧! 过了炫厅和吧台,再绕过了几处散座,舒展一行进了一扇棕色牛皮包面的大门,随着门在身后无声的关闭,会馆里的杂音也随即被隔绝在了门外。舒展感觉耳膜一紧,声音一下子变得遥远了,舒展暗说,密闭得好严呐! 盖伊先生的包厢门一开,舒展意外的看见那位沧桑侍者出现在门口,就见他侧立一旁,一边将客人往里让,一边将目光投向了舒展,二人目光相遇时,他低垂了眼帘,算是谦恭的打了个招呼。落座之后舒展发现,沙发中间的茶几上放着一瓶八二年产的法国波尔多红葡萄酒。这让他不由得想起了刚刚从沧桑侍者那里听说的那位从东京赶来的日本商人,怎么?这酒… “呵呵!舒展先生不必诧异,这瓶酒是我刚刚从阮嫱女士那里特意要来的,听说舒展先生喜欢,她便慨然相赠了。哦,真的让我吃惊啊!舒展先生,您的声望如此之高,实出我之所料。” 舒展听出了对方话里的阿谀之意,却也不好当面反驳,于是他依旧是微微一笑,没再说什么,此刻,占据他脑海的是这短短十几分钟内的诸多变化。本来,自己的突然造访扮演的就是一个不速之客的角色,原本只是想借机进入这家私密的商务会馆里勘察一下栗原的踪迹。却不想,一下子冒出了这么多神秘的大人物,而且各个都是神秘兮兮的。这家会馆就像是一座深埋在底下的神秘古墓一样,才插下去几铲,就已经收获不小了。 先是阮嫱,这位深藏不露的茂田公司的影子老板,率先浮出水面,她带来的意外不仅仅让舒展看见了一个行动敏捷的盲人,并且还知道她原来就是这家神秘会馆的老板,能聚龙虎于一堂的会是个孬人吗? 其次是楚欣,这位貌似花瓶一样的女人,其实却是个假借肤浅掩藏深邃的“高人”,如同强者多以弱势的一面示人,楚欣的嗲声嗲气背后,藏着干练和心机,能枕着枪做爱的女人会是个怂人吗? 接着是佩珀.盖伊,这位外表奇特的西方人,很难用东方的哲学思想去推断他的言行,但仅从他的的外表上看,他带来的意外就足以用震撼来形容了。宽阔的前额,斜分的几绺稀疏又光亮的头发,瘦小的身材,激情四射的眼神…哦,他们简直像极了。与半个世纪之前,那位给欧洲带来灭顶之灾的魔头相比,佩珀.盖伊缺少的仅仅是那唇上的一小抹黑黑的卫生胡。而仅靠形似就能成为这世上排名第三的金融寡头吗? 别忘了,还有那位一脸沧桑的侍者,他对红酒的了解超出了他身份应有的学识,而他对自己老板的“忠诚”似乎也难以用普通侍者的标准去衡量。他像一道无形的影子,飘忽不定却又不离左右,他的提醒让舒展知道了这会馆之中还有一位从东京赶来的特殊人物,懂得把正确的消息透露给正确的渠道的侍者,会是靠小费补贴家用的小人物吗? 最后,是那位不曾谋面的来自东京的日本商人,或许,他便是“财神”所说,泉井产业的高级专务吧!他来茂田公司考察的说法刚好与沧桑侍者透露的阮嫱旧友的说法不谋而合,这样一位赶在藤田殒命、栗原暴露的艰难关口上阵的人物会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吗? “舒展先生的魄力真的让人敬佩,有胆识买那样的一条大船回来,嘿!我们姑且把它称作是一条大船吧,您当时,一定是冒了很大的风险吧!” 佩珀.盖伊的尖利的嗓音打断了舒展的思绪,他不得不赶紧将注意力拉回到眼前来。他知道佩珀.盖伊很想继续自己刚才的话题,莫非,那里面有他感兴趣的东西吗?于是,舒展回应道: “没那么夸张,公司行为嘛!我只不过是个经办人而已。但在当时,的确没有想到,我买回来的将会是中国第一艘用于训练的航空母舰。” 舒展说着话,对着站在门口的沧桑侍者甩手打了个响指,示意他可以打开那瓶红酒了。侍者闻声当即向前,取了那瓶红酒放在门后的迷你吧台上,仿佛舒展就是这包厢里的主人一样。佩珀.盖伊也不介意,他借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道: “从您买了这条船到现在,转眼已经二十几年过去了,怕是早就把这船上的每个细节都研究的一清二楚了,由此看来,您买回来的不仅是中国第一艘服役的航母,而且,还是一本航母的教科书啊!” 沧桑侍者嘣的一声启开了瓶塞,楚欣示意他斟满二杯即可,此时的她已经知趣的退居成了一个旁听者的地位。这时,就听舒展继续说道: “或许是吧!谁知道呢,不过,再建的航母必定要脱胎换骨了,远非这个旧家伙可比喽!” 佩珀.盖伊端起酒杯来,但他并不想就此打断舒展的话,所以,略一示意,便带头轻咂了一口,然后,将杯子放回茶几上,跟着问了一句: “哦?会比乔治.布什号还要先进吗?” 舒展犹豫了一下,像是在回味这瓶珍贵的八二年产的波尔多红酒,有像是在思考佩珀.盖伊刚才的问题,略沉片刻,他才说道: “应该不是同一个概念上的东西吧!乔治.布什号很先进吗?” 佩珀.盖伊狡黠的眨了眨眼睛,宽阔的额头上现出几道皱纹来,他不无得意的说道: “至少,目前是的,它的动力和雷达系统都很超前,嘿!我参与过其中部分关键设备的采购。” 舒展略感意外的瞟了对方一眼,跟着,又端起了酒杯,放到鼻下闻了闻,说道: “哦,是嘛!但是中国自行设计的航母要等到…若干年后才会服役,到那时,她与目前现役的任何一艘航母相比,恐怕,已经不是同一个时代的产物了。” 佩珀.盖伊显得很有主张的样子,他很坚持的说道: “但是,那也离不开动力、导航、和舰载武器这几大因素吧!” 舒展将一口醇香的酒浆咽下,然后,用餐巾纸轻沾了几下唇角,这才慢悠悠的说道: “当然,中国的航母会充分考虑这些因素的,要造一艘跨越时代的新型航母,我想,绝不会简单的重复别人走过的路。” 佩珀.盖伊凑近前来,颇感兴趣的问道: “看来,您参与了其中的论证工作?可否透露一二,我猜,其中必定是商机无限吧!” 舒展瞟了眼门口侍立的沧桑侍者,摇了摇头婉拒道: “涉及商业机密,这个…不好讲。” 佩珀.盖伊又是狡诈的笑了笑,他回靠在沙发上,朝着楚欣使了个眼色,然后,一副轻松的神态说道: “生意嘛!别说是中国要造航母,就是美国人造航天飞机也免不了要买些高精尖的小玩意儿,单靠自己做,怕不现实吧!” “盖伊先生的意思是…也想投上一标?” “那是,眼下的中国是当今世界上最具有活力的经济体,sala saby集团很想成为中国的合作伙伴,尤其想成为中国航母项目的合作伙伴,要知道,我是有能力提供任何你们想要的东西的。” 佩珀.盖伊在说这话的时候,沧桑侍者已经在楚欣的示意下开门出去了。此刻,房间内就只剩下了舒展、楚欣和佩珀.盖伊这三个人了。 “您瞧,舒展先生,现在,您可以谈谈在建的航母方案了。” 舒展还不确定,这个佩珀.盖伊一定要见自己的缘由就是想要染指中国的航母建造吗?可他单凭自己的中信公司职员的身份就简单的做出这样的决定吗?哦,绝没那么简单吧!莫非,他和“财神”之间还有什么特殊的约定吗?可是,“财神”为何不对自己明示呢?他神秘的是否有点过头了呢?哦,姑且,再深入一步,看看这个世界顶级的金融寡头到底意欲何为吧! 心里想着,舒展蜷起了拇指,伸展四指举在面前,语气和缓的说道: “新一代的航母的确颇费了一番周折,为此设计者曾经论证了四个方案。” 佩珀.盖伊坦然的仰坐在沙发上,轻轻的点了点头,鼓励舒展继续说下去。倒是楚欣显得有些紧张,她给人的感觉好似正在为失去了一次独立采访的机会而惋惜的样子。就见舒展握紧拳头,然后挑起拇指,说道: “第一种,传统结构,类似‘尼米兹’级航母,满载排水量九万吨,两座核反应堆,最大航速三十一节,舰长三百一十米,宽四十二米,吃水十米,飞行甲板长三百四十米,宽八十米,载机六十六架,编制人员五千六百六十五名” 楚欣认真的听着,她努力记住舒展说出的那些数据指标,脸上仍旧保持着一副可爱的神情。佩珀.盖伊面无表情,他显然对于舒展刚刚提到的传统型设计毫无兴趣。 “第二种。”舒展又伸直了食指,继续说道: “双体结构,满载排水量十二万九千吨,四座核反应堆,最大航速三十六节,舰长四百二十米,宽一百五十八米,吃水十一米,飞行甲板长四百四十八米,宽一百九十六米,载机一百七十四架,编制人员九千三百一十名” 楚欣开始感觉有些吃力了,虽然自接受任务以来,她也针对航母的装备知识做了充分的准备,也没少从船厂的情人工程师那里听说有关航母的事,但是,航母毕竟是一种复杂的综合性装备,要想短时间内融会贯通起来确实不是简单的事,渐渐的,舒展所说的就如同天书一般了。 “第三种。”舒展又伸直了中指,语速加快。 “也是双体结构,满载排水量十万吨,两座核反应堆,最大航速三十二节,舰长三百六十米,宽一百二十米,吃水十米,飞行甲板长三百八十八米,宽一百四十四米,载机九十八架,编制人员五千一百五十四名。” 楚欣放弃了对那些数据的尝试记忆,她开始考虑着该如何才能缠住这个中信公司的业务员了,有了他,自己就无需再去记那些枯燥的数据了。 “最后一种!”舒展神秘的伸直了无名指,声调放轻的说道: “也就是最后选中的方案…” 佩珀.盖伊从沙发上欠起了身子,直到这时,他才开始表现出了自己的兴趣。然而,就在舒展刚要开口道出原委的时候,一阵手机的铃声把这一切完全打断了。 短信铃声来自楚欣的手机,她从自己的手机屏幕上看见一个刺眼的单词:help。她连忙冲着自己的老板歉意的笑了笑,然后,悄然起身,匆匆推门走了出去。 一直站在包厢门口的沧桑侍者关注的看着快步离去的楚欣,又侧耳听了听紧闭着房门的包厢,但他听不到一丁点的动静,没人知道舒展和佩珀.盖伊在随后的时间里都说了些什么,这让沧桑侍者很是恼火,但他还是不动声色的侍立在门口。因为,他有办法搞清楚包厢里发生的一切的,只是,他需要多花费一些时间而已。 这世上的任何秘密都瞒不过他,因为,他是总参情总首长“老帅”的服务员,窦斌。他身上肩负的使命是多重的,在诡异多诈的“色香味会馆”里,在迷雾重重的环球贸易大厦里,在明暗交错的凶险谍海里,在形形色色的无间人群里,他才是唯一的明眼人,他知道这出戏当中的每一个扣系在哪里,他知道这场闹剧的每一个包袱藏在何处,他甚至知道制片人、导演甚至观众的心理,但他只是不表现而已。 第四章.会馆结情(3) 23.4.3 环球贸易大厦三十七层 “色味香全”会馆 21:50 就在舒展与佩珀.盖伊关起门来密谈之际,在这家私密的商务会馆的另一间密室里也正在进行着另一场密谈,只是对话的空气却不如前一场那般友好,甚至气氛还显得有一丝紧张,这从茶几上的两杯茶水当中就能感觉得到。 状似烧杯模样的透明茶杯里,翠绿色的叶子已经沉到了杯底,它表明这两杯茶已经沏过有一段时间了。杯沿儿上面挂着水珠,那是滚沸的开水在蒸腾时留下的痕迹,而今它已经凝结在了杯子的沿壁上,这说明茶水已经凉了。 一对上了年级的男女面对面的坐着,显然他们谁也没碰过自己面前的那杯上好的龙井茶,任凭它蒸腾了一会儿,又沉淀了一阵儿,直到茶蔫儿水儿冷,沦为糟粕变成回忆。毕竟是三十年前的友谊!此时早已如残茶半盏,水凉无味,能有什么值得回味的价值呢?只有倒掉的份儿啦! 广濑把自己那顶咖啡色的窄沿毛呢软礼帽拿在手里,轻轻的弹了弹洁净的帽沿,那是他要起身离开前的习惯动作。他传达出来的信息表明,既然话不投机,再拖延下去也只会让双方感觉更加尴尬,不如早一点解脱来得畅快。他相信即使对方眼盲,但凭“渔家女”炉火纯青的辨听功力,也早已洞悉了他此时的举动和想法。嗯,虽然是个瞎子,可她和明眼人比起来,却不让分毫啊! 广濑的动作很慢,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礼帽膛里儿的商标上,这让他想起了初见阮嫱时的情景,这个干练的中国女孩从一开始就打动了广濑的心,有一阵子他还偷偷的把阮嫱的照片藏在了礼帽膛里儿的商标下面,没人的时候就掏出来偷瞧几眼,年少青涩的憧憬陪伴着他,这个秘密直到阮嫱离开了也没有被揭穿。 广濑的印象里阮嫱还是三十年前的样子,虽然,他早就知道阮嫱目盲的起因和现状,却也无法将一个归隐了十几年的女谍形象与面前这个上了年纪的盲女联系起来。其实,他不是不能而是不愿那么想,毕竟,那曾经是一个活力四射的美丽少女!她在他的心中犹如鲜花一般美丽。 时光如刀,刮骨割髓啊!广濑不由得感慨起来,幽幽的,他的耳畔又响起了那首当年招募特工时印发在小册子上的歌曲。 嘿!夜露苍凉,湿了行囊;夜海茫茫,迷了方向; 哦!星光引路,谍舞迷途;心中有汝,志在中土… 阮嫱便是那个时候藏在广濑心中的汝,这是个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秘密。几多憧憬,几多向往,而今一想,不免仓惶。此时的广濑真的感觉到了凄凉,不由得心情沮丧起来,原本想借起身告别相要挟,不觉间自己的那份热情却真的变得低迷了。 中情局麾下的编外组织《厌情十归隐》的成员都是些被特许脱离组织的有功人员,他们或因公伤残,或因年迈体衰,已经不再适合从事危险激烈的特情职业了,但是鉴于他们自身的特殊才能和独有的资源都极有利用价值,所以,其中十人被特例纳入中情局的一个秘密组织《厌情十归隐》当中,当中情局急需的时候,这十个人必须无条件的应召,再为中情局出力。“渔家女”阮嫱便是这十人中的一人,她在其中位列第九隐。 不出广濑所料,阮嫱感觉到了广濑的一片失落心情,但她此刻也非兴致颇高的时候,因为有一桩心事正在缠绕着她,让她无暇顾及旧相识的远道拜访。但阮嫱是个仗义之人,她不愿意让老友看上去像个投亲靠友的穷亲戚那样悲切切的样子,于是,阮嫱勉强抬起手来,她示意对方稍安毋躁,容留自己细细的推敲一下。其实,广濑所托之事也并非全无办法,只因阮嫱心存去意,她的心思早已不在这些勾搭串联的谍情上了。因为,几小时前“老爹”已经答应随她一道告老还乡了,这更使她急于觅得一处清静之所,早早脱身也好颐养天年。 但是,广濑偏偏不长眼,凑巧赶在这个时候登门寻求帮助,这让阮嫱真的是进退两难。一来,作为中情局《厌情十归隐》的成员,她有义务担当起美日军事同盟的责任,出手扶助对方一把。二来,面对曾经有过的青春飞扬,阮嫱也有一番情谊留在二人之间,她更不会推辞。估计广濑也正是仗着这两点才敢寻上门来的,这也正应了广濑的忍者性格,该曲之时肯卑颜,得伸之时尽翻脸。不然,他如何能够混至《匿踪五窥首》第五的宝位呢? 然而,正如那句老话说得好,性格决定命运!阮嫱虽然身为女性,但她身上却是阳刚气十足,较之广濑的阴损当然要吃亏不少,看他们二人眼下的处境就可见一斑了。阮嫱虽然心高气傲,但她毕竟还是女人,历时二十余载,阮嫱自己同样也有一段难以抚平的心伤,只是,她不愿向对方轻易吐露。这不仅仅是因为她与广濑已分手多年,其间发生的许多故事在二人之间已经找不到交叉点,所以,缺少共同语言。更主要的还是因为,在她们中间还夹着一个“老爹”,无形之中愈发的延伸了二人的距离。这才使得远道而来的广濑没能如期取得他想象中的热情款待,更缺少了他亟待得到的拔刀相助的慷慨。 “我想,我该告辞啦!来得唐突,多请谅解。” 广濑还是忍不住向阮嫱开口道别了,年近七十的人了,此刻在他心仪的女人面前依旧忐忑的像个大男孩一样。这让阮嫱听得心伤,不由得叹了口气,说道: “没想到你来的突然,走的却又这么急。好多事,都还来不及细细地考虑。” 广濑捋了捋雪白的胡子,嘿儿嘿儿的笑了几声,就像毛驴儿护食儿一样的,连他自己听了都觉得奇怪,怎么?自己忽然变声了嘛!他自我挖苦的说道: “我就像是旋转寿司店里的芥末酱,挤在各种口味儿的寿司堆儿里,跟着一通的瞎转悠,唉!一辈子都想被某个慧眼识货的食客一筷子夹了去,可就是没那运气,每次一小点儿一小点儿的,这里抹点儿,那里沾点儿的。直到打烊了,最后剩下的就只是我这把老骨头,还跟着那儿转呢,就是停不下来。嘿儿嘿儿!我就是天生的调味品嘛!您说呢?” 广濑的话让阮嫱听了觉得有些凄惨,她那休眠已久的豪迈情怀正在被广濑的悲情慢慢的点燃,她忽然觉得,拒绝一个登门求助的人是对她“渔家女”的损贬,这话要是传播出去,不仅于中情局的面子上不好看,而且也会伤及她一生积攒起来的耀目光环。我“渔家女”如何能够为了避险而失了《厌情十归隐》老九的名分呢? “不如,这样吧!” 阮嫱的话一出口就显出了她是个急性子,这和广濑总是温吞水样的性格形成了鲜明的对照。或许,正是应为这样的原因,她才失去了双眼的吧!但不管怎样,本性难移的“渔家女”还是没能按捺住自己身上的江湖气,最终还是被老奸巨滑的“伊贺上忍”广濑给利用了。 广濑抬起头来,看着两眼无神直视着前方的阮嫱,心说,早该如此嘛!为何一定要把人逼得脱了裤子才肯应允呢?难道,你喜欢看着我失了尊严才好过吗?唉!真是个瞎子!广濑心中抱怨着,脸上却还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这时,就听阮嫱接着说道: “我还不能马上答应你,你先回去,留个听信儿的渠道就好,如果成呢?我就会按照你的道儿送过去,如果不成,你再自己想办法。” 广濑听得懂阮嫱话里的意思,他知道“渔家女”这样说了,就等于是答应了。为了把这件事情砸得更瓷实一些,他于是将自己的悲剧继续演绎的更加惨烈了。 “我想,还是不该让你去冒这个风险,你为此付出的代价已经够多的了。我反正也是行将入土的人了,就让我拼死一搏吧!” 说着话,广濑里拉歪斜站起身来,颤颤巍巍的将小礼帽往头上一扣,这就要往门外走,不料,耳边就听见啪!的一声,只见两盏茶杯像两只雏鸡儿似的,腾的从茶几上跳了起来,没乍愣几下翅膀便跟着翻落下来。立时,冷茶四溅开来,流了一地。原来,阮嫱一掌拍下,硬生生的将那张由硬杂木做成的茶几拍出一道深深的裂缝儿出来。不等广濑做出反应,房门砰的一声打开了,两个骨架硬朗身形矫健的年轻人闯了进来,他们目光烁烁的盯着广濑。 “没事,出去!” 阮嫱的声音不大,却极有威力。那两个年轻人闻声诺诺而退,阮嫱继而又大声说道: “叫韩媛进来。” 阮嫱的话音刚落,就见那个额头有疤的ol小姐从门的一侧闪身紧了客房,阮嫱没在说啥,房门重新关闭。广濑知道,这位被唤作”玉兔”的女子既是阮嫱的秘书,也是她的贴身陪护,或许是因为阮嫱觉得自己的视力不便的缘故吧,所以,她常将这位ol装束的女子带在身边,因此格外信任,任何话也不避讳。广濑心知,阮嫱此时将”玉兔”招进来,也是防患于未然。 于是,他装出一副惶恐的样子重新落座,他语气谄媚的说道: “渔家女的豪迈情怀真是不减当年呐!” 阮嫱长出了一口气,脸上的气色恢复了常态,就听她和缓的说道: “岁月不饶人,你我都已江河日下,早晚是谍海之中多余的人,尽早全身而退吧!依我看,那才是明智的选择。不过,我这最后一把力气卖与老友,也算是告慰当年的情份了。” 广濑禁不住脸上一热,随着心中一暖,止不住把头一沉。虽然年迈,但他的男人尊严却在这个同样也不年轻的盲女面前经受了挑战,这让他的心理承受着无以言表的压力。但忍者就是忍者,就见他像个心存感激的小男人那样喃喃的说道: “多谢啦!” 阮嫱毫无逞强之意,她依旧用和缓的语气,轻轻的说道: “你先回吧!留下联系人,静候佳音便是了。” 广濑无语,一来被阮嫱的气势震慑,不敢再以虚情假意触犯“渔家女”的威严,二来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再多的投入就是浪费。所以,他知道现在是自己该离开的时候了。于是,他悄悄的凑近阮嫱,用极低的声音说出了栗原纯美的名字和她的藏身之处。 言罢,阮嫱点头,起身送客。此时就显出了这二人间作为特情人员所特有的默契和简练了。广濑深鞠一躬算作告别,然后,看也不再多看阮嫱一眼,转身形迈碎步,无声的朝着门外走去。他知道,这是他们二人间的今生最后一面,广濑觉得心安。就算年少多情,一切印象都是始于虚幻,但暮年稳健,所有纷扰却能归于圆满。所以,广濑已是没有了眷恋,在心中,他已经和那段往事说过再见了。 听着广濑矫健的步伐,站立不动的阮嫱眼睛里突然一亮,她直勾勾望着对面墙壁的目光倏忽间折向了广濑的背影,只是迅速的一瞥,时间短促的大约只有四分之一秒的长短,快如流星疾如闪电一般。那一刻,“渔家女”的眼中止不住也流露出了悲伤。她不无伤感的想道:一代人就这么的过去了,真的就如白驹过隙一样啊! 广濑和阮嫱间发生的这一切都看在了默立在一旁的那位额头有疤的ol小姐的眼里,此时,就听阮嫱说道: “韩媛啊!你去吧!我想,一个人歇会儿。” ol小姐默默退了出去,她在返身关好房门的时候,心里还在想着广濑俯身在阮嫱耳边说出的那个名字和她的藏身地址。她额头上的月牙状的暗紫色疤痕微微的一亮,或许她被唤作”玉兔”,也正是因为这刀疤的缘故吧! “玉兔”,此刻,正处在进退两难的境地之中。因为这个神秘的日本老头意外出现,她不得不暂时放弃了本该寸步不离的跟踪目标,舒展。但此刻,一切也都已经来不及了,时间已经过去了数分钟,如果那个舒展打算有什么活动的话,应该早已经发生过了,”玉兔”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t市宏达广场 地铁车站附近建筑工地 面对着黑黢黢的楼宇,两只杂种狼犬显得异常兴奋,能够看得出,经过了许多代的血液融合,仍旧没能泯灭它们体内的原始野性,当主人的授意恰巧契合了它们的狼性特征的时候,休眠中的捕猎本能就恰到好处的被释放了出来。 两名体健的便装特警使劲的拉住套在狼犬颈项上的锁具,但仍旧无法让它们安静下来,它们不停的蹬起前爪向前扑去,夯平的土地上面被利爪捯起一阵阵的浮尘来,一时间犬吠狂嚣声不绝于耳。 受到狼犬的影响,两名特警也现出急不可待的神情,他们不时的回头看看始终不露声色的岳砺,请缨出战的冲动一次次的撞击着他们的胸膛,但岳砺的脸上却依旧是平静似水,既看不出兴奋也看不出沮丧,只是他的一双小眼睛却闪着狼一样警惕的光。 十几分钟过去了,八幢大楼的框架内平静如常,没有藏匿者的身影,更没见有人逃脱的迹象,岳砺忍耐着。此刻,被狼犬利爪捯动的是他竭力按捺的暴躁,被特警急迫的眼神拷问的是他不断推翻的判断。 那家伙是在?还是不在?是该冲进去?还是该等待?八幢大楼啊!只有三个人,该把重点放在哪一幢?其实,岳砺并不真的指望,靠那两条没有经过训练的杂种狼犬就能在黑夜复杂的楼宇间找出嫌犯,但他却很期待,狼犬的吠声能够在眼前的一滩死水当中激起几圈微澜来。引蛇出洞也好,虚张声势也罢,总之,一定要逼着对方自己整出点动静来才好。 就算按兵不动,也比没头苍蝇似地到处瞎撞要强!岳砺这样想,但他很后悔自己没有带了远红外的夜视镜来,家事的烦恼困扰着”绊不倒”,心不在焉的一个小小疏漏,却成了此刻他迈不过去的一道坎儿。不知道他美丽的妻子还会给他惹出多少麻烦来,娶了个漂亮的女人是不是一定要将烦恼也一起打包捎上?岳砺虽然从未被绊倒过,但他又何曾甩开大步的前进过? 狼犬的精力几度受挫,热情被渐渐耗尽,犬吠之声开始变得有气无力。岳砺无奈的瞟了眼自己的腕表,他承认自己浪费的时间过长了。不如,就碰一碰运气吧!八选三的概率总比投中乐透大奖的概率要高很多,那么,就选… 戏谑的念头刚一浮上岳砺的心头,好运竟然鬼使神差般的降临了。 就在岳砺打算八选三碰碰运气的当口,对面三号楼十二层的一个黑洞洞的窗口内隐隐的发出一丝亮光来,岳砺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他知道自己的耐心终于等来了回报。于是,丝毫也不敢怠慢,就见岳砺一扬手,两名便衣特警当即松了手里的犬绳,两只狼犬的精神立时一振,即刻蹿了出去,它们一路狂吠的朝着三号楼奔去。而紧跟在后面的,竟然是一直闷声不响的岳砺,两名特警见了忍不住吐了吐舌头,它们惊诧于岳砺的反应,于是也一路狂奔着追了上去。 三号楼内的闪光正是宋江的手机闪烁所致,虽然亮光极其微弱,但还是被警探出身的岳砺发现了。始终像是一只压紧了的弹簧,稍一松手便即刻弹起,岳砺的启动速度仅比狼犬慢了半拍。就见他的两只粗壮短腿快速的倒动,好像两只飞速转动的轮子一样,强壮的身躯坦克般的奔着三号楼入口平推过去。 敌情既已发出,行动就当迅速。岳砺来不及开口招呼两名手下,自己便率先冲了出去,眨眼间已将紧随其后的两名特警甩下了十几米。岳砺一个疾速跑,即刻冲到了三号楼门口,他贴身靠紧了墙壁侧耳朝楼里听了听,此时,狼犬的吠声已经远在头顶,断断续续的从楼梯口的黑暗当中飘下来。岳砺等不及自己的两名手下,便一抹身毫不犹豫的钻进了黑漆漆的楼栋里。 缺少了夜视装备,岳砺就成了睁眼瞎。虽然他随身携带着战术电筒,但孤身闯关,缺少了支援,一但点亮了电筒,无疑就是在找死。所以,他宁愿摸黑潜行,靠听力辨别,跟对手玩儿一把“三岔口”。 循着犬吠声岳砺抖擞起精神来朝着楼上攀去,手上已经掣出了那支国产九二式五点八毫米手枪,枪机敞开枪身平端,枪口平伸着指向了头顶。岳砺的脚步踏在沙粒灰土覆盖的楼梯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借着犬吠引路,一路来到了楼上十层左右的地方,就在这时,他听见了狼犬激烈撕咬的狂吠声。 狗已经发现了那个家伙!岳砺的心中一亮,他听出了犬吠之声是从大约二十层左右的高度传来。 看你还往哪儿跑!岳砺在心里大叫了一声,顾不得再举枪瞄向前方了,干脆收了枪,猫腰躬身,脚下使力,一步三梯的向楼上奔去。 警特之间的区别不在于头脑是否灵活,身手是否敏捷,他们之间的差别主要在思考问题的角度上。警察强势,总是一副张扬的姿态,遇有阻碍便可以不顾一切,破门而入是他们不假思索的正常举动。而特工则不同,总是保持一种低调,遇有危险必是绕着圈子躲着麻烦走,他们宁可砸碎玻璃,再撬开窗子,也绝不会踢破房门的。如此,警特之分有如阴阳,警察阳在强势,特工阴在借势,此番比较,尽在今晚的实战中体现。 岳砺刚一放松了警惕,麻烦便接踵而至。先是头上传来的犬吠之声戛然而至,岳砺隐约听到了喔儿…呜!的哀鸣。他推测,定是那两只杂种狼犬惨遭不测,不是被钝物击昏,就是被锐器刺伤,或者,干脆是被枪弹击中送了性命。岳砺一急,脚上加力,身子便如推土机碾过楼梯。亏得他还是公安部的特级警探,若是换了旁人,自己送命不说,还会连累了后面赶来的两名特警。 岳砺在抖精神纵身形直朝着楼上扑去的时候,他感觉到了一丝微微的凉意在面颊上面划过,那是一根极细的钢丝在绷紧的状态下崩断时留下的感觉,与此同时,耳畔传来绷簧弹起时发出的轻微嗡嗡声,就像有一只大头蚊子正从自己的眼前飞过。 岳砺暗叫一声,不好!即刻闪虎目定睛瞧,但见夜色之中星光之下,隐约间一只鹅蛋般大小的重物正从眼前落下… 原来,宋江在听见楼下犬吠不止的时候,便知道自己藏匿不久了。所以,他便在十层左右的位置上设下了一道绊索。那个极细的钢丝本是他用来勒颈杀人时用的,现在被他用作了一道绊马索。钢索上悬吊着的是一只军用制式手雷,钢丝穿过手雷的拔销,拴在了手雷的绷簧卡销上。钢丝崩断时,保险销子拔起,手雷坠落。十秒不到便会引爆。狭小的楼道中,这颗拳头大小的手雷可是杀伤力惊人呐!它的细小碎片能撕裂人脸,掏空脏腑,并在方圆十米的空间内形成瞬时的真空。岳砺仿佛似看见了自己临死时的惨状。 绷带,白绷带,一圈一绕的将受伤的自己缠得跟个木乃伊一般无二,嘴里只有出的气儿没有进的气儿,医生一脸茫然的站在面前,手托着白药片儿不知该往哪儿放… 岳砺的心里打了一个激灵,他目似流星动如闪电,就见他的目光自上而下滤着自由落体的轨迹即刻锁定了那颗坠落的手雷,跟着转身形原地旋了大约四十五度,随即摆臀扭胯,大腿轻抬小腿疾摆,蹬着防暴战靴的脚弓在击中落下的手雷时就像抽击的鞭子一样有力。力度之大,好似重棒击球,劲头之准,超过狙击手。 耳畔就听砰的一声,嗖!手雷像只被投手丢出的棒球一样,划出一道弧线,穿越了裸露着的窗口,直朝着楼外的空场飞去。于此同时,岳砺扑身卧倒,口中大叫道: “卧倒!” 轰! 一道闪光跟着一声巨响,手雷凌空爆炸,弹片四散嘣开,打在楼体的外檐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不等耳畔的回声散尽,岳砺一个弹跳便纵身跃起,怒火烧红了他的眼睛,他在心里骂道:狗杂种!真下狠手哇!一出手就玩儿起了重家伙。看起来,你把这儿当成了西奈半岛了吧!看我不给你点厉害瞧瞧! 岳砺的愤怒里有恼羞的成分,这是与他的个性分不开的。他虽然不是一个长相英俊的帅小伙,但他却是个极好脸面的耿直汉子,这就是为何,他宁肯自己再遭罪,也要娶个漂亮的空姐儿做老婆的缘由了。 刚才的那一脚,不能不说他踢得漂亮。无论是头脑的反应,还是眼神的机敏,以及动作的灵活,都可算得上是一流的水准。但岳砺就是容不得别人在他面前逞强,他的准则是,我不动枪你也别想,要出手较量,规则得由我定。可刚才的那一险,让他觉得有一点栽面,抛开他漂亮的动作不说,他只在乎自己被迫卧倒在地的窘态。他暗自骂道:小子!你跟我来这个,可真的不行! 此念一生,怒从心起,岳砺的狠劲儿便被招惹起来了。就见他,从后腰间取出那支战术手电来,左手扣亮轻搭在右手腕之上,光柱射出,光线雪亮,光点所至,枪口所指,已是枪人合一了。 岳砺的优势在于下盘,身材低矮的他,脚下使力速度上提,眨眼的功夫,他已经攀上了三十八层,距离楼顶已是一步之遥了。岳砺的怒火中烧,令他耿耿于怀的不仅仅是刚才的那枚手雷,更因为他的眼中容不得外敌的侵入,那枚被他踢飞的手雷,暴露了逃敌的身份,他断定此人必定来自境外。 靠!岳砺在心里怒骂了一声,他虎目灼灼枪口咄咄,一步一步的逼上楼来,在他的眼中,平时都揉不进半粒沙子,更不要说眼下有个外敌作祟。岳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抓你回去,问个清楚。 扑!扑扑!扑扑扑! 被消音器滤去了枪声,扑面而来的子弹很猥琐,带着奸诈挟着晦涩,在岳砺的头顶上方撒下了一排规则的弹坑。岳砺立时心头火起,手中的九二式全自动手枪立时还以颜色,耳畔中就听见一连串的哒哒哒…的枪声,顶层的楼梯口处立时就被硝烟和弹雨遮掩了。 逼近了楼梯口,岳砺手中的电筒照亮了顶层的入口,寻遍了整个阁楼,不见有一个人的踪影。岳砺推断,逃犯应该是退到了天台,现在看来,绝了退路的敌人肯定会做垂死的抵抗,因此,小心谨慎避免牺牲当是最为关键的事项。借着楼梯垛口的掩护,他以最快的速度退掉打空的弹夹,九二式里重新填满了子弹。岳砺想,依照现在的情形来看,生擒敌人应是在情理之中了。只是,如何能够说服这个家伙乖乖的缴械投降呢? 岳砺所虑不无道理,逃犯退入了天台等于钻进了死胡同,谁能指望从一百二十多米的高楼顶上逃生?要想顺利的擒获对手,首先必须打垮他的意志,否则,困兽犹斗,狗急跳墙的厉害可是很骇人的啊! 岳砺想着,紧随身后的那两名特警此刻已经追了上来,岳砺示意他们一左一右,分别收住了天台入口,这样一来,逃犯就算是肋生了双翅,也难逃脱! 安排妥帖,岳砺抖擞起精神来,就见他提枪迈步,一脚跨进了楼顶的天台。 一股冷风把岳砺吹了个激灵,他连忙稳住心神,握紧了枪柄,定睛朝着四下里看去。只见这座尚未完工的大厦顶上,黑暗空旷,除了一座巨大的空调冷凝塔以外,就只有一座电视接收天线孤零零的立在楼顶的正当中。 岳砺举枪,瞄准了塔心的正中央,那里是唯一存在视觉盲点的地方。岳砺想跟对方赌一把勇气和胆量,他决定就这么径直的走过去,他有把握,只要对方的子弹一出膛,自己手里的九二式全自动手枪定能打烂对手的胸膛。 主意已定,就没必要观望。岳砺起身,挺直了右臂,枪悬手上,左臂护腕,暗含短刃,他一步一步的朝着黑暗的中央走去,指搭扳机,目贯准星,一有风吹草动,他便会让弹雨倾下。 有一瞬间,岳砺的眼前闪过妻子的俊俏脸庞,那一刻,硬汉的脸上一阵发烫,这个为他争得面子的女人,而今却让他感到心伤。心一虚手一晃,岳砺的步伐险些踉跄,他连忙稳了稳神定了定心,暗叫道:岳砺啊!国事家事不能混为一谈,而今是生死攸关的时刻,先抓了这个特务,回到家去,咱再谈私事吧! 就在岳砺脑海中的杂念刚刚闪过的一瞬间,在他的头顶上方,清澈的夜空之下,一具滑翔伞无声的掠过,伞下低垂的缆绳从天台的中央滑过,就见一个黑影从藏身处纵身跃起,向只蜻蜓一样轻巧的挂在了缆绳上,只那么一瞬,人便随着滑翔伞飘离了楼顶。 哒哒哒! 九二式自动手枪的枪声虽然响得紧密,但此刻听来却显得有气无力。好像怨妇的吵闹,更像弃妇的抽泣。岳砺无奈的望着破空而去的滑翔伞,心中满身懊悔,他不由得想:自己的冲锋应该早一刻发起! 第一章.音律失调(1) 24.1.1 第五大道20号 总参六处本部 22:00 晴空,朗月,清风,蓝夜,深沉的第五大道20号院中的这幢小楼,像是一位饱经沧桑的老人,它目光深邃,面容庄重,神情安详,仪态从容。它有玉树临风的气质,也有长袖善舞的洒脱;它有“思想者”的沉静,也有“掷铁饼者”的力度;它有海纳百川的渊博,也有暗夜燃烛的风骨。 它就是一位悄然逝去的老人。而今,庄严的门廊是未经装点的灵堂,摇曳的灯光是铁血战友的守望。此刻,肃穆的院墙取代了白花挽联的停放,长夜的回想是记忆永存的遗像。 这个春天,这个深夜,送走了这位老人;这个小院,这座小楼,失去了它的主人;这个陷阱,这个疑团,掩护了暗藏的敌人;这个血债,这个仇恨,煎熬着留下的人。 秋雨愁煞人,春风扰人心,谜团乱象纷,午夜更思亲。此刻,正有一个人,独守在总参六处的本部里,她悲愤填胸,情绪激荡,心绪烦乱,举止失当。 一阵风起,撩起满地的尘沙来,院门紧闭的小院当中,打着旋儿的扬尘四处弥漫着,一时间甚嚣尘上,遮了皓月挡了星光,好不肮脏。倦坐楼中的人禁不住要问,本是初春,哪里来得如此多的土屑残渣呢?竟让人置身院中却恍如深秋临近的感觉!哦,原来是因楼院空落,人气衰弱,所以才积攒下这许多的灰尘,或许,这便是破败的由来吧! 旧主人走了,一个时代结束了,是该换一换新的面孔了。季节更替,时令常新,哪有不增减衣衫的道理呢?自然是如此,时事亦是如此,国家安全,反间特战,都在呼唤着新人的出现,老脑筋新观念纠结的今晚行将过去,一个崭新的反间战队必在黎明降临时出现。 风过尘落,小院中重归寂寞。忽然,一阵金属器件摩擦的声音隐隐的从小楼中传来,那声音犀利,透着焦虑;那碰撞铿锵,显得心慌;那节奏紧凑,带着怨仇;那回声激荡,引得神伤。 一张灰色防火板面的写字台被收拾的空空荡荡,一盏黄铜基座翡翠玻璃罩的银行台灯幽幽点亮,一方绿色的纯棉布巾铺得平平整整,一块黄色的细纹鸡皮叠的正正方方。一小瓶无水乙醇,一小块固体黄油,一只退空弹夹,十三粒九毫米子弹和一支拆散了的hkp7型半自动手枪。 吕律调将一应物件都在自己的面前摆放停当,然后,她搓了搓保养良好的双手,开始仔细的清洁起自己的武器来。她擦拭的非常认真,鸡皮小心的抹过枪械部件的每一个细小的部位,像是在给博士的遗容清洗整妆一样。她直擦得枪里不存一丝灰尘,枪膛清爽;她直擦的枪外不留一点印痕,枪体锃亮。 现在的吕律调无心去做任何事,只有擦着枪才能让她的心境稍安,只有摸着枪才能让她短暂疗伤。尹博走得毫无征兆,就像昨天夜里的那场雨,下了停,停了下,待雨住风起的时候,暮然回首却记不起,雨是何时停的,风是何时起的。 吕律调无心想要证明什么,更无意想要得到什么,她只想替尹博讨回一个公道来。博士一生光明磊落,却不想走得如此幽暗晦涩。老人一生精忠报国,临终前却孑然一身缺少温暖抚慰。吕律调感恩老人的栽培,心念老人关爱,她自问,如不挺身而出,何以尽儿辈孝道?如不仗义出手,怎么平恨满心头? 她要让人们知道,不只敌人才心狠刀亮,不只男儿才利刃雪藏。也有红颜夜拭枪,全为复仇斩豺狼。这便是此时此刻吕律调的所思所想,事关六处荣辱,更是她个人的情殇。走了博士,何人可以依仗?报仇雪恨,她只要独力承当! 其实,陈墨在告知这一噩耗的时候是颇费了些心思的,他尽量把话说得含蓄委婉,避免再给吕律调受伤的心灵雪上加霜。但是,吕律调似乎早已预感到了某种不祥,在她的一再追问下,陈墨不得不实话实讲。他没办法撒谎,他不想让红颜知己受骗蒙诓,那对博士的遗愿是种不公,对所爱之人的忠诚是种亵渎。当他在电话里把博士临终时的惨状一五一十的说给吕律调听的时候,他听到了对方悲痛欲绝的呜咽,那一刻,他觉得时间被抻得好长好长。 吕律调的心从没像现在这么疼过,失去了尹博让她体会到了丧父的悲怆。一直以来他都以为,或许自己不是博士所生,但一定是博士所养,自己身世的秘密全都背负在老人的心上,她不止一次的这样想:总有一天,他会亲口对自己讲,孩子,你的父母都很好,其实,他们就在你的身旁… 但是,博士走了,秘密锁了。从此,滋养在她心中的寄托没有了,就像折了藤架的葫芦,没了支撑,无处可以攀爬,因而,势必枯萎,不能再生。 吕律调的恨出自不平,所以,她要报仇,她要替尹博讨回公平。但她却找不回追寻身世的路径,走了尹博,她的乱也由此而生。绝了寻根的念头,这才是她惴惴不安,心慌意乱的起始初衷。 她不停的擦呀!似乎那枪上刻着父母的姓名,她不住的蹭啊!仿佛那零件里藏着尹博的说明。她的不安在延伸,她的心乱在繁衍,她的紧张在滋长,她的惶惑在蔓延… 大厅外,一阵风紧,尘沙漫天,吹不散心头的迷乱,一阵沙响,灯影摇晃,撼不动复仇的倔强。心历打击,体经磨砺,但她始终都不曾绝望。因为,有一双温暖的大手托在背上,就算再大的坎坷也不会倒在路上;因为,有一付坚强的臂膀撑在肩上,就算再大的风沙也不会迷失了方向。那是陈墨,冥冥之中的瞩望。 吕律调就这么稳稳的坐在桌前,慢条斯理的擦着枪,轻轻的抚慰着情绪的跌涨,柔柔的给重创的心灵疗着伤。突然,她听到了某种声响,心不由得微微一颤,手禁不住猛然一抖,鸡皮颓然脱落,人便僵在了那里。 第五大道20号,总参六处本部,此时是院门紧闭,楼门紧锁。小楼内除了吕律调之外再无第二个人了。曾经留守的几个人也随着博士的遇难而相继离去,一时间没有消息。 吕律调坚守本部,一来是她的职责所在,身为军人她至死不退。虽然,六处的通讯联络系统已经瘫痪,但指挥协调系统还在,身为技术主管她有义务坚守自己的岗位。即使眼下的六处已是名存实亡,但在总部新的命令下达之前,她还是六处的留守大员,没有命令,绝不撤退。 二来,吕律调还有另外的一个心愿,她要在博士战斗过的地方为他护棺守灵。这里是她在心中为博士设下的灵堂,这里的一房一墙是她拜祭博士的帷帐,这里的一桌一凳堪做祭奠博士的仪仗,而她则是博士的后辈亲人,祈福守望,理所应当。 最后,还有一个理由,算是吕律调的奢望。她在专心的等待一个人,如果这个人来,吕律调决定以死相搏,陪她血溅当场,算作是给博士的祭献。这个人就是博士临终前,划破手指写下的那个字母db。 当吕律调从陈墨那里得知了杀害尹博的凶手时,她一点也不觉得惊诧,甚至有一种挤破脓疮时的轻松。她禁不住恨恨的叫道:“刀币”荀循!果然是她,秦雅自酿的苦酒,不仅害了自己,还贻害了尹博。 对于荀循,吕律调一直保留着自己的看法,在她的眼中,这个一向桀骜不驯的女人,始终都是个严重的“问题”人物。从她一开始时表现出来的青涩、莽撞,到后来逐渐显露出的反叛与倔强,都在吕律调的心中折射出一个埋藏着重大隐患的阴影。因此,在荀循加入六处的这几年中,她从来也没打算和她亲近过。 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吕律调曾经在心里不止一次的这样说过。而她的冷漠和防范,同样也在荀循那里产生了逆反。所以,她们二人之间一直都是针尖对麦芒,冰火不相融的。只是碍于秦雅的面子和尹博的威严,荀循始终都没有当面发作过。而吕律调更是掂得清孰轻孰重,当然也不会将这场是非挑到桌面上去,她只是明里冷淡暗里提防着。只是有一点让她百思不得其解,为何?以秦雅那样精明的人物,却偏偏看不出荀循身上潜藏的巨大隐患呢? 出于女性情感的敏感和同性相斥的特点,她早就对秦雅的这番选择感到奇怪了,隐隐的她察觉出了秦雅背后的问题。直到后来听说了诸多有关荆轩的花边新闻,她这才恍然大悟。哦,原来,“琴星”也有难言之隐呐! 小院外,一阵风过后,一个黑影跃上了墙头。身形虽然矫健,但已显出腿脚有些不便。在翻越院墙的时候,后跟上来的那条腿不慎带掉了一小块沙砾,碎沙落地发出一阵窸窣的声响,声音微弱很快便被风声湮没了。但是,就是这阵轻似猫走暗道时的声响,却被小楼内的吕律调听到了。 从院墙到小楼的直线距离不超过二十米,以来人的身手,如要发动偷袭的话,从启动到发难绝超不过三十秒钟。此刻,吕律调在明,来人在暗,而吕律调的眼前,她唯一可以依仗的武器就是那支hkp7了,但此时,它却还是散落成了一桌的零件。以这种情形应战,又叫吕律调如何能不僵坐在那里呢? 从大学毕业之后的吕律调,以硕士学位投笔从戎。在军校的磨练当中,她的专业水平得到了很好的验证,这使她成为了很多军工单位青睐的目标,但她的志向不在科研院所,她要追寻父母的脚步,投身到特情战线当中去。为此,她的体能面临着巨大的挑战。青春发育期的吕律调,具有典型成熟女性的特点,她的身材丰满当然不善于摸爬滚打一类的军事体能项目,为此,她苦恼了很久。但有一项却是她的特长,那就是“蒙眼攒枪”。 一支五点五六毫米的九七式突击步枪,交到她的手上不出二小时,她就能将枪械的原理和构造搞得一清二楚,并且牢记在心。在与配备这种步枪的士兵同场竞技的时候,她蒙眼攒枪的速度竟然要比普通士兵快了将近二十秒。这是因他们所具备的知识结构远胜于对手所产生的明显差距。此外,她的记忆力和动手能力也是她取胜的关键因素。借助着这一优势,她从众多的竞争者中脱颖而出,进而得以顺利的进入了尹博的总参情报局第六处。但此刻,就算她的手再快也来不及将那支hkp7恢复成原样了,眼下,未及交手,吕律调便已经落于下风。 来人的脚步落地的那一瞬间,似乎就已经注定了强弱之分,全因来人的脚步轻盈,不仅落地无声,而且弹跳力惊人。在这一起一跳之间,三米的距离便跨越过去了。照此算来,此人破窗而入的时候,吕律调面前的那支hkp7还处在一盘散沙的状态中呢! “定音”律调是一对特战先驱的后代,就算她从未经历过面对面的拼死搏杀,就算她从未与亲生的父母谋面,但无疑她的体内传承着上一辈人的血脉,所以当危险来临的的时候,她自然而然的便会做出抗争的反应。 毫无征兆,几乎是下意识的举动,吕律调毫不犹豫的抓起了面前的那盒固体黄油,她几乎是头也不抬的甩手丢了出去,力道虽然不大,却刚刚够用,黄油盒准确的砸在了她右手墙壁上的电闸箱上。玻璃罩破裂,铁盒子准确的撞在了总闸的漏电开关上。砰的一声,总闸落下,小楼内外立时一团漆黑。 本来一明一暗的对垒双方,经这一砸,立时扯平。不等来人奔到窗前看清楼内的情形,双方便即刻陷入了同样的黑暗之中了。而吕律调却一下子由被动变为了主动。从她坐着的位置上能够看清任何一个闯入者的身影,以静制动刚好成全了她眼下的处境。 在这电光火花般闪现的机会里,吕律调并没有闲着,她落闸拼黑的举动其实是在借机发挥自己的优势。从闸落灯黑的那一刻起,吕律调便闭上了双眼,她敛气凝神,双手快速的收拾起桌面上的部件,依照顺序有条不紊的组装起枪械来。 枪身平托在右手上,卡簧预埋在滑槽内,套筒认在了轨道上,先用拇指压住了卡簧,再用虎口卡住枪柄,借着弧形弯背儿,四指搂住套筒,枪管穿过引槽插入套筒内,跟着便是压枪机挂崩簧扣机掣锁保险,一支半自动的精巧枪械顷刻之间便在她的手上组装完毕了。 此时,来人的双脚已经踏上了窗前的走水石板檐,跟着,便是单腿起跳。以来人的助跑速度,破窗而入也只在眨眼之间了。而吕律调手中hkp7也还只是一只空枪,她面前的十三粒达姆弹都还孤零零的立在光秃秃的桌面上排排队呢! 按照正常的时间计算,就算吕律调是个神奇的快手,她也没有机会把那十三粒弹丸全部压入到弹夹之内了,因为,她此刻已能听见来人腾身跃起前脚步重踏的声音了。十万火急,千钧一发之际,吕律调表现出了她天生的果敢来。 她的右手依旧托着那支枪机大开的hkp7型半自动手枪,左手迅疾从十三粒整齐排列的子弹中摸取了一粒,捏在了两指之中。就见她用大拇指贴着枪筒的边缘,轻滑至弹仓口上,认准位置之后子弹随即被填入仓中。咔嚓!右手上的枪械发出脆生生的响亮,套筒还原,子弹上膛。吕律调右臂前推,伸展于前,左手虚托,弯展于后,黑洞洞的枪口已然对准了迎面的门窗。 哗啦!窗子破碎,一团黑影赫然闯入,像一个魔鬼突然现身。它无形,张牙舞爪乱了夜影;它狰狞,獠牙魔发散了仁瞳。正是,人静夜深不速客,孤身小楼枉受惊。吕律调死命压住手中hkp7,不等那黑影扑到近前,她便果断的扣动了扳机。 砰! 九毫米的帕拉达姆弹威力惊人,近距离击中头部时能够撕碎人的脸。照开枪的距离来看,吕律调的这一枪不能说不狠,但随着枪声响过,黑影颓然落地之后,吕律调的心里却没得半点轻松。 原来,借着子弹出膛时的闪光,吕律调清晰的看见了那团黑影,只见那张牙舞爪的原来是飞扬的衣摆,獠牙魔发的也不过是婆娑的围巾。她这一枪准虽然很准,但打中的却只是一件裹着砖头的衣衫。弹去枪空,吕律调现在才恍然明白,显然,那不过是来人投石问路的一件道具而已。 吕律调的眼前嗡的一黑,跟着,通身上下便被冷汗罩住了,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个应变的对策来。重新装弹?恐来不及;撤身疾走?技不占优;大声呼救?无人援手…严峻的现实几乎将她逼上了绝境。 但她并未就此认输,一段传奇恋情孕育出的后人岂有轻易放弃的道理?吕律调的决定几乎是在下意识当中形成的,不是她不想谨慎,实在是没有一点机会了。 hkp7型半自动手枪是个极其小巧的武器,拿在男性手里的时候,它简直就是一件玩具。但是,当一个女人握着它的时候,它便成了令人生畏的致命武器。虽然,吕律调一击不中,但它产生的震慑效果却是相当的惊人。只要有枪在手,吕律调就不会让自己陷入到“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尴尬境地。 吕律调下意识的想到,黑暗之中,来人并不知道她的枪已射空,但刚才的那一枪显然暴露了自己的位置,如果继续持枪出外,虽然可以虚张声势,但也将自己倚重的利器摆在了明处,一旦强敌出手,自己是绝无与之抗衡的能力的。 所以,她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将hkp7从双手托举的位置,回撤到了胸前,这可以说吕律调在下意识当中走出的一招险棋,以哀者自居以弱者示人,这是女人手里打不完的一张牌,随时可用,随时有效。 几乎是在黑衣落地的同时,她把枪口对准了自己的下颌,摆出一付玉石俱焚,以死相拼的架势来。无疑,这是个令人感到极度沮丧的主意,但对于一个外表丰腴内在文静的女人而言,这却是个极其合乎逻辑的方法。 她想,既然枪中无弹,空举无益,恐怕还会逼着对方出手加害,若是以强对强,怕是连一招之功也难支撑。反倒不如先让对手放心,借机将女性的特点发挥到极限,自己一个弱女子以命相搏,也符合眼下的特殊情况。先稳住了局势再寻找机会反击也不算迟。 即使是用空枪对着自己的下颌,那滋味也绝不一般,吕律调忍住了发自心底的恐悚,沉气敛声,静待着来人出现。 夜风从残破的玻璃窗口吹进来,空气中弥漫着骚动的土腥味道,那是新一轮风雨来临前的征兆。这个多雨的春天里雨水盈多,让往年干燥多风的春季变成了记忆,但它留给吕律调的还不止这些,让她永生难忘的是在那一阵风停雨住的短暂间歇里,她失去了博士。 当冰冷的枪口对准自己的时候,吕律调有那么一点点的心意决绝,她一度忘记了自己拿着的是一支空枪,仿佛真的要面对死亡一样。吕律调的心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平静,她曾经有过极度危险的经历,但她不需要独自面对,那时候,在她的身后有尹博身旁有陈墨,但此刻她有的是只是空寂的小楼和暴风雨前的黑夜。 一点轻微的风动,让吕律调的心里陡然一惊,她的身体也禁不住跟着颤动,她为自己的胆小而羞耻,但无奈,那是她控制不住的惊恐。的确,豪言壮语或是信誓旦旦都只是一种意愿,当你被迫面临生死关头的时候,能否兑现你的豪言,却是另外的一回事了。 吕律调的惊悚并非毫无缘由,此刻,正有一支大手从她的背后探出,慢慢的伸向那支正顶在她下颌上的hkp7。显然,来人的身手之高远远超出了吕律调的想象。能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无声的潜至吕律调的近前却不被发现,并且还能看清周围的环境和吕律调的姿态,这实属不易。 从枪脱手到被控制,几乎是在一瞬之间完成的,hkp7被来人的一只大手从吕律调的下颌前牵走的时候,她根本没有任何的思想准备,就好象突然刮起了一阵风,无端掠走了她维系心衡的拐杖。吕律调感到一阵极度的无奈,力不从心的念头让反抗变得犹豫,冥冥之中她想道,那即使不是一支空枪,恐怕自己也没有再次扣动扳机的机会。 当她还在这样想的时候,另一支大手几乎在同一时刻从另外一侧伸出,死死的捂住了她的嘴,动作快得让她连惊叫声都来不及发出来,整个人便已经陷入到了来人的怀中。吕律调的情绪抑制不住的一阵踉跄,原本就已动摇的信心,此刻已完全变成了心灰意冷,无能为力的她彻底的放弃了抗争。 吕律调感到异常的沮丧,她觉得没了六处,没了尹博,自己真的一无是处。不觉间,斗志涣散心绪烦乱,恍惚间,她连拼一下的勇气都没有了。在这一刻里,她第一次品尝到了绝望,因为她知道,尹博走了,而陈墨也无法赶来,现在,是她自己去面对强敌的时候了。 吕律调没有反抗,她甚至都没有挣扎一下,她遵循的是女性的本能,做出的是自然的反应,所有的表现那就是,顺从。现在的吕律调不靠意志的支撑,不靠信念的鼓动,也不靠战友的保证。她唯一可以倚靠的是父母遗传的优异秉性,是天然伪装下不动声色的抗争。 这不是刻意掩饰就能做出来的,完全是血脉相传的天分养成。它在危难来临之时就会显现,它在面临绝境之时就能发挥作用。表面上吕律调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鹿,四肢发软的面对着猛兽的进攻,唯一不同的是,她的血非但没有冰冻,相反却变得更加汹涌。垂死前的挣扎究竟会有多么凶狠,这连她自己也说不清。 然而,就在这时,那个人低低的声音在她的耳旁响起,声音里微微的带着喘息声。这个人的出现更加激起了她的惶恐,让她觉得事态反转,难以掌控。 “别乱动!” 吕律调在那一刻的惊诧不亚于她在听到博士遇难时候的反应,怎么?是他!此时,她的身体虽然受控,但她的思维却是自由的,来人粗鲁的命令让她心中的惊怵陡然加剧,一时间恍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的确,短时间内发生的变化真的是太多了,这让她一时难以理清头绪,所以,越是疑惑就越是猜测,越是不确定就越是不辨敌我。吕律调在惊恐之际禁不住又担心起陈墨来。她不知道,此刻陈墨身在何处,命有何忧。 此刻,她感到了来人的手在微微的颤抖,接着就听他气息略重的问道: “还有,别人吗?” 吕律调一时拿不准那人问话的用意,但她决定暂且配合,继续沿着自己计划好的方案走下去。但此刻,她的嘴被对方的一只大手严严实实的封住,根本就发不出声来,她只好用力的摇了摇头,尽量清楚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那人抱紧吕律调的双臂慢慢的放松下来,而他自己却一屁股跌坐在了椅子上面,喘息声变得更加粗重了。吕律调忽然发现,自己的肩头上已是鲜血斑斑,竟然是对方身上的血染成的。 第一章.音律失调(2) 24.1.2 第五大道20号 总参六处本部 22:10 吕律调僵硬的呆立了片刻,然后起身在那人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她这才发现,樊瞳那张空洞无物的脸上,此刻已经变得更加惨白了。 “白板”樊瞳是在福克斯冲下建筑工地的基坑之后,在手雷爆炸之前,与荀循几乎同时跃出车厢的,只是他的运气稍差一些,他的身型怎么说也比荀循来得高大,所以,在他跃出车门的时候并不顺利,稍微的一下磕碰便迟滞了最佳的时机,所以,当他腾身在外的时候,人已经在基坑的里侧了。 樊瞳在飞身下坠的状态中拼劲全力才勉强抓住了基坑边缘上飘动着的防坠网,人便像只蜘蛛那样挂在了网上。他侥幸逃得一劫,免于像一只蚂蚱那样被穿在烧烤架上,因为,就在他的身下,根根直立的地基钢筋可比烧烤用的钢钎还要锋利。但是,他却没能躲过荀循的那枚手雷。 轰的一声巨响,手雷在他的身后将那辆崭新的福克斯炸成了一团火球。幸亏手雷是在福克斯车厢内爆炸的,大部分弹片都被车厢遮挡了,但是,仍有一块碎片击中了他的肩头。 樊瞳遭此一击,失手落入坑中,虽然有防护网的保护,但倒挂在防护网上的他,头部还是硬生生的撞在了基坑的边缘上,人立时便昏了过去。 处于倒挂状态下的樊瞳沉沉昏去,如果他不能及时醒来的话,怕是会永远的昏睡过去了。他肩头被弹片击中的伤处,虽说没有伤到骨头,但伤口却很长,血像密封不严的水龙头一样,滴滴答答的流个不停。因此,他失血不少。 樊瞳被困在基坑之中昏厥了很久。当工地上的建筑工人们费劲的将他从防坠网中解救下来,并且还打电话叫来了120急救车的时候,他仍旧处在昏迷当中。 时间过得很快,樊瞳在急救中心的病床上躺了足足四个多小时,等到他头脑清醒能够下地行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的九点钟了。他迅速的回忆起了荀循驾车狂奔的场景,以及那一声震耳欲聋的手雷爆炸声。于是,他立即取出手机揿下了舒展的手机号码。 电话无法接通。听筒里的自动问答声让樊瞳变得焦躁不安起来,他必须将荀循逃逸的情况尽快的通知六处的留守人员,否则,贻害无穷。于是,他又打电话联络总政反间局局长助理史吏,仍然没有回应。樊瞳知道,在自己昏睡的这段时间里一定发生了重大的变故。 樊瞳心焦,他只好把电话打给了总参情总首长的秘书“书童”童谦,他在监听进出六处的电话时监听到最多的就是吕律调与童谦之间的对话,他因此而了解到童谦实质是代表着“老帅”遥控着六处的。所以他决定把荀循已经失控的现实一五一十的告知童谦,以便让总参情总尽快掌握这里的情况。然而,电话打通之后,他却从童谦那里听到了一个骇人的消息:尹博的遇难,凶手虽然是荀循,但在她的背后还隐藏着更加危险的敌人。樊瞳惊诧不已,他认为自己不错眼珠的盯在六处,却不知在自己的身后却还有一双眼睛,这可是非常严重的问题啊!樊瞳的手禁不住握紧了拳头,随即一阵剧痛从肩头传来,绽裂开的伤口又开始渗出血来。樊瞳不由得皱紧了眉头疼痛令冷汗渗出了额头。但童谦接下来所说的话就更是令他冷汗罩体了。“荀循不过是个小人物,我们的内部一定还潜藏着更大的隐患未被发觉,樊瞳,你不觉得这些问题出现的过于集中了吗?” 童谦的话虽然说得很含糊,但樊瞳听得出他话里有话,于是,他的脑海里快速的闪回这几日里六处发生的变化。除了秦雅按计划实施的航母猎情行动之外,就是舒展和陈墨的加入了,这两者相比起来,后者显然是计划之外的。樊瞳当即明白了童谦的话中所指,于是,他问道: “你是指新人的加入吗?” 电话里的童谦似乎是犹豫了一下,但很快便对樊瞳的提问做出了正面的回答: “难道,你觉得这是一种巧合吗?” 樊瞳并不敢肯定自己的第一感觉是否判断的正确,但他还是直言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可秦雅的遇刺,是在这二人加入之前发生的呀!难道…” 童谦似乎是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似的,就听他不假思索的说道: “可谁能保证在他们报到之前就对秦雅的这个行动计划一无所知呢?你不会不知道,这二人可都是尹博费尽心思亲自要来的呀!” 听了史吏的这番话,樊瞳感到自己的浑身开始燥热起来,显然,童谦的话是代表着总参情总首长的意思的,因为,以樊瞳对童谦的了解,他的谨慎是得以晋阶的主要优点,没有总参情总首长的认可,他是不会轻易的流露出这种怀疑的。 “可…这怎么解释他们这段时间的表现呢?” 樊瞳略略耍了个心眼儿,他是随着史吏一同空降到六处的,这两天里发生的事他当然是看在眼里的,他之所以这么问,不过是想从童谦那里听到更深层的消息。童谦自然也明白樊瞳的意思,心想,如果真的是不能说的秘密,你就算是再多长几个心眼儿,也从我这里套不出话去。于是,说道: “从这二人的表现看,也不难分出个正邪吧!你说呢?” 樊瞳的心里一动,他立时明白了童谦的话中所指,显然那个被总参情总首长怀疑的人正是他刚刚联系不上的舒展。樊瞳想,是啊!陈墨是总参情报局首长“老帅”古谱的眼中红人,他怎么可能被怀疑呢?再说,扭转乾坤截获航母情资的不正是陈墨吗?他会是隐藏的敌人吗?可再看看舒展呢?于是,樊瞳试探的说道: “说得是啊!陈墨刚刚报到不久便屡立奇功,但那个舒展就有些让人匪夷所思了。以他的能力断不至屡屡出错啊!从他负责护送荆轩开始,荆轩就不断的出事,这可与他第六谍的声望不相符啊!” 樊瞳的这句话真的说到了点儿上,童谦闻听当即打断了他的话,并把一个最为惊骇的消息告诉了樊瞳。 “荆轩遇害了,就在舒展的眼皮底下。你说,这是偶然的吗?” 樊瞳立时觉得腿上一软,他首先想到的是,荆轩赴约的消息是自己透露给舒展的,如此,自己岂不是…樊瞳感到肩头的伤口火辣辣的疼了起来。他连忙对童谦说道: “这样看来,问题可就严重了。我…刚才联系过他,可他的手机却无法接通,这不会是…” “放心,我们有人在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呢!” 樊瞳原本想要解释一下自己透露荆轩赴约消息一事的,可话到嘴边他还是改了口,他担心这可能会给自己带来不利的影响。但童谦胸有成竹的话当即使他警觉起来,他不由得想,既然总参情报局已经做出了反应,那么,自己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现在讲这么多还为时过早,且等一切都水落石出了再看吧! 樊瞳的心理活动是在转瞬间完成的,但他很快便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荆轩遇害了,那么未完的航母电磁弹射器的设计方案呢?还有,秦雅付出生命代价获取的航母技术资料呢?樊瞳想,这个问题恐怕还是要到六处本部去找吕律调问个清楚吧! 想到此处,樊瞳刚想开口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就听电话里的童谦说道: “建议你还是盯着荀循的好,这个疯子已经够让人头疼的了,尽早处理好这个棘手的问题吧!” 听了童谦的话,樊瞳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想,莫非航母猎情的行动从一开始就不被总参情总的首长重视吗?怎么如此重要的环节竟然被他们忽视了呢?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难以吐露的隐情吗?或许,是因为自己是总政反间局的人才把铲除内患的任务推到自己的面前吗?要知道,荀循可是你六处的人啊! 挂断了童谦的电话,樊瞳再也在病房里呆不下去了。虽然,他的肩伤很痛,头重脚轻,但他还是决定暂回六处本部。按照童谦所说的情况,那么眼下最为薄弱的环节应当还是在第五大道20号的小楼内。并且,也好顺便问一下有关航母电磁弹射器的设计方案,那真的关系到我们能否如期获得第一艘现代化的航母啊! 于是,樊瞳挣扎着起身,偷偷溜出了医院的大门,从门口搭上一辆计程车,直奔着第五大道20号而来。他在距离还有一个路口的地方下了车,然后,步行来到了小楼的院门口。毕竟肩上带伤,加上轻度脑震荡,他的步伐不可避免的比正常情况下要沉重许多,因此,才招致了吕律调的警觉。 但同时,小楼里面出奇沉寂也同样引起了樊瞳的怀疑,他在担心这里已经被敌人暗中控制了。所以,他才采取了声东击西的策略,意图是想潜入楼内看个究竟。至此,樊瞳和吕律调之间才产生一场极度危险的误会! 吕律调如同经历了一场劫难似的颓然坐在那里,她冷汗粘襟心跳如兔,脸色白得像一张蜡纸一样。虽是一场虚惊,但对于从未单独面对过敌人的吕律调来说,却不亚于经历了一场实战。 还是樊瞳久经战阵,他见吕律调已经紧张过度瘫软成了一团,知道她此刻也无力再做什么了。于是,勉强起身,忍着头部的晕眩和肩伤的疼痛,摸黑来到了闸箱前,伸手合上了电闸。 恢复了照明,小楼的大厅里显现出一片狼藉的混乱景象来。樊瞳破窗而入时打碎的玻璃散落了一地,此刻在灯光的照映下发出莹莹的光亮来,隐隐的透着一股神秘。吕律调暗自压住心惊,她在不解之中细细的思量着,这个突然闯入的面如白板一样的男人,他究竟是何居心呢? 什么人会在夜半时分破窗而入?是来扶危的吗?可眼下人已去,楼已空,危在何处!是来解困的吗?可如今城已破,敌已退,何困之有!吕律调想起这个曾在自己身陷禁闭室的时候,神秘传话的总政反间局的樊瞳本是追踪荀循而去的,此刻如何又身带伤口狼狈而返呢? 就在吕律调心思百转之际,樊瞳开口询问道: “博士遇难,教授被害,这些…你都知道了?” 吕律调默默的点了点头,心里不禁在问,既知六处已是空城,又何必破窗而入呢?如此次小题大做是想唬人呢?还是另有所图呢?若是刚才自己的那一枪,赫然打中了他的话…不等吕律调把心绪理顺,就听樊瞳开口问道: “整个六处就剩下你一个人,意义也不大,不如,我留下来,你先撤吧!回家去好好休息一下,等明天,上级的正式命令下来,再…” 樊瞳的话只说了一半就被吕律调怨毒的眼神逼了回去。樊瞳不由得摇了摇头,无奈的站起身,将那支擒获的hkp7轻轻放在了吕律调的眼前。然后,摇摇晃晃的朝饮水机走去,他想为自己倒上一杯水,几个小时以来,追逐、受伤、昏厥,再到刚才的那场虚惊,的确让他的精力耗损过大。所以刚一歇下来,便感觉疲惫不堪了。 吕律调的反感事出有因,樊瞳的话无意之中点到了她的痛处。没错,失去了尹博,折损了荆轩,加上此前陨落的秦雅,而今的六处可以算作是一个空巢,然而吕律调锲而不舍的坚守于此,不单单是担承着博士的一分嘱托,也不仅仅是因为舒展的一句承诺,更不独独是为了陈墨的一心爱呵。她孤身守望的唯一理由,就是特战团队不倒的旗纛。因为有她在,六处就在,大旗不倒,战队不散。 是啊!等天一亮,总参情报局的命令就会下达,到那时,该会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呢?吕律调的目光怅然若失的跟随着樊瞳的背影,她忽然觉得有一种期冀在心头一闪,她想,不如趁着今晚向这个神神秘秘的家伙询问一下自己父母的消息吧,说不定,他能帮助我解开身世的谜团呢? 虽然,吕律调对史吏和樊瞳这两个空降大员没有好感,但是,她也深知这是组织审查的决定,怪不得他们本人。说到樊瞳,牵绕着吕律调的还是他在禁闭室中说过的那几句高深莫测的话。吕律调真的很想知道,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在代替自己的父母传话呢?如果真如他所说的那样,何不就此告诉自己父母的下落呢?吕律调决定,趁此机会再一次向他打探父母的情况。 樊瞳手端着一杯水转身往回走的时候,在满眼摇晃的景物当中,他发现吕律调一改刚才冷若冰霜的态度,神情异样的盯着自己,一时不由得紧张起来,这个面目毫无特征的男人忽然觉得有些惴惴不安起来。因为,他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了她的心思。 等到樊瞳在自己身旁的椅子上坐下来,吕律调出人意料的移动了一下身子,她凑近了樊瞳,面对着他那张“白板”一样平淡的脸,轻声地问道: “老樊,我想问你个问题,希望你能如实地告诉我真相。” 樊瞳的脸上一如既往的平静,看不出丝毫的心里反应,于是吕律调郑重的问道: “老樊,请你告诉我,我父母,他们现在何处?” 出乎吕律调的意料,听了她的提问,樊瞳那空无一物的脸上竟然现出了几缕皱纹来,只听他干涩的笑道: “呵呵,这个问题,算你问着了。” 吕律调诧异的看着这张令人生厌的脸,一时不知对方笑从何来,话因何起。但是,樊瞳却丝毫也没有嘲弄对方的意思,就见他迅速的收敛了笑容,脸色归于平静的说道: “我,不能。” 吕律调闻听,恨不能照着他那张呆板空洞的脸上很掴一掌,心里骂道:虚伪的家伙,装什么洋蒜!你不是亲口对我说是代我父母传话的吗?怎么,如今却矢口否认的如此干脆!你,到底是不是人呐! 吕律调的冲动是情理之中的,但是,她的情急失措却是一个特情人员所不应该的。毕竟口紧是任何一个从事特情事业的人必备的素质,试想,如果樊瞳是个口无遮拦的家伙,即使他张开口告诉了你一切,那么,你会信吗? 吕律调啪的一掌拍在了桌面上的那只hkp7上,她忿忿的褪下弹夹,然后,拾起桌面上散落的子弹,一粒粒的压进弹夹里。她的脸憋得通红,不单单是因对方的拒绝造成的窘迫,同时,也是因为自己的草率。 她很希望此刻能有陈墨在身旁,她甚至觉得陈墨可以替自己打理、摆平这一切。但是,此刻她的身旁只有那个毫无生气的“白板”樊瞳。吕律调愤懑的想道:他怎么就不能说?这个装腔作势的家伙,你没有父母吗?你不在乎他们的生老病死吗?我从记事起就不知道他们在哪儿,这种感受,你有吗? 吕律调的性情很闷,她不会大吵大闹,但并不代表她性情温顺,试想一下,一对绝世谍才繁衍的后代,能是一个温婉淑女吗?或许,只有陈墨这样的铁血青年才能震慑得住吧!这便是常言所说的,一物降一物!由此,也可看出,陈墨绝非等闲之辈了。 樊瞳,平凡如其名,但他却不是个“饭桶”。迄今为止,战斗在一线的特工中,樊瞳是唯一能够保持头脑清醒的人物,在这一点上,连《无间第六谍》的舒展都稍逊他一筹。这是因为,作为旁观者的樊瞳具有得天独厚的心理优势。 从史吏打理六处,装疯卖傻佯痴作呆的时候起,樊瞳就躲在暗处观察,当时唯一对他产生兴趣的,就是尹博。尹博一眼便识破了史吏的做作,同时也洞悉了樊瞳的审慎。于是,他借机私下里对樊瞳说过,无论六处有多大的风波骤起,他都希望樊瞳能够作为看客,公正的记录下这里发生的一切。其中,自然也包括了林烈的痴迷叛乱和荀循的假作平叛。 樊瞳不辱使命,迄今为止,他不仅如实的记录下了六处里发生的一切,而且也巧妙的隐藏了自己,这些,当然不是吕律调这一类“凡人”能够理解的。所以,即使吕律调一再追问,樊瞳也只是巧妙搪塞,不置可否。因为,此刻他的心里,还在为着另一项重要的使命牵肠挂肚。而距离他必须离开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樊瞳轻轻的放下手里的杯子,目光在吕律调的身上快速的扫过,心里想道:果然是英雄后人,就算她注定不会传承其父母的衣钵,但血脉自是与众不同。那么,不如就告诉她实情吧! 主意打定,樊瞳轻轻的咳嗽了一声,意欲引起对方的注意,但愤懑以极的吕律调似乎还沉湎于自己的心事当中,一时竟将樊瞳忘却了。 唉!樊瞳禁不住感叹,常言道:富不过三代,智不超三辈。事实果然如此啊!樊瞳心想,照吕律调目前的心态和胸怀,谁能想到,她的父母竟然会是两位绝代谍才!罢罢罢!不说也罢!让她保留常人的心态,未尝不是件好事情,就像人们常说的,平庸是福吧!这话,其实一点不假。 绝计不再妥协的樊瞳再一次的证明了他的伟大,貌不惊人的人通常都会具有与众不同的才华。樊瞳身为《密约九连环》中的第五环,起着承上启下的重要作用,这样一个受累不讨好的角色,想必,非他莫属了。 樊瞳看着赌气装弹的吕律调,心平气和的说道: “律调啊!我很想告诉你实情,但是,你知道,以你父母那样的人,他们肩负的使命是何等的重要,他们是国家的财富。我们,谁能妄言他们的…” “我没要求你一定要泄露他们的行踪,但,你不应该骗我。” 吕律调出人意料的平静,她果断的打断了樊瞳的话,这让樊瞳本已低落的心情得到了一丝安慰,他不由的又想,不愧为一代名谍之后,果然深明大义。于是,他稳了稳心神,这才申辩道: “我没有骗你,我对你所说的话,都是照着博士的嘱托所说,他的意图很明显,律调,我都能体会得到,他是不想让你辱没了你父母的一世英名啊!” 樊瞳的话让吕律调欲哭无泪,欲辩无词。樊瞳虽是好意,却难表一腔赤诚;博士纵是关爱,也只是受人委托;父母几度英豪,到头来图有其表。只剩下一个吕律调,倍尝艰辛,苦受煎熬。 罢!罢!罢!不问也罢!吕律调横下一条心来,决意不在追问任何与自己身世有关的细节。她想,就此罢了,做个无根水、无叶草,只留下此生唯一信条,忠诚职守,报效国家!就算是衙前役、马前卒,也一样效命疆场;哪怕是,马革裹尸、血洒沙场,正和我忠烈一家,父母双雄,无名英豪。 吕律调的血也冷了,心也平了,樊瞳反倒觉得胸膛之中的气不顺了。他想,值此昼夜连战,为的就是一桩航母猎情的案子,不曾想,如今,情报也收了,相关的人却死了;照例说,眼下这航母的数据有了,电磁弹射器的方案定了,可那些珍贵的资料呢? 于是,樊瞳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的问道: “律调,航母情资接收到了,但荆轩死了,可他的电磁弹射设计方案呢,究竟保存在…哪里呀?” 樊瞳的话一出口,吕律调便警觉了起来,她忽然明白,这个人,半夜三更的破窗而入,其实只为了一个理由。那就是,他也觊觎着中国第一艘航空母舰的设计方案呐!不行!当然不行。吕律调想着,她停下手来,将压满了子弹的弹夹大力的推进了hkp7的枪柄里,耳轮中就听咔嚓!一声,一件危险的武器便组装成了。 樊瞳似乎并未被吕律调的动作震唬住,相反,却变本加厉的表演起他的强悍实力来。就见他直截了当的问道: “告诉我,荆轩将他的航母电磁弹射器的设计方案存放在哪儿了?这个资料很重要,它甚至会直接影响到我们如期获得第一艘国产的航母。” “你去问荆轩好了,他自己办的事,怕是只有他自己才能说得清。” 吕律调果决的打断了樊瞳的话,她留给樊瞳的印象是,一个多才多艺,却也多虑多疑的人。樊瞳进而觉得失落,他第一次感觉到了无助。这种感觉不是技术层面上的,以樊瞳的经历,纵横谍海几千里,也不会如今日这般的迟疑。 “航母情资接收之后,那些技术资料对他有没有帮助?或许,他的设计方案会因此而做改动?” 樊瞳仍旧不依不饶的询问着,他希望这些情况能从吕律调的口中说出。然而,吕律调如木雕泥塑般的闭口不言了。显然,这就是内敛之人对樊瞳那番直言痛语的反击。 樊瞳明白,自己从吕律调这里再也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了,原本他是期待她说出,荆轩已经掌握了最新的航母电磁弹射器的技术数据,并且据此更新了自己的设计方案的。甚至,他想听吕律调说出,荆轩已对情报中涉及的各种经验数据也都做了备注,这些宝贵的资料可以留给后人参考。但是,吕律调只字也未提及,樊瞳不无失望的叹道:哦!这可怎么办呐! 樊瞳不由得想到,或许荆轩没有来得及完成他的设计方案就遇害了?如此,秦雅死得可真是毫无价值啊! 樊瞳决定要离开这个死气沉沉的六处了,他觉得六处的存在只是一个象征,在黎明降临之前,这里或许还是那个曾经存在过的特战组织的基地,然而,他敢断言,天明之后的这里,必被一个崭新的组织所取代。 樊瞳离开第五大道20号的时候还稍稍有些晕眩,但脚步却比来时觉得坚实有力了许多。他必须尽快的找到六处唯一仅存的独苗,而今已是害群之马的荀循,以防她狗急跳墙伤害更多无辜的人,必要时,他会施以狠手,杀一儆百,以绝后患。 樊瞳的初衷本可以成就他一番大业的,只可惜他只有头脑,却无决断,这便是他始终徘徊在二流特工行列里的原因了。他的离开不仅仅令他自己错失良机,更使得风雨飘摇中的六处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之中,而吕律调也不得不独自面对一场更为严酷的考验。 第一章.音律失调(3) 24.1.3 关岛 安德森空军基地 24:30(22:20) 安德森空军基地司令部的通讯少校不耐烦的跳下悍马,他烦躁的来回走动着,像是在追逐着自己留在地面上的影子。远处的机场上,两行靓丽的灯火延伸到了黑夜的边缘,给夜航的飞机标示出降落的跑道来。此刻,一架c-130战术运输机正冲出夜空,高声嘶鸣着朝着灯光引导的方向直扑过来。 少校看也不看那边大型运输机群降落时的壮观场面,似乎他对这种高分贝的噪声源早已经习以为常,此刻他正为一件倒霉的差事儿闹心呢,就见他边走边气哼哼的嘟囔着,咒骂着这次该死的接机任务。但这似乎还不足以发泄他心中的怒气,就见他突然狠狠的飞起一脚,重重的踢在了悍马的右前轮上,宽大的轮胎随即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是在抗议这个没流的军官所施下的暴虐。 两名军士小心翼翼的下了车,他们远远的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看着自己的长官,生怕他会迁怒到自己身上,可在心里面,他们也同样的诅咒着这个倒霉的任务。是啊!毕竟已经过了午夜零点,照例正是沉入梦乡酣睡的时候,可谁想到…唉!真倒霉!他们忍不住叹了口气,暗自抱怨着。 这时,又有一架c-130“大力神”运输机在夜幕之中落向了跑道,轮胎触地的一刹那发出了刺耳的胎躁声。两名军士禁不住打了一个激灵,仿佛是听见了少校猛地撕开军服前襟的粘扣时所发出的声音,他们不约而同的抬起头来仰望夜空,就见闪烁着夜航灯的飞行编队正在依次下降,他们在心里面默数着:4、5、6… 咔!咔!咔! 军士的心数被一阵整齐的步伐声打断了,他们收拢了远投的视线,把目光转到了不远处,这才发现,四名机场的黑人宪兵正迈着整齐的步伐朝着悍马走来,他们黝黑的皮肤和浓重的夜色融为了一体,只留下头顶上的白色头盔浮在半空之中,一晃一晃的透着诡异。 从空军司令部来的通讯少校侧身站着,摆出一副很吊的样子来,他看也不看正朝着自己走来的这一小队宪兵,满心不悦的神情毫不掩饰的表露出来,像是有意在对来人示威一样。 啪!走在最前面的上士松开了紧握着m-16的手,干净利落的行了个军礼,少校没有反应,倒是他手下的两名军士很知趣的肃容而立,还了军礼。咔!四名黑人宪兵也不说话,他们整齐的立正,接着转身,然后又迈着整齐的步伐离开了。 少校执拗的站在原地,硬挺着不肯回头,他听着节奏紧凑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这才觉出有些不对劲儿来,这时,他注意到自己手下的两名军士正用一种诧异的眼神盯着自己的身后,他不由自主的发起毛来,急回头看时却什么也没看到,他刚想开口呵叱那两名军士,不料黑乎乎的空地上突然凭空现出两行白牙来,吓得少校猛一激灵,险些叫出声来。 “你就用这种方式欢迎国家安全事务顾问的特别助理吗?少校。” 一个充满磁性的沙哑声音从那两排皓齿之间传来,虽是女声却也威严得不行。少校这才注意到,原来夜色之中竟然站着一个黑肤戎装的女人,少校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心想,要不是她开口说话,几乎很难把她墨染一般的肤色从黑暗之中分辨出来,哦,这女人…竟然是总统国家安全事务顾问的特别助理! 少校颇感震惊的朝前走了两步,他发现这是一个像黑珍珠一样的美人,合体的军装掩不住她玲珑的身段,丰胸翘臀长颈细腰,一副极具杀伤力的性感外形。而可身戎装更是遮不住她栗子般油亮光洁的皮肤,相反却衬出一种别样的英武来。少校注意到了对方领花上面的上校标志,禁不住肃然起敬,他恭恭敬敬的行礼道: “很抱歉,女士,一时…没有看清,多有怠慢,请您原谅,长官。” 上校干净利落的还了礼,没再多发一言,就见她迈步朝悍马走去,片刻也不打算耽搁的样子。束紧裤脚的军靴一路铿锵作响,少校下意识的侧身让开了她面前的路,视线一路跟随着她上了车。然后,他对着手下的两名军士摆了下头,自己则迈开大步紧跟了过去。 悍马的副驾驶位置让给了黑珍珠一般的国家安全事务顾问助理,而少校则坐到了司机的位置上,刚刚还傲慢得不得了的通讯少校,此刻却拘谨得像个刚刚踏入军营的青涩大男孩一样。关于这名硬朗的黑人女性上校的姓名以及使命,他连问一句的勇气都没有,只是乖乖的启动了悍马的引擎,再也不敢显露出丝毫的懈怠与轻慢了。 空军司令部的通讯少校知道,一次重大的军事行动马上就要展开了,因为,一个以“幽灵的毁灭”命名的偷袭计划在前一天的早些时候已经上报给了参联会,这个计划一旦被允许实施的话,那将是一次针对中国内陆有史以来最大的攻击,起因是为了给两架坠落的“猛禽”复仇。 与此同时,驻扎在关岛的美空军第3师第43联队的b-2隐形轰炸机已经为此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跃跃欲试的“幽灵”中队长保罗.培根上校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一次手拿把攥的胜利就摆在他的眼前,这让他等不及天黑就恨不得驾机升空,全然不顾那位刚刚折了二架f-22的猛禽中队长罗杰.斯隆上校的脸上已经显露出的尴尬神情。 然而,没有白宫和五角大楼的批准,任何针对中国的军事行动都是不可能的,安德森空军基地的司令长官安德鲁.怀特中将理智的压制住了培根上校的冲动,他给总统的顾问团队留下了充分的决策时间,因为,一但攻击命令下达,就必须做好承受中国军队残酷报复的准备,怀特中将清楚,那有可能引发一场旨在针对关岛的毁灭之战。因为,这里距离中国实在是太近了。 通讯少校猜到了,这位深夜赶到关岛安德森空军基地来的上校,白宫的总统安全事务顾问的特别助理,一定带着总统关于“幽灵的毁灭‘计划的实施授权,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这个偷袭行动极有可能就在凌晨时分发起。 哦,这可是大战之前的最后安宁啊!少校禁不住暗自庆幸起来,他想,能够在第一时间知道战争及即将来临的消息,总好过胡吃闷睡一晚,殊不知,一觉醒来的时候,说不定成批的中国弹道导弹的分导弹头就会铺天盖地而来。哦,那可是早就议论过的饱和攻击...天呐!如何能够逃脱得了?如此看来,少睡一觉,其实还是很幸运的呀! 想到这些的时候,少校愈加的感到了烦躁,他的脚下稍一使劲,悍马便轻吼了一声,车子稍稍倒退了几步,粗大的尾气管口立时腾起一股青烟来。黑肤的美女上校瞥了他一眼,眼神中带着埋怨。少校知趣,他努力的按住了心焦,手上把稳了舵轮,控制着悍马缓缓的划了半圈弧形,然后掉过车头,跟着便朝着机场的出口急驶而去。 海军飞行员出身的安德鲁.怀特中将是他同龄将官当中少有的那么精神矍铄的一个人,这得益于他先天遗传的一副好身体,以及他经年累月的健身锻炼。在首批驾驶f-14雄猫舰载机升空的飞行员当中,现在就只有他还能在花甲之年驾着f-18c/d上天,除了不能在航母上起降之外,他什么样的特技动作都能做,真可谓是老当益壮了。 但是怀特将军的过人之处还不在这里,他之所以能够被委以重任,在围困中国的岛链之中坐守最为重要的一个节点,其中最主要的还是因他行事稳重的性格特点,这在狂妄自大的军人当中可谓是凤毛麟角,尤其是在太平洋战区中就更不多见,因而才让低调而谨慎的怀特中将得以出人头地。 其实,这种现象由来已久,因延续了二战时期麦克阿瑟的行事风格,所以在亚太区域的美军高官中性格张扬者居多,反观怀特中将的温和态度就明显的与众不同。考虑到中国近年来的快速增长,中美相互依存的特点日益明显,处理好敏感的中美关系就变得极其关键。于是,让一位以技术见长且作风稳健的中将来出任关岛安德森空军基地的司令长官,这便是这一策略的集中体现。 但是,在反华势力的推动下,即使是像怀特中将这样持有谨慎态度的人也难免不被左右,几次三番的玩儿火之后,终究烧着了手,二架“猛禽”的坠落终于给了鹰派一个报复的借口,在强大的压力之下,他这才不得不同意了保罗.培根上校起草的“幽灵的毁灭”计划,而他心中真正担心的却正是这一计划的批准和实施。要知道,以b-2去入侵中国等同于在老虎嘴上拔毛,因为b-2卓越的隐身性能,偷袭很可能会取得胜利,但是,由此而产生的后果呢? 怀特将军把视线从桌子上面的那套“幽灵的毁灭”计划文本上收了回来,他揉了揉昏花的两眼,抬手熄了那盏欧司朗的低频书写台灯,起身朝着窗前走去。远处,在黑漆漆的夜幕之下,c-130“大力神”运输机群的降落已经完成,但引擎的轰鸣声仍旧不绝于耳,那是担任夜航值班的e-2预警机和伴飞的f-16“战隼”式战斗机又开始陆续升空了。 这时,几下轻微的敲门声从身后传来,怀特将军头也不回的大声的喊道: “进来!” 低矮的房门无声的打开了,一串铿锵有力的脚步声朝着身后逼来,将军急回身,就见一团黑雾在眼前散开,他连忙眨了眨眼,再次定睛看时,这才认出面前站着的这个黑肤美人。怀特中将并不急于与她寒暄,而是越过这女人的肩膀朝着站在门口的通讯少校摆了下头,示意他可以暂时稍息片刻,因为他已经把“货物‘安全护送到站了。 少校行礼之后退了出去,房门在他身后无声的关闭,将军这才把目光投向了黑珍珠一般的上校,那意思像是说,好吧!现在该轮到你说话了。上校肃然立正,抬手行礼道: “海军上校安吉.朱丽,奉总统国家安全事务顾问之命,传达行动命令。将军。” 怀特中将迟疑了一下,但他还是郑重的还了礼,然后说道: “这么晚赶来,想必计划…已经获得批准了吧!上校?” 安吉.朱丽上校稍稍沉吟,没有马上答话,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好像对怀特中将过于草率的询问有些难以接受似的,抑或是不想就这么简单的传达一个极其重要的命令,所以一时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不想,她的这一表现却让满心忧虑的怀特中将产生了错觉,就见老将军面露轻松的问道: “那么,就是行动计划被拒绝了?哦…呵!这可真的出乎意料啊!“ 安吉.朱丽上校很诧异于怀特将军的表现,她甚至以为这个又瘦又矮的老人已经到了耳聋眼花的地步,但是,将军接下来的话让她明白,怀特将军的耳朵不背,他只是理解错了而已。 “我一直以为,对付中国不应该采取这么简单粗暴的方式,我们还有很多种方法可以解决问题,上校,动武是其中最没有技术含量的一种。要跟中国翻脸容易,可怎么收场呢?这可确实是要好好考虑考虑的,你知道,中国不同于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国家,如果能够一战就解决问题的话,我们早就动手了。我说得不对吗?上校。“ 似乎是察觉出了安吉.朱丽上校脸上的异样神色,怀特中将中断了自己只说了一半的话题,转而盯着黑肤美人问道。安吉.朱丽给将军这么一问,略略有点不知所措,她的脸上不由得现出尴尬的神情来,于是,她一字一顿的说道: “很抱歉,将军。计划经过了调整,已经获得了总统的批准,行动时间就设在今天的凌晨,这正是我为什么这么早就赶到安德森空军基地的原因。“ 安吉很为怀特中将的态度感到意外,距离行动开始仅剩下不足六个小时了,可是作为这次行动的主官却还对计划能否被批准而心存侥幸,安吉不由得在心里翻了个个,所以,她为了引起安德森空军基地司令长官的注意,才特意的说明了时间的紧迫性,旨在强调现在已经是“今早“而不是”今晚“了。 怀特中将终于明白了国家安全事务顾问特别助理脸上那带有特殊神色的含义,于是,他收敛起了轻松的表情,一脸凝重的说道: “哦,是这样啊!那么,请坐下来说吧!“ “不必了,将军。时间紧迫,您应该马上召集会议,下达行动命令。距离行动开始,我们大约只有不足六个小时的准备时间了,将军。“ 国家安全事务顾问的特别助理,中情局所属《狂花十一劫》之第八劫的“墨珠“安吉.朱丽上校,一脸严肃的对怀特中将提出了自己的建议,但她心里清楚的知道,这实际上是代替总统下达的命令。 安德鲁.怀特中将弹手打出了一个响指,脆生生的就像凭空捏扁了一个核桃,候在门外的通讯少校立时应声推开了房门,他两眼直直的盯着空军基地的司令长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因为,他从这位一贯都是态度温和的将军脸上看到了一股杀气,心里面猜测着,这个黑女人到底是怎么招惹了将军,让这老头的脸色如此难看?这时,就听怀特中将用重重的语气说道: “叫他们都进来吧!我们有很重要的讯息要跟大家分享。顺便通知简做好会议纪要。” 通讯少校应了一声便退到了门外,就在安吉.朱丽上校还在纳闷他为何连门也不关的时候,一溜戎装的空军军官们便鱼贯而入了,刚刚还显得空旷的房间里立时就被塞得满满的,浓重的男性科尔蒙气息迅速的弥漫开来,空气开始变得稀薄。原来,司令官手下的一干众将早就等在门外,他们已经恭候多时了。 等大家双手背后两脚开立,雄赳赳的在司令长官面前站好以后,怀特中将这才整了整军容,高声的说道: “早上好!先生们。国家安全事务顾问的特别助理,安吉.朱丽上校带来了总统的命令,我们期待已久的幽灵毁灭计划将在五个小时之后开始,先生们,为国效力的时候到了,下面,有请总统信使,安吉.朱丽上校转达总统的命令。” 怀特中将的话音一落,众人的目光便齐刷刷的转向了站在一旁的安吉.朱丽。安吉感受到了这群生猛的男人们所施加在她身上的压力,她知道下面自己所说的话将会点燃他们心底的火焰,将他们变成一群扑向猎物的猛兽。 安吉禁不住微微的有一点出汗了,她注意到了怀特中将在讲话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把问候语变成了“早上好!”,那意味着他已经把自己的心理休眠调整为战时的状态了,于是,她禁不住由衷的赞了声:哦,了不起,这才是职业军人的素质。 “稍息,先生们。” 皮肤黝黑的上校用平静的语气打过招呼以后,安吉很想再开上一句小小的玩笑,她想借此来缓和一下过于压抑的气氛,但她看了看面前这伙军人的眼神,她忍住了。站在最前排的两个人是他所熟悉的,他们眼中的寒光像一股从遥远西伯利亚刮来的冷空气,逼迫着她闭上了露着雪白牙齿的厚嘴唇,但那股寒气依然直透她的心底。 安吉对这两个人并不陌生,她在飞临关岛的飞机上,已经熟悉了执行此次行动的飞行小组中的每一个人,无疑,最吸引她的还是幽灵中队的长官,保罗.培根上校。起初,当她一看到培根上校的名字,她便立即联想到,这一定是个军服被一身五花肉塞得满满的壮汉,而今一见果然不出所料,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安吉甚至觉得只有培根上校的身板才配得上b-2那彪悍的机体。 有那么一瞬,安吉忽然觉得有一句笑话的确很适合眼下,但她不敢讲,她打算留待培根上校凯旋的时候再讲。她想:是啊!除了b-2之外,还有哪个型号的战机能够给他坐呢?这个家伙的体重足以降低飞机正常的载弹量,这样算来,b-2就不得不少带上一枚激光精确制导的高爆炸弹了。 “总统授权我来转达他对此次攻击行动的希望,先生们…” 安吉在不停的借用总统的口吻来给即将上阵的小伙子们打气,但她知道,自己的这番努力其实真的很多余。因为,她从另一个人的脸上已经看到了冲天的怒气,她知道,这个人就是猛禽中队的长官罗杰.斯隆上校,他此刻正在为折掉的两架“猛禽”而愤懑难愈。不错!此次行动就是因他的两名手下而起,对!比尔.海特曼上尉和肯.肖特上尉,他们一个坠入了冰冷的洋底,而另一个则深陷在了中国大陆的内地。安吉想,此次为“幽灵”护航的,自然少不了还是“猛禽”了,这位罗杰.斯隆上校的气可算是有得撒了。 “幽灵的毁灭计划经过了调整,由原来的两架b-2搭配减少为一架,同时增派两架f-22沿途护航,至于第二个波次的袭击,那要看第一次打击的效果再定,先生们,此次行动的主角,我们的b-2“幽灵”隐形轰炸机的机长由保罗.培根上校担任,而护航的f-22“猛禽”的带队长机就由罗杰.斯隆上校担当…” 安吉感到了罗杰.斯隆上校的眼中倏忽有一道寒光闪过,这让她忽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来,她压住了心头隐隐的疑问,但那种感觉还是悄悄的钻了出来,他…不会使“猛禽”再次折翼吧! 司令部隔壁的办公室里,怀特中将的秘书简照例打开了会议监听器,她头戴耳麦,手指不停的在电脑的键盘上跳动着,会场里的声音随着她的指尖舞动被即时的转变成文字显现在屏幕上。 同样的会场,同样的内容,同样的话,反反复复重复着,简机械的记录着她听到的每一个字,但她的脑子里却没能融进半点内容,就好像水过地皮湿一样,稍一湿润即被风儿吹干,丝毫也没留下痕迹来。简的心思不在会议上,她的心早已被一个人远远的带走了。 自从“坏小子”科林.维尼随“学者”埃德蒙.兰斯离开关岛之后,简的精神头儿就没了,那个浑身上下充满了魅力的小伙子勾走了简的魂儿,以至于她已经茶不思饭不想,深深的陷进爱河之中,不能自拔了。 其实,如果不是简的老板怀特中将被“幽灵的毁灭”计划羁绊着,他应该是能够注意到自己秘书的情绪变化的,然而大战在即,怀特中将的精力被严重的牵制了,所以才使得简的相思病愈演愈烈,大有不可收拾的态势,以至于她在这样一次重要的战前会议上竟然让大脑开了小差。 简的会议记录当中详细的记载了那位从白宫来的总统安全事务顾问的特别助理所说的话,她几乎是将“幽灵的毁灭”计划的重点完整的传达了一遍,其中涉及了行动开始的时间范围和投入的战机数量与机型,甚至,连领军的人选都是先安排好了,这就将安德鲁.怀特空军中将可调节的空间压缩到了极限,似乎就只差他简单的说一声:开始!了。 简机械的敲打着键盘,虽然她输入的是字符,但是浮现在她眼前的却是“坏小子”维尼的脸。哦,这个可恶的家伙!不是约好了电话联系的吗?怎么走了这么久,也不见有电话打来,难道,他也是个提上裤子就不认帐的人吗? 简心烦意乱的瞟了眼电脑屏幕下方显示的时间,不由得自嘲的笑了笑,心说,是啊!那家伙走了也不过才十个小时嘛!现在可是午夜呀!若是他现在打电话过来也显得太不绅士了吧! 简在尽力的说服着自己,以便让自己的忍耐力能够持续到天亮。但是,她转念一想,立时便推翻了刚才的自我安慰,另一个念头又爬上了心头。不对!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是动情时分,怎么能保证他此刻不在另一个女人的床上呢?哼!他要是独处的话,他会不想刚刚招惹过的女人?我们才分开也不过就十个小时嘛! 女人的妒嫉是天底下最大的动力,如果按照单位能量进行计算的话,其使用效率恐怕远超核能。所以,猜忌的念头一升,简即刻便感到心头火起,她几乎再也坐不下去了,恨不得立即抄起电话来,看看那个“坏小子”是否安分! 然而,就在这个时刻,放在她面前桌子上的手机突然动了一下,紧接着眩光闪动,那扇超大的视窗里显现出一行短信提示来,简的心突突的急速跳了起来,她紧敲了几下键盘之后,腾出一只手来,揿动了手机的接收键。 哦,果然是那个家伙啊!这可真是…太好了!简的脸腾的红了,可她悬着的心却像一块石头那样落了下来。 第二章.五谍壮举(1) 24.2.1 第五大道50号 日式宅院 22:30 笨笨的坐在紧闭的院门后,冰凉的石板台阶麻木着其中的一条腿,牵带着连半个身子都像是浸泡在河水里,“老爹”不由得晃了晃他硕大的脑袋,像是要把那半边身体里的水全都从这只耳朵里甩干净似的。其实不然,“老爹”是想把旧时的景象从眼前晃开,进而摆脱掉往事的缠绕,因他已跟这小院道过别了,再度来时,他看这小院就该是一个生人的视角,然而,无论如何他却做不到。随着左右摇动的脑袋,“老爹”迷离的眼神沿着扇形的外沿扫过整座庭院,一遭下来,他的目光就变得和这夜色一样的浑浊了。 太熟悉的景象了!他在心里默念着,怎么能把这里当成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呢?哦,灰墙黑瓦、绿藤青砖,石阶木门,蛛网藓苔,这一切都不是短时间形成的,那是经年累月的浸染才逐渐演变成这个样子的呀!呵呵!还有它,那辆破旧的捷达车,漆落斑点、胎裂深痕,高高支起的后备箱盖,黑黢幽暗、阴冷寒蝉。哦!他们竟然还没来得及细细的搜查这个地方,这真是不可思议啊!真想不到,一场突变之后,这里的一切竟然都还是老样子。嘿嘿!这恐怕…这是这个蓬勃的春天里,唯一显现出衰败景象的地方吧!嘿儿!嘿儿!可这正是我想要的! “老爹”虽然暗自唏嘘不已,但他却不是来此怀旧的,从荀循对着尹博的后脑劈出那凶狠的一腿开始,他便知道,自己注定要和这座小院告别了。“老爹”曾经许下过一个心愿:离开这座小院的时候,即是解甲归田的日子。所以,当尹博一头栽倒在他面前的时候,在他眼前浮现出来的不是追杀迫身危险临近,相反,却是一幅情意绵绵的画面。但只见: 头顶一片浮云秀,脚踏一叶扁舟走,身边一女手牵手,放眼一望任逍游。 非是“老爹”思维怪异,全只因他早就做好了退隐的打算,而他苦苦等待的就是这一天。因此,那一刻出现在脑海里的景象自然就是他的梦里所想。当他手忙脚乱的把昏迷中的尹博塞进老捷达的后备箱里是,他还情不自禁的想出了一首好诗句来: 牵手“渔家女”泛舟,千里洋淀水宽厚,洒下渔网盘中有,一壶江水好煮酒。心中不觉叹道:是啊!这般洒脱尽兴的日子,就在眼前啦!想到这里的时候,“老爹”的心里即刻便涌动起一股春潮来。但那一刻的心情却不是此时此地能够比拟的,因为,就在刚才,“渔家女”阮嫱发来的一则短信,又让“老爹”不得不暂时停下春梦,再来一次故地重游了。 此前,阮嫱已经与“老爹”约定好了退隐的计划,不想未及实施却又横生枝节。一小时之前,日本防卫省远东特课的广濑真之突然登门造访,即刻验证了那句“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老话。千里迢迢赶来的广濑厚脸涎皮的请求,他要阮嫱帮忙拿到中国在研航母的设计方案,尤其是其中的关键设备“舰载机电磁弹射器”的全部设计资料。 按理说中国自己研发的航母还只停留在图纸上,以“瓦良格”号为训练载体的改造工程还尚未完工,而为造新航母在建的船厂也仍在建设中,现在就觊觎中国航母的设计未免显得有些为时过早,要知道,日本和美国早在二次大战时期就已经有过航母大战的较量了,并且,日本人挑战美国的太平洋战争正是从航母编队偷袭珍珠港开始的,同时,也是在航母唱主角的中途岛海战中败在美国人手里的,日本的一兴一衰和美国的一栽一跃都是借助航母这个平台。所以,这两个国家可算得上是航母海战的先驱啦!可他们为何独对中国自研的航母如此感兴趣呢? 其实,细推下来,这其中的缘由也并非难以理解。这个世界对于中国的了解才刚刚开始,经过了近三十年的暗地较量之后,他们逐渐认识到,中国人的聪明才智不仅仅表现在他们的学习和模仿能力上,更是体现在他们的独创精神上。从“二弹一星”到“北斗”“星云”,无一不彰显着中国人独立自主、自强不息的拼搏精神,此番实例不胜枚举。所以,他们开始担心起来,不禁心虚的自问,谁又能保证中国人设计出来的航母就是现存航母的山寨版呢?若是中国人在航母上面不仅装备了第四代的联合攻击机群,同时还配备了小型攻击型潜艇,或是远程巡航飞弹,甚至有可能是光电子武器呢?那样一来,水上水下全攻全守,空中天上远袭近防,再加上个空天一体化的数据链整合系统,试想一下,配备了那么多尖端武器的一条大船,它还是传统意义上的航空母舰吗? 退一步想,如果,中国人果然因循守旧的搞出了一艘传统型的航母来,他们会认头使用滑越起飞的简单方法而使得舰载机的航程仅够得上f-18超级大黄蜂的一半吗?或者,重新拾起那老掉牙的蒸汽弹射器来,模仿着“小鹰”号上那种已经要淘汰掉的陈旧设备,再造出一艘山寨版的“小鸟”号来吗? “老爹”的答案是,不会!绝对不会的!抛开远的不说,中国的自研航母铁定会用上电磁弹射系统,这在可预见的未来已经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了,“老爹”这么想是基于他所了解到的可靠情报。在他的手上就有一张照片,上面清楚地显示了在中国某地的试验场上,一条类似电磁悬浮式列车轨道的装置正在接受测试。这样的进度怕是连美国军方都会觉得震惊的。因为,在美国海军现役的十一个航母战斗群中,全部核动力航母中至今没有一条船上使用的是电磁弹射系统,这让美国人如何不惊?日本人如何不怕?“渔家女”如何推辞?“老爹”又如何拒绝呢! 好似战场上的弹着点,重复击中一点的概率往往低于10%,所以隐蔽在弹坑内的士兵多数都能躲过下一轮的炮火覆盖。因而,此刻的这所日式老宅便成了眼下这里最为安全的所在。当然,“老爹”重返“老家”的理由远不止于此,他当然还有更为重要的目的才会冒险这么做。“老爹”多年的生死闯荡,虽然积下了累累伤痕,但也造就了他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非凡胆略。于是,重返故地就成了他后续计划中的第一步。 远东特课的老无赖,《匿踪五窥首》的“伊贺上忍”者广濑真之,厚着脸皮求上门来,一副下作的姿态,让“渔家女”阮嫱无从拒绝。只好答应他代为打探中国第一艘在研航空母舰的设计资料。想想看,就算阮嫱有天大的本事,凭借一个盲女的力量就能得到中国军方最为高度的军事机密吗?她当然不行!那么,怎么办呢?她只有依靠“老爹”了。 “老爹”很烦日本人,为此他曾放弃了去日本工作的机会,如果按照中情局的安排,他也许早就成为中情局在日本的代理人了,从而成为广濑的老板。但他放弃了,他宁愿潜回中国大陆,带着一只义肢假装为生活奔波着。而今,就在他打算从谍海当中隐退的时候,却不得不为自己的红颜知己再冒险干上最后一票,不想这谢幕的一躬,最终的受益者却还是日本人。 “老爹”虽不情愿,但他却很有分寸。就像不久前他为“白头雕”宋江所做的那样,凡是有用的资源,他都毫无保留的奉献了出来,这其中,甚至包括了曾经被誉为“国家宝藏”的荀循。一方面这是他坚守的职业道德,另一方面则是他的职业手段。急于摆脱中情局的“老爹”很乐意将荀循这个烫手的山芋丢给急功近利的宋江,这样一来,他才可以无债一身轻的携“女”出游了。 其实“老爹”从心里厌恶那个趾高气扬的“白皮儿”鹌鹑蛋,自打宋江一进入到大陆,整个事态就开始变得不顺。真是个不祥的物件儿!“老爹”第一次见过此人,便在心理暗暗的骂道,但表面上还是积极的配合,而私下里他却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着一个特立独行的计划,那就是,利用中情局现有的资源,尽快为自己和阮嫱谋取一处可以安享晚年的所在。而今,这一计划距离实施仅有一步之遥了,但是为了“渔家女”阮嫱的托付,“老爹”却不得不将这一计划暂且放上一放了。 悄然潜入日式老宅的“老爹”没在沿途留下任何的踪迹,却在翻墙而入的时候伤到了自己的胯骨轴。不服老不行啊!他在门前的石阶上略略喘息了一会儿,心里感慨了一句,然后,把目光停留在了庭院角落里的那辆破旧的捷达车上。那车的轮胎已经凹瘪,陷在了杂草丛生的青色砖地上,只剩下一具金属架体孤零零的蜷缩在角落里,散发着莫名的凄凉。 “老爹”起身,拐楞着一条假腿来到车前站稳,认真的端详着车厢内的仪表盘。虽然车体外面已经破旧不堪,但是由于车体的密封较好,车厢内的设备还保持着良好的状态。“老爹”丑陋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他折起锈渍斑驳的雨刷,从折臂里拉出一根柔韧性极强的金属杆,杆的端头立时像伞的骨架一样的张开,转眼就变成了一具发射天线。扣开仪表盘的透明罩,轻轻取下转速表和里程表的前封盖,一部功能强大的微型发射机豁然展现在了眼前。 “老爹”将钥匙插入点火器,轻轻旋动,电源接通,发射机上的绿灯闪烁,哦!机器仍能照常工作,“老爹”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的笑容。原来,这辆破旧得几近报废的捷达车竟然是一部功能强大的电磁波干扰机,它的奇特效能得益于藏在车体里的四块高能电池,那里面储备的能量可以支持这部大功率干扰机正常工作三十分钟,其中峰值时段可以维持十分钟。时间虽然不长,但已经足够“老爹”用的了。 “老爹”望一眼腕上的手表,估算着宋江的行动已经接近尾声了,他思忖着,想必此刻,他们的注意力都被集中在那“白皮儿鹌鹑蛋”的身上了,现在正是掐断对手联络中枢的时候。哼!还玩儿什么猫捉老鼠的游戏?我只需动一动手指头就能让你们变成瞎眼猫! “老爹”想着,伸出他状如藕节的胖手指,轻轻的揿下了干扰机的发射按钮,机器无声的启动了。一束强大的电磁脉冲干扰波通过天线发射出去,犹如撒开了一张无形的网,罩住了方圆二公里的范围的天空,一切有线和无线的通讯信号完全被屏蔽了。“老爹”计划当中的第二步到此便顺利完成了,但接下来的将是最为关键一步了,“老爹”略感疲倦的闭上双眼,还要再耐心的等待一会儿,他在心里说,做完这一次,真的就该退休啦! 第五大道20号 总参六处 吕律调焦急的抓起办公桌上的那部红色电话机,急急的揿下一号键,听筒内只传来沙沙的噪声,此外,连半点信号音也没有。吕律调的内心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惊恐之中。是的,六处与总部之间的唯一热线也失去了功能,这就意味着总参情报部第六处的通讯系统被恶意攻击了,第五大道二十号小楼此刻真的变成了一座孤岛,这叫孤身一人留守的吕律调如何能保持从容呢? 吕律调是在打算联络陈墨的时候才发现这一情况的,她想,必须把樊瞳返回后又再次离开的情况告诉陈墨,然而,突如其来的变化阻止了她的想法,她与外界的联络由此中断了。 在此之前,樊瞳带着满心的失落离开了第五大道10号小楼,吕律调当即发现自己眼前的电脑显示屏上突然现出了一片雪花,跟着几下闪亮之后,便一下子陷入了黑屏。吕律调连忙检验了电源和传输电缆,并没有发现任何过载烧断之类的现象,接着,她又快速的检查了所有的通讯设备,到了这个时候她这才发现,所有的通讯设备已经全部失去了作用。 吕律调刚刚平静下来的心再一次的紧张起来,但这一次比起刚才来却有很大的不同。上一次只是惊吓,是明摆浮搁的畏怕。但那个时候,她还能清楚地知道,危险来自窗外,她还可以有机会用一弹拒敌。但眼下困扰着她的则是一种莫名的恐惧,是深藏不露的威胁,因为她不知道危险来自何处,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就算此刻她的弹夹里已经压满了子弹,也不知该把枪口对准哪里。 起初,她还以为这只是由于天气变化的影响,才导致了北斗系统的通讯不畅,但是,当她发现手机和有线电话也无法使用的时候,她才确定,这是一场大战的前奏,吕律调紧张的想:哦,原来,信息干扰已经开始了! 于是,连“老爹”自己也不知道,他擅自采取的行动,竟然会起到一次战前的预警作用。而在此后的数小时里,一场海天大战果然便会在夜幕之下展开。从大洋的深处到数万米的高空,当今世界最先进的武器将会在同一时刻里发威,展开一场不为人知的空前对决,那时的吕律调是会为她此刻的惊悚而感到羞愧呢?还是会为她的倒霉运气而庆幸呢?不管怎样,眼下是不得而知的。 在科技高度发达的今天,战争多是在复杂电磁环境下进行的,施放电磁辐射和抗干扰已经成为敌对双方在攻防之前必先使用的招数,吕律调对此是有心理准备的。此刻,虽然她仍旧免不了感到惊恐,但她却没有因此而陷于惊慌。她首先想到的是,应该尽快通知正在一线战斗的陈墨和舒展,当然还包括刚刚离开的樊瞳,以便使他们了解六处目前的情况,然后再设法与总部恢复通讯联系。她想,总部的战备值班肯定会发现六处通讯中断的状况,或许他们此刻也正遭受着电磁干扰,吕律调相信,总部一定会启动应急预案的,说不定,他们很快也会派人过来的。毕竟到了天明,六处的存留是要给出一个答案的。 其实,与陈墨同样有着军旅背景的吕律调非常熟悉目前的军事力量配比和特种装备的列装情况,她知道复杂电磁环境下的军事演练已经进行了多年,攻击性的特种信息武器也早已经装备了军队,她想,以如今的技术水平,攻击对方的通讯指挥系统,致盲甚至摧毁敌方的卫星都已不再话下,更何况消除这些普通的通讯干扰呢?总部的战备应急预案一启动,很快就会做出反击的,吕律调悄悄的安慰着自己。 但是,眼下我明敌暗的态势仍旧令她感到不安,敌人选在此时展开电磁攻击,意图虽然明显,但打击的具体方式和地点却难以判断。从眼下六处的实际情况来看,敌人偷袭六处本部的可能性并不大,谁会冒险对一个已经撤空了的基地投入重兵呢? 哦,这可真是一个多事的夜晚!吕律调面带忧虑的环顾了一下空旷的一楼大厅, 心里不由得一阵发慌,破损的窗子不时的吹进冷风来,吕律调禁不住打了一个冷战。她将压满了子弹的hkp7握在手上,透过窗子仰望起午夜的天空来。 头顶上,夜空深邃,薄云遮月,星光暗淡。周边里,黑影重重,冷风习习,灰尘扑面。她禁不住叹道:哦,好静的夜,好沉的空,好冷的风!倍觉孤单的吕律调背墙而立,她忽然觉得身后缺了一份依靠,肩头少了一份寄托。这让她不由得想起陈墨来,但那也仅仅是短短的一瞬,陈墨的身影已不再像从前那般鲜明。她忽然间觉得,自己曾经有过的那份激情驿动,不知从何时起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是春天的骚动已经过去?还是依然荒芜的心在期待下一季的激情?吕律调自己也说不清。的确,劫后重逢的陈墨没有带给吕律调更大的惊喜,相反却让她觉得有一点陌生。曾经她有可能痴迷于陈墨的刚猛,但现在发觉,自己难以承受他带来的担心和惊恐。吕律调渴望一个温暖的怀抱,希望有一个温馨平稳的环境,她厌倦了独对孤灯时的等待,更无法接受夜半惊醒时的人去屋空。可惜陈墨是一名特情战士,他的职责决定了这一点,危险将伴随始终。 有一度,吕律调为自己的多情而感到愧疚,那是当她在与荆轩独处一屋时的奇怪感觉所致。是毫无征兆,身不由己的自然反应?还是无可挽回,不可救药的瞬间占领?她被一个男人身上的罕见特质深深打动,从来没有过的感觉竟在那一刻油然而生。 荆轩的恬静,恰好是她生活里的缺省;荆轩的淡定,刚好是她性格断层的填充;荆轩的随性,正好是她浪漫与现实的连通;荆轩的多情,碰好给她单调枯燥的生动。 人是感情动物,是意念的附着物,没人能够跳离开去,凭空存在这个世界中。吕律调也不例外,更不用说她的体内本就有着风雅情种的传承。从这一点上就能看出,她的亲生父亲绝不像尹博那般的老成持重。 但荆轩死了,就好像一块刚刚被发现的新大陆突然之间又沉没了,吕律调的心中才拼接好的版图突然支离破碎了。而就在这时,尹博也走了,生离死别的伤痕太深了,多次重创之下的吕律调,她的情感已经开始变得迟钝了。 心意决绝的吕律调强自抖擞起精神来,她在与外界隔绝的困境当中持枪独守小楼,此刻的坚持,全仗着她的信念如铁,虽然打击重重,却没能击垮她的意志,反而在她的心中激起了拼死一搏的勇气来。在她的眼中,六处已不再是弃守的堡垒,相反,却是她找回自我价值和生命源头的开始!虽说她并不确定是否会有一场六处保卫战,但她还是静心的等待着一场突如其来的袭击,就好像早已胜券在握一样。但有谁知道,那也许正是她想逃避残酷现实,寻求解脱的另外一种心理表现呢? 像是得到了她的心理召唤一样,这时候,突然从院子里传来扑通一声,响动不大,却比“白脸”樊瞳来时的脚步声大多了,好像是重物坠落院中一样。吕律调心里一沉,手中的枪立时对准了破损的窗户,这完全是下意识做出的反应,但她并没有想要开枪的打算,有了刚才樊瞳的那一次教训,此刻的吕律调已经变得冷静得多了。 吕律调紧贴着墙壁站定,她侧耳听了听,响声一过,暗夜如常,除了风吹窗帘发出的轻微的声响外,就再也听不到有其他的动静了,小院内外,寂静无声。 吕律调沉了片刻,慢慢的朝着窗口走了几步,借着大厅里的灯光,朝外看了看,院落空空,不见有任何人影。吕律调暗自嘲笑自己,总是疑神疑鬼的,照这样下去,等不到天亮,怕是就会紧张过度,耗尽精力的。她决定倒院子中去看一看究竟,就算是有异物侵入,也让这场期待之中的斗争速战速决吧! 吕律调轻轻的拉开小楼大厅一侧角门的门栓,钢制的角门发出咯吱一声响,门稍稍敞开了一道缝隙,吕律调握紧了hkp7,慢慢将枪探出门外,跟着便猛地冲出楼外。她的目光随着枪口所指迅速的左右观察了一遍,空荡荡的小院里大门紧闭,竟无一点外人闯入的痕迹。 吕律调不由得想起了陈墨说起过的,在猎情行动的当夜,在秦雅的“蹊径书吧”里发生的留守特工小刘遇害的情形来,立时觉得颈后冷风直抽,浑身炸起一层的鸡皮疙瘩。真是,做归做想归想,上过阵才能论短长。吕律调首次当值便是在六处遭受重创之后的晚上,这如何不让她心惊胆战,意乱心慌呢? 吕律调快步来到院门前,伸手推了推院门,门锁牢靠固若金汤,接着又探头朝着警卫室里望了望,桌清椅空早已没有了往日的严谨。吕律调正想扭身返回小楼,却隐约听见小楼之中传来窸窣的声响,凝神听时却又找不到声音的出处,撩过耳畔的还只是细微的风声。 唉!吕律调不由得叹了口气,一直以特情战士作为自己职业首选的她在经历了多年的军旅生涯之后,这才发觉,原来自己还只是停留在纸上谈兵的憧憬阶段,距离实战的要求还差得很远。的确,中国处在和平状态下的时间太久了,常言道:刀不见血刃会绵,马不上阵腿会软,军不临敌阵会乱,国不同仇心会散。不打仗未必就是件好事情啊! 吕律调定了定心,暗自安慰自己,那不过又是一场虚惊而已。有过了刚才樊瞳的那次教训,现在的吕律调显得更加的有经验了。 可就在她转身想要返回小楼之际,院墙上一道灰色的砖痕映入了眼帘,那是什么人翻墙而入时不小心蹭落的,吕律调定睛看时,果然在墙根下有几个大号的鞋印。吕律调的脑子嗡的一声炸响了,刚刚松下来的一口气,立时又提到了嗓子眼儿。 什么人翻墙而入了吗?她的第一反应刚一呈现,便当即被否定了。没错!是有人翻墙而入了,那人正是樊瞳。但紧接着,更新的疑团又在她的脑海中显现出来。不对呀!看那行脚印,为何不是通向樊瞳穿越过的窗子,却是通向了裙房的呢?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吕律调的思维刚一触及到新的疑点时,她的第一反应立时便给出了答案。对啊!刚才隐隐约约听到的响动,不正是来自那里吗? 在那一瞬间,吕律调得出了六处遭受电磁攻击的理由,显然,有人是专门奔着六处而来的,吕律调一时懵懂,她搞不清这个尚余十个小时都不到的六处小楼里还有什么洗劫的价值?但如今看来,敌人实施了有步骤的攻击计划,必然是冲着某个极其重要的目标来的。那么,不如就与他斗上一斗吧!就算自己势单力薄,也不能让敌人小看了六处无人。 吕律调下定了决心,握稳了手中的hkp7,保险打开枪机扣紧,一步一步的朝着裙房的入口逼了过去。在她的脚下,一轻一重两行脚印若隐若现,就像一雌一雄两只大号老鼠一样,正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溜进了小楼的侧门。 悄悄踏上裙房门前的石阶,轻轻推开房门,幽暗的筒灯照亮了连接小楼大厅的那个小门洞。吕律调在门洞外面站稳,透过隔断门的棋格玻璃朝大厅里望去,看不出厅内有什么异常。吕律调小心的贴近了两扇木门,又侧耳听了听大厅内的动静,楼内一片沉寂。吕律调犹豫起来,她拿不准自己是该进去,还是该留在这小楼的外面,对于贴身近战毫无胜算的她来说,这的确是个难以作出的决断。 一阵樟脑丸的气味隐约飘散在空气中,吕律调的头脑顿时一清,她先是搞不懂这裙房之内何以会有收纳衣物的箱柜里才有的气味,这可是医务室的所在啊!就算有什么刺激性的气味,那也该是来苏水一类的,怎么会是… 就在吕律调的脑海中快速的闪回着每一个可以用来解释的理由的时候,一阵轻微的风掠过她的耳畔,这让她觉得自己仿佛置身在了露天的小院里,起初她没有留意,还以为是自己身后的门没有关严造成的,毕竟是春天,一年里最多风的季节,可是微风阵阵,颇富韵律,哪里是自然形成的现象?吕律调的心猛的一沉,暗叫,不对!自己已然进入裙房角门有段距离了,为何风力不减,而且只吹在左耳畔呢? 想到这里,吕律调猛然回过头去,她今生所遇最恐怖的画面就紧贴在了她的眼前。 第二章.五谍壮举(2) 24.2.2 第五大道20号 22:40 吕律调在惊愕之中看到的那张脸真的是奇丑无比,没人知道它是怎么将那么多的内容集成在一巴掌大小的方寸间的,浩如烟海的记忆,几度沉浮的经历,全都在那上面留下了印记。恍如冰河世纪形成的峡谷,亦如白垩纪大爆炸的尘起,再不就是2012年大洪水肆虐之后的满目疮痍。这个世界已知的未知的自然灾害,都难以留下如此的惨迹。那或许是外星人造访地球之后形成的版图,亦或是地球人征服了银河系以外拓展的疆域。反正它不是正常人的思维可以超越的极限,也不是人类的想象力能够获取的启迪。五千年上下的累积,直到今日说起了这张脸,才知道人类的语言的确是,贫瘠。 赘肉堆累,最厚重的一块扁腮肌堪比沙皮。沟壑纵横,最深处的一道皱渠可以藏匿一头驴。眼睛挤兑的几乎看不到,不知埋没在了哪片坑洼里,恍惚是两块毗邻的烂泥塘,偶尔才会有沉沙泛起。惟有那两片厚大的嘴唇,才是荒芜的起伏上地标性的崛起,有的时候它们也像是两片烂菜叶,不慎飘落在了灌木丛里。那是“老爹”难得一见的笑容,是他不轻易展露的诙谐与童趣。 他身型虽胖,却不影响行动如常;他腿脚不便,可行走绝无声响。他像一道幡,高挂夜空随风展;他如一缕烟,来去无痕追风转。这样的一个怪物,形同史前巨兽一般,在这夜深人静之时,人去楼空之地,突然出现在身后,怕是换了谁都难以淡定的吧! 吕律调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她差一点就失声大叫起来,一时间大脑空白手脚僵硬的呆立在了那里,像根木头桩子一样,而枪却在不知不觉间早已易手。 “别尝试无谓的努力了,那样只会伤到你自己。” “老爹”说话的声音很飘渺,像从很远的地方荡来的天籁之音。其实,那是透过他宽厚胸腔的共鸣发出来的。但你从他的脸上却丝毫也看不出痕迹,那两片厚厚的嘴唇竟连动都不动一下,因为,他从来都是用腹语传声的。 吕律调强自按住心头的恐惧,朝前慢行了几步,她这么做并非是想从这怪物的手下脱身,而只不过是想逃开这个怪物那恶心人的鼻息。 “坐下吧,你是这里唯一活着的人了。” “老爹”今天的话显得有些多,由于对即将开始的新生活有着无限的憧憬,因而让他没能猜透吕律调此刻的心思。面对再一次的威胁,已经迅速摆脱了惊慌的吕律调采取了针锋相对的态度,她头也不回的说道: “那你算什么?难道,我是在和死人讲话吗?” “很快都会死的,只是方式略有不同,有些人死的很难堪,比如你们的那位老先生。其实,如果他能识时务一些的话,呵…嘿儿!” “老爹”的话,虽然暗指尹博,实际上却明显是种威胁。吕律调面对挑衅,并不打算退缩,她强忍着愤怒,嘴上仍旧不甘示弱。就听她语调尖刻的嘲讽道: “对一个奇丑无比的人来说,无论怎样一种死法,怕是都不会好看的。” 吕律调冒险这样做其实也是有她自己特殊想法的,她想,必须想办法激怒这个怪物,如果他比自己还要冷静的话,那就永远也不会有机可乘了。不想,“老爹”听了这番话却显得很开心,就见他的两片又厚又大的嘴唇难得一见的咧了咧,随即传来一阵冲洗马桶似的声音,那是“老爹”只有在开心时才会发出的笑声。 哈…哗…! 吕律调感到一阵恶心,她强自忍住作呕的感觉,恨恨的说道: “想必,见不得阳光的东西才会在背后下手,对待一个老人,你也做的出来,真是禽兽不如!” 吕律调的这句话让“老爹”收了笑声,但并非是因为恼羞成怒,而是他浪费不起这宝贵的时间。他在心里嘲笑道:“老爹”可没工夫跟你在这儿扯淡,还有很多重要的事等着我去做呢!再说,施放出来的电磁干扰是有时间限制的,容不得她再磨磨蹭蹭的了。于是,“老爹”的笑声一敛,沉声说道: “好啦!别磨嘴皮子了,我们还是进入正题吧,我们的时间可不多的。” 这一次吕律调没有答腔,她知道面前的这个家伙决非等闲之辈,料定他不会因为自己的三言两语就乱了方寸。心想,看他行不显声,语不露迹的高深手法,就不难猜出博士为何会被他所害了,为此,更要加倍小心才行! 看着“老爹”倒提着hkp7的熟练架势,早已经放弃了硬拼打算的吕律调变得更加确定:这家伙无疑是个无间老手,此刻他迫不及待的跳到台前来,至少可以说明一点,这家伙他再也隐藏不下去了。看他急匆匆想要离开的样子,吕律调就知道,那家伙除了想实施自己的计划之外,还有另外一个意图,那就是要逃。可他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偷袭六处,到底是想达到什么目的呢?吕律调因一时猜不透其中的奥妙,所以只好暂时缄默,以观动静。 吕律调打定主意之后,她假装顺从的坐了下来,有意识的侧过身去,这样一来,她就将自己的左手隐在了办公桌的后面,吕律调的心思缜密绝对传承了其母的性格特点,她在不露声色之中便已经做好了准备,随时寻找机会采取行动,因为在每张桌子的下边都有一只塑料垃圾桶,若是将它抡起来,它坚硬的边角将是一件极其锐利的武器。 “你最好把双手放到桌面上,或者,任何一个让我随时都能够看得到的地方,你想双手举在头顶上吗?那可是个很难堪的姿势啊!别逼我让你那么做。哦,再给你一个忠告,最好别轻举妄动,我还不想伤到你。” “老爹”很鬼头的看穿了吕律调的想法,他的命令听起来就像是一种施舍,行将隐退的“老爹”显得过于张狂了,他不自觉的已经自负到了忘乎所以的地步。吕律调无奈的将双手平放到了桌面上,她用蔑视的目光斜视着那张令人恶心的丑脸,用最后的一点尊严无力的抗争着。 “我们来做笔交易吧!事先说好,我不接受讨价还价,只有行,或者不行。” “老爹”一边轻描淡写的说着,一边凑到了吕律调的近前,这让她再一次的陷入到了那股难闻的鼻息之中,躲已无处可躲,她只好侧仰起头,尽量远离这个浑身散发着腐臭气味的怪物。 “老爹”极其自负的晃了晃他的大脑袋,然后,厚颜无耻的说道: “我出你的命,换你手头上的航母设计资料,这是最终报价,你只有三十秒钟的时间考虑。现在,计时开始。” “老爹”说完便不再吭声了,他麻利的卸下了hkp7的弹夹,跟着退下枪膛里的最后一颗子弹,然后,他出人意料的将枪和弹夹一起扔出老远。显然,他杀人是用不着枪的,他的两只大手就是最凶悍的武器。 “时间到!” 办完了这一切之后,“老爹“便随口喊停了。他把两只厚实的手掌来回的搓了搓,然后像两扇蒲团一样的合拢在一起,胳膊肘支在了桌面之上,把脸凑近了吕律调,浑浊的目光沉沉的锁定了他要征服的猎物,像团阴霾一样,冷森森的气场立时铺天盖地罩住了吕律调,逼迫着她即刻给出答案来。 在这恍如白驹过隙一般短暂的时间里,吕律调的大脑高速运转着,其效率丝毫也不亚于“银河”超级计算机。她把对方的目标企图,双方的优劣对比,应对的胜算可能,一一列举出来,快速的分析平衡,以期确定一个败中取胜的方略来。 她知道这个丑恶的家伙绝对不是在恐吓,他的确没有时间再等了。吕律调的心里很清楚,他要么从自己这里得到他想要的东西,要么就会铤而走险,出手杀人对他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反正他是不会空手离开的。从他动用了电磁干扰设备,又不惜冒险亲自前来这一点上就看得非常清楚,他显然是志在必得。吕律调断定,他早就安排好了一切,现在只等着这份告别的礼物了。 吕律调的从容考虑是有原因的,当她从“老爹“的嘴里听说了他的企图之后,一直悬着的心反而落了下来,本来六神无主的心绪像是突然间有了准谱似的,冥冥之中她有了一个佯攻诈败的计谋,这对她来说就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机会一样,又好像是得到了博士的英灵庇佑。 原来,吕律调的手上的确留有一份航母的设计方案,那是在荆轩临走之时偷偷塞到她手上的。这情况当时留在小楼里的荀循不知道,舒展不知道,樊瞳更不知道,是的,除了吕荆二人就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吕律调想,既然他想要,不如就投其所好,先给他个热火罐儿抱一抱,量他也猜不到,自己在其中做过的手脚,那是自己的专长,专业人士也未必能在短时间内识破,更何况这个天煞一般的丑八怪!你杀害了博士,我不送你下地狱,还有谁送你下地狱? 一个计划在吕律调状似惊慌的神色下如灵光乍现般的悄然形成了。那看似一个无奈之举,实则是一个韬晦之计,它像是一个求生的怜惜,其实却是一个迷惑的棋局。这一刻,吕律调的复仇之心陡起,挫骨扬灰的念头埋在心底,她把一个女人的巧算心机,全部隐藏在了柔弱无助的外表里。 她想,慢慢拖住他,让他心急,因为时间对他来说,等于成功的概率。他留有的时间越长,逃得就越远,也就逃得越从容,走得越安逸。所以,暂用“干靠“之法修理他,看他还能装模作样的坚持多久,而时间拖得越久,对自己实施计划就愈加有利。于是,她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假装怯生生的说道: “好吧,我有一份现成的资料是留作备份用的,我可以给你,但是我怎么才能相信,你…不会伤害我呢?” “哼哼!没别的办法,你只能相信我,因为,我说过的话就是承诺,去取吧!” “老爹”不动声色的发出一阵冷笑来,似乎猎物的乞怜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似的。但是,吕律调却并不肯轻易放弃,看上去,她似乎还指望着手里握着的这根稻草能够给猛兽一丝约束似的。就见她貌似聪明的说道: “可是,我已经见过你的脸了,你怎么可能会放过我?” 不料,她近乎白痴一样的问题,更是适得其反,她招惹来的是近乎蔑视的愚弄。 “我的脸?你见过我的脸吗?哼哼…嘿儿!” “老爹”又发出一阵奇怪的笑声来,那笑声里不仅有得意,而且有嘲弄,既有自负,也有炫耀,更有他的目空一切。这种心态从他脱口而出的话里就得见一斑了,吕律调听了不由得在心中暗自叫好,心说:不错!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此刻,就听“老爹”自鸣得意的说道: “没人见过我的脸,你看见的只不过是一具臭皮囊,已经用了很多年啦!我戴的都烦,所以,别再提我的脸,好嘛!小心惹我生气。好啦!别再浪费你自己的生命了,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干正事吧!” 吕律调的心里陡然一惊,她第一次睁大了眼睛紧盯着那张千年难得一见的丑脸,却无从分辨出真伪来。她假意吃惊,实则拖延的喃喃自语道: “这张脸,它难道…会是假的吗?” “老爹”似乎真的是有些生气了,他的语气一凛,阴损的说道: “别再费心了,你除了相信我的话,还有其他的路可以选择吗?” 说话间“老爹“已经站起身来,吕律调知道再也无法继续拖延下去了,但观其神,似已到了火候。于是,她装作不情愿的样子,磨磨蹭蹭的朝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老爹”的脸上冷冷的一笑,但这一次,他没有发出声音来,而是,紧跟其后,但依旧是行如鬼魅,脚下无声。 在距离办公室大约只有十几步远的地方,吕律调想要停下来,她打算回过头来再询问几句,但给“老爹”厚重的掌风逼迫着,根本停不下来。吕律调只好控制着步伐的节奏继续往前走,既不快也不慢,她想在不惹恼对方的前提下尽量拖延时间,最好能让他在预期的时间到来的时候,再拿到那张磁盘。这样,这个丑八怪就来不及仔细的检查了。 吕律调推开自己办公室的房门,先是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思考着资料存放在哪儿似的,但此刻“老爹”的耐性也已接近了极限,虽然电磁干扰的时间足够他用,但他还要留给自己充足的时间好用来撤离,所以,越早结束这里的一切,越是主动。现在的“老爹”无心恋战,他逃离心切,早已是心不在肝儿上了。为此,他阴冷的目光当中不自觉的已经隐隐的现出杀气来,吕律调见了,不免的心中暗喜,但她绝不敢表现出丝毫的轻松状,生怕一不小心,就让那个陷阱露出破绽来。 于是,她假借慌乱的朝着整排的文件柜上张望了一下,极其自然的让惊慌失措的神色显现在自己的动作中,她让“老爹”相信,一个弱女子在面临强敌之时,求生的渴望究竟有多么的强烈。等到目光扫视过一圈之后,她才回过头来指着靠墙角的一架文件柜,怯怯的对“老爹”说道: “在那柜子里面,我…需要打开它。” “老爹”耐住性子点头默许,吕律调走到文件柜前,手忙脚乱的旋动着密码锁,“老爹”这时趁机抬腕看了看手表,离干扰消失的时刻还有最后的三分钟,靠电池驱动的电磁干扰器耗电极大,因此干扰波的持续时间有限。这是他计划中唯一冒险的地方。 文件柜终于打开了,偌大文件柜中只是孤零零的放着一部掌上电脑,“老爹”不等吕律调伸手,自己便径自拿在了手里。吕律调察觉到了对方的急躁。于是,她主动解释道: “全部资料都在这电脑的磁盘里,由加密程序保护。” “老爹”看也不看吕律调一眼,他的手上一刻不停的忙碌着,他先是很在行的快速启动了电脑,数秒过后,启动程序完毕,“老爹”调转电脑将屏幕朝向了吕律调。冷森森的眼神无声的逼迫着,像是在说:密码! 吕律调乖乖的用小手指轻触了一下桌面上的一个文件夹,一个对话框便出现在了屏幕上,吕律调看了“老爹”一眼,然后,一下一下的敲打着键盘,逐个字符的输入密码。 她明似是要让对方看清楚密码,实则是在拖延时间。但她的做法一点也不为过,因为这也是不言而喻的规矩,面临生死抉择的女人自然知道该怎样做才能保全性命,所以,她的输入速度就算再慢也是可以理解的。况且,“老爹”这一类的人物虽人都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他只需看过一次就已经记住了这相当复杂的密码。但他也不会为此而催促对方,他担心,万一这女人一时害怕输错了密码,那岂不是更耽误时间吗? 但是,“老爹”忽视了另外的一种可能性,借着输入密码的机会,吕律调将一个延迟启动的自毁程序唤醒了。这也是毫无办法的事,就算“老爹”样样都行,但他也不可能成为全领域的专家,对于纯技术上的问题,他只能依靠着意念上的征服来掌控了。从外表上看,这个女人已经屈服于他的淫威霸气了,“老爹”相信刀架在脖子上的威力,他毫不怀疑,自己已经得到了那份令广濑垂涎的航母设计方案了。现在,他要亲眼验证的正是这个。 “老爹”重新将掌上电脑的屏幕对准了自己,此时文件已经被打开了,航母方案的文字、数据和图纸全部都列成了目录呈现在屏幕上,“老爹”随机打开了其中的几个文件,屏幕上面即刻显示出了图纸和链接的数据来,他甚至看到了磁悬浮轨道的三维立体效果图。不假!“老爹“做出了判断。 “成交啦!” 他对面前的吕律调说着,随即利落的关闭了电脑。 “老爹”离开第五大道20号总参六处的时候距离电磁干扰消失的最后时间还有不到九十秒钟,他留下了被透明胶带捆绑在椅子上的吕律调,而他带走的则是和荆轩交给藤田的那只完全一样的磁盘。唯一不同的是,吕律调不是在电脑的硬盘上,而是再那张存有航母设计方案的磁碟上面加装了一个延时启动自毁程序,当这个自毁程序被激活之后,在它发作之前大约九十秒秒钟的时间里,根本看不出有任何反常的迹象。 “老爹“走得还是有点急了,否则,九十秒钟之后,他是完全可以看到屏幕上显现出的那段自毁程序发作时的画面。但这并非”老爹“的疏忽,而是他真的急着要”走“了。”渔家女“安排的接应时间已经定死了,那是他这一生都延误不起的“航班”。 此外,还有一个缘由,让“老爹“在做这最后一桩买卖的时候显得有些心不在焉。那是因为,他厌恶日本人,他不想把这桩生意的红利全部白送给日本人,但碍于”渔家女“的面子,他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否则,他怎么会那么轻易的就相信了吕律调的话?并且,还把她“原封不动”的留在了那座小楼里? “老爹”不是圣人,他知道自己做的是一件什么样的事,对于替日本人干活,他自觉没有必要太认真,做做样子而已。若不是碍于阮嫱的情面,他才不会铤而走险,因此他不想把事做绝,多杀一个人只会给自己增添一个不安全的理由。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对待“渔家女”之外,他这一生从来都没有被诺言羁绊过,这其中也包括了刚刚说起过的,他自己的那张脸。 t市新技术工业园区 sala saby集团中国总部 这是位于t市城郊结合部的一大片工业区,靠一条轻轨和一条快速路贯通其间,好像一把大号的芭蕉扇,从园区的入口处开始,交通枢纽分散成细密的支茎,朝着园区的各个角落里辐射开去,穿连起集束般发展起来的各型企业。 在快速路的西侧,紧邻着轻轨干线的第一片工业园里矗立着豆腐块一样的厂房式建筑,它们全部由巴特勒组件拼接而成,外形单调简洁,布局严谨规整,透着一股不近人情的生冷,sala saby集团的中国总部就设这里。 这片像营房似的建筑群覆盖了近十万平方米的土地。基地内除了设有人事、行政、后勤等总部机构之外,还包括了销售、采购、仓储和物流等供应链系统,形成了庞大的运营体系,是佩珀.盖伊竭力打造的经济帝国中一个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 在基地的东南西北四个角上分别矗立着四个十多米高的钢体架子,每个刚架上各安装了由八只1500瓦金卤投光灯组成的泛光照明系统,巨大的灯柱从四面八方投向了基地的中央,把整个区域照得宛如棒球场一样的明亮。 位于西北角的办公楼内有一间办公室紧邻着快速路的高架桥,高速驶过的汽车灯犹如探照灯般的扫过双层的塑钢窗,不时的照亮房间内两个疲惫的身影。 脱去了外衣的宋江虽然显得异常健硕,但是汗水干涸后的t恤皱皱巴巴的紧贴在了他发达的胸肌上,借着时而晃过的灯光,浑身上下仿佛是露天里的泥塑一样,积尘存垢,污浊肮脏,好不狼狈。 虽然,他只滑翔了不到十公里远的距离,但是在缺少安全带的情况下还是让他心惊肉跳的感觉像是飞了半个世纪。不过好在操纵滑翔伞的这个人技术精湛,不仅借着市区的高大建筑避开了地面上的追踪,而且还在迅速逃离了市中心以后降低了飞行的高度,让惊恐万分的宋江稍稍感到一丝心安。 然而,茫茫黑夜还是给他们的飞翔增添了不少的麻烦,不过,好在有这条新建的快速路,夜空之下它宛如一条闪亮的丝带清晰可见,再加上路边基地里的照明系统,这才帮助他们迅速辨明方向,并且很快的找到了这个预定好的藏身之处。 这是一间私人办公室,房间了弥漫着成熟女性的气息,刚刚摆脱了困境的宋江,嗅着这类似闺房里才有的气味,深为此番化险为夷转危为安的戏剧性而暗自庆幸。他想,而今的这一切多亏了有她,否则,自己一条跨海的猛虫说不定已经折在那片漆黑的工地上了。宋江想到这里,他再一次将目光投向了窗前的那个隽秀身影,一股感激之情油然而生。 “明早我们离开,你和我一起走,我保证波特曼先生会给你嘉奖的” 宋江虚张声势的说着话,他用力的挥动了几下右臂,象棒球手准备投球一样的将右拳猛的击向了左掌,拳掌相接发出“啪啪”的声响,似乎到了此刻他才发现,原来自己浑身上下还有着使不完的力气。 “是的,我们挖出了一个宝贝,一个大宝贝,我们有权利享受这一功劳带给我们的奖赏,我们的使命完成了!该去享受新的生活了!” 面朝窗外站立着的楚欣默默的转过身来,她的眼神里流露出鄙夷的神情,好在黑暗之中并没引起对方的注意,但是她的沉默还是令宋江稍稍感到有些扫兴。他在心中暗忖道:莫非,她已经识破了我的花招?不错!大陆海外情报员的身份确实还没得到,但这不代表着就是失败啊!毕竟,荀循女儿的性命还掌握在远东特课的手上,她的屈服是早晚的事情。我只不过是提前宣布而已嘛! 其实,在楚欣的眼里,宋江的表现的确很有些厚颜无耻,她还是第一次真正接触到cia的特工,没想到却与好莱坞电影当中的硬汉人物相去甚远,这使她一度怀疑自己所服务的这个组织的真实性,她禁不住问自己:这就是传说中的cia特工吗? 其实,利用莫妮卡要挟荀循的计划是由佩奇.波特曼一手制订的,行动是通过楚欣一个人完成的,此外,远东特科的栗原也只是做了一小段配合,可宋江呢?他只不过是个邮差而已!他只是把一个无辜的小女孩远隔重洋的带到了中国大陆,并且还是在佩珀.盖伊先生的掩护之下堂而皇之做到的,没有任何风险可言,然而现在,他却以最大的功臣自居,像是这一切都是经他一手操办似的。楚欣在心里骂了一句:这个人,他可真不要脸! “怎么?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吗?” 宋江并未意识到楚欣的不屑与失望,他误认为对方是舍不得离开这里。于是,嘲笑的想,哼!目光短浅的女人,死守一处有什么好,怎比得四海为家、逍遥自由?他在心里嘲笑着,同时也为自己的豁达与开明而感到洋洋自得。 “我想我们没什么值得庆贺的!” 楚欣终于开口了,她冷冷的口吻令宋江一时不解,他翻愣着两只眼睛望着窗前的身影,就听楚欣接着说道: “我们既没有挖出大陆的情报员,也没能阻止他们获得航母的技术资料,两天来的所有行动,没能阻止他们拥有航空母舰的进程。你说,该庆贺什么?” 楚欣的话一针见血,这令宋江一时语塞,他想:是啊!这女人说的没错,我们终究没能破坏掉他们研制航母的计划。现在就走,该如何向佩奇.波特兰交差呢?这回轮到宋江陷入沉默了。 嗡…! 蜂鸣声从楚欣的衣兜里传来,两人颇为诧异的对视了一眼,这么晚有谁会来电话骚扰这个跨国公司中国总部的人事行政总监呢? “庄逊和你在一起吧!” 电话里传来佩珀.盖伊柔和的声音,很显然,楚欣从“色香味全会馆”中的突然消失,绝对逃不过自己老板的眼睛的。楚欣瞟了宋江一眼,轻声的哼了一声,说道: “嗯!是的,正和他在一起,先生。” “告诉那个家伙老实呆在集团总部里,别再到处惹是生非了,你提醒他注意,他现在是我的特别助理,他出了事,我是要替他擦屁股的。这可不在我和佩奇的合约里。” “是的,先生。他刚刚还提起要…” 楚欣说到这里的时候,故意的顿了顿,宋江知道楚欣的意思,他不想这女人把他背地里所说的明天要走的计划吐露出去,于是,他连忙作了个揖,像个猴子似的,又摇了摇头。那样子既滑稽又可怜。 “他想要干吗?无论他想要干什么,首先要征得我的同意,告诉他,现在我是他的老板。” 电话那头的佩珀显然有些恼火了,是啊!他刚刚与中信投资公司的舒展谈妥一项很大的合作意向,他可不想因为一个中情局的小丑而坏了自己的大事。楚欣微微一笑,心领神会的说道: “他明白这一点,先生,他是想问一问,接下来,有什么活儿可以交给他干。” “叫他等着吧!会给他差事做的。但前提是别再惹是生非了。” “是的,先生。我会转告他的,庄逊是个明白人,他知道进退的。” “那好,安顿好他之后,你就过来吧!我这里还要指望你呐!你今天的表现,非常出色。楚欣小姐,我有意提拔你做sala saby在中国的全权代理人。” “多谢!先生,我会不遗余力的。” 楚欣挂断了电话,转而对着宋江模糊的影子揶揄道: “盖伊先生的意思,我不说你也该清楚了吧!好好歇一歇吧!里间屋有一张床,卧具可以用我的,不过,睡前请先洗个澡,卫生间里有一套很好的淋浴房。怎么样?庄逊,老板的意思我转述的还算清楚吧?” 宋江用嬉皮笑脸来遮掩自己的尴尬,不过好在房间内很暗,因此彼此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否则,宋江的脸的确没处搁了。 “叫我宋江好啦!楚欣小姐,借用闺房暂歇一宿,真的是非常荣幸啊!” 楚欣听出了宋江话里冒出来的坏水儿,但她还是打算留一点面子给他,否则,日后不好相处。于是,她软中带硬的回敬道: “不必客气,用过之后我会通知保洁员丢掉它们的,所以,你尽管放心使用好啦!我不会介意的。” 宋江耸了耸肩算作是回答,刚才还是一副健硕无比力大无穷的高大身影,此刻仿佛已被溶解在黑暗里了,与眼前的这个女人相比,宋江深深感到了自身的渺小。的确,野心和欲望从来都是创造奇迹的源动力,楚欣的心系高远绝超普通人,这一点甚至连宋江也为之深深感叹。 他暗忖道:既然,中情局在中国大陆安插有这么优秀的特工,那干嘛还千里迢迢的派我过来呢?莫不是,cia另有打算?惶惑不安中的宋江在冥冥之中感受到,其实,中情局还是信不过出身中国大陆的人的,对于这些人,他们只不过是利用而已。说到头,还是要靠“自己人”呐! 宋江在黑暗里偷偷的笑了,他笑的很猥琐,很龌龊,但同时,也很阴险。但楚欣没有发现,她的热情被佩珀.盖伊刚刚说过的一句话极度的点燃了,sala saby集团在中国的代理人?哦!这可是值得一干的事啊! 楚欣丢下一个妩媚的笑容之后,转身闪出了自己的办公室,她的野心和她的情感一样,极易达到高潮,只需要外界稍稍给她那么一点刺激就行。 第二章.五谍壮举(3) 24.2.3 纽约 云端城堡庄园 10:50(22:50) 微风像一只淘气的小手不停的拂动着她额前的一缕散发,理上去被吹下来,再理上去再被吹下来,反反复复的考验着她的耐心。如果这是隔辈人的戏谑顽皮倒不失为一种天伦之乐,很多像她这个年纪的老人都极享受这种还原自人生初始阶段的“蹂躏”,他们甚至能够从中体会到生命轮回的期冀与展望,仿佛抱在怀中的那个不安分的小家伙蕴藏着他们自己想要实现而未能达成的愿望似的。然而,这一切都不是现实,此刻,“唐笛”正忍受着焦虑带给她的煎熬,微风拂面就愈加的令她烦躁,她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承受这突如其来的压力了,急迫和忧虑如同撩人的火苗在她的心底里灼烧,她开始有一点沉不住气了。 就在十分钟之前,她得到了“坏小子”科林.维尼的一通电话,电话中透露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科林用一种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得懂的暗语告知,驻扎在关岛的b-2“幽灵”隐形轰炸机就要执行一次针对中国大陆的报复性袭击了,而时间不会晚于六到八个小时,现在摆在“唐笛”面前的是二个极难解决的问题。 其一就是如何能把这一预警情报尽早的通知给总参情报局!“唐笛”知道,这可是一次毁灭性的打击啊!如若防范不力,由此造成的物质上的损失姑且不说,单说精神层面上的伤害可是极大的,这对于正在崛起的中国来说,那有可能是信心与信誉的双重打击,来自国内国外不同方面的视线都会因此而看低了中国,三十年来忍辱负重才换来的地位与尊严将会毁于一旦。来自境外的反华噪音会愈加的甚嚣尘上,而境内的不安定因素也会由此而被引发,哦,这可是导致中国兴衰大逆转的关键一战啊!但是,就是这样一条至关国家生死的重要情报,“唐笛”却只能坐守彼岸,望洋兴叹。 本来,拥有一整套成熟的情报传递系统的“唐笛”是不需为这种事情绞尽脑汁的,然而,就在不久之前,她的信使李翰邦(邦尼.李)陷身于中情局的一次诱捕行动中,他为掩护“唐笛”脱身而被“职员”手下的特工射杀,由此,与总部的正常联络陷于中断。就在昨天,“坏小子”科林.维尼刚刚与总部派来的“画中人” 齐骥接上头,不料,那幅藏有最新联络方式的 “九连环” 画卷却被途中偶遇的“福将”麦克.斯班森“横刀夺爱”了。 眼下军情紧急,万般无奈之下的“唐笛”想起了一个人,她知道,只有此人才能把情报准确无误的转达给总部,也只有这个人的情报才能得到总部的确认,这个人就是和“财神”申尘以及“博士”尹博齐名的“大师”师语,“唐笛”知道有他出手,传递情报可以说是万无一失。然而,仅仅知道了一个“幽灵的毁灭”计划,以及它的大致行动时间还是不够的,对于一个谍海沉浮了数十载的“唐笛”来说,这就如同听到的一个有头无尾的荒信儿,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一样缺乏可信度。如何才能进一步的了解这个计划的细节呢?这便是困扰着“唐笛”的第二个难题,“唐笛”想,必须搞清楚这次空袭的目标是哪里! 是啊!仅仅是一条虚无缥缈的情报,怎么能够轻易的惊动了“大师”呢?“唐笛”禁不住在心里暗自叹道。她轻轻的撩起了额前那缕被风吹落的散发,就像是在心里拾起了一个沉重的话题,她用手指将发梢慢慢的抿到了耳后,心里面的纠结却依旧是没着没落。她不得不暗自提醒着自己,要沉住气,一定沉住气,无论如何,今天的玄机就放在这个人的身上了,看时间,再寻其他的出路恐也来不及,不如,多花些心思吧!情报里缺少的东西应该都能从她这里找到答案的。 “唐笛”想着,她的目光越过了面前的草坪,落在了正在和两个孩子尽情玩耍的议员夫人,夏若兰(诺拉.夏)的身上,这个年轻的华裔女人此刻正陶醉在与一对儿女的亲昵和嬉戏当中,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汉语老师,那个温文尔雅的老太太古韵眼中瞬间闪过的焦虑与不安。她当然不知道,此刻古韵的心就像是一只上满了弦的闹钟一样,滴滴答答的跳得飞快,而心情就如同正在缠紧的发条一样,一下一下的不是放松,相反,却是越来越紧,因为,她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古韵决定不要再等了,她要主动采取行动了,就见她转过身去朝着远远站在花坛喷水池旁边的菲佣招了招手,菲佣见了当即快步朝她走来,古韵端起自己面前的鲜榨果汁杯,示意她给那边正玩儿在兴头的上孩子们送去。菲佣会意的点点头,转身离去了。当她再次出现时,她的手上已经多了一个盛满饮料的盘子,古韵看见孩子们欣喜的朝她奔跑过去,而他们的母亲也正迈开修长的双腿朝自己走来。古韵不失时机的朝着那个美丽又年轻的女人举了举手里的杯子,脸上现出慈祥的笑容来。 “唉!这两个小家伙真是太缠人了,我都快给他们拖垮了。” 夏若兰一边面带幸福的说着,一边在古韵的身旁坐了下来,就像是在对自己的母亲诉苦一样。古韵瞟了一眼这位有幸嫁入豪门的华裔富商的女儿,把一杯鲜榨的橙汁推到了她的面前,嘴上附和的说道: “好好享受这段时光吧!等他们不再缠着你的时候,他们就已经长大了。而你也就变老了。” “我巴不得他们赶紧长大,可我也不想那么快就变老,有几个女人能像您这样,上了年纪还是那么的光彩照人,老师,您懂我的心思,对吧?” 夏若兰毫不见外的吐露着心扉,古韵听了忍不住呵呵笑着打趣道: “呵呵!懂的,我当然懂的,不过,你的担心是多余的,你才多大?离老还早着呢!你现在还只是个孩子嘛!” 夏若兰听了脸上现出娇嗔的表情,她很享受的闭上眼睛冥想起来,古韵则静静的坐在一旁,她把目光投向了这座纽约郊外的奢华庄园,视线起起落落,从中世纪古堡式的建筑到文艺复兴时期的园林雕塑,再从碧蓝如洗的天空到绿草茵茵的漫坡地坪,她慢慢的品鉴从容的观赏,似乎是在有意的消磨这段午餐之前的空闲时光。而实际上,她是在借此来平复心中的焦虑,耐心的等待着机会的出现,此刻,纵使她的心中有千番急迫万般焦灼,她也不能在脸上表露出来,因为那样一来,她的计划就没办法执行了。 “今年夏季我们一起到中国去看看吧!趁着我们都还不算老,怎么样,老师?” 夏若兰忽然睁开眼睛,仿佛是从梦中惊醒了一样,不知是搭错了哪一根神经,更不知是什么原因突然间勾起了她想去中国的念头,虽然,她已经念叨过很多遍了,但是,还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么肯定。 “我想花一个月的时间把那里的名胜古迹都看一看。有老师一道去,边赏景边听您的讲解,一定不虚此行。” 夏若兰兴致勃勃的说着,似乎是在描述她刚刚在脑海中畅想的情景。古韵按住心动,笑眯眯的看着兴奋的夏若兰,不露声色的说道: “一个月就想都看一遍?你是在说梦话吧!若兰,那可是一个很大的国家呀!她的历史比起哥伦布发现美洲来,还要早十个世纪呐!” “是啊!就算是走马观花吧!可我还是很想去,特里的妹妹很早就去了中国,她已经去过很多地方了,可我对那儿的了解还都停留在她的描述里。” 古韵的话并没有使夏若兰的兴致衰减,原来,她是基于和特里的妹妹之间攀比的心态,古韵明白她忽然提出想去中国的安排来,这一定跟已经在中国落脚的特里的妹妹有关。于是,她趁机延展开这一话题,以期慢慢的靠近自己想要探听的那个敏感部分。于是,她说道: “可以在东北的某个省份选择一两处适宜夏季避暑的地方,比如长白山脚下的小村落里,在那儿先踏踏实实的住上一个月,体会一下那里的风土人情,至于其他的念头嘛等以后再一点点的实现,我想,这应该是一个可以考虑的方案。” 古韵的提议似乎没有引起夏若兰的注意,而她似乎对南方更加情有独钟,她念念不忘的说起特里.特恩参议员的妹妹,似乎超越自己的小姑子才是她想要去中国的真实目的。 “南方的夏季真的很热吗?听克里的妹妹说起过云南的大理,她说那里的夏天还是挺凉爽的呀!完全感受不到潮湿和闷热。” 古韵的心里一动,暗想,既然要说南方那就全说遍了,看一看有没有特别的信息可以借鉴,反正谈得越多就越有价值,总之,空袭的情报不能晚于午饭之前送出去,至于能否从这个女人的谈话之中挖掘出袭击的目标,那就真的全凭运气了。于是,古韵围绕着中国的沿海地区一一的说道起来。 “云南是个例外,四季如春是那里的典型特征,但是大部分的南方省份都会很炎热,像广东、广西还有福建,这些地方进入夏季的时间通常都比较早,而结束的时间又相对比较晚,整个夏季都经常下雨,特别是沿海一代的地方,还常常会遭遇热带风暴和台风的侵袭…” 远处,痛饮了鲜榨果汁的两个孩子又开始了他们新一轮的嬉戏,他们在这个半坡地带的偌大庄园里展开了追逐,就见他们一会儿在草地上面翻滚,一会儿又在坡地上面疯跑,嬉笑声不停的传来,寂静的庄园给他们搅得像有一个班的孩子在集体玩耍一样,然而,却没有一个成年人站出来阻止,西方孩子的率真和顽皮在自由的环境里充分的展示了出来。 这一边上,那两个孩子的母亲却被她的中文老师的讲解深深的吸引住了,听得津津有味。而古韵这里也才刚刚把中国南方的沿海地区的介绍稍稍的告一段落。 “总之,南方的美景在夏季,但同时,南方的威力也在夏季,那里的炎热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忍受的,所以,最好还是在秋天的时候再去。 夏若兰赞同的点了点头,她念念不忘的还是特里的妹妹,就听她说道: “克里的妹妹也是这么说的,她说最热的地方是海南了,她在那里有二家五星级的酒店,全部都靠近海边。酒店里每天都住满了前去观光的客人,生意好得不得了。听她说,海南又被称作是天涯海角,那里应该是中国大陆最南端的岛屿了吧!” 古韵微微的摇了摇头,面色凝重的说道: “不,最南端的还有很多小的岛屿组成的南沙群岛,加上西沙群岛一起,才是中国最远端的领土,中国人早在美洲被发现之前就已经在管理那些岛屿了,中国人是那些岛的最早发现者和居住者。哦,对了,跟那儿的景色比起来,马尔代夫就要逊色很多了。” 古韵注意到了夏若兰脸上显露出来的憧憬,于是,她进一步的试探道: “怎么?这个春天不能成行吗?那里春季的气候是一年里最适宜旅游的。” 夏若兰慢慢的摇了摇头,不无遗憾的说道: “恐怕不行,今天早上特里刚刚给他的妹妹打过电话,通知她尽快飞回纽约来,这会儿,她应该已经在飞来的航班上了。” 古韵的心里一动,她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于是,脸上现出关切的神情追问道: “哦,特里的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夏若兰没心没肺的嘟囔着,显然,对于丈夫的最新决定,她并不知情。就听她没根没据的推测道: “没听说有什么特别的事,或许是特里的母亲又想她的这个最小的女儿了吧!” 古韵当然无法认同这个理由,于是,反问道: “可那也不至于在半夜里把她从床上叫醒,然后,再赶最末一趟航班飞回来吧!过去,她也是经常这样的吗?这太不近人情了吧!”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这老太太平日里很是通情达理的,也许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吧!不过,特里在电话里没有说得太详细,他只是叮嘱他妹妹说要赶最近的一班飞机离开那里,哎!不会是那里要发生地震或者海啸一类的灾难吧!” 夏若兰神经兮兮的推测被古韵当即予以了否定,她想,这或许应该是最不靠谱的一个猜测了。于是,她佯装打趣的说道: “就算是,特里怎么会知道,他修炼了通灵术?还是你传授给他什么特异功能吗?呵呵!” 突然,一个童声从身后响起,打断了二人间的窃窃私语。 “不是妈妈,是哈利波特传授了魔力给爸爸,他昨晚还偷偷的披着魔力斗篷跟我讲起过他在魔法学校里的经历呢!好可怕哟!” 夏若兰的两个孩子不知何时跑到了他们母亲的身后,他们听到了夏若兰和古韵间逗趣的话,于是,忍不住充满童趣的插进话来,更让这段对话的内容偏得没了谱。古韵满脸慈祥的笑容看着夏若兰起身陪同孩子们离去,心下里默默的回味着这个参议员夫人说过的话。 赶最近的一班飞机离开那里,离开哪里?海南,哦,那又是因为什么?真是因为特里的母亲想念自己的小女儿吗?这不合逻辑,如果是在中国,传统儒家思想熏陶下的为父母之命是从的观念还有可能,但在西方…不,看看那两个疯跑着的孩子就能想到,这绝无可能。是因为地震、海啸、或者恶劣的天气吗?特里参议员的妹妹在那里拥有两家五星级的酒店,仅仅因为这些就那么急于离开那里?哦,这就更不可能。那么,就是特里参议员掌握了某个极其机密的消息,所以,他才急急的通知自己的妹妹撤离那个岛屿,哦,那里有可能发生什么事呢?毋庸置疑,一定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 想到这里,古韵的眼前猛然一亮,她想,海南,是正在兴建中的军港,是未来中国航母停靠的地方,那里是中国进军大洋的桥头堡,也是蓝海舰队的大后方。她位于中国大陆的最外沿,以b-2的打击距离,就可以不必涉险深入到中国的领空内部了,远在公海上空就能发射精确制导武器,而由此造成的打击却是十倍于内陆深处的地域。哦,是了,此次“幽灵的毁灭”计划,攻击的目标就在那里,海南! 确定了自己的推断,古韵的心情变得更加的焦虑起来,她看了看腕上的手表,知道时间已不允许她有更多的空间可以周旋,于是,她起身朝着庄园的主建筑,那座带有中世纪特征的城堡走去,她边走边考虑着,如何才能以最快最安全的方式把这一危险的讯号传递给“大师”师语呢? 在古韵和师语之间有一套传统的沟通联络方式,那是一种很古老的传递情报的方法,虽然节奏慢一些,但是,却很安全,所以,一直被这二位老人沿用至今。然而,今天的情况非常特殊,显然已经等不及她慢条斯理的密写之后再按部就班的传递,那样一来,等消息到达师语手里的时候,“幽灵的毁灭”早已经降临到海南了。 但是,除此之外,他们之间再没有第二种联络方式了,这便是困扰着古韵的第二个难题。因“唐笛”和“大师”分属于两个不同的小组,各自分管不同的领域,他们关于同一个议题的情报,往往会被同时送到“老帅”古谱的桌案上,通过对这样二份来自不同渠道的情报进行比对分析,总部就能够得出一个更加合理的结论。这完全是总部的刻意安排,所以,很多年来他们都是以这种相互验证的方式存在的,而今已经成为了一种定式。 因此,古韵和师语从不通过电话和邮件之类的方式直接联系,这两个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人,无论是他们的社会背景还是生活经历,从中完全找不到任何的交点,进而确保了这么多年来的相安无事。故而,这条看似通畅的传递渠道,距离能被真正利用起来,其实还是有着相当长的距离,这就是为何古韵即使已经探听到了空袭的目标,可她还是轻松不起来的原因。 在由高及腰际的绿色植栽围拢而成的小径间行走,古韵感觉像是走在迷宫里一样,她低着头避开了明媚的阳光,好给自己的大脑留下一片阴凉。她必须借助着那一刻的冷静,尽快的寻找出一条传递消息的途径来。 古韵想,眼下自己所在的这座“云端城堡庄园”是必须借助的联络平台,离了它一切就失去了合理性,如果从逻辑上都解释不通,就等同于自己主动的解除了伪装,那是特情斗争的禁忌,是绝对不能允许的!为此,只能在跟这个家庭有关联的渠道中想办法了。 古韵走着想着,她脑海里仅存的一点从容就快要被头顶上的春季暖阳榨干了,有些走投无路的她从环形的绿植甬道中踱出来,在距离城堡建筑还有五百米远的地方停下脚步,回望了一下四周,她发现自己正站在这做庄园的核心地带,在她面前不远处的那座涌泉池刚好是这片私家领地的正中央。哦,好大的一片啊!古韵想着,脑海里浮现出一只硕大的蜘蛛网来,那些绿植围挡起来的小径就像蜘蛛编网的丝线一样,横经竖纬的伸展开来,铺天盖地的罩住了整座庄园,任何一个角落都不曾被它遗落下。 古韵忽然觉得自己就是那只编织出大网的蜘蛛,或许,因为网太大而忽略了某个不起眼的节点,古韵想,也许,找到这个贯通的环节,所有的瘀滞和阻塞都会迎刃而解。是啊!“大师”身在欧洲,确切的说是在法国,彼此之间相隔千里,有谁可以从中牵线搭桥,并且还要顺理成章毫不牵强,哦,这…的确有些难度。 “大师”旅居法国,主控欧洲的特情工作,偶尔,也会到美国来,但那不是常态,两天前的那次救助“唐笛”的行动就是个特例,但完事之后,他便会即刻返回,片刻也不耽搁。所以,在势力遍布全球的中情局档案中几乎找不到“大师”的影子,如果他们想要了解欧洲的特情,就不得不依仗像法国国家情报局这样的地头蛇,除此之外,只会事半功倍。 古韵担心自己这一线的行动会给师语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她才苦苦寻找一个既安全又有效的联络途径。她知道,一但这次的“幽灵毁灭”计划落空,中情局肯定会为泄密的事情追查到底,到那时,说不定自己这一线能否继续存在下去都成问题,如果再牵连到“大师”的话,那代价可就太沉重了。 一想到有可能面临的危险,古韵不由得为“坏小子”科林.维尼担起心来,就在两人刚刚见面之后不久,不安分的“坏小子”就和阴险狡诈的中情局“职员”打上了交道,虽说他出手救了“职员”一命,这或许会给他带来更大的活动空间,但同时,危险也即刻降临到了他的身上,“坏小子”还不知道,一旦他走进了“职员”的视线,毁灭就成了他最终的结局,不管他凭着自己的本事能在谍海之中停留多久,想要全身而退都是不可能的,“职员”掌控的这列车是不搭返程客的。 科林的确很优秀,虽然有些毛躁,但就工作的效果来看,他的成绩还是显著的,这多亏了“买手”和“中间人”,他们一个发现了这颗钻石,一个磨砺了钻石的璀璨。真的,需要感谢他们夫妇的贡献啊!古韵在心里的感叹不期在脑海当中带出了一个大大叹号。是啊!游走世界的“买手”和“中间人”他们…此刻在哪儿? 冥冥之中,古韵的心中火花一闪,她期望这二人之中能有一人就在法国,最好是在巴黎,呵呵!真要是那样的话,所有的难题都将迎刃而解。因为,投身于慈善事业的“买手”和“中间人”,他们所在的团体非常著名,而作为名门望族的克里.克恩家族热心于慈善活动,觊觎下一届总统宝座的克恩参议员当然希望有一个乐善好施的好名声,所以,通过参议员夫人夏若兰的名义征集的募捐活动也非常有名,而这一切都是通过“买手”和“中间人”所在的慈善团体组织实施的。 哦呵!借用一下参议员夫人的电话即刻联络“买手”实不过分,假若这夫妇二人当中有一人现在法国,或者,哪怕是欧洲都还来得及。他们是不许引荐就能获取“大师”信任的唯一人选,如此,当事不宜迟,即刻就办! 古韵压制住满心的兴奋,依旧保持着原有的姿态朝着那座城堡式的建筑走去,五百米的距离对于像她这个年纪的老人来说已经是足够长的了,即使她有跑的心思也是做不到的,她想,不如,借此机会把整个方案细细的梳理一遍吧! 古韵调匀了呼吸,均匀的迈开脚步,同时也把大脑开动起来,凭借着记忆推断起来。 “城堡”的前厅不算宽敞,除了管事房再就是衣帽间了,那是专备来访的客人们存放衣物用的,最远的一处是接待司机的休息处,除此之外,就再没有别的落脚之处了,很显然,前厅里可利用的机关都在这里了,古韵一时不得其法。 其实,这座占地一万平米的城堡多半都是不对客人开放的,克里.克恩一家仅占据了三层上面的一部分就已经宽宽绰绰的安置了他们的四口之家,甚至还包括了克恩参议员的宽大办公室,客房全部被安置在了第二层,但古韵很特殊,她的客房破例被放在了第二层,和克恩一家毗邻而居,但这两层都不适于古韵用电话联系“买手”,因为一但有事,很快便能追查到她,因为能够随时进入这个范围的除了克里一家之外就只有古韵一个人了。 现在,古韵开始关注起前厅的后半部分了,那里是这个家庭最为奢侈的部分,餐厅。说是一个家庭的餐厅,其实说它是个宫廷御膳房也不为过。有谁见过二千平米的餐厅?它甚至比起一家够规模的酒楼来也毫不逊色,不仅配备了全套现代化的厨房设备,还有中西两种装潢风格的包房,通风排烟取暖制冷都是全自动的,此外值得一提的就是风格迥异的贵宾休息室了,多达二十间的封闭包间给来访的宾客提供了可供休息和谈事的私密空间。 是啊!那里可是克里.克恩家宾朋云集的地方啊!并且个个都是身份显贵,势力不凡,由这里打出去的电话深至英国王室,远至南极考察站。呵呵!正是对外联络的好去处啊!古韵想到这里的时候,眼前才真的霍然一亮,心里也随之变得豁然开朗起来。 再过五分钟,克里邀请的午餐客人就会陆续前来了,那将是对外联络的最佳时刻,如果此刻就潜入贵宾室里等待,应该不是件难事,就算给管家部的人撞见也是合情合理,参议员夫人的私人教师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小憩一会儿不可以吗?难道,非要回三楼的卧房才行吗?要知道,这可是位年近七十岁的老人呐!古韵信心满满的拿定了主意,恨不得即刻踏上贵宾室的质密地毯上,只是,眼前这五百米的距离走起来可真是漫长啊! 一辆车身乌亮的奔驰600礼貌的在“城堡”的大门前停了下来,车窗的镀膜玻璃和车身一样的乌黑,挡住了车厢里面的一切,却挡不住一束锐利的目光,它躲在无框树脂镜片后面,警惕的注视着从绿色坡岭上走来的老人,看着她从自己的车前慢慢的走过,又一直跟随着她上了“城堡”的石砌阶梯,这才缓缓的启动了车子,在管事房的当值人员引领下,停在了指定的车位上。 车门打开,从车里走下来的这个人高高瘦瘦,有一点点的发育不良,他先是在暖暖的阳光下站了站,充分的体会着天然暖箱带给他的安详,似乎又让他想起了离开母体之后,躲在那方小天地中的美好时光,这是他隔三差五就会在梦里回放的想象。正是这个想象,支持着他长成了一个大个子,而且基本健康。 “学者” 埃德蒙.兰斯第一个出现在了克里.客恩参议员的午餐会上,他是带着自己的计划来的,他打算找个机会私下里跟克里参议员谈一谈,他想争取到克里参议员的支持,因为,他的计划非常缺钱,如果能把参议员拉到他这边,那么,再争取国会拨款就会容易多了。 为此,埃德蒙.兰斯在“幽灵的毁灭”计划实施前的几小时里,主动登门拜访克里参议员,为的是给“幽灵的毁灭”计划之后的行动做好铺垫。 闭起眼来嗅一嗅田野的熏风,想象一下飘浮着白云的晴空,埃德蒙.兰斯在心中叨念着,哦,同是一片天空,“幽灵”过后还能留下什么呢?有机的无机的生物被烧焦之后的气味会有什么不同?呵呵!粗糙的做法,换个方式去做,效果就会截然不同,哼哼!到时候,再看我“学者”的手法吧! 为了一项更为阴损的计划,中情局的高级特工“学者” 埃德蒙.兰斯积极的做着实施前的准备,他温文尔雅的迈步登上了“城堡”的台阶,紧随在古韵的身后走进了“城堡”。 第三章.暗翼啄心(1) 24.3.1 环球贸易大厦 23:00 一顶灰色小礼帽压住额头,一件灰色半长风衣罩住躯体,在僻静小街的拐角处,一个高挑俊雅的身影从环球贸易大厦的侧门里闪了出来,他在门口略略地站了一站,机警的目光从压低的帽沿和竖起的衣领间穿过,快速的观察了一下身边两侧的街道,但见左侧幽静右侧空旷未见丁点人影,于是身形一转,便径直沿着寂静的街道快步走去了。 接近午夜时分的静寂小街上已是空无一人,他的脚步虽轻却走得匆忙,脚底下不时的传出沙沙的声响,这在空寂的街面上听来十分的清晰,脚步声声入耳,像是有人远远的跟在身后一样,不由人不心虚紧张。但此人却丝毫也不慌乱,他步幅平稳,神态从容,只因他的步频稍快,这才显出一些焦虑来。 头顶上面一长溜的街灯高挑,盏盏明亮,快速行走的身形经过时,灯光投放,将他脚下的影子一次次的压短,再一次次的抻长,就好像他此时的心情一样,时松时紧,时沉时荡。夜风吹过,略感微凉,会馆内的声声软语和阵阵薰香,早已被吹得欲散念扬,却只留下了一长串的电话号码记在心上。 他始终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就像夜半出更的警察。眼睛紧盯着经过的每一个幽暗的巷口,眼睛一眨不眨。耳畔捕捉着的传来的每一下可疑的声响,脚下一步不落。但他的脑海里却不时地回放着刚才的一幕又一幕,那是生意场上时进时退的讨价还价,是达到目的时虚伪的恭维话。 “有一点我可以保证,舒展先生。您从我这里得到的任何一个消息都是真实的。” 佩珀.盖伊绯红的脸上泛着兴奋的光,他迫不及待的作出保证,是想表述他作为一个世界级财团领袖的道德操守,很显然舒展的出价对他是很有诱惑力的。 盖伊先生很为自己的判断得意,能够仅凭一个中投公司的头衔便捕捉到一个天大商机的本事,在这世界上绝无仅有。这不仅是他一个“生意人”敏感嗅觉的出色表现,而且还体现着他觊觎世界经济霸主地位的高远志向。他记得家族中最后一位长者在弥留之际留给他的忠告:别放过你眼前经过的任何一个机会,哪怕它还只是一个猜想,也要碰一碰运气,要知道,水深水浅那是试出来的! 此刻,佩珀.盖伊那五官紧凑的小脸蛋儿上流光溢彩,绽放着高潮来临前的紧张和期待,他有意的压制着收获快感前的冲动,尽量的将那一刻推迟延长。对于这个自以为拥有纯正血统的家伙而言,成交一笔生意就如同经历一次生理上的自慰,他有信心控制好交易的进程,好像谈判的另一方就是他自己一样。 “我掌握当今世界最新的经济情报,甚至,可以这么说,当美俄两国财长拿到那些带有关乎国家机密的敏感数字的各类报表的时候,嘻!它们差不多也在同一时间送到了我的案头上。” 佩珀.盖伊的表情非常得意,这表明他的话丝毫也不夸张,他毫不掩饰的表明了这样的一个意思,对!我,佩珀.盖伊就是掌握着这个世界上曾经最为强大的两个国家的国家机密的人,当然,那其中不言而喻的意思是,中国的秘密也一样揣在我的兜里。 但是,佩珀.盖伊感觉自己的夸夸其谈似乎并没引起对方的兴趣,他禁不住有些纳闷起来。莫非,这个自称是中投公司的家伙想要的还远不止这些?那么,可就要细细的研究一下了。如果他刚才所说的话果真能够兑现的话,这个中投公司虽然大,但眼前的这个人,他的能量…绝非是一个国有大公司能够装得下的呀! 佩珀.盖伊的心不由得往下一沉,暗想道:莫非,自己一头扎进了和中情局一样的组织里?那样的话…盖伊先生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手持长竿脚踩钢缆,身悬在半空里的人。哦,是啊!那样一来,自己可就成了走钢索的人啦!想到这一点的时候,佩珀.盖伊有一点点的犹豫,脸上的红潮开始褪去,一丝忧虑袭上心头,让他期待的快感受阻,冲动开始消退了,当然,高潮来临的时刻更是越来越远… 佩珀.盖伊并不是从一开始就这么兴致勃勃地,这其中也经历了跌宕起伏的过程。因为自始至终,舒展都显得很矜持,甚至有些郁闷。这在某种程度上给与了佩珀.盖伊一种鼓励。开始的时候他觉得是自己的实力镇住了对方,甚至消磨了对方开口讨价还价的勇气,但时间一长,他忽然觉得不是这样。他禁不住猜想:这个家伙沉默寡言,一副守口如瓶的样子,怕不是被自己吓成的,恐怕是…他根本就没有资格跟我出价吧!那么,自己起初的设想,看来是…高看他了? 佩珀.盖伊萌生了一种受挫的感觉,他的热情骤冷,开始摆出一副带答不理的神情,他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但他无法发泄,因为这是他自找的结果,人家并没有主动说要找你盖伊先生寻求合作,即使你盖伊先生的兜里常揣着美国总统或是俄罗斯总理的小道消息,可谁跟你盖伊先生打听过这些呢?是你主动找上人家搭讪的嘛!所以,当他觉得自己一直主动结识的这个家伙不过是个小人物的时候,佩珀.盖伊觉得自己很丢脸。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沉默寡言的舒展却突然开口问道: “盖伊先生,你的帝国近五年来的纯利收益能有多少?” “什么?” 佩珀.盖伊一愣,一时没能弄明白舒展问话的意思,sala saby十年的收益?那可是个天文数字啊!干吗打听这个?难道,你想入股吗? 不等佩珀.盖伊回过神儿来,就见舒展左手横伸出二指来,再把右手的食指交叉着往上一搭,随口问道: “不会超出这个数吧!” 二百个亿?佩珀.盖伊的心猛的一跳,他想,这家伙的心胸原来不小啊!但舒展接下来所说的话就更让佩珀.盖伊听得心惊胆战了。 “跟我合作,在中国,你一年就能赚到这么多。” “您…您说什么?舒展先生。” 佩珀.盖伊变得有些语无伦次,这还是他第一次被对方开出的价码给吓着了。因为,按照舒展所说的意思,他盖伊先生就能向麦当劳和肯德基那样的在中国大把的赚钱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原因,让这两家公司在中国的生意做得如日中天,收益当然也是盆满钵满。 佩珀.盖伊曾经不无嫉妒得想过,如果是换了sala saby的话,他所做的可就远远不止这些了。因为他的手段绝不会像一个小丑造型的叔叔或是一个留着白胡子的老爷爷那么简单。盖伊先生投入的可不是连锁快餐店,需要一家一家的去发展,钱也不必靠卖汉堡那样,还要一个一个的赚回来,那是农民才会从事的业态,我可没那么苯! 佩珀.盖伊始终都看不起像沃尔玛或是家得宝那一类的零售业,就算他们排在了世界五百强的首位又怎么样?他一直就这么想,我是个投资家,可以轻松的赚到钱,而这一切,只需我在电脑的键盘上面键入几个数字就够了。 所以,舒展的话让他的热情前所未有的高涨起来。但是,他的头脑并没有因此而变得膨胀起来,他没有忘记问上一句: “那么,您需要我做些什么呢?舒展先生。” “情报。” 舒展回答得很简单,但那话里所包含的内容却是极其的广泛。佩珀.盖伊想,嗯!二百亿的价码的确配得上这个条件。于是,佩珀.盖伊这才开始重新的兴奋起来,并且,表现得非常积极。听到“情报”两个字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与经济有关的消息,别小看了这些个只言片语,每一个字可都价值连城啊!佩珀.盖伊现出一副志得意满的神情,他精于此道,因而充满了自信。但是,当他稍稍细品对方的寓意之后,却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他这才意识到,答应了此事,就等于悬身在半空了。 舒展的脸上没有任何成交前的预兆,他只是平静的看着盖伊先生的小脸儿像一支晴雨表那样变换着各种神态,但他知道那些表情并不能代表这家伙的内心所想,因此,他淡定的等着看到对方拿出卓有成效的实际行动出来。 对于sala saby和这位佩珀.盖伊,舒展早有所闻,但那也仅仅是局限在表象上的东西,不足为据。这世界上没有哪一家大的企业或者财团没有政治背景,别天真地以为那些精美的进口商品背后亦如它们炫目的电视广告一般的纯洁干净和充满善意。说不定你慷慨解囊购买的那些电子产品,在关键时刻就会变成国家安全的隐患,而你为之支付的货款,有可能就是用来生产威胁中国的武器。 舒展本意是想借机追查栗原的,他想从一个特情人员的角度去接触这场突袭中的敌特人员,他认为在特战当中有很多灵活的方法可以利用,这远比简单的逮捕和审讯更有效。但不想却意外地遭遇了这位举世闻名的大亨,而他的过分热情又让舒展一时摸不清对方的意图,刚才的一招钓饵正是他试探对方的手段。 舒展看出了那家伙的反应有多强烈,但他也知道,要达成合作意向绝非那么简单,其中可能经历的起落还会很多。况且,他自己也需要向上级领导、国安部外情局的“财神”汇报这里的情况,请示对应的策略和可以用于交换的条件。 但是,佩珀.盖伊先生没让舒展等得太久,他果然不愧为一个心存高远的野心家,他只是微微的踌躇了瞬间,略略的恐惧了须臾,稍稍的盘算了片刻,便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要脚踩两只船,风险一肩担,得失两强间,成败一手翻。 “舒展先生,我们可以就合作的细节进行一次更加深入的讨论,比如,在中国投资…我能得到什么优惠的条件?” 佩珀.盖伊的大胆是舒展始料不及的,而他的迫不及待更是出乎舒展所料,他一时无从判断,对方的这一招究竟是心急,还是试探。他想,如果此刻自己拿不出合作的诚意来,那么,今后再想挽回,怕是比登天还难了。 佩珀.盖伊的敏捷反应的确是打了舒展一个措手不及,他的大脑快速的转动着,脸上却依然保持着矜持的笑容… 快步走着的舒展已经远远的看见了那辆尹博赠与自己的黑色路虎,此刻,它就静静的停在路边。在赶来环球大厦的时候,为避开身后的那双目光,他才特意将车远远的停在这里的,因为只有步行才能帮助他尽快地摆脱跟踪。 照常理他是不应该去而复返的,因为盯着他的那个人很可能会锲而不舍的守在这儿的,但舒展没有时间再等了,眼下他有更为急迫的事情要办,那关乎到海外情报员的安全。他相信不管盯梢的是哪一方面的人,他总有机会摆平此事的,他已经隐隐约约感受到了,一种来自内部的威胁正在朝着自己步步逼近。 随着车门重重的一声响亮,舒展将自己密闭在了车厢里,他警觉的朝着后视镜里观察了片刻,确信没有尾巴之后,便骤然发动了车子。 路虎的引擎低沉而有力,蕴含着极大的能量,此时,只要稍稍给上一脚油,它便会像猛虎下山一样的窜出去。但舒展并没有那样做,而是沉沉的坐在车里,脑海中反复的回放着那个重要的电话号码。此刻,他的心情就想这辆路虎一样,一心想要驰骋,但缺少明确的方向。 这是一个意外的收获,是一个非常有价值的情报,舒展必须尽快的采取行动,趁着一切都还来得及的时候,消除海外情报员面临的危险,同时,也拯救一个濒于毁灭的灵魂。 让舒展感到蹊跷的是,这一次的机缘巧合太过意外,大有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感觉。虽然他没能在party上找到栗原,却邂逅了sala saby帝国的“元首”,正是这个野心勃勃的亿万富翁,竟然为他的计划送上了一个传奇般的开端。 “可不可以谈谈合作的具体条件?舒展先生。” 佩珀.盖伊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满是征服的欲望,舒展在感到压力的同时,也不由得暗自欣喜,他想,看来,这家伙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结果了,所以,不能只是给他个热火罐儿抱着,还要想方设法让他看到自己的诚意,如此,就先要把规矩给他立下来。 “坦率的说,盖伊先生,我们萍水相逢,最多还只能算是…新朋友。您懂我意思,对吧!” 舒展一改自己的矜持与和善的表情,一脸严肃的给对方的热情泼了一盆冷水,一下子拉开了二人间的距离。舒展想,自己的话越冷,态度越谨慎,效果就会越逼真。要知道,他们正在谈论的已经不仅仅是生意范畴内的事情了,太过草率的话会被视作是一种缺乏可信度的表演,而成功的概率反而会衰减。 佩珀.盖伊当然懂得道上的规矩,所以,当他听了舒展这么一说,反而觉得这个人做事不离谱儿。于是,他也收了一脸的假笑,冷色说道: “当然,舒展先生,现在就涉及太深的内容,的确显得有些操之过急,不如先从一些简单的业务做起吧!如您所说,新伙伴确实需要有个磨合的过程。” 舒展的脸上现出一丝捉摸不定的笑容,虽然他一时还拿不准对方所说的“简单业务”是指哪些内容,但他不想给对方留下先做决定的机会,这也是他想要告诉对方的一个简单的规矩:佩珀.盖伊先生,无论你有多么雄厚的实力,但在中国做事,永远都要先听我说,你有见过乙方压过甲方的合作吗? 于是,舒展丢下佩珀.盖伊的提议不理,径自拿出了一个新的议题来。就见他的脸上持续挂着意味深长的笑意,慢悠悠的说道: “盖伊先生,生意总是从信任开始的,信任度越高,生意做就越大,您远道而来,并且有意要在中国发展,那么,就请您…首先表现一下诚意吧!” 舒展的话音刚落,佩珀.盖伊的便发出了一阵令人心痒难耐的笑声来,听得舒展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咯咯…!您真是个精明的生意人,舒展先生,我喜欢跟您这样的行家打交道,当然,您说的有道理,这既是规矩也是惯例,只是,如何才能迈好这第一步呢?” 佩珀.盖伊这话说得有一点揣着明白装糊涂了,而这正是舒展懒于见到的。试想,如果彼此间经常在这种猫儿狗儿的层级上面纠缠,那不成了拉大锯扯大锯了?又如何能够上升到谈论“大生意”的层级上呢? 舒展的脸往下一沉,当即起身,冷冷的说道: “那么,好吧!盖伊先生,您先整合一下您的全球发展计划吧!中国的事,可以放到您的长远期发展战略中去,如果您有什么新的想法,我们找机会再聊,我想…我不得不先告辞了。” 咯咯儿!佩珀.盖伊再次发出了那种类似家禽类啼鸣般的笑声来,这让舒展顿觉自己这身借来的礼服有些单薄,脊背上冷飕飕的。 “好吧!好吧!舒展先生。一个小小的玩笑,您别介意。” 佩珀.盖伊老练的抬手止住了正欲起身告辞的舒展,一边自我解嘲的说着,看他自如的神态,反倒显得舒展有些小气了。于是,舒展等到他的笑声止了,这才重新坐了下来,脸上再一次的挂上了假笑,坏坏的说道: “我很单纯的,盖伊先生,你可不要骗了我的贞洁喔!” 舒展说完哈哈大笑起来,他的笑声盖过了佩珀.盖伊那阴柔的呵呵声。 玩笑已过,二人整肃而坐,就见佩珀.盖伊取出自己的iphone快速的敲击了几下屏幕,立时,上面显现出一行号码来。 “我想你们一定急于知道这个人,她的女儿现在就躺在急救中心的icu病房里,由于机缘巧合我有幸成为她女儿的监护人,至于细节嘛…现在就不说了,只是这个人…眼下的处境非常不妙,我想,尽快安顿好她怕是你们的当务之急吧!” 老奸巨猾的佩珀.盖伊早在他前往急救中心icu病房探望莫妮卡的路上便已经预感到,宋江藉此挟持的孩子母亲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穷途末路的地步,说不准何时便会现身出来,拼个鱼死网破。 当他在icu病房里见到了看护莫妮卡的裴佩的时候,他当即敏感的察觉出,这个姑娘身上与众不同的特殊气质,他断定这个姑娘必是中国特情单位的工作人员。他想,既然,连中国特工都已经介入到这件事情中来了,足见宋江手上这张牌的可用价值已经所剩无几了,而自己身为莫妮卡的监护人,到了事发之时,也必定难脱干系,与其等到那个时候再惹上一身骚,到不如现在就… 早有出清打算的佩珀.盖伊刚好选在了这个时候将这一计划付诸实施了。 “这是莫妮卡母亲的电话?” 舒展的心中一惊,他诧异于佩珀.盖伊的能量,他竟然握有掌控荀循的电话号码,这也就是说,他与操控莫妮卡的幕后黑手一直都有联系!舒展强按住心头的惊悸,面带不屑的说道: “这已经没用了,这个人早就失去价值了,其实,她刚刚还在我们的控制…” “但是,她逃脱了。舒展先生,您看,我已经足够坦诚了,如果,我们不能摆脱程式化的交往方式,那会耽误很多时间的。” 佩珀.盖伊的话让舒展知道,这个人对时局的进展了如指掌,如果自己再这样硬挺下去的话,就会错过一个极有期待价值的开局。于是,他又瞟了那串号码一眼,点点头说道: “好吧!这就算作是…我们的第一次合作吧!” 舒展在汽车引擎的轻微震颤下收起了思绪,他抬手将车载“北斗”导航仪轻轻点亮,五英寸大的led显示屏上立时显现出了一幅缩略版的城市交通图来。舒展在触摸屏上快速的点击着,屏上图案随着功能触键的逐一激活,竟然连通了总参情报局的秘密监听网络。这是总参高级特工用车的特殊配置,并非每个特情人员都有,但尹博在赠与舒展这辆路虎的时候,却特意为他按装好了这一设备,由此可见尹博对舒展的器重。 舒展将一串密码输入到登陆窗口之后,很快便从弹出的对话框中看到了一个提问的警讯。舒展毫不犹豫的将他从佩珀.盖伊那里得到的荀循的电话号码敲了进去。大约过了不到十秒钟,一个旋转着的地球出现在了屏幕上,那显示表明了,追踪已经开始! 舒展稳了稳神,他取出自己的手机来,一下一下,慢慢的键入荀循的手机号码,大脑中,则快速的梳理了一下他即将要实施的心理战术。他想要说服荀循,劝她投案自首。 “喂?哪…哪位?” 对方的语气有些犹豫,显然她已经认出了舒展的电话号码。舒展惊诧于荀循的变化,他想象不到,数小时之后这个年轻女人的声音竟然变得如此苍老。 “荀循吗?我,舒展,你,还好吗?” 舒展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和缓,语速平稳,他要把握住节奏,带着对方进入到一个平静而理性的氛围中去。他知道,若想劝降荀循最关键之处在于开始的这几分钟,首先要力争抓住对方的思想,然后才能将对方引导向光明的一方。因此,话要说到理上,吓要点中软肋,情要暖在心里,路要给在明处。 “呵!好?呵呵!能好吗?” 出乎舒展的意料,荀循并没有表现出很强的抵触,也许,此刻她急需的正是这样的一句问候,或者,她也想有个人听她的倾诉。舒展暗暗称好,连忙抓住时机说道: “好久没有休息了吧!你的伤好些了吗?” 舒展本意询问的是荀循崴伤的脚踝,但荀循的回答却令他大吃一惊。就听荀循轻轻的呻吟了一声,说道: “血止住了,但恐怕我是再也握不住枪了。” 舒展并不知道,天台之上,陈墨一枪打中了荀循握枪的手。所以,他颇感意外的追问道: “你说什么?你的手怎么了?” “陈墨好狠,他一枪打掉了我三根手指。” 荀循的悲声令舒展感到一丝快慰,他想,狠?你亲手杀害博士的时候是不是够狠?但他并没有把这种情绪表现出来,相反却颇为关心的问道: “有没有去看医生?尽早处理或许会…” “看医生?你真会说笑话,现在,你们是不是已经张开了大网想要抓到我?别急,你们会抓到我的,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办。” “什么重要的事?说出来,我可以帮你。” “谁也帮不了我,我只能靠自己。” “那也未必,如果你指的是莫妮卡的事,我就可以。” “就算你能,你也不会做的,我已是重罪在身,帮我就是助纣为虐,这道理,我能懂的。” “不,有罪的是你,不是莫妮卡。救莫妮卡我们人人有责,这不需要你请求。” 话说到这里的时候,荀循开始变得沉默了,显然,舒展的话已经起作用了。舒展趁热打铁的继续开导着荀循,眼睛却一刻不停的紧盯着“北斗”定位仪的显示屏,那上面不停变换着的图像,表明搜索的范围正在缩小。舒展尽力用话吸引住荀循,一方面是在拖延时间,等待定位结果的出现,另一方面,他也是真心想要劝说荀循,放弃抵抗,缴枪投案。 “呜…” 终于,电话的那一头传来一声压抑不住的呜咽声,荀循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的确,自从她从“老爹”的要挟中得知中情局掌控了莫妮卡,她就只有一个人独立承担着这种压力和痛楚,如果,当时她有一个人可以倾诉,或许,她也不会走上这样一条不归路。 舒展按捺住情绪的跃动,仍旧保持着平和与冷静,眼睛一眨不眨的紧盯着面前的“北斗”定位仪。时间在一秒一秒的过去,荀循的呜咽已经变成了抽泣。舒展耐住性子,轻轻的说道: “好了,别在逞强了,告诉我,你在哪儿,我带你回去。” “我,再考虑考虑,如果,你能答应替我照看好莫妮卡,我,愿意…” “你放心,我的一位同事已经守在莫妮卡的床前了,她是一个善良、心胸宽广的姑娘,她会照顾好莫妮卡的。” “是裴佩吧!我听说过她,那是一个…好姑娘。” 舒展说着话的同时,“北斗”定位仪的显示屏上已经清晰的显示出了荀循电话所在的具体位置,误差精度不超过五米。 哦,成了!舒展心中暗喜,他连忙接住荀循的话题诚恳的说道: “你也曾是个好姑娘,现在,你应该勇敢的为自己犯下的罪行承担责任。” 荀循沉吟了片刻,像是在下决心,舒展没有干扰她,他确信荀循清楚自己的出路,除了自首,别无他路可走。 砰!砰砰! 几下轻轻的敲击声将舒展从专注的意念交流当中惊醒,他猛回头赫然看见一支黑洞洞的枪口正顶在车窗上。一个文弱的中年人正把枪举在手上,同时,他用另一只手示意舒展,打开车门!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惊扰了荀循,耳机中传来咔嚓一声,电话挂断了。 第三章.暗翼啄心(2) 24.3.2 t市 城区公路 23:10 涌动的炽热岩浆是地球激荡的血流,渐变的深层裂缝是地球情绪压抑的波动,沉寂的火山口是地球排解心火的汗毛孔,轻微的震动是地球暴怒肆虐的发作前奏。在每一次的火山喷发之前都要经历一番长时间的酝酿,集聚起来的巨大能量被死死的封闭在地表的岩石层下,地球的腹腔膨胀得好像一口鼎沸的压力锅一样,大量的挥发性气体慢慢的拱着顶着苦苦的憋着熬着,大地渐渐的失去了平和与安详。 舒展很是愤怒,积聚了两天的愤懑如同岩浆一般的汹涌,他此刻的平静比起火山喷发前的沉寂还要恐怖,目光中燃烧的怒火似乎可以把这黑夜点明。然而,他还是牢牢的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即使面目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显得狰狞,但他却没有让怒气升腾,更没有让动作表现出丝毫的粗鲁和生猛。 他只是把手机轻轻的放在了身旁的座椅上,然后稍稍旋动了一下钥匙,熄灭了车子,他从眼角的余光当中看到了一张文静的脸,那人的面色苍白神情木讷,紧张得像绷着一脸的面膜一样,倒是他手里举着的那支92式的国产自动手枪,黑洞洞的枪口远比他的表情显得生动。此刻,时间有一点点的凝结,好似入冬的夜露就要冰冻,长时间的忍耐已经让平滑变得粘连,不知何时就会跌落,摔得粉碎。 持枪的人有一点点的尴尬,他深知自己的命令缺乏震慑力,于是,他把枪交到了左手上,腾出右手去拉车门的把手,这是个愚蠢的举动,不是因为忘乎所以,就是出于恼羞成怒,因为他不假思索的狂妄,终于把一个极度郁闷的人给惹翻了。 路虎的中控门锁在引擎熄灭的同时已经开启了,所以,随着门把手的轻轻启动,门掣跟着咔嚓一声弹起,预示着车门可以打开了。然而,车门的开启却不似他想的那般轻柔顺畅,门扇外翻的速度和力道都远超他的想象,那感觉就像是迎面撞上了一道石墙。耳畔之中就听见砰!的一声响亮,持枪的这个人竟被车门硬生生的撞出去四五米远,手足无措的仰面跌倒在街面上。 舒展从路虎里挺身出来的时候还是一脸的怒容,但他没有让这种状态达到失控的地步,他往大街中央走去的时候,已经给自己的情绪降了温,自我的说服虽然只是十几秒钟的事,却也使得怒上心头的舒展平静了许多。他弯下腰捡起那人失手跌落的手枪,跟着转身朝那个人的近前走去,他边走边想,该如何违心的表达自己的歉意呢? 在临近午夜的大街上,赤手空拳的面对着一个手提着枪的人是何等的恐怖,就算你再淡定也难以克制自己的心慌,童谦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他看着一步步逼近的舒展,无能为力的躺在大街上,他知道徒手格斗不是自己的强项,就算有枪在手也未必能够占得上风,现在的他只能依靠自己的定力来面对眼前这难以预料的局面了。 童谦用单肘支撑着地面,抬起另一支手来扶了扶眼镜,聚焦后的目光看清了自己的那支92式自动手枪是倒提在舒展手上的,于是,他急剧跳动的心稍稍的平复了一些,直到舒展向他伸出手来的时候,他才彻底的从这场虚惊当中摆脱出来。 舒展并不认识童谦,却认得他出示给自己的那枚银色徽章,由此,他确定这个持枪敲打车门的是自己人,偏偏是这个原因,才令他感到怒不可遏气愤填胸,已经给内耗牵扯了大半精力的舒展正在逐渐的失去耐心,他是靠着最后的一点自制力,才谨慎的控制着局面,让自己免于发作。 “对不起,我的动作大了一点,请你…原谅。” 舒展稍微一用力,便把清瘦的童谦从地上拉了起来,然后,他食指勾在扳机的护指环上,把枪举到了童谦的面前,接着说道: “冷不丁的给人拿枪指着,的确很不舒服,所以,不自觉的做出了反应。你…不碍事吧!” 童谦无声的冷笑了一下,接过自己的枪反手插回了腰间,眉宇间流露出难遂心愿的纠缠。不错,始终表现优异的童谦从来都是以文采见长,并且契此成为了总参情总“老帅”的秘书,然而没人知道,童谦的毕生渴望是想成为中国式的007,一个文物齐备的全才。 无奈苍天妒才,就是不给童谦一个满足心愿的条件,所以一直以来,体能和对抗方面的弱项始终都在困扰着他,让他在自信心上缺失了一个支撑点,而正是这个弱点,还时不时的就会在最关键的时刻给他一个失闪,童谦对此苦不堪言。 见对方插枪还套闭口不言,舒展知道来人并非敌意,或许他只是想试探一下自己的身手,可刚才自己那一下,真的是有一点反应过度了。这样一想,舒展觉得有一点愧疚,于是又跟了一句,问道: “你真的没事吗?我刚才的动作…的确有些过大,我向你…道歉。” 已经从惊慌当中镇定下来的童谦,没有理会舒展的道歉,相反,却直接了当的挑明了自己做出此举的原因。 “我是总参情总的童谦,奉古总之命来看望你,转达首长对你的问候。” 童谦的话让舒展差一点没笑喷出来,他当然明白童谦所言的“看望”是什么含意,更懂得首长的“问候”意味着什么,但他还是对此感到十分的欣慰,他想,毕竟,是总参情总的“老帅”啊!这么大的一个首长,还能知道有舒展这样一个人,这真是难能可贵啦!舒展想着,压住了心动没有吭声,接着听童谦说道: “你刚到六处就遭遇大战,所以一时关心不到,还请你谅解,我此番前来也是想考察一下你的状态,估计首长对你会有新的安排,所以,刚才的事你别往心里去。” 童谦的话让舒展的心头萌生了一丝感动,一种找到家的感觉油然而生。他不觉有些动情的说道: “不,不,别这么说,刚才是我的反应过大,你可别…” “好啦!不说这个了,很高兴认识你,舒展。” 童谦很大度的打断了舒展的道歉,他热情的向舒展伸出手来,舒展也不纠缠,爽快的接受了童谦的致意,两个人的手用力的握在了一起。然而,就在这一刻,舒展的心猛地一收,感觉似有一团雾气飘来,笼罩在了他的心头。他握紧童谦的手略略的迟疑了一下,耳畔似乎又响起了他打给“老帅”的那通电话里所听到的声音,那声音虽然苍老却还是明显带有女音,刚好暗和了童谦这只细皮嫩肉的手,难道...舒展地心头亮光一闪,他随口问道: “是啊!你说得很是感人呐!不亏是首长身边的人,境界水平就是不一样,请问,你在总部负责哪块工作?” “我是古总的秘书。问候你这样的重量级人物,古总能派别人来吗?” 童谦的话说得舒展脊梁沟里直淌冷汗,这个童谦,他…竟然是“老帅”的秘书!哦,这就难怪了,想必,“老帅”的办公室对他来说,必是进出自如,假如,接听那通电话的不是“老帅”本人,而是… “老帅很看重从国外第一线回来的人,所以,舒展,你可不要让她失望哦!” 见舒展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童谦不失时机的鼓励着,但他还是从舒展的手上察觉出了一丝疏远。但是,那种感觉只在一瞬间便消失了,就见舒展压低了声音笑着说道: “哦,原来是童大秘书啊!幸会幸会。接下来,有什么指示吗?” 舒展给童谦留下了一个很不好的印象,他觉得舒展这个人滑得像条泥鳅,同时,又精明的像只狐狸。他想,这种人即使再能干,也升不到总部首长的身边去,因为,他总是给人一种难以把控的感觉。有哪位首长愿意自己的身边有这样的一个人,整天总要算计着他在想什么,还要提防着别让他看穿了自己,呵呵!看似聪明的家伙! 二人的手在彼此的揣度之中松开了,他们不约而同的朝着大街的两侧望了望,仿佛到了这般时候才都意识到,像他们这样在午夜街头的对话是多么的不合时宜。于是,童谦借着刚才舒展的问话说道: “还不知道,应该很快了,你就耐心等着古总的命令吧!” 舒展点了点头,回身望了眼自己的路虎,似有分手的意思。但童谦却并不打算就此罢手,他紧跟着又追问道: “眼下,你在忙着处理哪些环节?六处的人是你在调遣吗?” 舒展觉得有些悲哀,一个从总部下来的人,还要问自己这个新人这样的问题,呵呵!这种脱节可不是战时该有的啊!照此下去,一旦战争来临,可就是灭顶之灾!舒展低落的摇了摇头,说道: “不是,眼下我们…各自为战。” 童谦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心想,他这话说的可能不假,于是穷追不舍的问道: “那么,你呢?你在忙些什么?” 舒展很矛盾的面临着这样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他所面临的是难以预料的现实,让他无法下定决心,该不该向童谦吐露“财神”交待给自己的任务呢?他可是代“老帅”前来考察自己的呀!舒展想,自己正在执行的这个计划是“财神”精心设计的一整套反击方案中最为重要的一环,那可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关键!无论如何是不能轻易泄漏的啊!更何况,面前这个“老帅”的秘书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他与那个有可能是冒充了“老帅”的接电话的人… “怎么?很难说吗?你想让我这样跟古总汇报,说你不便透露你正在进行中的行动?” 童谦的语气当中明显的表露着不快,他对舒展的反感逐步加重。舒展闻听苦笑了一下,喃喃的说道: “我正在追踪六处的叛逃特工荀循,她有可能是直接杀害了尹博的凶手,我想我能够说服她自首,这样,通过她就可以找出此次失利的原因,甚至有可能帮助我们挖出潜藏在我们内部的敌人…” 舒展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不经意的从童谦的脸上扫过,他发现这个人神情自若,似乎自己所说的话与他无关,于是,不由得想,哦,这个人外表看似单纯,其实他…很不简单! “怎么?你已经了掌握了荀循的去向?” 童谦很感兴趣的问道,舒展现出一副失落的神情,摇了摇头说道: “正在追查,暂时还…没有结果。” 童谦在心里发出一阵冷笑,心说,好不实在的一个人呐!你真的以为我是个只会打打报告的小秘书吗?如果不是监听到了你的电话,我能这么快就找到你吗?哼哼!暂且放你一马,看你下一步如何动作吧!要知道,“老帅”还等着我的汇报呢! 拿定主意的童谦不露声色的点了点头,他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口吻说道: “好吧!继续追吧!我希望在新的命令下达之前,能够听到你的好消息。” 舒展郑重的点了点头,转身朝着自己的路虎走去,他们没有握手道别,仿佛彼此之间已经忌惮了再有肢体的触碰一样,经过了刚才那场短暂的接触,双方都自觉的拉开了距离,彼此给对方留下了足够回旋的空间。因为,对于未来,他们都缺少具有十足把握的预判,为此,他们都还需要再等上一段时间。 舒展几乎是在引擎发动的同时踏下油门的,路虎猛的蹿了出去,沿着大街一路狂奔而去,眨眼之间便将速度提到了一百二十麦,车子如同一道闪电划过街道,转眼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童谦的目光一刻不离的盯着路虎远去的背影,文静的脸上露出一丝沉沉的忧郁,他反手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极具权威性的电话号码,待听筒里的信号音刚一接通,他便迫不及待的说道: “这里是总参情报局,童谦。舒展与荀循秘密通话长达二分钟之久,预计还会再次联络,请调动空天侦测手段,密切跟踪,找出荀循的藏身之处。完毕!” t市警局办公楼 局长办公室 眼皮很沉重,像拴了块砖头一样,止不住想要合起来,支撑着感觉的意念一次次的逃离,又一次次的被警醒的意识抓了回来,反反复复的折腾,来来回回的纠缠,最终,逃的疲惫抓的厌倦,腾贤猛地一挺身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开始在房间里缓缓的踱起步来。 滕贤有过48小时不睡觉的纪录,但那还是在三十年前的对越反击战中,滕贤所在的尖刀排一路穿插深入到了敌后,潜伏在了敌人的眼皮底下一昼两夜,直到总攻打响之前,他始终都没合过一次眼,而轮到尖刀排出击的时候,他依然能够像猎豹一样的敏捷,三下五除二就端掉了敌人的团指挥所,一举打乱了敌人的防御指挥系统,给总攻的部队创造了必胜的条件。 然而,已经年近五十的滕贤,这会儿深深的感受到了疲倦,但他依然没有放松的打算,这是因为,他的坚持除了有使命在身的原因之外,还有较劲的因素在里面。原来,在他的对面还坐着一个人,那正是两眼也在不停打架的麦平安,这让滕贤多少找回了一些当年穿插潜伏时的感觉,因为此刻,虽然不必像当年那样身披伪装连大气也不敢喘,但有一点没有改变,那就是,他依然是在敌人的眼皮底下,面对面的距离甚至比当年还要短。 滕贤给总部的报告早在两个小时之前就已经发出了,那是一份关于审查麦平安的双规申请,内容中主要包括了他这一天来对t市警局所作的调研,详细列举了t市连续发生的多起针对我特情人员的暗杀事件,麦平安身上所表现出来的种种疑点,特别是在叶满失踪,自己遇袭,以及杀手萨沙遭狙这一系列恶性案情中存在的内在联系,更加入了他的大胆推测与深入分析,他提出,要尽早的控制住麦平安,杜绝蚁穴溃堤的隐患,恢复t市的稳定治安才是当务之急。滕贤坚信自己的申请会得到批准,而在命令下达之前,他的首要责任就是要稳住麦平安,不让他再离开自己的视线。 最初,与滕贤比较起来,麦平安到是显出一些气定神闲来,这或许跟他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有关,所谓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这三样先决条件。所以,起先他的脸上是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大大咧咧的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后面,翻翻报纸看看案卷,装模作样的找点杂事出来做一做,弄点闲事搁在案头干一干,装得很是充实的样子。但是时间一长,他的耐性就没了,兴味索然的停下了手里的活计,两只眼睛盯着半空痴痴的发起呆来。俗话说,饿了犯困,饱了发呆,不饱不饿百无聊赖,此刻的麦平安正是处在这样的时候。 然而,最让麦平安感觉难受的是这位从部里下来的大首长滕贤,自打此人一进门就一屁股坐在了他的对面,不哼不哈不语不言,一副高僧打坐悟道参禅的架势。这一坐可就是多半个小时,有一阵子,困顿的麦平安恍惚间还以为是在自己的面前摆放着一座木雕泥塑一般,心里好不厌烦,可他又拿对方没办法,只好丢下手里的一切活计,也不再装腔作势了,只管把眼睛一合,来了个闭目养神。不想,这样一来,这倦意可就袭上头来,浑浑沌沌迷迷糊糊的险一险他就打起酣来,是滕贤轻轻的一声咳嗽惊醒了他,由此,他再也不敢闭眼了。 从滕贤那里得来的消息上看,一切都还对麦平安有利。因为叶满死了,t市警局的位子空了;而毛显坤又跑了,可能存在的隐患消除了;此外萨沙的被狙,不仅埋掉了一个烫手的山芋,并且还在总部的首长面前露了脸,这让做好了出逃准备的麦平安变得一时不那么太想走了。因为,这里有他想要的一切,而到了国外那就是丧家之犬,过的必是惶惶不可终日的日子。 麦平安在想,不如借着这次三总合一的行动再露上一手,混过此关之后这局长的位子也许就坐稳了,到那时,咱还在乎谁?是境外势力?想拿钱说事来要挟自己?他们敢吗?当初身为副职的时候他们都得求我罩着,现如今咱混上正差了,他们舍得丢下这座开采了一半的金矿吗?哼哼!我看他们是不会傻到这么二百五的地步的,他们只会静静的等上一段时间,然后就会主动找上门来,他们出得起大价钱! 麦平安的侥幸出自他的大胆,更出自他的贪婪。大凡寄希望于出卖灵魂而换取“好日子”的人都有赌徒的心理,虽然明知道前途黯淡却还是要铤而走险,全只为他们没有廉耻羁绊,所以才会这么无休无止没遮没拦。但是,他的好梦终于等到了闹钟的铃响,一阵嗡嗡的蜂鸣吸引了麦平安的目光,他的两眼死死的盯在了滕贤的手机上。 滕贤将手机按在耳朵上,短短的几秒钟里他只是说了两句话,总共也只有三个字:“好,好的!”然后,便挂断了电话,转而对着一脸疑惑的麦平安说道: “行动即刻就要开始,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麦平安听得一头雾水,他张了张嘴却没有问出话来,滕贤的一个手势将他的满腹疑惑全都封在了嘴里,就听滕贤指了指靠墙的两只沙发和一个茶几说道: “你什么也别问,到时候全都告诉你,来吧!别干靠着啦!你这应该有个象棋什么的吧!来,拿出来,咱们杀一盘,热热身。” 麦平安一时还猜不出藤贤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既然首长说了不必问,也就不好再坚持,于是,他低头拉开了办公桌最下层的那只抽屉,一个a4大小的象棋盒显现出来,麦平安伸出手来取出了棋盒,视线停留在了棋盒下面的一块蓝色方巾上,在方巾的凸起处显现出一把柯尔特左轮手枪的轮廓。 那是一把装满了六粒子弹的左轮手枪,常备在麦平安的手旁,此刻,他常配的手枪已经在一进屋的时候就解下来锁进了保险柜里,这既是习惯也是规矩,如果他还配着枪在身上势必会引起滕贤的怀疑,他必然会问,这是你的办公室,你这是防着谁呢?所以,麦平安没敢造次,早早的卸下了武装。但是,就在这一瞬,冥冥之中他感觉那支左轮枪似有召唤的意思,于是忍不住隔着毛巾摸了摸那枪光滑的枪身。哦,冰冷的很呐!麦平安的心里一阵痉挛,刚想把枪抓在手里,不想,滕贤的一声呵斥惊醒了他。 “磨磨蹭蹭的干吗呐?到底是下,还是不下!” 麦平安闻声心中一凛,一个心声跃然提醒着他,凡事要做最坏的打算呐!于是,他脱口而出,说道: “下,当然下啦!首长的兴致这么高,怎么能不下呢?不过,我倒是有一点顾虑,不知…当讲不当讲。” 麦平安的嘴上说着,手上已经将棋盒打开了,就见他的手一抖,塑料棋盘就已经平铺在桌面上了。这时,滕贤慢慢踱到近前,沉声问道: “有话痛痛快快说,别这么磨磨唧唧的,烦!” 哗!麦平安抬手将一盒棋子全都扣在了桌面上,嘴上却借机说道: “要是首长输了棋,可不带骂娘的,呵呵!我是说万一,我赢了…” 哈哈!滕贤大笑道:“别做梦了,你赢不了!” 说着话,腾贤的脸色一沉,低声喝道: “我不是让你到那边下吗?怎么?你着桌子里藏着什么棋谱吗?” 麦平安的脸色一凛,他惨淡的一笑说道: “我就指望这张桌子赢棋了,怎么?连这点地主之便,首长都不给吗?” 麦平安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右手食指痉挛的动了一下,那是他要抓枪之前的习惯动作,现在,只要从滕贤的嘴里迸出半个不字,他就会伸臂膀去抓那支点四五口径的柯尔特左轮手枪了。 但是,滕贤出乎意料的笑了笑,就见他点头说道: “好吧!我就满足了你的心愿,我要看你输的心服口服。来吧!” 滕贤的脚下一拨愣,那只办公椅便移到了桌子的对面,滕贤拉开马步坐了上去,朗声说道: “红线黑后,你先走。” 到了此刻,冻结在麦平安脸上的笑容才象是融化的雪水一样,一点点的流淌开来,逐渐的恢复了常态。他一边在棋盘上摆放着棋子,一边用脚轻轻的合上了那只藏着柯尔特左轮手枪的抽屉。一盘生死棋局随即开始了… 第三章.暗翼啄心(3) 24.3.3 t市 城基中心国际公寓 23:20 以一个全身投入的拥抱展现自己的热盼,亲密处甚至只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衫,汹涌的浪峰好似潮水席卷,磅礴的气势犹如惊涛拍岸,体会那阵柔韧的冲撞,品味那种细密的质感,生理的震撼足以催动百年的堤岸。的确,她的这个举动,如期在那个人的体内激起了不小的波澜。 在这股突如其来的热辣飓风侵袭下,原本写在那人脸上的踌躇满志与气定神闲,此时此刻被刮得一筹莫展,就好像一觉醒来的老水手,突然觉察出自己失去了方向感,惊惧中他感觉,好似再也吃不准自己脚下的这汪水到底多深多浅。所以,一时间屏住气闭了眼,任由自己随波逐流不问不管,因为,有过相似的一片水域,曾经让他的船只搁浅,为了避免重蹈覆辙,他开始裹足不前。 看着眼前的这个人,竟然在自己的攻势之下仍能保持着淡定的神态,没有表现出任何特殊的反应来,她的热度和锐气不由得锐减,但她还是努力坚持着。她相信,当自己的第二轮风潮刮起的时候,面前的这个人肯定会俯首称臣乖乖就范,因为这是她的看家本领,行走无间就是靠着这个吃饭,哪怕是个定力再强的男人也绝难以抵御,更无力防范,对此,她极有自信。 只是今天,她有一点倦怠,感觉有些兴味索然。全只因,要色降面前的这个人,实在是她的心不甘情不愿。然而,首轮的挫折虽使她丧失了颜面,却反倒激起了她心底的征服欲念,她不由得暗自发出誓言,若是不放倒你这个五谍无间,我,就不叫栗原! 面对不速之客“老爹”,栗原开始真正的用起心来,她心中明镜似的想,要迷倒这个老怪物,其中的难度真的超乎想象,但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全胜的记录绝不能破在这个人的身上。细究起来,此番栗原如此的畏难,多少有些情有可原,但是内中的理由只有她知道,那是摆不到桌面上来的。为此,她才会如此的纠结,心情轻松不起来。 一方面,她在强迫自己展现出女性热情的同时,还要小心的避免给对方留下职业勾引的假象,而另一方面,在她的心里却又时时刻刻都在进行着反抗,表里不一的拒绝着迫不得已的生理呼应。原来,藤田被立斩的影像无时无刻不在她的脑海中显现,就好像鬼魂附体了一样,无论她怎样努力也摆脱不开,为此,才使得她的精力集中不起来。 此刻的这二人,一个位居无间第五谍,一个名列狂花十一劫,虽然都是谍海之中成了名的显要人物,却也都是情殇至重的病症患者,在这场灵与肉的较量当中,无论是热辣癫狂,还是赚泪悲伤,都是他们玩儿腻了的伎俩。所以,一时间里半斤对八两,招式老套过程迥长,局面甚是消沉,非常难堪。全只因,他们都想要试一试对方的深浅,却又害怕自己弥足深陷,真是好不矛盾的心情啊! 这就好像是把一块奶酪丢进了滚烫的油锅里,立时就会油花翻滚,煎炸声吱吱作响,只要再稍稍的停留一会儿,奶酪即刻就会融化,变成一片白花花的粘稠浮在油面上。但是,等不到这样的时刻来临,栗原便主动的收缩了,好似蜻蜓点水似的那么轻轻一沾,肌肤相亲的接触便告结束了。 其实,对于双方来说这一动作的意义他们都很清楚,无论是投怀送抱者,还是深夜来访者,这都不过是一种试探,而真正的诱惑却还在后面,直到交易达成的那一瞬间,调情和挑逗将会连续不断,对此,这二人已是心照不宣。 虽然只是礼节性的拥抱,却也实出“老爹”的意料。毕竟两个人隔代,年龄相差了将近三十岁,并且,也才仅仅见了第二面,这种温软香润的接触还是让“老爹”感觉出了对方的热情过度。所以,站稳了脚跟顶住了第一波风潮之后,这才有机会品了品“狂花十一劫”的迷人风韵。 沐浴过后的栗原以一袭白色浴衣蔽体,真空之下,一对饱胀的果实就像稠状的琼脂在衣内涌动,凹陷处荡漾着的阴影犹如一汪深潭在峰间浅露,波动起伏中的细腻表层好似积着雪的山麓,隐隐约约的躲在领口下面延展,晃动间,勾勒出柔和颀长的曲线,藏匿在的青丝瀑布之间。真的是好不诱惑! “老爹”克制的收敛了目光,轻轻地卸去那件邋遢的外衣,转身挂在衣帽钩上,略微停顿了片刻之后,这才转过身来,待到与对方炽热的目光再次相遇的时候,他难得一见的优雅的笑了笑,然后,不露声色的跟随着栗原一路阿娜的摇摆着,来到了客厅的双人沙发上坐了下来。 “不好意思,让你等了这么久,真是抱歉!可你知道,要搞到一份绝密的航母资料…呵呵!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那是要花费一些功夫的。” 落座之后“老爹”故意客气的表达了歉意,像是自己欠了对方很大人情似的。跟着,他又装出一副愧疚的样子,婉转的说明了自己的难处,身段低矮得有一点谦卑的意思。但是,在这番言语之中,他却悄悄的埋下的伏笔。 “哦!咯咯…也真是难为情啊!这点事还要麻烦您亲自动手,真是让您费心啦!” 按捺住蠢蠢欲动的兴奋,紧挨着“老爹”坐下的栗原也装出了一副羞涩的样子,边说话边低下了头,让她那一头乌黑的直发如瀑布般的从眼前直泻下来,遮住了她微微泛红的脸颊。 “刚刚和您分手不久,就一直盼望着能够再次见面,您的儒雅气质和渊博学识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栗原的直白揭开了遮挡在双方面前的第一层帷幕,强烈的传达着邀请的信息。按照广濑的命令,她必须想方设法从“老爹”这里取得那份中国自研航母的设计方案,虽然“渔家女”答应了广濑的请求,但无论是广濑还是栗原都知道,发号施令的是阮嫱,但实施行动的却是“老爹”。深谙内中情由的广濑自然了解“老爹”的好恶,他知道第五谍的这一关绝对是不好过的,为此,他叮嘱栗原,要为摆平“老爹”做好付出任何代价的准备。 “哦?是嘛!要不是有事相求,你也会这么想吗?” “老爹”很不给面子的说道,其实,对于肉弹来袭,“老爹”还是有准备的,但是。当栗原把这一招当做见面礼使出来时,却是他没想到,所以一时感觉不适,但他没有在栗原突如其来的肉弹攻击下乱了阵脚,相反,却借此机会,有条不紊的在为自己的下一步安排做着铺垫。 唉!听了“老爹”语中带刺儿的话,栗原随即收敛了笑容,禁不住发出轻轻的叹息来,看样子,似有幽怨在心,引得“老爹”再一次的低首顾盼。不想,这一回的视觉触摸却让他看到了新意,此刻的栗原摆脱了赤裸裸的肉色诱惑,却增添了几许情感的成份,好似一出肥皂剧,陆续的开始制造出泡沫来。 刚一俯首,“老爹”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气息,好似雨后丛林中的味道,那是从栗原的一头黑发当中散发出来的,带着湿湿的潮气。它领着“老爹”的视线穿越乌丝雨林,遭遇楚楚可怜的悲情,奉献受虐臣服的邀请。“老爹”嗅出了浴衣下面的湿滑朝露,听出了叹息声中的颠鸾倒凤,感到了起伏之间的渴望骚动,更看透了孱弱背后的凶悍阴冷。 哼!别以为摆出一副东瀛女特有的闷骚样儿就能唬得了我,不管你是真的无辜还是假的无奈,到了该付出代价的时候,就该低头。呵呵!总会心有不爽的!但这是你的本分,又能怪谁呢? “老爹”想着,任由栗原继续发骚,自己则松弛的仰靠在舒适的沙发上,此刻,一种不甘在他的心底里涌动起来。他不禁在想,虽然,自己冒死潜入六处获取航母设计资料全都为的是“渔家女”阮嫱,可实际获利的却是远东特课的广濑,那么,阮嫱何以在决定了归隐之后还会答应广濑的请求呢? 在决定接受这个活儿的时候,“老爹”就曾经斗争过。很显然,不言而喻的事实就摆在“老爹”的面前,“渔家女”之所以这么干,无非为的是一个情字嘛!“老爹”的心里生出醋意来。他想,就算是做生意也没这样做的呀!这可是连小商贩都不齿的下三滥招数,俗称“咬边儿”,想我“老爹”乃是中情局放在中国大陆的老a,按说这份资料该由我“无间第五谍”交给中情局才是,我干嘛要给远东特课做嫁衣呢?唉!要不是看在阮嫱的份儿上,谁会吃这种哑巴亏呢?“老爹”想来想去解不开这个心结,于是,一个报复性的计划就这么形成了。 “老爹”当然不会拒绝“渔家女”的请求,那是他晚年的享受。但他也绝不会把果实轻易的拱手相让。“老爹”想,既然广濑想要,那你就付出些代价吧!天底下自然是没有免费的午餐的,但我倒是可以免费代为跑腿儿,只是,欠下的债呢?自有讨还的人来要,这才是公道! 所以,主意打定,“老爹”这才按照“渔家女”阮嫱提供的地址,主动找到了栗原的藏身之处,他不是来讨债的,而是来传口信的。 不想,“老爹”的沉默举止却引起了栗原的误解,她把“老爹”的无言当成了默许。于是她想,看来,一场温存不可避免!只是,这么个丑八怪!怎么能跟他…唉!栗原满心的不甘,但是碍于广濑的交代,却也只好听天由命的呆坐着,一副任凭发落的臣服状。但她的叹息还是不自觉的暴露了她的情绪。 “老爹”读得懂这女人的心思,不由得暗自发笑道,呵!这么多年也不曾以真面目示人,竟不想,自己这般丑态会是这么的惹人生厌!倒不如,在退隐之前,让这女人见一见“老爹”的真面,反正,这女人也是个将死之人了。如此,这样的报复才算是痛快淋漓的啊! 于是,“老爹”伸展开双臂横搭在沙发的靠背上,在栗原的身前留出了足够的空间。从这里侧目望去,已能从栗原低开的领口看见她浑圆的肩头,而那松垮的浴衣只要再轻轻一碰就会倏然滑落… 但是“老爹”什么也没做,他只是轻轻的回了一下头,就在栗原的眼皮底下,以快如闪电般的动作,仿佛川剧的绝技变脸一样,只是这么的一甩头,他便神奇的换上另一张脸来,但与变脸不同的是,这换上的却是他原装的本来面目。 仿佛一夜春风吹绿了江岸,又如千年渐迁沧海变幻成了桑田,“老爹”的那张旷世奇顔在眨眼之间变成了一张端端正正的四方大脸。“老爹”原本长得算不上英俊,然而五官却很周正,眼下虽然上了几岁年纪,却因常年佩戴面具,遮了风挡了日,所以仍就保养得丰泽圆润,除了略显苍白之外,甚至还略微的透出几分文气来。 栗原的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她禁不住在心下里一宽,暗想道,哦,原来,这“老爹”果然是真人不露相啊!没想到那样的一副“尊容”竟然是他的易容杰作!想必,这奇人定是另有奇术啊!看来,今日不仅可以得见“老爹”的真容,而且还能从他这里得到中国航母的设计方案。喔,这可真是幸运啊!或许,从他那里还会得到更多… 栗原的想法一出,立时换上一副暧昧的眼神,脸上现出楚楚动人的表情来。就见她,身一颤腰一软,顷刻间便颓然倒向了“老爹”的怀里。她的动作自然,既无萍水相逢的张惶,也无初次媾和的生涩,更无人伦倒错的慌乱,倒像是个风尘女一样的驾轻就熟,全无了刚才的脸红色变。 然而,这一倒之中的意境却极其深远。栗原不愧为广濑器重倚重的人物,难怪中情局的“职员”也将她纳入《狂花十一劫》,在“无间第五谍”的“老爹”面前做出如此快的反应,竟将一场惊险谍战的深邃巧妙的融入了一夜春宵之中。并且,还演绎得那么的温情脉脉、诗意盎然。如非老手,绝无可能把这一切诠释得如此精彩! 眼看着,一场意乱情不迷的欲肉搏杀就要展开了。但是,就在这个箭在弦上的一刹那,“老爹”却只是轻轻的一撤身,出人意料的从栗原的身前闪了出来。 栗原被“老爹”的这一枪晃得真是羞愧难当,如此没有颜面的事,还是她生平一来头一回遇上。就见她匍匐在沙发上,没有立即起身,只是将两臂深埋住自己的脸,那份难堪,真的是想找个石头缝儿,立时钻了进去。 一时间,栗原真的萌生了想要剖腹自尽的念头,她认识到,自己已在不觉间深陷绝境之中了,这种想法,早在藤田被立斩在金河桥头的时候就生成了,只是她还想着要为广濑做完最后的这次功课。此刻,丢人现眼的栗原不由得想起了早已身首异处的藤田来,现在她才觉得,失去了藤田等于失去了一切。 但是,如坠深渊地绝望勾起了她的欲望,征服对方的想法就变得愈加的疯狂,此刻,不服输的栗原虽然感到极度的绝望,但她却绝不会轻易地放弃希望,她坚持着要以弱敌强,不达目的绝不退让。 栗原在心理上快速的调整着,她强迫自己硬把那个从自己身前游走的“老爹”当成是藤田,因为,这样一来,才有可能做出发自内心的媚态来,然而,幻觉之中影像却时时离不开金河大桥桥头上面,藤田被斩首的画面… 栗原怀抱里的藤田突然将明亮的武刀斜斜的插入用白布缠绕的腹部,喷溅而出的鲜血沾满了栗原的脸。热血扑面令她开始变得亢奋,似乎身体的每个毛孔里都充满了血一样的粘润液体,她觉得自己在抽搐,不由自主的剧烈抖动,他似乎看见了藤田那张充满了渴望的脸,她忍住战栗,从体内拔出那把刀来,手上沾满的粘稠血浆,开始慢慢的滴落下来… 终于,随着藤田的首级滚落尘埃,栗原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呜咽。隐约间她记得,给切腹的藤田介错的,正是她自己。栗原抬起脸来,不觉间,已是泪流满面,她想要的状态终于来到了。但是,就在这时,她却听见了一个恍如隔空而来的声音在耳畔说道: “栗原小姐,你不必做你不情愿做的事,当然,我也不是来这里施舍的。今天的这件事,的确是有个条件的。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谈一谈。” 衣衫不整、发髻零乱的栗原从恍惚当中清醒过来,她精疲力尽的盘腿呆坐在沙发上,因想象而起的激情自然没有满足她征服的欲望,而她的心却被一个她始终回避,甚至宁愿遗忘的事实缠绕住了,仿佛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藤田死了。那是在虚幻的短暂的温存之后,她才回忆起来的。是的,藤田在金河大桥上被一个黑衣女人枭首示众了,那情景是她亲眼见证过的。 不记得距离最后一次拥吻藤田有多久了,但她记得藤田在临别时的亲吻是留在额头上的,此刻,额前垂落着的是凌乱的发梢,除了冷汗冒额之外,那里已找不到吻过的痕迹。栗原颓然坐在那儿,低垂的头颅将她的脖颈拉得像植物的茎杆一样细长,虚弱得好似微风轻轻一吹,就会立即折断似的。 现在,代替了藤田出现在栗原眼前的是广濑那满头白发的身影,他犀利的目光令栗原感到异常的恐怖。她觉得广濑仿佛就站在自己的身后,正挥动闪亮的武刀向自己的头颅砍来,她立时惊恐的闭上了双眼,冷风扫过,脖颈处一片冰冷,栗原禁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栗原小姐,看上去,你很疲劳啊!如果,你现在不想谈,也好,不过,丑话说在前面,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这店儿啦!老爹,可是急着要走了。” 栗原从惊惧当中醒悟过来,她感觉到“老爹”那从胸腔里发出的厚重声音,强劲有力,犹如刀锋划过后颈。 “有话就请讲吧!您是大名鼎鼎的老爹嘛!” 栗原话中带刺的说着,她抬头看时,就见“老爹”不知何时又恢复了他的丑陋面容。 “销魂一刻胜春宵,栗原小姐,你从享乐之中还魂了吗?” 轻薄的调侃又从那张厚厚的嘴唇中挤出,透着令人恶心的猥琐,显然“老爹”看透了栗原的心思。此刻,“老爹”已经来到了房门口,他从衣帽架上取下自己那件邋遢的西装,慢慢的穿在身上,做出一副要走的模样。 该死的老狐狸!栗原在心里骂着,禁不住脸上微微一红,下意识的拉紧了胸前的浴衣。然后,软中带硬,怨里带酸的说道: “前辈既然不要,又何必拿此取乐呢?不如说说您的条件吧!” “老爹”并不理会栗原的过激反应,自顾自的把手伸向褶皱的西装口袋,像是要取出自己的银包一样,就在这时,客房的门突然无声的打开了,一个瘦小的身影灵巧的冲进客厅来,他的脚步轻盈不发出半点声响,仿佛是一阵风穿堂而过一样,待他在栗原的面前站定,客房门随即无声的在他身后关闭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惊扰了栗原,她下意识的把双臂抱在了胸前,吃惊的眼神看着屋中的二人,拿不准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事情。“老爹”却始终稳重的站在原地,平静的看着这个破门而入的小伙子,既不责问也不现怒容,就像早就知道他躲在门外一样。 原来,在这关键时刻冲进来的正是年轻的浩志,他用自己瘦瘦的身体挡在了栗原的身前,一副护花使者模样。“老爹”见此情景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他苦笑着望着如临大敌的浩志,双手停在了胸前,一动不动的说道: “小伙子,你多虑啦!我是来送礼的,别让你的心胸小得跟你们住的那个岛子似的,放松些!好不好?” “老爹”说着话,慢慢的用左手抻开西装的左衣领亮出了里面的衣兜,再将右手慢慢伸进衣兜内,从里面取出一部微型掌上电脑来。浩志的眼睛突然睁得大大的,那似乎正是他迫切想要得到的东西。但是,没等“老爹”开口,栗原却在此时说话了,她低声的吩咐着浩志: “这没你的事了,浩志,回你的房间去吧!” 栗原的举动看似是不想让这个单纯的小弟牵扯到这个血腥的行业中来,“老爹”暗想,栗原的做法是对的,这个小伙子应该有个更美好的未来! “栗原小姐,他…” 浩志的脸上现出很是担心的神情,但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栗原的眼神逼了回去。浩志没再申辩,他顺从的点头施礼,然后,带着一脸的惊诧走出了客房。 客房的门刚一关闭,栗原便开口发问道: “这就是那份航母资料吗?那么,前辈的条件呢?” “老爹”轻轻的摇了摇头,慢吞吞的说道: “这只是个可以查看那份资料的普通电脑,你也可以带上它,但是,真正的资料还在另外一个人的手上,至于条件嘛!你找她谈。” 说着话,“老爹”的手上已经多了一张卡片,接着,他意味深长的说道: “她女儿的命就攥在你的手上,此事由我而起,所以,我把开价的机会让给了她,这样,才算公平。” 栗原当即明白了“老爹”所说的这个人是谁,但是“老爹”的意外举动却令她大惑不解。然而,栗原毕竟是栗原,她在的心里盘算着,嘴上却还是连声的道着谢: “多谢前辈!东京总部也一直在关注此事呐,想不到前辈如此慷慨,真令晚辈汗颜。” “老爹”听了,禁不住嘿儿嘿儿的笑了起来。栗原则躬身身行礼,此刻,她的那对宝贝又不安分的露了出来。但是,不等她抬起头来再看一眼“老爹”脸上的反应,那人已如鬼魅一般的悄然离去了,身影消失处,只丢下一句话来: “速速前去吧!你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栗原一脸怅然的看着茶几上的那只掌上电脑,旁边的那张卡片上写着一个电话号码和一个陌生的名字,荀循。 “老爹”走出公寓大楼的时候,他那皱纹堆垒的脸上莫名的现出一种惆怅来,不知是不是因为舍不得,还是因为有了一份牵挂。总之,这一刻的“老爹”已经从无间第五谍的神坛上走了下来,还给自己一个平凡的身价。这不免让了解他的人惋惜,让不了解他的人慨叹。全只因,在众多的无间行者当中,从此便少了一位个性鲜明、特立独行的人物,正是“老爹”的离去,原本斑斓的特情界黯然失色,平淡取代了跌宕,那么,还有多少传奇可以继续呢? 其实,“老爹”大可不必怅然,这是他身在谍海的最后一晚,却经历了一生之中最为惬意的一战,对于一个已经成名立万的人来说,真的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老爹”应该为此深感幸运。由此,他就更不必感伤慨然了。 不仅如此,“老爹”为了走得圆满,他还紧赶慢赶,竟然成功的抢在了午夜来临之前交了附加的试卷,真可谓是准时准点,好似驿马提前卸了载,加草加料,再找匹母马睡一觉,因为,天明之后还得赶路呢! 但是,无事一身轻的“老爹”没有明日的路途了,这反倒让他感觉很不适应,心里难免不觉得空落落的。于是,他才抱怨起幸福来得太早,怪陡然而至的高潮冲淡了快感,让一场马拉松变成了百米跑。现在的“老爹”有了那么一点点得便宜以后还卖乖的轻佻。 其实,“老爹”心里是有一点恐惧的,对于没有了阴谋的生活他缺乏自信。他自问,缺了阴险,少了窥探,那么,靠什么打发时间?习惯了提心吊胆的“老爹”一时间不知道什么才是舒坦,所以,如果现在就让他和谍血无间的日子说再见,“老爹”的反弹也就很自然。是的,与其说是如释重负,倒不如说是恋恋不舍,“老爹”的心情确实很忐忑。 “老爹”踏着夜色走着,第一次没有施展夜行身法,却也快得如同鬼魅无影,轻得好似幽灵飘忽。但是,在他的身后,却还是带起了一阵轻风,那风起时无声落时无息,紧紧跟随形影不离,就好像夜色里划空而过的扫把星,总是托着一条看得见却摸不着的尾巴一样。 彗星多数都代表着厄运,但“老爹”是煞星降生,故而昭示会有所不同,但愿这阵轻风能够破了世俗的魔咒,给退隐的“老爹”带来好运。 第四章.六劫伏法(1) 24.4.1 t市“鸟蛋”体育场 23:30 自从成功的申办了奥运会以来,t市里便多了一座现代化的体育场,作为距离首都最近的一座大城市,这座城市无疑具有着交通便利等诸多方面的优势,因此,承担奥运会的部分赛事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了。 中国人好客,更好脸面。承办奥运会这么大个事就如同百姓家里办喜事一样,怎么不也得先买个新房,再劳神费力的装修一下门面,然后还要置办些家具电器锅碗瓢盆儿之类过日子的物件儿呢?于是,就在全国人民瞪大眼睛看着“鸟巢”一天天搭建起来的同时,t市里也在全力的打造着一座属于自己的市标建筑。 应运而生的这座体育场造型特别,若是它先于著名的“鸟巢”落成的话,肯定会夺人眼球的。但它没有那份运气,否则,岂不是喧宾夺主了吗?但细一想来,这也是必然。这座体育场的设计者其创意之初肯定是受了“鸟巢”启发的,由此便注定了它的从属地位。老天总是公道的,因为没有“鸟巢”也就没有它,所以,这座体育场虽然建得漂亮,却始终掩在“鸟巢”的光环之下,有一点做小的感觉,按眼下流行的说法,就是有那么一点“二”。不想,如此一来,它却与t市的身份地位碰巧相称,这不能不说是决策者的聪明智慧。 这座体育场具有和“鸟巢”相类似的形状,只是它的外形比“鸟巢”更圆润更光洁,没有了那些支楞八叉的“树枝儿”,远远看去建筑的表层上晶莹水滑的,就好似一颗刚刚从“鸟巢”里面掏出来的“鸟蛋”一样,于是,t市新落成的市立体育场便由此而得名了。 “鸟蛋”共有六层,一层至五层分别设置了运动员和裁判员的休息室,观众、来宾和贵宾休息区,以及电视转播室等。“鸟蛋”拥有六万多个观众坐席,最多可以容纳八万人。七种坐席可以将不同身份的观众细致的区分开来,从而将热血沸腾的球迷限制了在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里,以应对诸如男足这一类容易引发过激行为的赛事。 其中,普通观众坐席稍窄,仅有四十八公分宽,为的是限制那些容易躁动的球迷们随意活动。贵宾席位则稍微宽一些,估计是考虑到了暴发户或者富二代多有早期高脂血症的缘故吧。主席台是给各级官员专用的,故配备的都是软席沙发,好让领导们坐着舒服。记者专用席配备了写字用的桌板,残疾人专用席则靠近了疏散口,都是很体贴的考虑到了特殊人群的使用方便。此外,还有数十个包厢,是专门留给那些喜欢边看比赛边陪女伴儿做“活动”的人们的。 坐椅选用了深蓝色,椅背的中间镶嵌着宝石蓝色调的波浪纹,如果从座位上站起身,环顾全场时你会发现,自己已被海浪一样的彩带包围着,设计者宣称那是象征着金河环绕,终归大海的含义。代表着水贯运达,顺旺通盛的意思。这样的匠心独运既与t市的地理风貌相合,又与历史人文相融,同时还有好运连连的吉祥。可谓是费尽了心思,用尽了手段。 在第六十三排的把边儿位置上有一个距离场地中心最远的席位,这里相距场地中央一百四十三米。按照场馆设计标准的规定,坐席距离场地中心最远不能超过二百米,这样,观众在“鸟蛋”坐席的最远端,便依然能够清楚的看见球场上飞滚着的那只二十二公分直径大的足球。 这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座位,它是全场当中唯一没有视线死角的座位。每逢比赛的时候,这个座位通常都是由场馆的保安主管占据的,他从这里可以俯瞰全场,但他的注意力不在赛场上,而是在观众席。哪里有球迷闹事,哪里出现人流阻塞,哪位领导要提前离席,这里都看得一清二楚。于是,好组织人员提前做好准备安排疏导,可以说是个居高临下、洞若观火的绝佳位置。 此刻,一个黑影就蹲坐在这个座位旁,借着稀疏昏黄的灯光正窸窸窣窣的忙活着,还时不时的抬起头来向场地中心张望,她就像一只流浪的猫那样既不安分,又极敏感,易受惊吓。其实,她完全不必担心任何的干扰,在她邀请的“客人”到来之前,她便是这偌大体育场里的唯一主宰。 她在进入场地之前,就已经有人替她办妥了清场的工作。虽然,这对于一个前总参六处的年轻特工来说,同样也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但考虑到她此刻的心理状态和身体条件,还是有人替她代劳了。 六个值夜的保安悉数被捆绑的结结实实,并封了口,天明之前他们是这体育场里能喘气儿的陈设。当然,如果他们中有人足够心宽的话,也可以小睡一会儿,除了不能自己随意动弹以外,他们的姿势基本上是舒服的。 全场的监控设施都被切断了,除了那六个失去了自由的保安可以作为今晚游戏中部分情节的哑口证人之外,整个过程都不会被记录在案。因为那样一来,不仅游戏的进展会受到干扰,而且还会威胁到她的安全。 “老爹”提前来过这里,除了清理场地之外,他还给荀循留下了一样东西,那是他冒险从第五大道20号巧取豪夺的一张微型碟片,上面存储着中国自研航母的设计方案,借此可以帮她换回挽救莫尼卡的消敏血清,这也算是“老爹”归隐之前的一点点心意吧! 其实,荀循并不真的需要这张碟片,她手头上握有比航母设计方案更有价值的情报,那就是秦雅海外情报员的身份。但“老爹”的好意并非没有帮助,而是给了她一个绝佳的机会。因为,由“老爹”代为通知的栗原是一定会主动找上门来的,这对于右手已经伤残的荀循来说无疑省去了很多的周折。并且,最为有利的一点就是她还能坐享主场之便,从而使得这场游戏,从一开始便将获胜的天平朝着荀循这一边倾斜了。 荀循只是这场戏里的主演,而“老爹”才是这场游戏的策划兼导演。荀循没有仔细研究过这个座位的玄妙,是“老爹”替她选择了这个埋设陷阱的绝佳地点。并非是荀循不够聪明,全因她的状况的确糟糕透了。但是,即使是这样,她一来到现场,便一眼看出了门道,洞悉了“老爹”的创意。由此不难看出,“老爹”是很有些眼力的,这不单单指他选择地点,也包括他选人。如果来日方长的话,他真的有机会把“荀循”调教成一个谍海之中令人生畏的角色,而绝不仅仅是将她引荐为靠女色吃饭的《狂花第六劫》了。 从打环球影视城的天台上借助消防云梯逃脱之后,荀循忍着伤痛一路东躲西藏,好在夜色深沉一时掩盖了她的形迹,而t市的警局也未派出警力及时的追捕,这才让她得以苟延残喘到了现在。多亏了“老爹”给她建议的这个地方,既可以当做隐身之所,让他得以慢慢的恢复体力。同时,也可以作为游戏的主场。荀循很幸运,有了“老爹”的协助,再加上t市警局的“帮忙”,所以她一时无忧。但是那只只剩下了掌心的右手,却还时不时地引发着阵阵的剧痛,这让已经焦头烂额的荀循更加的坐立不安。 荀循一袭的黑衣罩体,却还是短小的打扮,当初选择这样的装束全都是为了动作灵活行动方便。不想此刻却显得有一些捉襟见肘了。伤残的右手上血渍已经干涸了,因为身上实在是没有多余的衣物可以撕扯下来包扎伤口,也就只能用那条遮脸的纱巾将就了。她蜷缩在那张绝佳的远端座椅旁的地面上,左手费力的将一段从卫生间里扯断的电线制做成一个活动的套子,诸如这样的暗算机关,她跟秦雅学会过很多种,此刻她因地制宜所要做的,算是其中最为简单的一种了。 荀循是在用一只手制作陷阱,虽然很是费力,但她却丝毫也不迟缓。因为她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而她要做的准备还有一大摊子,设计陷阱是个细致的工作,从创意到制作,从安装从到伪装,来不得半点马虎,而这一切都必须尽快做完。她必须好好利用这最后的机会,她要用自己的残生为莫尼卡争取到重生的机会。 活动圈套制作的很顺利,这不仅仅是因她常做练习,所以才思路清晰手法熟练。而且还得益于她的天资聪颖。但更主要的原因则是,荀循的斗志没有因为伤痛而受到打击,相反,她刚刚接到的那通电话,更是令她的内心深处重新的燃起了一线生机。 舒展的话很好的起到了攻心的作用,他为荀循封闭的心打开了一道宣泄的闸门。已经成为孤家寡人,正走投无路的荀循,深知自己的罪恶深重,难以得到宽恕,所以早就心如死灰了。但舒展的话让她突然觉得,眼下总算有一个人,可以在自己想要赎罪的时候,愿意倾听她的忏悔,这让深陷绝境的荀循倍感欣慰。 其实,荀循想要说给旁人听的只有两句话。一是想说自己受女儿所累,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二是想说自己愿为犯下的罪行接受惩罚,只要能救自己的莫妮卡。她希望舒展能够理解,却不奢求对方能够宽恕。但她实在是有一事相求,有一人牵挂。 荆轩死了,在她自己的眼前死了,莫妮卡已经没有亲人了。她想在自己引颈受戮的时候,能有一个人愿意照顾莫妮卡。她很希望这个人就是舒展,所以,她要以自己的最后一搏来换取托孤的资格,作为换取女儿一生的报答。为此,荀循想要生擒那个毒害了莫妮卡的栗原,救赎自己的灵魂,解救因自己而遭受磨难的莫妮卡。 圈套做好了,它被隐藏在了这个座位的下面,落脚的部分安置在了稍大一些的区域内,这样的考虑,是为了让来人在坐下之前,双脚能够准确的站在圈套之中,但同时,又不应该踩到那个套子,否则,陷阱就会提前败露了。好在此处光线很暗,除非特别注意自己的脚下,否则,是绝对发现不了的。 圈套的关键在启动的机关上,这也是整个装置中最有创意和技术含量的部分了,做得好呢便是化腐朽为神奇,几段电线便能成为捕捉狡猾狐狸的工具。但要是做得糟了,就只能算是一个菜鸟的偷天之梦醒了,而她本人怎会化作南柯一梦,驾鹤西去。但现在看来,一切都还顺利。按照荀循的设计,整个圈套做好之后,它应该是这样的: 来人在这个座椅前站定,双脚便应该落在圈套的里面,来人落座时,座椅的翻板一落,脚下的绳套开关便应当与提绳接驳上了,这样,只要是来人坐下,就等于给自己套上了绞索,只是那绞索不是套在了脖子,而是脚脖子。等人站起来的时候,屁股下的坐板翻起,提绳开关便被启动,脚下的绳套收紧,来人的双脚就会被拉紧的绳套牢牢的捆住。随着提绳另一头上拴着的移动灭火栓从出口坡道滚下,来人即刻便会被紧绑着双脚的绳索拉倒,随即扑身到底,身体会被绳索从座椅的下面向后拉去,然后死死的卡在座椅的底部,挣脱不起。 摸着黑儿,荀循悄悄地布置着陷阱,活儿做的很地道,启动连接也很牢靠,细节伪装的很巧妙,机关隐藏得很玄奥。她相信这是一个百发百中的招,是一个不着也得着的道。她确信,只要栗原看中了这个席位,那么她就是案上的时蔬,板上的活鱼,墩儿上的鲜肉。荀循咬牙切齿的想,我不生切,也不活烙,我只要你手里的那剂解药。 荀循手上忙着,心里也没闲着。她在考虑着,如何才能让栗原钻进自己设好的圈套里来呢?荀循想:首先,必须让她按照自己留好的通道,从通往这个区域的入口进来,这到容易办到,“老爹”事先想得周到,已把其他通道的门锁死了。只留下这一条通道,想必,情急之下她也无力再费时间寻找其他的途径吧! 荀循转而又想,可如何才能让她乖乖的坐到这个座席上来,同时又不会起疑心呢?她了解,能以莫妮卡来要挟自己的人,必定是一个阴险狡诈的人;而能对一个孩子下此毒手的人,必定也是一个手段毒辣的人。荀循想,如不采用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方法,怕是很难让她相信自己的诚意。而且,如不加上欲擒故纵的伎俩,怕也不能让那蛇蝎女人上钩。如此,应当把自己作为祭品送上。而摆放的位置必须很有讲究才行,那应该是一个只有在这个位置才能够看得到的地方。 她的目光穿透黑夜,越过观众席,从这把特殊座椅的位置上朝着赛场中心望去。借着灰蒙蒙的天光和场边的地埋照明,她看见了左侧球门的角旗边沿,在向着场地中央延展时,有一小段白色的边线被限制在了主席台的边框与出场口的围档之间了。于是,她把视线的焦点落在了这段边线上。她相信在这块区域附近,一定有一个惟有此处才能够看得到的点。 同样是一身玄色的短装,但栗原这会儿给人的感觉却像是在t台上走秀一样,婀婀娜娜的完全没有一点硬朗和彪悍的感觉,当然更谈不上杀气腾腾了。但是,若是以此便认为她是一个柔弱不堪的女子,把她那一身肃杀的劲装只当成是她装点自己门面的行头,那就大错而特错了。 其实,这正是东瀛女子的骇人之处,她们惯于把杀气收敛在脂粉嫩装之下,即便是着劲装上阵之时也不会锋芒毕露,而这一点却恰恰迷惑了不少的高手,但今天有所不同的是,与她对阵的也是一个心狠手辣的角色,并且还是一位为女儿的生死舍命而战的年轻母亲。 栗原上过战场,面对过硝烟战火实弹真枪,所以,她不畏惧正面临敌,更不惧怕夜探体育场。可比起以往,今夜之战还是让她略略显出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心慌。这让她在翻跃体育场外的围墙时,稍稍花费了一点力气,可那不是因为人矮墙高的缘故,全系她心有所虑,身有旁顾所致。 藤田的死给了栗原一个不大不小的打击,同时也给她造成了一种莫名的心虚,犹如折了一支使惯了的拐杖似的,她开始觉得有些笨手的时候才发觉,原来,自己真的需要相当一段时间之后才能把藤田遗忘。 原本,栗原早就知道“型男”的结局,不外乎是自杀或被杀,所以,她才与他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不敢有太过亲近的表示。是啊!谁愿意和死鬼结成伴侣?只是,当结局出现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这个时刻怎么来得这么早啊! 栗原想象过藤田绝命时的画面,却没想到结局竟会这么惨,当场立斩!形同处决,这是省去了开庭的审判呐!栗原的脖梗子直到现在都还觉得冷飕飕的,这如何让她能不觉得空虚呢? 但是,栗原此来却也不是挺而走险的,一来是“老爹”传的话儿,她无庸人自扰之嫌,二来是“伊贺上忍”的派遣,她毫无理由做半点拖延。此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藤田虽然死了,但是栗原却并不孤单,在她的左右仍有一位年轻的“甲贺下忍”相伴,这让她的心温暖如初,故而才宠辱不惊,临危不乱。 其实,这一段时间以来若无此人,栗原怕也早就斗志衰退精神萎靡了。“甲贺下忍”,真田,一直以来都在秘密跟随,贴身相伴。他便是栗原名义上的同事,假扮作助理的浩志。 “甲贺下忍”真田浩志,是奉“伊贺上忍”广濑真之之命,秘密跟随“樱花女郎”栗原纯美前来t市的,他负责暗中保护栗原的安全,监督职业杀手“型男”藤田秀小组的刺杀行动。在藤田毙命之前,栗原尚未暴露身份之时,真田浩志始终都未曾向栗原明示过自己的身份。此前,他除了在运风大酒楼中暗助过藤田之外,还在舒展追踪藤田前往“竹林园”小区时有过一次“碰瓷儿”。并且,在陈墨赶往国际影视城追捕荀循的时候,伏击过陈墨。 别看浩志小小的年纪,却是身手不凡机敏过人。几次秘密出手都滴水不漏,虽未全胜,但都在一定程度上达到了目的,并且进退适度,火候掌握得恰到好处。特别是当栗原张皇失措的逃离了金河大桥对面的滨水饭店时,若不是浩志及时赶到,怕是早就被急追而至的陈墨生擒活捉了。那一刻的栗原真的是千般佩服、万般感激。由此也为她自己找到了另一个可以替代藤田的新寄托。 在广濑亲赴t市登门拜访“渔家女”之时,曾再次郑重托付浩志,要他照顾好栗原的安全,但广濑并没有具体做出要栗原撤回的安排。这是一个微妙的暗示,不知浩志是否理解了“伊贺上忍”话中的含义,反正栗原是窥见了其中的端倪。栗原知道,那是不成功便成仁的暗喻。 跟随藤田一起走,把性命留在中国大陆上?栗原心有不甘。作为中情局老牌特工“职员”手下的“狂花十一劫”,她不会甘愿听凭广濑一人的摆布,栗原心存希望的是,先拿到那张存有中国自研航母设计资料的磁碟之后,再寻求其他渠道以求自保。 所以,栗原此次行动没有告诉浩志,他是独自一人前来的,少了藤田庇护的栗原,不得不第一次独自面对一个充满了危险的未知环境,这又如何让她不感到心虚呢? 沿着空无一人的通道潜行,栗原看见了昏暗的赛场大门已然敞开了一道窄窄的缝隙。经过这一路的观察,栗原没有发现一处有人值夜留守的痕迹。于是,她不由得暗想,这个“老爹”到底是个能耐人,偌大的体育场竟然让他给“打理”得干干净净,就如同自家的健身房一般,只是,他这样的卖力却帮的不是自己,他所行的方便,看来全都是为了那个年轻的母亲呐!可这…又是为什么呢? 其实,“樱花女郎”不明白,“老爹”虽然强悍,却从不欺凌弱小,“老爹”虽然冷血,却不失热肠古道。东瀛女更无法理解的是,“老爹”宁肯为一个中国女人雪中送炭,也不愿替一个日本女人锦上添花。如果有人问起,他会撕扯着一脸的横丝肉,腹音瓮瓮的说道:“呵呵!我他妈的就这样,很无奈吧!我这个老怪物就这么点儿德行。即使罪不容恕,也不惹人痛恨;纵使奇丑无比,也不让人厌烦!你看,行吗?嘿儿…”的确,“老爹”就是这样一个特立独行敢爱敢恨的“无间第五谍”。 栗原按下心绪难平,专心起眼前的行动来。她弃了赛场入口,转而径直上了通往六层观众席的楼梯。虽然她脚蹬着一双软底跟脚的短靴,但一个人走在暗夜空寂的楼道里,还是发出了轻微的沙沙声,这让本就心虚的栗原听了更是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在此之前,栗原刚刚与荀循通过一次电话,通话中荀循提出要在足球场地上进行交换,这样,周围空旷无物,也好让交易做得心明眼亮。大家都是同道中人,谁也别顾忌着对方使出什么小花样来。 不等栗原答应,荀循便挂断了电话,可见此次交易的主动权掌握在荀循的手上。栗原自然懂得其中的道理,广濑谗着脸上门求助“渔家女”,让这份情报变得像是一种施舍一样。这让她又如何强硬得起来呢? 但是,栗原可没那么实诚,她想,虽然是你的地盘你做主,可我也有自己的小算盘,再怎样相信“老爹”,我也不会随便就跟着你的指挥棒转呐!还是先看看情况再说吧! 栗原上得楼来,侧身进了唯一通往观众席的那扇入场门,栗原闪目往弧形席位上观瞧,只见黑漆漆空荡荡的一片,不见有一个人影出现。栗原不由得心旌摇晃,暗想:这位莫妮卡的母亲想必已经站在了场地的中央了吧!且让我远远的观察一下吧!栗原此刻,仍不知那桥头之上立斩藤田的正是这位莫妮卡的母亲,否则,她只会逃之夭夭还恨自己生得腿短呢! 嗡… 突然,一阵手机的蜂鸣打断了栗原的计划,像是在提醒她:别耍花招!说好在场地中央见面的。栗原打了一个激灵,她连忙掏出了手机,揿动了通话键说道: “喂?哪位!” 栗原这话问得很折智商。要知道,这部手机,这个号码,是专门用来进行联络的渠道,能有旁人打进来吗?可栗原的话已出口,虽觉得汗颜,可也无从更改,于是,也就将错就错了。但同时,她的心里已然怯了几分。 事情就是这样,栗原来得勉强,底气自然不足,既然元气已伤,就算她巧于遮掩,也难蔽其短。以此状态前来交易,怕是连她自己都觉的恐慌。但是,既然来了,那就撑到底吧!否则,又能怎样?栗原暗挺自己。于是,集中了精力,就听电话中声音说道: “别再东张西望的,你已经迟到了!如果,你还想要那东西的话,就往赛场中央看吧!” 栗原的心下吃了一惊,但这并非是所料不及的虚空。栗原诧异的是对方讲话时的口气,强势得仿佛她是甲方似的,莫非,她早就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了?栗原忍住心慌,开始移动脚步,她悄悄凑到了观众席的最近一排,偷偷从围挡上抬起头来,目光在赛场中搜寻着。哦,果然,她看见一个人影悄然立在夜幕中,暗淡的灯光照射下,她的身影出奇的灵性。 虚张声势!栗原从那人背对着自己的身影中做出了判断,显然,那人只是推断出了自己躲在观众席上,但并不知道自己所在的确切方向。于是,她按下心慌,对着话筒问道: “那好,我要的东西呢?” 栗原对着话筒里的人毫不客气的质问着,她想让对方重新摆正自己的位置。她禁不住想道:你要清楚,我是你特意请来的!其他暂缓,先交了货再说。 那人似乎很懂得栗原此刻的心情,说话的语气变得和蔼了很多,就听她说道: “你们要的东西我都有,你们要想得到…也很简单...” 那声音顿了一顿,突然变得情绪异常激动起来,就听她带着哭腔说道: “先治好我的女儿!” 听了这话,栗原顿觉心爽,她觉得主动权重新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的,于是,她迈步沿着观众席的围挡朝着荀循正对着的方向走去,嘴里却说道: “不必担心,给我想要的东西,医治你女儿的血清就是你的。” “你们骗人!我一直都在努力的满足你们的各种要求,可是,你们的价码越来越高,现在,更是厚颜无耻的绑架了我的女儿,并且,还…还,让她 染上了…病毒!你们…也,欺人太甚了!” 电话里荀循的声音变得异常的悲愤,好似忍了许久的愤怒都在此刻爆发了,从电话里传出的声音便不难听出,莫妮卡的母亲几乎是给逼疯了。栗原不由得好笑,心想,你才知道自己不过是个别人手里的玩偶,到头来不是给玩儿死,就是被丢弃。现在,趁着你还有些可用的价值,好好的珍惜吧! “闲话少说吧!如果你还想救你的女儿,那就赶紧拿出你手里最有分量的东西来吧!” 栗原说这话的时候,口气虽硬,但还是显出了很迫切的意思。但是,接下来荀循所说的话,却让她大喜过望。 “东西,我当然有,不仅有正在研发的航母设计资料,我还有海外情报员的身份资料。你觉得我该用哪样换你手里的消敏血清呢?” 栗原的脑子嗡的一声,她不由得大喜过望。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真想不到,这女人她还真行啊! “航母资料换二支,情报员的身份换五支,二份情报换一个疗程的药品,怎么样?我出价很公平吧!” “好吧!既然如此,废话少说,你过来拿吧!” 电话里荀循答得很干脆,显然是救女心切。就见她说着话边朝着球场一侧底线的角旗位置走去,栗原的两眼紧盯着对方,脚下不由自主的跟着荀循的身影移动,嘴上却问道: “你的资料放在哪儿?拿出来给我看。” “你连面都不露一下吗?日本人办事可真不厚道!” 话筒里面荀循一边嘲讽着,一边继续往赛场的底线走,她就要走到角旗附近的那段边线了。此时,观众席上的栗原也一步一步地退到了最后一排的高处,那个特别位置的坐席就在她的身边了。 荀循在她预先选定的那个特殊点前站住,对着电话里的栗原说道: “两样东西你想先看哪样?” 栗原此刻已经站到了那个的特殊座位前了,因为只有这个位置才能看到荀循的身影。她听对方如此一问,连忙回应道: “先看哪一样都可以,随你吧!” 就见荀循举了举手中的手机,然后对着话筒说道: “情报员的照片就在这手机里,见到血清就可以发给你。” 接着,就见荀循用那只缠着头巾的伤手指了指脚下,接着说道: “航母的设计资料放在这里,我要先拿到血清,你才能得到这张磁碟。” 说着话,就见荀循猫下腰,蹲下身子,她的身影一下子被主席台前的一根檐杆挡住了,栗原不得不也跟着曲下身来才能看得见,于是,她不可避免的坐在了那个特殊的座椅上了。 翻板落下,脚下的绳套与椅子后面的拉绳接驳顺利接驳上了。 “磁盘就在我手上,现在该看你的血清啦!” 荀循高举起左手,那手上隐隐约约显出一丝亮光来。就在这时,她从电话里听到了一声惊呼,接着便是扑通一声响亮,手机落地便没有了动静。 第四章.六劫伏法(2) 24.4.2 t市 城区 23:40 挂断了“老帅”的电话,童谦的脸上凝重之色不减,相反,疑窦压心未消反添,一直以来都能洞悉领导心思的童谦,今天头一回没能猜透上级的意图,这对于伴随在首长身边的秘书而言,可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它说明了“老帅”开始对自己有所隐瞒,这种状况如果延续下去,那么导致的直接后果将是,疏远。 童谦深深的叹了口气,“老帅”简短的话语又一次萦绕在他的耳边,挥之不散… “好吧!对舒展的调查就到这里吧!呃!你先不必急着回来,看看今晚,抓捕荀循的事是否能有个结果,如果有了消息,记得通知一下陈墨,他是个新手,需要更多的机会历练,好啦!就这样吧!” 审查舒展的事就这么过去了?或者,默许了舒展的单独行动?而且,还要叫上陈墨?哦,“老帅”这是想要干什么?六处已然无主,她就这么放纵陈舒二人擅自行动?那么,我在这里该起一个什么作用呢?是监督?还是旁观? 童谦满腹疑团解不开,他的心理落差一下子变得好大,原本以为自己是从总部下来的大员,应该被赋予指挥六处残部的权力,为此他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但此刻失落得好像个装扮好了的演员,却突然发现出场的名单里没有了自己。童谦暗自想:原来,“老帅”根本就没有这个意思啊! 童谦在舒适的真皮座椅上面靠了靠,微微的合上了双眼,驾驶室里弥漫着的香水气息引领着他,不由自主的陷入到了沉沉的思索当中。“老帅”在数小时之内做出的种种安排,此刻就像重放的慢镜头一样,一帧一帧的在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来,童谦的心变得松一阵紧一阵,一个可怕的念头开始浮上心头,他的鼻尖额角上不觉间已经微微的渗出了汗水来。 “老帅”的身边没有人啦!她把自己和老窦都派了出来,是有什么秘密的行动不想被旁人知道吗?还是…她对我们二人已经失去了信任呢?如果是前者的原因…大可不必惊慌,但如果是因为后者的缘故…那麻烦可就大了。可是,起因又是什么呢? 童谦想到这里的时候,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他下意识的透过后视镜朝着身后望了望,只见夜幕沉沉的城市街道上,无车无人,完全没有被盯梢的迹象,童谦这才稍稍的松了口气,想起自己紧追慢赶的跟着舒展的情景来,不觉苦笑了一下,暗自说道:真的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童谦始终回避的一个念头,也是他极为担心的一种可能,此刻却不得不在心里的桌案上铺陈开来,细细的品味着。那就是,他认为在总参情报局的总部内部,在“老帅”的身边极有可能藏有敌人的奸细!童谦推断,六处的瓦解绝非孤立,真正可怕的是整个情报网络很有可能已经遭受了攻击,这意味着一场大战即将而至啊! 很显然,觊觎着中国的稳定发展,忌惮着中国综合国力的壮大,境外的反华势力是不会坐看中国和平崛起的,他们势必是要把中国扼杀在摇篮里。童谦猛醒道,哦,尹博的惨败只不过是一个表象,在这件事的背后,肯定还有更为严重的事态正在发生中,静观眼前的这一切,不正是攻击发起前展开的情报战嘛!接下来,就会是假消息满天飞了,无疑,信息战是随后登场的另一个环节,伴之而来的必定还有斩首行动,或者是,一剑封喉的定点清除… 童谦的额头上冷汗一阵一阵,但他没有烦躁不堪的跳下车,想反,越是紧张他越是安静,就好像热带雨林中的变色龙一样,它不仅与环境同色,而且与伪装同状,现在的童谦心中纵然是波涛汹涌的海洋,而在外表上却也依然是波澜不惊的平和景象。他现在考虑的是,自己究竟因何而引起了“老帅”的怀疑呢? 童谦想,“老帅”的身边没有旁人,除了自己就是老窦,而自己跟随“老帅”的时间也不算长,和老窦比起来那要晚了许多,偶尔发生龌龊也很正常。当然,童谦不能苛求首长待自己和老窦一样,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老帅”古谱对于服务员老窦的信任无以复加,他们是在多少年的并肩战斗中才形成的战友情谊,而身为晚辈的童谦自然无法相比。 但是,老窦不也被古谱“放逐”了吗?如果有什么误解的话,那也必定是因为同一个原因而起的呀!那么,这件事的由头究竟缘于何处呢?其实,童谦虽然和老窦同属于古谱的直接部下,但他们在工作方面的交集并不是很多。他们一个是“老帅”工作上的助手,而另一个则是生活中的“保姆”,两个人各自忙各自的事,再加上童谦身上多多少少带有文人的气质,他与粗粗拉拉的老窦并没有共同感兴趣的话题。所以,二人共事多是面面相观井水不犯河水,走的是完全不相干的两股道。 然而,唯有一件事是童谦心里不满的,事情虽然不大,但也足以造成领导的不良印象,并且,这件事情在现在看来,它的影响确实深远。童谦想起的正是前天晚上,由他先期处理的六处主管尹博的请辞报告。 在尹博的报告中涉及了六处的接班人一事,童谦想,这有可能是唯一能让领导产生歧义的话题。因为,在他的建议中,没有顺应“老帅”的心愿去支持陈墨接替尹博,也没有赞成尹博荐举的舒展,而是耍了一个小小的滑头,他把球踢回给了首长古谱。但是,有一个插曲是他没有对任何人提及的,这恐怕只有他和老窦心知肚明。原来,在报告递上去之前,他在建议当中所写的尹博继任者,却是他自己的名字,是的,他想自荐去六处担任主管。 他记得当时自己正在犹豫不决,他顾虑这种提法太过冒险,因为一旦提交上去之后,他就必须接受正反两种结果的考验。其一,如果他的提议刚好和了上级的意图,那无疑,这算是主动请缨临危授命,值得称道。但如果和领导的意图向左,那就有可能被认为是想要离开总部的一个借口。怎么?你对领导有意见吗?还是急于进阶,恋着天高皇帝远的自由呢? 童谦清楚的记得,那一刻,老窦去过“老帅”的书房,但在进屋之前经过了自己的电脑旁,童谦确定他不经意的瞥了一眼,童谦当时就想,仅仅是那么一晃,谅他也看不见什么,而今想来,怕不是他推测的那样,老窦的手眼身法他是领教过了,虽然只是那么一瞥,却也足以让他看个大概究竟。所以,童谦推测,老窦的小报告必定先于自己灌进了“老帅”的耳朵里。 但疑心刚起,童谦又猛然想起,老窦可是先于自己被“老帅”派出去的呀!并且他还是通过自己的关系,才被安插进了“色香味全会馆”的,怎么,“老帅”竟连他也不能完全信任吗? 童谦想到这里的时候稍稍打了一下楞,紧接着便不由得暗自嘲笑起自己来,呵呵!你怎么连这点伎俩都看不透?那老窦无疑是“老帅”先行派出去摸自己底细的嘛!就和派自己出来探查舒展是完全相同的路数,这如出一辙的两步棋,看似自己在后,其实,早有人提前出发了,人家早就抄了自己的后路呀! 童谦忽然感觉很疲倦,不错,坐惯了办公室的人冷不丁的出了趟外勤的确很不适应,所以,他现在想的就是,能够躺在宽敞的浴盆里,静静的泡上一会儿热水澡,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的头脑重新清醒起来。但是,事情往往就是这么凑巧,感觉身心俱疲的童谦刚有了一点睡意,他胸前衣兜内的手机便嗡嗡的响了起来,这给沉沦中的童谦敲响了警钟,他猛然警醒,暗道:别把个人的得失看的那么重,风雨将至,还是先检查好自己家的门窗吧!防止再有漏雨的地方,一切私心杂念暂且先放一放吧! 童谦想着,翻开手机定睛一看,从总部监控中心发来的电子地图上赫然出现在手机的屏幕上,那上边清楚的标明了一个地点,“鸟蛋”体育馆。童谦不由自主的暗叫道:哦,好快呀!他们已经找到荀循啦! 就如同打了一针兴奋剂,童谦快速的把“鸟蛋”的坐标位置传输到车载北斗导航仪中,面前的显示屏上立时标志出一条最近的道路。童谦一面旋动钥匙发动了引擎,一边揿下按键,拨通了陈墨的电话。 “喂?陈墨吗?童谦,对,总部的童谦。” “哦,书童啊!你好,童谦。” 电话那边传来陈墨不假思索的回应,很显然,陈墨和来自“老帅”身边的童谦并不陌生,彼此间甚至还有几分熟络。童谦的心里动了动,一个始终都揭不开的疑团再次浮上心头,陈墨究竟是什么来头?他为何如此受“老帅”器重? 然而,容不得童谦多想,陈墨的声音就已经变得急迫起来。他深陷在金河大桥和环球影视城这两次挫折当中,情绪难免显得有些急躁。就听他急急的问道: “怎么样?总部有什么新的指示吗?这一盘散沙的行动还有持续多久啊?” 陈墨的情绪虽然有些激动,但说话的调门却并不算高,这或许就是他职业特工的素质,但童谦却从背景声音当中听见了另外一个人的说话声,他大嗓门的吵吵声,从电话里能听得清清楚楚。显然,那个人的火气甚至比陈墨还要大。于是,童谦赶忙问道: “陈墨,你是一个人吗?你跟谁在一起。” “公安部的特级警探,岳砺。他给我们在t 市的行动帮了不小的忙。” 哦,岳砺。童谦心里面记下了这个名字,暗说道,这又是个厉害的角色啊!这时,就听陈墨追问道: “有什么新情况吗?这两天来,我们的点儿可是背到家了。说点什么有用的提提神儿吧!” 童谦不好让陈墨的坏情绪再继续蔓延下去,于是,他连忙打断了陈墨的抱怨,快速的说道: “我们发现了荀循的踪迹,首长命令我们配合行动,今晚一定要处理好这个隐患。” 听了童谦的话,陈墨略略显出一丝兴奋,他等不及的催促道: “好的,快说,荀循藏在哪里?” 童谦的眼前浮现出“老帅”的身影,心里暗忖道,“老帅”凭什么看重这个人,是他比我更毛躁?还是比我更有头脑?真是想不明白。心里想着,嘴上一点也不耽搁的说道: “鸟蛋体育馆,即刻赶去,我们在门口会合。” “收到,门口会合。” 童谦在挂断电话的同时,车子已经朝前蹿了出去,一瞬间,他忽然产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凭什么自己要在门口与陈墨会合?难道,自己一个人还搞不定那个六处的悖逆特工荀循吗? 心里想着,脚下加力,车子像支离弦的箭一样激射而去。午夜静寂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加上童谦所在的地点距离“鸟蛋”并不算远,大约只有一分多一点的时间,那只硕大的蛋壳就已经出现在眼前了。 童谦收了收油门,降低了噪音,防止自己被荀循提早发现。于此同时,他的视线已经在体育馆的高大门前筛网般的过滤了一遍,他发现静悄悄的体育馆门口没有丝毫的异常现象,但是,除了一点… 童谦的视线落在了在体育馆栅栏外的角落里,那里停靠着一辆路虎,它无疑是属于自己刚刚跟踪过的那个人,舒展。 t市“鸟蛋”体育场 啪!荀循狠狠地一脚踢在栗原的肋骨上,那力道沉的好似八磅铁锤砸夯相仿,栗原喔喔的呻吟着,像一只待宰的鸡一样。 栗原的双脚被绳套紧绑着,绳索被移动式消防栓沿出口向下的斜坡死死的拖曳着,完全动弹不得。此刻,栗原的身体就像一支插在座椅下面的倒喇刺儿一样,两臂上举,腋下被座椅的腿脚牢牢的卡住,收放不开,凭她的力气想要挣脱重达二百公斤重的消防栓的拉扯,就如同想要拉动一辆大卡车一样。 她的口鼻淌血,那是她在前扑时被前排椅背磕破的,厚厚的嘴唇肿胀起来,再也做不出性感迷人的媚态。栗原很懵懂,对于此番落入圈套的过程她一时还想不明白,但肋骨上接连遭受的重击却明白无误地告诉她,她遇上的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 荀循收了脚,剧烈的活动让那只受伤的右手发出潮水般的阵痛。她跌坐在了椅子上喘息了片刻,接着把从栗原腰间搜出的一支不锈钢低温保鲜筒小心的放在了身旁的椅子上,那里面装着解救莫尼卡的消敏血清。 荀循感到了一丝快慰,这是她很久以来都没有体验到的轻松。血清到手了,女儿有救了。栗原捉到了,托孤有资本了。于是,她取出手机拨通了舒展的电话。 “人我抓到了,你来领走吧!连同我…一道带走,我决定了,投案…自首。” 电话刚一接通,荀循便急急的说道,此刻,舒展已经成为她逃出生天的唯一出口,她希望舒展能够尽快赶来,好将血清亲手交到他的手里。 “我已经在去体育场的路上了。” 电话里,舒展的回答既让荀循欣慰,又让她胆寒。哦!是啊!他主动打过我的电话,所以,他早就摸清了我的方位啦!可是,这是“老爹”跟我单独联络用的手机,他是怎么得到的号码呢? “待在原处别动,我马上就到。” 听着电话里舒展的嘱咐,荀循默默的挂断了电话,起身朝着俯身在地的栗原走去。这时就听栗原说道: “你这个不讲信义的女人,干嘛好好的却要害我?” “害你!是你害了我们全家!” 荀循的愤怒抵达了顶点,她的浑身颤抖,嘴唇哆哆嗦嗦的说道: “你们毒害了我的女儿,一个那么小的孩子,怎么忍心让她一生都受病痛的折磨?你这个蛇蝎一样的女人!” 啪!荀循重重的一脚又踢了过去,栗原又是一声沉沉的哀鸣。荀循仍旧无法平静,她的眼里含着泪水,哽咽着说道: “丧心病狂的倭狗,居然…居然杀了我的荆轩!你知道我…我有多爱他?” “我也爱他!我没想杀他!” 栗原出人意料的话让荀循的悲愤立时转化成了怒火,只见他噌的抽出了腰间别着的短剑,身体下蹲单膝跪地,手中的剑嚓的一声插在了栗原脸前的地板上。火星溅起,栗原认出了那是藤田的“落叶”剑。此刻,她才明白,原来,在金河大桥之上,挥刀斩了藤田的就是面前的这个女人!栗原一时胆寒,不觉心如死灰。 仿佛是“落叶”入地,唤醒了“秋风”一样,突然,一阵尘风扫过,呛得荀循忍不住的咳嗽起来。她突然意识到了这是一种奇异的现象,她想,自己身在体育场的观众席上,哪儿来得风儿扑面?荀循不由的大骇,她急抬左手正欲拔剑,不想为时已晚。就见一个精瘦的身影突然从入口处蹿了过来,一道寒光随风而入,直奔着荀循的咽喉刺来。 荀循的右手伤残,加之身体疲乏早已是无力应战。但事到求生的关头,就算一线生机也要做百分的挣扎。就见荀循下意识的用伤残的右手格挡,左手上依然伸向了那柄“落叶”,此刻,来袭的利刃已经逼到了荀循的胸前。 叱… 荀循的右手上,包裹着伤手的围巾被利刃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而剑峰却因此而偏过了荀循的胸膛。伤残的右手再一次帮了忙,荀循因此而争取了片刻的喘息机会。就见她左手紧握剑柄,将“落叶”剑紧贴在栗原的脖颈,右手前臂死压在了左手腕上,薄薄的剑刃已经触到了栗原的皮肤。现在,只要来人再次攻来,荀循蹲踞在地的身体就会以全身之力压向那柄“落叶”剑,那样一来,栗原势必身首异处,难逃一死。荀循的这一举动,着实震住了对方,来人像只一扑落空的鬣狗那样,俯身在下一层的通道上,虎视眈眈的盯着荀循的一举一动。 其实,扑身而来的这个人,并不敢真的逼迫荀循,他顾及的正是此刻已经失去了自由的栗原。而荀循刚才的危险举动,更是迫使他不敢再冒然出手。然而,人都有短处,即使是在两军对敌的时候,所顾忌的重点也各有不同。本来,照此态势拖延下去对荀循是极为有利的,因为舒展正在赶来,时间对于来人如同沙漠中的一杯水那样稀缺,所以,主动的一方应该是在荀循这边,但是她的一个眼神却不经意的暴露了她的软肋,形势急转直下,攻防之势瞬时逆转,等荀循意识到时,已是无法挽回了。 缠斗之余,荀循还是惦记着她的“消敏血清”,那是她女儿的命啊!所以,她的目光有那么一瞬瞥向了前排座椅上的那支不锈钢外壳的恒温筒。来人立时捕捉到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于是,他几乎是在荀循的目光闪过的同时便即刻出手了。 这人的动作真的是疾如闪电,还没等荀循反应过来,那支闪着磨砂金属光泽的药筒便已经在他的手中了。荀循的心里不由得一惊,手上下意识的一用力,剑刃已经蹭破了栗原的脖颈,轻声的呻吟随即传了出来。 哦! 呻吟声震住了来人,就见他一只手高擎起了药筒,另一只手上的短刃则指向了荀循。双方都同时罢手,攻防态势再次陷入僵局。这时,来人清醒的头脑便显出了优势。就听他细声细语的说道: “交出航母设计资料,我们互不伤害。我还你血清,你放了那人。如何?” 心力憔悴疲惫不堪的荀循救女心切,事到如今她还有其他的选择吗?于是,她点了点头。换了伤残的右手压紧剑柄,腾出左手来掏出那枚“老爹”夺来的微型磁碟,甩手丢了过去。来人剑插地板腾出握剑的手,从怀里取出“老爹”留给栗原的那部掌上电脑,插进磁碟点亮了屏幕,荧光映出的是浩志那张年轻的脸。 不错,来人正是“甲贺下忍”真田浩志。 本来,这张被吕律调安装了自毁程序的磁碟早该被“老爹”看穿,但那时的“老爹”已是心不在焉,哪有耐性等到那程序启动?但这位“甲贺下忍”可是不同,他的精细和坚忍早已超出了他的年龄所限,由此注定了他日后势必在谍海之中掀起波澜来。 依照“老爹”留在屏幕旁的密码,浩志顺利的进入了磁碟的目录,紧接着,便是向着更深层处的检查,耗时虽然长达九十秒钟但他的警惕性却丝毫未减,不仅左手上的药筒高举不颤,并且眼神中的余光也片刻不离的关照着不远处的荀循。在他的右手边上,那柄名为“扫”的软剑还不时的发出警醒的光来。 自毁程序启动的时候,浩志还想尽力挽回,但那只是一瞬间的事,屏幕上现出一颗骇人的骷髅骨,跟着便亮光一闪屏幕全黑了。磁碟永久性的毁伤,再无修复的可能,连同这台掌上电脑一起成为了一块毫无价值的空壳。 伴着电脑屏幕的最后闪亮,真田浩志的脸上凶光毕现。就见他甩手丢了那台报废的掌上电脑,擎剑在手,低声骂道: “狡诈的女人,你不打算救你的女儿吗?” 磁盘自毁让荀循一时无措,她对此毫无准备,但浩志的威胁却让荀循的心里一颤,她经受不起再一次失去救助女儿的机会了,哪怕赔上自己的一切她都无所顾忌,她唯一清楚的就是,此刻,在她的手上握着三个人的性命,除了自己手边上的栗原,就是自己的女儿莫妮卡,再有的,就是那个海外情报员。 荀循知道那个人是荆轩和秦雅的儿子,她并不情愿让荆轩的骨血失传,虽然秦雅的存在影响了她这一家人的团圆,但秦雅待她不薄,既已害了秦雅的性命,怎能再伤害她的儿子呢?可是,当把秦雅的儿子与自己的女儿放在一架天平的两端时,自然,情感失衡在所难免,它所导致的倾斜必然是,挽救女儿,不惜一切代价。 “别,别胡来!我还有,还有…海外情报员的资料,换你手上的血清,怎样?” 荀循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做出了选择,她一叠声的叫喊,在寂静的体育场里传出很远,这喊声惊动了刚刚进入大门的两个人,他们先是一惊,随即一里一外的直冲进来。抢先冲进通往观众席大门的是个身材高挑,外表文气,稍显年轻一些的人,他的手上已经亮出了格洛克17型手枪。另外一位中年人见那人抢先进了观众席的大门,于是稍一犹豫,便转身冲进了通向比赛场地的那扇大门。 真田浩志单手接过了荀循丢过来的手机,那屏幕上面显现出的画面正是瑞的笑脸,浩志记住了这张脸,同时手指快速的揿动按键,他几乎是只按动了一下便将一个简短的邮箱地址输进了手机里面。即刻,一封电子邮件便在转瞬之间发出了,现在,瑞.林奇中尉的间谍身份便已不再是个秘密了,他的生死只能凭他自己的智慧和勇气去掌握了。 此刻,“扫”的神奇显现了,这柄可长可短伸缩自如的软剑,它薄而柔的剑刃突然发出微微的震颤,像有一阵风儿掠过,吹起的落叶一片,它的灵性正如广濑在诗里所言,此刻正在向它的主人报危示警。浩志的脑海里霍的一闪,耳中已经听见了那来自入口通道的脚步声了。 “甲贺下忍”真田浩志真不愧是谍海之中的奇子,脑海之中灵性一闪,一条草船借箭的妙计即刻在眼前浮现。就见他丝毫也不怠慢,一连串的动作节奏清晰顿挫舒缓。真的是蛇一般的歹毒,狐狸一般的狡猾,恶狼一般的凶残。 浩志先是将手里已经没用的手机丢向了两眼专注着药筒的荀循,这让荀循下意识的松了握剑的左手去接那部掷过来的手机,而浩志却借此机会腾出右手拍缩了“扫”,借机隐在了袖口里,同时将左手上的药筒向着看台围挡的外面丢了出去,他自己则弹身而起,直奔着荀循的怀里扎了过去。 这一连串的动作快如闪电,让荀循一时难以作出反应来。等她醒过盹来的时候才猛然发现,刚才那人已经钻到了自己的怀里,本来插在栗原脖项前的“落叶”剑不知怎的却横担在了来人的肩上,剑柄虽然握在自己的手上肘弯却被对方有力的格挡着。荀循猛醒,哦!转眼之间自己已经成了劫持人质的凶犯! “救命!” 浩志沙哑着嗓音痛苦的低声叫着,他的喊声唤来了一束从入口处照射过来的电筒光亮。那是一只装在格洛克17型手枪上的战术手电筒,光柱锁定在了荀循持刀的手臂上,不等光环落稳,浩志就用格挡着荀循肘弯的手臂用力一推,“落叶”从肩膀上面荡开,自己借势一个侧滚翻从荀循的怀里挣了出去。这时,耳畔只听见一声枪响。 砰! 浩志在昏暗中偷偷的笑了一下,但他借着战术手电的光亮看到的情形,却使他忍不住泪水盈眶,原来,他的计策只成功了一半。 一枚九毫米的子弹在荀循的前额上钻了个洞,然后从后脑炸开去,黏糊糊的血浆溅了一地,她扑身跌倒的尸身重重的压在了俯卧在地的栗原身上,那柄“落叶”借助荀循全身的重量深深的扎入了栗原的肺腔里,带着气泡的血从她的口鼻当中喷涌出来,流了满地。 手提着冒烟的格洛克站在尸体旁的是总参情报局首长“老帅”的秘书,“书童”童谦。他在匆忙之中射出的一枪精准之极,但此刻,他的脸上却丝毫也看不到欣喜的表情,他虽然救了“人质”却错失了时机。看着手上那部荀循丢下的手机,童谦心灰意冷。那手机的屏幕上显示着“发送成功”的字样。他在想,莫非,刚刚听到荀循想要交换情报的声音是对着电话里的人说的? 看台下方,舒展手中托着他飞身接住的药筒,无奈的摇了摇头,刚刚爆响的枪声说明,荀循已经死了。可是,这药筒又是何人丢下来的呢? 赛场大门被砰的一声撞开,冲进来的几个人影当中,为首的正是陈墨和岳砺,后面跟随的是岳砺的两个手下。他们是在接到童谦的电话之后便急速赶来的。 第四章.六劫伏法(3) 24.4.3 巴黎 13区 16:50(23:50) 侧着身挤出地铁车厢狭窄的自动平开门,一时来不及摆脱时速超过六十公里的快速移动,大脑的平衡系统还停留在摇摆和晃动之中,但是嗅觉的触角就已经捕捉到了混杂在空气中的那种特殊的饭香味。油炸麻椒的辛辣,葱花炝锅的焦香,汤煲排骨的微熏,清蒸鱼蟹鲜新,他初始得到的讯息表明,中国区到了。 虽然,在这样一个近乎封闭的地铁车站里,这股味道并不算讨人喜欢,但是,由于这里的空气流通大半是依靠地铁隧道里的气流来带动的,所以,在捂闷憋糗的不畅气息当中,这股中餐特有的饭香就让人顿生亲切之感。于是,它在这个人的心中便激起了一番感慨,他不由得暗自叹道:嗯,好熟悉的味道啊! 心中想着,身形丝毫也不怠慢。他的两脚刚一踏上地面,心里便有了踏实感,仿佛浮云变幻成神马,即刻便有了驰骋的欲望。他没有片刻的犹豫,稍一抹身便沿着长长的通道朝站外走去了。他走得迅疾,留给擦身而过的人们微风扑面一般的感觉,而他疾走时的画面真好像独自穿梭于树林,行人对他来说就如同静止的一般,这种感觉好不骇人! 这是个懂得神行之术的人,风靡法国的“跑酷”对他来说只能算是闪展腾挪中的一小部分,细究起来无非就是蹿房越脊一类的鸡鸣狗盗之术,那是些旧时混迹于市井的泼皮无聊们惯常使用的招数,平时看来身轻似燕的“跑酷”高手们,一但离开了他们熟悉的街区,冷不丁的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时,他们矫健的身手恐怕就使不灵了,若是和这个人高行高走低来低去的本事比起来,怕是连九牛之一毫也未必赶得上,由此,他看轻“跑酷”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隔着薄软涩弹的鞋底,脚掌和五指都有了真实的抓地感,“中间人”马不停蹄的疾走之中,心里面则在暗自的提醒着自己:“唐笛”的重托是有时间期限的,如果不能在六十分钟之内把口信带给“大师”,那就预示着这次情报传递的失败,因为距离“幽灵的毁灭”发起的时间也仅剩下不足五个小时了,就算“大师”能够把情报发送出去,但到了那个时候也于事无补了,因为预警的期限已过,想要采取任何一种防范的举措都已经来不及了。而海南,中国未来的航母基地,极有可能在尚未启用之前就遭到毁灭,那样一来,寄托着中华民族强国之梦的蓝海计划怕是又要被推迟了,而世界留给中国和平崛起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还有几个三十年可以让你韬光养晦呢?如此,自己将是千古罪人啊! “中间人”一想到这些,不由自主的将一口丹田气提至小腹,脚下愈发变得轻快起来,人既像是一阵轻风刮过,又像是一团雾气散开,眨眼之间便已经飘过了长长的站台。 刚一步出巴黎千篇一律的地铁站口,扑面而来的中国气息便充满了眼帘,“中间人”稍稍辨了辨方向,跟着便一扭身,掉头朝着大街的北向走去了。大街的两侧到处都是中国人开的商铺,但 “中间人”的目光始终都盯着前方的街口,脚下丝毫也不减力。因为,此刻的“中间人”只把一件事搁在了心上,那就是即刻找到“大师”,把“唐笛”口述的情报转达给他。但是,久未谋面的“大师”是否还在那个地方呢?对此,“中间人”的心里真的没底 沿着这条大街往北走,大约五百米之遥有个岔路口,左转进去之后再走百余米便有一所华人办的补习学校,那是为初到巴黎的中国人服务的。原本是一所私立中学校长的“大师”热衷于教育工作,他在退休以后就在这所学校里义务任教了,而今算起来也有七八年之久。 “中间人”初识“大师”也是在这所学校里,代表慈善组织募集善款的“中间人”常常跑来。正是通过这所学校的“校长”,“中间人”才得以结识了“大师”。而由于有了“校长”的穿针引线,“中间人”和“大师”便能够在这所学校的掩护下安全的见面了,“中间人”虽然对“大师”的行踪没有把握,但对找到他的下线“校长”却是充满了信心,正因如此,“中间人”才大胆的接受了“唐笛”的委托,把这一历史的重任担了起来。 原来,深谙内中缘由的“唐笛”在情急之下只能冒险在克里参议员的家里给“中间人”打电话了,表面上谈及的都是些关于募集善款的事,暗含着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懂的暗语。于是,关于“幽灵毁灭”的情报便这样辗转的传到了巴黎,意欲通过“大师”直接通报给国内。 其实,这看似颇费周折的传递方式,其实也是万般无奈之举。要知道,除了“唐笛”和“大师”之外,再没有第三个人可以不经审核便能让总部确信情报的准确性了。而眼前面临的重大危险却又容不得再耽搁时间的,既然“唐笛”的通信渠道受阻,那么,唯一能够指望的便只有“大师”一个人了。 以“中间人”的脚力,跨越这短短的几百米距离也就是眨眼之间的事,转过了街口之后,“大师”做义工的那所学校就已在“中间人”的眼前了,就见他稍微站了站脚,调匀了呼吸之后,重新提起一口气来,跟着,便又撩开大步,直奔着学校的校门走去了。 单从外表上看,这座建于上世纪六十年代的校舍丝毫也不逊于中国南方的百年老宅,除了格局和样式全面传承了中国式建筑的风格之外,它的用料和做工也颇具中国传统文化的神韵,若是初来乍到,猛一抬眼,还真的会以为自己是置身于江南的某处名人的深宅大院之中呢! 熟门熟路的“中间人”脚步匆匆的来到了校门前,但他没有径直走进学校,更没有驻足在校门口朝里张望,而是略略的放慢了脚步,然后,继续迈步朝前走去了。原来,致使“中间人”过门不入的直接原因竟是一辆大头鞋式样的警车,此刻它就停在临街内凹的校门口上,从远处观察的“中间人”根本是看不到它的,直到走近前来这才发现,他的心里不免一沉,暗想道:一辆法国警车光顾这所百分百属于华人并服务于华人的学校,怎么会这么巧呢? 是的,平素里法国警察是很少到这片华人社区中来的,正因如此,今天的特殊状况就尤其显得不同寻常,也难怪“中间人”会做出过门不入的谨慎反应了。但是,他还是在走过校门之后十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就见他转回身,坚定的朝着校门口走来了,步伐虽不如先前时那般迅捷,却比刚才赶路时显得稳重。“中间人”想,传递情报至关重要,无论如何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如果放弃寻找“大师”,那么“唐笛”的口信又如何及时的传回国内呢? “中间人”在静悄悄的校门口上没发现有任何的异常,于是,他迈过了高高的木头门槛,侧目朝着门房里张望,透过窗明几净的玻璃窗却不见有看门人在那儿,“中间人”的心里紧了紧,但他还是毫不犹豫的走进了天井,晴朗的天空不觉间浓缩成了一方幽暗高挂在头顶,他这才发现,相比起院外这里暗了许多,四周的每一扇窗子里都已经点起了灯,而他自己虽然是站在了宅院的正当中,却独独是他隐在了灯影里,一时间“中间人”觉得这学校的氛围诡异深邃。 “你找谁呀!” 就在“中间人”迟疑彷徨之际,一个不怎么纯正的江南口音从二楼的回廊上传来,“中间人”的心下不由得一喜,他听得出那是“校长”的声音。 “中间人”连忙抬头朝着声音的来处望去,口上则连声应道: “我是‘关爱天下’慈善团体的募捐人,先生,可不可以…” “请您稍等,门房里稍坐一下吧,等我带这位新来的警官熟悉一下学校的消防设施情况之后,我们再谈您的事,好吗?” 不等“中间人”把话说完,“校长”便打断了他,进而解释起公务缠身的理由来,“中间人”听得出,那是一种借机说明情况的暗示。门房和新来的警官?门房是空的,看门人到哪儿去了?这新来的警官偏偏在这个时候跑到学校里来干嘛?“中间人”思忖着“校长”话里蕴含的寓意,嘴上则顺应着说道: “好的,好的,您先忙着。” “中间人”注意到了紧跟在“大师”身后的那位年轻人,看他标新立异的新潮装扮心里便有了一番比较。就见那年轻警官着一件修身上衣,瘦瘦短短的紧绷在身上,天然褶皱的衬衣领口开的很大,由里朝外翻着,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吊儿郎当的高中学生一样。他的整套衣服小了半号,并且极其不搭,仿佛是临时借来的一样,这让他的一举手一投足都显得很是局促窘迫,给人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 然而,“中间人”却从中看出了几点不同,“中间人”暗自思忖道:他那过于纠结的腋下鼓鼓囊囊的,明显勾勒出的是枪的轮廓。“中间人”猜想,那应该是一支小口径的速射手枪,估计这年轻人的枪法准头不佳,但速度超猛,应该是个忙活人的家伙。此外,他还注意到,年轻人的窄脚裤因为裤长的不足而收在了脚踝之上,露出他脚上轻便的黑色帆布胶鞋和透气的雪白短筒棉线袜来。 “中间人”暗自揣摩着“校长”的话,一个疑问却不禁而生,喔!他果真是个新手吗?看他的这身打扮…可极似“跑酷”的装束啊!巴黎的年轻人当中不乏“跑酷”的高手,莫非…这是个心思阴险的家伙,那道,他是专门为我而来的? “中间人”感到胸口的热血一涌,双腿便犹如猛轰油门的引擎般的微微一屈,隆起的小腿肌肉充满了腾起的欲望。但他压下了自己的好胜之心,转而想道,嗨!不过是个年轻人嘛!看他的年纪定是个才从警校毕业的学生,再怎么老练也只能是个新手,至于说他是否真的是位“跑酷”的高手…哼!是又怎样?不论角力还是角疾,怕是你师父也不是我的对手!眼下老子是重任在肩之人,自然是免战牌高挂,当心别中了他的激将之法。 心里想着,“中间人”就打算回身避让了,他估计,“校长”应该能在三五分钟之内便将这个新入行的警察打发走,姑且耐心的等待一会儿吧!就在“中间人”退步转身之际,不想,那年轻人却突然俯身趴在了回廊的栏杆上,大声的朝着“中间人”问道: “你所说的‘关爱天下’是个什么组织?是联合国下属的分支机构吗?” 年轻人突如其来的问话让“中间人”满心的戒备化作了不屑,他心中暗自笑道,联合国的雇员会只身跑到这里来吗?你这个白痴!于是,他站住脚扬起头来语气轻蔑的说道: “不,警官,它是一家民间组织,是由许多家慈善机构集合而成的。” 那年轻人似乎还是很难理解,就见他穷追不舍的问道: “你们拿薪水呢?还是做义工呢?” “中间人”的脸上开始现出不悦,他隐隐的觉出这个家伙似乎是想从自己这里学到些什么,但他的心思绝不在此刻发问的问题上。“中间人”暗自提醒自己,尽快结束和他的对话,此刻节外生枝可是致命的。于是,他用尽量简短的法语回答道: “仅拿最基本的生活补贴,警官。” 那年轻人接下来的话显得很不友善,态度生硬的有些不礼貌。就听他即刻反问道: “那么,你们的生活来源是什么?你们都是苦行僧吗?” 一旁观阵的“校长”在此刻搭腔了,他非常担心这个不知好歹的年轻人无意之中触怒了性高气傲的“中间人”,虽然,此刻他还不知道这个身手了得的“中间人”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具体原因,但他却意识到了时间的紧迫,因为,他从“中间人”的脸上看到了怒容,于是,“校长”赶忙接应道: “他们都是些事业有成的人,皮埃尔警官,他们每个人的积蓄至少是你的五十倍,但他们放弃了自己的工作,转而去做善事,却又不想为此落个慈善家的虚名,所以,他们名义上是从这个慈善组织当中领取生活补贴,其实,那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 “掩人耳目?做善事也需要这么低调吗?” 那个名叫皮埃尔的年轻警官的“弱智”表现同样也令“校长”感到吃惊,他在平静应对的同时隐隐的感觉出了隐藏在这个年轻人单纯外表之下的阴险。于是,他眨了眨眼,现出一副很神秘的样子,说道: “是的,皮埃尔警官,有的时候,做善事也会惹来麻烦的。” “哦,是这样啊!” 皮埃尔终于像是没有了问题,“校长”趁机将其注意力引开,于是连忙发话道: “这边请吧!皮埃尔警官,我们还有几处没转过来呢!” 见皮埃尔直身离开了回廊的栏杆,领会了“校长”话中寓意的“中间人”也正想回身往门房里走,不料,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沙哑的声音粗门大嗓的在校门口上喝问道: “嗨!是谁站在那儿?”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就见“中间人”往后一撤步,两条腿就像把剪刀似的前后分开了,紧跟着一个垫步拧腰,人便像旋风般的反转过去,那速度就像是两格画面连放一样,人眼只能分辨出他的一起一停,等到再次看清他的时候,人已经面朝大门站下了。 “中间人”的视线刚一落定,心里便开始懊悔起来,他深知自己刚刚做出的反应明显过激了,但此刻再想挽回已经来不及,于是,只好顺应时事见机而行了。是的,“中间人”因预警情报的急迫压力所致,情绪变得敏感而急躁,若是放在平时,他是绝不致如此沉不住气的。 不过,好在那位站在门口大声吆喝的警察并没留意,他给怀中紧捧着的一对儿景泰蓝大瓶挡住了视线,所以错过了“中间人”刚刚显露出的移形幻影般的身手。但是“中间人”不哼不哈的态度却还是招致了他的不满,在怀中重物的压迫下,那位警官早就等得不耐烦了,此刻,就更是忍无可忍,就听那个家伙大声的嚷嚷道: “别在那儿傻站着啦,快过来接一把呀!” “中间人”此刻已经恢复了常态,他见对方声嘶力竭的叫喊是源于不堪重负,并非含有歹意,于是,连忙现出一副热情状,紧跑了几步来到那人的近前,伸臂膀接下了其中的一只大瓶,嘴上则连声说着: “哦!这瓶好重喔!警官竟能一次抱动两个,真的好大力啊!” “大什么力呀!你要是再不接手,我就全都扔在地上啦!哦,好累人呐!” 那警官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上剩下的那只瓶小心的放到了地上,随即便大口的喘息起来。“中间人”闻到了一股浓烈的烟草气味,心下里暗忖道:这个家伙的烟瘾可是不小啊! “冉让,瞧瞧你像个什么样子,我们是在执勤呐!” “中间人”闻声抬起头来朝廊上望去,就见那个皮埃尔警官此刻再次俯身到了回廊的栏杆上,他的脸上带着嘲讽的表情,嗔怪的说着。“中间人”的心里不由得往下一沉,他看出了那年轻人的怪异表情并非因冉让而起,那是对自己刚才的“表演”做出的评判。于是,不由得暗自提醒自己:哦,原来,他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呀!如此看来,这个年轻人虽然是个新手,却真的颇有心计,必须仔细提防才是啊! 于是,“中间人”开始谨慎的退身一旁,把刚刚进门的冉让放到了自己的身前。此刻,他距离学校的大门只有三两步远了,从这里既能看清皮埃尔的一举一动,又能轻松的放倒冉让。一旦情况有变,“中间人”发难的全程仅在三两秒之间,他的这个念头一出,紧张的空气便开始弥漫。 但是,皮埃尔和冉让接下来的对话,却让气氛重又变得轻松起来了。就听那年轻人调侃的问道: “你这又是从哪儿淘换来的古董?你这么折腾到底赚不赚钱呐!” 此时的冉让已经呼吸平稳,不知何时起,他的嘴上已经叼上了一支烟,看来他并不急于回答皮埃尔,似乎很是不吊这个年轻人,就见他在邋里邋遢的警服上摸索了一阵,然后在裤兜里找到了打火机,跟着麻利的点燃了香烟,深深的吸进一口,然后浓浓的吐出一缕烟来,他很是享受的舔舔嘴唇,这才不哼不哈的说道: “当然,不赚钱的话,我干嘛还费这么大的力气!” “中间人”看得出,皮埃尔虽在这对搭档当中领衔,却对借机干私活的冉让有所忌惮,无疑,冉让的资历要远远胜过皮埃尔,从他身上显现出来的习气上看,完全是老警探们才有的特征,他圆滑、敏感、事故、老练。但是,“中间人”仍旧觉得,这二人之中最危险的仍旧是那个年轻的皮埃尔,他的优势在于,学识让他变得更加的阴险,而他接下来的话果然证实了这一点。就听皮埃尔说道: “我看你买回来的都是些赝品吧!买卖假货能让你感觉心安?” 冉让觉得有些忍无可忍,他对于上司“配发”给他的这个娃娃脸本来就没有好感,此刻就更是觉得厌烦,就见他喷了口烟,翻了翻白眼,阴阳怪气的反击道: “不卖假货能赚钱呐?这些个宝贝都是我论斤称来的,可出手的时候是论年份卖的,你知道乾隆皇帝用过的物件儿距今有多少年了吗?哼!毛嫩的家伙!” 冉让的话里已经有了羞辱对方的意思,但他并不在意是否冒犯了自己年轻的上司,这多少有点倚老卖老的嫌疑,但他产生的气氛却很是尴尬,因为旁边还站着两位华人,这让年轻气盛的皮埃尔一时有点下不来台。 一直冷眼旁观的“校长”又在关键的时刻说话了,他看出了“中间人”稍有的急躁,知道他此来的使命必是极其重要,他担心再这么耽搁下去,唯恐情急生变。于是,他趁机插话道: “赝品也分很多种的,好的仿制品无论从材料到做工都不逊于真品,这是因为,仿制品的制作年代往往要晚于真品很多年,所以,技术水平必定高于原来的那个时期,若论作品的历史价值,真品当然是独一无二的啦!但若是单论作品本身的艺术价值,好的仿制品造诣颇高,也是值很多钱的,呵呵!就连故宫里摆放的展品而言,其中怕是有很多都是高仿的作品呐!” “中间人”仔细的听着“校长”的话,品味着其中的含义,他知道其中的某个寓意一定是说给自己听的。这时,就听“校长”转而对着皮埃尔说道: “皮埃尔警官,还有几处紧要之处需要带你去看看,别看这学校不大,可消防最最重要,校方一直都很重视,没有半个小时是转不完的。” 皮埃尔给“大师”这一打岔,便趁机下了台阶,他从栏杆上直起身来应承道: “是啊!是啊!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复查一遍吧!真要是发生了火灾可不得了啊!” “校长”一边侧身往前面让着皮埃尔,一边探头对着天井当中的两个人说道: “你们二位先到门房里坐一坐,我们去去就来。” “中间人”听了“校长”的话,心中灵机一动,赶忙接过话头说道: “您先忙,老先生,不如我先跑趟中华商会,就在前边不远,过会儿我再回来?” “中间人”的话是想让“校长”明白,他听懂了“校长”话里的意思。“校长”闻听点头说道: “也好,也好,你先忙别家,筹集善款人人有份儿,稍后我们再谈。” “中间人”朝着回廊上略一抱拳,然后,又跟站在身旁的冉让点了点头,跟着,便转身朝着校门外走去。他走得有些急迫,却没再使出疾行身法,现在,他意识到了情况的严重性,所以,行动也就越发的小心谨慎了。 出了校门之后往原路走,直到拐上大街之前,“中间人”都一直保持着正常的行走姿态,此刻他的心里虽急,但已不再烦躁。因为他已经联系上了“大师”,并且,从“校长”的口中得到了密会的时间和地点。半小时之内,“大师”必定会出现在约定的地点,那就是有法国故宫之称的卢浮宫。 “中间人”边走边想,今天与皮埃尔和冉让的偶遇是不是简单的巧合?还是预示着某种危险?这两个着便装的警探来学校里检查消防,这是不是有些牵强?如果单从冉让的举止上看,担心纯属多虑,但若是从皮埃尔的表情上看,那里面蕴藏的深意可就没那么简单了。哦,这个家伙不会对“大师”不利吧! “中间人”走着,开始为“大师”担起心来。他清楚皮埃尔看到了自己情急之中使出的急转身法,但这个年轻人却深藏不露的没有挑明,反而是顾左右而言他的调侃起了冉让,莫非,他是在欲擒故纵? “中间人”想到这里,不由得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在想,如果那家伙也听出了“校长”话里的弦外之音怎么办?这个聪明的年轻人想要识破这一点也并非难事,只要他是个有心人,而刚才所看到的一切恰恰证明了这一点。一旦,皮埃尔跟踪到了卢浮宫,证实了他的推断…哦,“大师”危矣! “中间人”刚刚轻松起来的心情,立时又变得沉重起来,虽然,他深知“唐笛”所托的预警情报至关重要,但若是因此而牵连了“大师”,那代价也就太沉重了。要知道,“唐笛”和“大师”都是总参情总骨灰级的特情人员,一但暴露,所造成的损失是无法弥补的。“中间人”想着,一股悲怆的情愫不禁而生,他想,到时候就只能是丢卒保帅了。 大约只是十分之一秒的时间,“中间人”便做出了决定,甚至是在他刚一意识到这一严峻局面即将到来之时他便拿定了主意,因为在这个题目之下再没有其他的选项了。那么,还需要耽误时间研究什么呢? “中间人”再次走进地铁站的时候,忽然产生了想吃一碗牛肉面的冲动,那是一种来自中国大西北的面食,味浓口重,瓷实搪时,是地道的北方饭食。爽滑的面条只需扒拉几口就能下肚,再吸溜几口热汤便是饱饱的一顿饭了。可现在他不得空,他必须赶在“大师”之前到达卢浮宫,而眼下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至关重要,耽搁不起。 “中间人”随着不算拥挤的人流有秩序的上了车,他挑选了一处靠近另一扇门的座椅坐了下来,因为卢浮宫的站头是在这一侧的,这将方便他节省下排队等候下车所需的时间。此刻,陆续上车的人们也都相继找到了自己的座位,车厢里很快就变得敞亮起来。“中间人”的目光习惯的沿着车厢撒了一遍,一切正常,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于是,他开始期待起列车风驰电掣般的速度来了。 随着播音喇叭里的机械声提醒,车厢门缓缓的关闭了,列车轻轻的摇晃了一下开始启动,站台的灯光很快便从车窗前闪了过去,随后,车厢陷入了昏暗之中。车厢顶部的低压嵌灯微弱的摇曳着,催人昏昏入睡。“中间人”眯缝起眼睛,聚拢了目光再一次扫视了整个车厢,嗯!的确正常。现在,该把注意力集中在卢浮宫的内部了。“中间人”想,“校长”没有指明卢浮宫内的具体地点,那么,偌大的博物馆里该在哪里与“大师”碰面呢? “中间人”收敛了思绪集中起精力重新回味起“大师”的话来,其中的每一字每一句都被他认认真真的斟酌仔仔细细的体会,以期从中寻找出答案来。车厢内四壁摇晃,车窗外光影摇曳,透着神秘闪着诡异,催人心动。 “校长”在影射卢浮宫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对,巴黎的故宫!在此之前呢?提到了赝品不是吗?对,他还特意解释了仿制品的材料和制作工艺,哦!那显然不是指书画之类的作品,那么,一定是在手工艺品的范畴内了。卢浮宫内的中国藏品多如牛毛,光是从圆明园中掠夺走的就不计其数,至今都未对外公开展示过,而他此刻所指的会是哪一件呢? “中间人”像在大脑中打开了一本卢浮宫的藏品目录,心灵犹如一支萤火般的电筒,他每一类每一项的排除,每一只每一件的考证,直到一件数千年前的宝物呈现在他脑海中的时候,他的眼前才突然豁然一亮,不由得心中大喜道:就是它了! 在卢浮宫的吉美亚洲艺术博物馆的典藏中有一尊青铜器的象尊,算得上是最为罕见的宝物。虽然象尊背部的顶盖已经遗失了,并且象鼻的大部分也已损毁,但它仍旧是目前世上所知的动物型青铜器中最大的一件。这座象尊大约是殷商晚期的作品,或者是出在西周初期,其身上自然写实的造型和纹饰风格具有长江中部盆地部族的文化特征,是早期中华文明的璀璨结晶。1903年它被法国收藏家卡蒙多伯爵以3000法郎购入,而今,可以称得上是吉美亚洲艺术博物馆的镇馆之宝。 “中间人”在短短的几分钟间歇里,便成功的破解了“校长”的隐喻,这让他不由得暗自兴奋起来。这个身怀绝技的无间高手,以决死之心期待着即将到来的考验,而刚刚闯过的道道难关则深深的鼓舞着他,“中间人”对接下来的行动充满了信心,他想,夺取全胜并非没有可能,但前提是,确保“大师”的安全。 于此同时,在这节车厢的另一个角落里,有一个人也有着与“中间人”同样的心情,他的两个手下“侍应生“皮埃尔和”烟鬼“冉让假借警局检查消防设施之名突查那所华人学校,是源于一个有头无尾的信息,原本,他可以不信,但提供消息的这个人非比寻常,冲着这个人他也不能不采取行动,这个人便是中情局的“学者” 埃德蒙.兰斯。 “学者”埃德蒙.兰斯在克里参议员家中做客的时候,偶遇了译员夫人的中文老师古韵,职业的敏感让他对任何一位华裔美国人都存有戒心,于是,他监听了古韵打出的一通电话,他从简短的对话中听到了这所位于法国巴黎13区的华人学校的名字。 早产四个月的“学者”天生具有非凡的想象力,在“幽灵毁灭”发起前的几个小时里,任何在中国人之间传递的讯息都值得怀疑,而从特里参议员家中打出的这通电话,无论时间还是地点都极具戏剧性,这让“学者”不能不多想。于是,他一刻也不耽搁的把这所学校的名字告知了自己的好友,法国国家情报局的“探长”阿兰.杜瓦尔。 《黑幕四眼罩》之一的“黑眼罩” 阿兰.杜瓦尔此刻正在面临着他一生当中最难得的机遇,在他的手上掌握着中国特情界最具重量级的二个人物,他的成败不仅关乎到“大师”和“唐笛”的一生荣耀,更牵动着崛起之中的中国的命运。“探长”阿兰.杜瓦尔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好到足以令“福将”艳羡,让“职员”生妒,让“牛仔”汗颜,让“学者”自惭。 但是,在他的面前却横亘着一道壁垒鸿沟,他若想阻挡中国前进的脚步,就必须先要摆平那位坐在他隔壁车厢里的“中间人”,做不到这一点,他坐拥的便不再是一座金山,相反,却是坐在了火山口上。 第一章.祸终有报(1) 25.1.1 t市 警局办公大楼 00:00 夜色浓重万籁俱寂,黑暗吸纳了光影声像在内的一切东西,仿佛整个世界被装进了一只盒子里,思维也随即像是被抽成了真空一样,不可避免的陷入了迟疑、混沌、空洞和迷茫,有如夜航的船舶失去了前行的方向。 天生就是暗夜行者的猫迈着轻盈的步子,优雅的走在只有一巴掌宽窄的窗沿上,它的一双夜眼已将瞳孔放得老大,平静的看着脚下三十多米深的街面,这一刻的世界在它的眼中就像是一幅色彩斑斓的画,生动得仿佛还湿漉漉的挂着未干的笔划。 啪! 突然,窗子里传来一声清脆的响亮,泰然自若的猫被惊得打了一个冷战,浑身的毛发瞬间之中便根根直立起来,它的尾巴向上翘起,后腿蜷曲着伏在了地面上,就好像一根绷紧了的弓弦一样,于此同时,它的前爪牢牢的抓紧了地面,仿佛掖着弓弦的两指,此刻的这只猫犹如惊弓之鸟,随时随地准备着逃离这个危险之地。 此刻的猫已经完全失去了它雍容而高贵的仪表,花容失色的慌乱都写在它闪躲的眼神当中了,而刚刚还是绚丽奇幻的夜景,此刻,在它的眼睛里已经还原成了一个疯狂的世界。猫也禁不住暗自的感叹:哦!无时无刻不在的欺诈和谎言,随时随地都有的圈套和冷箭,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了? 难怪敏感多疑的猫会产生这么大的反响,的确,这一声响仿佛是给暗夜的盒子敲开了一扇窗,光影声像全部都浓缩在了那枰犹如窗口一般敞亮的棋盘之上,攻守进退清晰的显现在了方寸之间。虽然,猫读不懂棋局的变化,但它却能从那枰中的对峙里清晰的体会到,那是一方生死搏杀的战场,原来,猫儿已经透过它天生敏感的神经,从空荡荡的棋盘中嗅出了一丝隐隐的杀气来。 滕贤注意到了对方在衔起棋子的时候手指微微的有些发颤,那是麦平安在心理防线出现松动时才会有的表现。于是想到:哦,这个狡猾而倔强的家伙!看他貌似平静的外表下面其实阵脚早已大乱,由此开始的将是意志和理智的溃散,最终势必带着整个人无可挽回的滑向崩溃的边缘。 在滕贤看来,虽然麦平安摔向棋盘的棋子力大势沉,但那表露出来的并不是信心满满,相反,却是他气急败坏的情绪再难遮掩。就一般人而言,在这种情绪之下,要不了多久,就会显现出歇斯底里的狂乱,进而陷于全线崩溃的局面。当然,也许麦平安不会,他原本就是个讯问犯人的老手,心理坚强的如同铁板一般,但无论如何,事实就摆在眼前,不容争辩的验证了他的表现。外表的强悍终究无力阻挡内心的颓变,大势已去的麦平安就算不会轻易的放弃挣扎,然而困兽犹斗的他究竟还有几多胜算?滕贤想,就让我们静待以观吧! 滕贤拢了拢思绪振了振精神,他知道,最终较量的时刻就要到了,虽然在这盘生死对局当中,自己已经是一再的拖延,但是他清楚,面前这只已经憋急了的狗终归还是要寻机逃窜。滕贤暗自拿稳了桩脚,悉心以对这场即将到来的终极挑战,但是,有一丝顾忌仍旧让他心有羁绊,全只因,他一直盼望的总部命令却还迟迟没有出现,这让滕贤不免心生焦虑郁闷不堪。 滕贤已然是尽力了,看看眼下的棋盘,枰上的残局最多只能支撑到零点,想再多熬一分都是凶险,也别怪滕贤左右为难,想想看,红黑双方加在一起的子力,冷清清的棋盘上总共也不超过六粒,而这样的残局已经是他顽强防守的最佳局面了,可接下来又能有多大的余地可供他来回旋?哦!此刻的滕贤就如同无米下锅的妇人,虽有满腹经典,却也一时无力回天。 原来,执红先行的麦平安一路强攻,咄咄逼人之势压得滕贤喘不过气来,但他依旧是见招拆招,遇势破势,将红方的凌厉攻势化解于无形。但是,资源总是有限的,方寸之地纵纳百万雄兵也总有拼光的时候啊!慢慢的硝烟尽散,渐渐的战火全螅,一番吃杀抽换之后,麦平安以过河双卒的攻杀形成对滕贤仕炮防守的优势,一时间逼得滕贤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然而兵法的精髓常在逗引埋伏之中显现光辉,滕贤情急之下不得不卖个破绽给对手,扬起了双仕给麦平安挑选,打算借此舍了单仕占得先手。 麦平安果然中计,他一时杀得性起,拱动老卒破了滕贤的双仕,但他秃了头的老将却被趁机支起了炮架的滕贤牢牢的控制住了,于是暂失先手。接下来,黑方左一个将军,跟着又一个将军的占据了主动,这让红方的双卒一时难以攻进帅府,为此,恼怒的麦平安这才把他满心按捺不住的急躁全部丢在了刚刚拍下的这粒棋子上了。 滕贤知道自己不能再这么继续将下去了,俗话说“将不过三”,重复使用同一招棋显然是违规的,但是,以眼下的局势来看,只要是让红方占得了先手,那黑棋一方是绝无起死回生之机的,一旦推枰认输的话,那么接下来,这两个人又能干瞪着两眼,做些什么呢? 滕贤将麦平安稳在警局大楼办公室里的唯一理由就是要一起等待总部下达的紧急行动命令,滕贤的这一招让麦平安暂时觉得他仍旧是滕贤的倚靠,从而降低了他的戒心放松了他的警惕。然而,时间已经拖延到了午夜时分,若是还不见有所谓的总部命令下达的话,同样是警界老手的麦平安还会继续相信这番鬼话吗?滕贤想,看看他的脸色就清楚了,最多再有三步棋,等到走完之后,这个家伙就得逼着自己摊牌了,哦!总部的反应速度可真的是太慢啦! 滕贤用手抓了抓他还算浓密的头发,脸上现出一副沉思状来,像是并不甘心就此签订城下之盟似的。但是,无论他再怎样拖延,也只能是以秒来计算,毕竟,已经踏上不归之路的麦平安,是不会坐等到死亡列车顺利的抵达终点的。因此,纵然是尚存半点空间,走投无路的麦平安也不打算给了,就听他语气蛮横的说道: “跟你这人下棋可真没意思,痛痛快快的认输得了,要是觉着不服气,改天我们再杀一盘,别这么磨磨唧唧的,跟个老娘儿们似的。” 麦平安的话一出口,不仅令滕贤大吃一惊,就连麦平安自己都觉得诧异,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暗忖道:这是怎么了?还没到破釜沉舟之际,怎么自己就出言不逊了呢?哦,这下子怕是只能铤而走险了! 很显然,麦平安已经在不知不觉当中撕下了他奴颜婢膝的伪装,开始显露出隐藏在背后的狰狞了,这是他自然而然的反应,表明了言行失控的迹象,这让他不免暗自心惊。可是滕贤却没有太大的反应,就像是料定会有这一刻到来似的,他非但没有因麦平安的无礼而恼怒,更没有为污言秽语的羞辱而光火,甚至连脸色都没变一下。他在心中提醒道:这一刻来得早了点。 就见滕贤慢慢的抬起头来,把一双犀利的眼神从战火渐熄的棋局当中慢慢转移到了麦平安的脸上,他目光烁烁的盯着对方凶光毕露的眼睛,语气平和的问道: “怎么?找到感觉了?刚刚让给你的局长宝座,这过了才几个小时呀!你就坐得不耐烦了?要是把整个城市都交给你,就你这副德行…哼哼!你能扛过几天安稳呢?” 滕贤的话就像是在滚烫的油锅里丢进了一块冰,吱吱的溅起了油腥儿。麦平安顿时感到浑身燥热就如同给炉火烘烤着一般,涌起的血潮一波一波的撞击着他的太阳穴,让他时不时的产生一种想要冲破大堤好一泻千里的豪迈。是的,早已是热锅蚂蚁的麦平安期待着一次真刀实砍的宣泄,好让他尽早的摆脱这种等待审判的煎熬。其实,死对他来说不过是一声闷响穿越后脑,而生在他看来也就是杀人越货之后的负罪外逃。 但是,这两种都不是他想要的结果,非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他是不会轻易做出选择的,麦平安不想死得太早,更不想像个丧家犬一样,整天里东躲西藏的,即使是逃到了国外也难免不落得个暴死他乡的下场,因为,中国特情人员的追杀是冷酷无情的。 于是,见识过荣辱成败的麦平安还是努力克制着,他不想让精彩的棋局因为自己一时的冲动而结束的过于草率。他压住了表象上的鲁莽,忍住了心底里的反抗,只把一丝苦笑留在了脸上。这一刻的麦平安并非对自己的未来心存幻想,相反,正是因为意识到了终极时刻的迫近,他才表现得异常冷静。 麦平安在经历了短暂的暴怒之后,又恢复了他貌似平静的表象,他在寻找伺机脱身的空当,同时也在考虑着如何逾越滕贤这道屏障,然而此刻,时间却像是流水一样,正无情的带走他的希望,他虽然压制住了心头的虚妄,却不得不去想,自己是否还能看得见明早的曙光? 滕贤冷冷的目光重新落回到棋盘,一锅滚沸的热汤因为冰块的溶解而变得温吞,时间的车辕继续碾压着等待的平原,既没有掀起鼓噪的烟尘,也没有留下争吵的辙线,甚至没有勾起窗沿上那只猫的记惦,虽然此前的几次一夜情皆是在此生缘,但此刻的杀气逼人,更有刚才的一声脆响,不仅让猫闻声色变,也冲淡了猫的欲念,令它一时兴味索然,猫忍不住深深的叹了口气:喵儿!今夜与昨夜一般,沉沉的没有一丝改变,是什么让自己坐卧不安? 猫是一种颇具灵气的动物,它的很多习性都极具传奇,尤其是在夜里,除了洞察一切的眼神之外,它的叫声也极有穿透力,像是灵异之人的密语,偷偷的给隐藏心机的人暗通消息。正是,它的这一声叹息,给个懵懂之中的麦平安一个警醒的示意,那意思像是在说:嗨!既然想要逃逸藏匿,还不趁着现在刚好是在夜里,难道,你要等到太阳神的马车在明天早上前来接你? 轻轻的一声喵咪惊醒了麦平安,他感到了自己的手脚异常冰凉,他觉得自己仿佛正置身在寒冷的雪原,眼看着头顶上的暖阳渐渐西去,却把自己孤零零的留给了黑暗。他知道,侥幸期待的时机已经无可挽回的离去,曾经附体的运气已不再是赖以依靠的唯一,因为他看到,幸运之神刚刚与他擦肩而去。 时间一秒一秒的推移,麦平安的心里愈加没底,终于,他开始变得惊恐不安起来,暂避一时的侥幸加上败走逃亡的急切,二者纷乱的交织起来,麦平安已经拿捏不住应对的分寸了。 此刻他才想起,是什么样的紧急命令会拖延到午夜时分下达,有哪个决策者会把自己的部下熬到没了锐气才要开始行动?哦,去他妈的!管他是不是个缓兵之计,现在,这一切都已经不再重要了,当务之急是要即刻离开这里! 既然想法有了,剩下的就是付诸行动了,已经狗急跳墙的麦平安孤注一掷的撕下了伪装,那副嘴脸很像是一个混迹街头的小流氓。就见他把面前的棋盘往滕贤的眼前一推,翻愣着两只大眼珠子,语气蛮横的说道: “别研究了,这盘棋你是输定了,再这么磨蹭下去,天可就亮了。这么着吧,我家里头还有点事,等着我回去处理呐,不如,你先靠着沙发睡一会儿,等总部的命令来了,嘿嘿!你就马上通知我,我即刻就能赶到。” 麦平安说这话的时候就像是在对滕贤发号施令,这态度与他之前所表现出来的谦卑相比,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这无疑表明了他拼死一搏的决心,从中能够看出他逃生的急切。不错,麦平安已经打算放弃这里的一切,他想要远走高飞了。但是,对于滕贤来讲,直到了这个时候,他还不大明白,为什么,在自己的队伍当中竟会有这样的高官存在呢? 滕贤已然没有了愤怒,而是多了那么一点点的悲哀,他甚至希望能给麦平安一个机会,让这个厚颜无耻的家伙继续的表演下去,好看看他到底会是怎样的一个收场。但是,他没有权力再去纵容,因为正义的裁决已定,终审之锤已在半空,让他脱离自己的视线,就等于是放虎归山。于是,滕贤想:既然如此,那么就让这个家伙原形毕露吧! 滕贤冷冷的看着正准备起身离去的麦平安,眼神和面容已经冰冻到没有一丝表情,那是愤怒到极点时才会显现出来的状态,犹如火山喷发之前的奇异平静,此刻,虽然空气中没有刺鼻的硫磺气味,但静止的风里却一样的透着慑人心魄的恐悚。就听他用一种近乎漠然的语气,平静的说道: “你哪儿也去不了,如果你已经等得不耐烦,那就先想想自己的事吧,一旦总部的命令到了,恐怕就不会再有时间容你慢慢的思量了,趁着现在清静,好好掂量掂量你的过去,看看还能为你的将来,换点什么吧!” 滕贤的话音刚一落地,一直引而不发的麦平安就再也按捺不住了,他像一匹被绳套困住的孤狼,突然意识到了只有挣脱锁链才是求生的唯一通道,于是,心理上的羁绊被他稍一用力便轻易的摆脱了,现在,他的任何举动都只为了实现一个目的,那就是逃跑。 然而,麦平安的发作却极具特点,他既没有暴跳如雷的大叫大喊,更没有夺门而走的失措慌乱。因为,身为老警探的麦平安深谙讯问的条理特点,一切暴露于表面的激烈反应,都只能是给对手加分,却让自己的阵脚错乱,所以,他应对的不慌不忙,可谓是处惊不变。因为除此之外,他还顾忌着另外一点,此时的警局大楼内还有其他的值班警员,麦平安深知一旦自己这边发生了吵闹,势必会吸引更多的人前来围观,到了那时,他就是想走也走不掉了。 然而绝望之势突显,也不免让麦平安的脸色一变,好在此刻已经不再需要伪装了,哪怕是直来直去也只管做来无妨,因为,在麦平安的心里早已拨拉好了一个算盘,那就是:为了逃生,任何代价是值得的,所以,挡我者,死! 就见他用左手带住了棋盘,跟着猛的向上撩起,残留在棋盘上的几粒棋子即刻飞了起来,它们直奔着滕贤的面们砸去。与此同时,麦平安的右手迅疾下探,眨眼之间,他已从半开着的抽屉里抽出了那支早已填满弹仓的柯尔特左轮手枪。 滕贤双手环抱在胸前稳稳的坐在对面,他只是略微侧了侧身子,便轻松的躲过了那几粒激射而来的棋子,然后,动也不动的看着惊慌失措的麦平安,脸上难得一见的显出了嘲讽的神情。是的,滕贤预感到麦平安在狗急跳墙的时候会做出疯狂的举动来,但同时他也看透了这个色厉内荏的家伙,料定他没有胆量做出太出格的事情,而恰恰是因为这一点,才是滕贤愤怒不起来的原因。 其实,若论胆色,麦平安绝非胆小如鼠之人,他不仅经历过大的阵仗,并且也有过硬的本领在身,所以滕贤相信,如果讲到真刀真枪的实拼,自己未必能强于对方,因为,杀个把人对于麦平安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是,若要他与国家为敌,杀害公安部的高官,怕是他连枪都端不稳。 不错,麦平安一定知道,那样做的后果将是生不如死的极端挑战,即便他也算得上是一条硬汉,却也未必有勇气肯冒这样的风险。所以,心中有谱的滕贤才能这么泰然自若的坐着,冷眼旁观的瞅着张牙舞爪的麦平安,看他接下来会是如何的丢人现眼。 滕贤有枪,就别在他身后的腰带上,而他只需要四分之一秒的时间,便可以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麦平安,但他不屑于那么做,全只因这是在t市警局的大楼内,周围遍布着值班的警员,别说开枪,只要在这间屋里跌破一只杯子,楼道里就会传出急促的脚步声响。 滕贤暗问,你一个麦平安敢怎样?拿枪对着我?你扣得动扳机吗?如果你做不出的话,那你掏枪又干嘛?原本阳刚气十足的动作,被糟蹋成指桑骂槐,跟甩闲话有什么两样?要是自己也跟着那么做了,那岂不跟老娘儿们吵架拌嘴何其相仿,呵呵!咱是丢不起那个人的,小子,如果你有胆量,何不做出个样子来,给老子欣赏欣赏! 麦平安真的端起了枪,动作干净利落得出乎滕贤所料,他不记得自己看见过麦平安有出枪的动作,更不知道对方是何时拿起的枪,但他看清楚了摆在眼前的现实,那是一支点四五口径的科尔特左轮手枪,有六粒弹容量的旋转式弹仓,每发射一枪弹仓都会转动一次,哑火的概率几乎是零。 滕贤禁不住想:哦,这个该死的家伙,他私自配备的武器竟然这么精良!如果不是及时发现了他,不知哪天他就能装备出一支私人卫队来。到了那时,这危害可就大了! 黑洞洞的枪口证明了滕贤的推断:麦平安果真有两下子,他的反应的速度和出枪的技巧都远在自己之上。滕贤觉得脸上无光,但同时,他也为自己的预判正确而感到庆幸: 是啊!如果自己不知好歹也跟着拔枪的话,一来丢人现眼,二来迫使他开枪,那可不是我想要的结果啊!而今这局面就只有用“威慑”来维持了,唉!总部的命令也该到达了! 面对枪口滕贤不动声色的坐着,他甚至还紧了紧环抱在胸前的双臂,借机活动了一下肩颈,颈椎发出嘎巴嘎巴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听来森人心魄。这时,一个黑影贴在了窗户上,现出一只猫的身影来,此刻屋内的紧张透过玻璃影响了那只猫,杀气慑动了它的神经,猫感到浑身僵硬,连喵一声的勇气都没有了,迫于眼前的骇人景象,这只猫竟然自觉的噤声了。 麦平安感到枪口有些发坠,举枪手不免微微的有些摇晃,但这丝毫也不影响他的射击精度,因为目标距离枪口实在是太近了。麦平安下意识的握紧了抓着枪柄的三指,半月型的枪柄顶在了虎口上,枪口随即往上扬了扬,瞄准线一下子越过了滕贤的头顶,麦平安有些恼火的压下了食指,险一险就扣动了食指肚下面的枪机。 麦平安惊出一身的冷汗来,他连忙松了食指,但枪口随即有耷拉下来。麦平安只好抬起左手,托在了持枪的右手掌下,这才算是稳住了这支科尔特左轮手枪。麦平安暗自骂了一声,妈的! 原来,习惯了直柄枪械的麦平安一时很难适应左轮手枪那半月型的枪柄,加上他的心情紧张导致掌心里满是汗水,手上就更像是抓着一支刚刚打上来的鱼一样,紧了不是松了也不是。然而,最使麦平安心里没底的是他缺少破釜沉舟的勇气,此刻即使他的手上握着最称手的qsg92式,只怕他也把不稳枪口扣不动扳机。 然而,就算是麦平安的内心里有再大的空虚,但在表面上他也没有显露出一分一毫来,甚至,他连大气都不喘一下,这在任何一个对手看来,他都是那么的信心坚定斗志不减。 麦平安的双手托稳了科尔特左轮手枪,他的右手拇指轻轻的扳开了机头,此刻,他的食指若是再次出现刚才的触碰,那必然就是枪声爆响弹丸出膛。三米远的距离,点四五口径的弹丸,足以把滕贤的脑袋打得像是只失手跌落在地的西瓜一样。尸检官会从大半个房间的许多个地方找到他的头骨碎片,飞迸的脑浆像是喷雾器喷洒的一样,呈雾状溅落在四面墙壁和吊顶地板之上… 然而,滕贤就是那么神情泰然的坐在枪口之下,他的目光沿着了枪管的瞄准线,迎着麦平安锁定自己的视线,与他交汇在了瞳孔的焦点。这两个人的四只眼,眨也不眨的死盯着对方,像卯足了力量的钢钎,深深的扎在了彼此的心间,还在拼命的往里钻… 现在,角力的双方使出来的不再是浑身的力气,而是他们聚焦在心头的意志与信念,此刻,时间就如同正在起钩的鱼线,一秒钟一秒钟的缩短,钓手和阻力的较量结果很快就能浮出水面,但是,谁能看到输赢的得分,就看谁的定力更足神经更强身手更炫。 啪! 从窗子里击出来的这一声,比起刚才的那一声要来得响亮,它如同在猫的耳边引燃了一支爆竹,不仅分贝更高,而且预料不到,这对于生性敏感的猫而言,生理上的刺激远远超过了一记鞭挞。 它喵的一声嘶叫,下意识的扭身奔逃,却忘记了在它的脚下只有一巴掌宽的窗沿,而窗沿的外面就是离地三十米的空悬。这只猫留在世上的绝响是它的尸身印在地面之前被拖长了声的惊叫。谁能想得倒,猫竟然也有失足坠地的意外,自此,看谁还敢再有恃无恐的炫耀,夸自己胆大艺高? 被这一声响亮震破了心脉的不仅仅是窗外的那只猫,同时还有房间内的这个举着枪的人。随着声音响起,就见麦平安的手猛的一抖,科尔特便跟着左右摇晃起来,好似压着一座大山一样,沉重的举不起来。 滕贤这重重的一掌虽然是落在了桌面上,却实实是拍在了麦平安的心头上,滕贤的临危不惧和大义凛然彻底征服了麦平安这个小人,让他卑贱的品性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谁能想得到,这个外表彪悍的强人,骨子里竟然是这么卑怯和猥琐,就如同形似凶猛的老虎,实则内心脆弱得像一只猫。 麦平安紧绷的神经终于不堪重负,被滕贤的这一掌生生震断了,就见他耷拉着手臂再也举不起枪,身体也随之颓然跌坐在了椅子上。看得出,此刻他极度的惶恐紧张,目光四处游移胡乱的躲闪着,就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豚鼠一样,担心着自己不知何时就会被送到解剖台上,当作授课的标本被当众切开,好让人们看一看,曾经有多少坏水就藏在他的肚肠。 滕贤一言不发的坐着,鄙夷的眼神蔑视的看着面前的这个败类,此刻,厌恶已经取代了气恼,仿佛那个身陷在座椅当中的麦平安就是一具腐烂的尸体一样,滕贤憋住气不敢大口的呼吸,生怕弥漫在空气中的恶臭沾染到自己的身上。 是时候收网了,拿下这个吃里爬外的蛀虫,还有更重要的工作在等。好啦!结束吧!滕贤想着,手探向了腰间,但他犹豫了一下,虽然,手铐就挂在他的腰上,但滕贤却耻于亲手给麦平安戴上。于是,滕贤一抖手,哐当一声,手铐闪着彻骨的寒气丢在了桌案上。 受惊的麦平安惶恐的撩起眼来,惊悚的眼神沿着桌案爬行,像拼命逃离惩罚的小强。它躲过了滕贤犀利的眼神,翻越了滕贤宽厚的臂膀,终于攀到了升天的出口上。 突然,残留在他眼神当中的希望,只是那么极短暂的一闪亮,接着便黯然熄灭了。这一次的重创,无疑是他彻底的绝望,像烧断了线路板的引擎,再也燃不起动力的能量。那是哀大莫过于心死的景象,就这么活生生的在滕贤的眼前呈上。 滕贤大疑,不由得在心中叫道:咦!是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威力,竟让麦平安即刻就断了他求生的念相!就在滕贤打算扭项回头仔细观望的时候,麦平安断然的举动打断了他的猜想。 点四五口径的科尔特枪管极其粗大,当它被塞进口里的时候,连麦平安这样的大嘴都不得不被撑得老大,他的脸被扭曲的不成样子,短而粗的枪管几乎没入到了根部,像叼着一只啃了半截的鸡腿一样。麦平安之所以这样做,为的就是在子弹出膛的时候,看不到自己被轰得脑浆四溅的恐怖景象,由此也能为自己留下一张完整的脸庞,好给家人核对遗像。 科尔特的枪声很闷,和汽油桶落地的声音相仿,随着这一声音响,他的头部猛的向后仰起,头顶上掀起的天窗把血浆喷洒在了雪白的墙壁上,形成了一幅星云般的放射状,仅剩下一副面具般的脸呈现出奇怪的表情,烟雾随即从他的两只大耳朵里袅袅的钻出来… 房间的门不知道是何时打开的,滕贤看见了梅尔和钱放,他们如同二虎把门般站立在了两厢,楼道里站满了闻声赶来的值班警员,在他们中间众星捧月般的站着一个人,他瘦肖的身影形同枯槁神情幽暗如同鬼魂一样。 不等滕贤开口询问,就听钱放客气的介绍道: “滕总,我们是奉了部里的命令前来协助你工作的,那位是t市的领导…” 第一章.祸终有报(2) 25.1.2 巴黎1区 杜伊乐丽花园附近 17:10 (00:10) 缓起缓落的路面呈现出波浪状,里出外进的街巷构成了拢音墙,胎躁的尖利和着引擎的混响,起起伏伏时短时长,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声浪,时而悦耳时而粗犷,时而高亢时而跌宕,戏剧性的渲染出一道既紧张又诡异的景象。 被烟草熏得有些发黄的手指灵活的拨动着舵轮和排档,把这辆大头鞋一样的雷诺开得犹如f1赛艇一样,“烟鬼”冉让紧绷着脸,把他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了眼前的路况上,就见他一会儿急停一会儿转弯,短而窄的车身在街头巷口间疾进飘移顿挫流畅,真与外星球来的变形金刚有那么几分相仿。 虽然,“烟鬼”把车技施展的有型有款,“大头鞋”也把性能表现得有模有样,但是,在他的身前身后却始终不见飙车的对象,这不免让人心存费解随意猜想,喔,是他被对手远远的抛在了脑后?还是他慌不择路的追错了方向? 像是受到了这种情绪的感染,这时候刚刚冲过了一个巷口的冉让,突然眉头紧锁眼中现出迷茫,一种匪夷所思的神情随即挂在了他的脸上,他的脚下猛一用力,疾速穿行中的“大头鞋”便戛然停在了小街的正中央。 就见他闭目垂睑,侧耳朝向窗外,凝神倾听起来。原来,冉让始终追寻着的不是如他一般狂野疾驰的车辆,而是一种特殊的声响,那声音混杂在车行的噪音中间,虽不是十分的清晰却也是节奏铿锵激跃昂扬。 冉让略微停顿了一下,即刻便从纷乱的声源当中捕捉到了那串疾走穿行的脚步声,从声音里他能够感受到奔跑者跃起和跳下时的轻盈,甚至还能够从中想象到那人腾身滞空时的身影。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那双褐色胶底黑色帆布面的轻便跑鞋来,还有那一双穿着白色棉袜像弹簧般柔韧有力的脚踝。于是,他禁不住赞了句:哦,这个家伙,他还真的有两下子啊! 冉让按下了心头的默想,抖了抖精神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狠劲的咳嗽了几下清了清喉咙,甩头把堵着嗓子的一口粘痰吐出了窗外,跟着,便挂倒档踩油门,迫使“大头鞋”急速倒行了五六米之后,接着便一头扎进了巷子口。 这时,头顶上传来的脚步声突然变得既清晰又响亮,好像键盘手击打出来的节奏,冉让心中有谱,他知道那是轻便的胶鞋底踏在铁皮屋顶上发出的特有声响,这一刻,那声音听起来竟犹如马赛曲一般的嘹亮,每一声都撞击着冉让的胸膛,让他不由自主的产生了一种按捺不住的冲动欲望。他止不住的在想,这是炫耀?还是较量? 冉让忽然觉得自己被某种力量鞭策着,浑身的热血沸腾起来,它们汹涌着直奔脑袋顶上不停的冲撞,他的心也开始变得亢奋,手上即刻充满了力量,而油门的踏板也因此被他踩得更加的踏实了一些。 其实,“大头鞋”的优势并不在速度上,但它操控的可靠性却使它在这片狭街窄巷当中穿梭的跟奔跑中灵活的兔子相仿,无论是急停折返,还是掉头转弯,甚至,当把这些动作捏合在一起的时候,它也能做得一气呵成连贯流畅。此刻的这只“大头鞋”就跟一头发了情的驴子一样,它尥着蹶子撒着欢儿,翻着蹄儿亮着掌儿的一路直奔下去,激动得难以自制。 说到“跑酷”很自然就会联想到“轻功”,这二者之间的共同点极其清楚,它们都体现在一个“快”字上,但它们的区别也同样明显,就像红心黑桃两张牌清晰的摆在眼前,即一个张扬一个内敛,一个犹如锣鼓喧天,一个则似微风扑面。所以,冉让追来追去都只听见一个人的脚步声,他孤单寂寞的好似天马行空一般,隐隐的折射着这场追逐的艰难。 从13区追到1区,全靠着冉让和他的这辆“大头鞋”,但是,当一深入到卢浮宫附近的老街旧巷里的时候,冉让就不得不从领路人的角色退居为追随者的身份了,因为,高来高去的“跑酷”高手已经粉墨登场了。 原来,跳下了冉让的“大头鞋”之后,皮埃尔便一路蹿房越脊的奔着目标急追而去,在他的脚下时轻时重的脚步声像鼓老儿手中的键子,一路敲打着急促的鼓点儿,引导着冉让在杜伊乐丽花园外的街巷中穿行。这是皮埃尔第一次在同事面前施展自己的“跑酷”绝技,更是他以国家情报局准情报人员的身份追踪目标的处女秀,为了答谢“探长”阿兰的知遇之恩,皮埃尔使出了浑身的解数以求博得老板的好感,从而能够让自己尽快跻身于国家情报局正式特工的行列,为此,他不惜孤注一掷。 在皮埃尔这粒金子被“探长”阿兰.杜瓦尔发现之前,他还只是咖啡馆里的一名临时侍者,每天领取小时工的微薄薪筹,希望契此帮他完成余下的大学课程。一个偶然的机会让他结识了国家情报局的高人,“探长”阿兰,并且开始兼职做起了收集情报的密探。 皮埃尔的“活儿”干得很出色,没过多久,他的卓越表现就深深的打动了“探长”阿兰,所以,不等他把大学念完,阿兰便将“侍者”悄悄的纳入了自己的麾下,成为他秘密行动的杀手锏。 皮埃尔的优势在于他能够很好的掩饰自己,他的学生外表以及他的平民气质很容易博得人们的好感,迫使人们不由自主的放松警惕,进而敞开心扉不加防范。但他自身的强势却在单纯的掩护下得以藏匿起来,不到时候绝不轻易的显现。正如他的“跑酷”特长一样,也只有遇到今天的这种情况他才会展露出来,但就这一手足而言,已经足以让他的新搭档“烟鬼”冉让惊艳不已的了。 “探长”碍于“侍者”的年纪太轻资历太浅,所以没有直接把他调入到人人艳羡的国家情报局,而是暂时把他放到了13区的警局里,旨在让他好好的历练一番,为此,他还特意安排了13区警局里的资深老干探“烟鬼”冉让做他的搭档,好让这个警界的“老混混”好好的折磨一下这个年轻人,也好借机看一看,这个皮埃尔到底是根横踢不断竖踩不烂的门槛?还是扇风吹不透雨打不朽的门板。所以,当他接到“学者”埃德蒙.兰斯的通风报信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侍者”和“烟鬼”这对搭档,“烟鬼”自然只是个陪衬,他真正想要一试身手的却是“侍者”,于是,他把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让给了这个年轻人。 皮埃尔的身材不算高并且很瘦,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多余的肉,扁平的胸肌被下缘的线条清晰的勾勒出两个倒梯形的轮廓来,这是最难成型的肌肉,比起六粒装的腹肌来还难练成。它必须是在减重的同时还要加大运动量才能形成,因为,通常负重越大,肌肉的纤维就会越粗壮,外观就会变得越厚重,如果想使之相反,就只有减少食物摄入这一条路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而在大运动量下饿肚子,那滋味儿可想而知啦!所以,这不是常人可以达到的境界。 “跑酷”不仅需要速度,而且还需要力量,但同时更要降低重量。“跑酷”者在楼道门廊中折返急转需快如闪电,在楼顶屋檐上窜蹦跳跃要爆发力惊人,尤其在两房之间腾空飞跃时则必须身轻似燕,皮埃尔掩在他时尚潮装之内的精瘦强健之躯恰恰满足了这苛刻的几点,所以,当他施展开奔跑跳跃和腾空之术的时候,他的内心里是充满了自信的,不错,年轻的皮埃尔因为踌躇满志而让他勇气倍增。 从一开始翻身上墙的那一刻起,皮埃尔的身份就发生了变化,他把自己从一个警探转变成了一个职业的“跑酷”高手,所以,令人炫目的高难动作里难免不带有几分表演的成分,这让透过车窗盯着他看的冉让不由得啧啧称赞,而争强好胜之心也由此而生,与之较量一番的冲动折磨着冉让,但他也不得不耐着性子看着皮埃尔把首轮秀表演完。因为,没有皮埃尔的指引,冉让不知道所以然。 就见皮埃尔借着腾空之力做了个一百八十度的横身旋转动作,然后探出双臂反手抓住了墙头,跟着双腿上举一个漂亮的后空翻,轻松的越过了墙头。紧接着,他便穿门破窗的蹿上了屋顶,跟着,一串急促的助跑来到了屋檐,马上又借着助力使出一个空手翻,玩儿出一个高空降落来,从六米高度上轻盈的落下地来,接下来一又是一个tic-tac避开了脚下的障碍,继续奔着下一个巷口冲去。仅这几个动作就帮他越过了半个街区,而冉让则需驾着他的“大头鞋”走街串巷的绕上好一阵子了。 然而,皮埃尔的“跑酷”技艺并没有在眼下的追逐当中发挥到极致,这是与这项技能的内在因素密切相关的,这也正是它与“轻功”存在的本质上的不同。“轻功”是中国武术的一种,是模拟搏杀的技艺,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在与假象之敌进行的较量。而“跑酷”模拟的则是逃脱,它的每一个技法都是以甩掉追踪之敌而设计的,所以,它尊崇的原则是自由,方向自由、路线自由、手法自由,他可以借助一切可以利用的条件,因势利导随机应变的调整自己的跑动方案,只要能够逃脱追逐便是胜者!因此,他是追逃中的主动方,决定着追逐的方向。 但是,皮埃尔现在扮演的角色却不是个脱逃者,相反,他是个追逐者。因此,他必须紧盯着前方的追逐信号,一步不落的跟定对手,伺机超越封堵住对手的去路,这样才算得上是取得了胜利,于是,皮埃尔的自由因此被限制了,他的主动权易手,预判的前端性被剥夺了。所以,他的动作总是比对手要晚上半拍,如此一来,能够跟上对手的节奏就已经很不错了,若要再想超越可就难上加难了。新手上路的皮埃尔咬牙坚持着,年轻充沛的体力和初生之犊的勇气让他一时没有感到半点的挫折,相反却给了他志在必得的刺激,皮埃尔跑得越来越好了,他的心念和动作愈发变得协调,“跑酷”者的状态渐入佳境了。 如果说后面追的辛苦,那么前面逃的可就更加的艰难了。从13区开往1区的地铁车厢里,“中间人”在不长的车程当中,他敏锐的感觉到了某种威胁正在迫近。这是种很奇特的现象,如果深究其中原因的话,的确很难简简单单的说清楚,唯一靠谱的解释就是,这全赖于他常年特情工作的自然养成,就像是一条老寒腿,又好比是一道旧伤疤,每逢阴天下雨都会提前有所反应,有什么道理可以解释得清楚吗?暂时还没有,但“中间人”就是真切的感受到了这隐隐藏在周围的危险。 所以,当车一到站,车厢门一打开,借着卡位之利,“中间人”便像只笼中鸟一样的飞了出去。他使出的神行之法在拥挤的地铁站中极其适用,虽然比肩接踵的人群限制了速度,但依靠着收腹缩骨之术,“中间人”却能够在人丛里自由穿行,好像空气一样的透过人缝儿,眨眼间便挤出了地铁站。 脚一触到地面“中间人”的心里便踏实了许多,他知道,只要是脚踏实地就如“甲马”在身,无论是谁没个三两下子是别想靠前的。看看时间已经迫在眉睫,“唐笛”所托谍情还没有传达给“大师”本人,若是拖延下去,恐怕会贻误战机的。这二者原因加在一起,令“中间人”不免心急如焚起来,就见他一抹身,便上了一辆刚好擦身而过的公交车,投了车资之后便顺着车厢朝车尾走去,那里刚好有几个空着的位子。然而,“中间人”看中的不是空位,而是空位旁的车窗,那里是他的下车通道。 就在“中间人”刚一落座的当口,在马路对面的另一个地铁出口处刚巧钻出一个人来,那人不是依靠“瘦身”术而是借着地利之便几乎脚跟脚的出了地铁站,他刚巧透过车窗看见了正要离去的目标。于是随手招来了一辆计程车,一哈腰便钻了进去,计程车在前方路口上拐了个弯,依照公交线路,很快便绕道赶了上去。 当公交车驶近卢浮宫附近的杜伊乐丽花园时,“中间人”不等车停靠站便越窗而走了,他快步穿过了街道来到把角的一家小书店前停下脚,借着橱窗的反光观察身后的情况。“中间人”的心中有一点点紧张,不是害怕自己被跟踪,而是为没有及时的发现跟踪者而感到心虚。他确信自己被某个有心人看住了,而那个人…他,此刻究竟是躲在哪儿呢? “中间人”推开书店的门走了进去,这是个危险的举动,他对这家店的地理构成非常陌生,一但被堵在里面那可就是自投罗网啊!“中间人”非是不懂得其中的利害,但他非要这么做不可,因为,如果不冒险引出那个阴险的跟踪者,一但把他引到了跟“大师”接头的地点,那可就糟了!“中间人”边往里走边仔细观察着小店的布局,心说:至少,它该有个进货出货的后门才对啊! 果然,他在书店的尽头发现了一扇小门,那是个进门时看不到的死角,被一排排的书架遮挡着,“中间人”在小门的旁边站定,甩头朝着店门口望去,透过玻璃窗他没有看到任何跟踪而至的人影,他忍不住在心头暗自问道:难道?是自己的判断出现了错觉吗?不会!稍等个三五分钟看看再说。 “中间人”沉下心来,他左翻翻右看看,在书架间徘徊起来,但注意力始终关注着街面上,但是,二分钟过去了,仍不见有人走进来,而玻璃窗外的街面上也不见有可疑的行人驻足,“中间人”等得心慌,一时没了主张。可就在这个时候,从他身后的小门里窸窸窣窣的传来了一丝可疑的声响,一种超自然的反应立时在“中间人”的心头引起的反响,他意识到了天敌已在不知不觉当中抄了自己的后路。 一场真正的追逐就是从这里正式拉开序幕的,“中间人”始终都没有发现追踪者的身影,直到皮埃尔的加入才使得这一场速度的较量有了名义上的对手,但真正的猎手却始终都躲在幕后,甚至连“中间人”这样的高手都难以见到他的真面目。所以,这不能不说是场巅峰角逐。如果,以“中间人”的老辣仍就感觉自己如堕五里雾中,那么还有什么样的人物堪与那位神秘的追逐者对阵交手呢?难道,是老迈的“大师”吗?哦,但愿不要陷那老人于如此境地啊!“中间人”无奈的想着,他暗自打定了主意。 是的,这是个超一流的追踪者,是个特立独行的反间老手,是个神秘莫测的特情专家,是迄今为止少数几个顶级谍首之一。由这几个人组成的团队,是一个号称“无间走天下,黑幕任我行”的组织,是一个威震谍海的超级联盟,只有这个组织的成员才有资格拥有这样一份至高无上的荣誉。 而这个人当之无愧的承受得起这一分荣誉,他就是法国国家情报局的扛鼎之人,有“探长”之称的阿兰.杜瓦尔。他在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当中始终扮演的都是猫头鹰的角色,居高临下的看着追与被追的人们在他的眼皮底下跑得筋疲力尽,不到决胜之时他是绝不出手的。 阿兰.杜瓦尔,始终都是暗夜中的捕手,如果没有这点城府和能耐,他如何担得起《黑幕四眼罩》中“黑眼罩”之职,这样一个与“职员”阿瑟.麦肯奇,“蜘蛛”凯恩.斯坦利,“商人”希伦.瑟曼齐名的人物,让今天的这场角逐变得充满了玄机和不确定性。 这在无间道场的较量当中实属罕见,堪称《黑幕四眼罩》中首位接敌近战的开创者,也是这个无间高端组织首次浮出水面的揭幕人。通过他,让世人见识了当今特情界里由顶尖人物构成的联合体《黑幕四眼罩》他们是: “左眼罩”-“职员”阿瑟.麦肯奇; “右眼罩”-“蜘蛛”凯恩.斯坦利; “白眼罩”-“商人”希伦.瑟曼; “黑眼罩”-“探长”阿兰.杜瓦尔。 如果说“侍者”的“跑酷”靠的是速度,而“中间人”的“轻功”靠的是匿形,那么“探长”的“捕手”则靠的是捷径。有过二十年警探经历的阿兰熟悉巴黎的大街小巷,他对街头巷尾的里弄胡同了如指掌,为此他才不需翻墙过院蹿房越脊的耗费体力,那样也有失他“黑眼罩”的身份。所以,当皮埃尔一加入到追逐中来的时候,他便依靠自己的地利之便不断的给皮埃尔提供追逐的方位,而他自己则跃身事外,处处都抢在了目标的前头,以逸待劳的旁观起这场追逐来。 由街角的这家小书店开始,阿兰便一直在推测着目标此行的目的地是哪里,一来,他需要据此抢占先机给皮埃尔提供追踪的方向,二来,他也需要据此揣摩目标冒险前来的目的。“学者”提供的讯息很笼统,只是告知了他接听到的一通电话,是从克里参议员家里打给一家知名的慈善机构的,而电话的另一端碰巧就在巴黎。阿兰迅速的浏览了与那家慈善机构有过往来的慈善团体和民间组织,他发现了位于13区里的一所华人补习学校很是特别,于是,他命令皮埃尔和冉让一道对那家华人学校进行一次突然检查,借口是检查学校的消防设备和设施,看是否符合标准。不想,这一查不要紧,却碰巧遇到了那个主动送上门来的募捐人。 阿兰照旧躲在暗处,凭着感觉一路追踪着目标,但他的心里却在做着大胆的推断:这个人从13区急匆匆的赶到这里来,要么是有一个既定的目标,要么就是临时选定了一个碰头的地点。哦,他到底是为何而来?又是想到何处而去呢?他有什么人要见?有什么情报要传?阿兰快步的在街上走着,每到一处都能抢在对手的前头,但他的心里却很担忧,或许,对手的下一步,自己就未必能够看得透,哦,要不要就此将其拿下,唯恐夜长梦多啊! 即使是脚踏实地,但“中间人”仍旧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心虚,那个影子一样的跟踪者一刻不跳出来现身,他就一刻也不能够放心大胆的去会“大师”,可是,这时间…已经所剩无几啦! “中间人”的心下里急躁,一个破釜沉舟之策却悄然浮上心头,他想,如果舍不得孩子,无论渗到多晚也套不着狼,不如,为了“唐笛”和“大师”就冒上一次险吧! 只是那么一闪念,“中间人”便已经做出了决定。就见他在疾走之中掂了下步子,跟着两脚并拢,然后,他的双腿微曲两臂往上一举,丹田之中提起一口气来,带领着两腿像只弹簧一样的弹了起来,借着这口气,他的腰间一用力,整个人便蹿了起来,他在不使用手臂力量的情况下,竟然平地里拔起三米多高来,眨眼之间人便上了墙头。 骑着墙走看似简单,实则比走钢丝还要困难,钢丝绳柔软抓得住脚面,而墙脊尖滑难以粘连,所以,步伐必须快过摩擦,人才不会失足跌下墙来。“中间人”的气悬半空,体重就减轻了一半,加之细碎步快倒,人便像片树叶飘过墙头落到了屋顶,整个过程没发出一丝声响。 “中间人”在屋顶上站定,虽不算身处制高点,但也足以暴露给想要追踪他的人了。很快,皮埃尔便在据此两幢屋子的顶上露面了,他迟疑的举动表明了他诧异的表情,显然,“中间人”的意外举动令他很是吃惊。“中间人”注意到那个年轻的“跑酷”者只是稍稍迟疑了一下,便毫不犹豫的朝着这边疾奔过来,那速度显然比起刚才要快了许多,想必是因为目标标定方向明确的缘故吧! “中间人”依旧站在原地,他动也没动的看着“跑酷”者的英姿在一起一落间靠近,心里暗自掐算着时间。的确,以对手蹿动跳跃的速度来看,冲到自己的面前也只在眨眼之间,“中间人”不由自主的曲了曲膝,弓了弓脚掌抓牢了地面,他的旋动也只在须臾之间。然而,“中间人”还是没有动,他按住心绪等待着最后一秒钟的到来,他期待那个潜伏着的追踪者能够在最后一刻浮出水面。 “跑酷”者的体力果然充沛,他在飞跃两座屋顶间的最后一条小巷时居然滞空长达一点五秒钟,“中间人”不由得暗挑大指赞了一声好身手,但同时,他也看出了对手的功力还欠火候。 原来,在“中间人”与对方相对的外檐上有很多个外飘的阳台,那无疑是“跑酷”借机攀上楼顶的“楼梯”。那年轻人腾跃时的冲劲虽大,但力量却使得不均匀,所以当他落地的时候身体不免前冲,肩头重重的撞在了露台的栏杆上面,发出了很大的声响,人也险一险便失手跌落下去。 “中间人”不无遗憾的想,是时候离开了,看来,那个潜伏的指路人还是不肯露面呐!就在他的想法刚一出现的时候,“中间人”的心里不由得怦然一动,原本期待着那年轻的“跑酷”好手在屋顶露头的时刻,却不见有人上来。显然,他在楼梯的外檐上悄然抄了自己的后路! 哦?那家伙竟然看出了我的下一步走向!想法一出,“中间人”不由得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于此同时,他也从中悟出了一丝端倪,对啊!此刻那个指路人必然就在脚下! “中间人”身随心动,人影晃动间已然到了楼角边,从这里他能够清楚的看到南来北往和东西走向的十字交叉街面。哦,不错!他果然就躲在那边。“中间人”的敏锐眼神在一家小酒吧的旋转门旁看到了一个身影,只是那么一瞬,那人便闪身消失在了旋转门后,但是,“中间人”还是记住了他的外形特征:黑色的风衣、黑色的礼帽、黑色的布伞、黑色的眼罩。哦,果然是个阴险的家伙! “中间人”的心里顿时霍然开朗起来,他知道,接下来就该尽快摆脱身后的这个“跑酷”者,好赶去卢浮宫面见“大师”了。而首选的方法必须是能够有效的摆脱那个黑衣人的视线,如此才能够放心的直奔接头地点。心里想着,“中间人”迅疾回转身去,这时候,那个终于跑到了近前的年轻人如期出现在了屋顶的另一端。 哦,你就是那个穷追不舍的家伙啊!“中间人”在心里叹了句,他开始为这个年轻人的身材而赞叹。深褐色的头发,瘦削的身材,紧衬的衣靠,轻便的跑鞋。嗯!是块“跑酷”的材料,不过,若要联系“轻功”的话,你还嫌太高,也太瘦,腿部力量明显不够。好吧!年轻人,让我给上一堂中国功夫的表演课吧! “中间人”的急冲真的好似平地而起的一股旋风,他迎着皮埃尔的正面直冲过去,十几米的助跑已然将时速提升到了九秒,速度之快力道之猛隔着三五米远的距离已能感到他身形而起的劲风。皮埃尔知道自己不能硬拼,他自恃无论追踪还是逃脱都是把好手,但论起角力搏杀来他却甘拜下风。皮埃尔想,先让过对手的这一招,然后便可寻机出枪,这么小的范围,这么短的距离,就算你的动作再快,身形再诡异,料定你也躲不过子弹。 皮埃尔当真算得上是青年才俊,他不仅临危不乱,并且还能应对从容,也难怪阿兰对他倾心栽培如此器重,。当劲风扑面,人如炮弹般袭来的时候,他却向右虚晃了一下,跟着人往左去,以他的反应速度,他自恃自己是能够躲过这一击的。然而,当风至眼前的时候他才看清,这阵风是纵刮横卷而来的,对方攻击的目标不是上路正方,而是下盘低路。如此,无论是左闪还是右躲都已无用了,只剩下了唯一的选择,那就是旱地拔葱! 皮埃尔果然是副好身手,就见他的双臂往上一扬,双腿一收一张,人便像只弹簧一样的腾身而起了,那阵一路横扫而来的劲风顷刻间在他的脚下刮过,扬起的灰尘遮住了那人的脸。但是,腾空翻滚中的皮埃尔仍能看得清,由于惯性的作用,急攻而来的那个人根本收不住手,人如滑沙一般的朝着屋顶的边沿冲去,皮埃尔站立的位置近距屋檐不足两米远,皮埃尔眼睁睁的看着那人像口沙袋一样的滚落下去,心中不免沾沾自喜,暗道:嘿嘿!果然是轻功,轻得你都刹不住脚啦! 一个前空翻落地,皮埃尔稳稳的站住了脚,他扭项回头朝着那人滑落的屋檐一侧望了望,心中暗自惋惜,八九米的高度,猝不及防的坠落,那人就算不跌折了脖子也会摔断了腿,唉!要是摔死了人,回去怎么向“探长”交代! 皮埃尔快走几步来到了屋檐,他慢慢伏下身悄悄探出头去,却只见空空的小巷中不见一个人,干净的街面上没有血迹更没有尸身,咦!那家伙…凭空蒸发了吗?皮埃尔的念头刚起,巷口处便传来了一阵引擎的轰鸣声,“大头鞋”一路喘息着冲了过来,冉让抬起头来,冲着皮埃尔大声的嚷嚷: “嗨!人呢?你那儿探头探脑的装的什么龟样?” 皮埃尔一脸不知所措的神情摇了摇头,他猛然间在自己身下的墙壁上发现了一道划痕,那是一道人体擦过时留下来的痕迹,皮埃尔顿觉自己的脸上一红,感觉就像是给人重重的掴了一掌似的微微有些发烫。是的,那人本来就不想恋战,他只想脱身,接着急攻之势借机滑墙而过,因为惯性的缘故,速度自然是不慢,那可是比壁虎之功还要高出很多倍的能耐啊!哦,妈的!终于还是让他跑啦! 坐在小酒吧里的阿兰.杜瓦尔隔着玻璃窗看着斜阳从对面的墙上褪去,他知道,没有了自己的引导,皮埃尔是跟不上那个人神行一般的速度的。既然自己暴露了,等同于追踪结束了。但是,下一步…该在哪里等他呢? 阿兰皱着眉咽下了一小口龙舌兰酒,酸涩的酒香见缝插针的钻进了他的鼻腔,有那么一小会儿,这股刺激的气味让他屏住了呼吸,就好像生鱼片蘸了过多的芥末酱,不觉间勾引出了两行清鼻涕,阿兰感觉鼻腔内有点痒,连忙掏出了手帕捂在了口鼻上。 哈欠!哈欠!哈…欠! 连续打出了几个喷嚏,阿兰顿觉大脑清清爽爽,一杯龙舌兰叩开了他的智囊,他猛然间想道:这个人从13区跑到1区来,难道不是为了去赶着看那最后一场… 阿兰抬起腕来看了眼时间,不觉间顿悟道:对啊!不是那里,还能是哪里呢?阿兰躲在黑色墨镜后面的眼神一闪,心中已然有了盘算,他稳稳的取出银包,掏出一张崭新的十法郎纸钞来,轻轻的压在了杯子的下面,那差不多是三倍的酒资了,但阿兰感谢那杯龙舌兰的提醒,所以,他自认为那杯酒值这个价钱。 黑衣黑帽的“黑眼罩”出了酒吧的旋转门,阿兰.杜瓦尔快步的朝着小巷的深处走去了,西沉的斜阳慢慢逝去,巴黎渐渐融入了暮色茫茫的黄昏之中。 第一章.祸终有报(3) 25.1.3 日本 开往东京的新干线 00:20 淅淅沥沥的雨点敲打着车窗发出细语般的声响,像是母亲絮絮叨叨的叮咛,不禁勾起了她对家乡的思念和对亲人的眷恋。她努力克制着心头的潮涌极力把目光投向了车窗外的远景,想借此冲淡心绪的不平,但是雨水还是打湿了她的眼睛,把新干线外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金英玉已经有很多年都没有见过母亲了,自从她响应金将军的号召,决心投身将军主体思想伟大事业的那一刻起,她便是祖国随时可以调用的资源了,身为青年近卫军的一分子,她做好了随时为祖国放弃自我,为将军献出生命的准备。 她化名今川玉子谍伏海外已经将近十年了,从而隔绝了与家庭和亲人的一切联系,她甚至记不清房前屋后的原貌和兄弟姊妹们的外表,但是,在金英玉的心中始终难以割舍的仍是母亲那慈祥的面容,时至今日她还清晰的记得那双长满了老茧的手,当她抚摸着自己脸庞的时候,心头涌动着的那份感动。 金英玉深受将军主体思想的熏陶,从而锻造了她内心的坚强,在她的意识里祖国和民族的分量远在个人的情感之上,亲情的缺憾不但没有动摇她的信念,相反却成为她战胜一切困难的力量。因为她相信,当金将军的主体思想实现的那一天,她的全部奉献和牺牲都将得到补偿。 金英玉从湿漉漉的夜景当中收回了目光,转而投向了明亮而宽敞的车厢,虽然她是坐在迄今为止最为成熟的高速列车上,但是百余公里的时速还是让人感觉有些摇摇晃晃,它令金英玉不由得回想起数小时之前的那场救援行动。 商苑,一个陌生的名字,中国特情界高层里面的后起之秀,他孤身一人来到日本,这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啊!他现身佐世保仅仅是去看看军港的原貌吗?不必吧!偌大的军港藏身在港湾之内,岂是单靠肉眼就能观测到的?况且,中国的军用侦察卫星早已达到了厘米级,军港的三维立体数字模型想必连水深泊位都标注得清清楚楚的,还有什么秘密能够瞒得过中国军方的眼睛?那么此人的出现定然还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莫非,和近两天来“关白”泉井雄一莅临佐世保一事有关?这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碰巧出现在了同一个地方,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内在的关联呢? 身为内阁情报室主任柳川义辉特别助理的今川玉子,并非是一个可以随意采取行动的自由身,此番她到佐世保来其实是有使命在身的,因为泉井产业集团的“关白”泉井雄一近来有摆脱柳川想另觅靠山的迹象,所以,“相扑手”柳川义辉这才派遣自己最为得力的助手今川玉子前来打探,他想看一看这个有着《商域三剑客》老二之称的野心家究竟都在和什么人来往。 其实,柳川在泉井产业的内部并不缺乏消息来源,其中泉井雄一的女婿,集团的二号人物桥本茂就是他最为可靠的暗桩,通过桥本柳川了解到了“野武士”北岛野的到访意图,以及中情局借用泉井产业旗下的“大便小利24”连锁店图谋全球扩张的发展战略。种种消息传来让柳川感觉如坐针毡一般,他禁不住在想,哦,这么大的一个战略,如果没有内阁情报室的参与,那么柳川迟早也会像广濑和他的远东特课一样被逐渐的边缘化。到了那个时候,不仅我柳川会被淘汰,连带着前原诚司这一班政客在内的整个利益集团都将受损,哦,那可是大日本复兴的梦想啊!于是,今川玉子便带着柳川义辉的授命赶到佐世保来了。 原本,金英玉是不太关心泉井旗下这个“大便小利24”的,就算它和中情局合谋占领了全世界也无所谓,因为这样的连锁店是开不到朝鲜的,但她无意之中注意到了另外一个人,这个人的出现则使得形势变得错综复杂起来。金英玉在泉井产业的分部里发现了那个来自中国的游客,商苑。 金英玉急调总部的信息资源查找,从为数不多的资料当中她得知,这个商苑原来是中国军方总政反间局的高层人物。立时,她的脑海里即刻被一个前所未有的景象占据了,以中国的市场之大,经济之活跃,必然是“大便小利24”首攻的主战场,如果没有中国官方的许可是绝无可能进入的,而以眼下的情况推断,是否这三方势力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金英玉暗自冷笑道:这么大的一块蛋糕,怎么?我们的中国同志也要来分一杯羹吗? 当商苑与“孤狼”中井健一缠斗之时,一直远远观望的金英玉经过了一番细致的盘算,直到商苑情急势危眼看不支的时候,她才终于决定出手了。她这么做的确是冒了很大的风险,从肩负着特情使命谍伏海外开始,直至隐身在柳川义辉的身边,隐忍的金英玉都绝少冲动过,更不要说去主动招惹警视厅的“孤狼”中井健一了,因为她深知,一但给这个家伙盯上,那就如同是给鬼魂附了体一样,想甩都甩不开。 但是,一个巧妙的计划和一个野心勃勃的梦想却促使她果断出手了,因为金英玉洞悉,谍海虽大也是有强权瓜分的,日本列岛历来就是俄罗斯的势力范围,除了拥有地缘优势之外,历史积淀的资源也占有很大的比重。 从日俄战争直到二次大战结束,日俄双方从来也没有放弃过在对方的国家内部发展自己的情报网,此间由于中国势弱,除了有汉奸吃里扒外争相卖国之外,从来就没有组织过像样的对外特情活动,甚至还不如当时的朝鲜来得活跃。 可眼下中国的发展之势已无可阻挡,冲破岛链的封锁直出大洋的趋势连瞎子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而阻挡在中国面前的日本列岛能够轻易的放这个巨人出海吗?当然不能,那么中国看不清当前的时局吗?当然不能,那么围绕着岛链之争的一场大战自然在所难免,而美俄会作壁上观吗?当然不能。哦,多灾多难的朝鲜半岛要在这场争斗之中获取什么样的好处呢?常言说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那么能保小小的朝鲜半岛不被巨人的脚步碾碎的能是什么呢?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核武器! 司乘小姐彬彬有礼的从车厢里走过,她的笑容里带着那么一点点的虚伪,虽然,遗传自中国的礼仪在这个岛国里被发扬光大到了全世界都知名的程度,但是她在金英玉的眼中仍好似沿途所见的夜色一样苍白,因为她见识过日本人翻脸时的无情,杀戮时的残忍,掠夺时的贪婪。金英玉本能的做出了回应,几乎不假思索的做出了很日本的女人状,而在她的心里却仍在盘算着自己雄心勃勃的计划。 此刻,在金英玉的手上握着两张好牌,其一是她刚刚解救的中国同志,商苑。她想,通过这个人可以把自己的意图直接转达给中国的最高层,以目前自己所处的位置来看,无论中国人开出什么样的条件她都能够满足。而她的条件却只有一个,朝鲜虽小但迟早是要长出核牙来的,既然,我们的中国同志总是能够在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伸出援手,那么,这一次可否也给我们的核婴适当的补充些养分呢? 金英玉手中握有的第二张牌就是她一直敬畏的俄国同志,她想:虽然,这个曾经的巨人如今已经大不如前,然而骆驼虽瘦可骨架还大,一贯护食的北极熊绝不会坐视中国熊猫踏上它的领地,他们虽然外表都有熊样,但是这头熊可是只吃肉不吃竹子的!金英玉知道,一旦自己将商苑介入泉井产业的消息透露给俄国人,他们必定会对自己有所求的,如此一来,从中国人那儿得不到的东西就有可能从俄国人那儿得到,呵呵!虽然这个驱虎吞狼之计也是来自中国,但是,用在中国身上却也依然好使。想到这里,金英玉面无表情的在心里笑了笑。 乘午夜新干线匆匆赶往东京,是为了给这一妙计做开演前的垫场戏,它将为整场戏的风格定下一个基调来。金英玉想,虽说是垫场戏,然而出场的这个角儿,他的分量可是不轻啊!若是倒退二十年,这个人恐怕算得上是当时世界最有权力的人物之一了,就算再宽泛的计算一下,其排名也跌不出前十位去。但是,而今说来,此人显然已是物是人非,否则,她一个小小的金英玉如何能够约得出来呢? 不错,朝鲜女谍“金达莱”金英玉即刻就要见到的这个人,正是当年大名鼎鼎的kgb里位居第二的人物,有着“背影”之称的尤里.吉尔任斯基。此人虽已年过六旬却依然活跃在当今的特情舞台上,并且,因其手中仍旧握有大量的秘密资源,因而被俄罗斯的特情组织奉为无冕之王,并因此而被列为当今世界《匿踪五窥首》之二的实力派人物,其影响力仅次于位列窥首的cia的“深喉”胡弗.杜勒斯。 密闭的车厢里轻柔的背景音乐弱了下来,跟着一个贱不啰嗦的女声报出了即将到达的车站名,再过一站就到了她要下车的目的地。金英玉看了看整节车厢里就只有自己一个乘客,于是,她压了压米色的圆顶女士帽,接着又竖起了风衣的衣领,等待着这列高速列车平稳的停下来。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低沉而又苍老的声音突然从身后的座椅上传来,惊得金英玉不由得冷汗沾襟。 “别乱动,金达莱同志,你的旅程还没结束呢!” 金英玉忍不住想要回过头去看一眼,但那个人接下来所说的话却制止了她的这一莽撞的念头。 “别回头,既然是背影,看也是多余。我们还是背对背的聊吧!” 金英玉的心中先是一惊,跟着又是一喜,但接下来便是一忧。她惊的是此人来得诡异,居然坐到了自己的背面,而自己竟还没有发现,这要是处在敌对面上,实力如此悬殊的情况下,自己还有胜算的把握吗?恐怕是连命都难保全呐!但是,听那人的话显然是把自己当成了朋友,这个如约前来的“背影”可是没放自己的鸽子呀!这表明了他…其实也是需要自己的呀!可是,这个人没有按照常理出牌,他没有去事先约好的会面地点,而是提前出现在了新干线的列车上,这表明了他对自己的行动了如指掌,并且,清楚的传达了一个讯息,他才是一切行动的主导方,他想要告诉自己的就是,没有人可以对他发号施令。 金英玉忧心忡忡的想:是啊!只有跟世界级的大谍打交道,才知道什么叫作渺小!现在看来,这场博弈可不轻松啊!金英玉想着心里不免一阵灰暗,计划好了的光明愿景此刻却变得黯淡下来。突然,在心底默诵过无数遍的金将军的话语在这一刻里涌上了心头,一个金光万丈的光辉形象把她的心头照亮… 一个信仰植根于心中,一个精神伴随着成长,到了关键的时刻就能产生出无穷的力量。金英玉在刹那间显现出的怯懦属于人的本能,而她在瞬间唤醒的坚强则源于政治觉悟的培养,在那一刻发挥了决定性作用的,正是她心目中将军光芒万丈的主体思想。 经过短暂的停靠之后,新干线又继续启动了。金英玉发现自己所在的这节车厢外面,过道的门口上出现了一个壮汉,他背着车门站立着,好像一到人造的屏障,漫说午夜的这班车原本就没有多少乘客,就算有也难以逾越那个人的阻挡,金英玉相信,在自己身后的另一扇门外一定也同样站着一个彪形大汉,很显然,“背影”已然将自己与外界隔绝了。 “长话短说吧!我的时间可不多。” 随着列车的启动,“背影”的声音依旧很冷,但语气却变得柔和了许多。金英玉暗自提醒自己,不可以慌乱,我们是各取所需,虽是自己主动邀请,但也并非是上门求助,没什么好心虚的。于是,她稳了稳心神沉声说道: “吉尔任斯基同志,有一个新情况值得我们分享…” “背影,金达莱同志,称呼我背影就行了。” 金英玉的话刚说到一半就被对方打断了,“背影”对于称谓的挑剔令金英玉很是反感。其实,不管是“吉尔任斯基”也好,还是“背影”也好,也都只是代号,双方对此心知肚明。但是,俄国同志却仍旧坚持,金英玉明白对方的用意无非是想表明,双方合作的规则是由对方来定的。于是,她忍下了这口气,不露声色的继续说道: “背影同志,中国有意染指泉井产业的全球业务,此前,日本的合作伙伴只有cia一家,这样的形势恐怕对我们不利呀!” 金英玉的话一出口就带有挑拨离间的意味,这显然是瞒不过老奸巨猾的尤里的,但是,她话里涉及的内容的确在尤里的心中引起了不小的震动。尤里很自然的会想:朝鲜同志反映的情况的确很敏感,一但它被证实是真实的话,那无疑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虽然,出尔反尔是政治博弈中惯用的手法,但是,我们的中国同志一直以来都还是很守信用的,如果这一次开了先例的话,那将意味着这个迅速崛起的大国真的到了极其自信的程度,如此一来,我们就不得不调整对华的战略啦! 金英玉见一直都是咄咄逼人的“背影”出人意料的没有做出反应,便知道是自己的话已经起作用了,于是,她趁热打铁的说道: “中国军方的高级情报人员正在佐世保与日方接触,详情还不掌握,但是人…已经被我控制了。” 很明显,金英玉的这句话打动了尤里,她的余光感受到了“背影”的肩头微微的颤动了一下,心下里不由得暗喜道:猫总是难以抗拒鱼腥的,再狡猾的狐狸也有钻进猎人套子里的时候,何不如再给他添点儿佐料呢?于是,女人的本能促使金英玉继续搬弄是非,她添油加醋的说道: “总政反间局的高层人物密访泉井产业,这可不是个让人感觉轻松的消息,我们都知道,泉井家族和远东特课的创始人广濑真之的关系可以说是密不可分,同时,在泉井一家的身后又若隐若现的有内阁情报室的影子,柳川义辉与广濑真之之间的争斗是由来已久事,泉井雄一能够在这二虎相争当中求得平衡,充分反映了他的才干和能力,这三方势力搅在一起,乱局之中还有…” “中情局也来插手了,金达莱同志。” “背影”的突然插话令金英玉暗吃一惊,她不由得想,中情局染指“大便小利24”的事我可是没有透露半个字啊!可这老狐狸竟然了解的一清二楚,莫非,他早就知道了商苑到访佐世保的事?或许,这是中俄两家事先的商定?是他故意要诱我说出我知道的一切? 谈话中断了十几秒钟,金英玉意识到了自己的过激反应有可能会引起对方的怀疑,于是,她赶忙接上话题,附和着说道: “是啊!cia不会放过一切可以扩张的机会,这一次大便小利24的架构重组和全球拓展计划里美国人就站了大头。一个叫做希伦.瑟曼的德国人坐上了全球总裁的宝座,但是有理由相信,这个人或明或暗,或实或虚的归属于cia。” 在桥本茂通报给柳川义辉的情报里,早已详尽的说明了泉井雄一的这一人事安排,金英玉自然也就洞悉了其中的主要内容,她在此刻抛出这一情报,一来是这情报对自己并不重要,二来是想看一看“背影”的反应,进而证实自己对中俄联手的揣测。 “美国人的野心是毋庸置疑的,但是,我们的中国同志也想分上一杯羹,喔!这倒是个新情况。金达莱同志,对此,你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背影”的反应令金英玉暗自欣慰,这表明他果然还是对自己透露的新情报很感兴趣,如此,刚好是提出自己条件的好机会呀!那么,不如就从眼下正处在进退两难的六方会谈切入吧!想到这里,金英玉的话锋一转,正色说道: “背影同志,大国博弈,小国受累。中朝两国是兄弟,中俄两国是伙伴,朝俄之间则是伙伴加兄弟。然而,六方会谈商讨的是朝鲜问题,可真心向朝的却占少数,同志,在实质问题上面多帮我们一把吧!朝鲜同志会涌泉相报的呀!” 金英玉的话虽然不多,说的也很委婉,却是清楚的表达出了她对六国之间实质关系的看法以及对六国处理朝核问题态度的认识。并且,她还暗喻着自己的手头上握有足以满足对方好奇心的重要情报。 “背影”没有马上做出反应,很显然,金英玉的话触动了他的决策底限,如果是其他的要求,以尤里目前掌握的权力而言大可不必如此为难,但是,说道金英玉暗指的要求,那显然是超出了他的能力所限。 气氛开始变得有一些压抑了,过分安静的车厢里每一丝细小的声音都被放大到了极限,彼此甚至能够听到对方的呼吸声。金英玉注意到了有一个细微的声音节奏清晰的传来,起初她以为那是轮毂碾压过铁轨伸缩缝隙时发出的声响,但她很快便否定了这种推断,因为百余公里时速的高速列车的铁轨是不会产生这么大的噪音的。接下来她把关注点放在了车厢口上那个背对着自己的彪形大汉的身上, 那家伙的腰间硬物显然是一支大口径的自动手枪,随着列车的晃动它不停的触碰到透明的玻璃上,但那不足以产生如此有规律的节奏。直到这时,金英玉的注意力才转移到了身后。 声音来自“背影”,确切的说来自尤里的手上,他下意识敲打着座椅的扶手,像是陷入了沉沉的思索当中。金英玉想:是时候好好考虑一下朝鲜同志的意见了,我的俄国同志,我们的要求是继续生存下去的理由,想一想活在战争阴影下的滋味吧!你可千万别把我们的话当成耳旁风啊! “背影”这一次的缄默显得有点长,这与他一贯强势的风格大异,金英玉沉下心来耐心的等待着,余光中那神秘的背影透着阴森恐怖和捉摸不定。说来奇怪,此刻,那扰人的背景音乐声不觉间已经全然逝去,仿佛已被凝重的空气冻结住了一样,竟然感觉不到它的存在,耳畔中就只有那颇具韵律的节奏声。 三长一短,一长二短,二长二短…敲击声连续不断,那声音节奏虽然清晰,却全无规律可循,在晃动的车厢里听来,感觉颇为诡异。金英玉转了转眼角的余光,透过椅背的间隙瞄了眼尤里瘦削的肩头和他灰白色的鬓发,她吃惊的发现,那个人的耳廓竟然在微微的颤动。 密码?金英玉的心中砰然一动,她猛然意识到,原来,“背影”正在使用暗语密码与人交谈。是腮腺肌的扯动才引起了他耳廓的抖动,那是心中暗算密码才有的典型反应。哦,这家伙…他果然把自己的话当真了! 金英玉的心中一阵暗喜,但她随即便提醒自己,要冷静!虽然他听懂了自己话中的要求,但那不等于就答应了自己的要求,这只是驱虎吞狼之计的开始,距离实现目标还有万里之遥,任何大意的举动都将是危险的。 然而,深谙通谱和特谱密码特征的金英玉此刻却听不出个所以然来,她知道那是属于两个人之间的特定密码,除非搞到密码本,否则,就算是累吐了血也破译不出结果。金英玉于是放弃了尝试,静等着“背影”通话后的结果。 想来也奇,以“背影”的权力地位,他需要事先征得对方同意的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军事行动自然是要跟统帅部大本营的司令打招呼了,外交层面上离不开外长和防长两个人,但在最终做出决定之前,他一定是要获得总统的批准。莫非,此刻正和“背影”通话的那个人竟然会是,普京? 同样具有kgb背景的俄罗斯总统普京是个传奇式的人物,近代历史中只有艾森豪威尔是以联军统帅的背景当选美国总统的,除此之外,纵览大国元首几乎都是政客的天下,而独以普京特别。金英玉想,这个从东西方对峙的第一线上成长起来的kgb军官,他会对自己的要求做出妥协吗? 说实话,金英玉对这个矮壮的俄罗斯总统除了心存仰慕之外,还真的存有几分敬畏。这个不仅会展示肌肉给选民看的总统,在关键时刻也是敢下狠手给对手看的,在大国博弈中这便是一种伟人的魄力,要是等到实力达到十拿九稳的时候才肯动手,那样的国家就算换了阿斗也能称霸的。 金英玉惴惴不安的坐在那里,揣测着“背影”可能会给她的答案,高速行驶的车厢里隐隐约约回荡着哒…哒哒…哒…哒哒哒的指语声,这声音不仅通过卫星电话传递给了电话另一端的那个神秘的当权者,同时,也一下下的叩击着金英玉的心,这期间,她已经不止一次的把将军的光辉形象祭起在脑海中,契此来安慰自己那颗忐忑的心。 如果,“背影”的答复不尽如人意的话,那就必须要有第二手准备才好!金英玉的心中忽然被某种不祥的预感占据了,深谙俄国同志做事风格的金英玉推侧道:“背影”很有可能给出的是一个远期有望实现的允诺,至于眼下嘛!当然是能拖就拖了。 金英玉的脑海当中将军的形象化作一阵霞光散去了,只留下一片空白给她摆放自己的猜想,她揣度着:想必,俄国同志会首先提出一系列的苛刻条件来,因为他们知道身为日本内阁情报室主任的特别助理手中掌握着多么丰富的资源,那可是他们垂涎已久的呀! 金英玉面无表情的暗自嘲笑道:是啊!等榨干了我手中的情报之后,再跟我摊牌说:同志,有强大的俄罗斯做你的后盾已经足够了,朝鲜半岛地势狭长,极端武器并不适用,弄不好还会伤了自己的。不信?去问问中国同志,看他们怎么说。 想到这里,金英玉的脑海当中忽然现出商苑的脸庞,她不由得暗自思忖道: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个中国人的价值可就远比俄国人开出的空头支票要实惠得多了。现在看起来,继续与中国合作的几率要远比其他的选择大得多啊! 金英玉在“背影”指语的哒哒声中做出了决定:别在幻想了,俄国人肯定不会买账的,如果他们提出什么条件的话,就先佯装不知,安抚“背影”平和的分手就好。自己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即刻返回头去,再想方设法的说服那个中国人,实在不行,就拿他做个交换条件吧!价码由我开。 终于,哒哒声在到站广播的提示音中结束了,“背影”默不作声的沉吟了片刻,等到女播音员的声音逝去,他这才用一种近乎外交辞令的口吻说道: “大本营最高统帅部…同意了你的提议。” 这一出乎意料的答复令金英玉一时无法应对,她不知所措的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显然,她对于这样的结果缺乏足够的心理准备。心头刚刚熄灭的火焰此刻再度升腾起来,烧得她的面颊微红香汗涔涔。这时,就听“背影”继续说道: “因为事关重大,所以,必须由最高层当面商谈,我们有意安排两国首脑于年底之前进行一次会晤,地点就选在两国交界的我国一侧吧,至于是哪座城市嘛…我想,最好是…那里的铁路能够通行将军的铁甲专列为好,那样一来,安保问题就变得简单多了。” 哦,安排一次将军的秘密访问?这可真是…太好了!金英玉兴奋地想道:从合理性上推断,背影所说的话并非托词,凡涉及核的任何议题都是国家一级机密,当然要由两国的最高领导人当面商谈。而且,从时间上看,花半年的时间安排一次将军的秘密出访,其实并不宽裕,再说商讨的议题也需要时间仔细准备啊!并且,会面的点既不在平壤也不知莫斯科,而是选在两国接壤的某个城市里,哦,这绝对是秘密出访的有利条件,尤其是还周到的考虑到了将军的铁甲专列,这无疑在最大程度上满足了可操作性的要求。哈!俄罗斯同志这一次可真是的玩儿了一把悬念呐! 金英玉在转瞬之间便对“背影”的答复做出了三重分析,结果是乐观的。但是,《无间十二谍》中排名第四的“金达莱”并没有喜形于色,她没有给突如其来的好运冲昏了头脑,因为她相信,这世界上绝对没有免费的午餐,时至现在她还没有从“背影”的口中听到对方开出的条件,所以,她耐心的等待着,缄默不言。 “怎么,金达莱同志,你对我的答复不满意?” 见金英玉面无表情始终无语,“背影”终于忍不住开口提问了。金英玉的沉稳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甚至觉得此女的前程不可限量。金英玉见问,无声的笑了笑,柔声的说道: “您的话还没有说完,我怎么好插嘴呢?背影同志。” “呵呵!” “背影”禁不住笑了,一直沉闷着的气氛开始变得轻松起来。金英玉从余光里注意到,此时“背影”已将一顶暗花格子的呢子礼帽戴在了头上,压住了他满头灰白色的短发。 “那么,好吧!现在就来谈谈你的那位中国同志吧!” 金英玉又是无声的笑了笑,此刻,她看见守在车厢门外的那名彪形大汉忽然消失不见了。她知道,“背影”在说完下面的这句话之后就该离去了。于是,她简短而快速的说道: “这个人是中国军方总政反间局的新秀商苑,他神秘的造访了佐世保泉井产业的分部,凑巧的是泉井雄一和广濑真之都在,并且,中情局的北岛野也在同一时刻出现在了那里。按常理推断,他应该是和这三个人中的一个取得了某种联系。” “也许是第四个人,金达莱同志。盯住这个商苑,给他自由。” 真的,“背影”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令金英玉感到吃惊,她禁不住在想:这是他给出的某种暗示吗?还有第四个人!那个人,会是谁呢?不等金英玉厘清话里的意思,就听“背影”接着说道: “我希望得到有关这个人的详细资料和动向,不必通过中间人转达。” “背影”的话音刚落,金英玉的手上便多了一张名片,空白的卡片上面只是草草的写着一个博客的网址。金英玉猛醒,她猛然回去看时,却发现此刻她身后的座椅上早已是空空如野,“背影”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第二章.忍者难忍(1) 25.2.1 t市 警局大楼 00:30 粗重的呼吸一阵紧似一阵,一股股带着芥末酱料味道的气息扑面而来,隔着一张六十公分宽的写字台都能感到内中的寒意,就好像三九天里面对着一扇撒气漏风的破窗子一样,阴风飒飒吹得人心烦。岳砺感到有些头痛,一时却又避之不及,只好合了双眼,让疲惫的心靠在角落里,暂时的歇上一歇。然而,满脑子里塞满了纷纷乱乱的杂絮,掰不开扯不清理不顺,没有个头绪,于是,就更加的令他生出了几分倦意,心中不由得叹道,风寒并非只是冷在冬季里,风冷也不一定全是漏洞在作祟,全只因真相未现,一切都还被蒙在鼓里,让人觉得心中没底。于是,只好说服自己耐心的忍受着,如同恶劣天气里延误了航班的旅者,期待着这一夜能够尽快的熬过去。 此刻,这间位于一层角落的办公室里的一切都显得沉甸甸的,就好像加速上升中的飞船,房间里的所有物件仿佛承重都已超过了八九个g,人就更是被重力加速度拖曳着,四肢疲乏手足无力,五脏六腑一起被地心吸慑着,感觉好像是要脱肛坠地,重压之下甚至连眼皮都已经撩不起。 浩志象个死人一样的坐着,他蜷曲着身子像个弯钩的大虾米,眯缝着的小眼睛里眼神迷离,不知道他此刻是在冥想着未来还是在追忆着过去。然而,不管是庆幸自己侥幸的逃离,还是对未来怀有莫名的忧虑,总之,栗原的死给了他沉重的打击,刚刚还是娇嫩欲滴的人儿转眼之间便已逝去,眼睁睁的看着她恍如尘埃一般的飘离,那份心恸与心悸,不由得他不心如死灰,难以为继。 这恐怕是眼下这幢大楼里最为安静的一处了,整个房间里静得似乎只剩下了呼吸。窗子外面,闪动着的警灯映在玻璃上,像是获取了逃逸速度之后正被抛离的火箭尾焰,那一红一蓝一明一暗的变幻晃得人心乱,虽然是脚踏着地面,感觉却像是悬身在数万米之外的宇宙空间,虚幻得如同穿越了时间一般的遥远。上一刻才闭上眼,满目里全是烟雾迷乱,唯有一道烈焰刺眼;下一刻再睁开眼,仍不见有真像呈现,还只是乱象茫然;如此,在迷迷蒙蒙之中,影影绰绰之间,一会儿是光影摇曳,一会儿是色彩璀璨,不由你不把自己错当成一颗星,仿佛已悬身星海,正俯瞰浩瀚。 哒…哒哒! hb粗细的中华铅笔在岳砺的食指和中指间微微的摇晃,笔杆轻轻的敲打在桌面上,发出微弱的声响来,像是巡更守夜的人敲打出的梆子声一样,显得既无聊又单调。但那声音在此刻听来,却犹如莫尔斯电码一样的神秘,透着高深莫测的玄妙。 仿佛是听到了来自遥远星球的召唤,一直眯缝着两眼做瞌睡状的浩志用手揉了揉眼睛,从漂浮的状态下清醒过来,他挺直了腰坐正了身子,把目光投向了对面的那个制造出声响的人,看他接下来还会做出怎样的举动。 “现在,可以说说当时的情形了吧!你是当时唯一在场的证人。” 岳砺的声音瓮声瓮气的,在这间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有点飘,它在四壁间回撞着,甚至还营造出几声回响来,由此更显得那声音的飘渺和迷茫。仿佛隔了很久,岳砺的话才传到了浩志的耳朵里,就见他慢吞吞的努了努嘴,像是在咀嚼着什么东西似的,但是却没有做出响应来。 岳砺没再说什么,他的手指微动,铅笔杆断断续续的敲打着桌面,发出一串不连贯的声响,像是在表达着他的满心不悦以及无可奈何一样。但是,浩志却似乎从中读懂了什么。他抱在一起的两只手下意识的做出了反应,裹在里侧的那只手的手指痉挛般的微微抖动着,他所传达出来的信息就更是迷茫,即像是一种安慰又像是一种试探,让人难以猜想。 “关于当时的情形,你必须说点什么才行,这有助于我们查清这起绑架案件的真相,这对被害人也是一种公平。难道,你不希望死者的灵魂早日得到安息吗?” 浩志闻听这话,又怒了努嘴,然后,狠狠的咽下一口唾沫,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就见他撩起眼皮来,破例的开口说道: “人死不能复生,再说什么也没有用,无论怎样都不能挽回她的生命。况且,凶手已经死了,她逃避了应有的惩罚,就算是把事情查得再清,也只能是痛上加痛,对抚慰死者的在天之灵,毫无作用。” 浩志的脸上呈现出死灰一般的颜色,这与他青春而充满了活力的年龄形成了极大的反差,他的眼神低垂目光沉重的落在了岳砺的手上。岳砺意识到了自己的烦躁,于是,他压住了因为心绪不宁而抖动不停的手,那支夹在他手指中间的中华铅笔也因此悬在了桌面上。浩志心不在焉的样子引起了岳砺的反感,他用略带质问的口吻问道: “这是你对死者应该有的态度?等你回到日本之后,你会对你的同事怎么说起这件事?不做任何解释?还是…” 不等岳砺把话说完,浩志便打断了他,语气之中充满了失望,就听他垂头丧气的说道: “不再有什么同事了,一回到日本我就辞职。” 岳砺的脸上现出一副吃惊的神情来,那显然是他故意做出的夸张表现,其实,就算面前的这个青年再怎样的老练,但他毕竟还是个年轻人,他的遭遇与他的反应都是情理之中的事,但是,岳砺在想,无论怎样你也要告诉我一些我不知道的情况,不然,我怎么可能放你走?栗原和藤田在中国都做了些什么罪恶的勾当?随随便便死了就算完了?应该给这年轻人一点刺激,否则,还不知要拖延到几时呐!岳砺想到这里,于是换了一种口吻,讥讽的说道: “哦,这样啊!你打算拍拍屁股走人了,给你死去的同事留下一个谜一样解不开的疑团?你们这些…人可真的很仗义啊!” 果然,听了岳砺的话,浩志像是受到了莫大羞辱一样,就见他翻愣起小眼睛,面带恼怒的抢白道: “说实话,没有什么疑团,说来说去也就是一句话,栗原小姐被你们中国人绑架并且杀害了,这就是事情的全部经过,你还打算让我告诉你什么?” 见自己的激将之法奏了效,岳砺心中暗喜,于是,他继续追问道: “那么,请你告诉我另一个真相,你出现在那里是为了什么?真田先生。” 浩志的神色突然一凛,跟着,脸色一红,就见他吞吞吐吐的说道: “那…那是因为,我…我跟踪了栗原小姐,因为,我…我暗恋她。” 岳砺的唇角挂着讪笑,他那只夹着铅笔的手又开始轻轻的抖动起来了,铅笔磕碰桌面,发出一串不规则的声响来。 哒!哒哒哒!哒哒!哒… 浩志紧张的抱紧了双拳,目光专注的盯着岳砺手中的那支轻微摆动的铅笔,脸上现出犹豫的神情来。其实,他一直都在凭借着自己已有的密码知识试图去理解那串神秘的敲击声,然而,他却始终无法确定该使用哪一种解码方式,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有种冲动想要使用通用的莫尔斯密码做出问询,但他拿不准对面的这个人所做出的奇怪举动是否真是出于有心。他想:或许,那只是他的下意识动作呢!浩志一时拿不定主意。就在这时,岳砺停下了手里抖动的笔,有一种体谅的口吻说道: “可以理解,钟情于一个人就该好好的保护一个人,无论是在她生前还是…你都会尽力去这么做,所以,我也不好强求,那么,好吧!我们就到这里吧!已经是凌晨了,要不要我派辆车送你…” “警局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还有心思派人送我?” 岳砺的话刚说到一半,就见浩志的脸色往下一沉,猛的冒出一句戳心窝子的话来,岳砺闻听不由得一愣。心下里暗想:这家伙年纪不大,可却很是鬼头啊!他竟然看出了警局里遭遇的塌天大祸?看来,此地不宜久留这种人,弄不好,他把这里的所见所闻抖搂出去,引起媒体关注可就得不偿失了。 岳砺想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有心结束这场对话了,他知道涉及外籍人员的听证或者办案都要十分小心,否则,极有可能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于是,他把手上的铅笔轻轻的丢在了桌子上,两手按住桌面正欲起身,不料,浩志突然又冒出一句,这话说得岳砺脊梁沟里直冒凉气。 “多谢你的充分理解,我相信,如果你真心爱着的女人出了事,你也会这么做的。不是吗?” 岳砺的心里猛的得翻了一个个,他想:不错,妻子叶阑珊是我岳砺一生的最爱,如果有谁胆敢碰她一指头,那麻烦怕是就大了,可是,面前的这个家伙,他怎么会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句来?难道,他是有所指的吗?或者,只是一种暗示?” 一想起妻子,岳砺的心情就变得沉重,而正是面前这个人的提醒,才使他的心情一下子变得糟糕起来,于是,浩志在岳砺的眼中就变得比瘟神还要让人厌恶,于是,他在心中说道:赶紧打发这衰人滚蛋!想必,此刻滕贤那边也需要人呐! 拿定了主意的岳砺并不搭话,他随手将面前桌案上的问询笔录推倒了浩志的面前,说道:“看看那上面记的,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就请签字吧!” 浩志阴沉沉的瞟了岳砺一眼,他在笔录上面草草的看了一眼便拿起了笔来,就听他边签字边随口说道: “连警局里面都这么乱,还能指望你们保一方平安?真是,这要是在日本…” 岳砺的心头无名火起,若是换了别人他或许就会一拳砸在桌面上,呵斥一声:滚!但是,对外籍人士他不能,即使对方是一个令他厌恶至极的日本人也不行。于是,他压住心头的怒火收了笔录,然后冷冷的说道: “你可以走了。” 浩志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外,昏暗与沉闷的氛围也随之减缓,原本笼罩在满屋子里的衰气此刻一下子都不见了,仿佛是被那个年轻人一道带走了似的。空气清爽了许多,甚至连光线都变得明亮起来,房间内的静物豁然呈现在了岳砺的眼前,他发现刚刚浩志坐过的位子上,有一小片汗迹清晰的显现在桌面上,那是他双拳紧抱时,立掌接触到桌面留下的痕迹。岳砺禁不住叹道:那家伙可真是出了不少的汗呐!看起来,这个外表冷静的年轻人实则在内心深处却很是紧张啊! 岳砺稍稍放松了自己的身架,他发现原来自己的鼻洼鬓角也是潮潮的,前胸和脊背上冷飕飕的,像是刚刚经过了千米追逐一样。简简单单的一次问讯证人竟然让他承受了如此巨大的压力,仿佛自己不是在警局的中心大楼里,却更像是身处在捉摸不定的险恶之地,岳砺轻轻的舒了一口气,让满腹的疑团暂时搁置在角落里,现在,他需要一个短暂的喘息。 岳砺敛气沉声的坐着,他被警局里面的诡异气氛震慑了,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司职警界,可他还是头一回感觉出了心中没底。是啊!如果连后院都起了火,你叫出门在外的人如何能够踏得下心来呢?况且,此时的岳砺又刚好处在了家庭事业的双重漩涡当中,一时的摇摆也是情理当中的事。但是,岳砺的悚然感触却并非是因为这些旁生枝节,他的惊觉实则来自窗外,来自那一片树影遮盖下的一个阴影。虽然,此刻,那身影已然随着浩志的离去而消散,但是,他留在岳砺的心头的阴影却依然挥之不去。 岳砺发现那人的时候已经有些时候了,当他带着浩志走进屋来在桌子两侧刚一坐定,他便觉察出了房间里的光线较之以往要黯淡许多。因为是在一楼,警局大院里的灯光足以满足房间里的基本照度,平时岳砺基本上是不开灯的,除非需要写点什么的时候,他才会点亮面前的台灯。今夜与以往不同,他不仅打开了台灯做笔录,并且,院中的警车也比平时多了几倍,警灯闪烁晃动人眼,照理应该是比平时更亮才对,但是,岳砺却仍然感觉到了房间里的黯淡,而这一切,全只因有一个人躲在了窗外,他的影子挡住了院子里的光线。 岳砺是在一片婆娑的树影当中发现这个人的,因为风吹树动影子摇,但是有一片阴影却像是印在了玻璃上似的,一动不动的紧贴着,岳砺想,除非那是窗前的一个静物才对,然而他搜肠刮肚的想了半天也不记得院中窗下堆放着什么物件会有一人来高,由此岳砺推断:想必,那一定是一个窗下听声的人了。果然,浩志的身影刚一消失在了门外,窗前的那片阴影也随即消散,无疑,岳砺的推断是正确的,那儿真的有一个人在偷偷的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岳砺身心俱疲的坐着,尽力的平复着心中的悚动,过了大约一分钟左右的样子,他突然开口说道: “好啦!歇够了吧!是时候该办正事了。” 既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有意提醒,岳砺的话说得无原无由的,在空落落的房间里没有激起回应。岳砺禁不住叹了口气,半是自嘲半是愚弄的说道: “果然是没有家的人呐!走到哪儿都吃得饱,卧到哪儿都能睡得着,呵呵!真让人羡慕啊!” 这一次,岳砺的话起了作用,应着他的话音,从他身后的角落里传来一阵窸窣声,但是,接下来一切重又归于平静。岳砺苦笑了一下,决定不再多言,他啪的一声熄灭了案上的台灯,然后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朝着房门走去。心下里嘟囔着:心宽的人就是好,哪里像我,娶了一个漂亮媳妇,不想就给束缚了手脚,不然的话,也该干出一番大事啦! 看着岳砺走出了房门,一个身影从角落里的破沙发上缓缓起身,健硕的身躯立时将房间挤压的得小了许多。就见他无声的来到了桌案前,轻轻的落了座,然后,将两只大手平铺在桌案上,稍后,翻开两掌沉静了片刻,接着,十指交叉往复的压了压,指关节发出嘎巴嘎巴的声响来。很快,他反手从腰后的皮套中抽出了那支幽光瓦蓝的“风暴”,跟着,随手又抖出一块柔软质密的鸡皮布平铺在桌案上。一切准备停当,这件杀人利器又到了该擦拭保养的时候了。 十五粒子弹排成两列立在稍远处,像仪仗兵一样的整齐,它们将近距离的观赏这个神圣的仪式。除此之外,“风暴”身体上的所有零部件全都摆放在了那块柔软的鸡皮布上,无一例外。擦拭的过程是极其精细的,没有哪个角落会被遗漏掉,枪身被密致纤维摩挲得极其光滑,就好像一条刚刚打上来的鱼一样,纤尘不挂,似乎一不留神就会从手中出溜出去。 陈墨对于“风暴”的熟悉程度不亚于对他自己,所以,他几乎是在闭着眼睛的状态下拆装这支枪的,他只有在一种情况下才会这么做的,那就是在感觉安全的时候,否则,无论是他还是“风暴”都不会卸下武装的。由此可以看出,陈墨与岳砺的想法完全不同。 其实,就在刚才,岳砺将自己感受到的威胁同样的传递给了陈墨,他用铅笔敲击出来的讯号是陈墨能够读得懂的,但是,陈墨没有对此作出回应。他想:这是在警局的大楼里,就算再么乱,妖孽它也翻不了天,所以,陈墨坦然。事情往往是这样,心无所求,纵然身在风雨之舟也是安详的,既然心无旁骛,自然处之泰然。 陈墨全程注意到了窗外那人的来去过程,他推断那人的关注点应该是在证人浩志的身上,所以,完全不必因此而大惊小怪的,当然,并非是陈墨对于来自窗外的监视不够重视,而是觉得,既然有人想看,不妨就让他看个仔细,一个普通的证人笔录而已,本来也没必要遮遮掩掩的,窗外的那人行事方法已经足够小气,如果屋里的人再作出过激的反应,那可真的是留足了笑柄。 显然,陈墨对人的了解远逊于对枪,这让他既能保持一个良好的心态,却也暗藏着难以预料的风险。虽然,陈墨对此颇不以为然,但是,这无疑是他作为一名特情人员的天生短板。不过好在有慧眼识才的贵人给他机会,假以时日在实战中磨砺,相信这一点点的瑕疵是绝对可以得到改善的。 此刻,陈墨的心中多多少少也有些倦怠,几天来的连番鏖战,不仅累身而且累心,作为陡然空降到特战第一线的新人,陈墨承受了巨大的压力,不仅情况不明而且敌我难辨。当第一轮的搏杀接近尾声的时候,较之初上阵时陈墨已然多了许多的灵性,他已然能够在纷乱的局面中保持一种冷静了。因为他知道,当迷雾重重的时候,有一种方法其实是最有效的,那就是以静制动。 所以,当岳砺通过铅笔敲击密码传递危险讯号的时候,他选择了按兵不动,若照先前他的习惯,怕是早就破窗而出了。现在的陈墨棱角仍在,却已经懂得收敛起来,乱象藏锋便是他成熟起来的明显标志。 重新组装起来的“风暴”仿佛精瘦了一些,掂在手里的时候感觉有些收缩,由此更增添了它的握实感。陈墨看着枪身上面折射出来的金属光泽,心里默默的叨念着: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情总的反击命令就要到了,是时候该你说话了。现在嘛!暂且养精蓄锐吧! 陈墨收了枪,身体在座椅上面挫了挫,让自己感觉更舒服一些,然后,双臂环抱在胸前,微微的合上了双眼,踏踏实实的打起了瞌睡来。 浩志垂头丧气的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头顶上当空而挂的一轮皓月出奇的明亮,给他的心头平添了一丝凄凉,一种有家难投有国难奔的苦涩涌了上来,占据了他的胸膛,浩志突然生出了一种想要痛饮一番的念头,这在他年轻的心里却还是头一次,这或许表明了这个“甲贺下忍者”正在逐渐的成熟起来。 然而,当这个想法一出的时候,即刻在他的眼前显现出的却是一张奇丑无比的脸,在沟壑纵横皱纹堆垒的层叠之中闪烁着一束狡黠的光,浩志在心里默念道:不错,正是这个人害死了栗原纯美!他曾经把自己灌得烂醉如泥。 一想到这些,浩志的大脑立时变得异常清醒,这个人是中情局的骨灰级特工,《无间十二谍》中的第五,绰号“老爹”的成名人物,可他怎么会吃里扒外的害了栗原小姐?我们远东特课的三人组不是在替中情局的行动杀伐屠戮吗?怎么到头来却要死在自己人的手上呢? 想到这里,浩志忽然意识到了自己以及栗原和藤田都只不过是台前表演的小丑,无论结局如何,死是唯一的结果。因为,在接受了远东特课的指派来华之前他们是签了生死状的,所以,中情局完全可以不顾他们的死活。再看眼下,这二明一暗的三人组中已经灭了二盏灯,剩下的这一秉烛火还能不能撑到天明也说不定。哦,中情局,远东特课,真他妈的,该死! 浩志在心里狠狠的咒骂了一句,但是,究竟骂的是谁他对自己也不敢挑明,然而,在那一刻,他心头上浮现的无疑是一个耄耋老人的名字,广濑真之。是的,就是这个《匿踪五窥首》中名列第五的尊者,由于他自己的无能,还累计了一干部众也跟着遭殃。浩志心中的怨恨陡然而升,他记起了数个小时之前,广濑突然现身t市机场时候的情景,那时候,他完全是可以带栗原离开的,因为那时候的栗原已经因为藤田的死而暴露了呀!但是,他非但没有那么做,反而… 浩志的心头涌动着一团怒火,甲贺忍者叛逆的个性在不安分的涌动,然而,他只能是想想而已,无论是忍者的悠久传统还是特情无间不成文的规定,对于叛逆者的惩罚都是一样的肯定。杀无赦!没有审判,不给机会说明。 浩志打了一个冷战,像是给一条无形的皮鞭狠狠的抽了一下,他从想象当中猛醒,心里盘算着,该把这里的情况向广濑先生汇报一下才好。是去是留全凭他的决定吧!想到这里的时候,浩志的眼朝着街道的两侧望去,他想先寻得一处网吧好通过网络联系上“甲贺上忍”广濑真之。然而,就在这时,嗡…衣兜内的手机发出了蜂鸣,浩志迟疑了一下,连忙掏出了手机,揿下了接听键问道: “你…哪位?” “浩志吗?我是柳川义辉。” 浩志的心头一凛,他下意识的追问了一句: “谁?你说你是…” “柳川义辉。” 浩志的眼前嗡的一黑,跟着心头腾的一亮,他默默的重复着刚刚听到的声音,柳川?内阁情报室!哦,如雷贯耳的名字啊!怎么?竟然打到了自己的手机上!浩志意识到了,这是机遇在叩门,他想,命运的转变常常就在这一瞬之间,好好把握可以缔造前程无限!然而,浩志眼前的光芒尚未褪去,接下来的一句问候却又将他的眼睛打湿了。 “是…浩志嘛!” “是,柳川先生,我是浩志啊!” 浩志忍住了泪水,哽咽的说着,他的眼前浮现出一个和蔼慈祥的面容来,那应该是他的父亲,在忍者家族中,父亲几乎就代表着一切。 “哦,我们的甲贺忍者,你…还好吧!” “是,我还好,柳川先生。” 浩志觉得电话另一头的声音就像是自己的父亲在讲话,虽然,他实际已经记不起有关父亲的一切了,但是他不想拒绝这种臆想继续的发展下去。 “遇到难处了?很想家了,是吧!” “是,柳川先生,很想…” 浩志已经模糊了想象与现实间的距离,他主观上把这通对话定义为了父子之间的交流,那不仅是他的需要,同时,也是他的渴望。而电话里的那个声音也的的确确在扮演着父亲的角色。 “我保证你能够平安的回到家,但是,前提是要把事情做完,你不能给忍者丢脸。懂吗?浩志!” “是,柳川先生,我不会…丢脸。” 浩志的眼中泪水已经在打转了,他感觉到一场及时雨就那么生动的打在了他的脸上,让他无法拒绝。 “呃,需要什么帮助吗?尽管讲出来,我会尽全力帮你的,浩志。” “嗯,是的,柳川先生。我…要为栗原小姐报仇。” 浩志潸然泪下了,这是年轻的忍者在面对亲人的时候才会有的反应,为此,他掏出了自己心窝子里的话。但是,电话里的长者把他的境界升华了,就如同在他面前打开了扇窗,让久违了的阳光直射进了他的心里。 “不是为了栗原,浩志,你应该为忍者的尊严去复仇。” “明白,柳川先生,为了忍者的尊严。” 现在,浩志丝毫也不怀疑,这就是上天的旨意,因为,电话中的那个人所说所讲的每一句话都是他的愿望。因此,他乐于听命,并且毫不犹豫。这便是忍者。 “记住这个人的号码,他会告诉你,复仇的道路在哪里。” “请问,这个人是…” 浩志在追问这句话的时候,掩不住心头的狂跳,他知道,往往是在这种时候,救世主的光芒下面,聚集着的是同样虔诚而有能为的人。 “听说过《四扇屏》吧?对了,这个人就是其中的“竹屏”管畅。” 浩志欣喜如狂,他当然听说过《四扇屏》,这四个人的名号就犹如武田信玄手下四大领主一样的让人心跳。于是,他诚心的谢道: “多谢了,柳川先生。” “不必,我不喜欢锦上添花,却总是雪中送炭,事成之后联络我吧!” “是,柳川先生。万分…感激!” 挂断了电话,浩志的心头依然火热,同时,一个疑问也随之涌上了心头。内阁情报室的魔头,“相扑手”柳川义辉是如何了解到自己的境遇呢?照理说,他与广濑真之可谓是势同水火,他在此刻出手相帮…是得到了谁的消息呢? 想到这里,浩志的眼前浮现出了一支摇动着铅笔的手来,那哒哒…哒的声音重新又在浩志的耳畔回响起来… 第二章.忍者难忍(2) 25.2.2 巴黎1区 卢浮宫 17:40 (00:40) 夕阳留在檐角上的余晖已渐渐褪去,同时也带走了它折射在墙壁上的炫彩,角门的周遭开始陷入一片昏暗。此刻,即便是那座玻璃制的金字塔上还闪烁着晚霞的光芒,然而在这里,仅有一墙之隔的角落里,却早已经被沉沉的暮霭重重笼罩住了。 每一次都是从滤涤色彩中开始的,当生动蜕变为呆板,灰色渐变成基调的时候,黄昏便如期降临了,每天如此,千篇一律的重复着单调的过程。接下来便是从远到近从明至暗的抽掉那些代表着亮丽的元素,以期把照度一点一点的降低到朦胧的程度,当视觉的敏感衰减到连显示着轮廓的边缘都看不清楚的时候,棱角的锐度便完全浸泡在了混沌的感官之中,大地变得一片模糊,这便是黑暗来临之前所呈现出来的先兆了。 然而,正当一切都变得灰蒙蒙的时候,不想却突显了这个人两鬓上的白发,但见根根银丝一闪一闪的,就像夜莺抖动着的神秘羽毛,它们在昼夜交替的这一刻里煞是显眼,不由你不为此展开遐想:这究竟是一只播撒福祉的良禽益鸟呢?还是一只惯会在暗夜里捕食猎物的凶隼猛枭呢! 起初,这些变化并不明显,就好像是用温水煮着青蛙一样,渐变之中体会不到环境的变化。但是,当暮色沉降到了一定程度的时候,也许,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便会突然发觉自己的周围已经与刚才不同了,于是,追逐者自觉的亮起了夜眼,逃逸者本能的披上了伪装,暗夜里的角逐马上就要开始了。 藏青色的制服刚好适合在幽暗的环境当中隐藏,不留意的话完全看不到他的影像,要不是他帽盔上的警徽图案呈现出黑白相间的棋格状,还真的难以分辨出他帽檐下面那张凹凸不平的脸庞,的确,紧包着两颊的瘦削面皮上实在是不平,坑坑洼洼的惨状堪比北约空袭后的阿齐齐亚兵营。不过,好在暮色填平了坑洞,却在不经意间增添了几分惊悚。这个人留给人的感觉虽然不似吸魂摄魄的幽灵,但实际上,他的恐怖程度却甚过了阎罗索命。 既不阴也不冷的天气温度适中,但他还是在石砌的台阶上面连续的跺了跺脚,那是因为久站发木的脚趾影响了他的行动,让他感觉像是拄着半截木桩在行走。虽然,有一名“跑酷”的高手在替他追逐猎物,然而,如果一名暗夜里的捕手不能依靠自己的翅膀去飞的话,那么多多少少也会让他感觉到有一点点的蹩脚,毕竟,他是大名鼎鼎的“黑眼罩”啊!不管是浪得虚名也罢,还是徒有其表也好,对于“探长”阿兰.杜瓦尔来说,亲手抓住目标才是最为重要。 阿兰压了压扣在头上的那顶小了一号的大檐帽,抻了抻不怎么合体的保安制服,跟着又拍了拍鼓鼓囊囊的裤子口袋,然后伸出手去掏出一串钥匙来,他在其中选中了一把圆柄沉头的铜钥匙,轻轻的捅进了角门上的锁眼儿里,慢慢的旋动了几下,锁舌轻轻弹动,他很轻松的便打开了门。 阿兰磨磨蹭蹭的消磨着时间,所以才有幸经历了昼夜交替的短暂瞬间,其实,在他的心里也有一个从渐变到量变的时间点,只是现在距离那个时刻还很遥远,因此才显得胸有成竹不慌不乱。他之所以这多么做的原因就是不想过早的出现,并且也不打算招摇过市似的招惹显眼,故此才偷偷摸摸的借道旁门,像个暗夜的捕手悄悄的接近猎物,慢慢的靠前。 他身上的这套制服是从安保部门借来的,这不仅方便了他的进出,并且还不引人注目,钥匙是对号入座的,开起门来当然是轻车熟路。阿兰具有了未雨绸缪的一切先决条件,现在他就准备着守株待兔了。阿兰抬起腕来看了眼表,距离闭馆的时间还有不到二十分,他想:验证自己推断的机会就在这分分秒秒间,但愿那个高来高去的轻功高手不要“爽约”。于是按下念头,阿兰闪身进了角门。 相比起户外的昏暗来,这座著名的宫殿里反而要亮堂了许多,融融的暖光从头顶上照射下来,把周围的装饰物还原的既逼真又生动。阿兰侧着身形紧贴着墙壁站好,举目朝着大门正殿的方向望去,但见一条长长的甬道呈现在了眼前,甬道的尽头上是灯光明亮的正门殿堂。阿兰回手带严了角门,妥帖的收好了钥匙。这才倒背着两手,挺胸叠肚的迈开步子,从容的朝着正殿的方向走去,随着他被压缩的身影拖曳在地板上,甬道中也随即响起了高一声低一声的脚步声。 虽然不是正规编制的警察,但是卢浮宫的警卫却都是最出色的安保人员,他们或者是退了休的警探,或者是退役后的特种兵,一个个都是目空一切自命不凡。为此,在他们的脸上多多少少都会带有那么一丝失落与傲慢,仿佛是一颗本该随着亚特兰蒂斯号升上天的密封件,却不想被错当成大铆钉镶在了锅炉上,所以,他们从外表到内心都毫不掩饰的流露着怀才不遇的郁郁寡欢,像是一粒金子被埋在了土壤里,时不时的就会因为自己命运多桀的境遇而感慨一番。 阿兰揣摩透了自己cosplay中的角色心理,于是,他尽量的扬起被警盔束带勒紧的下颌,好让目光从耷拉着的眼皮底下呈四十五度角的俯瞰周围,这样,当他踱着方步捋着墙边溜达的时候,才真的算是像那么回事似的。 然而这并不是他喜欢的神态,这个暗夜里的捕手通常都是低调匿形的,仿佛透明的硅胶体一样,只吸纳却不反射。他中意于像个影子似的悬浮在空中的飘渺,并且,随着空间转变外形,随着时间变化明暗,随着环境变幻色彩,随着需要改变神态。 阿兰是当今世界上最好的侦探,虽然他不如猎豹跑得矫健,也不如猎犬的嗅觉来得敏感,但是,他却有着猫头鹰一般敏锐的夜眼,凡是被他盯死了的猎物,或早或晚都会落入他的利爪间,今晚他要抓的这个人虽然还未出现,但是阿兰早已给他预订好了牢监。 高苯板的鞋底接触到大理石地面的时候发出打击乐般的敲击声,像是时钟的指针发出嘀嗒嘀嗒的声响,提醒着恋恋不舍的游客们:是该离开的时候了,因为此刻距离闭馆的时间已经没有几分钟了。阿兰注意到已经有人开始陆陆续续的朝着出口的方向走去了,虽然这座艺术圣殿里的收藏多数都是从其他国家野蛮掠夺来的,但是出于对人类共同文明的尊重,游客们优雅的保持着安静的状态,走得有条不紊不慌不乱。 很快,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游客几乎走光了,博物馆里就只剩下了零星的散客,他们分布在不同的展厅里,像东躲西藏戏耍老鹰的小鸡。阿兰的视线迅速的从眼前经过的游客身上扫过,然后朝着展厅的深处延伸过去,而他的脚下则依旧踱着不紧不慢的步子。阿兰在等一个人,为此他不得不保持着足够的耐心,他从来都不依赖自天而降的幸运,他相信只有忍耐才是成功的牵引。 其实此刻阿兰的心里并不慌乱,紧贴着脸颊的耳麦连通着博物馆的监控中心,密布在大小展厅里的摄像头把各个角落里的监控实况全部都反映在了显示器的幕墙上,值班的保安可以随时将所看到的图像提供给阿兰参考。因此,他对眼下这座宫殿里看到和看不到的情形全部都了如指掌。 然而,阿兰的处境也并不十分乐观,因为,那个刚刚成功的甩掉了“侍者”皮埃尔的轻功高手到此时仍旧没有露面,这让阿兰的心里多少有点烦,要知道,如果目标不能准时出现在博物馆里的话,那将意味着他出现了一次严重的误判,对此,它在阿兰心中构成的阴影将会严重的挫伤他的信念。 时钟在阿兰的脚下嘀嗒作响,而他的心则像发条一样随着指针一点点的收紧,阿兰压住自己的步子,像是故意要拖住时间的流逝一样,同时,他在心里止不住的在想:推理有了,判断有了,准备有了,耐心有了,可幸运的天平究竟会不会倒向自己这一边呢? “劳驾,先生,请问…来自中国圆明园的青铜兽首陈列在哪里呀?” 像是悲天悯人的上帝洞悉了阿兰的心事一样,一个轻飘飘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像一根羽毛轻轻撩了一下阿兰的耳毫,引得他不由自主的回身观瞧,嘴上下意识的回应道: “什么…青铜兽…首?” 话刚一出口,阿兰便不由自主的愣了一下,在与问话的这个人眼神交错的一刹那,他立时认出了对方正是自己苦苦等待的那个人,那个巴黎地铁同在一个车厢里的人,那个飞檐走壁的轻功高手。哦,他果然来了! 阿兰的心咯噔一下子,就算是早有准备,但是当这个人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并且还主动上前搭讪的时候,这举动还是令他深感意外。阿兰的第一反应就是,除了巧合之外,还会有另一种可能吗?那也只能是…巧合吧!阿兰一时找不出更合理的答案来。这时,就听那个人继续焦急的解释道: “就是英法联军从中国皇家园林里掠夺来的青铜塑像,一共有十二个,是依照中国十二生肖的动物造型制成的头像,它们原本是设置在一个大型喷水池的周围,当喷水系统启动时,水就从这些动物头像的口里喷出来…” 阿兰一脸茫然的听着对方用流利的法语向自己解释着他想要找的那些个珍贵的青铜肖像,虽然他意识到了自己此刻正在扮演着博物馆值班安保人员的身份,但他的确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颇具专业性的问题,毕竟那是属于他完全不了解并且也漠不关心的领域,于是心中不免一时尴尬,但他没有表现出心虚和慌乱来,只是把笑容挂在了脸上,还不时的点点头,用以表明他已经听懂了对方急于表达的意思。 “这些青铜兽首制作的非常精美,是康熙皇帝御用的宫廷画师,意大利人郎世宁设计的,所以十分珍贵,只是,现在想要凑齐它们已经十分困难了,目前只有四个被中国民间收藏家高价收回,还有两个在去年的巴黎拍卖会上被藏家转手,其余的还不知道流失在哪里,我想卢浮宫里应该收藏着其中的一部分吧!可不可以告诉我…” “有机会的话去大英博物馆里看看吧!或许,英国人对你说的那些个生肖动物的铜像更感兴趣,相比之下,法国人更钟情于充满灵性的中国绘画和瓷器,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很乐于为你引见一幅出自十六世纪中国画家的山水作品。” 经验丰富的阿兰很快便从对方的话里找到了反击的缺口,他老练的抓住了对方提到的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的这一点,成功的阻止了对方的自由发挥,重新控制了对话的主动权。其实,他并不知道是否真的有那么一幅出自五百多年前中国画家之手的画作,更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将要就这幅子虚乌有的藏品说些什么,但是,洞悉对手心理的“探长”阿兰.杜瓦尔就是敢这么张嘴就说。因为,他果决的推断出对方也不过是在虚张声势而已,这个轻功高手对于文物和收藏的了解其实并不比自己多。只是,有一点他还猜不透,这个轻功了得的逃逸高手,为何会主动送上门来,就算他并不知道自己是个守株待兔的猎手,单拿自己正在扮演的安保人员的身份来讲,这也说不过去呀!阿兰心里想着,他疑窦重重的看着对方,耐心的等待着二次出牌。 “哦,原来是这样啊!英法联军连洗劫的时候都还是这么的有品位,知道挑选自己中意的物品拿走,可对不感兴趣的东西,他们应该给人家留下才对,干嘛一把火烧了这座堪称人类文明瑰宝的万园之园呢?” 对方的还击让阿兰微微感到脸红,他忍着发自心底的难堪,僵硬的点点头赞同的说道:“是啊!品位并不等同于高尚,况且单就收藏来讲,它本身就是一种自私的占有,这就好像爱情一样,谁愿意把自己心爱的女人跟别人分享?” 阿兰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诡辩的伎俩连自己都觉得吃惊,是啊!这些个绝妙的念头是怎么突然在自己的脑海当中生成的呢?得意之际他忽然发现恼怒之色突然出现在了那个人的脸上,这清楚的暴露了对手作为一名特工所缺乏的心理稳健。阿兰不由得窃喜,禁不住在想:如果自己再加把劲的话,是否就可以把他的急躁情绪逼迫出来呢?如果,一旦成功的话,那么,这个人就是我盘中的小菜儿啦!至于喝哪种酒嘛…就等着他自己往出斟吧!想到这里,阿兰主动的转换了话题,他突然问道: “先生是打中国来?” 那人毫不掩饰自己的自豪,就见他点了点头,说道: “是的,我来自中国大陆。” 阿兰的脸上露出关切的神情,他颇为体谅的问道: “观光的旅程很紧吧!你不必在一个景区耽搁太久,巴黎还有很多值得一看的地方呐!” 阿兰说得亲切,实则抛出的却是一个诱饵,他知道面前的这个人是以慈善组织的身份前去13区的华人学校募集善款的,如果他此时改称自己是名观光客的话,那就等于是自己露出了狐狸的尾巴。 “不先生,我移民美国已经很多年了,这一次到巴黎来是有公务在身的。因为时间紧,所以抽空赶来看看,真想一睹那些流失在世界各地的圆明园里的宝贝啊!” 对方的诚实令阿兰颇感意外,于是,他穷追不舍的问道: “请问先生你是从事什么职业的?文物鉴定商吗?” 狡猾的阿兰.杜瓦尔又布下了一个陷阱,他想的是,哪怕有一条跟你自称的身份不符,哼哼!我都有理由带你回去审上一晚。现在,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期待着接受对方的欺骗,哪怕只是扯一个小谎都好。 “不,先生。我为一家著名的慈善团体工作,提起这家团体的名字您一定不会陌生的,由我们募集到的善款已经为非洲的很多灾后部落提供了人道主义援助,我对自己的工作非常骄傲。哦,至于文物嘛…我只对流失到世界各地的中国文物感兴趣,或许哪一天,我能够找到一种有效的途径,可以帮助中国的收藏家们重新获得这些原本就属于中国的珍宝,十二生肖青铜兽首是我的第一个目标。” 妈的!狡猾的家伙。阿兰见对方巧妙的避开了自己设下的圈套,忍不住在心里恼怒的骂了一句,他知道自己今天遇上了高手。于是,他按住急躁脑筋急转的寻思着,这家伙急匆匆的从13区赶奔到1区来,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打听一下什么十二生肖的青铜兽首的事吗?若真如此的话,自己的一番推断岂不是被全盘否定了吗?不会!中情局“学者”的口信不会是空穴来风,而这个来自中国的移民也绝没他所说的那么单纯。只是,他的所作所为究竟是想达到什么目的呢?阿兰心中没谱,但他并没让自己的嘴闲着,就听他耐心的说道: “你干的可是件辛苦差事啊!” 阿兰所说是发自内心的感叹,他的眼前闪现出的是面前这个人蹿房越脊陆地腾空的身影。像是对他的这番话产生了共鸣,就听那人慨然说道: “不怕,全世界到处跑,反倒练就了一副好腿脚。” 阿兰闻听眼前一亮,他趁机试探道: “哦!跟跑酷好手较量过没有?在巴黎可是有不少的跑酷高手啊!” 阿兰的话一出口,当即便感到后悔。因为,他从对方脸上的轻松表情里看到一种蔑视。就听那人淡淡的一笑,说道: “跑酷?呵呵!我跟他们完全是两个概念。来这里的路上刚刚遇见过一个跑酷的小伙子,他大概只跟上了我半程的路,随后就没了踪影,我想这会儿…他说不定正在哪家房子的屋顶上欣赏落日呐!呵呵!” “别把人想的那么逊,先生。” 突然,一个冷冷的声音从二人的身侧传来,打断了他们轻松的交谈,阿兰侧目朝着话音来的方向望去,就见皮埃尔正大步的朝着这边走来,在他身后的不远处站着那个邋遢的“烟鬼”冉让。这二人的突然出现并不使阿兰觉得意外,而让他深感吃惊的是自己对面的这个人,这个正在嘲笑跑酷的轻功高手闻声竟然连头都不回,显然,他早就觉察了皮埃尔的到来,阿兰想,莫非,他对皮埃尔的那番嘲弄是故意说给对方听的?他开始担心起年轻的皮埃尔会不会忍不住捅破了那层薄薄的窗户纸呢?要知道,他们现在各自的身份都还只是一种伪装,至此还没挨到非要打开窗户说亮话的地步。阿兰暗自祈祷,皮埃尔,你可千万别坏了我的大事呀! “先生,虽然我的功力火候还不及您的半成,但是,您也不该因此就看轻了跑酷这项运动,不是我说大话,先生,您看到我身后站着的那个人了吗?您若是能够赢得了他,才算有资格说那番话。” 皮埃尔出乎阿兰的所料,他表现的极其老练,不需提醒便以跑酷爱好者的角色入戏了,这让阿兰刚刚提搂到半截的心稍稍放了下来。但是,接下来皮埃尔却不识时务的提起了冉让,这让阿兰不由得又为他暗捏了把冷汗,心说:小子,想必你还不知,你人未到的时候,这个人就先感知到了你的脚步,以他这样的敏感,凭冉让那样一个人能够唬得了他吗? 果然,皮埃尔的话音刚一落下,就听那人发出一阵冷笑声来,这种反应早在阿兰的意料之中,但是,他接下来的话却让阿兰大吃了一惊。就听那人说道: “哼哼…那人的能为可不在跑酷上,他长于静而不擅于动,这一点你从他的站姿上就能看得一清二楚。” 阿兰压住了心惊冷眼旁观,果然,冉让侧着身子单手叉腰的姿势很是特别,对于旁人来说那无疑是一种很难拿的姿势,但在冉让却是不经意便做出来的,显然,那是他早已经习惯了的姿势了,阿兰想:这个人的眼好毒啊!冉让曾经做过雇佣军,他的确有一手绝技是常人无法可比,不过,与冉让未搭一言,这个人就能看得这么仔细,哇噢!今天碰到的这个人绝不是个等闲之辈!可是,该如何拿他个把柄也好收监审讯,哦,至今还未搞清,他跑到这里来的原因呢!就在阿兰绞尽脑汁苦苦思索的时候,就见皮埃尔满脸不屑的瞧了瞧远处的冉让,回过头来说道: “先生这么说,未免太自负了吧!不然,就和他比试一回如何?也好证明一下您的判断。” 皮埃尔这要求提得有些没头没脑,同时,他的虚张声势也做得有些草率,他甚至都没仔细的领会出那人话里的意思来,就算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他也没有理由在这样一个场合公然向一个游客提出挑战,那等同于说,嘿!我早就盯上你了,不仅是我,还有身后站着的那个人呐!但是,皮埃尔没有真正意识到,阿兰此刻想要的是一个理由,一个可以把这个人暂时捏在手心里的理由。而皮埃尔想的则是,反正冉让也是个草包,拿他来激对方一下,看看反应又有何不可? 但是,那个人依旧只是冷笑没有应答,皮埃尔更加的有恃无恐,就听他不依不饶的说道: “还犹豫什么?我们不是已经较量过一回了,权当是玩儿嘛!” “够啦!年轻人,别对这位美国公民无礼!这位先生来这里是为了一个更高尚的目标,你和你的朋友还是找家地下拳场去发泄你们过剩的精力吧!” 阿兰实在看不下去了,他怕照此下去,年轻的皮埃尔无法收场。于是,他打断了皮埃尔的叫嚣,转而向对面的这位游客说道: “对不起,年轻人都是这样,喜欢冒险刺激。啊!对了,除了那十二只青铜兽首之外,您还对什么感兴趣?还有,您的同伴呢?您看,眼看就要闭馆了,您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阿兰很自然的转向了自己一直很关注着的话题,他想知道这个人来此的目的,还有他的同伴在那里。就见那个人轻松的耸了耸肩,颇为自负的说道: “哪有什么同伴?我一向都是独来独往的,不像这位老弟,走到哪儿都要保姆跟着。呵呵!” 阿兰听出那人的话里有点挑衅的味道,似乎他并不打算就此结束与皮埃尔的纠缠似的,阿兰的心里不由得翻了个个,他想,这可不像一个无间老手该有的风范呐!莫非,冲动与好胜就是这个人的致命伤吗?阿兰的眼前浮现出刚刚在那人脸上显现的怒容来。他在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再给这家伙一点压力呢?然而,不等他拿定主意,最先沉不住气的却是皮埃尔,就见他咬着后槽牙,狠狠的说道: “先生,说话可不要那么阴损,您可别忘了,这里可是巴黎,只要我一句话,出了这门走不出五十步,就会有一群跑酷的高手在等着您,想必,这五十步的优势也帮不了您什么忙吧!” “呵呵!年轻人,原本,不打算跟你较真的,听你这么一说,我到真的想跟你玩儿上一回。只是,这五十步都不需要你给,现在你就可以招呼你的跑酷高手,可有一点。出了这门如果连我的影子都找不见的话,可别怪我没有提前通知你,要知道我们这可不是赛跑,寻常路嘛…我是不走的。” 阿兰旁观着这二人间你来我往的斗着嘴,心里的疑窦开始加深,深埋在他心里疑团聚而不散,无一找到了答案,他禁不住在想,哦,这家伙到底是来干嘛的呢? 零零星星的游客陆陆续续的退场,一位老先生精神矍铄的飘然而过,在他的手掌心上用碳素笔记录着三组数字,一组代表着空袭发动的时间,另两组标明了空袭的坐标位置。这三组数字将会即刻发送到总参情总的“老帅”手里,一场突如其来胜负难料的海天大战由此拉开了序幕。 这场较量赢得有点勉强,或者说胜得不算漂亮。毕竟年纪大了,若是早上几年,凭“大师”这样的记忆力,漫说是三组简单的数字,即使是千字的密文他也能过目不忘,并且复述的时候一个字都不会落下。 唉!廉颇老矣!“大师”在经过那三个人的时候,听着“中间人”夸口的自吹自擂,不免在心中感叹着。他想,也难怪这个人心高气傲,今天的行动多亏了他的拖延呐!否则,这么重要的情报交接,如何能够进行的如此从容而顺利啊!好样的!“中间人”。现在,是时候考虑你自己该如何脱身了。 “大师”潇洒的身影像一阵风样的在门口消散了,连一道影子也没有留下,就仿佛他从来也没有来过一样。这便是“大师”的风范,低调的似一粒尘,飘渺的如一道烟,沉稳的像一座山,变幻的赛一涓泉。 阿兰在冷眼旁观两个功夫高手论战的同时,从没放过从自己眼前经过的每一个人,当清场的铃声想过,最后一位游客走出博物馆的时候,他也没有发现一位跟这眼前夸夸奇谈的这个人有任何关联。他在心里反复的问询着自己,这家伙,他跑到卢浮宫来真的就是为了那流失了百余年的十二生肖青铜兽首吗?不!当然不是。可是,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来此还有其他目的呀!如此,别无选择啦! 放人!阿兰不情愿的在心里嚷道。随即,他朝着面前还在斗嘴两个人挥了挥手,没好气的说道: “散啦!我们…关门了。” 皮埃尔从上司的口吻中听出了恼怒的情绪,他知道此次的围剿以失败告终了。但他并不因此而感到懊恼,他确信自己在13区华人学校里发现的这个人一定藏有不可告人的蹊跷,他无疑就是自己日后跟踪和研究的目标。既然如此,今天就不必纠缠不休了,惊动了对方可于日后的工作不利呀! 皮埃尔心领神会的闭了口,轻轻的拍了拍轻功高手的臂膀,假意妥协的说道: “好吧!好吧!就算你的嘴硬,今天不和你争,我和我朋友商量一下,改日再…” 皮埃尔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他发现一直站在远处门口的冉让早已不见了踪影,心中不免一恼,随即在心里叹道:哎!这个烟鬼,这才几分钟不到,他就憋不住要吸上一口,这种人还能指望你干什么呢? “呵呵!我看还是算了吧!老弟,你那位朋友跑不来的,若论静功,他可算是把好手。” “中间人”说着,两腿开立,左臂前推,右臂后拉,做了个开弓射箭的姿势。然后笑着说道: “天色不早,再见啦!” 阿兰木然的看着“中间人”远去的身影,用一种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对皮埃尔说道: “盯住这个人,如果你能够做得到,我担保他不是个简单的募捐人。” 皮埃尔点点头没再说话,他知道上司所言甚是,但同时,他也知道,单凭自己是根本盯不住这个人的。但他还是勉强迈步紧跟了上去,他对接下来的又一场追逐毫无信心,但是,在老板面前,他必须做个样子给他看。 暮色苍茫的街道上匆匆的走着一个女人,她就是那个最后离开卢浮宫的人,今天,除了成功的将“幽灵毁灭”的情报传递给“大师”外,她还策应了担任吸引“探长”注意力的“中间人”。这夫妇二人总是这样一起行动,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一个运筹帷幄,一个冲锋在前。她便是与“中间人”并称为“铿锵伉俪合”的二人组之一,“买手”。 相比起正在设法摆脱跟踪的“中间人”来,其实此刻“买手”的处境也并不轻松。原来,她注意到了“大师”的身后有一条尾巴偷偷的跟上了,在这么重要的时刻,“大师”的安危联系着国家的安全,然而,耄耋老人智力有余却体力不济,如何能够指望他独自摆脱危险呢? “买手”顾不上联系“中间人”便一路匆匆的紧追前去,这是这对伉俪组合的第一次单独行动,顾不上许多的“买手”现在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她要确保“大师”能够安全的把情报发送出去。 与“中间人”不同的是,“买手”不是位轻功的高手,她的疾步前行裹动风声,街道上也随即响起了一串急促的脚步声。那声音听来既不美妙也不悦耳,相反,却传递着恐怖和惊悚。 夜色开始降临了。 第二章.忍者难忍(3) 25.2.3 t市 民俗文化沙龙 00:50 位于五岔路口街角的民俗文化沙龙沉沉的紧闭着大门,但是在门两侧的街道边上却挤满了私家车,这表明由年轻白领一族构成的文化消费群体还没有结束前一日的精神放松,他们恋恋不舍的咀嚼着最后几个重口味的相声段子,全然忘记了距离新一轮的打拼还只有不足八个小时。而这其中还将包括他们返家的车程、宵夜、沐浴以及做爱所耗的时间,到最后留给他们用于低质量睡眠的也就所剩无几了。正如那句老话所讲:越累越不困,越渴越吃盐,好像过了今儿个就不再有明天似的。这些人不仅在透支着他们的体力,同时,也在过度的消耗着他们的青春,然而,他们却乐此不疲,感觉生命经过了充分的燃烧,生活才变得充实,日子才过得踏实。 盛仲在驶进路口前犹豫了一下,他看着沿街塞得严严实实的车辆,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只好把车泊在了沙龙对面路口的街道边上,照理说这五个路口的街边都是不允许停车的,不过好在已经过了午夜零点,所以不必担心半夜三更的会被交警抄了牌。盛仲熄了大灯灭了火,静静的仰在皮质座椅上闭了会儿眼,由外景地上杀人造成的惊悚,加上连夜驱车狂奔引起的紧张,盛仲已经感觉心力交瘁,疲惫不堪了,现在只要一合上眼,他就会沉沉的睡去,所以,他在车载程控系统上设定了闹钟,时间是二分钟。 盛仲有一个特点是旁人无法比拟的,那便是他虽然腰缠万贯却依然四海为家,并且仍旧没有安定下来的打算。影视圈中的钻石王老五确实不少,但像他这般真金白银的地道货却也不多,所以,他身前身后盼得眼睛发蓝的女星们聚了一大群,却没有一个能够扒得上他的,这让圈中的很多人都不免议论纷纷,甚至有人猜测他有guy的倾向,但是,明眼人都看得清,盛仲的周围不仅没有绯闻女友,更没有一个交往过密的同性朋友,他独来独往的身影粉碎了那些无聊的口实之争,却给他增添了一层神秘的背景。 不错,盛仲的身后的确是迷雾重重,只有拨开了云雾之后才能看得清,原来,在他的手下聚集着特情三组共计无间六人,他们分别是: 第一组“天地合”的“无刀取”入江美和“无刃锋”姜恩赫。第二组“乾坤合”的“铁护卫”唐乾首和“名嘴”宋坤昌。第三组“阴阳合”的裘阴秋(久保阴秋)以及金阳春(岛津阳春)。而领导着这“六合”人马的正是有着“中央一套”之称的盛仲。 说起这“六合套”来,不免让盛仲心痛,昨日一役不仅折了“无刃锋”姜恩赫,而且还使第三组的“阴阳合”双双尽没,看看眼下能够用得着的就仅剩下“无刀取”入江美一个人了,这让盛仲生出了避祸出走的念头。原本,这“六合套”也只是中情局属下的松散组织,有利可图时便蜂拥而上,一旦风声吃紧便即刻做鸟兽散去,这几乎已成了中情局海外特情活动的惯例。看看中亚和南美国家的时局就不难看清楚,落草为寇的反政府武装多数都曾经是中情局的人马,一旦颠覆不成便顺势做了持不同政见者,一旦新政权取代了旧政权,这些人立马摇身一变就成了政府里的高官。 然而盛仲却与他们不同,任谁都能够甩手而去,但是他“中央一套”绝不可以。因为,他的身份与地位以及人脉资源都是中情局花了大本钱才换来的,就算他想洗手不干,那也得先还清了那笔人情债才行。盛仲知道,那可是比高利贷还要命的高额回报啊!就算他再有钱一时半会儿也是甭打算还清的。所以,盛仲这才打算搞出点大动作来,以期借此来争取到平安出境的机会,因为他已经预感到了自己随时都有暴露的危险。 二分钟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虽然只是眨眼的功夫,却也给了盛仲一个喘息的机会。随着闹钟的嘟嘟声响起,他打了个激灵睁开眼睛警觉的朝着四周望去。此刻,大街上空无一人,街灯冷冷的照着这个日间拥挤的交通枢纽,眼下它在盛仲的眼里却像个废弃的汽车场一样毫无生气。盛仲瞄了眼沙龙临街一面的二层窗户,他发现除了一扇窗子之外,其余的都还亮着灯。那扇黑了灯的窗子紧挨着霓虹灯的招牌旁,在落地的窗帘后面站着一个身影,如果不是有心去找的话是绝对发现不了的。盛仲打着了车子,接着闪了几下大灯,很快,黑灯的那扇窗子里也回应了几闪灯光。盛仲会意,他再次熄了引擎,然后钻出车子朝着沙龙的大门走去。 说是民俗文化沙龙,但是这两扇门的气派却超出了民俗的范畴,高有三米的拱形门洞里两扇朱漆的木门非常厚重,平日这两扇门通常都是紧闭着的,它们只有在举办重要活动的时候才会打开,就算只开一扇的时候都很少,为此才在其中的一扇门上又掏了一个小门,以备营业时间之外的时候进出人员方便。这是一种非常老旧的样式了,眼下也只有文化馆一类的场所里还保留着这样的大门,大概是因为沾了文化两个字的便宜,所以这家民俗文化沙龙也延续了这一传统,尽管这不是一处真正意义上的文化馆所,但是把它们划归到同一种类型里到也还说得过去。 吱拗一声,小门打开,门缝里现出一张胖胖大大的圆脸来,一阵哄笑声也随即钻了出来。盛仲知道那笑声与这个开门的人无关,他们来自这幢楼内的那间小剧场,此刻午夜收场压轴的相声段子正巧说在高潮处。 “这么晚了还没散场吗?” 盛仲小声的问了一句,开门的人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跟着便一侧身子让出条道来。盛仲也不多话,高抬腿迈过了门槛进到了门里,小门随即吱拗一声重新关闭。盛仲带着一种微妙的想法站在门洞里,他用心的打量了一番这个不大不小的院子,就见一道半人多高的铁栅栏已将院落分成了两部分,其中一边通向楼的入口,那里是对外开放的沙龙,而另一边就是盛仲此刻所在的地方,由这里通向了楼的另一个入口,原来,一扇门里竟然关着两个不同的世界,盛仲想,那里必定是一处隐蔽的所在。 开门人平地漂移般的在忽明忽暗光线里晃动着他富态的身影,伴随着他左右摇晃的脚步发出一阵一阵嘎啦嘎啦的声响来,盛仲深一脚浅一脚的随着声音朝前走,脑海里想象着那人厚厚的掌心里正揉搓着的一对铁核桃来。这是时下流行的一种高雅休闲的玩艺儿,叫作“文玩核桃”。原本漫山遍野的野生核桃因为日渐稀少的缘故已经成为人们把玩收藏的稀罕物了,一对品相不错的“狮子头”或者两颗大小相仿的“公子帽”都会动辄过千,如果肚围超过四十公分的话那可就要上万了,盛仲想:果然是民俗文化沙龙啊!真是卖啥就要吆喝啥呀! 紧跟着开门人的背影往里走,盛仲体会到了曲径通幽的别样解释,于是,他边走边想,这里既有人气又有剧场,完全可以作为一个蛊惑人心扰乱思想的秘密基地啊!如果前面的这个人可以托付的话,那么明天就可以考虑把席芬.伯格的学术论坛安排在这里,一旦这事办成,等于开了东方颠覆之路的先河,那么接下来可干的事可就大啦!凭借着自己的人脉,可以安排世界各地的文化名人陆续来这里举办讲座。呵呵!中情局号称的软实力渗透就会从一种口号转变为现实了,而一手促成此事的正是我盛某人呐,那样一来,开口要价也就具备了条件,没准儿,借着这样的机会还可以… “盛先生,我们借一步说话吧!” 领路的人在楼梯口上停下脚,回身招呼着盛仲,不期打断了他驰骋正盛的思路。猛醒过来的盛仲谦恭的点了点头,便借着那人侧身让开的空挡健步登上了台阶,他脚上的那双密致合成的ecco鞋,不仅底薄而且柔软,刚一踏上去的时候立时觉得掌心冷冰冰的,有一种赤脚走过石板路的清爽感觉。盛仲的心悄悄的一动,尘封在他记忆角落里的一段往事悄悄的浮上了心头。 多了一层心事的盛仲每迈出一步便多了一番感触,不由的留意起这楼里所有的一切来。他注意到脚下的这些楼梯是经水磨石镶嵌铜条粗装的,而扶栏则是用铁艺做胎附上杂木板条简搭的,这些工艺都流行于上个世纪的七八十年代,是千楼一面的装修方式,虽然简单粗糙却很耐用延年,除了漆皮剥落之外几乎与初装时一模一样,只是因为时光历久才把表层磨得光滑乌亮。盛仲沉声走着心中感慨,不由得勾起了他对自己青年时代的眷恋,让他忽然生出了一种如同时光倒转的感觉来。 盛昆盛仲兄弟的祖上几代都是富贾商人,家境殷实生活无忧,只是到了他们父一辈的时候才因政治等原因沦落到了靠体力才能维持生计的境地,这让兄弟二人很是颠沛流离了一番,有那么几年的确也很艰难,而对盛仲日后影响最深的也正是在那几年,因为他有缘结识了一个日后蜚声无间的奇人,那人给了他很大的启迪,将尚不成熟的盛仲引上了一条既精彩却又充满了风险的无间歧途。 他是那么的崇拜那个人,至今他都还清晰的记得,在偏远小乡镇上的那所简陋的小学校里,在黄土夯实的操场上,在仅有一个铁圈的蓝筐下,在争抢一只缝补过的篮球中,那些个既快乐又充满着幻想的日子。虽然,与眼前的这间沙龙比起来,那里的校舍不知要破上多少倍,但它骨子里所蕴含的风格却与这里是一样一样的,它们同样都带着那个时期的风格与特征,任时光荏苒岁月蹉跎却历久不衰,依然散发着勃勃的生机与活力。盛仲有一点迷惑,不知道是那个年代的熏陶,还是那个人的影响,为何短短的几年竟对他的人生产生了如此巨大的作用。 走在前面带路的那个人停下了脚步,昏黄的灯光里看不到楼道的尽头,感觉它像是延伸出去很远很远似的。与刚才不同,那人只在阴影了朝他摆了摆手,接着便一闪身抢先消失在了黑影里。盛仲的心里觉得没底,他并不认识前面带路的这个人,也不认识他要找的那个人,但是出于对另一个人的信任,所以,他不担心自己的安全,因为,这二个人都是那个人引荐的,而那个人则如他人生路上的一盏指路明灯一样,一直矗立在那所小学校里,从没黯淡过。 眼睛习惯了昏暗的光线,盛仲渐渐看清了周围的环境,这幢小楼虽旧却不破败,脚下四周都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隐约间似乎还游离着一种淡淡的茶香。盛仲默默的点了点头,想道:不错,正是此人。 轻轻推开虚掩着的门,盛仲紧跟着引路人的身影迈步进了不知是哪一间的房门,立时,一股清雅的香气扑面而来,引得盛仲不由得深吸了几口气。情不自禁的赞了句,喔,好香的茶! 盛仲举目朝着房间的深处望去,禁不住心下又是一叹:哦,好大的房间呐!原来,这隐在暗处的门里却藏着一个很大的房间,空荡荡的足有二百平米大小像个展厅一样,房间里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而在中央的条案上则零散的堆放着笔墨纸砚一类的绘画工具,这是迄今为止他所见过的最没条理的地方,看起来就象是一个画匠的手工作坊。房间里没亮一盏灯,完全依靠着窗户外面的霓虹灯照亮着,红黄蓝绿不停的闪烁,透着几分诡异。 “坐吧!盛先生大老远的跑来,想必是累了,我们这儿也没什么好招待的,先喝杯茶提提神儿吧!” 一个京味儿十足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酸酸懒懒的带着一副不清爽的样子,好像瘾君子犯了烟瘾一样。盛仲寻声望去,就见二十米远的屋角上背对着房门坐着一个人,实木雕花的太师椅背遮住了那个人的身影,仅仅露出一小撮儿头发来,像朽木上生出了苔藓一样。盛仲有一点恼怒,他被那个人的傲慢举止伤到了自尊。他想,好歹自己也是统辖着“六合”团队的“中央一套”,你有多大的台面竟然在我的面前摆谱!于是,他站在原地没有动,静等着对方主动站起身来。 “盛先生一定是多心了,并非是我有意托大,只因我身子不便,如果还能行走的话,我愿意亲自去门外迎接,读书人讲求礼仪,这一点绝不打谎,还请盛先生谅解。” 即使是背对着来人,但那人还是敏锐的觉察出了盛仲的心理变化,这让盛仲不由得暗自佩服,心下暗忖道:心机如此缜密,必是又一个奇人啊!既然人家腿脚不便,也不该过于苛求,否则,就显得自己过于小气了。于是他气恼顿消开明通达的说道: “哪里,哪里,刚才那位先生已然摸黑引路带盛某前来,多有辛苦,您的心意盛某了然。” 听了盛仲的话,那人像是突然才意识到,还没有介绍代自己接客的那个人,于是赶忙补充道: “哦,那就好,管先生与我情同手足,他的盛情完全可以代表我。” 盛仲闻听心里一动,禁不住想道:管先生?难道是他?这么大名鼎鼎的人物居然行事如此低调,哦,自己可要小心了!他开始为自己刚才的浅薄而后悔,嘴上便毫不拖沓的说道: “多谢!管先生,辛苦啦!” 胖胖大大的那个人连连摆手,白白净净的脸上露出厚厚道道的笑容来,说道: “呵呵!不必客气,在下管畅。只管替先生跑跑腿就是了,帮不了大忙的。您的事还是要跟先生谈。” 显然,管畅对瘫坐在太师椅上的那个人心存敬畏,这举动给盛仲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想:一个身残不能自理的人竟然还能被人如此尊重,想必,他果然如在电视镜头前所表现的那样,是个极具思想感召力的人。这时,就听那人说道: “哎!自家人,不必客气,叫我茗香好啦!这么着,说话方便。” 盛仲听那人主动道出了自己的名讳,不由得心中大振。暗说:不错!这等人物果然可以托付,如此,自己的软实力入侵计划就有了一个培植和发展的平台,看来,此行的收效甚大啊! 原来,作为“六和套”的领军人物,盛仲对《谍血七战队》中的另一个组织也早有耳闻,那便是特立独行专攻左道旁门的四扇屏。他们以梅兰竹菊冠名,用的不是艺名就是笔名,这四个人分别是:“梅屏”展放,“兰屏”单刚,“竹屏”管畅,“菊屏”茗香。正当盛仲在为自己的计划暗自兴奋之际,就听茗香说道: 盛先生,请到这边,我们坐下说话吧!” 盛仲闻听,压下了心头的跃动,迈步朝着角落里的太师椅走去,这时,他听见了一阵手机微震的嗡嗡声,随即是身后房门关闭的声音,等他再回头看时,刚刚带路的那个管畅已然不见了。 出了工棚一般的大房间,管畅在昏暗的楼道里揿下了手机的接听键,听筒里传来了一个年轻的声音,礼貌、谦恭、甚至有些低声下气。 “请问,是管畅,管先生吗?” 听那人说话的口气显然是个生人,管畅停下手里揉着的那对“麦穗虎头”从鼻孔里轻轻的哼了一声,算作是回答。他想,就算他是个生人,既然能够打到自己这部手机上来,料想也不会是太远的人。于是,他沉沉的站稳静等着对方开口。 “管先生,您好。我叫真田浩志,是柳川先生推荐…” 对于浩志这个人管畅没什么印象,但是当他听了后面的那个名字时,管畅的心猛地一紧,他果断的拦住了对方刚刚讲到一半的话,连忙问道:“不必讲那么多,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管畅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身体习惯的稍稍侧了侧,后背紧贴在了墙壁上,眼神警觉的朝着楼道的两侧扫去,虽然这半幢楼里从上到下就只有他与茗香两个人,但他还是紧张的朝着四下里观望起来,可见柳川这个人对他而言是何等的重要。或许,这是个只属于他自己的秘密也说不定。 “柳川先生嘱咐我,要我在关键时刻联络您,管先生。他说您会在紧要时刻帮助我的,我可以这么认为,对吗?” 似乎是感受到了管畅的紧张,电话里的年轻人重复的强调起了他和柳川先生的关系,这让管畅的内心产生了极大的反感,像是被人要挟了一样。就见他又是用鼻孔轻轻的哼了一声,没再搭腔。 “既然,您不反对,那么,我就认为我的请求得到了您的默许,我想可以冒昧的请求您…” 显然,电话里的这个叫作浩志的年轻人很有几分侵略性,他的咄咄逼人显示出了他在握住别人短处的时候是怎样的有恃无恐,管畅开始思考着该如何让自己摆脱眼前的这种被动的处境了。的确,他欠柳川义辉一份人情,但那绝不是为了他个人的一己之利,对此,他在心理上并不处于劣势,因此,他并不怕被人拿来要挟,然而,柳川义辉的确是得罪不得的,因为,他自己甚至连同《四扇屏》的其余三人的后半生都将在日本渡过,回绝了柳川就等同于断了自己的退路啊!管畅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于是,他不得不开口问道: 你的请求,柳川先生他…知道吗? 管畅话出有因,他想,我堂堂“竹屏”可不是一个什么真田浩志就能搬得动的,除非你是柳川义辉的亲信,就算我要卖个人情,那也是冲着柳川的,我才不管你是什么真田还是龟田呢! 原来,就在六个月之前,“竹屏”作为管弦乐器的高手随同一家音乐团体出访日本,其间,他与中情局驻扎在普天间美军基地的一个联络人有过一次例行性的会晤,其后不久,他便莫名其妙的接到了柳川义辉的电话,接下来自然是见面、沟通和联络感情,柳川的目的很简单,他对《四扇屏》这个小组的人马极感兴趣,许以重金想要招募到自己的麾下。管畅虽然没有胆量更没权利答应这一切,但他考虑到了眼下在中国大陆的艰难处境,很想给自己留一条可以容身的退身步,于是,他暧昧的推脱说要和其余的几个成员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柳川大度的答应了管畅模棱两可的理由,但是很快,管畅所在乐团下榻的酒店附近就出现了大批形迹可疑的人,他们主动的搭讪乐团的成员,鬼鬼祟祟的往中国团员手里塞各种诱惑性极强的招募传单,这种奇怪的现象当即引起了随团政治官员的注意,管畅知道如果这种情况愈演愈烈的话,回国之后,所有的成员都将接受严格的政治审查,那样一来,他的背景就将被彻彻底底的筛滤一遍,并且,他在日本这几日的活动也将被仔仔细细的追踪一遍,那样一来,他与普天间美军情报人员的会面以及和柳川约会的情况就会被曝光。如果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的话,对管畅而言等同于自杀。 行走无间的老手最擅长的就是见风使舵,“竹屏”管畅眼见事情不妙,于是偷偷的约见了柳川,当面答应了柳川的要求,但他提出,如果要改换门庭,必须是《四扇屏》整体,所以,他承诺回去之后,说服其余三人集体跳槽。柳川大喜,随即终止了他精心安排的骚扰行动,管畅所在乐团的驻地这才恢复了平静。但是,他与柳川之间的约定始终都是在秘密之中进行的,约定的内容也仅限于他们两个人知道。 回国之后的管畅也曾有几次和茗香谈及此事,但是,都未得到茗香的明确答复,他也不好再主动提及了,于是,此事便被搁置了下来。但是,就在两天之前,茗香却突然问起:我们去日本的事办得怎么样了?管畅一时无语,但他明白,既然《四扇屏》中排名最末的“茗香”发话了,那么等同于《四扇屏》全体同意了这个计划。 “当然,管先生是聪明人,如果不是柳川先生授意,单凭我浩志如何能够得到您的电话号码?眼下的这件事,我是真的有求与您啊!” 电话那头的年轻人急可可的表白着自己的真心,管畅犹豫了一下,终于郑重其事的开口问道: “有什么事可以帮到…柳川,那就先讲来听听吧。” 管畅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于是,他手上的那对“麦穗虎头”又开始揉搓起来,昏暗的楼道中随即发出了嘎啦嘎啦的声响。 “柳川先生说:他想了解一个人的即时行踪,这关系到…大家的安全!” 浩志说的很严重,勾得管畅也有些紧张起来,他单手扣紧了两只铁核桃,另一只手将话筒紧贴在嘴边压低了声音郑重其事的问道: “什么人?是漏柜?还是串柜?” 管畅是谍海当中历事较久的一个,所以他不会随便的轻信一个新手的话,为此,他话里表达的寓意有两层,其一是对方急于打探的那个人是否是个卧底,要知道,谍海之中双面间谍可是常有的事,甚至比俗世里的双性恋还要普遍。其二是变节或者反水,对于谍海生存者而言,有人被策反就等同于天降了一场大灾难,无论你有关无关都有可能遇难。所以,面对这样的两种人,无间道中有一种不成文的惯例,那便是:杀无赦,人人得儿诛之! “都不是,管先生,我不知道汉语怎么称呼这种人,我想应该叫作拆柜!” 浩志说的很平静,但是管畅却能听出他话里表达的愤怒。心想,是什么人竟让日本人如此忌恨?他,究竟对日本人做了什么呢?心里想着,嘴上说道: “那便说来听听,也好见识一下究竟此人罪恶昭彰到了何种的地步?” “管先生,细节就不再赘述了,那样有损…在天之灵…” 浩志情绪波动的剧烈程度超乎管畅想象,他的哽咽声几乎让对话进行不下去了。管畅默声不语的等待着,他的眼前浮现出一个受了欺负的孩子在父母面前哭诉的情景来,于是,他料定了这个年轻人的确是经过了柳川授权才联络自己的。他很想安慰对方几句,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他知道,今晚茗香邀请的客人盛仲就要告辞离开了。恰恰就在这个时候,听筒里的浩志说出了一个令他震惊不已的名字,他所产生的那份惊诧竟然让他忘记了自己身后正在开门出来的客人。 今夜对于盛仲来说顺的不行,无论是“竹屏”还是“菊屏”对他都很热情,并且交流的也很实诚,这让他体会到了《谍血七战队》真的是一个精诚团结的大家庭。他甚至在起身离开的时候还稍微的有那么一点点恋恋不舍似的,就好像离不开那一份温情一样。特别是在他推门走出那个大房间的时候,他隐隐约约的听到了阴影当中有个声音轻轻说起了一个熟悉的名字:“老爹”。 盛仲有一点点的激动,这不是今夜的顺境给予他的感动,他的强烈反应来自那个模模糊糊听到的名字:“老爹”。不错,正是这个“老爹”给予了他人生的极大影响,指引了他迄今仍在挣扎着潜行的方向。盛仲默默的在心里想道:哦,已经很久没再见过“老爹”了,不知他现在是否还如当年一般?哦!那个时候,他在那座偏远小镇的小学操场上可算得上是身手矫健啊! 盛仲离开的时候管畅没有送,他手捂着手机的听筒躲在阴影里,直到盛仲的身影消失在了楼道的尽头之后,他才贴近话筒轻声的说道: “他的出走地点在金河的出海口,时间是…” 第三章.渔家收网(1) 25.3.1 t市 环球贸易大厦 “色味香全会馆” 01:00 香槟色的宝马流畅的驶上了漫起的坡道,硬生生的扎在了环球贸易大厦的门前,车身给玻璃门里透出来的灯光映出一片绚烂,莹莹的闪烁着,发出只有夜空下的玛瑙才会有的光泽来。它就好像是冲出了瓶口的一股酒液,平滑的划出一道斜抛的轨迹,溅落在剔透晶莹的酒杯里,绽放出星星点点的光芒。 大堂里的值班保安从困顿当中睁开了双眼,他满脸不解的神情像是在说:怎么?都到了这般时候了,还上客呀!这“色味香全会馆”开得也忒火啦!从午夜到凌晨的这一个小时,通常是夜生活中提前退场的高峰段,而选在这个时候入场的却佷罕见,因为接下来就该是酒酣人乏宽衣解带的时候了。因为人人都知道歌舞升平最是伤人,再者又有谁受得了夜夜欢娱的刮骨煎熬呢?正是出于这样的原因,已经见惯了露水结情流莺携伴鸦鹊懒巢一夜交欢的大堂保安这才诧异的从椅子上欠了欠身,把疑惑的目光投向了门外。 透过半开的车窗他看见了一个油头粉面的家伙,心中的疑窦随即解开。暗自说道:哦,原来是“色味香全”的老板呐!这就难怪了,谁的买卖谁不惦记着呀!唉!有钱人呐…活得也不舒坦。保安心里想着,吧唧吧唧嘴又合上了双眼,打算再迷瞪个把小时好等着人前来接班,不想,就在这个时候,大堂门口上传了砰的一声响,骇得保安的心猛打了一个激灵,他再度睁开眼的时候已然完全坐不住了,心里七上八下的寻思着,赶忙起身朝着大堂门口走去。 原来,朱茂田不等把车轮摆正就钻出了车子,他头也不回的揿下了门锁,然后一路小跑儿的上了高台阶,一副心急火燎的样子,不想,本来眼睛就近视,再加上心情急迫,他的脚下被门前的防滑地垫绊了一下,头重重的撞在了旋转门的玻璃上,发出了很大的声响来。保安殷勤的刚要张口询问,朱茂田气急败坏的朝他摆了摆手,制止了保安上前,然后,竟自大步的朝着电梯间走去了。 一个急如星火的电话把已经上了床的朱茂田愣是从温软香润的怀抱当中活生生的提溜起来,也不管会不会给他日后的生理或者心理上造成不可逆转的负担,总之是刻不容缓的将他牵到了环球贸易大厦的门前。经此一番折腾,这位茂田公司的名义老板已经是满心委屈苦不堪言,不必多问,电话无疑是来自那位江湖大姐大的“渔家女”阮嫱,那么,这位朱茂田背后的金主,茂田公司真正意义上的老板,深更半夜的把自己的台前代理人叫来大厦听宣,却又所为何来呢? 一路之上朱茂田都在想着同样的问题,直到他来到了电梯轿厢里的时候,还仍旧被这个问题困扰着,千百种的想法在他脑满肠肥的躯壳里怎么着也琢磨不出个所以然,直到叮咚一声轿厢悬停在了顶层的时候,这个“草包”也没想出个结果来。 电梯门在他的面前像画卷般的朝两侧展开,照例露出了候在门外的礼仪小姐和她那张粉艳的脸来,肉灿灿的臂膊翘曲曲的身段很是撩人。但是,被惊吓打压后的情欲却一时难以恢复,而未战先退的重挫就更是无法立刻聚集起士气,朱茂田垂头丧气的跟在礼仪小姐的身后,像一头萎靡不振的大笨熊一样。 本来,经过曲径通幽的回廊要七折八拐的颇费一番周折的,但是朱茂田走的却是条捷径,他在礼仪小姐的带领下轻车熟路的连穿了好几道小门之后,已经来到了阮嫱专用的那间包房的门外。此刻,站在门口的依然是新入职不久的侍应生老窦,他花白了的短发在彩色的灯光照射下变得亮闪闪的,衬得脸上红扑扑的,人也就显得比白天里更加的有精神。 见了匆匆而来的老板,老窦的脸上没起半点变化,他依旧是那么沉稳的站在门口,像一只拦路虎一样的挡在了朱茂田的面前,那架势颇有点御前侍卫的味道。朱茂田忍不住在想:真搞不明白,这么老妈咔嚓眼的一个四零五零再就业者,怎么就被阮嫱青睐?单单的挑选了他贴身守在门外!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倍受阮嫱恩泽的朱茂田曾经稀里糊涂的就发了财,所以他当然搞不明白阮嫱选人的标准,因为他根本就不曾想过,像他如此愚钝的一个人都能被阮嫱选中,这其中能没有什么道理吗?其实,原因恰恰就在他这不灵光的脑袋里,试想有谁会找一个鬼灵精怪的家伙作搭档呢?所以,朱茂田的“厚道”就成了他发迹的法宝,并且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最大的优点是别人无法匹敌的,那就是忍耐。所以,老窦的慢待没有激起朱茂田的反感,只不过是在他逆来顺受的表皮上面又增添了一重抗击打的防护层而已。 “董事长这么急急可可的叫我来,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朱茂田隔着老远就向手下的职员打听起自己被急宣“进宫”的原因来,态度显得极其谦卑,这举动着实令老窦感到意外,虽然,他也了解一些有关朱茂田发家的背景,但绝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怂”到了如此地步,于是,心中忍不住嘲笑道:真是人好不如命好,也不知这个人上辈子积了什么德,竟赚得如此轻而易举,唉!好命,好命啊! 虽然老窦在暗地里是百般的看不起,但外表上却还是装得平淡如常,他把满心的不屑都藏在了心里,脸上却不露声色的小声回应道: “我还真不太清楚,不过,董事长这会儿正议着事呢,朱总,要不…您稍微等她一会儿?” 老窦的话让朱茂田的心里翻了一个个儿,暗想,什么东西!大言不惭的让我候着,真当自己是个公公呐!议事!议什么事?阮嫱想做的事还需要跟旁人议吗?她自己早就定下来啦!哼!装腔作势的家伙! 按住了心头升腾起来的怒气,朱茂田随即又想道:不过说来也奇呀!深更半夜的把自己叫来,莫非,她接下来想要做的这件事跟自己有关吗?可是她干嘛不先跟自己通个气儿呢?不管怎么说,我朱茂田也是公司的总经理呀!是什么事情神秘到连我这个名义上的总经理都要背着呢? 朱茂田想到这里的时候不由得打了个愣,潜意识提醒他,嘿!先别急,想想看,此刻正在包房内跟阮嫱议事的…会是谁呢?这个人是否是阮嫱选来准备替换自己的接班人呢?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可就危险啦!想我朱茂田十几年来如履薄冰的忍耐到了今天就算白费了,这结局来得也…太突然啦!心里想着,脑海当中隐约闪现出一个人的身影来,朱茂田压住了心跳,没让脸上带出一丝一毫的沮丧来。 最终,妥协的本能在关键的时候起了作用,越想越没底的朱茂田坚决的压制住了升腾起来的不满情绪,他毫不犹豫的做出了退让的决定:先忍下这口气,看看接下来的情形再说,谨言慎行了这么久,不在乎再多忍片刻。哼哼!阮嫱,你可别欺人太甚,非要逼着我出手啊! 经历了短暂的纠结之后,已然疏导开了心结的朱茂田重新找回了心态的平衡点,于是,他摆了摆手说道: “不急,不急,董事长要抓的大事忒多,我们不要再催她啦!反正我人已经来了,我就在这儿多等一会儿吧!” 朱茂田的话音刚一落下,就见包房的小门微微的敞开了一道缝儿,缝隙间露出一个女人漂亮的脸来,五官还来不及细看,就见她额头上的那道月牙儿状的疤痕已经隐隐的在灯影儿里微微的闪着亮儿。朱茂田的心里又是一愣,暗叫道:不出所料,暗度陈仓的果然是她!如此一来也就不难解释老窦的嚣张气焰了,因为老窦的加入与得宠…全都有赖于她的引荐啊! 韩媛透过门缝儿朝着朱茂田招了招手,随即便消失在了阴影里。朱茂田冲着似闭非闭的房门发了会儿愣,这才在老窦的提醒下迈步走进门去,老窦跟在朱茂田的身后也朝着门口轻移了几步,然后伸长了耳朵偷听起包房里的说话声来,无奈包房的隔音效果极好,纵使他集中了全部的精力,也听不到半点动静,随即,一丝愁云浮上了老窦的额头,让他原本就窄的脑门上布满了深深的纹路。 窦斌这一次从“老帅”的身边离开并非是出于自愿,当童谦把“老帅”的这一决定转告给他的时候,窦斌的心里可以说是五味杂陈,就像打翻了调味罐儿一样,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的确,跟了“老帅”这么多年,他这还是第一次通过别人的口述得知了“老帅”的命令,那意味着一个明显的信号,他已经被“老帅”疏远了! 哦!是自己不小心犯了什么错误吗?窦斌敏感的想到了第一层原因,于是,心情立即变得沉重起来,连童谦后面所做的解释他都没听仔细,可见这一变故在他内心上造成的打击绝非寻常可比。 其实,无论是身在总参情报局的总部,还是身处在特情斗争的第一线,窦斌实际上始终都只是一名低层级的特情人员。所以,不管是走是留,也不管是上是下,其实也都只是调遣,没有褒贬。可是,有一个缘由的确让窦斌耿耿于怀,那便是这次派遣的时机显得颇为玄妙。 早在二天之前,当他远远的看见史吏与童谦站在天井当中斗嘴的时候,他便已经嗅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硝烟味道,那时候的窦斌跃跃欲试,满心期待着能在总参请总里亲身经历这一场旷世谍战,全只因,他为了这个机会已经等了很久了。 窦斌知道,中国已经有三十多年没有打仗了,而过分平静的外表难以掩饰涌动的暗流,或早或晚会在中国的周边掀起一阵狂澜。包括窦斌在内的很多人都为此准备了很多年,而眼下弥漫在这总参情总里的紧张气氛分明就是风暴来临之前的预兆。身为一名老特情的窦斌当然知晓那句话:“战从谍间起,仗依细作行”故此,总参情总里的一举一动都将引导着日后的战情发展。 果然,接下来的战事变化真的如疾风骤雨一般,先是“琴星”秦雅被刺,接下来是“博士”尹博遇难,跟着是“御使”史吏殉职…哦,真的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窦斌的心被深深触动着,这当中既有紧张也有兴奋,他期待着“老帅”能给自己一个一显身手的机会,他为此已经等得太久了!终于,机会来了,但是,让他没想到的却是,这个机会是伴着“老帅”的“放逐令”一起来的。 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老帅”对自己的疏远呢?窦斌的心里百转千回的想个不停,他延续着开始时的思路,一层层的深入下去,但是,却找不出半点自己能够认同的理由来。 是生活上照顾不周?不会,“老帅”生活简朴,从没有过特殊的要求,老窦的服务过而无不及。是工作中的效率不高?不是,以老窦的腿脚绝不输给年轻人,拖拖拉拉的事从来就跟老窦沾不上边儿。是口没遮拦泄露了机密?没可能!老窦的口风是“老帅”身边的人中最紧的,在“漏柜”这一行里绝无老窦的影子。那么,究竟是因为什么… 自从离开了总参情总之后,老窦的心里始终郁闷,他一时捉摸不透“老帅”的心理,短短的数小时竟使鬓上增添了不少的白发。但是,当他了解到“老帅”身边的童谦也和自己同时被派遣到了现场的时候,他的心情才逐渐的好了起来,心中暗诵佛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令窦斌压力顿消的原因很简单,全只因这“书童”可非比旁人,他在“老帅”的身边就如同是“老帅”的左右手一样,少了谁也缺不得他,窦斌想,既然是两人同放,那便说明了一点,针对个人的原因可以被基本排除了。但是,“老帅”这一突如其来的反常举动,却着实令老窦不解,留给他的唯一合理的解释就只剩下“战事不顺”这一条了。 的确不顺呐!老窦细数着在这两天之内倒下去的人,心里推算着接下来还会有哪些人可能接着会倒下,他拿不准自己是否会身在其中,所以,禁不住暗忖起留给自己的时间来:嗯!看情形局势严峻呐!究竟要不要奋力一搏呢?这可不是一个容易做出的决定啊!万一… 门开启处打断了窦斌的思路,他看见了一脸紧张的朱茂田神情凝重的从包房里走了出来,紧随其后的正是“玉兔”韩媛。窦斌轻移脚步迎上前去,面带关切的小声问询朱茂田,眼睛却瞅向了他身后的韩媛。 “朱总,您…没什么事吧!” 朱茂田理也没理窦斌便径直朝着总经理的办公室走去了,看来,经过了刚才的一番密谈,他这一晚已经不打算再回家睡觉了。望着朱茂田沉重的背影,韩媛用目光止住了开口欲言的窦斌,直至楼道中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了尽头。于是,韩媛这才轻声的对窦斌说道: “你守在这儿,我去…方便,方便。” 说着话,韩媛意味深长的朝着窦斌望了一眼,接着说道: “董事长打算出趟远门,需要提前准备的事情很多,你可…千万别让她一个人…” 窦斌猛醒,他当即明白了造成朱茂田紧张兮兮的原因,哦,阮嫱她这是要…逃!窦斌脑海当中快如星火般的想道:很显然,必须在她消失之前采取行动才对,韩媛所言的“方便”无疑是想向童谦请示一下抓捕阮嫱的时间,也许,这样的行动必须由童谦亲自指挥,甚至还有可能需要请示“老帅”。 想到这里,窦斌忽然担心起来,如果阮嫱趁着韩媛离开的这会儿功夫再耍点儿花招儿出来的话,那么作为一名男侍的他是很难寸步不离的守在她的身边的呀!一旦给她金蝉脱壳的脱了身,那问题可就严重了。于是,窦斌连忙压低了声音对韩媛说道: “不如,你守在这里,我先去…方便一下,岂不更好?” 窦斌嘴上小声的说着,眼神却引着韩媛的视线向着包房的方向扫了过去,那意思是想要表明,应该由他去向童谦报告这里的情况,而由韩媛守在这里会更为有利。韩媛听了这话犹豫了一下,虽然,她认同老窦的提议很有道理,但是,按照分工和职责的要求,向童谦汇报的应该是她本人,一旦换了老窦,他传递的信息就缺乏可靠性了,这便是为何要制订出上下线规矩的原因了。 这时,见了韩媛一副犹豫不绝的样子,窦斌忍不住又压低了声音简短的说道: “董事长她要是…也想方便一下的话,可怎么办?她…离不开你的!” 韩媛明白老窦的意思,懂得老窦的担心是有根有据的,因为她见识过阮嫱的诡异身手,所以她对阮嫱的目盲早有怀疑,韩媛同样担心,无疑这个女魔头是个使用障眼法的高手,那么,一旦她在最后关头借机发难的话…留下老窦在这儿…怕还真的不是她的对手啊! 韩媛终于拿定了主意,她冲着窦斌点了点头,快速的说道: “好吧!快去快回,时候已经不早了,需要准备的东西还有很多,我不想让董事长走得仓猝。” 窦斌点了点头便扭身离去了,身形飘得就像落在地板上的一团棉花,轻得没有一丝声响,韩媛不由得在心里赞叹道:真是好俊的身手啊!看来“老帅”身边的人,个个都是能人呐!想这话的时候,她的眼前不由自主的浮现出童谦的身影来。 老窦身形之快真不输给任何一位移行好手,他就像一阵穿堂风似的刮进了消防通道里,快速移动的双脚就像是没沾地皮一样,眨眼间已经从消防楼梯下行了五六层,他这才停住了脚步。 原本只需要给童谦打个电话就行的事,却给他做的神神秘秘的,好像梁上君子在行苟且之事一样。原来,老窦多了一个心眼儿,他担心在“色味香全”会馆有阮嫱偷偷安装的窃听装置,毕竟那里是阮嫱苦心经营了很多年的会馆,监听监控装置必定不少,所以,他才像一阵风似的冲进了消防通道,疾速下行了好几层之后这才掏出了手机。 点亮了屏幕,老窦在通讯簿当中迅速的查找到了童谦的号码,但他并没有直接揿下键去,相反,却手输了一串号码,娴熟的如同在给自己家里人打电话一样。消防通道里的光线很暗,手机的屏幕因而显得很亮,它照亮了老窦那张被岁月雕琢镌刻过的脸,显得既苍白又衰老,但他的眼中却显露出前所未有的犀利目光。他想:必须在报告童谦之前,先将这一紧急情况通知给这个人,否则… 嘟…听筒里传来电话接通的声音,窦斌压下心头所想,全神贯注的倾听起话筒里的声音来,这一刻,他的表情冷峻,脸颊上仿佛能够结出冰来。 “喂?”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它让周围的空气骤然变得紧缩。窦斌的精神为之一振,他赶忙压低了声音,一声一句都仿佛是从他的牙齿缝儿里挤出去似的,通道中的气氛变得异常诡异起来… 韩媛孤单单的站在包房的门口,她抬手捂住口悄悄的打了一个哈欠,现出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这几天她随着阮嫱东跑西颠的到处跑,如同赶场的戏班一般没得着空歇会儿脚,如今,节奏刚一慢下来,倦意便开始袭来,此刻,她真恨不得找个沙发坐下来,稍微的合上一会儿眼,也好让紧绷着的神经稍稍的松弛一下,可偏偏不巧的是,阮嫱却要在这个时候计划脱逃了。 韩媛是在阮嫱讲给朱茂田的时候听到这番话的,那原本是老太太欺骗小孩儿的伎俩,暂且不说朱茂田是否听出了话外弦音儿,但韩媛反正是听出来了。阮嫱的意思就是说:茂田公司的所有业务再加上“色味香全”在内的这一大摊子事,从明天起就全都交给朱茂田一个人去打点了,她“渔家女”本人要超脱一下子,她要退居二线了,在这期间里无论是赚还是赔都与她本人无关,也就是说,她完全的放弃了这份价值可观的财产。 什么叫作超脱一下子?什么叫作完全放弃?那分明是要逃嘛!韩媛在卧底的这几年里多多少少的洞悉了一些阮嫱的心机,因不曾见她有过任何的举动想要东山再起,反观她的形迹却有收手归隐之意,只是,一时还无法得知这位“渔家女”究竟要藏身何地。于是,韩媛时时盯紧,刻刻不离,不曾放过任何一条蛛丝马迹,但截止到现在,她还仍旧是一无所知。 “慢慢来,不要急,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只要她还在你的眼皮底下就好。” 童谦曾经这样宽慰过韩媛。的确,只要阮嫱还在韩媛的视野当中,迟早都能查清她的藏匿老巢,进而掌控她散落在地下的部众,然后再将这股敌特力量一举扫尽。然而,让韩媛没想到的是,这一天来得太早了,早到出乎她的意料,令她感到措手不及。 多亏了有老窦在这儿,不然,凭自己孤身一人怕是真的会没了主意,现在好了,等老窦与童谦联系上之后,行动即刻就会展开,天明之前必须解决问题。哦,终于可以回到自己的队伍里了,这次卧底任务干的…真是好累啊! 不知是因为过分疲惫,还是对解脱太过于期待,一向敏感的韩媛竟然没有发现,在她身后紧闭着的包房的门悄悄的打开了。 “媛儿?你进来一下,我觉得…有点儿不舒服啊!” 阮嫱隔着一道门缝在包房里颤声儿的说道,她的话让冥想当中的韩媛打了一个机灵。韩媛连忙回过身来吃惊的看着门里,昏暗的光线下她看见了阮嫱那张苍白的脸,心里不由自主的往下一沉,暗忖道:不舒服? 她的脸色这会儿看上去的确显得有点不对劲儿啊!是花招?还是… 就在韩媛的脑海当中电光雷闪的寻思之间,包房里的阮嫱忽然身子一软,就听扑通一声,整个人竟然跌坐在了地上。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已经容不得韩媛多想,她下意识的冲了过去,双膝跪地抱住了瘫软成一摊泥一样的阮嫱,口中连声的低呼着: “董事长!董事长,你这是怎么了,董…” 韩媛的最后一声呼唤没有叫出口来,便淹没在了一声低微的呜咽里,就像一只小猫儿被人一脚窝出门去时发出的哀号,但这呜咽比起那哀号来还要短很多,因为折断的颈骨阻隔了气息的流动,声带因丧失了振源而中途停止了发声,所以,听起来更像是因为咀嚼下咽的太快而引起的饱嗝。 包房的门无声的关闭了,阮嫱眯缝着的眼中闪出一道寒光来,她把韩媛温热的身体平放在了地上,然后,摆正了她撇向一侧的头,好让她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现在,目盲的“渔家女”必须尽快的处理掉面前这个依旧看似鲜活的身体,至少也要把她妥善的隐藏起来,因为,寻找她的大队人马很快就会赶到这里,他们或许会掘地三尺也要找到自己人的尸体。 然而,阮嫱并不惊慌,她虽然目盲,但是在自己熟悉的方寸之地里,摸着黑的她甚至比亮眼的人都来得更加的便利。原来,为了防范万一,阮嫱的包房内有一个逃逸的出口,在距离地面三十八层高的楼上,悬挂着一条直达地面的软梯,这可不是一般人能走的通道,没点胆量的人连站上去都很困难,但是,这对于“渔家女”而言,只不过是众多苦味当中的一盘小菜而已。 逃生口就藏在墙角的暖气片下,在管道入户的地方,有个大约四十公分宽窄六十公分长短的一块缝隙,在那里面就是大厦的管道井了。平时这里是用护墙板挡着,并不刻意的遮掩,因为没人会以为那么小的一个方孔真的能够钻进一个人去,并且这是在距离百米多高的半空啊! 但阮嫱就能,而韩媛的身量又与阮嫱相仿,从这里把尸体丢下去,就会直落到地下三层的管井底部,无声无息的。 阮嫱的臂力同她的手劲一样,大得出奇。她既然能够单手掐断一个人的脖子,她当然也能够移得动一个人的尸体。阮嫱干得并不费力,并且她的动作还很麻利,她气不长舒面不改色,两眼虽盲却透着犀利寒光,她在消尸灭迹的同时,还在心里恶狠狠的想: 藏在我的身边卧底!哼哼!我就叫你一头栽倒底! 呼!一阵风从洞口里吹了进来,遮住了重物落下的呼啸声,那一刻里,黑幕笼罩,万籁俱寂。 第三章.渔家收网(2) 25.3.2 巴黎 第1区 狭长小巷 18:10(01:10) 当目光被左右两侧的墙壁所遮挡,视野就被挤压成了窄窄的一方,加上天色渐晚能见度正在急剧的下降,此刻呈现在面前的僻静小巷,较之以往就显得更加的幽长。好像一幅尘封了许久的画卷一样,卷轴的曲度扭曲了画中的景象,乍一看时感觉有一点怪模怪样,仿佛一条抚平了曲折而后再被伸展开来的长廊,所到之处,不是褶皱着颠簸流离的沧桑,就是熨烫着强忍的委屈和冤枉。所以,人在其中就好似在镜头后面躲藏,胆怯又猥亵的悄悄窥望,身不由己的便融进了这晦涩的影像,感觉像是在画里徜徉… “买手”尽量让自己走得稳健,即使她此刻早已是心急如焚,但她却努力不显露出半点的慌张。她先是在巷口停下脚步,迅速的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暗自用平静二个字涵盖了她所看到的一切,心里说:嗯,还好,一切如常。左右身后应该没什么好担心的,只管专注前方的动静就可以了。 然后,她稍稍的喘了口气,也让急速跳动的心平稳下来,疾走到这般时候,腿脚虽然还感觉不到累,但是精神上承受的重负却已经到达了极限。毕竟,这是《铿锵伉俪合》的首次单独行动,缺少了哨探与后援,“买手”就算再有经验也还觉得心虚了很多。照以往夫妻二人搭档,或者有“中间人”充当斥候,或者有“买手”担当支援,全不似今天这般捉襟见肘,缺遮少拦。 紧接着,止步不前的“买手”沉心敛气的听了听巷子里的动静,空得出奇的巷子里静得有些森人,“买手”很不习惯的往前凑了几步,不觉间人已经在巷子里了。这时,一种不同寻常的响动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让她刚刚平复下来的心重新变得紧张起来。于是,她聚力凝神的伸出辨听的触角,凭意念细细的搜索起巷子的深处来。在她的脑海当中呈现出的是一番耐人寻味的景象。 但见这条小巷,暮色沉沉雾气茫茫,曲折深邃幽暗昏黄,一派说不清道不明捉摸不定的诡异景象。“买手”的心里怦然一动,禁不住想道:兵法上云:山高忌险道,壑深防周遭,孤军慎远袭,生地不久留。哦,莫不是说,我该到此止步了吗?“买手”一时犹豫起来,因为,她拿不准自己听到了声音究竟来自“大师”,还是来自敌人。但她的的确确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意味着什么呢? 大约只是片刻的彷徨,“买手”便拿定了主张,管它到底是谁造的声响,不看到“大师”的安全,自己就没有退缩的可能。凭着一腔赤子般的热忱,借着一股死士样的力量,“买手”迈着坚定的脚步踏进了幽深的小巷,此刻,就算眼前是座刀山她也要上,哪怕面前是片火海她也得闯,因为她看到,此时此刻,国家的安危全然系在了她一个人的身上,哪怕你有片刻的犹豫都有可能导致万劫不复的灾殃。畏生死做不了特情界中的英雄,惧凶险成不了无间行里的栋梁,这位“买手”和那位“中间人”一样,每当危机降临总是把国家的安危放在首位,每逢大难临头却又总是把自己留在现场,此刻她的心中只保留了一个人的位置,同时,她的眼中也只盯着一个人的身影,那便是担负着情报发送重任的《风华三杰》之一,“大师”师语。 “买手”一边压住了自己沉沉的脚步,一边侧耳探听着这条险境的虚实,隐约中她听到那串脚步声仍在幽暗的前方回响,那声音急切切匆忙忙,好似一阵邪风在胡同里乱闯。“买手”断定:那不是“大师”的脚步,因为一个在谍海之中沉浮了一生的老水手,绝没可能表现得那么的轻狂。“买手”推测:那脚步声应该是来自那个急迫的追踪者,可令她费解的是,就算那个家伙他再急就算他再慌,也没理由做得这么的张扬,她推测:这情形似乎表明了…那个追踪者此刻正陷入在一种进退两难的状况! 想到这里,“买手”忽然意识到,这条僻静小巷很可能是“大师”为了摆脱追踪而故意走的一条“盘陀路”,那脚步的癫狂刚好说明了追踪者已然迷失了方向。哦,既然是这样,不如暂且隐身观望,看看接下来的情况再做反应。“买手”设想:如果“大师”自己能够走得波澜不惊,岂不好过莽莽撞撞的挑起恶战一场! “买手”想着,她在小巷当中放缓了脚步,这时候,渐渐适应了昏暗光线的视觉才得以细细的打量起这四周的环境来。她发现这里果真是个阡陌迷踪纵横连通的枢纽,陷入此境恍如进入了迷宫,对于一个生手而言,这里简直就是一个生门套着死门,死门连着生门的八卦阵啊!“买手”不由得暗自惊叹,大师!果然是好眼光,不知是何时觅得的这样一条小巷,若不是平时里有心,绝不可能把尾巴甩得如此漂亮!“大师”果然是大师啊!如此顶尖人物还不放弃平时的积累,何况我等晚辈,如果不做加倍的努力,此生若想超越前辈岂不是痴心妄想! “买手”想得心情激荡,不觉间便在一条斜巷口上停住了脚步,她侧了下身形紧贴在了墙壁上,甩过头去朝着前后两侧望了望,但见巷子里幽深巷口外清爽,看不到一个人影出现。于是,她稍稍退了一步,悄然隐身在了斜巷的阴影里,她想在这里安安静静的等到夜色沉降明月初上,然后再悄然离去。不料,随着她的隐身退去,那巷子里的脚步声也突然停了下来,小巷里霎时间变得异常的安静。 “买手”初时怀疑那人已经冲出了小巷,但她随即便推翻了这一设想,不,不对!“买手”清楚的记得,当她还在巷口的时候,那声音就已经在巷子里了,而那声音戛然而止的特征表明…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如此,那有可能就是“大师”… “买手”陡然变得紧张起来,她开始担心起“大师”的八卦阵型有可能给对方识破,如果“大师”在这么狭小的空间里被堵住,那么,解救起来的难度也就可想而知了。“买手”屏住了呼吸细细的倾听着,她希望能够通过前面传来的声响做出进一步的判断。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巷子里的一切都是静止的,那一刻甚至连时间都停止了,夜色不再加深,光线也不再变暗,活生生的世界仿佛一下子冻结成了毫无生气的静止画面。 “买手”推断:此刻,那名追踪者定然也是站在了巷子的中央,势必也正集中起精力来辨听着周围的动静,那情形就仿佛是镜子中自己的影像。“买手”的心逐渐的恢复了平静,她猜想,那个家伙也只是对贸然闯入的这个小巷心存疑虑而已,他甚至有可能还不清楚自己下一步应该追寻的方向。这有一点像三岔口里两个人,已然近到了刀擦脖项,却视而不见如同隔墙。 “买手”屏住呼吸等待着,她很希望那个家伙能在这小巷里耽搁下去,时间越久越好,那样将会给“大师”留出更加充裕的时间来。她想:毕竟“大师”的年纪已经不轻了,单凭脚力是无法跟一个壮年硬拼实力的,如此“巧算”为的就是争取时间,但愿,“大师”能够借此机会走得远远的。 想到这里“买手”略放宽心,身子也越发的朝着阴影里靠了靠,期待着这难熬的等待能够尽快过去。就在这时,刚刚才停下来的脚步声又突然响了起来,“买手”听得出,那脚步渐行渐近,很明显是那个人调转了方向正朝着自己走来。“买手”暗自窃喜,禁不住默想道:难道是追踪者气馁了?他知难而退竟然放弃了追赶?好啊!如此真可谓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啦! “买手”想着,身形继续往身后的斜巷里面退去,毕竟此时夜色初降尚未全黑,如果那个人经过斜巷口时朝里瞥上一眼的话,他是一定能够看的见巷子里的人的,所以,尽快藏身匿形才是关键。“买手”的两脚随着巷子里的脚步声渐近,一点一点的朝后退去… 突然,一只大手轻轻的搭在了她的肩头,一声轻嘘止住了她轻移的脚步。“买手”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霎时间血流冰冻,人几乎是硬生生的僵在了那里。 当“买手”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的时候,这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因为她的存在暴露了“大师”的行藏,“买手”的一片好心反而帮了“大师”一个倒忙。是她生生的让一个计划好了的盘算落了空,好似竹篮打水变成空欢喜一场。“买手”觉得自己更像是一个令人讨厌的闯入者,她的出现让一出好戏穿了帮。一时间,心中懊悔不迭,恨不得立时蒸发,羞于见人。 原来,在她身后的这条斜巷其实只是个不长的死巷,就像是蜿蜒长廊中的一小段盲肠,当人匆匆而过时是不会留意这里的,原本那个追踪者已经被隐身在此的“大师”成功的骗过了,不想,却被随后赶上的“买手”重又吸引了目光。试想一下当时的情景就不难理解,追踪者的脚步声音凌乱,在小巷之中能够传出去很远,因此才被随后赶来的“买手”听得一清二楚。而于此同时,“买手”忽略了自己的步伐也一样的铿锵,她又如何能不被对方感知而且注意到呢? 满心愧疚的“买手”已经没有时间再懊悔了,因为“大师”就在她的身后,现在,他连多退一步的余地都已经没有了,“买手”的心怦怦的急跳起来,她插在衣兜中的两手都已经攥出汗水来。然而此时此刻,那只搭在她肩头的大手却依旧是稳稳的,它绵绵不断的传递着“大师”的心力,给“买手”波动的心注入沉稳的力量。然而,“买手”深知眼下处境的艰难,唯有正确的选择才能确保“大师”的安全,她不停的提醒着自己:冷静,冷静,再冷静… 此刻,原本罩在头顶上方的那片透彻天空,已经变得十分的沉重,如同一扇正在渐渐关闭起来的天窗,却挡不住无声的噪音甚嚣尘上,压迫得人情绪紧张呼吸不畅,仿佛天即刻就要塌下来一样。愈来愈浓的夜色绸稠的坠在屋檐上,好像是挂杯的酒浆,不知何时就会从天而降。而踩在脚下的石板路,也幻化得与一架高悬的独木桥相仿,一脚深一脚浅的走过时,甚至能够感受到整个苍穹都在随着一起微微的摇晃,这让匆匆赶路的人止不住的暗自心慌,不知道前后两端首尾两处,到底该如何防范,究竟要怎样提防。 “买手”急剧的冷静下来,她敏锐的对目前的情况做出了判断:以静制动是不行了,再这么拖延下去无疑是坐以待毙,倒不如以自己为饵先引开这名追踪者,等“大师”脱离了危险之后自己再设法脱身,对,事不宜迟立即采取行动! “买手”的方略一出便不再拖延,就见她抬起左手来轻轻的拍了拍“大师”那只搭在自己肩头上的手,“大师”会意,手往回一撤,就见“买手”稍一回身,接着探出右臂在“大师”的头上轻轻的一抄,“大师”头顶上的那只暗灰色的礼帽便已然拈在了她的手中。“大师”心下微微一动,“买手”的用意已经了然于胸,他很想道一声谢,然而情势危急不容他冷热寒暄,这是行走无间的特情战友间才有的特殊默契,因为有的时候,选择死甚至比挑选生还要来得更从容。 “买手”压了压帽檐,挡住了半边脸颊,跟着竖起了衣领,遮住了半长的短发,此刻的“买手”若从身量上看去,她几乎与“大师”别无两样,再加上渐浓的夜色掩护,绝对可以起到偷梁换柱移花接木的作用。 “买手”抬起了右手紧握成了拳头,这是个行动开始的信号,当她手臂落下时,她便会冲出阴影迎头拦住追踪者。无论是一招毙敌还是虚晃一枪,总之如何将对手引开就要看当时的情形而定了。此时,隐在她身后的“大师”完全明白“买手”的用意,他默默的倒数着时间3、2、1… 但是,“买手”的手却迟迟没有落下来,她为行动所预留的时间远远的超出了“大师”的预判,“大师”疑惑,她这是怎么了?难到,又发生了什么新的情况吗?显然,“大师”年老,反应上自然不如“买手”来得敏感,此时此刻,若是真的出现了什么新的状况,那也绝不能指望他第一个做出判断,现在,这位谍海之中的顶尖级人物,或生或死活成或败就全依赖他面前这位身单体薄的“买手”了。 “买手”侧耳倾听着渐行渐近的脚步声,心里面推算着出手拦截的时间,她用呼吸调控着心跳,好让自己的脉搏与来人的脚步形成相同的步调。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阵不和谐的振颤突然袭来,一下子打乱了她沉稳的心脉,好似平地扬起的一道烟尘,预示着一股风暴即将登岸。但是,这只不过是她心灵感知的预警,一时却无法确定风云突变的细节,“买手”暗忖:那究竟是何种凶兆? 所谓云生龙虎生风,鹰凭翼升犬靠嗅领,但是由地而来的这阵莫名震动,无疑表明了那就是猎豹疾行!作为自然界中的短跑高手,猎豹的步频和步幅绝对是首屈一指的,它疾奔起来的时候,肚皮几乎是贴在地皮上的,由此它踏落的步伐也是最为有力的。听着这突如其来的脚步声,买手”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倔强的驻足原地,低头收颌唇角紧绷,高举过肩的拳头依然是那么的坚定。 连续的震动加上急促的脚步声完全的打破了小巷里的宁静,而“买手”接下来做出的举动则更像是往油锅里洒进了一把盐,不仅烟尘弥漫打破了暮霭沉沉的封锁,并且嘶啦啦扯动的风声更是把整个巷子彻底的搅翻了。 “买手”将行动的时间推迟了大约三到四秒钟,待到左侧的震动已然接近了巷口的时候,她便向阵风一样的从藏身之地刮了出去。她不能让巷口来的人看见自己的出处,否则,那个人就有可能在经过这里的时候走近搜索,然而,她也不能冲出去的太早,否则拦截就失去了突然性,她也很难有把握将那名自小巷中返回的追踪者一击摆平。 沉到不能再沉,等到不能再等,“买手”从斜刺里杀出去的火候选得恰到好处,大约三到五米远的距离,对于两个相向对冲的人来说也就是眨眼之功,但是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买手”却做出了超乎寻常的复杂举动,这让疾速冲进巷口的“跑酷”高手皮埃尔只看见了结果,却错过了过程。 冉让的心里很是不安,自从他在卢浮宫的门前死死的咬上了一个东方老人的那一刻起,他便陷人了一种忐忑不安的心理状态之中。这种心态不是出于人性的善良,不是出于男人的理性,更不是出于一个成年人的道德规范,相反,却是出于一种自卑心理的羞惭。因为,他苦苦的追赶,却总是赶不上前面那位相距仅有一箭之地的老人,这对冉让来说实在是比面对面的羞辱还要让他感到难堪。所以,当他像只发了狂的野猪一头扎进这条小巷中的时候,他连想都没想就一路前冲的跑过了大半段街巷,等到快接近巷子另一头的时候,他才忽然猛醒,自己这是要去哪儿呀! 醒过梦来的冉让开始了他在巷子里的狂乱,他东扎一头西扎一头的像只无头的苍蝇一样的到处乱翻,他先是在街巷的拐角岔口里疯狂的搜索着,接下来又在胡同里弄间拼命的找寻着,几番下来竟然还是毫无结果。冉让呼哧带喘的停了下来,他的烟瘾在气急败坏的时候再度发作,于是他气哼哼的掏出烟盒来,狠命的往手上磕打出一支烟来,心里面则狠狠的骂道:这该死的地方,好像掉进了迷宫里,真是活见鬼了! 的确,小巷里的地形太过复杂,七枝八杈的斜巷岔口可以轻易的把人搞昏了头,这时的冉让忽然发现,自己要想在这个小巷之中把那个飘忽前行的老人找出来,那恐怕要花上个把小时的时间才有可能,这几乎等于大海里捞针。如果兴师动众的通知局里派人增援,那么一旦搜索队来了,可是最终没能搜出人来,那笑话可就大了。 冉让嘴上衔着烟,转动大脑快速的想了想,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先抽支烟,喘喘气,再想想别的办法,冉让安慰着自己,就在他掏出打火机准备点燃那支烟的时候,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吸引了他的注意,那声音不可思议的来自他身后的巷口。正在举棋不定进退两难的冉让忽然像是打了鸡血似的精神起来,他料定那声音一定来自那个自己正在追逐的中国老人。 冉让缩进腮帮子紧嘬了两口,让浓浓的烟从鼻孔里喷涌出来,烟头上的星火闪烁照亮了他魔兽一般的脸,此时他的表情很复杂,既说不上是得意,也算不上是侥幸,但他的眼里却闪烁着希望。就见他把大半截香烟狠狠的丢在了地上,然后,大脚踏上去死劲的碾了碾,像是要踩死一只令他厌恶的耗子一样。接下来,冉让做了件令人咂舌的事情,他的这一举动在旁人看来一定会觉得有些疯狂。 冉让像个修士布道那样的伸展开两臂,然后猛的抖了抖肩膀,身上那件宽大的法兰绒外套便魔术般的脱了下来,随即露出一身肥厚的肉膘来,那身段看上去很像是一名职业摔跤手的长相,唯一不同的是,他的两条腿很是粗壮,跟一台地盘沉稳的锅炉相仿,由此可见他不善奔跑,但若是角力的话他绝对是把好手,可眼下谁又是他的对手呢? 冉让信手一丢便将衣服扔在了街角,接着,两只肥厚的大手抓住了那条宽大的腰带用力的往上提了提,腰带竟然发出金属般质感的嗡嗡声,那声音听来恍如蜂鸟振翅一般,余音袅袅传入耳中如滴滴甘泉滋润着焦渴的心。冉让不由得精神振奋起来,一时间斗志倍增信心满满。就见他猛的一哈腰,前后摆动两只长臂晃了晃,跟着便撩起两条粗腿,奔着巷子的深处一头扎了进去。 当他看见那个苦苦追寻不上的人影迎面扑来的时候,冉让已经来不及收脚了,他像一头失控的犀牛一样迎面撞向了那个瘦弱的身体,他的脑海里瞬间闪现出非洲大草原上上演的悲惨一幕来,那场景用于眼前的情形绝非夸张。的确,如果这一撞不可避免的真的发生的话,冉让不无遗憾的想:那个中国老人怕是很难坚持到医院的,他会命丧当场的。不错,一头年老的驯鹿无论如何是扛不下犀牛那利矛一般坚硬而锋利的尖角的,即使那撕裂开来的巨大伤口不至于使它当即毙命的话,犀牛那重以吨计的庞大躯体也会将它碾压成一滩血淋淋的肉浆的。冉让心里嚷道:完了,自己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或许只是一刹那的功夫,冉让的担心就被另外一种更为严重的惊恐取代了,好像他失手打翻了一只花瓶,却又在张皇失措中被花瓶的碎片割伤了手指一样,所有这一切只能归结为一句话,那就是晦气!就在冉让下意识的想要规避那个迎面撞上来的人的时候,不想,那个人却颤颤巍巍的在他的面前失足跌倒了。这一跌所产生的变化令局势大为改观,刹不住脚的冉让面临的选择有三个,但无论是哪一种,对于冉让来说都不容易做到。 他要么奋力的抬起腿来,以便从那个人的身体上面跨过去,这有一点点像跑110米栏一样,但冉让想要完成这个动作还真的有一点力不从心。当然,另外一种选择更容易一些,他可以倾斜自己的重心,从而改变惯性的方向,让自己朝着墙上一头撞过去…但他绝对不会选择那么做的,因为那会杀了他的。最后一种方式是冉让不敢想象的,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一脚踩在倒地的那人身上…那就等同于谋杀! 冉让奔跑的速度并不快,可他又一时停不下来,这就是造成他眼下窘迫的主要原因。但是,倒地的那个人的动作却比他快了很多,这令冉让又感激又困惑,他开始明白为何自己总是追不上这个老人了,原来,这个人的节奏把握的很好,所以他的动作总是要比自己快半怕。 就在冉让还处在不知所措的状态时,失足倒地的那位中国老人却顺势使出了一个就地十八滚,只见他出人意料的奔着冉让的脚下横滚过来,骇得冉让不得不迈开大步,腾身跃了起来,接着笨重朝着地上落去,就在这个时候,他感觉自己的右脚踝上被什么东西轻轻的带了一下,牵动了右脚慢了半拍,冉让暗叫了一声不好!不等他做出调整,人已经失去了重心,小巷中传来砰!的一声闷响,冉让重重的跌倒在地上。 “买手”的身手虽然不及“中间人”来得漂亮,但也绝不是一般水平的伎俩,可是,为了装扮的需要,她不得不把形态和体态都放慢了节拍,毕竟,她要使自己看上去像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才行。所以,当她如风一般的冲出斜巷之后,即刻便做出了调整,她瞄了眼雄赳赳迎面而来的冉让,迅速的算计了一下与她相距的空间,于是,便使出马失前蹄这一招,即刻打乱了冉让的步伐,跟着又是一招横滚,令冉让无从选择的慌忙跃起,虽然她只是用脚尖轻轻的勾了对方的脚踝一下,却逼迫冉让即刻失去了重心,像狗吃屎一样的摔了个嘴啃泥。 借着这短暂的空隙,“买手”起身朝着小巷的深处奔去,她刻意的压住了步伐,好让老态暴露无遗。“买手”清楚,既然吸引对方注意力的第一个目标已经达到,那么,接下来她还要引开对手才算真正达到目的。如果不能让对方相信,从他们眼皮底下溜走的就是一直追踪不上的那位老人的话,那么这招移花接木的骗局就算是漏了底。所以,“买手”跑得未尽全力,却要伪装的像是很吃力的样子,她边跑边祈祷着,快跟上来呀!你这白痴! 扑身倒地的冉让仅仅迷糊了片刻,但那足以给逃走的中国老人一个脱身的机会,等他从地上费劲爬起来的时候,那人的身影已经接近巷子口了。看看面前留出的这段距离,冉让心灰意冷的想,这一次怕是真的追不上了。不如…唉! 冉让很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他的自尊受到了严重的打击,他不由自主的想,如果这一切发生在皮埃尔眼前的话…冉让感觉奥自己的脸像给炭火烤着了一样,火辣辣的灼痛起来,这时,他听见了身背后传来的皮埃尔那熟悉的脚步声,心理嘟囔道:是啊!“跑酷”高手又出场了! 冉让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自己费劲巴力的发现并且跟踪了很久的目标给后来居上的皮埃尔抢了去,那结果对于一个在警界混了大半生的冉让来说就是个天大的羞辱,我宁愿撕了这一票也不能让别人抢了去,否则,今后还如何在这行里混下去! 皮埃尔的脚步声在巷口上停了下来,他显然也对眼前的这一幕感到很吃惊,毋庸置疑,那个已然接近小巷另一头出口的蹒跚身影一定是冉让追踪的老人了,可是,冉让呢?你还楞在那里是想干什么?偷偷的放水吗?来不及细想的皮埃尔迅疾启动了脚步,小巷中立时响起了有力而清晰的脚步声。 嗒、嗒、嗒…每一下都像是鼓槌敲打在冉让的心上,“烟鬼”冉让感觉血往上涌,他再也无法忍受那可预见的羞辱变成现实了,于是,他在瞬间做出来的决定支配他完成了接下来的一连串漂亮的动作。 就见冉让摊开厚厚的两掌,高抬两臂耸起两肩深吸了一口气,胸腔隆起腹部随即塌陷下去,跟着,冉让的两章重重的朝着肋下的腰带拍去,啪!的一声,卸去了绷劲的腰带应声打开了,宽大的弹性钢带往复的弹了几下,发出嗡嗡的声响来。 冉让敏捷的探手抓住了弹性钢带,熟练的从钢带的一段抻出一根细细钢丝来,就见他的两臂一用力,钢带当即被他的两手压成了弓形,钢丝勾往另一头上一挂,一副硬弓即刻攒成了。再看冉让一哈腰,伸臂膀从一侧靴筒中抽出一根铅笔杆粗细的钢针,一头上是锋利的刃口,另一头则带着燕尾翅叉,这样的箭他只带两支,但他从未使用过第二支。 冉让是位射箭的高手,“中间人”早在远远的观察当中就已经发现了他的特征,而冉让用箭却远比他用枪来得有准头,一来不想发出声响,二来不能取那人性命,再加上还有“跑酷”高手虎视眈眈在一旁,冉让想,既然追赶不是自己的强项,倒不如先放到了猎物再做主张。 箭尾搭在弦上,箭尖穿过钢带中央的小孔,冉让左臂前伸如推泰山,右臂掖弦如抱婴孩,钢带钢丝被拉成了满月状,咯吱吱的声响盖过了皮埃尔的脚步声响。钢弦在他的脸颊上勒出两道深深的压痕,冉让平了平呼吸沉了沉心,甩头侧目瞄了瞄前方… 嗖!利箭破空而去的啸音盖过了弓弦弹起时的振颤,一道寒光划过雾霭弥漫,如同剪刀撕裂开暮色浓重的帷帐,现出躲藏在背后的神秘景象来。就见寒光隐没之处,已经到达巷口的身影猛一栽歪,跟着,便消失在了巷口外。 第三章.渔家收网(3) 25.3.3 中国 b市 溪山宾馆 总参情报局 01:20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隔空传来,在寂静的山谷中引起了很大的回响,凭窗而坐的这个人其中有一只耳朵微微的动了动,看得出他的下颌骨用力的啮合了几下,扯动着两腮映出一道印痕来。这是他二十分钟以来的唯一动作,除了鼻息微颤表明生命依旧存在之外,他甚至连眼睛也不眨一下,仿佛一尊逼真的蜡像一样。面前茶几上的茶已经凉了,桌案上那盏可调台灯的光线也已经暗了,直立的脖颈已经酸了,并拢在一起的两条腿也已经麻了,但他还是这么正襟危坐着,保持着一副标准的军人仪态,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他听得出那是九七式军靴发出的响动,只有厚重的鞋底踩过石板地面时才会产生这么大的动静,当然,位于山脚下的那一小块天井也起到了天然功放的作用,所以才将单调的音频放大了好几倍,听起来就像是有一小队士兵正蜂拥而至一样。他不由得想,看起来,老窦和童谦都不在啊!不然,怎么会搞出这么大的响动出来,呵呵!看起来,“老帅”也有捉襟见肘的时候啊! 脚步声在门外骤然停止,一声低沉的报告声传来,紧接着,一个年轻的少尉推门闯进屋来,端坐着的那人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似乎在表明他已经等得很不耐烦了。这算得上是他等候期间里所做的第二个动作了,除此之外他没有更多的表现。少尉注意到了客人脸上的微妙变化,但他仍旧朗声说出了自己想要说的话,没有表现出片刻的迟疑来: “首长现在不见客,将军,您,请回吧!” 少尉的话让那人的眉头锁得更紧了,但他依旧没有做出任何多余的动作来,只是沉吟了片刻,然后微微的点了点头,身体稍稍往前倾了一下,台灯洒下的局部灯光打在那个人的肩头上,映出一粒金灿灿的将星来。就见他并不追问原因,只是默默的拿起桌案上的军帽,然后端正的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少尉侧身让出条出门的路来,然后,紧跟在那个人的身后出了门。“溪山宾馆”的朱红色大门就在待客室的旁边,此刻从那门前走过时,那人看也没往里面看一眼,很显然,近在咫尺却被拒之门外,这多少有些令人感到遗憾,可那又怎样呢?谁叫这里是总参情报局啊! 那个人在自己的车前停下脚步,沉了沉没有马上打开车门,就见他回过身来对着年轻的少尉说道: “记着跟老帅说一声,总装备部特装局的吉贺年来询问过有关…算了,我回头亲自打电话给她吧!” 他话讲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打住了,很明显,他忽然意识到了,那款他想提及的装备并不适合请一位低军阶的少尉传话。于是,他默默的打开了车门,表情凝重的钻了进去,然后迅速的发动了引擎。 “请,请不要使用大灯,将军。” 少尉先是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但他的话还是起了作用,就见那辆军用越野车只亮起了两盏前雾灯,然后小心翼翼的朝着山下开去了。 吉贺年少将,总装备部特种装备局的副局长,之所以等不及天明就赶到总参情报局来,为的就是想了解一款正处在秘密实验阶段的超级武器,“无影巨灵神” 。这是一种领先于世界水平的小型化超声波发生器,有传闻表明它的第三件样品正安装在一艘094“晋”级战略导弹核潜艇上,用于测试它的实际功能,看是否能够达到当初设计时的技术指标。 这几天来的紧张局势表明了,一场针对中国的特殊战争随时都有可能打响,这种高技术背景下的局部战争进行的非常诡异,他们常常是依靠一些拿不上桌面的“暗器”进行较量,无疑,这款具有世界领先水平的超声波武器就是具有一剑封喉效用的“精巧玩意儿”,它的存在很有可能改变未来战场格局的态势,让许多巨无霸级的武器退避三舍,甚至是直接被淘汰出局。 试想一下,小型化之后的超声波武器被装备在航程远航时长的战略核潜艇上,它就变成了一支随时可以发射的无影箭,不管是矛长盾坚的航母战斗群,还是匿踪藏影的隐形战略轰炸机,只需被它轻轻的一触,即刻就会被一箭穿心。如果,将来它再被搭载到“天宫”空间站上的话,漫说空天一体化的反导系统,就是二十小时全球打击的高速飞行器,也挡不住更是快不过这一束天外来的“死光”。为此,这款秘密实验中的武器自然是牵动着负责特种武器装备的吉贺年少将。他很想即刻就了得到,经过最新改进后的第三件样品的去向和现状。 吉贺年的出身很是显赫,虽然现今的社会早就消灭了世袭罔替的封建传统,但他仍然算是位“传辈儿”的将军,但这并不代表他本人就很平庸,恰恰相反,作为新中国的第一代大学生,无论是专业水平还是政治素养,他的造诣都是很高的,正是因为拥有了这些无可争议的优势条件,他才能够成为总装备部里最为敏感部门的主官。 几年之中,中国军队的武器装备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每年都有几件新家伙提交给部队,从四代隐形的j20战机到航母杀手的东风21d,每一样都要先过吉贺年这一关,而眼下,最最牵动着他的心的便是这款神秘的在研装备,小型化的超声波发生器,“无影巨灵神”。 仅靠着两盏雾灯引路的越野车在盘山道上缓缓下行,吉贺年的耳畔还在回响着那位年轻少尉叮嘱他的话:“请不要使用大灯,将军。”想到这里,吉贺年的眉头锁得更紧了,他听出那话中的弦外之音无疑表明了,一场大战即刻就要降临,否则,怎么会搞得如此紧张呢? 搞技术出身的吉贺年当然懂得,就目前的战争水平而言,依靠间谍卫星进行侦查定位,再利用高空无人攻击机搞定点清除,这对于大国军事来说早已经是轻车熟路的技能了,这在近期发生的几场非对称战争中早有体现,可是,针对中国动武的可能性大吗?他们真的会对中国的高层展开“斩首”行动吗? 哦,这也说不定啊!刚刚坠落的两架“猛禽”,还有东海上空的爆炸声,不正说明了其实早有行动嘛!只是不知道,这些暗地里发生的战争当中是不是就有那个神秘的“无影巨灵神”的参与呢?这款武器的试验成功等同于又催生出了另一个非对称的两极,从这个意义上说,它的能量目前还无人能及,那么,这就极有可能导致一场大战的提前发生,要知道,美国人的世界霸主地位是不会允许被轻易撼动的呀! 吉贺年想到这里的时候,有一股躁动抑制不住的萌动起来,是兴奋、是期待、是渴求、还是冲动,一时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总之,是某种缘由刺激着他,让一直能够保持数十分钟端坐不动的他有一点点的亟不可待了。他不由自主的脚下加力,催动油门提起速来,不知不觉间车速已经超过了六十麦。 倏忽,白线划界的路面上一个黑影闪过,近到几乎已到了他的车轮下,骇得吉贺年猛的打了一个激灵,他下意识的一用力,一脚急刹便将车子踩住了,车身打横车尾朝着路边甩去,踩住刹车的吉贺年紧张的闭上了眼睛。 终于,车子停止了滑动,惊魂未定的吉贺年揿下车窗,探头朝着车外定睛一看,立时惊出一身冷汗来,此刻,他的车轮边缘已经压到了悬崖边上,再有二十毫米的漂移,那就是车毁人亡了。 原来,刚刚跑过车头的是一只受了惊的野兔,越野车带动风声撩动了路边的蒿草,扰了窝中正做春梦的这只野兔,所以,它才慌不择路的跳起身来脱逃,不过,也多亏了它的惊扰,这才提醒了沉思当中的吉贺年,不然,这辆已经提起速来的越野车,即使不在这个弯道处出轨,也会在下一个拐弯处滑出路肩,而那时候的结果就更加的骇人,这辆越野车绝对没有空间可以回旋,势必会一头栽下山涧里去。 谢天谢地!看来心急真的是吃不了热豆腐啊!小心,小心啦! 迅速恢复了状态的吉贺年重重的靠回到椅背上,他暗自提醒着自己,然后深深的喘了一口气,这才重新发动了引擎。他将车子小心翼翼的退回到路面当中去,借着微弱的雾灯朝车头下面看去,只见刚刚漂移时车轮留下的擦痕还清晰可见,于是,他沉了沉心稳了稳神,让积压在心头的惊悸尽数退去,这才调整好了方向,压下满心的急迫,轻踩油门把紧舵轮,慢悠悠的朝着山下开去了。 溪山 野战帐篷 着一身春季作训服的古谱平静的坐在山坡的一小块空地上,在她的身后错落有致的搭建起了几间可防探测的野战帐篷,清一色的迷彩伪装将这个临时指挥所融进了茫茫苍苍的大山之中,即便是使用红外线一祯一祯的进行探测,也很难从漫山遍野的绿色植被和团团簇簇的荆棘丛中识别出这个指挥所来。 这是进入临战状态才会使用的防护级别,按照预先制定好的预案,特情三总部的指挥机关已经率先进入到了开战前的准备状态,为了不至于打草惊蛇,军委和一级作战部队都还佯装不知,甚至连国土防御指挥部都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动作来。 值班的战机没有增加班次,防空火炮群也没有卸去炮衣,机动导弹旅更是没有一个开出自己的基地,甚至,连那两艘最新型的052c级“神盾”导弹驱逐舰也还依照着惯例,停泊在自己的军港里。 完全没有大战前的紧张空气,更看不到紧张忙碌的身影和频繁调动的装备,但是,外松内紧的气氛其实早已经弥漫到了中国军队的每一个作战单元里,只是它的扩散速度被有效的控制住了。全因为,一份来自海外的秘密情报提供了一个非常可靠的消息,它简短的告知了开战的准确时间。这就好比是吃了一颗定心丸,更像是预先掌握了盗贼前来撬门的时辰,已经做好了迎敌准备的中国军队自然有信心处之泰然,信步庭前。 古谱是掌握这一情报的少数几个人中的一个,但她却不是第一个得到这份情报的那个人,这让身居“老帅”之位许多年的古谱有那么一些耿耿于怀,如同心头之上笼罩着一层阴霾,挥之不去又驱之不散。 照理说,《风华三杰》并行谍海傲世无间,彼此之间本应该是心照昆仑相知肝胆,但是,自从“唐笛”古韵在海外遇险,“博士”尹博便陷入了信任门,直到他在疑云之中迷一样的死去,那个始终困扰着古谱的“db”,却还仍旧是个未能解开的疑团。这让古谱痛在其中,更是苦在其间。她清楚,总参情总内部出了这样的事情,无论如何自己是脱不了干系的,但是总不能等到旁人开口,再动手清理门户。为此,她遣了窦斌散了童谦,为的就是让自己的身边透明一般的清简,如果此后再出差池,不用辩解,问题就在自己这一边。 这次情报速递本来是个很好的证明机会,可负责传递消息的“大师”师语没有把情报第一个传递给自己,却偏偏给了刚刚回国不久,一切都还处在未知之中的“暗翼”舒展。古谱觉得闷气,这要是不慎走漏了消息,这多头疏导的渠道,又该从何处查起呢?因为有了这样的顾虑,所以,坐拥大战主动地位的“老帅”这才变得闷闷不乐,心事重重起来。 清澈的夜空现出点点的星火,一眨一眨的透着狡黠,像是在偷偷的嘲笑着古谱。她无声的轻叹了一下,却没办法让自己变得轻松起来,于是,她站起身倒背着两手在四下里走了走。营地的四周黑漆漆的,荆棘丛生枝杈纵横,没走几步就已经没有路了,这时,山麓荒野的潮气渗透肌肤,让她觉得从里到外都是冷嗖嗖的,她决定暂回帐篷里小坐一会儿,也许喝上一口热茶会帮助她摆脱眼前这种低迷的状态。 想到这里,古谱转身朝着帐篷的入口走去,但在进门之前她停下了脚步,她忽然意识到,服务员老窦早已不在身边了,没有了老窦有谁又能够记得在这夜半三更里为她备下一壶热乎乎的红茶呢?古谱暗自苦笑了一下,不由得为自己刚才的健忘难为情起来。是啊!廉颇老矣!尚能记否?呵呵!真是惭愧,惭愧呀! 自嘲的想过之后,古谱起腕来看了眼夜光表,时针已经指向了一点二十五分,她想:距离那个关键时刻的来临还有一段时间,不知此刻,《密约九连环》的同志们已经做好了准备没有!哦,要知道,这一次既不是演练也不是疑阵,而是真打实干!我们非但从没有做过预案,并且进程也不可逆转,但是,这的确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呀!如果干得漂亮,就能为中国的蓝海大业再赢得一些宝贵的时间,至少也能煞一煞世界霸主的狂妄气焰!可是,如果… 一阵山风吹过,古谱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就要脱口而出的“失败”两个字被她硬生生的咽了回去,一时冷风填胸寒气凝成,堵在她的心口处上行不去下排不通,胃口便开始隐隐的作痛。古谱连忙紧了紧军服的腰带然后竖起了衣领,咬紧牙关苦苦支撑着。在她的眼前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密约九连环》中那每个人的面孔来。 “影子”班伯因为“御使”史吏的殉职变得一蹶不振,“书童”童谦因为离开了总部而光环不再变得黯淡,荆轩的死让“碎瓷”裴佩倍受重挫心理打击一时难以恢复,“白板”樊瞳旁观时清陷入即乱,至今还没有看到他的有效表现。想到这时,古谱忍不住叹出声来。 唉!战时不在状态,这才是最最令人感觉无奈的事情啊!不过,好在接下来的这场大战里,我们所指望的全部都在余下的这几环,这倒是不幸之中的万幸啊!古谱手压在胸口,忍住了胃痛,想到: “坏小子”科林.维尼的表现真的是可圈可点,他的情报是今番取胜的必备条件,加上有“蜂鸟”杰森.潘,凶悍的“海狼”应不会给094造成伤害,而余下的这两环才是真正的关键,前敌侦查必须指望齐骥这个心灵手巧的“画中人”,而引弓射箭自然少不了船正舵稳的“樯燕”倪南。 “首长,回帐篷里休息一会儿吧!山里的夜风很凉的。” 年轻的少尉站在不远处的警戒线上提醒着,这让古谱猛然想起了被她派往六处的“明箭”的陈墨来,于是,一番感慨不禁而生。是啊!最初发现陈墨的时候他也跟这少尉一样的年轻,只是,不知经历了这段时间的磨砺之后,这支箭的刃口是否依旧锋利,而矢羽是否更加的稳重了呢?她和律调的感情会不会因此而变得更加的稳固呢? “首长,进帐喝杯热茶吧!距离天亮还有好几个小时呢!” 站在一旁的少尉催促着,他对职责和使命的执著令古谱感动,于是,她只好截断了思路收起了感触,强压着心头胸口的两股寒气低头走进了帐篷,临进门时她低声的对少尉说道: “在收到新的消息之前,不必叫我。” b市 近郊 烟霞山庄 上好的原磨咖啡已经凉了,单是从它呈现出来的色泽就能判定这一点,但是,谈闻还是不想去碰它,即使它价值不菲,但谈闻也不吝惜。因为此刻,他的心情与咖啡所渲染的格调完全不符。他绝不会为了形式,而盲目的附庸风雅。 他从抽纸盒里抻出一张双层的金佰利面巾纸来,一甩手轻轻的丢下,雪片样的纸巾盖在了柔白色的骨质咖啡杯上,谈闻冷冷的观察着,看着它被咖啡的香气所熏染,然后一点点的塌陷下去,浸染在浓稠的咖啡液体中,直到它完全浸透吸干了一整杯的咖啡。 哦!谈闻轻轻的舒了一口气,一直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似乎他想要验证的就是这个。其实,他并不吝惜那杯上好的纯浓咖啡,就算是倒掉了也无所谓,但是,他却很是在意那张被他轻易丢在咖啡杯上的面巾纸,因为,他不确定这张金佰利的双层面巾纸是否真的具有如此大的吸纳力,毕竟,单从表面上看去,它恐怕连一醒鼻涕都包容不进去。 我怎么才能相信你呢?谈闻曾在心里对着那盒装祯精美的纸巾说,如果,你言过其实的话,我的大半个计划都有可能是句空话,这不仅仅是对我,更是对我的国家承担不起呀!但是,现在…他相信了。 很显然,目前谈闻所面临的形势,就好比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因为一通情报的由来,证实了以下这几方面的现状。首先,客人有了,因此做东请上一桌的理由具备了;并且,素材有了,烹一席好菜的条件全都具备了;甚至, 连厨师都有了,而且,他才刚刚亲手证明过,那个传闻中的小家伙…呵呵!它的确有可能具有足够大的力量,就象传闻中所说的那样。 谈闻的脸上现出超乎寻常的异彩来,这不是因为那张金佰利的面巾纸所引发的,而是,他成功的完成了对自己心理的博弈而产生的。那说明了,一个看似不可能的结局,实际上做起来却是轻而易举,全只因,它符合了客观的规律。 如果一个统帅没有足够的心理定力的话,那么,他连一群羊也掌控不了。旧时的君主帝王依靠的是子虚乌有的神的力量,为此,他们有时还不得不撒一些可笑的小谎。有很多这样的小例子,譬如,陈胜通过鱼腹称王、刘邦借斩白蛇聚将,等等等等。 但是,今天的这个世界,人们需要的是一个既有智慧又有力量的统帅,如果你没有一个科学的判断,没有一个具有说服力的理论,试想,一场战争的胜负会完全依赖于一个运气的支撑吗?谈闻正是出于一种不信任,才对一张小小的面巾纸做了上述的测试,由此,他借以判定一个成功的产品发明,是否真的完全建立在可实现的立意上的。 谈闻想要证明的就是,那么薄的一张纸,果然能够完全吸干一杯浓稠的咖啡,而这在通常看来是不可思议的。果然如此,那么,“无影巨灵神”也一定能够实现当初设计时的功效!如此,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谈闻从坐乏了的状态下站起身,他慢慢的踱到了小木屋的窗子前,望着远方莽莽苍苍的山林,反映在他脑海里的印象就只有一个字,悬!他至今还拿不准主意,不确定要不要来一个全军总动员!从情报中反映出来的信息上看,“幽灵的毁灭!”哼哼!的确是有一点吓人。 毁灭!你指的是什么?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广袤国土,还是五千年上下积攒下来的璀璨文明,是让十一亿中国人断子绝孙,还是让五十六个民族的华夏子民不复存焉。靠!能想出这个名字来的人呐,你真的是吹大了牛x! 想想这样一个简单的道理,一个动辄就能够动员起一千万正规军的国家,要靠多少个幽灵才能毁灭她?我们不发动战争,就已经是对这一个世纪以来侵略中国的流氓国家的宽容了,今天不算账不代表你就可以永远赖账,这辈子不找你还不能保证下一代人不跟你清算。可怜的家伙们!记得中国开国的伟人说过的话吗?没错,早晚,你们会面对一个强大的中国发抖的! 谈闻的心潮澎湃是有缘由的,一个不好战的主战派坚信:和平是谈不来的,于己和谐的环境是打出来的,虽然今天不打,不代表永远不打,早晚是一定会打的,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一种理想,需要的时候可以当作画饼贴在墙上。然而,实实在在的讲,一战成功的保障就是积极的积攒力量,眼下的时光是襁褓之中的中华巨人正在成长,让我们忍耐一些,再忍耐吧! 谈闻相信大战一场的胜算其实要远高于一场高技术水平下的局部战争,这就相当于在wbc的规则条件下,让一个中国功夫高手跟职业拳击手进行对决。我们的很多长处被限制了,相反,交战的规则却完全被对方的条件所垄断,其实,这正是谈闻所担心的。 方法和手段,时间和地点,一切都要等到对方开始下手之后,我们才能开始应对,就算是习惯了后发制人,也还是觉得少有胜算。谈闻想,为何?我们就不能采取一次主动的行动呢?也给对手一次警示和教训!告诉他们,别以为我们总是挨了打以后才会喊冤,是的,我们说了,绝不首先使用核武器,但是真的等到对手的核攻击砸到头顶上的时候,反击又有什么意义?习武防身为的是不挨打,并不是为了挨揍以后的报复。任何无赖都是一样,一旦给他们知道了自己毫无危险,他当然会百般欺负肆无忌惮。 哦,等等,等一下。谈闻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想法很是跑偏,照这样的思路发展下去,那岂不是要…谈闻给自己的想法惊出了一身的冷汗。隐隐的藏在他心底最深处的一个念头恐怖的告诉他,这样做,可是极度危险的。 谈闻忽然觉得可惜起来,他为那杯上好的原磨咖啡被自己无故糟蹋而感到惋惜,因为他觉得只有那股酸酸涩涩的味道才刚好和他这会儿的口味。咖啡浓烈,让人兴奋;茶却清淡,让人随谦;这便是东西方文化的差别,摸透了中国人脾气的市侩们,就是这么把我们玩儿于股掌之间的。那么,为何不试着换一种玩儿法呢? 谈闻按捺不下心底涌动起来的喧嚣,绞尽脑汁思考着一个能够把主动与被动,进攻与防守,中庸和谐起来的妙招。他问自己,是不是一定要等到幽灵临空再还手才算是正当防卫?是不是一定要等到b2的精确制导炸弹爆了我们的军港再拦截才算是理直气壮?为什么我们要先挨上一拳,才能带着满脸的血污告诉全世界的旁观者说,你们看,是他先动手打了我。妈的!这回绝不! 谈闻很诧异自己竟然变得脏话连篇起来,可是,他反问自己:当你面对一个流氓的时候,之乎者也可以有效御敌吗?他想也不想的答道 :当然不可以!除了打丫的,哪有功夫跟一个混蛋讲道理! 谈闻忽然间觉得轻松了许多,他为自己这十几分钟的忐忑而羞愧。当一个人面临危险的时候,没有什么好犹豫的,生存是第一需要的条件。而当一个国家面临威胁的时候,就更是没什么好琢磨的,拿起枪来去战斗。 谈闻甩手打出一个响指,守候在小木屋外的机要秘书应声走进屋来,谈闻转过身,一脸凝重的看着自己的秘书,他一字一顿的的下达了命令,那是很简短的几个字,是用单向的密语组成的,秘书能够听懂字面上的意思,因为他必须只字不差的传递出去,但他却不懂那字里蕴含的意义,只有接收者才能明悉内中的含义。 谈闻的神情平静而且从容,语气平和而且舒缓,但他的心里却是涌动着从来也没有过的波澜。他要在自己的职权范围内作一次意识上的反叛,他不想让当年宋襄公的愚蠢慈善在当今重演,更不会让楚霸王的妇人之仁在近日重现。在他心中煎熬已久的想法,终于让他下定了决心。他决定:把握火候,一剑封喉! 为此,他命令:“画中人”齐骥,务必准确通报“幽灵”升空的时间,“樯燕”倪南,务必在b2飞离关岛之前将其击落。 秘书答应一声,行礼,转身正要离去。不想,谈闻却出人意料的叫住了他,他有些难为情的问道: “下达命令之后,可不可以…替我再煮一杯那样的咖啡呢?” 谈闻说着,用手指了指桌案上面已经被面巾纸吸附干了的咖啡杯子。 第四章.谍不过江(1) 25.4.1 金河 亲水堤岸 01:30 庵识春竹,案饰头春竹; 岸湿春绿,暗石透春绿; 鹌鹑滴痕,余春病怯贲; 娥奔抵恨,贲敌恨雨春。 面对着远处一派绿染河畔的景象,“老爹”的脑海当中奇怪的浮现出了那首曾经在网上流行一时的《春绿》来,他那厚厚的嘴唇上不由得浮现出一丝笑意,他诙谐的想:写这首诗的人真是太有才了,不知道他在搁笔之时,自己有没有读过,春绿?呵呵!真是,他妈的…有趣! “老爹”此时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轻松,所以,他才会在这午夜刚过之时、匆忙赶路之际,面对着静夜皓月下的一弯河水,莫名的想起这首借用方言谐音写成的诗句来。照平时的做法,那可是“老爹”连眼皮也不夹一下的东西啊!要知道,“老爹”的相貌虽“丑”,可心灵却是很“美”的呀!他的审美观可是“高”着呐! 没有什么恰当的理由可以恰如其分的解释眼下的状况,这一点连“老爹”自己也觉得迷茫。或许,只是触景生情的联想?看来不像,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涌上心头的就应该是“关关雎鸠,在河之洲”一类的雅句才够酸呐!或许,是种玩世不恭的戏谑?其实未必,因为若真是那么想的话,油然而生的就应该是“三尺鱼塘一尺舟,万里江天任我游”之类的诳话才够牛呀!可是,为何偏偏浮现在脑海之中的竟然是这么一首自嘲自讽自我挖苦的《春绿》打油诗呢? 有那么一瞬,“老爹”的心头有过那么一闪,到底,谁在骂谁是“蠢猪”,究竟,谁又在说谁是“蠢驴”呢?在这个惬意的时候,怎么会忽然想起这样一首诗来,莫非,它暗喻着什么特殊的内容吗?“老爹”想到这儿的时候不由得暗自警觉起来,刚刚闭关的第六感下意识的启动了眼线,然而,已经匮乏了的能源稍显懈怠,懒惰的等候着心旨意念揿下开动的触点。 然而,“老爹”什么也没有做,他只是静静的立在路边,呆呆的看着远处的河面。原来,面对着深邃的夜空和平静的河水,“老爹”的心中开始有了那么一点点的疑虑。他开始有一些拿不准,一个中情局栽培了多年的潜伏特工,一个在谍海之中沉浮了数载的“无间第五谍”,真的可以过上如梦一般的生活,真的可以平静又安祥的度过晚年吗? “老爹”的心头不止一次的闪回过这样提问,但是没有一次能够得到明确的答案。他在期待之中坚持了许多年,寄希望于某一天,能有一纸退休的通文突然降临,但是他的希冀落空了,经年累月的潜伏没有换来任何的结果。于是,他决定不再等了,自己的归宿还是靠自己去找寻吧!哪怕只是一种规划也好,只要努力就能达成最好的结果。于是,这才促成了他今天的行动。此刻,他不无忧虑的想:是啊!果真能够善终的话,倒也不枉今生披肝沥胆的走过一遭啦! 想到这里的时候,“老爹”的心思有那么一点点的飘忽不定。仿佛,时至今日他才忽然意识到,是该审视一下自己的人生观喽!呵呵!曾经的那些说法讲得就是好,思想工作果真的是要年年抓、月月抓、天天抓、时时抓、刻刻抓的呀!呵呵!年轻时的那会儿的确是赶上了一个疯狂的时代,虽说理想啊抱负啊都太过偏激,行为啦作派啦也都太过绝对,但是现在看来,其中的很多东西的确是很有道理的! 不错!“老爹”的感慨不无道理,在经历了世间的风风雨雨之后,到头来真正体会最深的竟然都是那些当初极力抵触过的东西。“老爹”不无感慨的想:所谓未雨绸缪不过是句骗人的鬼话! 现如今,在神马多过浮云的谍海无疆,有谁还敢夸口说:“我早就料到了”之类的大话?在哥都来不及传说的特情无间,又有谁敢大言不惭的讲:“我早都算到了”之类的诳话?就算“老爹”的经历实在是太多太多了,然而,“老爹”却从来都不敢这么讲话。 的确,没人知道,眼前这赏心悦目的春之绿色究竟有多少是真,它会不会只是n次元方程运算之后幻化而成的虚境呢?《骇客帝国》以及《盗梦空间》刚巧展示出了当下人们的心理恐慌,它们的出现不仅开拓了人们的想象空间,并且也打开了人们怀疑一切的思想闸门。再也没有什么可以被称作是坚定不移的信念了,甚至连自小长大的这个活生生的世界也难以完全相信。怀疑一切,几乎成了现时代里普通人们的一种惯性思维和约定俗成的心理模式。 但是,“老爹”是什么样的神人?凡人能够想得到的,难道他会悟不出来?他当然参得透其中的深意。然而,“老爹”虽然也常常心有疑窦,但他活得却并不慌乱。全只因,他心安有出处,神定有万全。“老爹”在平时有想法,遇事时有主张,对未来更是有打算。原来,他在等待降旨的同时,可是一刻也没闲着。他早已将自己的今生后路全都安排得周周全全妥妥善善! “老爹” 先是将榨干了骨髓的荀循转让给了性高气傲的“白头雕”,以便让中情局的颠覆计划得以苟延;接着,他用一张存储了中国新型航母设计方案的磁碟安抚了远东特课,这将不致如枭鸟一般喂不熟的倭人轻易翻脸;而后,他又将有劫女之仇的栗原送给了几近疯狂的荀循,从而满足了“刀币”的复仇心愿;最后,他将自己的全部家底和盘托出,无偿交给了深藏不露的“陈菊”,作为自己归隐返乡的买路钱。 啊!一切都考虑的极其周全,就连这出走的路线,都是他通过自己在“四扇屏”中的好友,绰号“梅屏”的展放一手安排妥当的。如此,就算世事难料瞬息万变,但是早有准备的“老爹”却总是能够远离危险。经过了这么多年的筹划之后,这条归隐之路无论如何都不能受到干扰,它必须时时刻刻都控制在“老爹”的手掌之间。 正是因为有了如此充分的准备,再加上多年积攒下来的自信,“老爹”这才有了目空一切的资本,学识加上能力,意识加上经历,从来都是评判实力的普适标准。以“老爹”这样的资历仍旧留在谍战的第一线,数来数去也找不见第二个人。所以,“老爹”当仁不让的享有世谍独尊,也难怪他想到这里的时候,竟会忍不住暗自的笑了起来: 《春绿》啊!呵呵!呵呵呵… 这笑声虽轻却也震撼人心,甚至连盆栽的绿植都险些被他的情绪所感染,但见笑声起处树影婆娑,而牵动起这一波摇曳的竟然是一株海棠树。它处在沿河而栽的绿化带当中,长得既算不上粗壮茂盛,也不算上高大挺拔,但它的树影相对于其他的树要来却要更大一些,显然是有更多的内容藏在树后。 “老爹”面对着美景正想得心猿意马,他全然没有理会到,周围的环境正因为自己的到来而发生着变化。他让自己在夜风当中稍站了一会儿, 既是赏景也是歇乏,更主要的还是因为他正深陷在对未来的憧憬当中,一时不能自拔。 绿植装点的堤岸被婆娑的树影遮掩着,河边的景深因而被拉伸了好远,感觉近在咫尺的河畔,此刻却像是一张宽幅的写真照片,苍白而简单的呈现在了幕前,让他始终摸不着,却只是看得见。于是,难免不生出一种望梅止渴又画饼充饥的感觉来。“老爹”很自然的察觉到了这一点,但他不愿意接受这显而易见的偏见。其实,对于一个残疾人来说,这就是一种有意的为难。然而“老爹”却很豁达的接纳了,他不顾自己走得步履蹒跚,只是记起了那句已经被说烂了的笺言: “望山真是能跑死马的呀!呵呵…” “老爹”揩了揩脖颈上面的汗,把惬意的心情与疲乏的感官做了一下调换。这是个明智的选择,的确,他真的该歇一歇了,五十多公里的路程,他竟然一口气徒步走了下来,漫说是个残疾,就算他生有两条好腿,单就他这把年纪来说,连续赶这么远的路,再怎么说也是一种挑战。但是,“老爹”却并不在乎,大约是因为心情好的缘故,所以,不管是真腿还是假腿,都像是加满了油的机器,充满了持久的耐力,他竟然气不短心不虚,并且还有余力给自己逗一逗趣,连“老爹”自己都觉得新奇,于是,他暗自叹道: 哦,这也该算是个传奇啦! 面对着这般美景“老爹”显得兴致颇浓,他朝前看了看,见五颜六色的地埋雾灯,正发出迷蒙的光芒,闪烁在清朗的夜色里,显得既亮艳又清爽;再回过头去望一望,但见仅露出一角的青砖红瓦的屋顶,好似渐渐远去的石舫蓬,已然变得既黯淡又昏黄。“老爹”一时觉得迷惘,不知是在送别过往,还是已经身在船上。 但是,“老爹”很快便从混沌当中清醒了过来,他意识到自己已在不知不觉间,离开城区很远了,而他即将进入的这片堤岸,正是预先约定好的接头地点,那是一片曲径通幽的河畔带状公园。 “老爹”一路畅想着走到现在,他被两岸恍如梦境一般的景色引领着,思绪竟然变得有些沉迷了,如果不是河道弯转遮住了视线,他或许就会这么一直的走下去,直至忘记了已然临近的接头时间。这可是“老爹”从来未曾有过的状态,从潜伏开始直到今天,“老爹”从来没有过真正意义上的睡眠,甚至连在睡梦当中他都会小心的提防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生怕暗算的冷箭就候在自己的门前。但是从今天开始,他可以踏踏实实的睡个安稳觉了,只要那只约定好的小船能够准时出现。 “老爹”的迟钝并没能牵动周围的环境也随之一起变缓,阻挡不住的昼夜交替仍旧进行得手忙脚乱。再过一个小时,夜色将开始退去,黎明不可阻挡的将要冲向天边。然而在此之前,还会产生多少风云变幻,还将有多少此削彼涨的演变。“老爹”对此已经变得麻木了,他没有在意,就在这一刻,风停了波稳了,一切仿佛都静止了。然而,有一种声浪却由此衍生了。 一样的心跳,二种不同的节奏,表明了他们所处的不同状态:一个疾走犹如赶兔的猎狗,一个静候如同待兔的大猫。究竟,谁人是敌?哪个是友?无人细究,此时的“老爹”浑然不觉,就像信步由缰一匹识图的老马,走得随随便便大大咧咧。 此时,“老爹”的心思别有所属,借着夜半时分的月光,他注意到了眼前的这片河面稍稍发生了变化,它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变得很宽,宛如袖珍园林中的一坛湖水,透着神秘显得幽暗。于是,他停下脚步,取出随身携带着的gps定位仪,认真的核对起事先标注好的地点。 哦,经纬正确,海拔无误,没错,完全正确。当他确定一切都准确无误的时候,“老爹”这才在心里面默默的想道: 嗯!就是这里啦! “老爹”的心忽的一下子跃动起来,他情不自禁的举目远眺,但见一弯残月倒挂空中,虽不及圆时充盈,却也比往日里显得更加的清朗和干净,于是暗诵佛号: 阿弥陀佛!夜朗月明,刚好看清水路。 随即,又舔湿一指,试了试风向,暗忖道:嗯,东南风向,刚好顺风顺水。于是,他忍不住默诵了一句: 今夜吉祥! 已经习惯了风高放火月黑杀人的第五谍,碰巧赶在夜朗月明的时分出动,这让“老爹”忽然感觉有一丝心冷。常言道:月明显形、风轻曝影,单单选在这样的天气里出行,乖乖,黄历上可曾言明?今天可是忌迁徙的呀!难道,我们不该避讳一些吗?莫非,等了这么多年,偏偏要选在这一天作为后半生的开篇嘛! 想到这里,“老爹”大恸,第六感似又在蠢蠢欲动,但“老爹”的去意已决,早已无心恋战。于是,他沉落了视线,将目光聚焦在了那片盈盈的河水上面,聚拢了精神开始急急的搜寻起来,哦,堤岸、围栏、漫坡、栈板...不错,现在差的…就只有那条乌蓬遮面的小船了。 “老爹”的神思漂移,面对着月光下的河水自语,此情此景,正应了他此时的心境:万物皆睡唯我独醒,只因人乏心疲远离此境。在“老爹“的眼中,一切都不过是空洞无物的幻境,成败荣辱都如过眼的烟云。“老爹”确认,人世之间,唯有真爱永存! “老爹”想得如此简单,因此才走得释然,细雨润物的精致变化,在他的眼中竟视如无物一般。“老爹”想得清楚,既然过往的诸多变迁,而今都如过眼烟云一般,看眼下已经到了凡尘净土的边缘,还有什么好顾忌和眷恋?想到这里,他禁不住唏嘘言道: 就要告别这里啦!哦,这无聊的生活,自此一去,便再不回头啦! 心意决绝的“老爹”,抬头望一眼夜空,开口舒一口浊气,然后笨拙的迈开步子,想要就此下到堤岸上去。那里是他告别过往的码头,那里有他驶向未来的船头。这一天他平静的盼了很多日,这一刻他安详的等了许多天,可真等到佳期来临的那一刻,“老爹”的心却还是止不住的狂跳起来。 他很想纵身一跃便现身在码头上,潇洒的如同武生相仿,这是件很简单的事情,以“老爹”平日的功力,哪怕着一身长靠也照样做得漂亮。心一动时身也动,却不想,他那条沉甸甸的右腿竟然踢在了石阶上,不觉间发出沉闷的声响来。“老爹”的心下不由得一惊,暗忖道: 好衰!连下个台阶竟然也笨手笨脚的,莫非,真的老啦?唉! 力不从心的“老爹”忍不住的叹出一口气来,这与他惯常的仪态大相径庭,虽然,“老爹”的身手不凡,却也还是个凡人,失一回手露一次怯,权当正常。但是,他的这一踢,却不经意的证明了一点,原来,行走无声者也会有大意的时候啊! 是太兴奋?还是太期待?是太得意?还是太草率?或许四者皆有,只是,这一次他的表达太过直白?然而此时此刻,“老爹”已经不打算细究了。这和他以往的做派相比存在着极大的不同,今日的“老爹”显得有一点心情急迫,甚至连思考都变得有那么一点懒惰,该省的和不该省的环节,加在一起都被他一带而过了,他想弃繁从简,一步就迈向新的生活。 不期,“老爹”的这一声急叹竟在他身后的绿荫里带起一阵微风来,那风沿着河岸的垂直方向横切过来,在靠近他的近景当中又催起了一波新的绿浪。这阵波浪很是奇特,它的方向感极强,发散度极弱,就像一尾鱼雷破浪穿行中的航迹。它越过了街道两旁的绿化带,穿过了防波堤上的绿植栽培,然后戛然止于“老爹”这一侧的双行盆栽。 悄悄中,两个突出的阴影叠加在了一起,有一丝搅动缠扰其中,那声音很是微弱,却足以被感知丰富的“老爹”察觉出来。若是在往常,他只需略一沉吟便能识别出:哈!这是一拳直击,嚯!那是一挡硬接,嗨!这是一掌横切,哈!那是一肘拦截。但是今天的情形有一点诡异,仿佛是两个幽灵接战,只见影动却不闻风声,加上“老爹”的心神松散,这难得一见的交手,竟被他轻易的忽略了。 终于,影停风息堤岸沉寂,就好像从未有过旁的活物出现过一样。错过了这精彩一幕的“老爹”无暇细想,他调整好了步态,重新抬起腿来,怀揣着梦想,一心奔着希望,他一步一步的朝着河堤走来。 初春的夜风从光秃秃的树丛里直吹过来,河水的凉意透过芬兰防腐木的缝隙侵袭上来,它们恣意的叨扰着这位神秘的夜行者,毫无恻隐之心,全无怜悯之意,一分一分的侵袭,一丝一丝的剥离,恨人不死的欲致他于死地。“老爹”走着,心中不免有一些寒意,于是,他禁不住再度翘首企盼起来。心中暗忖道:那条小船也该来啦! 按照“老爹”的计划,再过几分钟,将会有一条小船准时出现,就在前面不远的河面转弯处,它悄无声息的驶来,再如浮云一般的飘过,随后,便会像薄雾一般地随风散去。而后,叱咤谍海的“老爹”,便乘着这一叶轻舟逝去,从此隐匿江湖杳无踪迹。 寒星冷月之下,青石绿水之畔,清风薄暮之间,杀人于无形的“老爹”心中生出许多的感慨来:想自己,一生沉浮、半生飘荡,终于可以了却尘缘,安享晚年了!此时此刻,一个杀人无数的魔头,一个卖国悖逆的佞恶,却真实的遵从了他人性的淳朴。在颠三倒四的挣扎过后,自认为参悟了命运的根本,找到了人生归宿的“老爹”,如何能不心潮澎湃感慨万千呢? 此刻,月光如水一般的洒在他的残躯之上,给他臃肿的身形披上了一层银霜,让他看上去好像中弹负伤的锡兵玩具一样,顽强却又悲壮,展现出一种不做炮灰绝不放下枪的豪放。但此刻,他的心里却是通透敞亮,感觉朝霞洒满了心房,人就已经在晨光里了。 但是,他不明了的是,月光虽亮却难聚焦心房,此刻真正点明他脸庞的,却是自下而上的光亮。这样的光源有三处,一束躲在盆栽的海棠树后面,此人已经藏身多时了。另一束刚刚急速赶来,匆忙间撞上了藏身在海棠树后面的那个人,一场搏斗是免不了的,但是很快,他们的缠斗就被外来者的入侵打断了,二人迅速分身跳出了圈外,而这最后赶来的一束却并不急于加入,他躲在远处悄悄的看着,没人知道,他才是三位夜战者中光通量最强的主儿。 丢下心中所想,卸下肩上累赘,“老爹”轻松的漫步走下了堤岸,他在一个状如风琴一样的弧形小空场前站下了脚,环顾了一下四周,但见灯光围绕夜色垂吊,恍如置身在圣洁的教堂之中,不由得,他的心中飘然响起了一段煽情的曲调,那旋律让他想起了自己年轻时的美好时光。一时间,情思潮涌心绪跌宕,不由得,血脉贲张情绪激昂,微微的,他的面潮耳红,额角上竟然泛起潮来。 虽然,男更女更略有不同,但无论你是男是女,该更的时候还是得更。已经花到了人生第六张的“老爹”在这一点上也与凡人没什么不同,近来的生理和心理变化越来越频繁的影响着他的心情,进而或多或少的干预着他的判断,这在他与藤田的赌誓斗勇上就表现得很清楚,这种迹象隐喻的表明了,今日的“老爹”已是名副其实的老爹了。 深知自己这种微妙变化的“老爹”尽量的克制住自己烦心的躁动,他不敢将那头不羁的猛兽放出心理的牢笼,哪怕,只是由触景生情的愉悦而产生的兴奋也不行。“老爹”的自知之明总是在他最放松的时候悄然显圣,如同分神之手冷静的拽住了神马的缰绳,让他不安分的心远离了浮云的骚动,把持在左右摇摆之中,最终归于平静。正是这种与生俱来的素质,帮他一次次的脱离了险境,造就了一个巧行谍海妙走无间的特情枭雄。 但是今日此时,他用一生积累的功名眨眼成空,化作凡尘的思念一路飘远。全不顾,三个人六只眼正全神贯注的盯紧他的一举一动,而其中的一个更是咄咄逼人虎视眈眈。就见他,咬烂唇边齿,搓碎口中牙,心中一刻不停的念叨着,不杀这仇人,难解心头之恨! 这一刻,晴空朗月的河畔景色凝结,仿佛河水都停止了流淌,四周静得连一丝风也没有,风情如画的场景正悄然演变成一个陷阱,金河西岸的这片带状公园已然成了鬼魂的聚集地,游魂一般阴险的三个人正蹲伏在各自的藏身地,专等着昏了头的猎物自己跳进去。 压了压满心萌生的躁动,“老爹”在濒河的长椅上坐了下来,借以稳一稳急迫的心情。稍逊,他将身体朝着长椅的一侧挪了挪,让出了另一侧来,像是在给什么人腾出一个贴身偎依的空。接着,他扳起那条好腿搭在另一条假腿上,让自己唯一的支撑稍稍的放一放松,然后,斜身倚靠在椅背上,手臂横搭过去,仿佛是在搂着什么人的肩头。呵呵… “老爹”在心里头笑开了花,在他的意念当中,仿佛“渔家女”正倚靠在自己的胸口,二人交汇的双颈在春夜的铺盖下正摩挲出饱满和充盈。唔!你,好坏呀!愉悦之声充耳,渴望渗透进了每一个毛孔。癔症中的“老爹”有些坐不安立不稳了,在他恣意的想象当中,尽是两情交欢时的情景。此刻,在逝隐之舟即将莅临之际,“老爹”按捺不住对新生活的憧憬,等不及的想要重返那片润滑的湿地,复温那个温软的巢居,再享那阵窒息的吮吸… 已入耳顺之年的“老爹”全身心的投入到了他对“退休”以后的憧憬当中了,多年走钢丝般的生活已经让他彻底的心生厌倦,冰房冷屋的孤独日子已经让他对金钱、名誉以及政治失去了热情,茅塞顿开的他无比期待的想要开始一种新的生活。不再有暗算、不再有欺诈、不再有杀戮,取而代之的将只有打坐和参禅、膜拜与修行。 再过几分钟,“四扇屏”的“梅屏”展放就会驾一叶扁舟前来接应,然后带着他从水路出海,避开机场、公路和铁路的盘查,一路直达佛陀之国,在那里等待着与“渔家女”会合。早已经计划好了的“老爹”将用他多年积累的财富,普施庙宇,吃斋念佛,过只有天国里才有的清静生活。可是,“老爹”忍不住急切的想:这船…怎么还不来呢? “老爹”的念头刚起,就见一阵风沿岸扫过,引得一阵树影摇曳,因为不是伤感的秋季,所以没有枯枝败叶,爽爽的堤岸上满是绿草,茵茵的泛起一波又一波的浪来,一路发出沙沙的声响,朝远处传去了。“老爹”为风声所动,他大睁双目急迫的搜索,视线穿过褐色斑驳的柳木栏杆,越过夜暮雾霭的粼粼河水,他在青石砌垒的蜿蜒河岸边上,恍恍惚惚看见有乌篷的船影正在悄然移动,黑影憧憧间似乎正是佛陀之国的使者驾舟前来。 仿佛一道曙光提早降临到了他的眼前,老爹”目睹着自己的心愿正在霞光里实现。哦,这可真的是心诚修得的机缘呐!阿弥陀佛!常言道的好,有愿有还,来日定将重修庙宇,再塑金身,也好洗清我今生所有的罪孽呀!百感交集之中“老爹”亟不可待的许下了心愿,看着往生之门已经在自己的面前敞开,欣喜的泪水止不住的在他的双眼里打转。 此刻,急于逃脱原罪的欲望牵动了他的全部神经,仿佛金盆洗过手之后他就真的是位太平绅士,似乎放下屠刀之际他就真的可以立地成佛。老谋深算的无间第五谍,逃生心切的谍首丑“老爹”,一时间超脱的像个吟游四方的传奇诗人,竟然奇迹般的丧失了他天生就有的机敏,呆呆傻傻的犯起了贱,把自己当成了一个纯洁的人,面对着佛祖许下虔诚的心愿,期待着这份本该施与好人的恩泽可以被他暂且托收下来,容他来年再用沾血的金钱偿还过往的亏欠。 然而,他却忽视了云动风起的自然法则,忘记了乘风而来的不只有天国之船,同样还有的,是炼狱的火焰。 第四章.谍不过江(2) 25.4.2 金河 亲水堤岸 01:40 晨夜交替,温度悄然发生着变化,悬浮在空气中的水分开始凝聚,加重后的湿气突破了上升空气的阻力,于是慢慢沉降下来,呈现为浓淡不均的絮状,随意的漂浮在河面上,没过多久已然形成了一道厚厚的雾障,它们白茫茫的连成了一片,好似浮云相仿,视线由此被层层的遮挡。 其实,第一个看见乌蓬船影的还不是急于退出赛场的“老爹”,因为最佳的观测位置已然被一个有心人占据了,从他所处的这个角度望去,他能够先于岸上的任何一个人看到河水转弯的地方,所以,当那条乌蓬小船刚一出现在视野当中的时候,躲在盆栽海棠树后面的这个人便把注意力移到了堤畔上方的河岸上。他在心里暗说了一句:一场恶战就要开场啦! 原来,在斜坡上有一簇大叶的芭蕉水观音,外表显现得有一点异常,它看起来要比别的绿植略显粗壮,那是因为有一个人正蹲踞在花池旁,刚刚如流矢般无声的冲下堤岸的正是这个人,他的出现让本来就杀机四伏的小码头变得更加的凶险异常,河畔的气氛也由此开始陷入了紧张。 “哦,该怎样才能把“老爹”安全的送上“梅屏”展放的小船呢?” “兰屏”单刚不无担心的想着,同时,他把身体从海棠树的边上稍稍后撤了半步,这样的话他就能够兼顾到另一侧的状况了。此刻,另外的一个威胁就来自间隔只有五米远的另一棵树后,他刚刚与那个人短暂的交过手,从对方的出招方式上判断,单刚断定那人没有杀人之意,无论对“老爹”还是对自己,那个人似乎只想生擒却并不想置人于死地。 于是,他这才把关注的重点转向了不远处的斜坡上,他担心,那个人居高临下俯瞰全局,他不仅能够一枪轻松的崩了“老爹”,更能轻而易举的狙杀了“兰屏”,甚至也捎带上自己。单刚想到这里不由得杀心陡起,暗叫道: “嗨!常言说得好,先下手的为强,后下手的遭殃,管你是想生擒还是打算活捉,我先放倒了你再说吧!” 就见他一探手,从蹲踞着的脚踝处猛的抽出一支柯尔特1911型半自动手枪来,枪口处的筒状消音器像一只沉头的大喇叭一样,直指向了斜坡上的那个人。以“兰屏”的刚猛性格,只要他一出手必是三发连续的点射,从这相距只有十余米远的距离判断,首发必中,二发取命,三发验生。单刚在心里恶狠狠的骂了一句:“去死吧!”跟手便扣动了扳机。 砰!噗!噗!噗! 随着一声轻微的金属磕碰声,三粒枪弹破空而出,被吸纳了爆炸能量之后的枪声就像连续的几声轻咳,根本没有引起一丁点的回应。此时雾霭弥漫,码头上的景物变得更加模糊了,就连独坐在排椅上的“老爹”的身影也已经几乎看不清了。 枪一打响还未等子弹出膛,单刚的心里就已经明白了,这三枪无一例外,全部都打飞了。因为一粒石子凭空飞来,准确的打在了那支枪的消音器上,枪管微颤,枪口偏移,子弹随即飞上了天。 单刚恼怒之中夹带着惊恐,他明白,刚才出手的那个人之所以不取自己的性命,完全是出于一个高手的自信,他既然能够飞石打中枪管,就说明他的出手之快远在自己之上,而在雾霭浓重夜色朦胧之中又有如此高的准头,他若真想置自己于死地的话,怕也只是举手之劳吧! 单刚的心里一凉,暗叫一声:完了,趁早放弃“老爹”,溜之大吉算了!念头一出他猛然想到:“梅屏”展放怎么办?码头上张开的这只网,收的可不止“老爹”一个,肯定还包括我们兄弟二个呀!如果自己脚底下抹油溜之乎也,一旦展放遭擒,自己该如何解释得清楚?这条路可是自己探出来的呀! 单刚的心里猛的一颤,不由得叫苦连连,他不禁自问:走漏了风声的究竟是哪一位?他不仅折了声名赫赫的第五谍,而且还捎带上了“梅兰”二屏,用心如此险恶的一定跟自己有着深仇大恨,若是查出此人,必携《四扇屏》之全力一举灭之! 也只是那么一闪念的功夫,单刚完全来不及细想太多,已然被逼上了绝路的“兰屏”做出了生死一搏。就见他就地一个后仰翻,顺势朝着河边滚了过去,跟手调转了枪口朝着另一棵树下的那个人影横扫过去。噗、噗、噗… 咳嗽之声不绝于耳,转瞬之间他打空了枪里的子弹,与此同时,他人已经到了岸边。拼死一搏的单刚有那么一点点的私心,生死关头他首先丢弃的便是受人之托要为之送行的“老爹”,因为那个残疾人的声望早已不在,而人更是在他的心里已经死了,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现在他想要救的只有他自己,但是,前提却是保证“梅屏”的安全。因为展放不死,单刚还有推卸责任的说辞,一旦折了展放,他势必有口难辩,必将成为谍海追杀令上的领衔人物,那可是比死在这小码头上还要糟糕的结局啊! 打光了枪里的子弹,单刚随手丢弃了枪械,腾出两只手来抠住了河岸边儿上的石头沿儿,身体放心的朝着河里翻了下去。这是一个保命的险招,只要他悄悄的滑进水里,憋上一口气就能在水下潜出去五十多米,等到再露出头来的时候,浓浓的雾气早已经遮盖了他的踪迹,趁着这样的时机,他就能迎着“梅屏”的小船游过去,拦下展放讲明原委,接下来便可以双双遁去。 然而,一只半高腰的厚底军靴突然当空落了下来,踏在了他刚刚射出过夺命子弹的那只手上,只这一脚,便硬生生的将他编织好的美梦如泡沫一般的踩灭。单刚的心里猛的一惊,暗叫道:这个人他…好诡异啊!竟然能躲得过我连珠炮般的射击?明明看到他就躲在那棵树下的嘛!怎么?突然就… “兰屏”单刚并不白给,梅兰竹菊四扇屏里数他最猛,他当然不会就此认输,况且,他还怀揣着满心的疑虑,憋着劲儿要查明那个陷他于不仁不义,又置他于生死险地的人呢?于是,孤注一掷的单刚做出了一个惊人之举,此刻,他虽然是悬身在河面之上,却不在乎自己失手坠落,因为,那样一来,刚好等同于救了自己。 就见他腾出左手来,翻手腕亮出了一枚短刃,那利器很窄很薄,却在弹起时发出了超乎寻常的金石之声,仿佛是玉珠落地发出的声音,那声音虽然短促,却带有袅袅余音,引得人不由自主的跑了精神,洒下目光四下找寻,不知不觉中已然乱了方寸。 这是单刚守身如玉的宝贝,能够跻身《四扇屏》里全指靠着它了。要知道横行谍海暴走无间的人多数都是智商很高的另类,单凭脑力和手段他们就能置人于死地,又有谁还指望着非要自己涉险出刀呢?然而,单刚的这柄刀的确与寻常不同,他藏身巧妙,出手突然,不取性命,专打三寸。每当“秀才遇见兵,有理讲不清”的时候,就是单刚出手的时候了,所以,《四扇屏》里的糙活几乎都给他一个人给包了。 说起原委,这柄短刃可是个尊贵的物件儿,杀人越货的事他不屑于干,但是救命自保那绝对毫不拖延。有一个传说早有流传,因为涉及的都是特情无间里的故事,所以,就不像战场上的武器显得那么雄浑。 有十二样利刃,掌握在不同的人手上,有的人品乖张,辱没了好东西;有点性格倔强,毁伤了好玩意;也有的修为深远,人器两全。但不管怎样,它们都不如阿帕奇与黑鹰那般著名,更不如ak47以及rpg那样广为流传。但是,谍海沉浮中的人迟早都会认识这几样利刃。它们是: 秋风、落叶、扫;潭溪、冷焰、飘;碧水、落瀑、寒;夕霞、长风、翦。 单刚虽然不是特情界里多么响当当的人物,但他手中的这柄利刃却成就了他的名望。它单取一个“寒”字,占了十二支利器中的一个名。如此,“兰屏”单刚才能够侥幸出逃顺利脱险,并在日后成为中情局里专执司法索命的一介大员。 单刚手中的“寒”刃一经弹出,立时冷光四射杀气逼人,就见他的手一翻刃一偏,一股大力的直奔着那只军靴的跟腱切来,如果给他一刀砍中的话,这个人的后半生就将在轮椅上度过了。要知道,被挑断了的大筋是没办法再接上的,因此,面对这样一击的严重后果是没人敢不躲的。很自然,那只军靴收了起来,“兰屏”的右手一松,人便开始向河面坠去。 然而, 这一切并没如单刚想像的那样简单结束,撤回去的军靴重新落下之快远远超过了“兰屏”的坠落速度,并且,这一次它袭击的目标换成了单刚执刃的左手,这一击的力道之大带给了他平生以来最大的痛楚,这让刚猛无比的“兰屏”失声痛叫了起来,河畔小码头上的平静也由此被打破了。 立时,风动、雾扰,影晃、光闪,引出了更为厉害的角色登场了。但是,在那之前, “兰屏”的劫难还需要他自行了断。 单刚的惨叫是抑制不住的,军靴的后跟如同一柄羊角锤一样,重重的砸在他持刀的左手背上,四指指关节齐刷刷从根部断裂,粉粉碎的烂在了手掌里,碎骨刺穿了皮肉,白花花的显露在了手背上,好像褪过毛的猪蹄儿正等待着下锅一样。“寒”刃从手中跌落,滑行在不远处,冷冷的折射着这惨痛的景象。 那只军靴毫不怜悯的碾压着,它给“兰屏”下达了致命的重创,看来,除非他开口哀求,否则那只军靴是不会松开它啮合的獠牙的。单刚在煎熬中坚持着,他的凄厉叫声帮助他度过了最初的几秒钟,而那段短暂的时间,却让他体会到了狱火一般的烧炼,如果不尽快结束,他怕自己再也找不到逃离地狱的大门了。 单刚不知道哪里来的这股力量,让自己能够解决得如此果断,好像他挥刀砍向的是别人的手腕,而自己狠心丢下的也是别人的手掌。那不过是逃命的本能留给他的唯一选择,除此之外,他还能做什么呢?就见单刚忍住巨痛,用刚刚从军靴下解脱出来的右手抓起了“寒”,然后,狠命的剁向了自己的左腕,他只记得寒光在眼前一闪,耳中隐约听见“咔嚓”一声脆响,跟着便是如坠崖一般的失重… 扑通!河面上发出了很沉重的声响,就见那只军靴扬起,断手飞落向了河里,溅起巴掌大小的涟漪。那人昂起头来,现出他如白板一般毫无生气的脸,嘴上恨恨的咒骂了一句,然后扭项回头朝着河岸的上游望去。但见雾霭重重,早已不见了“老爹”的踪影。 “白板”樊瞳自从出了第五大道20号之后,便打算一路追踪着拿下祸害六处的荀循,不想无论他尝试着哪一个号码,都没能发现荀循的踪迹。随即,他灵机一动,利用他在六处监听之便所搜索到的信息,跟踪到了另一个人的手机。他坚信,跟着这个人就一定能够找到荀循,而这个人便是琢磨不透更想不明白的“暗翼”舒展。 果然,从舒展长时间逗留过的位置中,他跟上了的追捕荀循的节奏。悄悄尾随而至的樊瞳没有亲眼见到体育中心里荀循最后的惨烈一幕,然而,旁观者清的樊瞳却注意到了另外的几个人。 他没有现身出来,因为每个人的身上都有难以解释清楚的疑点,这其中甚至也包括了陈墨、童谦以及岳砺和舒展。樊瞳决定暗中查访,他相信从其中的那个人的身上,他可以找出幕后的重大线索。 樊瞳当然不是赶到河畔最早的一个,还有一个人要比他先到一步,正是这个人带着樊瞳找到了这里。当他远远的看到了河岸上那个颓废的身影时,樊瞳一方面暗自惊喜,另一方面他也有了更新的打算。他想,既然有这个人引路,何不依靠他找到更多的暗藏敌人呢?不如,暂且放长了线,看看还能钓到什么样的大鱼吧! 樊瞳为了避免打草惊蛇,特意远离了候船的小码头,他悄悄的潜行到了河岸的附近,正准备着一点一点的靠近过去的时候,不料,却中途遭遇了早已候在此处的“兰屏”单刚,一场搏斗在所难免,“三岔口”中的一幕才得以重演。 初次接敌,樊瞳并不清楚对方的底细,所以,他的手上多多少少留了点余力,为的是避免造成不必要的损失,能生擒的就暂且不置他于死地。然而,短短的缠斗无法即刻制服对手,一来是对方不弱,二来更有新人加入,那个如箭一般射向堤岸的人让交手的二人都觉得意外,一时也猜不透是敌是友,于是,心照不宣的撤了手,双双跳出了圈外,静静的观望。 然而,一见到那个人出枪,樊瞳可就不能再等了。要知道,这家伙恶狠狠要射的人八成里有九成往上都应该是自己人。樊瞳哪容得那家伙下手,他飞手投石破坏了对方的企图,于是,一场搏斗不可避免的重新展开了,这一回,樊瞳出手可就毫无顾忌了,他的重踏之下毁了那人的左手,逼得对方不得不上演了断臂的一幕。 看看落水之地已经不再构成危险,樊瞳这才急急的回过头去,想要跟上等在码头排椅上的那个人时,却已然是慢了半拍,刚刚还颓然落座的身影,不料此刻却是踪迹皆无。码头上大雾迷重,二三米的能见度,已然看不清远处的情景了。 樊瞳大惊,他没想到只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刚刚还晴朗通透的夜空转眼间竟变得迷雾厚重。他止不住叹道:哦,这么浓的大雾来,这可是天助敌人呐!想到这里的时候,樊瞳按捺不住急躁的情绪,他心急的点亮了随身携带者的战术电筒。立时,一束集光突现,直奔着刚才还是衰人颓坐的排椅照去。 啪!啪啪! 手电筒从樊瞳的手中炸落,四溅的碎片带着尚未熄灭的光点,形成了一个烟花一般的光团。樊瞳的身子猛一栽歪,胸肩两处立时喷出两团血雾来,从远处河面上射来的子弹穿透迷雾,追踪着樊瞳手上的光亮,准确的打中了他。 扑通!樊瞳翻身跌进了河里,霎时,光团黯淡,浓雾席卷,小码头陷入了一片黑暗。哒哒!哒哒哒哒… 一阵风暴从河岸的斜坡上刮起,枪弹挟着曳光朝着河面上枪响的方向直扑过去。暗夜沉寂缺少回应,有那么一阵子,连一丝一毫的响动也没有,好似浓雾吞噬了一切。正当人的意识开始麻痹,以为暗枪和偷袭都已经过去的时候,突然,啪啪!啪啪啪… 更加急促的枪声从河面上响起,又一轮的射击开始了。哒哒!哒哒… 河岸这一侧的射击也比刚才显得更加的密集,两发一组的点射紧凑并且连续,像是较上劲的拳击手,雨点般的拳头迅速而有力的朝着对手的头上揍去,不让对方有一丝的喘息。 从还击的位置和角度上推断,隐蔽在斜坡上的那个人已经借着刚才的空隙冲到了岸边,连续的两发点射很快便压制住了对面的火力,河面上的枪声哑了下来。河岸河面一起陷入了死一样的沉寂。 浓雾包裹中,陈墨半跪在围栏旁,他的两眼死死的盯紧了河面,而他的听力却警觉的搜寻着河岸。在他的手上,猛烈射击后的“风暴”无声的寥起青烟,默默的为下一轮的射击准备着。 陈墨的心中隐隐的有一种不祥之感,他一路尾随而来的那个人,自从踏上了这片河岸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而被他盯紧了的那个瘸腿“老爹”也在枪声里突然不见了,他会不会是被那个人给接应走了呢? 陈墨担心,河面上的枪声只是个诱饵,海棠树下的搏杀也只是一记障眼法,最终想要实现的无非是要调虎离山而已,那么,自己果然上当了吗?陈墨不能认同,他知道,藏身在第五大道50号小院中的“老爹”是个残疾人,他拖着一条假腿是做不出飞檐走壁的,在这个用芬兰防腐木铺就的小码头上,他的脚步就是狐狸的尾巴,只要他敢动上一动,陈墨即刻就能抓住他。可是,从枪响到现在,他没有听到一记脚步的声响。难道,这个老家伙他会凭空蒸发了吗? 陈墨从荀循之死开始,便在找寻这个昔日总参六处的邻居,因为尹博的遇害跟这个人有着绝对的关系,单凭荀循是伤不了博士的,除非有人逼迫她才会痛下杀手害了对自己恩重如山的老人。对于这个推断,陈墨坚信不移。从荀循临死是状态来看,她已经是接近疯狂的病人了,而造成这种局面的显然是蓄意所为,还有谁比一个跟总参六处如此接近的邻居更加便利的呢? 起初,陈墨见识过“老爹”几次,每一次都是在他几乎得手的时候出来搅局。现在看起来,这个瘸腿的“老爹”果然不枉他第五谍的名望,他给六处添的麻烦竟使博士饮恨而去。陈墨咬牙切齿的想:一定要抓住这个人,“博士”蒙受的冤屈一定要在你的身上找回!可是,这家伙此刻…躲到哪里去了呢? 啪啪!啪…哒哒哒哒… 河面上再一次的响起了枪声,枪火穿透迷雾显现出微弱的痕迹,这一次他给陈墨候了个正着,不等对方的枪声响毕,他手中的“风暴”便当即给予了迎头痛击。河面上的枪声彻底的哑了,伴随着“风暴”不依不饶的吼叫,河心处传来扑通一声,像是什么人中弹落水的声音。 陈墨打光了枪里的子弹,他推按掣按绷簧,迅速的换上了一个新弹夹,心里想着,水上之敌已退,可千万别放跑了岸上的那只老狐狸呀!这时,他再集中精力倾听这边河岸上,依旧是杳无踪迹。陈墨心中纳闷,暗忖道:不会吧!难道,这位极富传奇的“老爹”真的能够瞒天过海,他在大半生里都装成的竟然是一个假残疾?不然的话,他怎么会逃得无声无息?这不是传说也算是个奇迹…但这绝不可能! 陈墨想罢,怒从心起。他愤而起身,他手提的“风暴”一步一步朝着刚刚“老爹”坐过的那只排椅走去,脑海浮现出博士临终时的仪容,还有他手上用血写成的“db”印记。 令陈墨不解的是,排椅上面空空如也,既没有遗物也没有血迹,自然更没有“老爹”的踪迹。陈墨默默的站立在夜空之下,按下跃跃欲试的“风暴”,沉下一颗激愤的心。他收敛了感官聚拢了精神,撒下一张感知的大网,倾听着天生地长自然万物的心跳,心里想着,就算上天为你看一扇门,哪怕大地为你铺一座桥,我只要替博士讨回一个公道。老家伙,今天你…在劫难逃! 陈墨抵御着搜寻无果的焦虑,抗拒着复仇无门的急躁,就在这个当口,有一个黑影急速的穿越了低矮的绿化带,他的跑动带起了一阵风来。风急冲散了雾群,在厚重的水气当中卷起了一道漩涡,气流湍急,闪回的空隙里现出一个瘦小的身躯。 就见这个人,黑巾包头,黑纱遮面,一身玄色的紧衬衣靠包裹全身,就如同是他的第二层皮肤一样。跑动中他的上身前倾,一副百米的冲刺状,他的下身弯曲,仅靠着两条小腿快速的倒动,竟然完成了这鬼魂般的移行幻影。 他迅急的脚步踏过松软的泥土,就像是一团黑雾在弥漫。如果不是他的脚下发出沙沙的微弱声响,真的就像是一道鬼魂,飘然出现在了“老爹”的眼前。 “老爹”的意识有一丝恍惚,因为在此之前,他几乎都已经逃离了追踪。在铺满防腐木的码头上匿形,首先要做到的就是消声。可“老爹”还拖着一条假腿呐!他是如何能够避开众多耳目的监听呢? 滑行!借着岸上河面的枪声,“老爹”踩一只滑板独行。高弹力的尼龙无阻尼脚轮,载着“老爹”沿着河岸疾行,等到枪声停止的时候,“老爹”已然在一公里以外的“瞭望厅”了。 原来,一直都以颓废做秀的“老爹”早就分辨出了匆匆赶到河岸上的三路人马,只可惜,早已埋伏在码头上的“兰屏”单刚,轻率的出手缠斗,不期扰乱了“老爹”的判断。他把早已守候在岸边的“兰屏”单刚错当成了第一路,把原本是第一路的“白板”樊瞳错当成了第二路。接下来的错误可就大了,本是第二路的“明箭”陈墨被他当成了最后一路。致使他忽略了这三路人马当中最危险的一路。 谍海总是无常,善变才算无间,“老爹”虽然熟谙此路,但他却从来也没把这个人算在里头。就在眨眼之间,一个矮小的身形已经来到了他面前,一个探海夜叉式挡住了“老爹”笃定要走的皈依之路。 “浩、浩志?” “老爹”下意识的叫出了来人的名字,止不住的胸口一热,怔怔的望着来人那张年轻的脸,他喃喃自语似的问道: “你?怎么来啦!” 接着有像是自问自答的说道: “不需送了,我们已经…道过别啦!” 浩志望着坐在瞭望厅里的“老爹”,感觉他的身材虽然坐着,却显得与自己一样高大。浩志一言不发,他的眼前闪过一个个溅血的画面,那里面有藤田身首异处时候的脸,有栗原剑透胸膛时的眼。他重重的喘息着,耐心的等那画面一张张的过完。直到最后,他看见那张堆满了沟壑的脸上,眼泪像决堤的洪水灌满了皱纹。他这才猛一转身,亦如来时一样,踏着一路沙沙作响,身后留下一阵风寒。 加贺忍者的后代浩志,奉伊贺上忍者广濑之命为此次大陆之行处理善后,他将一柄30公分长的利刃留在了“老爹”的心脏。那柄剑的名字叫作“扫”。 年轻的浩志虽然名义上作为栗原的业务助理,实则是广濑派遣的特使,他对整个行动做暗中监视。 浩志的短剑没有泯灭“老爹”皈依向善的期望,来去如风的忍者只是帮他加速实现了这个愿望。“老爹”像要逃离魔爪般的挣扎着,他站起身,不顾一切的奔向了河心,他在那里看到了一缕曙光,他认作是佛陀之国遣使前来接应他的先兆。于是,他奋不顾身的纳头便拜,全然不顾肥硕的身体撞断了阳光雨露侵蚀的木质栏杆,在眺望亭里完成了他一生之中最虔诚的膜拜。 “老爹”重重的跌入了河水之中,发出“扑通”一声沉重的声响。一波波涟漪慢慢的向着河心散去,打碎了那一池静水折射出的满月。“老爹”在弥留之际还在纳闷,奇怪,不是十五,哪来的满月? 佛陀之国派来的小船停在河心里打转,一个渔民模样的人浮在宽阔的河面,他的头朝下,后脑盖上开了一眼天窗,虔诚的告白着他此番的运程已然失败。 尾流之下,十米深的河底,“老爹”仰面看着自己预订的小船。小船还在,可船夫走了,不过依旧带走了他的灵魂,虽然留下了他的肉身。 “老爹”再也没有浮出过水面,那条10公斤重的义肢将他永久的留在了冰冷的河底,直到淤泥沙粒将一切掩埋。 第四章.谍不过江(3) 25.4.3 滨海度假村大酒店 01:50 透过车窗看了眼大街对面的酒店,繁华已过的大堂门口就只剩下了几盏廊灯发出雾蒙蒙的光,好像疲惫不堪的眼睛一眨一眨的打不起精神。舒展使劲的闭紧了嘴唇,强自忍着没让哈欠打出来,此刻,他绝对不能让自己显现出丝毫的疲态来,因为,将要与他对话的这个人是个超级狡猾的老狐狸,为此,他不敢有半点松懈。 关于谍海生存的法则舒展有着独到的感悟,他深知愈高愈寒愈深愈险的特点,所以,每当面对高深的老手或者奇异的怪癖的时候他都极为谨慎小心,而他很快就要面对的这个人不仅高深并且怪异,这让舒展如何敢掉以轻心呢? 这是一个游离于特情内外的特殊人物,他所创建的投资集团是迄今为止最为强悍的帝国,他所占领的市场是有史以来最为广阔的无形疆土。与这样一个人打交道,哪怕你有一丝一毫的松懈和稍不经意的散漫都有可能被他抓住把柄或者看出破绽,而一旦给他猜透了你的心思甚至摸清了你的脉络,势必就定会打破均衡,进而诱使你进入对方已经设计好的路线和节奏,那么,接下来的谈判也就可想而知了,你必定会陷入到一个非常艰难的境地,这是任何一个无间行者都不愿意面对的结局。 为了避免这种情形的出现,舒展不仅要从内在里调整好心态,并且也要从外在上恢复状态,这意味着他已经从旁观者的角色转换为t台的主秀了。为此,他牢记着“大师”说过的话:尽管咄咄逼人好了,千万别吝惜你的优势,只有领先于对手,你才能够掌握主动,如果你发觉自己是在跟着别人的节拍走,那就说明你该退出了。舒展才刚刚登场,还没来得及秀出彩头,他当然不会让自己的节目这么早就结束的。 忍住了第一波次的困袭,舒展使劲的摇晃了一下脑袋,他能够感觉到角膜和耳鼓上面所承受的压力,他知道若想让血流延伸到末梢,还必须再等上一段时间,而肢体的麻木代表着感知的迟钝,那可不是他想要的临场状态啊!于是,他推开车门跳了下来,在人行道上站定,他打算以一套“八段锦”来疏通经络,驱散疲倦。 就见他两腿开立略微屈膝,两臂环抱于胸下腹前,然后十指交叉掌心向上举过头顶,两臂慢慢伸直使劲的向上拉去,骨骼关节间的扭错之音声声入耳,好像柴草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而在他听来,那就仿佛是脊椎间的每段骨节都在吟唱一样,每当它们被抻开一下,音节就变得高亢一节,阻塞住的血流也就会跟着汹涌一次。 哦,他在心里呻吟了一声,完全松弛的心态和着充分伸展的骨脉让他的整个人都进入了一个极度放松的状态。终于,血脉激荡的涌起,潮水般的奔腾而至,它们刷的一下子直贯到了头顶,舒展感到沉淀于大脑中的混沌如同决口的大堤一样,阻碍着潮头的松软的泥土以及淤塞的杂物都在那一瞬间被一下子冲走了,头脑立时变得清醒起来。 他闭上眼睛静静的坚持了一会儿,好让任督两脉的血流顺畅的运转开,从而确保了连通着大脑和心脏的脉络能够得到充足的血液供应。因为,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他需要大量的脑活素细胞来支撑这场艰难的谈判,而缺血是一种非常可怕的迹象,那将使血流的循环变慢,心智逐渐变得沉浊,思维被严重阻遏,进而跟不上对手的节奏,使自己陷于被动挨打的状态。那对于舒展来说,无疑是场万劫不复的灾难,等同于绝杀了他的间谍生涯。 当然,舒展绝不是愚钝可悲的人物,对于未来他有着自己的把握,无论成败荣辱他都不改心有所属,不管艰辛坎坷他都淡似闲庭信步。这是成就伟人的基础,这是造就奇才的所笃。不错,他怨自己生不逢时已经很久了,他恨经历的人生太平已经多日了。他时不时的也会抱怨说:是的!如果我是佐尔格,不仅会让“巴巴罗萨”计划落空,更不会让自己的谍报小组被破获。如果我是冯.史基里茨,不仅会揭穿法西斯与西方媾和的阴谋,并且还会挖出纳粹魔头逃匿的源头。 雄心勃勃的舒展确信,自己的计划是绝对可以成功的,他需要的唯一前提就是:必需给他足够的时间和耐心。他想:如果假以时日的话,在未来的十年当中,他会让自己变成一根定海神针,从眼下的时局和未来的走向上看,这是完全有可能的。除非在我们的内部出现了纰漏,泄露了他的这个雄心勃勃的计划,否则,没人可以阻挡他在谍间阵营了拔得头筹。舒展期待着能在和平的发展时期里播种,而当战争来临的时候收获。 舒展曾经不止一次的这样想:一定要通过自己的努力争取到非对称性的战略优势!一定要寻找机会让自己证明那个流传已久的神话!他笃定要去完成一个间谍的巅峰之作,即以一己之力低挡百万之众。那可是如珠峰一般难以攀登的高度,就一个间谍而言,能够实现这样的价值升华,真的是无与伦比的成就啊! 怀有鸿鹄之志的舒展始终都憋着一股力量,他的着眼点从来都不会放在一时的得失与一事的成败上,他瞄准的都是些在国际舞台上叱咤风云的人物,因此,他的计划也注定是要在具有战略高度的平台上予以实施的。正是因为怀揣着这样的梦想,所以一有状况出现的时候,他便会跃跃欲试,寻找可能一显身手的机会。现在,被他盯上的便是初识不久的sala saby集团总裁,但是这会儿,他的确是太疲倦了。 佩珀.盖伊先生习惯了在凌晨时分上床,这能让他充分的享受夜深人静时的私密时光,习惯了偷窥别人隐私的人最害怕自己的私处被暴露在太阳光下,所以,他宁愿比别人晚一刻上床,也让缠绵迟一会临场,那样,他或许才可以睡的更踏实一些。 在此之前,他花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浸泡在极可意的按摩浴缸里,这可不是他在故意的磨蹭时间,对于一个有洁癖的人来说,这是他一天当中必不可少的生理和心理课程。其实,换了谁也不会拒绝这样的过程的,那不仅有舒缓音乐的惬意享受,还有变幻水流的体贴温柔,除此之外,更有他自己手脚不停的忙活。以他的习惯,每当盆浴都要仔细揉搓着身体的敏感部位,边边沿沿沟沟坎坎,越是够不到的地方就越是拼命的够,瓷牙咧嘴的就象是个浑身上下正忙着择虱子的猴子似的。 舒展按响门铃的时候,碰巧佩珀.盖伊先生刚刚从浴室当中走出来,热气腾腾的犹如刚出锅的饺子一样。当他看着对方从门缝里塞进来的证件的时候,佩珀.盖伊的脸上没有显现出丝毫的惊诧,相反却在心里暗忖道:早就知道你会来,只是没想到,你来的也太早了点吧! 他心里虽然这么想着,但外表上却未敢显出丝毫的怠慢来,即便他此刻极度的向往着卧室中的那张宽大的双人床,但他也不会冷落了面前的这位客人,要知道,这可是个能够带来全球四分之一市场占比的人啊!首先是一位生意人的佩珀.盖伊先生面对这样的诱惑,又怎么会拒绝呢? 佩珀.盖伊懂得勤奋加天赋的道理,即便他已经贵为sala saby金融帝国的元首,可敬业这个词仍旧是他职业操守里面必不可少的一项内容。机遇啊,难得的机遇,绝不能让他从自己的眼前溜走。他一边想着一边摘下了防盗滑链扭开了门锁,隔着窄窄的门缝儿,露出他脸上灿烂的笑容来,宛如一道阳光照射到舒展,同时,用他带有童声特色的嗓音亲切的说道: “这么早就能接待您这么尊贵的客人,舒展先生,我感到万分荣幸。真是幸会,幸会啊!” 佩珀.盖伊的欢迎词用的有一点点夸张,但他说话的语气却一点也不虚伪,恰如其分的表明了他对舒展凌晨到访的热忱。其实,佩珀.盖伊想要表达的就是这样一个意思:既然,已经是意料之中的事了,早来好过晚来,有谁愿意把活鱼摔死了再卖呢?你主动前来,并不代表着你就更迫切,说不定,我也和你一样的期待呢! 舒展听懂了对方话里的意思,但他没有让这种热度持续升温,他想:控制在一定火候最好,太早到达过热的状态容易皮烂肉不烂,弄不好还会煮成一锅夹生饭。于是,他用带着一点点矜持笑容的表情回应了佩珀.盖伊的热情,并且尽量真诚的客气道: “这么早就来打扰您,盖伊先生,真是不好意思。不过,的确有一些重要的事需要跟您面谈,所以…” 舒展的客套给佩珀.盖伊识趣的挡下了,他很谦恭的小声说道: “哦,哪里,您是国安局的工作人员嘛,理应享有特权,快请进吧。” 舒展微微一笑,脑海里浮现出“大师”教导过的话。于是,他不再客套,轻盈的一闪身便进了佩珀.盖伊的客房。 舒展在sala saby集团总裁的热情欢迎下进了门,他紧随在金融帝国“元首”娇小的身躯后面,一路来到了总统豪华套房的客厅里坐下,从弯腰欠身到臀部落实,舒展的心便忽悠的一下悬了起来,因为过于松软的沙发几乎是不加反弹的塌陷下去,一下子就将他的整个身体都包裹了起来,这让舒展的心里极不舒坦,感觉像是给什么人从身后搂抱住了一样,让人一坐下便像是进入了温柔乡,再也懒得动弹。舒展不由得暗自叮嘱自己,别被这种矫揉造作的粉饰所迷惑,眼前的这个人他的骨子里其实界限分得很清楚,千万可别把他简单的当成一个骄奢淫逸加变态畸形的富翁,这里面的文章可大着呢! 舒展一边想着,一边从容的调整了一下坐姿,尽量让自己摆脱开那种难堪的姿势。同时,借着佩珀.盖伊扭向吧台的机会,舒展放眼朝着四周望去,他要把看到的一切都装进脑袋里,以便在需要的时候拿出来,加以利用。因为一个人在生活起居方面的细小环节常常能够反映出他的个性特征,进而暴露出他的弱点,所以,舒展绝不会放过这个近身接触对手的机会。 果然,为“帝国元首”特意准备并且重新布置的这套总统套房完全不同于对外开放的其他客房,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软装格调都透着一股另类,让正常人见了不由自主的就会发生反响,感觉像是置身在春宫夜场之中。但见整个客厅里到处贴满了肉色翻飞的图片,墙壁上的镜框里也无一例外的填满了情色之类的糜烂东西。有喷血的挑逗姿势,有夸张的器官特写,有清晰的肌肉线条,有湿漉漉的皮肤汗毛,此外,还有挑战心理极限的鲜艳色彩,以及满屋子里弥漫着的催情香气… 舒展忍不住在想,这个怪物的心理究竟是处在了哪一极?是南极、是北极、还是赤道!搞不清楚这一点,怎么好对症下药!就在舒展暗自纳闷的时候,他的目光不期被偶然看到的一个景像吸引了,他禁不住毛发直立鸡皮疙瘩差点就掉了一地。哦,那麦苗一样的白色短发,莫非?舒展忽然感觉胃里的东西往上一翻,他连忙移开了视线,防止自己一时忍不住会呕出来。 透过半敞着的房门,欲遮还露的现出了昏暗卧房里的一小窄条,乍看上去,就像是一幅精心剪裁过的艺术照,朦胧的聚焦在了海蓝色的床头、明黄色的褥头、香玉色的被头,以及玫瑰色的枕头。对撞的色调模糊在这片影像里,好似调色板上盖了块毛玻璃,既融合又鲜跳,既沉静又轻佻,让人一时难以确定到底是美还是丑。而营造出这一特殊效果的源泉,则全部来自于一束漫而不散的光线,它把这满屋里散发着的淫荡做了一个简单而逼真的还原。 就见床头之上吊着一只磨砂的奶胆,柔白的色温溢出融融的温暖,收拢在乳色羊皮纸罩的下面,像埋在雪里的一颗待孵的蛋。就在这片聚拢的光线下面,簇拥着一抹短发如同羊尾一般,他亮得刺眼,白得一尘不染。 舒展虽然没有仔细看,但那一脑袋白毛的明显特征,正与岳砺描述的逃逸接头人一模一样。于是,他的心头不免一动,好似苦苦搜寻的一计药捻子突然跳入眼帘一般。他随即想到,果然是毒麻之物,正好堪做药引之用。的确,即使他不识此人,也辨得清人妖雌雄,眼前这场景让他觉得就像是吃了一只苍蝇。恰在这个时候佩珀.盖伊的童声搭讪打断了舒展的观察,正好帮他从恶心的状态下摆脱出来。 “通常在这个时间,我不再喝任何一种饮品,因为那会影响我的睡眠。” 站在吧台一角的佩珀.盖伊,远远的对着舒展说着,手上却是忙乎不停,他在几个装有不同颜色的小瓶间来回的鼓捣着,不大会儿的功夫就在两支高脚酒杯当中勾兑出一种分层显示颜色的液体来。舒展想,真看不出这个怪物竟然还是个调酒的高手。 “但是,招待舒展先生,我就要破这个例啦!无论是咖啡还是茶都不适合眼下的这个时刻,唯有我亲手勾兑的鸡尾酒才能恰如其分的表达我此刻的心情。” 嘴上说着,就见佩珀.盖伊双手举着一个透明的玻璃托盘,向着舒展这边款款走来。经过卧室门口的时候,他随手带上了房门,动作随意毫无忸怩造作的感觉。舒展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把目光牢牢的锁定在了他手上杯子里,似乎他对那里面的分层多彩液体很感兴趣。 其实,作为帝国元首,佩珀.盖伊是从来没有亲自为客人准备饮品的先例的,但面对今天的这个特殊场合,他不失时机的表现出了自己罕有的热情,这足以表明了他对舒展的款待规格是多么的与众不同。 “哦,真是太令人吃惊了!盖伊先生,您真是…好手段呐!” 舒展也很夸张的做出了一个吃惊的表情,他双手接过了佩珀.盖伊送到面前的酒杯,等着佩珀.盖伊在自己的对面坐好,然后举杯磕了一下对方的杯沿儿,轻轻的咂了一口,连声的称赞道: “不错,不错,真是好味道。” “我的私家独创,绝无分店,呵呵!舒展先生,我们,该入正题了吧!” 舒展微笑着点了点头,放下酒杯正了正西装,略微调整了一下坐姿,然后,将一直放在沙发旁的那只手提箱移到了脚旁,看样子他是做足了准备才来进行这场特情交易的。 自从“色香味全会馆”分手之后,舒展本想当即就开始设计这场交易,不想,中途却给荀循“绑架”一事拖延,直到荀循栗原这“狂花二劫”归天以后,舒展这才腾出空来得以重新考虑这个安排。于是,他放弃了和童谦陈墨以及岳砺一道前往警局会晤滕贤的机会,趁机找了一家快捷酒店的小房间住了进去。他关了门熄了灯,静静的躺在床上,让自己彻彻底底的安静下来,他把归国以来的这短短数十个小时内所面临的紧张状况,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的梳理了一遍,他忽然发现,自己的战场还是应该设在外面。 “db”的出现不是偶然,他代表着针对中国的颠覆活动已经从软着陆开始转向了硬打击。虽然说收拢的五指可以打出更有力的拳头,但那只是针对军事策略上的一种说法,而对于特战来说,主动出击才能取得先机。舒展想,如果我们在对手内部的力量足够强的话,“db”的活动就会被事先觉察,六处就不会被动挨打,而尹博也就不会蒙冤受屈而死了。舒展强烈的意识到:我们的特战布局真的是有一点晚了! 基于这样的观点,舒展萌生了一个大胆的设想:如果,自己能够变成巨人心脏里的一粒栓子的话,不仅可以针对即时的健康状况听一听心音,并且还可以对未来的病情走向把一把脉络,真要是到了大战来临的时候,瞧准了时机再突然起爆,一击就能起到栓塞的效果,直接实现猝死的结局,这便是舒展梦寐以求想要实现的特间无敌术。 可是,如何才能成为那颗潜伏于巨人心脏里的秘密栓子呢?舒展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佩珀.盖伊那张苍白的脸,他想,从这个游走于特情无间的大亨那里是否可以得到一张入门的通行证呢?于是,经过了将近二个小时的认真思考,舒展信心满满的揿响了“帝国元首”的房门,在他的手提箱里装着一份充满诚意的合作计划和一揽子的实施方案。所以,他的开场白撇开了寒暄,直截了当的触及了来访的主题。 “盖伊先生,恕我冒昧,你的帝国正处在十字路口,接下来该往哪个方向走是你必须要做的抉择,在世界整体经济都不景气的大环境下,这边风景独好的事实已经无可争议,此次的中国之行或许已经让你看到了充满光明的前景,那么,你是否愿意为此做出更进一步的努力呢?” 舒展的话从一开始有显得很生硬,这不是他缺乏谈判的技巧,而是他故意要给佩珀.盖伊留下的感觉,因为他需要让对方知道,在与官方特工打交道的时候,你必须处于被动从属的地位,不要尝试着改变这种关系,否则,谈判就不成立。 好在佩珀.盖伊已经习惯了这一点。他知道自己的帝国从建立到发展都有赖于官方政策的倾斜,这在地球上的任何一个角落里都是一样的法则。所以,他非常清楚今天的话题不会轻松,因为,在一个有着十三亿人口的国度里,他看到了自己帝国疆土的渺小,但身为领袖他不会轻易地流露出怯意来。就见他不卑不亢的回应道: “舒展先生,我想我理解了你的意思,你代表了一个官方的合作邀请,是这样吗?” 佩珀.盖伊的聪明和识趣很是对舒展的胃口,于是,他继续推动着谈话的进程。 “不仅仅是个邀请,盖伊先生,我这里还有更为具体的方案。” 佩珀.盖伊了然于心的笑了笑,干干脆脆的捅破了唯一的那层窗户纸。 “你的身份表明,你的方案应该是有附加条件的吧,舒展先生?” 舒展强势的点了点头,用一种不容分辩的语气反问道: “政治与经济从来都是不可分的,你同意这种说法对吧,盖伊先生?” 佩珀.盖伊默默的点了点头,他知道接下来,对方就要提到十字路口的另外一个方向了,无疑,那里通向了荒芜与黑暗。 “你的助理,宋江,是cia的资深特工,在你的帝国庇护之下,在大陆从事非法活动,很快就会对他发出拘捕令,这一点对你在中国的声誉非常不利。” 舒展趁机揭开了佩珀.盖伊的秃疮疤,尽管他早就分辨出了趟在卧室床上的那个人就是宋江本人,但他还是想借这个题目跟对方讨价还价。即使宋江在佩珀.盖伊这里算不上是个值钱的货色,但是,借这件事挑明了他与中情局间的合作关系,才是舒展的本意。有了这条小辫子抓住手里,接下来就好谈合作的事了。 听舒展这么一说,佩珀.盖伊反倒感觉一下子轻松了很多,仿佛一缕阳光射进了幽暗的角落,他从中隐隐约约的感到了对方的一丝诚意。于是,他狡黠的笑了笑,半是附和半是解释的说道: “哦,是啊,听你这么说,我一点也不觉得惊讶,如你所说舒展先生,政治经济是密不可分的,我也是实属无奈呀!” 佩珀.盖伊婉转的承认了他的知情者的身份,就是想暗示给对方听,他自己也有合作的诚意。舒展显然是听懂了他的意思,于是,他邀约似的问道: “我知道你的志向远大,盖伊先生,但不知你对未来企业的发展模式是一种什么样的构想,特别是在面对大陆这个如此巨大的市场的时候。” 佩珀.盖伊见舒展的话锋一转,开始抓住他的帝国大作文章,他当即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于是,因势利导的夸耀起这个即将被纳入到他的帝国版图的超大规模的市场来。 “老实说舒展先生,没有现成的模式可以借鉴,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未来大陆区域的产值规模应该是欧洲区的三倍”, 佩珀.盖伊的脸上露出只有女性才会有的笑容,让人看去有点谄媚的味道,但是,却并不让人讨厌。就听他继续说道: “如果我任命的欧洲区域总裁佩带的是上校军衔的话,那么,我在任命大陆区域总裁的时候就该授给他上将军衔啦!嘻嘻!” “或许还要大,盖伊先生。” 舒展闻听冷冷的一笑,他紧盯着佩珀.盖伊的淡蓝色眼睛,郑重的说道: “不仅仅是大陆,还应该包括整个亚太地区,这就是政治因素的考量。” 佩珀.盖伊恍然大悟般的做了个夸张的表情,他不无惊喜的说道: “哦?是啊!香港、澳门、台湾、朝鲜半岛、东南亚…,也许还有…日本!” 舒展笑而不答,他想自己已经很好的表达了合作的远景,现在,是该谈具体项目的时候了。 “盖伊先生,我们打算输出一种共赢的合作模式,特征是人力与信息的资源共享,这样一来,你的企业才能成为一个能够使多体系并存,并且具有强大整合功能的合作平台。对此你有何想法,盖伊先生?” “同意,很好的建议!” 佩珀.盖伊不假思索的爽快答应了,此刻,他表现出了非凡的领袖气质。舒展借着这个机会很随意的抛出了一个最为重要的条件。 “你非常有远见,盖伊先生,此外,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佩珀.盖伊收敛了笑容,他知道重点就在对方下面的话里。他审慎的说道: “愿闻其详!” 舒展压低了声音,非常清晰的说道: “我希望在你的众多体系当中,我们享有优先权!” 佩珀.盖伊轻轻的舒了一口气,他对这样的条件早有预料,因为他不止一次的从寻求合作的另一方的口里听说这句话。优先权?哼哼!从来就没有绝对的优先,只有当你出价最高的时候,你才掌握它。他在心里想着,嘴上却干脆的应道: “没问题,舒展先生,付出的越多回报就越多,天经地义嘛!” 舒展假装一块石头落了地,他也长出了一口气,然后,摆出一副欣喜的样子说道: “太好了,盖伊先生,为此我们应该干上一杯。” 已经声言此刻不喜饮酒的佩珀.盖伊像是这才想起了他亲手勾兑过的鸡尾酒来。于是,随声附和道: “哦,很好的提议,舒展先生,我们举杯。” 佩珀.盖伊破例举着酒杯从沙发上站起身来,他轻轻的碰了一下对方的杯子,热情洋溢的说道: “合作愉快,舒展先生。” “合作愉快,盖伊先生。” 两个人像老朋友一样的互祝问候,舒展顺势提出了下一个议题。 “盖伊先生,作为合作的一部份,我们派驻给你的代表人选,请你过目。” 舒展从手提箱中取出一份打印规整的人事资料递给对面的佩珀.盖伊,说道: “一个很出色的女孩,我们希望她能做你的助理职位” “唔,的确不错。” 佩珀.盖伊随声应承着,但他很快便认出了那照片上的女孩就是守在莫妮卡病床前的那个人。于是,他会意的点了点头。 “我的人事总监明早就会约见她,她叫什么来着?哦,裴…” “嘘!” 舒展用嘘声制止了佩珀.盖伊,他朝着身后的卧室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隔墙有耳啊!佩珀.盖伊见了诡异的一笑,他低声的说道: “不碍事的,他已经是你的了,舒展先生。” 舒展会意地笑了笑,他知道上述所谈都是必不可少的前提条件,谈话至今还只字未提佩珀.盖伊和他的帝国在大陆的生意。于是,他主动说道: “回报是必不可少的,这一点你大可放心,但是大的前提必须准备充分啊!盖伊先生,至于合作的细节会有专管的部门派人来跟你谈,但那取决于我们今天谈的成果!” 佩珀.盖伊闻听面带微笑,他高举起酒杯: “成交!舒展先生” “成交!盖伊先生!” 轻轻碰在一起的酒杯发出了悦耳的声音。 “就这些吗?不需要履行一下手续吗?” 佩珀.盖伊诙谐的问道,他知道今天所谈的内容只能是心照不宣,当然不需要签订什么文字性的东西。 “呵呵!我们之间还需要繁文琐节吗?还是看进展的情况吧!盖伊先生,我们的代表随时都能报到,然后,她将随你一起去你的总部,她的到任之时就是我们的履约之始” “务实的谈判专家,舒展先生,坦白的说我很青睐你的才干。” 佩珀.盖伊不失时机的夸赞着,他的话有一多半是出自真心。 “你是个开明的企业家,盖伊先生,很愿意同你保持长期的合作,哦,关于我,偶尔会作为中方代表与你见面,但更多的时候是你的助理跟你打交道。这种合作方式你…不陌生吧,盖伊先生?” 舒展很清晰的明确了自己的工作范围,同时,也把裴佩推到了第一线上。 “噢,当然,舒展先生,我和cia合作很长时间了,这方面我很有经验的!” 佩珀.盖伊很识趣的回应着,同时,再一次表明了他的中情局背景。 “呵呵…” 两人彼此会意的低声笑了起来,那笑声低沉缺少敞亮,显得意味深长。 隔壁卧室里,床上的那个人轻轻的翻了一个身,他用手揉了揉被压麻了耳朵,然后,接着集中起精力,继续仔细的辨听着客厅里面那二人间的低语声,他隐隐约约听到最多的是一个人的名字:舒展。 第一章.水手交心(1) 26.1.1 佐世保军港-拉森号导弹驱逐舰 02:00 铁皮盒子一样的底舱内飘散着淡淡的雪茄烟气,它像一个信使悄悄的传递着这样一个讯息:萨默舰长刚刚从这里过去。虽然没有洪亮的报告声,也听不见立正时军靴跺地的声音,但是没有一个人会对此产生怀疑,他们坚信斯蒂夫.萨默舰长的确刚刚经过了这里。 原来,在拉森号上,这种雪茄的烟味儿已经成了这艘导弹驱逐舰上的一种标志,只要斯蒂夫.萨默舰长走到哪里,他就会把烟味儿带到哪里。水兵们对这种略带一丝焦糊味道的烟草香气已经是再熟悉不过的了,他们甚至能够从烟味的浓淡里准确的推断出:萨默舰长是将要到来呢,还是刚刚已经离去。 两名头戴钢盔的宪兵双脚跨立的守卫在舱门口,他们的鼻腔里残留着的雪茄气味清晰的告诉自己:老“水手”正在这间底舱内探班,所以必须谨防闲杂人等靠近。特别要提防那两个煞有介事的中情局密探,正是因为这两个害群之马,才把大家搅得心乱如麻。试想一下,如果少了他们,这条船上便少了许多的麻烦,而多了那两个人,则有可能贻害更大的人群。 出于这样的考虑,这两名宪兵才勉强支撑着,他们尽力让自己显示出精神抖擞来,这让他们头盔上面的mp在此刻也亮得出奇,白色的字体穿透昏暗的帷帐显得异常清晰,它们明确的表明了宪兵应该拥有的权力:是的,他们是这艘军舰上的执法者,因此有权拒绝任何人经过这里。依照军中惯例,如果没有得到船上最高军事长官的允许,任何人都是不得踏进这块宪兵把守的特殊区域。 但是今天却是个破例,身为拉森号导弹驱逐舰舰长的斯蒂夫.萨默上校自觉颜面扫地,为了一个自己所钟爱的属下,竟而失去了本该属于他的权力,就连他本人想要进入这间底舱的话,也必须经过中情局的允许。因为,这里已经是cia 的专属禁地,它现在是中情局亚太区域主管特工,“牛仔”佩奇.波特兰专门设下的临时监狱。因此,没有这个粗鲁的西部牛仔的允许,不管你是谁,就连半步也别想轻易的踏进去。 因为这样一个由头,所以两名宪兵挺胸叠肚目不斜视的注视着前方,表面上雄赳赳器宇轩昂,实际里却是暗气暗憋的强打着精神。他们想不通,为何在整个舰队都做修整的好日子里,唯独他们两个却交了狗屎运,好比让鸟粪砸在了脑门上,运程晦气的连自己都不敢确信。但是,他们仍旧不得不留在这憋屈的底舱里,守在这间位于船尾底层的工具舱口上,如同稻草人看守瓜地一样的寸步也不敢离。 这会儿,这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在心里抱怨着:这该死的中情局!无事生非的伪君子,瑞.林奇中尉究竟是怎么得罪了你,偏偏在他刚刚受到嘉奖的当口里,你们挖空心思的跟他过不去?瞧那个“平头”一脸煞有介事的牛x样儿,不就是看着他的同胞升职了,所以才心生妒忌!嗨!这小心眼儿的人呐!你可千万可别去招惹他,不知哪天碰上个啥茬口,被他逮着了就跟你过不去。唉!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呀!害得我们哥俩儿,也跟着一起…关禁闭! 此刻,就在这两名宪兵身后的这间船舱里,一份师生情谊加上一场生死别离,正在斯蒂夫.萨默舰长和他的战情参谋瑞.林奇中尉之间上演,没人知道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局,但是摆在这二人眼前的现状却是他们当初始料未及的。 刺目的帕灯照射着舰长铁青的脸,凸显了他挺阔的鼻梁和弓起的眉棱骨,冷冷的像戴着一面金属的护具一样。阴影掩盖了他的眼睛,因此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不由你不随着也面寒心冷起来。那两抹泰勒式的胡须,威严的压在他薄薄的嘴唇上面,棱角分明的下巴由此被拉得更长,让这位舰长的坚毅表情当中流露出几分倔强。他心情复杂的看着自己面前挺立着的这位年轻的军官,满心疑虑的猜想着,这个小伙子,他真的会是一个…间谍吗? 同样高扬着下巴的瑞昂首挺胸的目视着前方,从军姿上看他延续了海军的光荣传统,无论何时何地都保持着水兵的骄傲与荣耀!这一点让斯蒂夫感觉颇为欣慰,暗自夸奖道:这才是我训练出来的水兵嘛!别管处境有多艰难,心中的斗志绝不能减! 瑞是萨默舰长最为赏识和器重的年轻人,也是低阶军士和普通水兵们心中钦佩和仰慕的军官。萨默舰长有一个带兵的传统,在每一艘他统领过的军舰上,他都树有一个积极向上的标杆,从而引导着水兵们健康的成长。 “如果想投身海军,就到驱逐舰上去,如果要当水兵,就追随萨默舰长。” 这是这支舰队的水兵们中间广为流传的一句话,相当深刻的揭示了眼下的海军现状以及官兵关系。现代化的驱逐舰在技术和专业水平上越来越高,是将传统海军的作战模式与现代科技的打击手段密切融合的海上利器,它是最能体现海军特点的水面舰船。 真正的水兵都是战斗在水面舰船上的!驱逐舰上的水兵常常这样自豪的说,在他们的眼中只有自己才是真正在碧波万顷的大海上横刀跃马的骑士。的确,在具有革命性战法的航空母舰上,真正唱主角的已经不再是水兵了,主宰生存和决定胜败的是海军航空兵的舰载机飞行员。至于藏身水下的各种潜舰,那多是出奇兵施冷箭的机动力量,就好像藏在靴筒里的匕首,注定干不出大刀阔斧的英雄壮举来。 在这支多兵种和高科技混成的海军编队中,真正支撑着士兵高昂士气和战斗力的是日渐稀少的各类军舰的资深主官,他们都亲身经历过战火的考验,懂得爱兵如子的法则和维护和平的战争道义,与习惯了绝对优势下进行不对称战争的新一代舰长相比,那些日近垂暮的老舰长们则享有更高的声誉与威信。斯蒂夫.萨默舰长就是他们中的代表之一,因而他深得水兵们的尊敬与爱戴。 “稍息,中尉,你有话要对我说吗?” 萨默舰长的声音很低沉,话语很简洁,但是,却一点也不严厉。瑞的心头涌起一股热潮,他相信舰长的关心是出自他的本意,然而,他对帮助自己脱困却是无能为力。可是,可不可以借此机会… “是的,先生,我想从您那里知道,他们还要把我关多久。” 瑞保持着立正的姿势,他的语气当中故意流露出极大的怨气。萨默舰长用同情的眼神盯着自己的下属,同时,用一种难以理解的口吻回应道: “这取决于你的态度,如果你能把事情说清楚,我想你很快就能回到岗位上去。” 瑞像是在极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他显得更加愤愤不平的说道: “我想我已经解释清楚了,先生。我只是没有承认他们强加给我的罪责。” 萨默舰长的耐心出奇的坚韧,他坚信可以通过一种正规的途径有效的解决瑞所面临的问题,因为漏洞百出早已经是中情局的特点了,在他们的特工绩效考评里出现几率最高的两个字眼就是“误判”。所以,萨默舰长期待,难保这一次不会又是一次误判吗?于是,他继续开导道: “要知道,我们是个讲求民主的法制国家,如果你的行为得体的话,就算是总统本人也无权拘禁你,中尉,我想你一定是遗漏了什么重要的内容没有对cia的人讲吧!” 但是,萨默舰长温吞水似的劝解似乎起到了完全相反的作用,瑞积压已久的怨气终于按捺不住了,他转而大声的质问起自己的舰长来。 “先生,随便拘禁现役军官却拿不出证据,cia拥有至高无上的特权吗?” 瑞在讲这番话的时候表现得情绪异常激昂,他必须给对方一个理由,用来掩盖自己的真正目的,他要让对方相信自己的无辜和愤怒是有道理的,同时也想借机露些破绽给对方,以便使得事态朝着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发展。 “在海军有我们自己的调查部门,在军舰上您是最高长官,按照条例规定,即使是违反军纪擅自动用设备的话也轮不到他们说话,让海军调查处起诉我好了,只要能在军事法庭上出示有效的证据,我愿意接受公正的审判,先生!” 瑞有意的朝着违纪的方向靠拢,为的是一旦无法脱身时也好避重就轻,要知道,接受处分直至取消军籍也无所谓,只要不被当成是一个间谍就好。但是,他的这个意图很快就被证明是幼稚的。 “孩子,发生在军舰上的这起事件不是违反条例那么简单的,否则,海军怎么会让cia轻易插手,你摊上了一起出卖军事情报的叛国行动,如果罪名成立的话,恐怕你要在监狱里呆上一辈子了。所以,最好还是想办法把自己洗脱干净吧!” 斯蒂夫是真的喜欢面前的这个亚裔小伙子,他曾经想,如果我还能在这条驱逐舰上再多干几年,小伙子,我会把你带成这一行里的顶尖高手。如果你是块好材料的话,若干年后或许会出现一个像威廉.鲍威尔那样的有色人种的高级军官,你有可能成为舰队司令,甚至是参联会的主席也说不定啊!但是首先,你必须要先闯过眼前这一关呐!孩子。 “叛国?舰长,这怎么和我扯得上关系?” 两腿开立双手背后挺直身子的瑞像遭了雷击一样的浑身一抖,他垂下目光佯装吃惊的注视着自己的长官,大声的质问道。但在心里,他对斯蒂夫的开诚布公确实深感意外。萨默舰长面对瑞的强烈反应没有表现出愤怒,相反,却用更加低沉的语气平稳的说道: “是的,瑞,想必你也知道,我们在全球范围内承担的责任已经远远的超出了保卫国家的义务,我们在维护自己利益的同时也伤及了世界上多数国家和地区的人民正常生存的权利,这不仅仅是在中东地区,阿拉伯半岛、也包括远东和东南亚,甚至还影响到了我们的欧洲盟友。” 斯蒂夫说到这里的时候略微停顿了一下,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对一个审查中的下级军官苦口婆心的讲这样一大堆的废话,是想帮助他洗脱嫌疑?还是借机发泄一下自己心中的不快?可能两者都有吧!斯蒂夫的烦恼是对眼下这个国家的政策存有的不满,过多的海外军事行动加剧了国内的经济危机,沉重的负担影响到了每个人的生活,哦,这个二百五的国家!真是越来越不靠谱啦! “数数看,伊拉克、阿富汗我们弥足身陷,伊朗、朝鲜倔强难服,俄罗斯桀骜不驯,古巴、委内瑞拉觊觎已久,印度野心勃勃,再加上中国大陆异军突起,台湾海峡风云变幻,中尉,世界格局动荡不安,多半都是针对我们的,我们的太多干预,引起了太多的麻烦!” 斯蒂夫像个长者般的语重心长,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满腹苦水,作为职业军人他习惯了两军对垒,战场厮杀,但是,敌友莫辨、师出无名的现状却使他深感困惑,尔虞我诈和巧取豪夺不是他所擅长的,那是政治家的事!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十面埋伏、四面楚歌,孩子,我们既是自恃船坚炮利的国际宪兵,同时也是插标授首的靶子,东方的西方的,明处的暗处的,政府军的游击队的,我们是大摇大摆穿行于密林的孤身狮子,危机四伏的密林里需要防范的猛兽可是太多了。” 并非劝诫高手的斯蒂夫言语上有一点点跑偏,他的诱导开始陷入失控的状态,瑞的心里怦然一动,斯蒂夫的话无意间触动了他敏感的神经,他暗压下心头的悸动,顺势接住话头,问道: “您是说我们树敌太多、危机重重,先生?” 斯蒂夫的心里猛然一惊,他很后悔自己滔滔不绝的讲了许多不靠谱的话,这跟眼下需要解决的问题完全不相干嘛!于是,他赶忙弥补道: “强者总是这样的,瑞,你有幸成为世界上最强的海军中的一员,你要好好的珍惜啊!” 斯蒂夫的话锋一转,很快便从抱怨当中自然而然的提炼出了一句循循善诱的话来,语向转化得不露痕迹,就像当初他是故意那么说的一样。由此看来,西方的心里学技法也在向着东方的思想工作方式悄然转化着,对于不善于心理战的萨默舰长而言,他的表现证明了,斯蒂夫.萨默舰长并非是一介有口无心的莽夫,否则,他又怎么能在这样的环境里混了这么多年呢?虽然他还仅仅是个上校舰长。 斯蒂夫的转变让瑞打消了想跟他深入接触下去的念头,他知道走斯蒂夫这条路是行不通的,但是,萨默舰长刚才的这番话已经给了他足够的提示,在复杂的背景条件下混合而成的阵营里面,同时嘈杂着的是各种不一样的声音,而其中必定有一种是可以被利用的,它超越了政治上的分歧以及军事上对立,却能在意识形态上取得了统一,这种情况多存在于…宗教领域。 瑞的大脑中灵感凸现,他接下来将要仔细思考的,就是如何给自己找出一条能够摆脱目前困境的突破口来。这应当是一种非常规性的手段,技术含量一定要高,并且,文化背景还要非常的浓厚,所以,不排除利用一下诡异的、奇幻的、甚至是玄灵再现的一切方法!冥冥之中一个汉字刺青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就像一道符咒从天而降,闪烁着神秘的光芒。啊!“惣”就是它,代表着神秘的“净土真宗教”。 就在瑞打开想象的闸门海阔天空的搜寻着奇思妙想的时候,他对面的舱门突然沉重的打开了,瑞一下子收住了自己信马由缰的驰骋,重新集中起精力来面对这新一轮突如其来的考验。他现在很想确认一下,在自己所能接触到的这些人当中,包括那两名守在门口的宪兵在内,究竟还有谁能够比这个人更能在自己脱困的计划里被加以利用! 随着舱外光线的侵入,“平头”贺海钻了进来,他的仪容显然是刚刚经过整理的,头发虽长却仍旧是根根直立着的,面色虽然有些浮肿但是两眼却是炯炯有神的。瑞迅速的做出了第一轮的判断:哦,这个家伙显然是做过了一番深刻的心理调整,睡眠也得到了适当的补充,目光沉着举止沉稳,看起来,他是有过充分准备的,怎么?摊牌的时刻就要到了吗? 贺海默不作声的站在了萨默舰长的身后,就像他每一次出现在瑞的身后一样,乍一看去,他和以往没有什么不同,沉默恐悚,犹如幽灵附体了一样。但是,瑞在一瞥过后,却从他的眼神当中捕捉到一丝微小的变化,那是什么呢?瑞一时还猜不透个中的内情。 斯蒂夫知道,佩奇.波特兰留给自己会面的时间已经用完了,按照事先说好的约定,瑞.林奇中尉由此被正式移交给了中情局,这个年轻人的命运从此不再由他掌握了。斯蒂夫心情沉重的点了点头,算作是长官跟自己属下的告别,他对自己的无能为力深感愧疚,所以,他的眼神飘向了一侧,没有跟瑞再做直接的交流。 斯蒂夫的告别是复杂的,这不仅仅是与一个他所青睐的年轻军官的告别,也是跟他一生为之奋斗的梦想告别,更是跟他戎马倥愡漂泊半生的海军生涯告别。萨默舰长等不及被晋升为少将的那一天了,他决定就此退役了,他的游艇、鱼竿还有威士忌和金枪鱼都还在等着他呢!哦,这该死的长夜!斯蒂夫.萨默在心里沉沉的骂了一句,然后用力的站起身来,他低着头接受了瑞的军礼,默默的抬了抬手,在没带军帽的额头上碰了碰,黯然神伤的转身离去了。 对着舰长高大的背影,瑞保持着军礼的姿势,直到舱门被重新重重的关上,这才用力的落下了手臂,同时,他把目光转向了自己舱门一侧的中情局特工,“平头”贺海。此时,他发现这个曾经气焰嚣张飞扬跋扈的家伙,忽然多了那么一点点的老成持重,竟然默默的替瑞收拾起舱室内的杂物来。 要离开这里了?瑞的第一反应是本能的,如同囚禁中的小鸟渴望挣脱牢笼,自然而然的就会向往自由的天空。哦,不可能的!就算是要离开,也是从虎口到狼窝,绝非是摆脱桎梏那么轻松。瑞暗自嘲笑了自己一回,但心中的疑虑不觉间反而加重。那么,这个家伙的举动…可真的是让人想不通! 贺海一反常态低头不语整理着的只是舱内的几件笨重的器件,他把它们归置在了不大的舱室一边,腾出了方方正正的一大块空地来,大小已经能够摆得下一张麻将桌了。瑞满腹狐疑的观察着贺海的奇怪举动,心里不由得紧张的推测起他这番反常动作背后的初衷来。 瑞心想:难道,这表明他们要在这里搞一场三堂会审吗?还是说会有什么大人物将要光临呢?嗯!都不可能!借用海军驱逐舰的一间底舱进行的审讯,能上升到什么样的级别?这不过是那个大个子黑衣人又耍出的一个花招而已。放松,再放松,急躁紧张于事无补,再谈谈这个“平头”的底细如何,看看能不能从这个家伙的身上找出个突破的缺口来。 虽然,瑞在强自镇定自己的情绪,然而直觉告诉他,脱逃的机会越来越渺茫了,并且,唯一可能会被利用的机会就在眼前,如果不能尽快找到机会的话,时间可就所剩无几了。想到这里,他决定主动出击了。于是,瑞在贺海刚刚整理好的空地上来回的走了几步,轻轻的做了几下弹跳,想借此机会打开话匣子。不料,就在此刻,那个贺海却突然开口说话了。 “你就老实呆着吧!兄弟,都死到临头了,还不让人消停一会儿?” 贺海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瑞的心头怦然一动,哦?那个黑衣人果然要有所动作!难道,他想在拉森号上对我动粗吗?瑞到此刻恍然大悟:哦,原来“平头”收拾舱室打扫场地为的是给那个大个子做准备?瑞的心头猛的一震,立时血往上涌,随即染红了他的瞳孔。 “这谁也帮不了你,兄弟,你只能靠自己啦!” 贺海絮絮叨叨的把“兄弟”两个字挂在嘴边儿,若是放在几分钟之前还会让瑞感到温暖,但是换成这会儿却显得是那么的虚伪。瑞的两眼喷火两手不有自主的收拢成拳,他已经忍不住要先教训一下这个吃里扒外的同胞兄弟了。 “省省力气吧!如果你还想扛过这次魔鬼的盛宴,那就好好的保存体力吧!” 立时,瑞的心头火起,他把贺海的话认作是冷嘲热讽的虚情假意。其实,关于这所谓的“魔鬼的盛宴”,瑞是早有耳闻,更知道那是中情局惯用的臭名昭著的刑讯药品。哦,中情局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它泯灭人性,摧残肉体,丧尽天理,无所不用其极!可眼前的这个所谓同胞兄弟却在为虎作伥助纣为虐,不如,我现在就一掌劈了你,省得日后你再为患中华后人。 瑞的动作快似流星急如闪电,就见他一个塌身下腰亮出擒拿架势,跟着是猫窜鹰扑的步伐,眨眼间便绕到了贺海的身后,接着,使出一记螳螂捕蝉的出手快招,迅即擒住了贺海的左手腕,小臂顺势一绕将其反背在了他自己的身后,右手上已然抓住了贺海腰间的枪柄。 那是一支沉甸甸的“沙漠之鹰”,瑞抓在手里的时候不由得心中一动,暗忖:这家伙能用得动这支枪,可想他的腕力应该不弱,可为何,他竟然毫不抵御的就束手就擒了呢?念头一闪的当口,瑞的手便停在了枪柄之上没再动作,而就在这个时候,就见贺海将他腾空的右手高高举起,竟然一点反击的意思都没有。 瑞的眼光急闪,跟着心头就是一震,他在贺海裸露在外的右手腕上又看见了那个神秘的汉字刺青“惣”。瑞的心中禁不住叹道:哦,老兄,你这又是…何苦呢?瑞的念头一闪,随即明白了贺海眼中闪烁的竟然是恐惧,于是,他即刻洞悉了贺海的心思。 原来,“平头”贺海早已经知晓了瑞的结局,所以,他才放任这个可怜的同胞兄弟任性撒野。没有人能够受得起“撒旦的礼物”,上过“魔鬼的盛宴”的人非死即残,能够坚持到最后一道“菜”的都是世间少有的硬汉,而那个时刻过后你就该祈祷上天的悲怜了。如果你还活着,那可就是你人生的最大悲惨,因为,生不如死的感觉,没人愿意亲身体验。 瑞松开了握着枪柄的手,跟着放开了反臂遭擒的贺海,他踉跄了两步跌坐在了椅子里,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瑞不想让放弃了抵抗的贺海吃苦头,更不想夺枪蛮干拿着鸡蛋碰石头。因为身在驱逐舰的底舱,四周都是厚厚的装甲钢板,门外还有荷枪实弹守卫的宪兵,单靠自己一个人一把枪想要冲出去,那真的是白日做梦。 瑞是一个立志想要为祖国建立丰功伟业的间谍,所以恃勇斗狠并不是他的奋斗初衷,在他的胸中藏着一个不灭的心愿:言语中取胜谈笑间退敌,那才是他毕生追求的制高点。为此,他需要有坚韧的定力来约束自己的行为,他需要有清醒的头脑来克制自己的火气,让圆滑取代了棱角,让平和遮掩住锋芒。 行走无间的人都知道,隐与忍是帷幕之争的一项基本功,除了年轻以外,现在的瑞他所拥有的几乎都是优点,因此他必须克服的这个弱点带给他的不便,在被毁灭之前,用时间来换取经验。瑞做的很出色,在他出手教训贺海的那一瞬,他保持住了清醒的头脑,他没有让自己的冲动火候过老。因此,他才能收放自如,瞬间转变得非常自然。原来,是那个“惣”字牵动了他的灵感,一个韬晦之计悄然萌生了。 瑞很沮丧的低下了头,一副颓废和绝望的样子,这让一旁呲牙咧嘴不停的甩动手腕的贺海看到了一丝希望。他觉得自己的爱心与善举终将感动这个人,而普度众生的功德其实也不过如此。眼前的情景让他对“净土真宗”的教义有了更深刻的领悟。看着斗志全无的瑞,贺海一脸关切的问道: “怎么?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瑞闷声不响的坐着,他的轻蔑执着,以及时不时表现出来的活泼与幽默,此刻已经荡然无存,消失的一干二净。哦,看起来,心理的沉重正在一步步摧垮他的意志,再努把力,或许,就不必用到“撒旦的礼物”啦?贺海满怀希望的在瑞的面前坐了下来,就像两个好兄弟谈心那样的不分你我。就见他轻轻的拍了拍瑞的肩头,很是理解的说道: “现在不想说的话,过会儿说也可以,只是…千万别拖的时间太长。等到…” 贺海后面的话流露出一丝威胁的口吻,这是他在即将崩溃的对手面前使出的小花招,在他看来,瑞就像是一个还不懂事的孩子,吓唬强过于真打,有的时候也就是几句话的事,何必要为了一个他并不明白的缘由就往死里惩罚他呢?不料,他的话未说完,就被瑞给堵了回去,瑞所讲的理由让他无言以对。 “等到什么?等到撒旦的礼物上了餐桌我也不会说!换了你…会出卖自己的兄弟吗?” 瑞的话让贺海的心里莫名的一痛,仿佛接下来要接受“撒旦礼物”的不是旁人,而是他自己。哦,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贺海的脑海当中莫名的浮现出兄长贺江的面庞,他禁不住自问,是啊!自己会出卖… “好啦!别再白非心思了,去告诉那个大个子,说我准备好了,别管是什么菜,该上就上吧!” 贺海一副落落寡欢的样子出了底舱,他没理会两名宪兵投来的关切目光,脑海当中反复重放着的是他转身离开时瞥见的最后一幕:瑞屈膝盘腿打坐在椅子上,就见他低首垂睑,双手合十举在颌下胸前,脸上的那副神情至真至虔,片刻的工夫仿佛就已经入定了一般,刚才还在的躁动与慌乱,眨眼之间烟消云散,神思就像是飘浮在了天上云间。 贺海心神不定的走在昏暗的船舱里,他的心也像这船舱一样的模糊不清,一个念头按捺不住的涌动着:难道?莫非?他也是… 第一章.水手交心(2) 26.1.2 日本 长崎 佐世保 02:10 紧了紧那件灰黑两色相拼的“north face”防雨雪冲锋衣,束腰的抽带便把夹棉的内胆贴身包裹在了胸前背后,就像是披了一层厚重的防弹装甲一样,但是朱峰仍旧觉得自己的身上好像少了点什么似的,推不开撇不掉的心虚萦绕着,总有那么一点点的单薄,有那么一点点的寒冷,有那么一点点hold不住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轻得好像一条跌落了锚链的船,只要有一点风就能把他轻松的吹走,而他此刻的心更像是一只漂浮在海面上的小舢板,随波漂流随风打转,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靠得上岸。于是,他只有沉了心愿,锁了视线,聚了焦点,像一条执着的猎犬,辨声识味寻踪觅迹的循着探好的路线一路追赶,走得虽然辛苦却仍是孜孜不倦。 的确,当一个人走在在这午夜过后的街巷里的时候,就算此刻你是个亿万富翁或者腰缠万贯,也总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孤单,有那么一点点的寒酸,有那么一种摆脱不掉如疾病缠身般的衰感。其实,这就是无家可归的症候群,是找不到归属的缺失感。不错,当一个人上无片瓦可以遮身、下无寸土可以立足的时候,他与一条丧家之犬又有什么分别呢?或许,唯一不同的就是,朱峰此刻知道他今夜想要得到什么,呵呵!至于明天嘛!那就要等今夜过去之后再说喽! 但是朱峰并不觉得沮丧,因为他已经习惯了在星空之下行走,无论是在戈壁荒漠,还是在繁华都市,一个独自行走的人并不太在乎将自己的身影落在怎样的一个背景上,环境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一种陪衬,更重要的还是在于他行走时的心情。“北脸”此刻的心情还算说得过去,他觉得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现在就差伸出手去把它装进兜里了。所以,纵然摆脱不掉凄凉,却还算心有所托,因此,他浑身上下都还充满着力量。 然而,朱峰的心里除了空虚感之外,还有那么的一丝不安。此刻,正处在黎明与暗夜交替之中的朱峰,上前一步是光明的坦途,后退一步是黑暗的独木,他的选择因此而变得非常简单。纵使他再不聪明,也不至违背天命一意孤行。是的, 朱峰心里很是明了,但是,纵然生路有多条,可是属于自己的究竟是哪一条呢? “北脸”朱峰,一个成名多年的杀手,他很自然的懂得:活是生存的基础,赢是活着的理由,而此时此刻他脚下的这条路便是他唯一的选择。为此,他出了佐世保军港之后,便一步不停的朝着目标的藏身之处疾走,心急火燎的担心会夜长梦多,心神不宁的生怕煮熟了的鸭子会再飞走,其实,他最害怕的还是,蚀了米又跑了鸡,得罪了故人却又丢了生意。 他知道自己已经得罪了山口组,自从冒险从大久保安泰那里“买”下了“撒旦的礼物”之后,他便知道自己今生今世不要再想踏进日本半步了,但前提是他必须能够安然的离开佐世保才行。他知道,“铁嘴”宋坤昌的“货款”显然是没有到账,不然,佐世保军港的门口就不会游走着那么多的影子了。朱峰知道,他们都是冲着自己来的。 其实,并非是宋昌坤抠门儿,他雇朱峰刺杀贺江的酬劳一点也不比同行们低,这既是规矩,也是算计。一来是图个实惠,杀个贺江也犯不着破费太多,若是请个《新贵十三屠》或是《显贵十四戮》里的头牌高手来,那也未免大材小用了 。其二是为了低调,本来就是为了灭口,免得泄露了当初煞费苦心的假戏真做,如果因此演变成了国际新闻版的头条,那岂不是事与愿违得不偿失。但最关键的还是,他信得过朱峰,朱峰的为人他最清楚,朱峰与贺江的关系他最掌握。为此,选定朱峰来做这趟活,那真的是一个最佳的选择。 但是,宋坤昌的帐也是算得最细的,他给朱峰的酬劳虽然不低,但那却是笔包干的金额。如果是为了获取贺江的下落而产生的费用,即使要出的话,那也应该是出在朱峰的酬金里的,为此,宋坤昌是没有负担的,要出你就出呗,他并不再乎你朱峰付出多少代价,他要的只是最终的结果。 然而,朱峰并不认头这样做。干吗把钱白白便宜给了日本人呢?朱峰是亲口跟宋坤昌这么说的。因此,他便背负起了一个骗子的骂名,于是,危险也就随之而来了。要知道,就算一个杀手并不怎么在乎名誉,但是欠钱的名声也是轻易背不起的,更何况,他欠的还是臭名昭著的山口组的钱呐!朱峰明白其中的道理,他为此也做了不懈的努力。 但是,情况并非如他所想的那样,本以为交易的另一方,中情局的佩奇.波特兰可以从中斡旋,替他跟远东特课或者内阁情报室通个气儿,若是有这两个铁腕部门出面讲情,山口组是不会不给他们面子的。但是让他没想到的却是,这个大名鼎鼎的cia亚太情报事务主管却连一个嫖客都不如,果真应了那句话:提上裤子就不认账。对于他与山口组之间因为“撒旦的礼物”而结下的梁子,佩奇竟然置之不理,完全听之任之,就好像他拿了朱峰骗来的“礼物”,同时也给了朱峰想要的情资,双方就算是就此扯平了一样,完全没有一点替他出面,念及交情的意思,这样一来便将朱峰置于了生死险地。 妈的!朱峰在心里狠狠的骂了一句,可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究竟自己骂的是宋坤昌呢?还是佩奇.波特兰呢?或许,骂的正是他自己吧!但是,让朱峰依旧感觉欣慰的是他的付出终究有了回报。他想:佩奇.波特兰毕竟还是履行了他的诺言,他跟踪了贺海的电话,并把记录中泄露出来的贺江藏身地点拿来做了交换,这也算是兑现了当初他对这笔交易所做的承诺。 哦,的确是怨不到佩奇身上的呀!他对自己还是说得过去的。朱峰暗自安慰着自己,但他转念一想:可是,他对贺海该怎样交代呢?朱峰一想起自己当年曾经顶梁拔闯保护过的那个小兄弟,心里就不免翻了一个个,他禁不住自问起来,哦,那个忠心耿耿的“平头”小子,他会不会想得到,出卖了自己兄长的竟然是他鞍前马后为之效力的中情局老板呢?妈的!朱峰暗自在心里又骂了一句,这一次他仍旧搞不清楚,自己到底骂的是哪一位。于是,他止不住偷偷的笑了一回,暗想道:真他妈的!全都是交易,呵呵… “北脸”心里头思忖着,同时也低着头矮着身一刻不停的快步疾走着,他这样做的初衷是想让自己尽快的赶到贺江的藏身地,并且又不至于显得太过突兀,但是街巷两侧低矮的房屋还是衬托出了他“高大”的身影,这让刻意隐身的朱峰不得不愈加的佝偻起身子来,就像刚刚进城的金刚似的,走路的样子非常的难看。可是无论他再怎样的低调,也无从掩盖他一个外乡人的特征,因为他的两条腿实在是太长了。 不错,自小就打打杀杀的“北脸”朱峰虽然比不上“盲人”贺江的身形奇伟,却也是细腰紮背的一副高挑身材。只要他往当地的人堆儿里一扎,就如同是羊群里冒出头骆驼来,只需一搭眼,当即就能把他给认出来,可见他的身量是多么的伟岸了。既然白天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在夜深人静的街面上呢?为此,心急火燎的朱峰一路走的是心惊肉跳,因为他知道,好脸面的山口组为了讨回债款,可是豁得出整整一宿都不睡觉的。所以,“北脸”的心虽急,脚虽快,但他的眼神却是更敏感,因为他的心里明白,一旦遇见危险,除了自己之外,还能够再指望谁呢? 第一声啸音是从小街左侧的屋顶上发出的,它刺破空气的尖叫声给了朱峰及时的警醒,而它飞越这十余米距离的耗时也提供了足够长的准备时间,让他有机会能够腾出手来进行遮挡。朱峰眼下唾手可及的防身武器,就只有他随身携带的那只挎包了,除此之外再没有一件是他能够信手拈来的东西。 虽然这只包看似很不起眼,甚至还有一些破旧不堪,但是到了朱峰的手上,它就显得不那么一般了。 这只包的包身由犀牛皮打造,包的四周用铜头錾钉封嵌,包内的里衬有钢筋骨架支撑,包外的造型挺括平展,它的皮质厚重扣带密连,空置时可以当作铠甲护身,抡起时能够防敌近前。它经历过塞北风沙的洗礼,经受过南疆骄阳的烤煎,更受过孤岛海水的浸染,而今,它已然坚固的如同盾牌一般。 当利箭破空而来的啸音刚及耳边的时候,朱峰便迅疾撑起了斜挎在身的皮包,就在他刚刚扬起手臂用包体护住头颈肩肋的一刹那,耳轮之中就听见扑的一声,尖利的流矢赫然穿透了皮包坚固而光滑的表面,突进的箭锋距离他的鼻尖仅有一个拇指之距那么远,其劲道之大竟然将朱峰疾走的身形都带得摇晃了一下,朱峰急急的拿稳了桩脚,同时忍不住在心里面赞了句: “谢天谢地!暗箭虽险,也好过子弹啊!” 这念头刚一闪过,冷汗即刻粘襟,朱峰暗自庆幸:多亏对方忌惮枪声,不愿招致警方闻讯赶来,否则,自己早已经被打成蜂窝状了。原来朱峰料定,就算山口组再凶悍,也不过是些街头混混,虽然远狙消音的武器他们不愁买,但是,要想找到一位能够操持这类精巧玩意儿的人可就难了。因此,他们仍旧保留着传统黑帮的打杀做法,当暗箭不能解决问题时,他们宁可长街交火闹市火拼,也绝玩儿不出什么新花样!朱峰料定,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自己才算侥幸躲过了这一劫。 不管是不是应该怪罪他的这句话,总之,朱峰的感叹有点主观了。还没等他的唏嘘之声落地,代之而来的便是密如蜂蝗一般的弹雨。但见枪火闪烁弹痕曳迹,一时间,烟气弥漫填满了整个街区,刺鼻的火药味顺风能够飘出去好几里。朱峰下意识的缩颈藏头,顺势躲在了一棵粗壮一点的大树后面,忍着四处乱窜的枪弹,偷眼朝着枪弹来袭的方向望去。借着枪口的闪光他发现,哦,原来,自己是掉进了一个早已经设置好的口袋阵里! 大约有五六支安装了消音器的长短枪正一齐朝着他开火,枪手们分散在了街头巷口以及拐角和树后。从他们排发的节奏来推断,这些杂乱的射击根本不像是在阻击,倒像是在发泄着胸中的怒气。一阵紧似一阵的乱枪将朱峰罩在了一片弹雨里,子弹擦着他的耳边发出滋溜滋溜的声音,像是有无数条蟒蛇缠绕在身边,让人听了不寒而栗冷汗沾襟。一时间朱峰叫苦不迭,连声骂着自己是个乌鸦嘴,想不到衰到连自言自语都会招灾惹祸,今天的运气…唉!可真是背到了底啊! 忍住了哀怨之声,朱峰慌忙错步避让,他循着街边的天障,一边躲闪着一边朝着身后的街口退去,他想尽快寻到一个缺口也好逃离战场。可是在这段光秃秃的街面上,除了里出外进的门脸儿装潢,就是高低错落的路牌灯箱,除此之外,再无其它的遮挡。朱峰想,时间一久,子弹无眼,难免不被咬上一口,面对这种情况,手里的皮包已经派不上用场,万全之策就是尽快的离开这里。朱峰忍着弹雨的灼浇,快速移动着脚步,朝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街口仓惶退去,并且在心里面连声祈祷着,千万,千万,不要… 通!通! 人背运衰,真是到了喝口凉水都塞牙,连放个屁都砸脚后跟的地步,“北脸”的气数已然跌到底儿了。就在朱峰的念头刚一涌起的当口,从他身后的巷口里猛然冲出两个人来,每个人的手上都赫然端着一支雷明顿的散弹枪,他们不由分说对着朱峰就是两枪,耳畔之中就听见通!通!两声闷响,立时弹珠四溅,破片纷扬,竟然在朱峰的眼前打出两朵铁蒺藜的伞花来。 多亏了那只钢筋坐胎犀牛蒙皮铜头包角的皮包,朱峰面对着扑面而来的散弹雾霾,下意识的挥舞起皮包来,就见他上遮下挡左护右防,竟然保住了从头至腹的大部分面积不受损伤,但是,上万粒破伤碎片就如同从天而降的冰雹一样,岂是一把伞能够挡得下的? 噗噗噗!三声软响,犹如针扎在了豆腐上,朱峰的腹下腿前,正面中了三粒弹丸。立时,血像泉水一般的喷涌出来,惊魂未定的朱峰即刻感到身子软了许多,原来,杀手也是怕见到血的呀! 滑膛枪线单发填埋的散弹枪,它的发射间隔大约需要0.5秒钟的时间,两名枪手在抢攻得手之后,争相恐后的想开第二枪,他们都看到了朱峰腿上喷涌着鲜血的弹孔,他们知道下一发子弹极有可能就要了这个人的性命。这可是《显贵十四戮》里大名鼎鼎的“北脸”朱峰啊!杀了这个人,帮里帮外都是人前显圣傲里夺尊的虚荣啊!这份荣耀对于把脑袋揣在裤腰带上的黑道来说,那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机会呀! 咔嚓!第一声子弹上膛的声音来自左侧的巷口,那个枪手的体格魁梧,雷明顿抓在他的手里,就像是拎着一支烧火棍子,屁轻屁轻的毫无分量,所以,当他用足有四只枪杆粗的手臂拉动滑膛的时候,他的感觉异常轻松,这让他得以领先于同伙第一个压上了第二粒散弹。 咔嚓!第二名枪手也并非软蛋,他紧接着也推弹上膛。虽然,他的手臂不如前者粗壮,肌肉也不比同伴更有力量,但是,他却有着更加娴熟的技巧,借助着射击产生的后座力,他的左手顺势回撤,右臂紧夹在了肋下,两向互动势能对冲,便轻松的将弹丸推进了枪膛。此时,他距离同伴也仅仅落后了不到0.5秒的时间。 然而,快手不只是能在短时间内把子弹推上膛这么简单,而一个成了名的杀手也并非是一群乌合之众就能轻松擒杀的,“北脸”朱峰做出了更为快速的举动,虽然这让他后来居上的占据了主动,但这两下子也不过是他借以混迹于《显贵十四屠》中的基本功。 那只刚刚被他当做是贴身盾牌的皮包在揿动了暗掣之后迅疾的翻转开来,就像是一只精巧的弹簧烟盒,绷簧起处弹出的不是金箍银嘴的烟卷儿,而是两支乌黑瓦蓝的乌兹冲锋枪。 原来,无论长狙还是短抢都不是朱峰的所长,这个走南闯北的“北脸”依仗的就是这两支乌兹冲锋枪,可谓是随身携带随手出枪。他觉得:手快不如枪快,眼准不如枪稳,他对单发武器的效力没有安全感,于是,长弹夹高射速的乌兹就成了他的最爱。 巧藏于犀牛皮包内的两只乌兹冲锋枪早已是枪上膛弹满仓,当朱峰决定出手的时刻,它们便在眨眼之间现身世上,这对宝贝的出现带来的不仅仅是一场杀戮,更是一次血性的大碰撞。 就在两只雷明顿争先恐后的推弹上膛的当口,朱峰的手上魔术般的多了两支嗜血的魔王,当装了消音器的乌兹冲锋枪开起火来的时候,密集的弹丸就像是成群的苍蝇踪在两具死尸上面哄抢。 嘶… 火舌喷吐曳光闪烁,两支乌兹前后扫射,见命夺命,遇生杀生。毫不犹豫,更无怜悯。立时,枪火暗了,讯声减了,魔王现世,小鬼退让。 文明的杀戮,不溅血的处决,这是《显贵》与《新贵》的最大差别,含蓄的剥夺,不张扬的毁灭,这是《十四戮》和《十三屠》的明显划界。终于,在雷明顿那两下如破锣落锤的枪声过后,就再也没有枪声响起过,夜还是那么的沉,即使天空蒙上了火药的烟尘,而街还是那么的静,即使蚊虫当街撕咬毒蛇就地吐讯。 朱峰跌坐在地,他手上的乌兹时不时的发出嘶鸣,强势的压制住了对面的枪火。那些躲在小街正面以及两侧的枪手们士气因此而低落了许多,此刻,除了偶尔会爆起一二道闪光之外,整条街面已经基本趋于平静了。 短暂的优势让腿部负伤的朱峰得以喘息片刻,但他料定,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自己必然占不了上风。因为,他的腿伤虽不至断,可毕竟有三处伤口在身,势必行走困难,那么,拖着两条滴血的伤腿,他又如何能够避得开山口组那众多枪手的围追堵截呢? 借着还手得来的空隙,朱峰回头望了眼黑漆漆的街口,此刻他距离那里仅有几步之遥了。影影绰绰他看到了尸身横陈的两名莽撞枪手,然而除此之外,他再也看不到有一丝生气。朱峰在心里默念道:哦!现在,那里可以算是绝对安全了! 惊险过后的朱峰这才感觉到伤口的疼痛,火烧火燎的外伤让他感觉自己像块搁在砧板上的肉,仿佛正在被一把无形的钝刀上下左右的划喇切割似的,汗水混着血水早已浸透了他的野外露营裤,而那只白色十五分的弧形logo 也已被血染成了红色。朱峰惊惧的想道:趁着现在能走,赶紧走吧! 朱峰的心念刚动,即刻放下一支枪来,他用左手撑地,慢慢蜷起一条腿打算试着站起身来。不料,他的眼前一黑,跟着身子一软,险些就一头栽倒在地上。朱峰连忙放下身体,恢复成坐姿,闭紧了双眼,他感觉天旋地转,人就像是飞了起来。 不好!朱峰暗自叫了起来,他知道这是失血过多导致晕厥的前兆,照此下去,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在这街边的大树底下沉沉的睡去,真要是那样的话,等不到山口组来收拾,他自己就会长睡不起。哦,这不可以的呀!我“北脸”再衰也不能死在日本人的手里,这个脸…呵呵!可真是丢不起! 朱峰的脸一红,一股血逼上了脑门,他的眼前一片血红,世界在他的面前仿佛是着了火一样。不知是哪里来的力量,给雷明顿扫中的两条腿竟然负起了他全身的重量,人便高高大大的站立在街面上。 啪!啪啪!啪啪… 给他的举动吓着了的枪手们猛然醒悟,继续胡乱的开起枪来,一时间,枪火闪烁烟雾弥障,刺鼻的火药味儿重新灌满了街巷,恍惚间觉得像是谁家走了水失了火一样。茫然站立起来的朱峰,听着给消音器稀释之后的枪声,感觉自己的面前好似立着许多道墙,隐隐传来的就像是揭不开锅的穷邻居正在砸锅卖铁的声响。 出身贫寒的朱峰恍若回到了童年的残街破巷,打不完的架,惹不完的祸,以及躲不开的追捕,在这一刻,仿佛都回到了他的眼前。朱峰的嘴角一撇,凄惨的笑容扭曲了他的脸,像是刻意的渲染着他靠血拼挣来的头衔。 “北脸”昂然而立,他敞开胸膛伸展开双臂,迎着扑面而来的弹雨,水平对接的扫出了两道霹雳。嘶… 呈扇形散去的金属弹粒,从线性的角度看去,竟然显现出一种奇怪的轨迹,好似两把拦腰砍出的油锯,所到之处硬器成粉软物化泥,交汇时有如剪刀交错,无论软硬全部生生断去。 纷纷落地的弹壳盖过了枪声的含蓄,乒乒乓乓的仿佛钟磬敲响声声落地,直到枪火沉熄,烟尘散去… 这一回是真的静了,对面的和两侧的枪手,死的死伤的伤,有侥幸活下来的也不敢再轻易出头了。他们龟缩在角落里,偷偷的看着“北脸”临终的举动,他们要等到他已无还手之力的时候再扑上去,先乱枪打死,然后乱刀分尸。这是“山口组”一贯的做法,欠了钱就拿命来还! 打光了弹夹里的所有子弹,朱峰恋恋不舍的丢下了两支烫手的乌兹。这时,他的肩头和腋下又多添了两处伤口,殷殷冒血的伤处把一身 “north face”的朱峰装扮得如同一只血葫芦。 他很想趁机朝身后的街口退去,这是他脱身的唯一机会,杀戮震慑之后的沉寂不会永远延续,一旦等到枪手们恢复了勇气,他就只有束手就擒的结局。可是,朱峰的两条腿已经像灌满了铅水一样的沉重,他使了几次力,运了几回气,却连抬都抬不起。哦,妈的! 凄惨的笑容再一次扯动嘴角,无奈的“北脸”只好放弃了努力,他把双手慢慢的伸向了腰间,用力的抓住束紧的腰带,稳了稳身,准备着做最后的一拼。 街面上人影憧憧,三两个不死的枪手慢慢的走出了隐身处,他们像野鬼游魂一般的慢慢向前靠近,显得既胆小又贪婪,生怕那个半死之人突然间会使出什么花招来,让刚刚逃过的厄运又突然的降临。 很快,相信“北脸”已经弹尽粮绝的人慢慢的多了起来,他们呈扇形包抄过来,最近的一个人距离朱峰已不过五米远的距离了。朱峰清楚的看清了他脸上的白癜风斑点,以及他眉心上的那颗黑豆粒大小的痣。呸!真他妈的恶心呐!朱峰在心里愤愤的骂道:这鬼地方,怎么想找个陪葬的都那么难! 人影慢慢靠近,包围圈逐渐缩小,朱峰紧握着腰带的手抓得更牢… 突然,争功抢先的那个人猛的一怔,像是给什么东西吓了一下,朱峰吃惊的注意到,那人眉心上的黑痣不知怎的突然间变成了红痣,而他脸上的白斑也随即改变了颜色。不等朱峰醒过梦来,就见那人头一垂身一歪,跟着便仰面朝天的倒了下去。 紧接着,不等后续围拢上来的人做出反应,便有人接二连三的栽倒在地。夜幕笼罩之下朱峰虽然看不清他们的每一张脸,却看清了他们的眉心上都神奇的多出一颗鲜红的痣来。 朱峰惊诧的回头看去,不由得心中暗喜,心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又道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此刻,朱峰紧握着腰带的手已经完全的松开了。 但见,长袖飘飘,衣风猎猎,枪口所指,弹无虚发。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朱峰身后的街口上,来人身披一件宽大的僧衣,信步走时如乘风驾临。他手上擎着的一支科尔特1911,因为装了消音器而显得格外粗壮,仿佛韦陀手中的降魔杵一样。 不等朱峰叫出这人的名字,更不等余下的众枪手纷纷躲藏,这位高大的僧人一手持续射击,一手竟然夹起朱峰来,趁着枪手们大乱之际,他大步流星的抢进了街口,跟着,几个窜越之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第一章.水手交心(3) 26.1.3 日本 长崎 佐世保 帆船码头 02:20 月光拖曳了他的身长,海风撩起了他的衣裳,把这个人的影子扭曲得变了样,乍看起来,他就像是一只蹲踞在旷野中的狼,一动不动的看护着这片属于它自己的围场。其实,狼的心思谁都能够想像,粗略的归纳起来也不外乎就这几样:管你是外来的还是土长的,只要是到了我地盘的,反正要上我的餐桌尝一尝;管你是温顺的还是倔强的,只要是膘肥体壮的,早晚得进我的餐盘享一享。月再亮,夜再长,风再狂,狼再想,今夜,看你还往哪里藏? 他站在这里已经有一会儿了,就这么呆呆的僵立着,跟一棵枯死的树没什么两样。在这半个多小时里,他脸上的表情没有发生过任何的变化,自始至终就是这么木讷的板结着,好像《后天》降临之后的冰冻旷野一样。只有他那一头乱蓬蓬的卷发,还在夜风的舞动之下,一直不安分的飞扬着。或许,这就是他有别于常人的身价,这才算是他万籁绝尘的唯一笔画。 这是一幅奇异的景象,再现了茹毛饮血的蛮荒之状。当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好似一匹雪狼被照得闪亮。当它的身影落在地上,又似一瓢银河之水浸湿了干涸的土壤。就在这片泛光折散开后,细碎的光点辉映出一丛蓬松的乱发。风舞云散当中现出一束贼亮的寒光来,它兽眼一般的漠视冷淡,狼睛一般的愤世不甘,却在平静里透着狡黠,又在和蔼中藏着奸诈。 这个人就是东京警视厅的高级探长,《厌情十归隐》之“第五隐”的中井健一,正如他的外形所讲,归隐之前,他在中情局中的代号就是“孤狼”。 中井忍着胯骨处被掰伤的痛楚,两眼一眨不眨的死盯着面前这片小小的港湾,心里忍不住发出一阵感叹来:哦,是啊!在我们这个弹丸之地的小岛上,竟然有这么多的天然良港,哪怕是一个仅仅停泊私人游艇的小码头都被设计有模有样,如同一个缩略版的军港相仿,这便是岛国土人的天生才华,也就难怪啊!五十年前的大日本帝国能够称雄海上,若是再过个五十年…哼哼!那…又将会怎样呢? 油然而生的感慨不露声色的分散着他的注意力,若是再这么信马由缰的延续下去,他很快就会思恋起温暖的小酒馆、柔软的榻榻米,还有滚烫的清酒壶,以及老板娘那麻酥酥的小手啦! 哦,混蛋!你开始走神了。中井断然的制止了自己的胡思乱想,他觉察到了自己的意识正在被一种脆弱的情感所干扰,这代表说:折磨人的疲倦已经开始发动侵袭了,而他的意志也开始变得涣散了,不然,怎么会突然有了温饱之念淫欲之想?那可是会铸成大错的呀! 中井很清楚,午夜过后的这两个小时是他一天当中最难熬的时光,虽然他机敏狡黠生具狼性,但是他毕竟不是狼,生理习性和心理情绪是他们最大的不同。从中午追踪到午夜,疲劳和厌倦不知不觉间让他偏离了坚韧的轨道,如果不能及时警醒的话,那么,接下来将要发生的,无疑就是思维的桎梏反应的迟缓。哦,那就有可能放走了迄今为止有可能抓住的最大的一条鱼啊! 中井慢慢的仰起下颌,然后猛的甩了一下头,满头卷曲的长发像一朵乌云样的飘过,露出一对精光四射的狼眼来。他将目力集中到了眼前,意念锁定在了那只小船。他想,必须再做一次仔细的观察,务必再将这座停泊私人游艇的小码头细梳密篦一遍,以期排除那蒙在心头之上挡在两眼之间,却又挥之不去的重重疑障。 五颜六色的游艇被夜色冲淡了原本鲜艳的色泽,暗暗沉沉的失去了本该夺目的活泼,此刻看起来,它们反不及垂落的白帆来得醒目,更不如挺立的桅杆惹人关注。其实,中井站在这里的大半个小时当中,他认真观察仔细辨别的就是那如树林一般矗立在眼前的根根樯帆。冥冥之中有一种预感似乎正在证实着他的推断,莫非,这里果然是个被疏漏掉的出逃地点? 中井发现,这些高高低低长长短短的游艇,星星点点近近远远的散落在港湾的各个角落里,它们虽然排列的不甚整齐,却全部是头朝东尾朝西,莫名的呈现出一种默契来,中井想:那必是小艇顺行入港的状态。但是,唯有一只快艇却是不同,它头西尾东刚好朝向了出港的方向。哦,这条特立独行的小船,它…究竟是什么人的呢?中井的疑心陡起,随即他的眼睛一亮,现出了狼一般的鬼火来。 原来,自从昨天中午他在旋转寿司店附近遭袭之后,中井便一直在追踪那位来自中国大陆的游客,然而十几个小时过去了,已经完全封锁了进出佐世保大小通路的中井,却始终没能得到一条有关那个中国游客以及他同伙的消息。中井纳闷,难道,他们竟然凭空蒸发了?哦,不…不!他们一定是就地隐藏了!他们肯定是打算先蛰伏一段时间,等到风头过去之后,再另觅蹊径伺机逃走! 正是在这样的念头驱使下,中井这才马不停蹄连着大半夜的搜寻起佐世保的里弄街巷和船港码头来。而在眼前出现的这个情景,对于中井来说,已不单单是个发现,同时也是一个印证,冥冥之中证明了他的猜测是正确的。中井决定凑近前去,再仔细的看上一看。 挺立了近四十分钟的“孤狼”开始行动了,他悄悄的移动身形朝着码头前的栈桥走去,夜深人静的小码头上见不到一个活动的影子,这让中井的举动就变得更加的小心。但是,他的狼行再慢狐步再轻,却还是踩出了一阵脚步声。原来,历经风吹雨打,栈桥的木板早已经朽蚀不堪,所以中井的脚刚一踏上去,它就吃不住劲的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来,这让习惯了暗夜潜行的“孤狼”很是不爽。 于是,他只得站住了脚步,停身留在了桥头。他随手掏出一支单筒望远镜来,迅速的调整好了焦距,接着,便虚一目瞄一目的观察起来。就见他,横向扫描,不漏掉一帆一锚;纵向座标,不错注一分一毫;前后拉抻校正景深,左右移动拓展广角,最终,中井把他的目光锁定在了那只小艇的尾翼上。 粗看那只快艇与其它的小船没有什么分别,都是突翘的艇尖流畅的艇身,通透的风挡和紧凑的座舱,鲜红的涂装与熟透的草莓相仿,“云之丸”的舷号柔过少女的脸庞。如此种种都是私家小艇的一惯模样,然而,有一点却让中井暗自惊叹:想不到一条私人小艇,竟然配备了如此强劲的引擎?哦,看呐!那可是长时远距高速静音的大马力引擎啊! 看到这里,中井的心中止不住一阵狂跳,他稳了稳手中的望远镜,再次细细的确认:不错,果然是一具动力强劲的马达,哦,一只小艇上如果装备了这样的动力,那么,它究竟会被用做什么呢?难道,它想去参加f1 的快艇比赛吗?那么…又如何解释它搭装在舱顶上的雷达装置呢?要知道,f1快艇赛可不是横穿沙漠的拉力赛啊!难道,它装备如此精密的导航设备是想做环球航行吗?哦,这艘小艇背后的玄机…应该不可小觑啊! 就在中井健一聚精会神的从望远镜的视窗里注视着那只红色小艇上的每一个细节的时候,他那已尽枯竭的精力被过度的绑定了,他心无旁骛的投入到了对一个发现的审视当中,否则便不足以支持他完成这一精细的分析。然而,殊不知螳螂捕蝉还有黄雀在后,与此同时,另外还有一双眼睛也在紧张的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而就在这个人的手上,还横放着一支火力强大的双筒猎枪,枪管后座上两支锤子一样的机头大张着,仿佛只要一闭口就能咬断咽喉的利齿一样。 这束目光来自栈桥西侧的那座小木屋,木屋的东南两向上各有一扇窗子,它们低矮却很宽敞,推仰式的窗扇高高的扬起,呈现出120度的扇形观察面,只要是往窗前一坐,整个码头就全部被收纳进了视野当中。 其实,自从“孤狼”现身游艇码头的那一刻起,这双眼睛便一刻不离的监视着他了,并且,他靠栈桥越近,那双眼睛便盯得越紧。于此同时,那支双筒猎枪也被架在了窗台上,它紧随着这双眼睛一起移动,两粒鲜红色外皮的散弹已经静静的躺在弹仓里多时了,它们争先恐后的想要劲爆出膛,恨不得抢先把这头“孤狼”打出脑浆。 但是,当中井在栈桥边上止住脚步的时候,这个人还是偷偷的松了一口气,对于他来说,就算中井没有靠近栈桥,也丝毫不会改变自己的看法:这个半夜三更偷偷摸摸来到码头上的人绝非良善之辈,但是,至少他偷船的可能性已经大大的降低了,只要能离那些价值上千万美元的小艇远一点,他爱怎么耍就怎么耍吧!也不必主动出去干预,免得惹火上身的。 渡边悄悄的从窗台上取下猎枪,轻轻的将机头关上,然后小心的立在了身旁。他回过身抬手从桌案上拿起那只跟了他多年的小酒壶来,拧去盖子小小的抿上一口,立时,火辣辣的酒精便直冲他的鼻腔。渡边闭上眼摒住了呼吸,使劲忍住这抓肝挠心的烧燎,这是嗜酒者独一无二的享受。渡边长想: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跟喝水又有什么分别呢? 如果,再配上一口上等的雪茄的话,那就更加的惬意啦! 渡边的脑海了浮现出了“云之丸”号的船主,那个谦恭的中医大夫吕博为来,心里想着他对自己的承诺,等这次出海回来,他会送给我一盒真正的古巴雪茄,呵呵!那可是很金贵的好东西啊!吸上一根那玩意儿,这夜也就不嫌长了!游艇码头的看船人脑子里想着,心里面忍着,他感觉那口酒闷下去的时候可是够久的了。 终于,烧灼感稍稍缓解了一些,渡边的承受力也到达了极限,他迫不及待的张开嘴巴,把一大口的酒气喷了出去,然后,又急不可待的做了一次深呼吸,咳咳…不料,辛辣的酒劲远比他想像的剧烈,残留在食管中的酒精气体随着一口气吸进了肺里,呛的渡边忍不住咳嗽起来。 等到他把咳嗽压下去了,也把呼吸调整匀了,抬起头来再看窗子外面的时候,码头入口栈桥边上早已没了那个人的影子,刚才那个鬼鬼祟祟的家伙已然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渡边也不急于查找,对于他来说,只要那些昂贵的游艇都还好好的,别的就与他无关了。 他在心里嘟囔着:走了也好,游艇再好你也拿不走,还是换一个有钱的人家转转去吧!没准儿能够捞点什么。想到这里,倦意袭来,他张开大嘴打了一个哈欠,接着想道:吕大夫不是说今夜还要出海的嘛!他的子侄倒了这会儿还不来,那就一定是一大早来,啊!不如先睡会儿吧! 饮酒之人的最大特点就是,不仅是入梦快而且还睡得沉,当渡边的这个想法刚一生成的时候,他的意识已经在梦境当中了。睡梦里他看见了一条白色的小船,正迎面朝着他驶来,船上立着一个老翁生得道骨仙风,隐隐约约之中他认出了那个人,正是“仙谢寿”的老中医吕博为,一个出海游玩回来的老顽童。 渡边笑呵呵的迎上前去,边打招呼边顺手接住了船上丢下来的缆绳,而他心里面惦记着的却是吕医生答应送他礼物的事情。船缆系好栈板搭稳,渡边充满期待的站在一边,等着吕医生从自己的身边经过。看船人在想,他的手上拿着的应该就是… 果然,他从老中医的手上看见了一个精致的雪茄烟盒,渡边的似乎感觉到了醇醇的香气正在自己的鼻腔里萦绕,哦,今晚就能够好好的享受一支了,还有,再煮上一壶吕医生上回送给自己的原味咖啡… 渡边感到口腔里的唾液变得充盈起来,但他又舍不得把这种滋味随便的吞咽下去,哦,这位老先生总是能够带来惊喜,这样的人生才算得上是人生!渡边不无感悟的想着。不料想,走在栈板上的老医生突然脚下一绊,身子猛一栽歪,险一险就失足坠下水去,多亏了老医生的身手还算敏捷,就见他两臂一展,身体微微的摇了摇,总算还是站住了。只可惜那手里装着上等雪茄烟的盒子却飞了出去… 哦,可惜!渡边似乎是大叫了一声,来不及多想便下意识的作出了反应,他循着烟盒落下的轨迹,奋不顾身的鱼跃而起,拼尽全力的伸开双臂… 扑通!渡边很是纳闷,为何侧身扑出的他竟会仰面朝天的摔了下来。当他睁开两眼看到黑洞洞的枪口的时候,梦醒十分酒醒一半的渡边缓了半天这才明白,原来,自己是遭到了暗算。 “可不可以告诉我,那条船,云之丸号的主人,他是谁?” 中井把懵懵懂懂醒来的渡边按在了椅子上,并把那支双筒猎枪的枪筒使劲的压在他的肩头上,冰冷的枪管贴紧了渡边的脖子。 “云…云之丸吗?不…不知道。” 渡边一时还不能从刚刚经历的梦境当中清醒过来,并且梦中失手落水的那盒雪茄烟还在令他感到心痛,所以,给中井这么恶狠狠的一问,他竟然矢口否认起来。这让从他枪口之下侥幸逃生的中井感到非常的愤怒,“孤狼”在想:好混账的家伙,一旦你这个酒鬼失手扣动了扳机的话,那么,在这么近的距离上被散弹击中,那后果可是非常严重的。“孤狼”不敢想象自己浑身布满铁蒺藜被担架抬进病房时的景象,他烦躁的用枪筒敲了敲渡边的腮帮子,厉声的问道: “你想吃苦头吗?醉鬼!你是这码头上的警卫,作为看船人你不知道自己的雇主都是谁吗?你想让我砸了你的饭碗吗?” 中井一连声的讯问让渡边略微的清醒了一些,他眨巴眨巴眼睛终于看清了面前的这个人,哦,宽额突颧窄颊颌尖,生就的就是一张犬科动物的脸,再加上他那一头蓬松又卷曲的长发,活脱脱就是一只托生人形的狼犬!渡边的酒到了这会儿已经完全清醒了,紧贴在他脖子上的冰冷枪管让他连想起了狼人那嗜血的利齿。 “我想…啊!不,不是这个意思,我想想,请您让我…想一想。” 渡边语无伦次的说着,他不想因为回答不上问题而让这个“生物”伤害到自己。中井抬起枪管来,重重的在渡边的肩头上面敲了敲,枪管碰到了锁骨疼得渡边瓷牙咧嘴的不敢出声抗议。 “那你就好好的想一想吧!你这个动不动就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的家伙。不过,你可别耽误太长的时间,我的耐性等不了那么久,现在你就告诉我,云之丸号的船主是什么人?” “是,是吕…吕博为,先生。” 痛楚是最好的清醒剂,那支枪管的重击此刻就是最好的良药,渡边很快便答出了第一个问题。中井脸上的凶相褪了少许,他扬起枪管来扛在了自己的肩上,眼神平静的盯着渡边端详了片刻,像是在咀嚼又像是在回味,然后他突然问道: “他,这个吕博为...是个什么人?” “是…是个美国人,华…华裔美国人。” 渡边的话让中井的眼光一冷,他仿佛预见到了什么似的,紧跟着又追问了一句: “他的职业?他是做什么的?” 此刻,已经彻底清醒过来的渡边,完全看清了面前的这个人,当中井盯着他走心思的时候,渡边也在想:看呐,浅驼色的风衣加上松垮的领带,肥大的裤子以及轻便的休闲鞋。渡边在心里暗自说道:通常打探别人隐私,密捕抓人的警探都是这副德行,哦,难怪这家伙这么穷凶极恶的,原来,他是个条子呀!这种人可是得罪不起的呀!想到这里的时候,渡边觉得有些后怕。于是,他开始小心翼翼的配合,集中精力对答如流起来。 “是个医生,是个很有名的医生,一个中医大夫。” 中井的脸上出人意料的现出喜色,似乎渡边的话让狼人嗅到了一丝血腥的气味。 “他在哪家医院?距离这里远不远?” “他有一家自己的诊所,应该不算远,本来这港城也不算大。” “哪家诊所?他的诊所叫什么名字?” “仙谢寿,仙谢寿中医诊所。” 刚刚得到的这份讯息没让中井感到兴奋,反而让他极度的恐惧起来。不错,今天从几方面凑到一起的消息,竟然出人意料的联系在了一起,这的的确确是他没有想到的。起初那个仅仅是引起他兴趣的中医大夫反与那个中国大陆来的不速之客发生了关联,随后半路里又杀出来个女强人来却把这份怀疑完全的挑明了,这三个看似不相干的人竟然连成了一条清晰的线,而这在条线的末梢上却拴着自己面前这个不起眼的小船港里的一只小船。 这对于专事情报打探的“孤狼”来说,可是做梦都碰不上的好事呀!他想:今天这事,若不是上天垂怜掉下块柿饼子来刚巧砸在自己的头上,那就一定是别有用心的人专门设下的圈套,而今这世上就算全部的好运都加起来也不及一个晚上的噩运多,谁会轻易的相信这不是一个给他“孤狼”精心准备的陷阱呢? 疑虑重重的中井开始认真的琢磨起来,他低着头在屋子里来回的踱起了步子,猎枪被他横担在了肩头,却把两只手分别架在了猎枪的枪管和枪杆上,这让他看上去就更像是一只耷拉着两只爪子的大灰狼了。 中井搞不明白怎么会是这么巧,一艘被他偶然发现的可疑小艇,却偏偏就跟一个中国医生产生了联系,从而把这条开放的线结成了一个封闭的环。是这个世界上的中国人太多了?还是自己对中国人的疑心太重了?或许,是跟中国人结下的梁子太深了!中井再一次扬起了他的下颌,跟着用力的甩了下头。他自问道:这会是那个中医大夫和那个中国游客秘密逃走的通道吗? 坐在一旁的渡边不无忧虑的盯着不停在自己眼前晃动的狼影,担心那支上了膛的猎枪会不会再一次的指向自己,他很后悔自己把那家伙拿出来壮胆,要知道会是这样,嗨!其实,就算真的有人来偷船,他也没胆子开枪的,那玩意儿对他来说只是个摆设,为了震慑一下比自己还要胆小的贼罢了,那干嘛还把子弹装上去呢?真是的,你这个白痴! 渡边心惊胆战的忍着,来来回回的躲避着那支枪的乌黑的枪口,他觉得今晚的时间实在是太难熬了,他开始期待着:那位要出海的吕大夫赶紧的派他的子侄来取船吧!那样一来,就能够把这头暴躁的狼给引开了。于是,他开始琢磨起这个不速之客半夜三更跑来游船码头上来的原因了。他是冲着“云之丸”来的吗?它贩毒了还是走私了?没道理呀!渡边想,“云之丸”停泊在这里已经有三二个月了,根本就没见它真正的出过一次海,它怎么会?那么,就是针对吕博为的啦?这就更是荒谬!他根本就不知道有吕博为这个人嘛!不然他干嘛跟我打听那么多呢?咦?这匪夷所思的家伙,莫非…他是趁火打劫的匪徒? 嗨!管他呢!就算打劫,他打的也是拥有别墅游艇的富人,与我一个看船的何干?不如,就此转移他的视线,先保全了自己再说吧!谁叫咱是穷人呢?渡边的想法一出,便不再感觉遗憾。纵然是受过人家的许多恩惠,在此刻也全都抛诸脑后了。 “呃!先…先生。” 渡边破天荒的主动开口了,但是,他的话没能引起中井的太多关注,相反,有的却都是厌恶。中井把视线从地板上抬升一格,目光冷冷的盯着渡边,那眼神冷的几乎能把渡边冻结在椅子上了。渡边感觉浑身发紧,舌头僵硬得有一点使不上劲,但是为了脱困,他仍旧坚持着把自己的想法说完。 “先生,如果…呵呵!假如,您是在为云之丸感觉困惑的话…” “怎么样?” 机敏的中井从渡边的神态当中窥到了一丝端倪,他半是恐吓半是鼓励的追问了一句。但是,即使是这样的不受待见,也让渡边感到无比的兴奋,因为他觉得除此之外已经无路可走了。就见他从椅子上欠起身,半是谄媚半是殷勤的说道: “吕博为马上就会派人来取船,就…就是那条云之丸号,呵呵!他说好今夜要出海的…” 嘣!话未说完,渡边就像一只垃圾袋似的飞身跌进了角落里,咔嚓!木椅断裂,像遭了雷劈一样。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无论是渡边还是中井都对眼前的情形没有预感,因此,事过之后,踢人的和被踢的都呆若木鸡的呆在那里,仿佛眼前的局面不是他们一手造成似的。 找不到出口的怒火导致了眼前的这一结果,中井深深的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懊悔,他想,如果渡边真的被自己的这记窝心脚给踢死了,那他接下来的戏可就没法演了,要知道,他真的是应该感谢这个看船人的,如果没有他,就算上天想要恩赐于他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送信人,但是怒火还是忍不住要发泄出去的,否则。孤狼”就会觉得自己太委屈了。 中井健一是个什么人,那是中情局里首屈一指的侦探,他所作出的贡献是中情局几代特工都享用不尽的。当年,南联盟的总统米洛舍维奇因为得罪了美国而惹了塌天大祸,一个好端端的国家因此被拆成了好几个。于是,亡国的总统想要遵循着中国的那句老话,叫作“小隐于市大隐于国”但是,他的这个美梦也很快就破灭了。搅了米洛舍维奇好梦的就是这匹“孤狼”,勤奋的中井健一不辞辛劳,他的鼻子嗅遍了整个萨拉热窝城,终于,在当地人的帮助之下抓到了米洛,替美国除去了心腹大患。否则,美国人怎么敢放心大胆的兵发中东,同时对伊拉克和阿富汗动手呢?这不能不说是中井的功勋。 但是,中井的倒霉也是缘于他的机敏,本.拉登是美国在中东施展武力的最佳借口,9.11让美国成了全世界都同情的受害者,所以,让本.拉登活着是美国全球利益的需要,不到时候,他就不能死。而中井的执著干扰了美国的国策,不解其中味的他偏要跟大尾巴鹰似的硬充能耐耿,发誓不找出本.拉登的藏身处就誓不为人。由此,他招致了当权人物的反感,很快便将他列入了不受欢迎的黑名单。其实,中井还真的是第一个摸清了拉登去处的人,只是他的情报发掘的非常不是时候,于是,归隐成了他唯一的选择。 被迫退出了中情局的中井真的成了一匹“孤狼”,但委身于警事厅的中井却一刻也没有放弃他重返中情局的梦想,他期待着有朝一日能够逮着一个大便宜,好奉献给昔日的主上,作为自己复出的见面礼。而今天的这个俏档儿就好像是上天特意为他安排好的,但是,吃过一回亏的中井不再像从前那么的莽撞,他对这局面既是欣喜又是起疑,因此,他一时还拿不定主意。 看着从角落里挣扎着爬起来的看船人,中井忽然心生一计,他偷偷的笑了笑,暗想道:不如,调集全部的警力埋伏在这码头的周围,一有动静就以偷船的名义先把那个吕博为逮进监狱,只要是到了里面,一切就都变得好办多了。到时候,我再细细的审理,秘密的查办,如果是条大鱼,就顺势起竿,连同那个中国大陆来的游客一起拿办,如果是个陷阱,转手丢给警局,让那些倒霉蛋们自己处理算了。 想到这里,中井慢慢的踱向了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渡边,脸上的狰狞比狼还恐怖。渡边退缩到了墙角里,在“孤狼”恶狠狠的眼神里龟缩成了一团。中井把那只双筒猎枪夹在了腋下,俯下身去凑近了渡边的耳边,低声的耳语起来。瑟瑟发抖的看船人渐渐的恢复了阳气,他频频的点着头,挤出了一脸的谄笑来。 第二章.魔鬼礼物(1) 26.2.1 纽约 曼哈顿 中央情报局分部附近的一所公寓 19:30(02:30) 嗡!非接触式磁卡在凑近门锁时,感应器里发出了短促的蜂鸣,随即,窥窗上闪过一道神秘的蓝炫,随后发出一下轻微的咔嚓声,跟着锁舌有力的弹起,接着指示灯上便现出一粒淡绿色的光点来。 一只戴着深棕色羊皮手套的手悄悄的伸向了门边,他轻轻的握住了带有拉丝掌纹的不锈钢执手,开始小心翼翼的向下压去。随着旋扭的角度不断加大,一根头发丝样的纤维显现出来,它从执手里慢慢的抻出,被越拉越长,直到无声的断开。哦!来人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这才谨慎的推开了那扇南美枫木色的饰木门。 借着楼道内的灯光插卡取电,跟手揿亮了厅内所有的照明灯具,霎时,眼前温情乍现,团团簇簇柔柔暖暖,高低错落明悬暗嵌的灯光把高格调装修过的客厅呈现在了眼前。看看家具陈设用品物件都原封不动的呆在远处,没有丝毫被移动过的痕迹,来人这才放心的将身后的房门轻轻的倚上。于是,一个敏感到接近神经质的人总算完成了他进“家”之前的全部程序。从现在起,这才算是他独享的私人空间,他每过一天都是如此,他每到一处也是如此,这种状态已经伴随他过了很多年,并且还将持续下去,直到他的神经系统完全的崩溃瘫痪。 疲惫不堪的“职员” 漠然的站在厅前,没有马上走进房去,看情形,他像是在心里做着与外界的隔离,实际上,他是做着再一次的确认:果真,自己没有被什么人盯上吗?显然,白天在“凯迪.凯蒂”餐馆里遭遇的险情给了他很大的刺激,让他直到现在都还感到惊魂未定心神不宁。 终于,他对自己的疑心做出了否定,于是,把皮包往置物架上重重的一丢,就像是扔掉了满身的重负一样。接下来,他使劲的踢掉了脚上的两只鞋子,就如同甩掉了粘手的麻烦似的。清理掉这两样东西之后,顾不得再脱去外套,“职员”只穿着两只棉线袜便快步的踏过织密的尼龙地毯来到了餐厅,他迫不及待的打开酒柜,取出一瓶已经启封的威士忌来,将头上褐色的窄檐小礼帽往后脑勺上一推,扭掉盖子嘴对嘴的就是一大口。啊… 酒液顺着喉咙灌下,烧灼的感觉就像是滚烫的岩浆在食道里流淌,“职员”张大嘴巴喷出一股酒气来,然后,他抽了抽鼻子,将堵在鼻腔里的杂物清理干净,接着,等不及酒劲上翻,便又扬起脖来狠劲的灌下一口。喔!啊… 这一回,他尝到了酣畅淋漓的快感,那是一种由内向外的灼烧,火辣辣的像把五脏六腑都挂在了bbq的炉架上,麻酥酥的像心口上有无数只蚂蚁在爬,“职员”的眼前现出了日落前的景色:鲜红而且炽热,朦胧却又遥远… 哦,这一天过的,可真是…太糟啦!“职员”从心底里喊出了这一句,这是直到现在为止他对自己做出的唯一抱怨。在此之前,阿瑟.麦肯奇始终都是踌躇满志信心百倍的,是“凯迪.凯蒂”餐馆的遭袭让他认识到了自己处境的危险。哦,原来,死神距离自己竟然是这么近,今天,就只差那么…一点点呐!阿瑟的耳畔似乎又响起了消音器滤涤后那如蚊虫撕咬一般的枪声,他的眼前仿佛又浮现出了子弹横飞时闪烁着的枪火… 经过了短暂的感官麻醉之后,阿瑟.麦肯奇的心理冷却功能开始发挥作用,从高度紧张到完全放松,生理恢复所造成的情绪落差只对他产生了一小会儿的影响,但是很快理智便占据了主导地位,“职员”也随即恢复到了他的惯常状态之下,木讷的表情重新又如面具一般的戴在了他的脸上。 他给自己换上了一只壁厚底重的方角杯子,刚刚熬过了心理急躁期的阿瑟稳健的给自己斟上了第一杯酒,浓稠的威士忌浅浅的盖住了杯子的底部,酒液轻晃现出琥珀一样的光泽来,它将阿瑟的脸映得冷冷的,就好像入殓之前咽气之后的脸色。原来,烈性酒对于阿瑟来说虽然是一种很好的镇静剂,却一时难以催生他的血液热度,以至于他的脸看上去是越喝越白了。 已经斟到第三杯的阿瑟放下了酒瓶,他迟疑的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身上,似乎这才意识到,原来他已经赤着脚在餐厅的酒柜前站了多时,却连外套都还来不及脱掉。于是,他探手入怀取出他的那只带有数据链加密系统和专用通话频道的手机来,轻轻的放在桌案之上,眼神迷离的端详了一会儿,一副很陌生的样子,就像是在看着别人的手机似的。 倏忽间,他猛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因为,在刚刚接到过的那通电话里,他的同事,亚太情报事务主管说过的那些不无炫耀的话里似乎是触及到了某些敏感的事情。阿瑟禁不住微微的皱了皱眉,在心里面自言自语道:嗯,是该好好的梳理一下那些复杂的关系了,他们被搁置在角落里的时间实在是太久啦! 阿瑟一扬脖喝光了杯子里的酒,这时候,他才感觉到身上微微有一些燥热,于是,不由自主的向往起热气腾腾的浴缸来。他开始慢吞吞的脱去身上那件驼色的风衣,然后,拎着衣领赤着脚心事重重的回到客厅里,若有所思的在门口的衣架上挂好了衣服,跟着又换好了拖鞋,最后,他拍熄了客厅内的所有灯光。 仿佛是贴上了封条的快递盒子,客厅彻底陷入到一片完全的黑暗之中,时间好像是回溯到了他刚刚走进房子的时候,而在此之前发生过的那一幕似乎只是一段停留在他意念当中的虚无。它最好随着光线一起尽快的消失掉吧!阿瑟在心里念叨着,他不想在自己短暂的脆弱上面纠缠得过久,所以才熄灭了灯光,好让自己以最快的速度忘掉它们。对于不喜欢的东西,他只用一种方法去处理,那便是遗忘。但是,佩奇.波特兰的吹牛不期勾起了一段尘烟往事的记忆,进而触动了他埋藏已久的一个秘密,其实,这才是他刚才表现出情绪波动心态不稳的根本原因。 他闭上眼睛默默的呆立了一会儿,好让自己的眼睛能尽快适应眼前的环境,而在他的脑海中,却已经开始了一番费劲的倒腾。仿佛面对一间好久都没有收拾过的阁楼,杂物和收藏,玩具和纪念品被丢得到处都是,亟待归整。阿瑟在心里很平民的念叨着:哦,那些个…人和事呦!现在想起来,真的是…不堪回首啊! 心绪已经平静下来的阿瑟觉得这会儿才是真正需要一杯好酒的时候了。于是,他摸着黑来到餐厅,借着酒柜里面嵌灯的光亮,取出一瓶刚刚启封的纳柏谷红葡萄酒来,然后拎着一只高脚杯慢悠悠的踱到了卫生间里。 哗!他俯身旋开了科勒浴缸的龙头,热气蒸腾的水流喷涌出来,在洁白的缸壁上砸出一长串的气泡来。已经有了一点酒劲的阿瑟扶着台盆的边儿在浴缸沿上坐了下来,他从椭圆形的浴室镜中看到了自己的脸,他给镜子中的那张面孔吓了一跳。哦,阿瑟,你可是老了很多啊!他在心里自言自语着,目光落在那瓶刚刚放在台案上的酒瓶上,心里迫不及待的想:嗯! 接下来,我会躺在浴缸里好好的享用你了。 阿瑟在柔白色的灯光底下为自己满满的斟上一杯,他看着醇红色的酒液紧粘着杯壁滑下,泛着血液一般神秘的光,心中忍不住的赞了一句:纳柏谷葡萄酒,这才是真正的好酒啊!阿瑟一生勤勉并无任何不良的嗜好,更不追逐奢华,但是,他对品质的要求却从不迁就。比如他面前的这瓶购自贝灵哲酒庄的红酒,那便是酒中的极品。 嗅着酒液挥发出来的香气,阿瑟依旧闭着眼睛,他默默的脱光了衣服,然后,翻身滑进了温暖的浴缸里,立时,周身的皮肤即刻被摄氏五十度的热水包围了,根根毛孔都像被唤醒的婴儿那样睁大了眼睛。它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剥了皮的莴苣一样躺在腌泡的坛缸里,浑身上下温润滑爽,他忍不住的呻吟了一声:哦… 阿瑟忍着热水对皮肤的刺激,湿漉漉的抬起手臂去端台案上的那只酒杯,从这个角度看去,那杯子中的浓醇酒浆简直就跟液化后的红宝石一样。阿瑟惬意的想:希望它能够帮助我好好的睡上一觉啊!倏忽间,就在酒杯从瓶前移开的一刹那,阿瑟瞥见了那酒瓶标签上的出品日期:1982年。阿瑟的心里微微的一颤,过往已久的尘封画面突然变得历历如新,一祯一祯的呈现在眼前。这让他不由得又想起了“牛仔”佩奇.波特兰在电话里说过的话: “不久,呃!应该不会太久,阿瑟,我很快就会有一个重大的发现,一个令你感到吃惊的发现。” 阿瑟端着酒杯的手僵在了那里,对往事的追忆几乎让他忘记了一缸热水对他的侵扰,他在想:的确,一九八二年,那真是个很特殊的年份呐! 对于红酒而言,1982年的确是一个很具有投资价值的年份,那一年的特殊气候造就了不同凡响的葡萄成色,因而,也使得那一年出品的红酒具有了非同一般的价值。类似这样的年份在整个二十世纪当中只有过几次,而一九八二年是距离今天最近的一年。 通常,人们买下特殊年份出品的红酒多半是拿来收藏的,很少有人会舍得轻易打开来品尝。但是,阿瑟不管这些,他坚持认为,生活讲究的就是品质,否则,岂不和芸芸众生一个样了?请记住,千万不要吝啬任何可以用金钱买来的享受,再好的东西,只有享用它才是尊重它,也只有这样,它才算得上是物有所值! 阿瑟不是富可敌国的财阀大亨,也不是继承了万贯家财的贵族后裔,他能这么想,完全是靠他独树一帜的价值观念做支撑。阿瑟很早熟,他从年轻的时候就不断的告诫自己:珍惜你生命长河流经的每一个景物吧!那将是不可复制的真实感受。让每一次经历都变成一次感动,让所有的感动都成为记忆里的珍藏,不论何时拿来回想,都有一份情感镌刻在心上。 其实,这只不过是一个通常意义上的表象原因,在那后面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理由令他独睐这个年份。1982对于阿瑟.麦肯奇来说代表着一次生死的历险,代表着一段露水奇缘,代表着一位非凡的女人,代表着一个难解的谜团。 哦!1982,阿瑟只要一想到这一年,止不住怦然心动的感觉就要跳将出来,追思和想念搅动得他心绪烦乱,就像怀揣着一只不安分的小兔儿,蠢蠢欲动叩动他的心弦。呵呵!阿瑟,瞧你呀,又来了!勤勉敬业的中情局“职员”自我揶挪着,呆板的脸上不自觉得现出少有的羞涩来。 多年来,孑然一身的阿瑟有过几次未果的感情经历,但是没有哪一次能够和那一次相比,它历时虽然最短,但影响却最为深远,时值今日想起,都会让阿瑟彻夜难眠。由此,他养成了一种习惯,每当孤寂疲惫的时候,他都会不自觉的陷入到对那一年的追忆当中,但这绝非是他无病呻吟顾影自怜,的确是时光荏苒湮没了他太多的心愿,而发生在那一年的那一段经历,自然也因为时代的变迁而成为过眼云烟,所以,回忆变成了他平复创痕的有效手段。 而今,对于感情生活已经没有太多期许的阿瑟,只是在需要的时候才会取出那一段,数度的追忆细心的呵护,试图保持那段经历的鲜度和完整,好让记忆历久弥新。他不断的用回味的梳子仔细的打理积淀在记忆上的尘埃,他总是很小心很小心的拿取和存放,生怕会因为一时的冲动和鲁莽,给这段经历造成无法修复的损伤。但是,就像洗旧了的手帕一样,原本鲜艳的图案不可避免的褪去色彩,越是辨认就越是模糊,渐渐的,创伤的纹路取代了精美的花纹,最终,折损的纤维就会断裂开来,记忆的空洞便再也无法织补上了。 今天,“牛仔”在电话里的语气就像是一阵狂风,他吹去了过往的尘封,同时,也带来了的无尽的惶恐。阿瑟仿佛看见,那些绢绣在记忆中的画面,因此而开始出现了断线…啊!1982年,多么难忘的岁月呀! “职员”的记忆回朔到27年前,那时候,刚满30岁的阿瑟.麦肯奇正是风华正茂刚刚出道不久的年轻特工… 1982年 阿富汗与中国边境接壤地带 跟随着前面一行浅浅的脚印,三个长袍罩体围巾遮面的人艰难的行走在干涸的荒谷之中,他们躬着身缩着颈疲惫的前行着,就像三只饥饿的狼踯躅在荒野上,一刻不停的搜寻着猎物。虽然外形很狼狈却走得执着,他们一边紧张的四下观望,一面抓紧了藏在腋下的m16自动步枪,只要周围有一点动静,他们瞬间就能变换成战斗的队形,并且精准的点射也将即刻放倒任何一个可能出现的人影。 虽然,他们身着长袍和围巾,装扮得跟阿拉伯人一般无二,但是,却怎么也掩饰不住他们身上的浓重杀气。不错,这是三个训练有素的职业军人,他们的行为举止简单的体现了二个字:标准!他们不仅姿态标准,而且队形标准,甚至连彼此间沟通与联络的眼神和手势都是一样的标准。 但是,就是在这同一个小组当中,也有着很大的不同,单从他们行军的姿态上看,内行人一眼就能轻松的确定这一点:这三个人中,一个弱两个强,一个心急两个心慌。强的经验丰富,所以压住了后面;弱的初次上阵,因此闯在了前边;急的头脑清醒,故而不敢怠慢;慌的心路迷茫,致使脚沉步乱。但是,无论是拖在后,还是走在前,这三个人都有一个相同的心愿:上帝啊!可千万别把那向导的脚印掩埋掉啊!也不要让它无期限的延续下去,那样的话,这番苦难可就熬不出头啦! 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年轻人个子虽然不高,身体也不算强壮,但是动作却非常的机敏。他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走得也是不慌不忙,但他的眼睛却始终紧盯着脚下伸向远方的脚印。他知道,在这片荒芜的谷底,千丘一状的起伏地带,仅凭肉眼是看不出去多远的,行走在这宛延的谷底就如同是在迷宫里寻找出口,一旦和向导失去了联系,他们就变成了生物实验室里的三只小白鼠,就算走到死也找不到出口。为此,他不得不盯紧了向导的脚印,生怕一不留神就会迷失在这片荒芜的旷野里。 阿富汗是一片神奇的土地,更是一个多难的国家,她的历史悠长却现实蛮荒,她的人民积弱却富含矿藏。它就像是地球诞生之时留下来的一道创口,在历史的进程和地质的变迁当中不断的增添着新伤。但是,这丝毫也不能掩盖她曾经有过的辉煌。自古以来,它就是一条连通欧亚的战略通道,闻名遐迩的古丝绸之路至今都令人难忘。有一种说法,引人遐想: 当年,从阿波罗11号上俯瞰地球的时候,宇航员看到了一个奇异的景象:帕米尔高原就如同造物主精心缔造的一只巨大蝴蝶,它将世界上最长最高的山脉分成了两只展开的翅膀,它们构成了我们这个星球上最为巨大的隆起,好似地球拱起的脊梁。而阿富汗的不幸就在于此,它的存在形成了这万山之中一条至关重要的天然通道,通过它连通了欧亚板块,形成了两个大陆架间的必由通道。 中国、阿富汗和巴基斯坦等国共同拥有的帕米尔高原是地球上最险峻、最寒冷、最荒凉的地区之一。其中,阿富汗与中国间接壤的边界总共长达92公里,但这并不妨碍两国成为和睦友好的邻邦。就在苏联悍然入侵阿富汗的第二天,中国政府就宣布关闭了中阿两国的边界,但是,有一条秘密小路却随即开通了,在整个抵抗运动过程中,它始终都保持着畅通无阻的状态,在世人不知的情况下,成为支援阿富汗抵抗组织运动的重要补给线。 年轻的阿瑟.麦肯奇作为中情局的联络官,负责假道中阿边界将两名军方的武器专家送往阿富汗的抵抗组织基地,在那里训练那些骁勇善战的抵抗战士们,教他们学会使用那些操作简便的单兵武器。这是一项非常有意义的“工作”,可以节省“宝贵”的美国士兵的生命,代之以“低廉”的阿富汗勇士的鲜血去削弱“北极熊”的力量。 从未有过实战经验的阿瑟担当起了这一重任,他此番表现得出奇的神勇,整个过程中他都坚持走在了两名经验丰富的战术专家的前面,但这并非是他想要证明什么,虽然,他也为那两名老练的军士所流露出的轻蔑眼神而感到心痛,但他绝不会因此便要逞一时之勇。全只因,在阿瑟的眼中,那一行带路的脚印另有隐情。 原来,代表着第三世界国家站在反对超级大国霸权主义斗争最前沿的中国,始终在以独特的方式支持着阿富汗的抵抗运动,中国政府通过中阿边境的秘密小道已经将大量的人道主义救援物资送到了抵抗战士的手中,故而,对于美方的此次军援行动也提供了积极的帮助。为保证他们的安全,中方派遣了一名熟悉边境情况的特工作为向导,并且还前出五公里为他们引路,据说这名特工已经冒着生命危险出入此处边境达数十次了。 看着远近相似的地貌,阿瑟不知道自己究竟已经走出了多远,如果没有地上的那行脚印,即使配备了卫星导航仪也难以顺利的抵达目的地,因为起伏的山丘和蜿蜒的山谷会随时改变着形状,它能使不熟悉地形的人累折了腰跑断了腿,等到绕来转去体力不支的时候才会发现,原来自己到过的最远端也没能超出十公里的半径。所以,阿瑟一刻也不错眼珠的紧盯着地上的脚印,均匀的调整好了呼吸,保存着充沛的体力,他猜想这趟差出的绝不会这么顺利。 突然,远处的空中传来一阵引擎的轰鸣声,跟随在阿瑟身后的两名军士陡然一惊,他们都是战术指挥的专家,因此熟知阿富汗战场上使用着的每一款武器。从这阵阵激荡而来的引擎声中他们能够推断出,这一定是俄军陆航装备中最为粗鲁的“雌鹿”武装直升机。 深知“雌鹿”厉害与弱点的两名军士决定赶紧规避,因为这款攻击型武装直升机不仅装甲很糙,并且对地武器也极其“野蛮”,一旦给它发现,轻武器对它完全无效,而“炮烙”之刑却是在劫难逃。因此抵抗和奔跑全都无效,惟有一招可以化险为夷躲过魔爪,那便是:藏! 因为“雌鹿”配备的火力虽强,但是雷达却是它的弱项,只要你伪装得当,完全可以骗过它的追踪。于是,两名军士招呼阿瑟紧急隐蔽在了一座沙丘的脚下,依靠披在身上的沙色长袍当作伪装,很快,他们便把自己的身形和起伏的荒漠融成了一体。 远处,两架米24型“雌鹿”武装直升机迫空而来,这种素有“空中坦克”之称的怪物,旋翼下残肢似的支楞着两只翅膀,上面携带的大型无控火箭发射巢,它可以让方圆二三平方公里土地变成一片火海。阿瑟将脸低埋在肘臂间,摒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他暗自祈祷着:上帝啊!千万别让它们发现我们,就让这两架怪物尽快离开吧! 突然,一长串沉闷的机炮声骤然传来,爆炸掀起的气浪撩起了一阵尘烟,热浪翻起沙粒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落了阿瑟满身满脸。阿瑟咬紧牙关坚持着,他知道这是“雌鹿”在用火力进行试探。虽然狂沙飞舞,坡谷相连,千丘一面,它一时难以发现。但是,在自然风吹下形成的沙丘,不会有明显的凹凸点,如果时间一长,俯卧的人体就会像突出河面的石头一样显眼,到那时,保不齐就会给直升机上的观察员发现,一旦出现了那样的情况,无论你有多强悍,摆在面前的也只有一条路,那便是:完蛋! 阿瑟拼命的忍着,祈祷着,但是,引擎依旧悬在头顶上方轰鸣,就像两只赶不走的苍蝇。 “要是老子手上有一枚“毒刺”,早就给他来个一箭穿心了。” “不然,就跟毛子拼了,你我各射一枪,敲了这两只衰鸟的驾驶员。” 阿瑟听见身后那两名军士的低声交谈,很怕他们一时冲动会暴露了目标,一旦他们首轮攻击失利,不管那两名军士有多神勇,那头顶上的两只“雌鹿”就会即刻变成“屠戮”,连同阿瑟本人一起,瞬间即会变成炭烤的知了。 “忍耐!”阿瑟低声的呵斥着,虽然,三个人中数他的资历最浅,但是,他却是军衔最高的长官。所以,阿瑟的命令一出,两名军士即刻收声。 终于,忍耐奏了效,两架“雌鹿”嗡嗡叫着飞走了,搅动的漫天迷蒙遮挡了视线,就像刚刚经历过一场沙尘暴一样。抖抖沙粒爬起身来,阿瑟急忙朝着地上的脚印望去。哦,还好,断断续续的印迹一直延展到了近处一座沙丘的背面。他连忙向身后的两名军士挥挥手,自己便头也不回的顺着脚印快步走去了。 逶迤前行的脚印通向了沙丘上方,这与先前的行走方式大为不同。阿瑟在一段稍显模糊的脚印前停下脚步,他蹲下身子仔细的辨认之后,他抬起手臂将手指向了脚印行进的左前方。一名军士见状意欲上前询问,阿瑟连忙示意他不要声张。于是,三个人弯着腰躬着身,迅速的远离了脚印伸展的方向。 一阵疾走之后,他们在一座陡峭的荒丘前停了下来,此刻,已然心智相同的三个人不约而同的蹲下身,心有灵犀的把藏在腋下的m16悄悄的端在了胸前,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他们把枪口对准了荒丘的最上端。就在这时,隐约间,他们听见了丘陵上面传来一阵低语声,那声音快速低沉,很显然,那是一小队全副武装的俄国军人。 原来,阿瑟在伸展向沙丘上方的脚印上看见了一个终止跟进的符号,并且在终止符前还标明了一个字母l。阿瑟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但他确定这是前面的向导留给后面同伴的警示。现在看来,他们果然是被俄国人盯上了,不过好在他们已经按照向导的暗示避开了敌人的视线,一时还不会有直接面临危险,但是,那个处在俄国人枪口之下的向导可就难说了。 阿瑟示意两名军士俯身在丘崖下,静等着沙丘上的人声远去,自己却举起了望远镜仔细的观察。他发现,果然不出所料,视野当中出现了五个身穿沙漠迷彩的俄军士兵,只见他们同样猫着腰,紧随着脚印正快速的追赶上去。 阿瑟摒住呼吸沿着俄军追赶的方向朝更远处看去,望远镜的视野里除了荒丘便是荒谷,再有就是那五个胡狼一般穷追不舍的俄国士兵,此外根本看不到有半点人影。阿瑟心想,此刻,那个中国向导究竟跑到哪儿去了?他会不会… 就在阿瑟心中惶恐之际,荒芜的丘岭上突然响起了密集的枪声,两名军士兴奋的跳起身来,显然从枪声里他们听出了m60机枪的吼叫声,很显然,那是抵抗组织的战士们打响的。阿瑟连忙举起望眼镜朝着枪响的地方望去,只见刚才还以战斗队形一路追踪的五名俄军士兵,此刻已经横尸荒野,代之而来的,是周围坡岭上面突然冒出的无数个抵抗组织的战士。 “哦,天呐!这也…太神奇了,他们是怎么赶到那儿的,从天而降吗?” 一个军士诧异的喃喃自语着,习惯了立体作战的军士很难相信他所看到的。 “不,是预先埋伏好的,是从中国人那儿学来的战术,他们用这种方式作战已经有几千年了。” 阿瑟小声的解释着,望远镜不停的在人群当中搜索着,他的疑虑与军士不同,他想找到那个挽救了自己却将俄军引入埋伏圈的中国向导。 “放下武器!趴着别动。否则,打死你们。” 一声低沉而生硬的英语突然响起,不容抗拒的命令打断了他们的兴奋,这是一个他们不曾察觉的尾巴,就在他们得意忘形的一刹那,突然在他们的身后出现,这足以撼动他们的阵脚,让本来很好的形势,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扭转了局面。 阿瑟被身后严厉的命令声吓了一跳,但他很快便镇定下来,按照命令他顺从的丢掉手里的望远镜,然后屈膝跪在地上,随即又慢慢的趴下身来,同时小声的告诫两名同伴,不要轻举妄动,按照要求去做。 很快,阿瑟和两名军士都匍匐在了地上,他们被干净利索的解除了武装。借助缴械的那一瞬间,阿瑟瞥了一眼那个将他变成俘虏的苏联军人。除了连头带身披戴的沙漠伪装之外,他只看到了一双骇人的眼神。哦,这一定是个残忍的家伙啊!阿瑟暗自惊叹着。他对那个有着鹰一样眼神的家伙印象颇深,只看一眼便终生也不会忘记了… 纽约 曼哈顿 中央情报局分部附近的一所公寓 阿瑟猛地打了一个冷战,将他从沉沉的回忆当中拽了回来,他觉出举着酒杯的手臂微微有些发麻,露在浴缸外面的肩膀也稍稍有些发冷,于是,他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陷入沉思当中的时间已经太久了。 阿瑟深咂了一口暗红色的液体,然后将酒杯放回到台案上,随即他把身体朝着浴缸下面移了移,只保留了下颌以上的部分露出水面好用来呼吸。恒温循环的水流呵护着他的身体,这让阿瑟能够借着酒香很惬意的梳理他纷乱的思绪:“牛仔”话中的寓意是否真的那么深远?他暗中所指的秘密会不会就是… 阿瑟烦躁的不愿再沿着这条思路继续想下去了,因为接下来就会触动到他敏感的内心了。要知道,那是属于他最为隐秘的一段经历,除了当事的两个人之外就再没有三个人知道,他不禁担心的想,怎么?难道佩奇真的是走了狗屎运,难道,他真的能够挖出那段陈年的往事? 是的,阿瑟的担心不无道理,因为在他和那位中国向导之间所发生的,已经不仅仅是一面之缘了,相反,却是一场温情脉脉的另类谍战。 第二章.魔鬼礼物(2) 26.2.2 纽约 曼哈顿 中央情报局分部附近的一所公寓 02:40 咕噜!一股寒气顶着一朵水花从浴缸里翻起,催动着泡泡朝四周散去,就像是水中藏着条大鱼,这让他赤裸的下体变得有一些神秘。然而,花落气散却不见有新的气泡翻涌上来,于是,泡沫很快就聚拢回来重新遮盖了缸底,而那股难闻的体臭也随即稀释在了浴液的浓浓香气里。这表明了,他的身体已经在热水当中浸泡得非常彻底。 可是,阿瑟仍旧找不到半点睡意,这难免不让他有些心急。他想,如果今晚连恢复体力都来不及的话,那么至少也应该让脑力得到充分的休息,否则,接下来可就是个大问题了。因为,从明天开始起,他不仅需要对自己的行动计划步步跟进,更要对“牛仔”的每一步动作也牢牢盯紧,而这,极有可能让身心俱疲精力耗尽。 的确,阿瑟的担心不无道理,搞特情这一行的人都明白,行走无间凭的是持久耐力,而谍海生存靠的更是百密寻机,这二者缺一不可。只要稍有偏差,不仅举步为艰,并且还有性命之险!一想到这些,才出过的一身透汗又给这份心生的寒气逼了回去,顿时,阿瑟觉得头昏昏脑沉沉,胀得就像灌满了铅一样的闷。 其实,当面对压力的时候,阿瑟是有一套适合自己的调整方法的,洗浴便是其中之一。早喷淋晚泡盆是阿瑟的窍门,冬冲凉夏浴汤是阿瑟的专长,其中冷热水温调节才是阿瑟的秘诀。这对于不贪杯不吸烟不嗜赌不好色的阿瑟来讲,无疑是最省时最省心最简单最方便的保健秘方了。 但是,这并不代表着这位中情局的资深特工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圣人了,其实,真实版的阿瑟与他的“职员”形象相比,完全不同。事实上,他的内心远比他的外表要丰富和活跃得多,而他的心智也并非只是表现在敏感和多疑上,阿瑟也有意想不到的脆弱地方。只是,他的多情已被刻板所伪装,他的浪漫也在木讷下隐藏,所以才会有他不苟言笑的表象。虽然这不是他的本意,却是他的身不由已。 其实,这也是上天的公道与公理,谁让他精于谋划巧于算计?付出这点代价那当然也是必须!正因如此,他的激情被过早的平复了,虽然一路走来都是有情有景,但他却始终是波澜不惊;他的青春也被提早的逝去了,虽然春萌夏发一样的如常交替,但他却从没有过真正的花季。 是的,尽管阿瑟的成就有千千万,也有难遂的一桩未了心愿。这份遗憾虽然久远,这段恋情纵然短暂,可那却是阿瑟一生之中唯一的一次真情实感,这让阿瑟如何能不挂念?于是,在不经意之间,那段情就会在阿瑟的意念中“发炎”,引他在回家的路上心起波澜;那个人也会在“职员”情绪中作乱,让他在漫漫长夜中孤枕难眠。所以,阿瑟才会祈祷,才会寄希望于激烫过后的温水浸泡,好帮助他把这段心事尽早的忘掉。 是佩奇.波特兰的一通电话让今晚变得特殊起来,“牛仔”的闪烁其辞让敏感的阿瑟变得心神不宁难以入眠,就连他平素习惯了的浴泡疗法都难以奏效,这实出阿瑟的意外。 原本,阿瑟在入浴的时候体温还稍有些凉,但是周身上下给热水这么一烫,立时就逼出一身的透汗来。强力扩张后的汗毛孔犹如大敞四开的窗户,最大限度的吸收了外来的热量,血流在短时间内就被加速起来,血管忙碌得就跟上班时段的高速公路相仿。于是,兴奋之下的脑力激荡唤起了他对往事的回想,一幕幕的再现,一帧帧的重放,清晰得就好像发生在昨天一样。 毫无倦意的阿瑟仍不打算就此放弃抵抗,他不想听凭着回忆的脚步信马由缰,于是,他转而对着台案之上的红酒寄予了希望,虽然不甚情愿,但还是从水中探出了胳膊来,顾不得沥沥拉拉的淋着水,只用两根指头捏着高脚杯柱,小心翼翼的举到眼前。他透过杯壁看了看,抖动手腕摇了摇,凑到鼻子前嗅了嗅,这才扬起脖儿来,张开嘴巴咕噜一声灌下一大口。 就像是瘾君子吝啬烟草,更像是久病无招乱用药。阿瑟咽下这口酒之后,随即封了口鼻闷住酒气,任凭着酒香灌满腔体。他感觉到了有股膨胀的力量在体内乱撞,像身陷牢笼的小偷寄希望于遇上鬼打墙,他努力的憋着忍着,一秒、二秒、三秒… 啊!终于,阿瑟忍不住张开了嘴巴喘了口长气,他顺势强迫自己打了个哈欠,想借此能够招揽睡意。但是,他很失望,睡意绵长未见来访,梦乡虽近取道悠长,他照例还是无法入睡,更是不得酣畅。 哦,心事重重的阿瑟灰心丧气的叹出了声,他承认自己终究还是摆脱不掉“牛仔”那通电话的影响,于是,他只好让自己留在对往事的回忆里,接着流连继续徜徉… 1982年 阿富汗与中国边境接壤地带 阿瑟双臂前伸服服帖帖的趴在地上,就像主人面前驯服的小狗一样。他用下颌支撑着地面,脖子得以仰到了极限,此间他的脊椎被反向拉抻着,绷到几乎快要折断。这是个看似简单实则很难拿捏的动作,跟瑜伽功里的某个练习身法很相近,对于像阿瑟这般骨骼粗大的西方人而言,采取这样的姿势匍匐着,那滋味儿真的等同于受刑一般。 他的目光越过起伏的沙波投向前方,阿瑟想借此机会仔细的察着一下对手的状况,但是他的意图很难实现,从现在的这个角度望去,进入他视野的就只有“鹰眼”的那双沙漠色军靴,除此之外,他只能凭借着听力去了解。 两名军士品字形的趴在了他的身后,从他们粗重的喘息声中阿瑟听出了他们的心情,除了恐惧之外,还有的就是愤怒。阿瑟开始有一点点的后悔了,当初为什么没有让那两名军士采取行动呢?纵然付出一死一伤的代价,也好过全体队员尽数遭擒呐。唉,真是的!阿瑟忍不住在心里叹起气来。 情况没能观察清楚,阿瑟的手脚便开始出现麻木的迹象了,他深知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于是想偷偷变换一下姿势。他稍稍朝着一侧偏了偏头,这样,他就能让绷直的颈部略微得到放松,而他的视线也能借此机会扫得更高更远。慢慢的,一点一点,他看见了那支枪上粗大的消音器圆管,还有那上面略显细小一些的枪眼。 阿瑟大致的目测了一下距离,他推断自己和“鹰眼”之间大约有二米到二米五那么远,而这正是他难以跨越的极限。因为从匍匐到跃起,纵然身法再快也无法抢在开枪之前将对手扑倒。阿瑟忍不住在想:这可是个职业老手刻意保留的距离,或近或远都有办法可以借鉴,但是,唯独这个距离最是难办,可是,现在… 此刻,“鹰眼”就单膝跪在离阿瑟头部不远的地方,他把装了消音器的ak47紧夹在腋下,只用一只手握着枪柄,食指一刻不离的搭在扳机上。同时他腾出另一只手,从肩头上取下卫星频道通话器,迅速的揿下了开关之后,便压低声音呼叫起刚刚飞走的那两架“雌鹿”来。 “鹰眼”的声音低沉而且有力,他把简短而清晰的俄语口令说得极富韵律,他一遍一遍的重复着,抑扬铿锵顿挫有据,起止连贯之中都透着节奏感,就像是重金属摇滚乐的绕舌rnb一样。但这声音很快就就被荒原上的风沙吹散了,在沙丘另一面的抵抗战士们根本就没有觉查到这魔咒一般的声音,更没有意识到一场灾难即刻就要降临,他们依旧沉浸在欢庆胜利的狂喜之中。 阿瑟闻听心中一抖,他知道不出五分钟,空中就会再次传来那骇人的引擎轰鸣声。而这一次,横陈在丘谷中的苏军尸体,以及遍布在沙丘上的脚印,很快就能帮助“雌鹿”找到攻击的位置。米24携带的密如蜂巢一般的火箭发射器虽然不是多么精准的武器,但是对于散布在荒原上的抵抗战士而言,它恐怖的面杀伤效果刚好给力。那将是一场残忍地大屠杀啊! 阿瑟绝望的盯着“鹰眼”的沙漠作战靴,仔细的听着他用俄语快速报告出坐标方位,心里想着他在中情局受训的时候,教官曾经严肃的告诫学员们的说: “不要被kgb生擒活拿,如果你不想落得个叛国的下场,请务必记住,在你失去自由之前一定要下决心自行了断,否则,没人能扛得过kgb的严刑讯问,到那时真是生不如死,你会后悔没有按照我的话去做。切记,仅此忠告!” 阿瑟很快便拿定了鱼死网破的决心,他不露声色的积蓄着力量,两只手已经攥成了拳头,手心里握着的是两撮沙土。他的小腹已经离开了地面,双膝用力支撑臀部微微上弓,人已如压紧的弹簧一般,随时都能够弹身而起了。此刻,在他心里盘算着的是该如何接下“鹰眼”的第一枪,因为那样一来,就能给身后的两名军士争取到反扑的机会。 阿瑟畏惧的盯着斜吊在“鹰眼”腋下的那支枪,心中不无敬畏的想:那就是著名的ak47突击步枪啊!如果给它一枪打中了臂膀,其威力足以卸去自己的整个肩膀。上帝啊!就算我能逃过死神的魔掌,也只能给中情局多添了一个残废的特工而已。阿瑟,你受得了整日里坐在办公桌前,靠假肢整理文件来打发时间吗?你才只有三十岁呀!阿瑟,快祈祷你能被他一枪痛快的打死吧! 阿瑟开始考虑用自己的胸膛接下这一枪了,他自我宽慰的想:啊!他的转换掣是指在连发位置上的,如果这一梭子子弹射来的话,没有不死的道理,可是,如此近距离的速射,子弹足以把人体撕成碎片的,那样一来,尸检官还能够认出我是谁吗?入殓的时候仅靠一面星条旗怕是盖不住吧!噢!阿瑟,那该有多难堪呐!要不然,用自己的… 就在阿瑟的头脑里风暴般的一次次掀起波澜的时候,空气中隐隐的传来了气流阵阵爆裂的声音,正是那两架取名“雌鹿”的“空中坦克”返身杀了回来。阿瑟的眼前立时闪现出那怪物狰狞的模样来,藏在他心底的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的破灭了。原来,他始终都期待着沙丘另一侧的抵抗战士能够发现他们,或者,至少会得到那个中国向导的求救信号。但是,只要“雌鹿”一到,凡是被它发现的活物一个也别想跑掉。 哦!阿瑟像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重新趴在了地上,他发现, 原来豪言壮语的标榜,以及想当英雄的渴望,都不足以撑起他面对死亡时的胸膛。阿瑟此刻深感绝望,但是,中情局特训教官的忠告又在耳畔回响起来,更大的恐惧让他不寒而栗。他一时拿不定主意,只有不停的自问着:现在该…怎么办呢? “雌鹿”的飞行速度是同类武装直升机当中首屈一指的,这一点绝非诳言,就在眨眼之间“鹰眼”已能看见它那丑陋的身影了,不由得他的精神为之一振,夹在腋下的ak47因此被他抓得更紧了。阿瑟自我宽慰的想,不必自责了,现在能当英雄的时机已经错过去了,还是好好的珍惜生命吧!不过,幸亏身边有这个家伙,就算米24上的武器再凶猛,它也不会对着自己人下手吧! 如此,也算逃过一劫,再怎么说做俘虏也比烤成糊家雀儿要好很多嘛! 此刻,“雌鹿”已经越来越近了,空气中发出的爆裂之音重压着耳鼓,仿佛有两支鼓槌在大力的敲击着耳膜。那声音低沉而缓慢,节奏模糊且混浊,就好像铁匠铺里敲打马掌的声音。阿瑟和身后的两名军士都不约而同的随着轰鸣声颤抖起来,听惯了阿帕奇那如瓦格纳交响乐般的美妙引擎声,对于“北极熊”的“粗鲁”他们真的是难以接受。他们习惯了对“傻大笨粗”的嘲弄,而今面对“雌鹿”的时候方才发觉,武器还是粗犷一些的好,至少它可以起到震慑敌胆的作用。 阿瑟闭上眼睛开始祈祷,从未上过战场他的承受着恐惧的重压,他听得见沙丘另一侧的惊呼声,也能感受得到抵抗战士慌乱奔跑的脚步声,但他唯独听不到自己的心跳。他觉得非常憋气,有一种就要窒息的感觉,好像空气稀薄得已如世界屋脊一般,这让他记起了随父亲登上比利牛斯山顶峰时的感觉,有一度他觉的自己的脚下就是那道险峰的绝壁悬崖。 突突突… 阿瑟听到了火箭弹发射出巢时的声音,那声音的频率很低锐度很软,不如机炮声来的嘹亮,更不及枪声响得悦耳。但是,它的尾焰在飞行过程中发出的啸音却极度残忍,像有无数条毒蛇拼命地往耳朵里钻。阿瑟浑身的汗毛都已乍起根根直立着,这是阿瑟难以启齿的时刻,他担心再这样下去,自己会不会小便失禁。 嗖嗖嗖… 就像是故意在跟阿瑟开玩笑,火箭弹滞空的时间竟比他的想象还要长,它们一排一排拖着火焰扑向地面,就好像漫不经心的农夫在播种耕田。的确,这种早已为美军所不齿的粗糙玩意儿确实飞得比较慢,但是,自从第一批火箭弹落地的那一刻起,便不会再有人嘲笑它的慢条斯理了,一片片的火海在“种子”落地的时候繁衍开来,它们迅速的连成了一片... 轰轰轰... 阿瑟强烈的感受到了大地的震颤,那是tnt炸药爆炸开来时的效果,随着一排接一排的流火破空而来,瞬间已将荒丘野岭打成了一片火海,急剧升腾而起的烈焰耗尽了空气中的氧份,将周围一切可燃的物质都转换成了气化状态,空气之中弥漫着焦糊的气味,连好几公里之外都能闻得见,这一刻,这个地方就是地狱。 但是,就是在这一刻,阿瑟的恐惧感突然消失了。他觉得死亡不过是这么的简单,地狱与人间也无非是出了这道门再进那道门,阿瑟忽然很想尝试一番,他想:如果要我选择的话,我宁愿… 仿佛是心有灵犀,也可以算作是心有同感。几乎是在阿瑟想要做出抉择的同一时刻,趴在他身后的那两名军士已然做出了反应。他们几乎跟阿瑟想的是完全一致,只是删去了阿瑟舍身取义的这一环,由此,才催生出了中情局新生一代的标杆。 但是,这在当时看来绝非如此,阿瑟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怂包软蛋,应该送交军事法庭予以审判。因为是他的命令,才阻止了两名骁勇善战的军士在形势尚好的时候出手,也是他的命令,三人小组甘心做了只有一个苏联军人的俘虏,而随后的混乱中,他却没有下达过任何一个反击的命令,竟使两名英勇的军士壮烈殉国。这足以判他“临敌怯战”的罪名,而他的锦绣前程也就会提前抵达终点。 可是阿瑟没这么傻,事后的陈述被他巧妙的篡改了,他由此成了阿富汗人民和美国民众心中的英雄。现场的两名军士都死了,因此,他说什么都是真的,几乎没人可以揭穿。但是,有一个人,阿瑟一直都很忌惮,他几乎成了阿瑟的梦寐魔咒,由于这个人,阿瑟止住了他的星运之路,成了一名默默无闻的“职员”。这个人就是“鹰眼”。 哒哒哒… ak47的射速虽不及m16迅捷,但它的连发却远比m16来得干脆,消音器滤涤后的枪声依然表现出了子弹的力度,它在火箭弹喷发和爆炸的轰响与烈焰中,果决的体现出了超凡的刚性与强悍。两名奋力跃起的特种作战专家空洒了一腔的热血,他们没有来得及实现他们的战术配合,便一个头朝东一个尾朝西的倒在了地上,而他们身上喷涌出来的血竟奇迹般的没有溅到阿瑟的身上。这在某种程度上验证了阿瑟最初的设想,在这个距离上没人能够快得过子弹的。 行动是由左面的那名军士率先发起的,他注意到了不远处的这名苏联军人好像对五十米之外的战斗很是忌惮,似乎并不像把他自己以及抓获的三名俘虏暴露在战友的面前,就见他照例蹲伏在沙丘上,依靠身披的沙漠伪装一动也没有动。然而,他的刻意低调和着力伪装却让这名美军军士产生了误解,于是,他认为自己应该采取行动的时机到来了。 这名军士趁着“鹰眼”把眼神瞟向正在撒火的“雌鹿”的一刹那,他与同伴迅速的交换了一个眼神,于是,默契便在两个战术专家之间达成了,而行动的倒计时也随即开始。三、二、一… 二名特战专家在心中默数的频率出奇的一致,所以,当最后这一秒落下槌来的时候,他们便不约而同的从地上跃了起来,像两只埋伏已久的豹子朝着蹲踞在三米外的“鹰眼”扑了过去。以这二人的计划,两向夹击齐头并进是正面御敌时最难处理的,而“鹰眼”蹲踞在地的态势要想迅即做出反应就更是难上加难。 因为,此刻他的重心太低,夹在他腋下的ak47的枪口就更低,加上他此刻单手持枪,想要撩起枪口来对空射击,那可是需要很强的臂力呀!ak47那可是同类武器当中最重的一种,就算他勉强抬起枪来,估计准头也会大打折扣,只要两名军士当中有一人突身扑到近前,这局势马上就会扭转。要知道,这两名军士可都是特战的行家里手,不论是贴身肉搏还是徒手格斗,胜算都在九五往上。所以,冠以赌徒理念搏取胜算的二个人这才冒险同时挺身,为的就是要看一看,到底谁人的运旺,到底哪个的点衰。却不想,他们双双落败,血溅尘埃。 原来,令他们没想到的是,面前的这个“鹰眼”可不是名普通的苏联军人,他是大名鼎鼎如雷贯耳的苏联情报机关,kgb的年轻成员。阿瑟的善算周到与“鹰眼”的刚猛强硬正好形成了日后东西方两大谍报组织对垒攻杀的风格特征,眼下这场遭遇不期成了“职员”与“鹰眼”之间斗法的揭幕战。 面对突如其来的发难,“鹰眼”表现得既沉着又老练,就见他侧身倒地把重心降到了极限,同时,右手上的枪柄后抻,枪身便担在了胯骨间,这一倒一抻,已然把防守的空间全部置于了枪口前,跟着,他便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 扇形扫出的子弹是从左翼开始的,“鹰眼”的两只脚连续的蹬地,枪口不动却随着身体一起画了个半圆。只这一个横扫,总共打掉了半匣子弹,便齐刷刷的从两名迎面扑来的军士身上扫过,一个爆头一个切肩,残渣和碎片和着鲜血四下飞溅。枪停尸落,一切又回到了静止。 阿瑟没有动,“鹰眼”也不再动,这一切进行的就像是一起一落的两个画面。远处空中,两架米24笨拙的调转头来,又打出了新一轮的火箭弹,爆炸产生的气浪随风飘到了沙丘的这一边,脸颊上已然有了烧灼的痛感。紧接着,又传来了航炮的点射声,这种挂在火箭巢旁的四联装的速射武器一旦发威,由它打出的弹幕能够形成一道墙,极强的冲击竟然改变了风向,随着弹雨滂沱,原本刮向这一方的风开始转向往回刮去了。 阿瑟一刻也没闲着,促使他没有加入战团的唯一理由是他没有看到丝毫的胜算,白白送死的事他铁定不干,但这绝非是他袖手旁观的唯一理由,他偷眼看到的一幕帮他做出决定。那便是忍耐!他知道真正机会就要来了,而他所能做的就是装衰,越衰越好,除此之外的任何举动都是在帮倒忙。于是,他颤抖着趴在原地上一动也不敢动,但他止不住的哆嗦连身上的沙土都抖落了。“鹰眼”好奇的盯着这个人,心里纳闷:这家伙这是怎么了?美国人不会派这么个松包来这里丢人现眼吧! 此间,阿瑟的眼神从未改变,就这么痴呆呆傻愣愣的盯着“鹰眼”的身后,原来,他看到了一块与锅盖一般大小的沙包正朝着“鹰眼”移动。起初,阿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有那么一刻,它怀疑那是被爆炸的震动引起的流沙,但让他难以置信的是,这股流沙正一拱一拱的快速移向“鹰眼”的身后,偶尔甚至会飞离了地面… 哦,上帝啊!你果然没有抛弃我呀!阿瑟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儿了。 kgb军官尤里.吉洪诺夫闷声不响的倒在了地上,一只中国传统的双节棍击中了他的后颈要害,令其顿时昏厥过去,表面上却见不到有一丝外伤。给他造成如此重创的,是从沙漠迷彩下悄然靠近的一个高手,而令阿瑟无比激动的却还不止这些,这个巧施援手的人正是阿瑟苦苦寻找人,那个神秘的中国向导。 撒过野的两架“雌鹿”在荒芜的坡岭间盘旋了好一阵,似乎是在尽力的寻找那个呼叫他们的kgb特工。然而令他们失望的是,漫山遍野都是烧焦了的尸体,除此之外,方圆十余公里之内再也没有发现一个幸存的活物。于是,彪悍的“雌鹿”这才摆了摆它壮硕的身躯,掉头扬长而去了。 向导回身指了指身后的那行脚印,低声的对阿瑟说道: “沿着那行脚印继续往前走,再有二十公里就到抵抗组织的营地了。现在,这条路上不会再有敌人了。” 阿瑟怀疑自己听到的和看到的,他将信将疑的问了一句:“还沿着这行脚印走?” “是的,由这样的脚印指引的路有很多条,但是今天,这一条是最安全的。” 中国向导说着话,抖落了盖在头上的披风帽子,露出一头乌黑的长发来。出乎阿瑟的意料,原来,那向导竟然是一位漂亮的年轻女性。他有些兴奋的指了指昏厥在地的“鹰眼”紧张的问道: “那…那么,这家伙,怎么办?” “把他交给我吧!落到抵抗组织的手里,他们会处死他的,让他活着,反而更有用处。” 向导说话的时候很温柔的一笑,露出她雪白整齐的牙齿来,那一刻,这张脸便永远的印在了阿瑟.麦肯奇的脑海里。 “好啦!我们就此别过吧!回来的时候,还是我来接你。” 向导说着,抬手行了个军礼算是告别。 “请问,小姐,我该怎么称呼你,你救了我的命啊!” 阿瑟动情的说道,因为事出突然,他一时还未能从这梦幻般的场景当中解脱出来。 “暗香。”向导回答。 “安享?”阿瑟用汉语生硬的念道。 “随你的便吧。”向导已经懒得更正了。 “多谢!安享,你可以叫我…阿瑟好了。” 纽约 曼哈顿 中央情报局分部附近的一所公寓 哈欠! 露在水面外的胳膊历时太久,他让阿瑟的半个肩膀都感到了凉意,于是,忍不住打起了喷嚏。阿瑟赶紧放下了酒杯,把胳膊肩膀都浸在了热水里,只保留了下颌以上的部位还在水上面,阿瑟感觉很温暖就像是盖了床厚厚的棉被一样。他意识到自己的回忆绵延的太长,是该收一收的时候了。否则,他会这样一直回想到天亮的。 是的,牵动他心思的那个人就是“暗香”,就在他们第一次见面之后不久,完成了训练任务的阿瑟沿着原路返回了。在从阿富汗抵抗组织营地到中国境内的途中,他再一次遭遇了苏军的袭击,仍是在“暗香”的帮助下,阿瑟得以侥幸的活了下来,但是这一次,也让阿瑟无可救药的迷上了那位神秘的中国向导,“暗香”。 这无疑造就了一段奇缘,在那段中美“友好”的蜜月期里,“职员”与“暗香”之间也发生了一段令人难以忘怀的感情经历。但是,发生在两个年轻特工之间的恋情注定不会是那么简单和单纯的,否则,他们也不会成为未来声震谍海的神秘人物了。 这段以勾住对方为目的的交往持续了大约有六个月,自以为已经将对方牢牢控制在手里的阿瑟完成了他既定的“援助”任务,于是载誉回国了。聪明的阿瑟没有把这段经历作为功劳写进他的报告里,而是作为一种珍藏深埋在了自己的心里。他相信,这是一份属于自己的收藏,抑或可以被理解为是一柄暗剑,然而他明白,如果运用不好的话,它同样会反过来伤到自己的。 果然,几年之后,已经在中情局中小有地位的阿瑟.麦肯奇突然在一份绝密的情报当中发现了一个熟人,“鹰眼” 尤里.吉洪诺夫。这个前kgb的低层军官已然摇身一变成了解体之后的国家情报局的高级官员。阿瑟暗自惊叹,谍海凶险无间难算。他当即便感觉到了,在“鹰眼”与“暗香”之间也一定发生过什么。虽然,从事特情工作的人不会因此而心生妒意,但是担心和防范的意识是必须有的。因此,阿瑟很自然的便产生了一丝忧虑,在这个三角关系中,到底谁会与谁为伴,谁又会向谁发难呢? 这是一颗定时引爆的炸弹,也是一条暗渡陈仓的小船,究竟何时能够用上这柄双刃剑,那还要看世界格局将会怎样变。但是,无论怎样,他想,这里的一切,也不会竟然巧到让“牛仔”捞到便宜吧!哦,“暗香”啊!你不会这么轻易的就被一个钉马掌的后人揪住了小辫子吧!那可是会让我跌破眼镜的呀! 阿瑟想着,慢慢的滑向了缸底,他要让自己冰冷的额头也在摄氏五十度的水温里泡上一会。 第二章.魔鬼礼物(3) 26.2.3 日本 长崎 佐世保军港 拉森号导弹驱逐舰 02:50 听着鞋底与舱板的撞击声终于停在了自己的脚下,佩奇.波特兰这才感觉心里清净了一些,他一路走来的时候耳朵里灌满了这种空洞的金属共鸣,这让他觉得自己的腹腔都快要被掏空了似的,莫名的竟然生出一种饥饿感来。于是,他不由自主的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哦,上一餐是在几点钟吃的?好像已经过去很久似的。是啊!是时候…该用一点宵夜了。瞧啊!这该死的地方,跟铁皮棺材有什么两样,再多留一分钟我都不想,哦,希望…这餐魔鬼的盛宴不会持续得太长啊… 两名荷枪守卫在舱门口的宪兵抖擞起精神来,他们齐刷刷的立正行礼,动作做得有模有样,两个人的军靴几乎是在同一时刻跺在舱板上的,不期发出哐当一声响亮,震得“铁皮盒子”嗡嗡回响。佩奇皱了皱眉没有还礼,但是,他的上下颌骨却用力的交错在了一起,竟在两腮之上咬出一道印痕来。 霎时,空气变得冷冷的,两名宪兵的神色被这冷酷的表情冻结住了,他们僵视的目光紧盯着对方,一时收不回来,只好强自紧绷着,不让难堪显现在脸上。但是同时,他们也在用眼角的余光去长官的脸上紧张的搜寻着,他们似乎能够感觉到“寒流”正从那里刮来,隐约中他们看见了两团热气正从那个面色铁青的特工鼻孔里喷出来,两个人的脑海当中几乎同时闪现出一个字眼,“不爽”。 的确,佩奇的心情很是不爽,航母猎杀的计划已经被诸多的不顺拖得够长的了,但是,身为中情局亚太情报事务主管的“牛仔”仍旧心存希望,所以,他才会在给“职员”的电话里牛气哄哄的夸耀了几句。原来,他对自己的推断是有所倚仗的,但是有关详情他却没对“职员”吐露半分,虽然他人是粗了点,但是“牛仔”也是眼下中情局中炙手可热的头牌特工,主管着当今世界最大最热最难的一片区域,由此证明了,与“职员”比起来,他的iq指数是一点也不低的。 其实,即使对瑞的审讯远比预期的要难,但是,毕竟还没有难到让他无法忍受的极限,所以,绝望距离他的感觉还很遥远。佩奇知道,在天亮之前他还有一点时间,并且对于瑞他还有一些没有用过的手段。比如,关于瑞的家庭、身世,还有通过“老爹”最新掌握到的一些证据,以及刚刚发生的,由远东特课一手创下的佳绩等等。佩奇已经攒足了猛料,他打算在黎明到来之前,一次性的把它们用完。 是的,焦虑归焦虑,但是佩奇丝毫也不担心会出现颗粒无收的结局,即使以上的这些材料都不奏效,他的手中还握着另一张牌,那是他需要留到最后一刻才会打出去的牌,一张留作扣底的牌。 一阵绵软的脚步声从船舱的深处急促传来,打断了两个宪兵漫无边际的猜想,人影晃动中现出一个留着寸茬儿平头的人来,那个人手上赫然拎着的一只银色硬壳的航空手提箱煞是显眼,一晃一晃的就像一个露出肚皮的怪物一样。两名宪兵闻声甩过目光迎上去查看,他们发现,原来是那个“平头”正踏着他薄底高弹的快靴疾步走来。 二个宪兵急忙在来人的身上仔细打量起来,就见贺海走路时候的姿势很是奇怪,他的右肩坠左肩抬,手上的那只箱子显得沉甸甸的,好似非常吃力的样子,竟然让这个年轻人不由自主的现出难负其重的窘迫姿态来。两名宪兵满腹狐疑的想:哦,至于的嘛!那不过是只普通的航空手提箱,皮薄体小的,难道,还能装下什么“重量级”的东西吗? 就在两名宪兵暗自揣度的时候,贺海已然在佩奇的身后站下了,他顾不得臂酸吃力,仍坚持着让右臂支楞开去,手提箱保持在远离体侧大约二十公分左右的地方,像是很忌惮那箱子里的东西似的。于是,两名宪兵的脸上不由自主的现出了不屑与嘲弄的神情来,他们暗笑道:瞧这个中情局的小白脸,除了会泡妞以外,你还有什么能耐,连只箱子你都提搂不动,哼哼!真不知道,中情局的这帮家伙,白宫花着大把的银子养着你们,可是,纳税人能指望你干些什么? 贺海早已经从宪兵的眼神当中读懂了他们的心态,于是,在心里咒骂了一句:难道,箱子小就盛不下“重”东西了吗?如果你们知道这箱子里面装着的就是臭名昭著的“撒旦礼物”的话,你们还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吗?你们还会因为它小就认为那是你们可以承受得起的生命之重吗?你们这两个傻逼! 奔儿!一记响指在“罐头盒”里炸响,清脆得不亚于扣响了一支点三八口径的手枪,两名思想正在开小差的宪兵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动吓了一跳,他们先是一怔,接着很快便意识到了自己的怠慢,原来,他们让那位中情局的高个儿特工候得太久了。于是,两名宪兵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开始了行动。他们一个掏出钥匙打开了门锁,另一个扳动门掣打开了舱门。立时,一股暖流涌了出来,即刻冲淡了舱门口的寒气,同时,也带出一阵潮霉的气味来。 看着舱门在自己的面前沉重的打开,佩奇站在原地没有动,他用冷冰冰的目光逼退了那两名宪兵,制止了他们打算朝舱内窥视的企图,直到他们诺诺而退重新在舱门的两侧站好,就像两条温顺的苏格兰牧羊犬那样目不斜视的盯着对方,而他自己却仍站在原地没有动。贺海很识趣,他熟悉老板的习惯,于是抢先一步跨进了船舱。稍后,贺海的“平头”在舱门口上晃了一下,示意老板一切正常,佩奇这才猫下腰弓下背低下头,费劲的挤进了船舱,舱门随即在他身后重重的关闭上了。 两名宪兵对视了一下,不约而同的凑到了舱门边上,他们像两个偷窥癖那样的侧耳听了听,但是厚厚的舱门隔绝了一切声响,连只言片语竟也听不到,于是,他们只好失望的退回原位,敲了敲酸痛的后腰,踢了踢麻木的两脚,接着,挺胸叠肚昂首跨立的重新站好。他们在心里面祈祷着:天明之前,还有好几小时啊!赶紧的,快快过去吧!我们都快受不了啦! 是的,即便只是守卫,他们也已经快熬不住了。但是,他们却不知道,就在他们的身后,在那个低矮封闭的船舱里,一场精心准备的“魔鬼的盛宴”才刚刚开始。 在经历了数个小时的禁闭之后,瑞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但是他的精神却亦如常态,表现得很是饱满,就像刚刚睡醒一觉似的,这让佩奇颇感意外。并且,佩奇还吃惊的发现,瑞的情绪也出奇的稳定,完全没有常人在幽闭之后大都表现出来的那种恐惧状态,佩奇曾经很是厌恶的设想过这样的一幅场景:一个丧失了理智的年轻人歇斯底里的砸烂了舱里的东西,当他看见有人出现的时候,便会痛哭流涕抱着自己的大腿哀求乞怜… 哦,这个年轻人他…的确很不一般呐!佩奇在心里自言自语道,他忽然开始担心起来,他拿不准那些留在自己手上的牌够不够大,也不确定当把那些猛料用到瑞的身上时,那力道还够不够威猛。如果,真的不行的话,那么,也只好指望它了。佩奇不甘心的瞥了一眼贺海手上的那只精致的航空手提箱。 吃不准结局会怎样的佩奇把思绪收了收,然后,他用一根手指将头上的那顶黑色礼帽朝后推了推,露出他毛发稀疏的额头来,接着,他的两只大手朝后拢了拢黑色风衣的下摆,双手反插在了腰间,支楞起来的两臂就像是收拢了翅膀的老鹰那样,跟着,他一脚前一脚后的站在了瑞的跟前,他把头低下来紧盯着座椅上的瑞粗声大气的问道: “考虑得怎么样了?中尉。我留给你的时间够充裕的吧!我想你不会白白的浪费了你已经所剩无几的自由时间吧!嗯,那么好吧!现在就说来听听吧!” “牛仔”的话音响过了很久,但是舱室里依旧保持着安静,就像一粒小石子被丢进深渊里,竟然半天也探不到底。瑞面无表情的坐着,平静却不木讷,这一点从他的呼吸里就能感知到,这是一个明显的变化,显然时间对他还是起了作用的。瑞没有像前两次那样情绪激动的提出抗议,也没有气恨难消的急于争辩,而是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平静来,似乎他充分的利用了“牛仔”施舍的这段时间,已经把一切都想明白了似的。 佩奇静等不动,他用冰冷的目光死盯着瑞的脸,想从中窥探出瑞的心悚,但是,他的企图落了空。单从瑞的脸上他看不到任何的表情,除了因为密闭得太久而现出的疲惫之外,瑞没有一点情绪流露在脸上,他的沉静已经超越了他的年龄,但又完全不像是那种历尽沧桑之后才有的老态龙钟。这个年轻人的确很难对付啊! 佩奇艰难的想着,藏在瑞的平静外表后面的…应该不是胸有成竹的淡定吧?佩奇忽然觉得自己的担心很可笑,因为他所忌惮的那种老成持重与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是完全不搭调的两回事,就算他再聪明,总不能跨越时间…让我们这些年长二三十岁的人都白活了吧!佩奇真的忍不住想要笑出来了,哼哼…哼哼哼!当然不是的啦!一个孤独无助的小家伙,难道,你还能指望在这只铁皮盒子里会变出个什么…哦,那是什么来着?啊…对啦!孙悟空吗? 瑞的无动于衷没有惹恼佩奇,相反却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他也经历过年轻气盛冲动好强的青春时光,因此他懂得当木讷的表情出现在瑞脸上的时候,那代表着的其实应该是他满心里充满的哀伤。佩奇想,已经是时候了,再努一把力吧!或许,即刻就能撬动这个小伙子的心理城防,到那时,他会表现出跟旁人一般无二的怂样。哼哼!暂且先忍一忍吧!别去计较表面的傲慢和倔强,我倒要用事实证明给人们看一看,我的手段…绝不输给那个传说中的大圣齐天。 只能算是半个中国通的“牛仔”,竟然在这个时候想起了那个唯一让他记住名字的中国神话人物,这真是上天弄人的滑稽道行,也算是西方人与生俱来的幽默天性,但是不管怎样,这一切都表明了,佩奇此时的心态还是蛮自信蛮轻松的。 “告诉我,年轻人,你在这只铁皮盒子里呆了多久了?一个小时?二个小时?还是…” 人高马大的“牛仔”在实施心术诱导的时候耐心得就像是一个中学教员,他先是兜了一个大圈子,远离谈话的主题预埋下一个伏笔,然后,故意留下了一个话头给对方,表面上是想倾听对方的心声,而实际上,他是在给自己后续想要阐述的主题做一个铺垫。 “是的,有限的几个小时而已,但是很快,你就记不清你被关在里面的时间了,因为黑夜连着黑夜,那可不是靠小时就能计算得清的,小伙子,你可能会被关上几十年,甚至是一辈子啊!” 话说到此,佩奇变换了一个姿势,但仍旧是两手叉腰,却换上了另一只脚在前,但同时,他的腰弯得更厉害了,而他的头也压得更低了,从另外一个角度看上去,佩奇在这个时候的侧影已然从老鹰变幻成了一只弯勾的大虾米。 “你就像是一只令人讨厌的蟑螂,关在完全不一样的铁皮盒子里,应该比这个…更小更黑更封闭,你的周围没有一点声音,甚至连老鼠打架的撕咬声都听不到,但是在你肉眼看不到的世界里,到处都爬满了各种各样的虫子,它们没日没夜的侵扰你,叮得你体无完肤,咬到你鲜血淋漓。在你的周围只有很少量的空气,你必须张大嘴巴才能够吸足氧气,每呼吸一次都很吃力,上一口的喘息是给下一口的努力储备体力,孩子,你会变得很虚弱,甚至连拍死一只苍蝇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要杀死你自己。哦,那个时候啊,你就会懂得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佩奇讲得很投入,他说话时的语气很入境,表情也很生动,让人不由自主的追随着他的语境走,眼前自然而然的就会浮现出一幅恐怖的画面来。一直默默站在角落里的贺海听得还算平静,他微微扇动的唇角清楚的表明,这个净土真宗教的忠实信徒,此刻正在内心里做着顽强的抗争。这是贺海第一次领教自己老板的攻心术,当然免不了暗自佩服,因为他也抗拒不了佩奇的这番心理诱惑,所以才在心里不停的默诵着佛号,唤来祥云缭绕的佛祖图腾,帮助自己压下这阵遏制不住的心惊。 佩奇的脸几乎就要扎进瑞的怀里了,他把嘴贴近了瑞的脸,用带有喘息的声音把恐怖的恫吓直接灌入瑞的耳中。但是,出乎佩奇所料的是,他的心理攻坚术碰上了更为坚固的城堡,他对这个乳臭未干的小伙子竟然丝毫也不起作用。 瑞看也不看“牛仔”一眼,他就那么平静的坐着,佩奇开始还以他是被自己的描述吓住了,心理陷于恐怖的场景难以出笼,可是,瑞突然轻声细语的说出了一句话,差一点就让佩奇背过气去。 “说的那么多你累不累呀!干嘛不早一点把我关进去,或许,用不了多久,你就跟我做邻居了。” 佩奇.波特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直了身子的,恍惚间他感觉自己仿佛是给一记无影脚踹出去的,但是他面前的瑞始终都平静的坐着,连一点表情都没施舍给佩奇,又哪里来得无影脚呢?懵懂过后的“牛仔”这才记起,哦,原来是这个小伙子简单的一句话,竟把他的乐观情绪直接打进了铁皮盒子里。啊!你这个该死的小混蛋!歇斯底里的怒骂差一点就脱口而出了,然而佩奇还是忍住了,但是恼怒随即占领了自信的领地,佩奇尝到了一丝生不如死的滋味。 “啊哈!年轻人,你真是固执到…不见棺材不落泪啊!也好,那么我们就谈点实质性的吧!想不到像你这么聪明的年轻人,怎么就搞不明白,其实,我是在给你机会呐!如果,让我一件一的把你的事情都抖落出来,嘿嘿…嘿嘿嘿!那性质可就完全不同啦!年轻人,你真的打算让我这么做吗?” 佩奇的自我解嘲是有那么一点迫不得已的,他当着自己下属的面厚着脸皮跟一个年轻的海军中尉玩儿躲猫猫,这多多少少有一点损伤尊严,但是“牛仔”粗就粗在这里,跟他想达到的目的相比,这点脸面他是舍得起的。正是因为这样的一个优点,佩奇很快便完成了自己的心理转换,他穷追不舍的抖出了第一个猛料。 “瑞.林奇中尉,你对秦雅这个名字不算陌生吧!能跟我谈谈有关这个女人的故事吗?我想,从你那里听到的情况应该是最有说服力的,是这样的吧!瑞?” 佩奇用从来也没有过的轻松口吻说着这一切,亲切得就好像是两个老朋友在一起谈论他们都很熟悉的一个人似的。佩奇知道一旦自己捅破了这层窗户纸,那么征服这个年轻人的计划就踏上了登崖之旅,好似开弓没有回头箭一样,他将连续不断的施加压力,直到这个年轻人抵达崩溃的边缘。 哦,这可是一场耐力的角逐啊!精神和意志都必须具备很好的张力才行,否则,到底谁先崩溃可就说不定了。心里想着,佩奇回身在瑞对面的水手椅上坐了下来,借此稳一闻自己的身心。但他不得不先委曲一下自己,他高大的身躯蜷缩着,别扭的就像是挤坐在学生课桌后的孩子家长一样。 瑞仍旧没有做出反应,但他的内心还是止不住的陡然一惊,此刻,他已经确凿的知道,母亲出事了!因为对瑞而言,当佩奇提到秦雅这个名字的时候,就等同于宣告了最后时刻的来临,他清楚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了,所以,任何打算蒙混过关,或者借机避重就轻的企图都已宣告破产,从现在起,他必须开始实施自己的脱身计划了。然而,一想到那个数小时来挖空心思设计出的方案,瑞的第一个反应却是:哦,那几乎就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计划啊! 那的确是一个近乎梦想一般的计划,原因在于启动计划的主动权不掌控在瑞的手上,百般思考之后让他仍旧拿捏不准的也正是这一点,这个计划中的主要环节多多少少带有投机的隐患,瑞因此而自问道:那个家伙,他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愿朝前发展吗?计划的不确定性严重的影响了瑞的心境,而来自母亲境况的干扰却还在不停的加重,佩奇就像是飞在他耳边的一只大头蚊子,讨厌的嗡嗡声止不住的在瑞的耳边回响。 秦雅是谁?说说有关她的情况?想不想知道我们已经掌握的资料?嘿嘿!你就别再装了!和盘托出多好,我们都能轻松一点!都到现在了,你还这么死扛着,这又是何苦呢? 这声音无疑给瑞造成了极大的干扰,他当然很想知道母亲的现状:她永远都是瑞的信念依仗,可是她到底出了什么状况呢?但是,瑞很清楚这是佩奇故意设下的圈套,意在引诱他信念动摇攻守失衡,一旦自己控制不住感情,中了对方的卑鄙招术,立刻就会被他抓住破绽,那接下来就只能让对手牵着走了。 瑞狠了狠心对自己说道:知道了又能怎样?到了这会儿,想要挣脱牢笼,就算是母亲也指望不上。悲伤也好,痛惜也罢,都留待以后再说吧!现在我已经是离群的鸟单飞的雁,飞向何方落在哪边都由我一个人说了算! 孤立无援的瑞暗自压住心慌,刻意的回避着有关母亲的一切影像,他开始努力的把意念转移到另一个人的身上,心里面急于寻找着一个可以帮他实现那个投机计划的恰当时机。但是,那个他一心想要触动的人呢?此刻却一直躲在角落里,木讷的好像一尊泥胎相仿,方寸之间发生的事就好像远在天边,无动于衷的就跟他毫不相干一样。 哦,该死!瑞在心里使劲的骂了一句,他努力不让漂浮的失望降落在自己的心上,于是,他暗自鼓励着:瑞,你是个雄心勃勃想要跻身《无间十二谍》的年轻人,现在终于遇到了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实现你宏伟抱负的伟大契机,虽然这不是一个有百分百胜算的方案,但它却是一个可以创造奇迹的计划,去吧!去实现它!把你的辉煌演绎出来,展现给父母看吧! “既然,你不想说,那么好吧!让我来说说看。如果我说的不够全面,瑞,你可以随时打断我,帮我补充完整。好吗?嘿嘿!” 佩奇欣喜的从瑞的脸上读出了冻土松动的迹象,立时便感觉好似春天就要来临了一样,他觉得自己的心里麻酥酥的有些发痒,止不住的开始有一点犯浪,得意的神情随即浮现在了他的脸上。 “秦雅,代号为琴星的高级特工,也许还是中国军方的顶级特情人员,不管啦!至少,她是迄今为止我们掌握的级别最高的中国间谍,你对这个人一点也不了解吗?可是据我所知…巧的很,嘿嘿!她是你的母亲,对吗?瑞.林奇中尉。” 瑞忍住了自己的心动,努力不去跟着佩奇的语境走,他的目光瞥了眼佩奇身后的贺海,他注意到贺海煽动的唇角和虔诚的表情,禁不住暗想:如何才能逼出这个躲在角落里的家伙呢?他若是不加入这场博弈的话,那么,何时才能找到那个可以撬动他心理天平的支点呢?哦,你这个家伙!可不可以暂且放一放你的祈祷,看看眼前正在发生着什么呢? 佩奇见自己的话没有引起多大的反响,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包袱抖得不够响亮,于是他想:看来瑞对这个情况的出现早有预想,哦,好稳健的年轻人啊!面对这么严峻的局面竟然表现得如此老练,哼哼!好吧!我就再给这杯苦酒里多添点佐料,看你还能不能够受得了?佩奇歹毒的冷笑了一声,语气轻佻的说道: “嘿嘿!但是,很可惜。就在两天之前,当我们的舰队穿行在台湾海峡的时候,一粒九毫米的子弹从四百米远的距离准确的…砰!” 佩奇说到这里的时候故意顿了顿,他歪着头侧着目用嘲弄的眼神斜视着瑞,同时举起了右手,翘起拇指伸直了食指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然后慢慢的说道: “唉!真是…惨不忍睹啊!一个漂亮的女人以这种方式死去,这未免…太残忍啦!啧啧!这种事情,也许,只有日本人才能干得出。” 泪水萦绕在了瑞的眼眶,即使他不想,但是他却无力阻挡。当他听到这一噩耗的时候,泪窝虽深,意垒虽坚,却都好似不在控制之中了。汹涌的情感一波一波的冲击着心理的堤岸,此刻,稍有一点松动就会有溃堤的危险,那样一来,面对阴险的佩奇.波特兰,又将酿成怎样的灾难? 虽然,这个年轻人还未及长成一条硬汉,但是,他也绝不会当着弑母的仇人流露伤感,可是,丧母之痛无法轻易遮掩,更何况,此时此地又是人在敌营身处凶险。瑞坚强的控制着濒乱的心智,不让纷乱的情绕造成心理的迷障。他坚持着,他让自己的心念分家,任凭泪水在脸上流淌,暗地里却牢牢的守候着那一线尚存的希望。 看到这番情景,佩奇显得很得意,这在他还是第一次,在与瑞的交锋当中占据了上风,佩奇决定掌握主动,既然亲情是这孩子的弱点,那就加速攻击他的这块短板,用连续的重拳重复的打击他的同一个地方,让已经绽开的伤口继续加深加宽,然后撕裂他的意志和信念,直到他丧失掉抵抗的最后意愿。佩奇兴奋的快忍不住叫出声来了:哦,这种感觉可真是…太爽啦! “我曾经…尝试过,想要阻止他们,但是,没能如愿。这些日本人…他们嗜杀成性,对待中国人…他们更是如此,当初,如果不是我们的原子弹…呵呵!” 佩奇得意的有些语无伦次了,竟然把狡黠毫不掩饰的表现成了滑头,这将他的无耻行径暴露得如教科书一般的条理分明。瑞的意识被猛然震醒,他迅速的做出了反应。他暗自感谢“牛仔”的坦诚,心说:若不是这个铁匠后人的厚颜无耻,或许自己还会长时间的沉湎于悲伤之中。哦,母亲,你的在天之灵可以见证,瑞一定要在今夜创造一部反间谍情的经典之作。 瑞一想到母亲的重托和自己的责任,还有梦寐以求的卓越功勋,便不由得豪气生胆气壮,心智增意念动。于是哀气敛泪光退信心满斗志坚,一颗扶摇不稳的心反倒安定下来了。虽然,他的眼中泪光仍在闪,他的脸上泪痕尚未干,他的表情悲伤依旧在,他的状态沉静没有变。但是,瑞的心念却已然锁定在了他下一步的行动计划上了,他笃定要靠自己的智慧挣脱锁链,龙出晴天,再主风雨。 “再怎么心有不甘,也是无力回天,还是节哀顺变吧!” 佩奇词不达意的丢出了一句,他打算就此转换话题了。毕竟包袱是包袱,爆料归爆料,但那都不过是作秀的浮云,也不过是遮眼的迷障,佩奇想要的还是从瑞的嘴里套出他不知道的秘密:究竟,谁是他的幕后指使?谁是潜在美国的大谍?瑞的航母猎情借助了谁的力量?军警宪特当中还有谁是他的同党? “人死了其实是种最好的解脱,但是,侥幸活下来的人可就不一样了,他们必须承担死者留给生者的遗患,所以,尽早的摆脱这些不必要的麻烦,才是你…嘿嘿!是我们今晚谈话的重点。” 佩奇的表情很猥琐,就像一个卑鄙的小人仗势欺辱弱小一样的可恶。站在他身后的贺海微微动了一下,吸引佩奇闪目投去了注意,不期,他的视线与那只银色的手提箱相遇,佩奇禁不住暗喜,心说道:这家伙!呵呵…也学会使用威慑了。 佩奇的话几乎没在瑞的感官当中停留,更没在他的心中产生影响,就像是一颗打飞了的石子,虽然贴着水面飞过,却没有留下一丝涟漪来。而在此时,瑞敛及的精力是很彻底的,他把意念锁成了芯,却把感知铸成了筋,封闭的耳隧设立成了屏蔽,一门心思的盯住了贺海。 “我很想听你说出…你的忏悔,瑞。你偷盗了小鹰号上的航母情资…究竟是受了谁的指使?” 在问出这句话之前,佩奇的耐心经受了极大的考验,的确,他承受了数倍于前情的困难,为的就是避免滥用强硬而使眼前的这个年轻间谍过早的折断,因为那样一来他便什么也得不到了,就像佩奇在若干年前曾经做过的那样,几番努力下来还是空欢喜一场。为此,佩奇不得不做得格外小心,对待瑞就像手捧着的一件古代瓷器一样,稍有差池就会湮灭一件祖上流传下来的美器,而他身上携带着的绝版信息就会从此失传。哦,小心!佩奇,他得再加小心啦! “啊!我一点也不担心你的缄默不言,没关系的,瑞,你只需要告诉我,你的情报发送给了谁呢?” 佩奇一改他往日强悍的嘴脸,变得异常的谦恭与可怜,好似瑞就是他的衣食父母一样。但是,令他深感失望的是,瑞竟连看也没看他一眼,就仿佛老和尚打坐入定了一般,显现在他脸上的是那种无动于衷的表情,完全没有想要理睬佩奇的意思。讨了个没趣的佩奇忽然想起了什么,急于扩大战果的“牛仔”止不住的又抛出了第二张王牌。他想,无论如何要将这个孩子彻底打蒙,否则,接下来的审讯可就麻烦大了。 “即使你不说,中尉,我也能猜出几样来,不过首先得声明一下,这可是我闭门造车的结果,完全没有经过周密的策划。所以,假如今后的较量当中你占了上风,请记得给我留下一丝改错的机会。” 佩奇的前提铺垫显得过于迥长,因此使他忽略了至关重要的一点,那便是,假象之下的瑞早已经心猿意马,没心思在听他的讲话,即使他的脸上仍旧保留着刚刚得知母亲噩耗时的那份吃惊。但佩奇觉得,此刻抛出下一条重磅新闻,那对于瑞来说就是场灾难。佩奇开始很担心,瑞能否接得下自己狠毒的这一招呢? “好啦!沉沉心思听我说下一条吧!那是关于你可怜的父亲,他也被…唉!” 佩奇歹毒的只说了一半便把话收住了,他在想这轮重击过后,还能否有机会再次看到对手被揍烂的脸。于是,他把目光死盯在了瑞的脸上,希望能够从中得到他预期的效果。果然,他看到瑞的脸被慢慢的扭曲得变了样,完全难以想象他被击中之前的模样,而他连续抽动的唇角和在微微发颤的肩膀,确凿无误的告诉佩奇,你的这一轮攻击奏效了,对手不得不忍受着重创,苦苦支撑着。 快倒!快、快快倒下去!佩奇在心里兴奋的念叨着,他仿佛看见了胜利的曙光正从舷窗口外直射进来。心中忍不住的赞叹了一句:哦,好舒服!真的好…爽! 就是在这一刻,站在佩奇身后的贺海第一次和瑞的目光有了接触,虽然很短暂,却是一个很好的开端,这足以抹平了因为失分而在瑞的心理当中产生的沟堑。蠢蠢欲动的信念和刚刚苏醒过来的灵感在瑞的内心里碰了面,他陡然之间增添了信心,摇摆之中站稳了脚跟。 第三章.牛仔殡天(1) 26.3.1 日本 长崎 佐世保军港 拉森号导弹驱逐舰 03:00 船舱里的气氛有一点艰涩,就像是团没醒开的面,不管怎么揉搓都感觉粘手,又像是辆磨合不久的车,无论如何拾掇都觉得蹩手。这个时候,这个场合,佩奇.波特兰,以及他的“平头” 助手,无一例外的感到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别扭,他们各自怀着难言的心事,心照不宣的亟待着风急雨骤。这两个人,一个是心欲狂奔,一个是信沉独守,就像是两只卧不定的兔子,虽然表象不同,但内心里却都是一样的惶恐。唯独瑞几乎没有太大的变化,他看上去平静如初,非但没有一丝一毫的唐突,更不见有一星半点的疏忽,正是,进退攻守,风雨不透。 佩奇感觉很衰,不自觉间便显得底气不足,他把瑞的母亲遇害的噩耗当成了一剂猛药,用来打击这个年轻人的骄傲,却不想对方反弹的效果倒让他本人的信心发生了动摇。哦,这一招可真他妈的…恶心!佩奇暗自咒骂着,像个卑鄙的小人偶然间良心发现了一样。但是,他还是不得不抖擞起精神来,因为机会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如果他想要得分的话,就必须抢在运气滑门而过之前,赶紧包抄抢点。 呃…咳咳!佩奇干咳了几声,想借机驱走笼罩在心头的焦虑,他的进攻计划已经被这个年轻人的冷静完全打乱了,为此他不得不临时调整打击的节奏,他准备把有关瑞的父亲遇害的细节提前讲出来,借此加大心理摧残的力度,进而稳住自己的阵脚,摆脱一再受阻的窘迫。他深感此刻自己对局面的把控无力,现实已经完全背离了他先前的预期,可怕的是他至今也搞不明白,为何以自己老道的中情局资历,怎么就降不服这个初涉谍海的小马驹子?佩奇的不甘迫使他使出了更加卑鄙的手段。 “他…我是指你的父亲…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他不仅在专业方面表现得才华横溢,并且在生活当中他也很有魅力。在这一点上他…很像你。哦,对不起,应该说你…继承了他身上的很多优点。” 佩奇的话一出口就明显有失考虑,甚至还混淆了逻辑,这足以反映出他的心情有多么的急切,虽然,他还不至于像个生手那样的张皇失据,却已然完全没有了开始时的游刃有余。如果说刚刚交手的那一刻让佩奇感觉自己小有胜利,那么,他为此而付出的代价也是非常之巨,它直接影响到了佩奇的心理。 原来,当“牛仔”面对“碧玉”的时候,佩奇的感觉就如同草根在拜谒天子,自小在蛮荒西部长成的卑微经历,以及他入行之后的肮脏之举,数不清的的无耻行为令人唾弃,这些短板都让佩奇的内心沉沦低迷,难以匹配他高大挺拔的伟岸身躯。其实,他为此而感到自卑实是大可不必,他的急于求成也显得有一点多余,而他的心有不甘就更是不合时宜。殊不知,这是一个时代对另一个时代的妥协,这是一种信念对另一种信念的畏惧。就算佩奇的外表上显得再强硬,也不过是外强中干的内荏色厉,难以掩饰他此刻的慌乱与心虚。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更让佩奇心存顾忌。因为,在他的身后还站着另外一个华裔,所以,任何有辱人格的刑讯方式,他都不好随便拿出来使,这就好比给猴子的头上戴了个紧箍咒,让他不能任意胡为随心所欲。的确,如果不是有贺海站在身边,或许他还不至于有这么大的压力,不然,真还不知会有多少厚颜无耻的招数,随便拈起哪一种他都可以无所不用其极。但是,佩奇不能让贺海离开,因为馈送“撒旦礼物”的时候,他还得指望着这个人替他执掌筵席。 “但是,很可惜!他和你的母亲死在了同一天。这可真是个天大的…悲剧啊!” 佩奇的恶毒已经浅薄到了直接把兴灾乐祸挂到脸上的地步,他的这种做法连站在他身后的贺海都心存抵触,就见贺海把拎着的那只小箱子交换到了左手上,随即甩了甩已经麻木的右臂,借以缓释一下心里难堪的情绪。但佩奇完全不理会这些,他自认为言语之中没有侮辱人格的意思,最多不过是兴灾乐祸而已,对他而言,就算再怎么虚情假意,也没有干涉人权的嫌疑,他甚至是在得意洋洋的等待着,他想从瑞的眼中再次看到闪烁的泪滴。 但是,瑞让他的预期落了空,与听到母亲的噩耗时相比,这一次瑞的反应要平静许多。首先是因为从母亲到父亲,瑞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其次是因为瑞有天生的心理调节能力,最后是因为瑞对自己的父亲缺少认知,父亲对瑞而言在很多方面都还是未知。 瑞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提到自己的父亲,而在此之前,秦雅对他始终都是守口如瓶,她只给瑞讲过这样一个概念:你的父亲绝对是个值得为之骄傲的优秀男人,你身上的每一个优点都继承了他的遗传基因,你只有加倍的努力才有可能赶上他已经取得的成绩,瑞,在心里记住他吧!无论何时何地,你都不只是代表你自己,时时刻刻都要记住:我们是一家人,千万不要让你的父亲为你蒙羞啊! 母亲的话给瑞的心理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阴影,于是,有关父亲的猜想伴随着他的成长。每一次成功的喜悦他都会在心中偷偷的告慰,每一回失败的懊悔他也会在暗地里悄悄的回味。直到他开始步入特情的行列,学会了独立面对错综复杂的乱局,能够单独承担起艰难险重的任务,到了这时候,瑞的脑海里仍旧没有一个完整并且清晰的父亲的影子,这无疑成了瑞的成长过程中一个无从补救的课题。 父亲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仅仅是一个天才的航母专家吗?那么,他会不会也喜欢打咏春拳呢?除了具有非凡的才华之外,他应该也是一个诙谐、幽默,充满了情趣和魅力的人吧!那么,他是不是很帅?是不是很讨女人的欢心呢?母亲不会为此常常心生妒忌吧!瑞的脑海里充满了关于父亲的遐想... 瑞的沉默吸引了佩奇.波特兰的注意,他虽然有一点失望,但还是从波澜不惊当中收获了点滴。看着瑞的脸色凝重,眉宇间思念沉重的神情,佩奇猜想:那一定是自己刚才的话引起了他的遐想。哼哼!好好想想吧!,他禁不住暗自窃喜起来。心说:是啊!中国人常说,人间自有真情在嘛!有谁能够面对亲人遇难却视而不见呢?这个年轻人一直都是死扛硬顶绝不服软的,现在看来,这一回算是抓住了他的软肋,瞧他心事沉重的样子,若是再加把劲儿的话,弄不好…还会泪水涟涟呢!不过,还是应该…给这孩子留点自尊吧!否则,物极必反呐!果真把他给逼急了,可就不好收场了。而现在呢…火候刚刚好,应该让他缓一缓,绷紧的弓弦是会折断的呀! 佩奇.波特兰不无得意的想着,大脑兴奋的像头受惊的骡子,只管按照自己的意愿,一路撒着欢儿的往前跑,就算他想停也停不下来,更何况,他此刻丝毫也没意识到,跑疯了刹不住车的其实正是他自己呢! 佩奇的脑力激荡还真的比常人来得浪,他忽然想起,应该借着这个机会转移方向,把瑞的仇恨引向他方,如果这招能够成功的话,自己便从瑞的对立面转而成了旁观的第三方,此刻,若是再热乎乎的说上两句暖人心的话,没准儿就能把他争取过来。嘿嘿!虽然这是一招早就用腻了骗术,但若是用得好的话,却也是成功率很高的。那么,选择什么做为突破口呢?嗯!仇恨!对了,全体中国人对日本人的仇恨。 并不熟悉中日两国历史的中情局亚太情报头子,有一点他却深知,日本在长达一个世纪的侵略、杀戮、掠夺和奴役中,给整个中国带来了无法愈合的伤痛,特别是结束于半个世纪之前的那场侵略战争,日本人在中国犯下的禽兽不如的滔天罪行。时至今日,每一个中国人都对那个暗无天日的年代记忆犹新,他们不会忘记,更不会允许日本鬼子再度横行。佩奇兴灾乐祸的想:哼哼!中国人中有八成以上都憋着要痛扁小日本呢!这个帐今天不还明天还,这辈子不算下辈子算,若是真挨上中国的这一刀,就凭小日本这身子骨,呵呵!不死也得落身残,不管怎么看,日本列岛都是中国这头睡狮叼在嘴角上的牙签,若是等到他盹醒之后,嘿嘿… 佩奇想到这儿的时候,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他想:嗯!这段血海深仇,现在正好可以借来用一用啦!佩奇的想法很聪明,这刚好应了中国的一句老话,既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这件事给你造成了无法弥补的伤害,你几乎是在同时失去了双亲,这种仇恨…唉!几近灭门呐!这帮日本人,下手也忒狠!” 已经打定主意想要煽风点火的佩奇.波特兰阴险的说着,他的口气已经从气势汹汹的警告转而变成了愤愤不平的同情,在与东方人打了多年交道之后,攻心为上的策略已经被他运用自如。所以,在打出了第二张王牌之后,他把目光重新锁定在了瑞的脸上。 或许是与父亲从未谋面的缘故,亦或是对事态的发展已经有了预判,瑞几乎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他只是微微的簇紧了眉头,脸上现出厌烦的神情。在佩奇的眼中,瑞的不爽就代表着他的成功,所以,还没弄清瑞的这番表情究竟是因为伤感还是出于厌烦的时候,急于求成的佩奇便只管继续往瑞的伤口上一个劲儿的猛撒盐了。 “一把15英寸长的日本武士刀,那是专门切腹才用的利器,它和通常的冷刃比起来,更刚更猛更锋利。所以,当一个职业杀手对着你的父亲刺出致命一击的时候,刀刃一下子就没入了全部,只留下一小截刀柄在外,刀刃直接刺穿了他的心脏,当场就…夺去了他的生命。” 佩奇的小眼睛躲在阴影里偷偷的观察着瑞的反应,他想在瑞稍有反应的时候就即刻停下来,他判断等自己的这番话一说完,瑞就应该做出回应,那可是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啊!二十上下的年轻小伙子正是血性阳刚的时候,所以,冲动是免不了的,更何况,那凶手又是中国人的世仇!佩奇想着,不由自主的放慢了语速,他一方面娓娓道来,同时也在耐着性子等待。 “虽然,我们早有劝阻,但是日本人就是听不进去,唉!也怪我呀!你知道的,cia在中国大陆的力量很有限,根本盖不过日本人的风头。所以,只能听凭着他们胡来。要是有我们参与的话,我可以肯定,会有一个更好的解决办法。就算谈不来,也断然不会出现如此惨绝人寰的一幕。唉!早知道是这样,当初我就该…嗨!也绝不至于…唉!” 长吁短叹的佩奇.波特兰已经给虚情假意添加了一些喜剧的成分,但这绝不能怪他,他的粗俗和浅薄决定了他的创意和他的演技一样差,他的意图浅显目的明显,此时此刻已经暴露的真真切切,那岂是瑞这般聪明人看不出的吗? 所以,瑞没有做出反应,他只是静静的观着,默默的看着,直到佩奇本人都觉得乏味了,他才自觉的停了下来。佩奇开始担心,若是再这么继续演下去的话,怕是连他自己都会忍俊不禁的。唉!这个年轻人可真让人挠头哇!眼见得你是水米不进,软硬不吃,难道你是个超凡的圣人吗?莫非,真的到了水米不粘牙,汤水救不活的地步了? 佩奇的自尊很坚韧,他做事不管顺逆从来都不在乎脸面,但是,他的耐心的确是接近了极限。让佩奇觉得奇怪的是,他始终搞不明白:瑞为何会表现的如此冷静?莫非,自己的矫情过度早已经被他看透?或许,自己的异常躁动不期被他摸了个门儿清?还是,他视死如归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哦,牛仔!这个时候你可要多加小心啦!他若是有了破釜沉舟鱼死网破的念头,那么,以他的身手…逃是甭打算逃出去的,可要是拉上两个垫背的…却也容易啊! 佩奇想着,手下意识的摸了下左腋下吊着的沉甸甸的手枪,这样才让他有了少许的自信与安全感。 此刻,已然把佩奇抛在一边的瑞集中起精力来,全力聚焦在了贺海的身上,他需要在有限的时间内,从这个“平头”的身上找出一个引爆点来,而这正是他脱困计划当中最为关键的一点,但同时也是他最难确定的一点。绞尽脑汁的瑞早已经把佩奇的话当成了耳旁风,任凭他像只苍蝇似的在耳旁嗡嗡着,而他却只管把贺海从头到脚从里到外的细细观察了一遍。忽然,他从贺海的身上发现了一处微妙的变化,这让瑞不由得暗自欣喜起来。 原来,在贺海的眉心上方印着一道横纹,那纹路紫中泛红,当中的一段深,旁边的两道浅,它们一直延伸到了眉梢和两鬓。瑞猜测:那一定是一次苦行跪拜后留下的印迹,很显然,这个“净土真宗教”的忠实信徒已然深陷在了精神与现实的苦苦挣扎之中,这无疑让苦寻良机的瑞看到了一丝希望。顿时,瑞的信心大增,脑海当中灵光闪现,悲伤过后的头脑比初时的思维更加敏捷、而设计的脉络也更加清晰。 “请给我一杯水吧!” 瑞故意哑着喉咙说,但他并非真的口渴,他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要吸引“平头”的注意,因为,他接下来要讲述的故事,主要都是说给这个人听的。听见瑞在讲话,佩奇吃惊的睁大了眼睛,他深陷的眼窝里竟然烁烁的放起光来,他欣喜的看着再次开口的瑞,有些抓狂的朝着身后摆了摆手,随即打了一个响指,示意贺海赶紧给瑞送上一瓶矿泉水去。 没精打采的贺海如释重负般的放下了手里拎着的航空手提箱,转身从地上的纸箱里取出一瓶水来,他手一抖便丢了过去,目光隔空望去,没有和瑞做正面的交流。但就是这么短短的一瞬,瑞还是从贺海的手腕上清晰的看到了那个神秘的刺青,一个奇特的汉字“惣”。 瑞的心里有了一些底,他知道自己苦苦寻觅的突破口已然找到了,但是,至于实施的效果如何,那就要看临场的调度了。瑞想,那或许是一场堪比朝圣一般的苦行,舍我的肉身增你的修行,小子!但愿你是个真正虔诚的信徒。 “好吧,年轻人,现在是你为拯救自己付诸行动的时候了。” 看着瑞狠劲的喝着瓶子里的水,佩奇.波特兰不失时机的说了句鼓舞人心的话,他站起身来再次凑到瑞的近前,重新把身体弯成了虾米状,差一点又扎进了瑞的怀里。他心想着:是时候听听这小子说点什么了,看他的表情就能猜得出,扛到这会儿,他的耐力恐怕已经接近极限了。哼哼!如果再加一把劲儿的话,或许就会有惊人的发现。那么,就给他点甜头尝尝吧!于是,缓声说道: “如果你接受,我会尽量提供帮助,我喜欢你天生具有的特质,年轻人,你跟着我,保你会前途无量,我要说的是,出了这道舱门,就是你新事业的开始!” 瑞一口气喝光了一整瓶矿泉水,当他把最后一滴水送进喉咙里的时候,通身上下好似浇透水的绿萝一样,清润通爽。此刻,无论是佩奇.波特兰的甜言蜜语还是他的威逼利诱,瑞都已充耳不闻,他在心里面一遍遍的推敲,反反复复的梳理着,那个已经逐渐成熟起来的脱身计划。 “我不得不说你的父母…他们都是很杰出的人,瑞,但是,他们跟错了人站错了队。你…可千万别重复他们走过的老路啊!年轻人。” 佩奇学着老学究的口吻絮叨着,似乎他已经摇身一变成了心理学的专家。逐渐好转的局面让佩奇感到轻松起来,于是,二百五的脾气又被释放出来。他心中犯扯的想道:有了今天这个成功的案例,无论再遇见什么自闭、焦虑症,甚至更年期…嘿嘿!到了我这儿,一律全毙! “那么,年轻人,敞开你的心扉,道出你的心声吧!孩子,和你一生的荣辱相比,没有什么秘密是不能说的。” 佩奇说完话的时候,已经从瑞的眼神当中看到了他要打破桎梏的萌动,于是,他直起腰来,后退了半步像是要给瑞减轻压力似的。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了瑞平静而且圆润的声音。 “先生,以下我所说的内容仅限于今天在场的人知道,请不要录音。” 瑞一开口就有如一枚激光制导的炸弹,精准的击中了佩奇.波特兰的软肋,佩奇知道,他的耐心已经熬到了尽头,若是瑞再缄其口,崩溃的是他而不是瑞。但是,听了瑞的这句话,佩奇清楚的知道:好歹,他终于熬到了这个时刻,这个倔强的年轻人迫不得已才答应开口,因此,一个小小的请求自然可以满足。但是,即使这一切都是他迫不及待急于所求的,可这个谍海中的老手还是沉住了气,他压下了心中的狂喜,只把冷漠留在了表象里。他不愿意更不会轻易向这个年轻的对手流露出内心里的半点信息。 佩奇.波特兰表现出了比刚才讯问时还要冷静得多的神情,因为他相信自己设下的诱饵具有绝对的吸引力。因此,他既没有开口允诺,也没有默许点头,他只是朝着站在舱门口的“平头”丢去了一个眼色,表明他已经答应了瑞的请求。他的这个举动反衬出了佩奇性格当中的跳动,这一点不仅超越了他的外形,而且还欺骗了他的部众。贺海就从来也没参透过自己老板的真是性情。其实,佩奇当然算不上是什么高深的人物,他的性格也并非深奥难懂,只不过他外表的欺骗性太重,究其本能也不外乎是假象遮盖了本能。不错,他人是粗了点,但干起活来,他的心路却并不粗。 瑞装作是在有意避开佩奇.波特兰的目光,他借机回头瞟了一眼身背后的“平头”,虽然光线暗淡中的人影看来很不清楚,但瑞却能够觉察出对方关注的神情。于是,他便开始按照自己的计划娓娓道来。 “如您所知先生,宗教在当今世界的政治格局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虽然社会的进步已不再有政教一体的制度存在,但是,悠久的历史渊源已经使得宗教势力深入的影响到了社会的各个层面,特别是那些隐秘的、不为公众视线关注的一些角落。” 瑞的开场白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就好像一场恢宏讲演之前的垫场,但是他的视角却非常的独特,一下子便抓住了仅有的二个人的兴趣。瑞注意到了贺海的过度专注,就见这个净土真宗教徒的面色一重,随即便被一种庄严笼罩了。而那个佩奇.波特兰的反应似乎更为强烈,他的嘴巴微张舌尖轻吐,充分的表明了他的意外与吃惊。在瑞看来,他的话虽然与佩奇.波特兰的期待相去甚远,却也极大的勾起了“牛仔”的兴趣。 “我的母亲秦雅不仅仅是大陆的高级特工,她同时还有着多重的身份,相信cia的工作人员也不例外,这是特情行业本身专有的特征,对此,波特兰先生,您的了解肯定比我更深” 瑞开始揭开他准备好的第一层面纱,同时也不忘顺势捎上佩奇.波特兰,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所述的一切更加可信。而更深一层的想法则是,意在打动贺海的心。这完全出于瑞的天才推断,他断定在贺海的背后隐藏着一个重大的集团,而这正是瑞要逃生的倚重。 对于瑞的诘问,佩奇.波特兰出人意料的表现冷静,虽然他未置可否,但在他的心里却表示赞同,因为他本人就是如此。虽然,佩奇是cia的高级雇员,但是没人知道,除此之外,这名来自德克萨斯州的犹太移民,同时也是以色列著名情报部门摩萨德的秘密特工。 瑞见自己的唐突言辞没有引起争议,不由得暗自欣喜,深感头一步迈得准,便预示着步步都能走得稳。于是,他用一种近乎画外音的解说语气,不紧不慢的接着说道: “在台湾有一个宗教团体叫做‘净土宗’,它源于日本历史上著名的‘一向宗’,有着悠久的发展历史和深遂的政治渊源,台湾的许多军政大员都具有‘净土宗’的背景,甚至在‘净土宗’中还具有很高的身份和地位,他们的决定直接影响着台湾政局的风向与脉动,而其中的一位大人物就与我的母亲很熟,他们之间有着密切的情报业务。” 瑞的话出乎了佩奇与贺海的意料,他们万没想到,一直都只被当做是中国大陆间谍的瑞,在百般抵抗之后终于吐露出的情报竟然是有关美国天然盟友台湾的内幕。这二人几乎同时打了个激灵,禁不住在内心里惊叹道:哇噢!这个家伙的来头…可是有点不靠谱喔! 毫不顾忌这二人脸上写下的“吃惊”,更不在意那二人眼中闪现的“诧异”,瑞只管自顾自的沿着拟定好的计划一路走下去。他知道自己一言既出的威力,那无疑是比伊朗或者北韩拥有了原子弹还具有震撼力的话题。瑞暗自笑道:不是我在有意吓你,如果我的设计全部实现的话,呵呵!我碧玉必是天下第一! 想归想,做归做。瑞不打算顾忌旁人的压力,或许,那也正是他想要得到的结局。因为,瑞借着一瞬间的闪现,从贺海的脸上看到来了他所期望的诧异,这在某种程度上印证了瑞的期冀。瑞把自己的生机与期待全都押在了贺海的反应上,他清楚如果自己所讲的故事不能催化贺海心中的霉变,那他的一切努力全都白费。瑞不甘心自己的梦想泡汤,更不允许自己的表演落个白忙。现在,他要后来居上,他把这个时段当成了谍间情特的独家剧场。 趁着观演的二人还没回过神来,瑞已经准备要揭开故事的第二层面纱了。正所谓:悬念愈深好奇愈重,佩奇的脸恢复到了他做学员时的表情。虽然,他主管亚太区域的情报工作已有多年,但是对于东方历史的无知却是他天生的短板,这使他每次在与广濑打交道的时候,总是因此而受到对方的掖挪。但是,虚心好学的天性并未使他气馁,相反,却促使他留心抓住任何一个可以学习的机会。现在,他就静静的期待着,他很想知道瑞的后续内容里究竟有多少是出乎他意料的内容。 舱内一下子变得很安静,瑞在精心的准备着,他要在抖开下一个“包袱”之前,了解它将产生的效果。为此,他的注意力始终都关注着贺海,因为他才是讲述的主要对象。然而,除了能感知那一闪即逝的眼神之外,瑞对贺海的推断并无太多的依据,因为,他一直都悄无声息的站在角落里。 在提到“净土宗”的时候,瑞明显的感觉到了贺海身上发出的骚动,那是皮草轻微摩擦发出的声音,他推断那应该是“平头”下意识的用他皮夹克的衣袖遮挡他碗部刺青时发出的声音。于是,瑞的目标便更加的明确,他必须趁着贺海还在的时候,把话题明确的点出来。 “太平洋舰队的‘小鹰’号是目前仅存的常规动力航母,目前退役在即,它的去向已经吸引了很多国家的注意,特别是那些期待着走向大洋的国家,他们的海军都想成为‘小鹰’号的新主人。当然,台湾也不例外,他们很想在投入巨资之前先熟悉一下这个‘大玩具’。” 让佩奇.波特兰感到惊异,瑞揭开的谜底竟然是这么的让人意外,可他讲的却又是这么的合情合理。但是,唯有一样是佩奇难以理解的,如果照着这个方向推演下去,那么瑞的行为就与“叛国罪”相去甚远了。佩奇的担心才一冒出,不期就被瑞的眼力看了个仔细。于是,他不容佩奇质疑的接着说道: “受《美台共同防御条约》的庇护,台湾得以保存了二十年的军事领先优势,但是,近年来随着中国大陆突飞猛进的经济发展,小步快跑的军事装备研制已经到了井喷之时,台海军事失衡已是大势所趋。而美国对台军售的受阻,助长了大陆的这一优势。为此,对一艘美国退役的常规动力航母的期冀,就成了台湾岛上某些有识之士的安全所倚。为此,他们早已经在多方采取行动了,中情局显然是早有洞悉的。或许,你们只是对这些人的背景尚不了解,其实照直说,你们多知也是无益,因为这些人才是台湾的主宰,或许,还会决定着台湾的未来。如果处理不好的话,恐怕…所以,现在是该放手让他们自己来做决定的时候,究竟是买还是卖,这个话题…在这儿不说也罢。” 瑞的话一方面敲响了美台防御的警钟,另一方面也在佩奇.波特兰的心中引起了共鸣。诚然,利用非法手段窃取军事装备的资料实属罪行严重,但是,“小鹰”号不过是一艘行将退役的航母,是一件被淘汰掉的军事装备,与核动力战略导弹潜艇,或是是隐身战机相比,其敏感程度几乎是微不足道。 佩奇在想,难道,自己忙乎了半天,抓到的竟然只是一个多面间谍秦雅的儿子吗?她以及她的情报员儿子所做的一切,就是想帮助台湾的某个政治实权人物获取美国最后一艘常规动力的航母吗?依此我能指控瑞什么呢?该给他定一个什么样的罪名呢?他这么做的结果会给美国的国家利益造成什么样损失吗? 佩奇想到这儿的时候,不觉间忽然肃然起敬,他想:是啊!瑞的举动虽然有犯军规,可他盗取的资料是输送给抗衡大陆军事力量的台湾当局的呀!他的所作所为可以再次抬高制衡海峡军事力量对比“翘翘板”的台湾,那么,其意义就变得非同一般了。他让形同“鸡肋”的“小鹰”号能够因此而带来一笔巨额的军售收入,其对国家的贡献可谓是居功至伟呀!那么,我们所做的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佩奇的混乱只出现了一小会儿,但他很快便笑着否定了刚刚听到的那番论断。不错,航母资料有可能是发给了台湾的某个大佬,而他也的确是对“小鹰”号很感兴趣,但是,在没搞清楚那个人的背景之前,就不能够妄下结论。佩奇暗想:没准儿,这有可能牵扯出一个更大的阴谋出来,早有消息说台湾的军政显要有私通大陆者,若是他们成势掌控了台湾,那么和平统一就不再是大陆的一句口号了。照此推理,那个指使瑞去盗取航母资料的幕后人,没准儿就是个亲共者。哦,如果自己的推断属实的话…啊哈! 佩奇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兴奋,他刚想要继续询问下去,不想,瑞却在此时打算结束对话了。 “先生,事情的经过大致就是这样,如我在西点军校毕业时的誓词所言,我爱这个国家,并且服务于这个国家,如果我的行为触犯了法律,我愿意为此承担责任,但是,无论如何我不接受‘叛国罪’的指控”。 瑞在佩奇.波特兰兴致颇浓的时候戛然而止了,火候把握的恰到好处。因为,接下来不可避免的就是要涉及到台湾的那位军政大员了,亦即“净土宗”的泰山级人物。瑞知道,杀手锏需要保留到最后的关头才能使用。 第三章.牛仔殡天(2) 26.3.2 日本 长崎 佐世保军港 拉森号导弹驱逐舰 03:10 说不上是一股什么味道,静悄悄的凝在船舱里,冰冷冷的伴着人们的呼吸,无声无息的传递着死亡穿越后的恐惧。没人了解这股气味的出处,甚至没人察觉这股气味的存在。然而,它的的确确就聚在那里,就悬在不经意的思忖之间,就浮在豁然开朗的明了之前,只是,它暂时的还不为人所知。它躲在了探求者的明察秋毫之内,却藏在了有心人的洞若观火之外。它神秘而且鬼祟,高深却很卑鄙,没有人敢挑战它的淫威,更没有人能战胜它的魔力。在它被放出净瓶儿之前,世界是安详的世界,人心是平和的人心。但是,此刻却有一个人例外,因为魔鬼的脚步一直在他的心底里徘徊,让他神不守舍心绪难奈。 他曾经一度怀疑,不知道是被鬼魂附了体,还是佛走了却让心空寂。他有那么一阵子迷茫,颠三倒四也搞不明白,究竟在善恶之中,谁靠他更近谁又离他稍远一些?贺海在矛盾之中嗅得到了一丝死亡的气息,冥冥之中他查觉,那可怕的气味就来自那只银色的小箱子,来自那些撒旦馈赠的“贺礼”。于是,贺海按捺不住自己的惊悸,情不自禁的暗自思忖:难道,是自己把死神请到了这间船舱里? 关于那只银色的手提箱,贺海其实早有猜想,自从他把那只箱子带进了这间船舱,空气中便开始弥漫着阴霾一样的不详,他禁不住暗自在想:哦,那里面…究竟关进了多少厉鬼冤魂哦?不然,为何仅仅只是拎着它,便会感觉周身不爽。莫非,真的应了那句话…嘘!还是算了吧!此时此刻最好是不闻不想! 但是,贺海的心理挣扎不期被重压之下的瑞给看穿了,他的眼前禁不住豁然一亮,毫不犹豫的抓住了贺海身上那个助他龙出晴天的突破点。于是,一个精心设计细致策划而成的方案,到了此时此刻已经修订得完完整整周周全全。瑞强压着蠢蠢欲动的兴奋,迅速的把启动爆破的步骤节点逐个的梳理了一遍。但是检查之后的发现却引起了他的深深忧虑,瑞不情愿的承认,对于整个计划他还存有一点担心:哦,那是个一时还无法消除的隐患呐!真不知道,那只缺乏张力的引信,能不能顺利的启动这枚年久封存的炸弹呢? 就在瑞与贺海各自紧张的忙于心理纠结的时候,佩奇的脸色却微微有些泛红了,就好像刚刚喝过一杯烈性酒一样,是瑞的话呛起了他心中的怒气。原来,佩奇情急所动的因素全在于,有一个念头在他的心中悄然萌生了,这让佩奇既恼火又担忧。佩奇暗自思忖着:这个小子,他会不会是在…故意的骗我呀!如果深究起来,那结果恐怕是…难以承受的呀!经过这么一想,佩奇不由得心往下沉血往上撞,怒火便已经窜到了他的脑瓜顶上。 对瑞的这个猜测起因于佩奇的观察,他看到了瑞的一个小动作,那是瑞在此前从来也没有过的,这让佩奇的疑心陡涨,似乎一下子明白了瑞的突然变化是出于对某个因素的忌惮。哦,莫非,真正对他起作用的还是撒旦… 原来,佩奇在对瑞实施威逼利诱的同时,一刻也没停止过察言观色,他从细微的变化当中敏感的发觉了瑞的神不守舍,虽然,那些蛛丝马迹也只是一瞬即过,但是对于这个心机颇深的年轻人来说已经是难得一见的真情流露了。佩奇注意到瑞在整个审讯过程中,他的眼神总会不经意的变换一下方向。嗯!那可是他从来也没显现过的神态啊!佩奇推断:瑞那时不时瞟向贺海的目光,间接的反应出了他内心的恐惧感。 佩奇竭力的想要避开自己暴戾的冲动,但他还是忍不住在想,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这么拖延下去了,再也无法忍受这个小滑头的恣意欺骗了,如果不能把这块“碧玉”雕刻成一枚奖章摆在我的办公桌上,那么,不如我就摔碎它再碾成粉,挫骨扬灰也就罢了!佩奇的耐心真的快要熬不住了。 “嗯…中尉,如果你想洗脱自己罪名的话,或者你有…重罪轻判的想法,我很支持,但是,前提是…你要拿出有利于自己的证据才行的,这一点…不需要我提醒你吧!” 佩奇.波特兰故意拖长了声调,为的是掩饰自己按捺不住的烦躁,以免在尚存一线的希望降临之前,不慎失手打碎了这个稀罕的物件。原本,他是可以卖个好价钱的!佩奇安抚着自己。 “你的话已经打动我了,中尉,接下来,如果你提供的证据同样也能说服我的话,那么,我保证,我可以帮你洗脱罪名。” 佩奇在竭尽全力的增加筹码,在他看来:如果瑞真的是块可雕之玉的话,那么,瑞所带来的价值嘛…嗯!是完全配得上这个价的!有了这样的推断,于是佩奇这才进一步的进行试探,他猜测:瑞刚刚提到过的那些台湾岛上的有识之士,嗯!应该不是泛指,那么,其中的某一个人绝对是名副其实的够胆识,这个人肯定与瑞盗取航母资料这件事情有关联,喔!很好,很好… “说说看吧!中尉,你态度的转变让你的未来也出现了转机。我答应…我绝对会出手帮你的。” 佩奇释放出的诱饵已经足够大了,他很想知道瑞的情报会不会给他的前程铺下一条康庄大道。其实,华盛顿与北京之间针对对台军售的话题已经炒了很久,形势发展到现阶段,双方都已经没有太多的空间可以利用了,大陆方面对此更是提不起兴致,他们已经从极度敏感逐渐演变为熟视无睹,对此,小辫子已然攥在别人手里的白宫就显得更是苍白无力。事实上,双方都已心照不宣的彼此了解,目前的这种状况清楚的表明了:海峡两岸的军事力量已经失去了平衡,同时,两岸间在政治上的对立却正在走向融合。 佩奇了解,从国会到白宫都很清楚海峡两岸之间正在发生的转变,也知道再用从前的老一套来对付中国已经很难奏效了。因为,对于经济军事实力正在迅速崛起的大陆而言,用对台军售作为讨价还价的筹码已经明显不合时宜了。为此,总统班底的一干智囊们开动脑筋,针对亚太区域出现的新形势及时做出了调整。于是,一个重返东亚的阴谋方略很快就要出台。即:弃用日韩台为一体的合纵方针,改为越菲印为一线的连横策略,变抗衡为牵制,变封堵为纠缠,意欲在中国的周边掀起一波新的反华高潮来。 但是,由此引发的岛内人士的思潮波动也非常的引人关注,中情局的两岸问题专家就多次提醒白宫注意,颜色革命可不是美国的专利,在东欧剧变中屡屡得手的这一招,极有可能出现在台湾岛内。佩奇当然不会不知道,失去了台湾就失去了镇守中国出海口的咽喉,真到了那个时候,就算再多出几条岛链来怕也难以封锁崛起的中国。 为此,佩奇这才耐住了性子,他绞尽了脑汁想在最后一刻获取的这个消息,其重要意义并不次于破获大陆谍报网的秘密。佩奇急迫的想:哦,这个机会实在是太难得了,那个躲在幕后指使瑞的…究竟是何许人呢? “是的先生,我会在适当的时候拿出证据来的,但是,现在还为时过早,希望您能理解。我要有我的律师在场的情况下才会说出真相。” 瑞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他从佩奇的脸上读到了一丝失望,与此同时,他也隐隐感觉到了一声如释重负般的叹息,显然它来自那个“平头”贺海。瑞的心中禁不住暗喜,显然,目前的局面正在沿着他的预想发展。但是,他却并不急于向前推进,他在心里不停的提醒着自己: 稳住,再稳住,现在还欠火候,千万不能把一锅好米做成了夹生饭呐!要知道,这些灵感都拜托父母在天之灵所赐,得来不易实属珍稀。并且,到了这般时候,任何机会都只能尝试一次,千万别慌别乱别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要记住,如果自己的坚韧表现得还不够真,那么就无法赢得那个人的信任;如果自己的遭遇沦落的还不够惨,那么就无法促成那个人破釜沉舟的决心。即使,他是个虔诚的信徒,但是,别忘了,他首先是一个中情局的雇员。他始终都和你不在同一条战线。 “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了,中尉?我的承诺是有期限的。” 佩奇现在说话时的口吻已不再像开始时的那般尖酸刻薄了,几十分钟过去之后,他见识了这个年轻人的沉着老练,知道了单凭寻常手段改变不了瑞的坚定信念。于是,佩奇开始做起了他摔盆儿打碗儿孤注一掷的打算。 佩奇在瑞拒绝的目光里看到了倔强,他慢慢的直起了腰,缓缓的转过了身,费力的踱着步子,就像一头拉车负重的骡子,每走一步都显得非常的沉重。那种失落从他的背影当中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看着上司高大的背影,贺海读出了绝望,刚刚松下来的心禁不住又提了起来。他悄悄的拭去了额头上的冷汗,暗自祈祷着:干脆,你一枪崩了那个小子算了,留着他早晚都是个祸害。此时,贺海的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不知是嫉妒还是厌烦,总之,他对这个浑身上下都透着灵气儿的同胞产生了某种敬畏之感。 贺海感慨,是啊!他拐弯抹角的涮了佩奇.波特兰,先前脸上却不露一丝迹象,这种素质除非与生俱来,否则,后天是想学也学不会的。对了,再加上他还有那么出色的一双父母,也就难怪他能做出这么大的一桩事情来,他竟连“小鹰号”的生意也都敢做,这不是胆大包天就是有高人指点,对了,刚刚他还扯上了“一向宗”这么古老和隐讳的教派!这要是给佩奇深究下去的话,那可不得了啊!还是趁早结束这场难熬的审讯吧!夜长梦多啊!还真不知道,接下来这家伙会胡乱牵扯出什么来呢! 一想到这里,冷汗重又爬上了贺海的额头,他刚要转身出舱,想借机招呼宪兵进来结束这场讯问,可就在这个的时候,就见已经踱到了舱尽头的佩奇突然做出了一个令人吃惊的动作来。就见他快速的转身,长大的黑色风衣抖过,像有一团黑雾在眼前散开,等到障眼的错觉一过,立时现出他平端前伸的双臂来,在他的手上赫然握着一支沉甸甸的柯尔特左轮手枪。 瑞和贺海双双睁大了眼睛,他们诧异的盯着这个刚刚还和蔼可亲体贴入微的“牛仔”。瑞压住心惊冷眼旁观面色不改,而贺海却呆呆的站在那里,一时猜不透上司的这番举动究竟是好是歹。 “把那个家伙给我铐起来,手脚固定在椅子上,赶快!” 粗犷的“牛仔”声嘶力竭的叫嚷着,他气急败坏的声音变得很尖利,尾音听来就跟泼妇骂街一样。贺海闻听浑身一震,就像是给针扎了一下似的,他连忙转身奔向了角落里的那只银色航空手提箱,动作麻利的拎起箱子,接着又转回身来放到了另一张水手椅旁的桌案上。 吱的一声,尼龙拉链发出金属一般刚性的声响,贺海打开箱子两侧的副兜,从中取出全套配备的捆绑装具来。他一边手脚紧张的收拾摆放好这些看似凌乱的捆绑扎带,一边在心里暗自思忖着:看起来,“魔鬼的盛宴”马上就要开始了?哦,这苦头可够那小子忍受的,但愿他不会信口胡言,暴露了那个… 瑞很平静的坐在那儿,面对着佩奇黑洞洞的枪口,他神情泰然,丝毫也未显现出慌乱来,仿佛哀大莫过于心死了一般。然而,在他的内心深处却禁不住偷偷的笑道:来得正好,这正是我求之不得的最后心愿!接下来可就要看你的啦!当然,到底是我的意志坚,还是你的心肠软,咱们就来一场耐力的大比拼吧!看看三个人中究竟是谁的承受极限…最短! 贺海的手果断而且有力,他把瑞的手脚和水手椅牢牢的绑在了一起。忙乎之中贺海的心情很矛盾,一方面,他确定在佩奇的枪口之下,瑞是不会铤而走险做出攻击举动的,而另一方面,他却在心里期待着瑞能够做出反抗,因为那样一来,不管是佩奇还是他自己就都有机会除掉他了。贺海烦躁的想道:快一点死吧!臭小子。你给我添的麻烦够多的了。 贺海想着,使劲的勒紧了瑞的手腕,立时,血脉受阻,瑞粗壮的小臂上青筋暴起,根根血管像大大小小的蚯蚓一样显现出来。贺海似乎看到了手指粗细的针筒正把魔鬼的体液一滴一滴的注入进瑞的血管里,哦,那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折磨呀!贺海浑感到身上冷飕飕的,随即鸡皮疙瘩骤起,他禁不住都要打起哆嗦来了。 啪!收枪还套的佩奇腾出手来,他一把抓下了顶在后脑勺上的那顶黑色小礼帽,然后狠命的摔在了桌案上,密闭得像只金属盒子一样的船舱里立时爆起一声脆响,就好像是失手打碎了一只酒瓶一样。佩奇在心里狠狠的骂道:不识抬举的东西,就算你是块美玉,我也要毁了你,哪怕你价值连城,既然不为我用,留着也是废物。今天我就是送你升天的恶魔,我就是你西方接引的厉鬼。要是不好好的收拾你一回,我“牛仔”岂不在中情局里白混了! “你的情报买家是谁?快说你这混蛋!” 暴跳如雷的佩奇心态骤变,他从一个知心“大娘”立时转变成了一只大灰狼,中间历时最长也不超过几秒钟,这是一个本色还原的全过程,他的助手贺海默默的站在一边看着,起先对瑞的担心此刻转向了自己的老板。瞧这情形,波特兰先生等不及对方招供,他就得先把自己逼疯了。哦,他的情绪…可不妙啊! 贺海的担心不无道理,佩奇这个中情局亚太情报主管终于歇斯底里的大发作了,他下决心要毁掉这个自己原本想要倾心栽培的好苗子,本来,如果合作得好的话,一个光明的前程就会同时摆在瑞和佩奇两个人的面前,但是,瑞的不识时务令佩奇的自尊受到了严重的损伤,他大声的对着手脚已被绑带死死固定在水手椅上的年轻中尉吼叫着,声音震得密闭的舱板嗡嗡作响。 瑞安静的坐着,心里不停的默诵着咏春的内息调节心法,以便让被缚的四肢保持血脉畅通。他的钓饵已经抛出去了,现在是耐心等待鱼儿上钩的时候。眼前这个状似nba球星的佩奇.波特兰越是暴躁,便越是接近鱼儿咬饵的时候,如同水流湍急的地方,鱼儿觅食的欲望总是最强烈的。 “年轻人,你浪费了你人生当中最宝贵的机会,我给你的仁慈甚至比上帝给你的都要多,但是你都错过了。现在,是该让你尝尝撒旦礼物的时候了。” 佩奇说着,甩手打出了一个响指来,贺海的心中猛然一凛,他知道最不愿干的活计落到了自己的身上,“撒旦的礼物”…你知道它的威力吗?那恐怕是连撒旦也不愿领用的礼物啊!贺海的后脖埂子上已然冒起了凉气。 贺海的迟疑很不给力,他让恼羞成怒的佩奇极不满意。这一刻的“牛仔”真正的显示出了他的蛮力,他几乎是目眦尽裂的瞪了贺海一眼,目力所及几乎穿透了贺海的心底,他好像是在说:你的怜悯就是抗拒,要不然你也亲口尝一尝经撒旦之手送出去的“梨”? 贺海猛的一怔,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异常反应招致了上司的多想。于是,他即刻采取了行动,动作麻利的就如同一个经验丰富的临床医生。就见他熟练的把那只银色的手提箱在桌案上放平,然后快速的键入开箱密码,跟着按动锁掣,就听咔嚓一声,锁舌弹开箱盖微微的露出一道缝来。 贺海停下手,他把目光投向了自己的老板,中情局亚太情报事务主管佩奇.波特兰。现在,他已经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是否要放出里面的魔鬼,就全凭着老板的一句话了。 佩奇匆忙的点了点头,似乎他已经等不及要看到魔鬼玷污圣洁的时刻,在他铁匠后人的意识里,对待不听话的小马驹,他可以用到的就只有一种工具,那就是皮鞭。 贺海心理的锁随着箱子的打开而闭合,他关紧的心扉为的是一个教义当中的承诺:“维护教众,必须保守秘密;肉体消弭,灵魂得以永生。”贺海屏住呼吸沉住气,双手掀动箱盖 “啪”的一声,箱子打开,五支密封的小药瓶和一支针筒呈现在贺海的眼前,它们像六枚雷管一样分别卡在了箱内凹嵌的瓶型浅槽内。 “神经问询专家!” 瑞的眉头禁不住微微一蹙,他曾经听母亲提起过,这是cia专门在问讯时使用的武器,是摧残人体神经中枢的非致命药物,被注射者随着注入剂量的加大将承受越来越难以忍受的痛楚,无论是何等的硬汉,区别只在于他们所能忍受的剂量大小,但结果却都是一样的,那便是:屈服! 瑞的脸色禁不住微微一变,虽然他对自己选择的逃生之策毫无怨言,但是他无法确定自己能不能熬到那支引信点燃的瞬间。他意识到这就是一场赛跑,一场以自己的毅力极限做终点的耐力跑。好吧!那就试试那个家伙的承受力吧!希望他不只是徒有其表。心中想定,神色也随即镇定下来。瑞向着低头准备的贺海瞥去了最后的一眼,然后,便重新恢复了淡然的状态,平静的等待着严峻时刻的到来。 正埋头做着准备工作的贺海觉察到了瑞那晦涩的一瞥,心里不免微微的一震,暗想,原来,这个家伙也是心有忌惮的呀!哦,混蛋!你可千万别是个银样腊枪头,强悍的外表不会都是纸糊的呀吧!涉及教内的秘密可不是轻易能够吐露的,否则,可别怪我履行教内的法度啊!心里虽然忐忑,但是,贺海的手上却始终都在忙碌着,他依照着规定的程序有条不紊的操作着。 先是用酒精棉球给第一个药瓶的顶盖做了消毒,然后取下针筒上的防护罩,露出闪亮的银针,紧接着针头插入药瓶之中,小拇指往回带动针筒压掣,很快琥珀色的药液便被吸入到了针筒当中,香槟酒一样药液泛着轻微的泡沫。贺海已将一切都准备妥当,他回过头去望着佩奇,等待他最后的命令。 已经极度失去耐心的佩奇.波特兰看也不看的挥了一下手,他急于看到这个高傲的年轻人在痛苦之下被折磨的样子。 贺海不去看瑞的眼睛,他很专业的用食指在瑞的臂弯处轻轻弹了几下。瑞那肌肉强健的胳膊无需使用扎带,粗壮的血管便犹如蚯蚓般的鼓胀起来,在贺海手指的轻弹之下立时变得更加的粗大了。贺海用酒精棉球在选好的注射点上仔细的擦了擦,又将手中举着的针筒轻轻往前推了一下,存在筒内的空气被尽数排了出来,一缕彩色的药液随即从针头射出,在帕灯的强光下划出一道彩虹。 针头扎入血管的时候,“平头”感觉到了瑞的鼻息加重,随着药液的不断推入,瑞的呼吸变得愈发急促,他的双目紧闭,牙关紧咬,双手用力的抓紧了椅子的扶手,全身的肌肉紧绷得像块钢板一样。 看着紧闭双眼嘴唇微微颤抖的瑞,贺海的鬓角上也渗出了一层汗水。他知道,过不了多久,再强的钢板也会融化,因为这是“撒旦的礼物”。可是,这个家伙他会不会… 随着药液不断的输入到血管中,瑞感觉有无数只蚂蚁在身体内爬,痛楚犹如海啸一般的袭来,一波强过一波,一浪高过一浪。瑞不得不张大嘴巴,他拼命的喘息以获取足够的氧气,为的是不让自己淹没在疼痛的潮水里。他很担心自己会窒息,那样将会失去知觉,那是他尽力要去避免的状态,因为缺少动力的航船是无法抵达自己想去的彼岸的。 但是很快,瑞就发现自己的担心已经变得毫无必要了,因为随着痛楚的不断加剧,他的神志反而变得愈加的清晰了,敏感得甚至连头发梢都能释放出痛感来。瑞又开始担心,照这样下去,他恐怕永远也到不了胜利的彼岸,他甚至不确定究竟自己能走多远。 佩奇.波特兰把他的长腿跨坐在瑞面前的桌面上,他弓下身子来幸灾乐祸的盯着瑞的脸色看。此刻,浑身已被汗水湿透了的瑞,看上去虚弱而且苍白,从他僵硬的身体能够看出,这个坚强的年轻人正在用尽全力与体内的恶魔抗争着,他粗重的呼吸和紧咬的双唇,表明了药液的淫威正在肆虐的啃噬着他的每一寸神经,但佩奇却看不出他有丝毫被征服的迹象来。 佩奇.波特兰心有不甘的又弹出了一个响指,贺海犹豫的看了眼几近疯狂的上司,然后开始将针筒扎入到第二支药瓶当中。 佩奇.波特兰瓷牙咧嘴的盯着已经被痛楚折磨得面目全非的瑞,他已经不急于看到屈服之后的瑞了,相反,他更加愿意享受这个折磨人的过程,延长这个区间等于放大了他的快感。哦,瞧呀!这个年轻人,看他与其他人有什么两样!他在心里想着:与其看到他的摇尾乞怜,倒还不如让他在这痛楚的时刻保持一个做人的样子。佩奇要时间停留在这个时刻,他要自己的尊严得到补偿。 当药液再次注入到血管中的时候,瑞已经无力挣扎了,他只能任凭着痛楚的潮水淹没了自己。他的耳鼓当中充满了怪兽撕扯躯体时咆哮的声音。隐约之中,他仿佛听见了魔兽之王走近前来的脚步声。瑞积聚起全部的力量来,拼尽最后的精力准备做殊死的一搏,这时,他感觉有一道光从头顶上射来,伴随着是柔柔的鼓励:哦,孩子,决战的时刻就要来了,等你闯过了这个关口,也许下一个就是转折!坚持,坚持,再坚持… 瑞的意念在不懈的鼓舞着,那话语仿佛是母亲的叮嘱,那光亮就像是父亲的关注,瑞感觉身体里被注入了一股活力,有了这些他就能继续扛下去。 看着面部扭曲,浑身痉挛的瑞,佩奇.波特兰禁不住幸灾乐祸的想,这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滋味呢?与炮烙和车裂比起来,哪一个更刺激一些呢?佩奇的想法非常变态,他虽然没有尝试过“撒旦的礼物”,但他却亲眼目睹过很多人遭受折磨,他因此而积累下了丰富的经验。看眼下瑞的外观,他知道瑞的承受力已经接近极限了。嗯!差不多了,没人能挺过第三瓶,从来没有过! 佩奇.波特兰第三次响指打响的时候,等于是宣判了瑞的死刑。他已经没有希望了,如果接下来的三到五秒钟里他还是什么都不说的话,我只能让你在万般痛楚当中死去了。佩奇在心里对自己说,暗含着一丝失落。因为,直到现在为止,他仍旧没能从瑞的嘴里得到什么, 佩奇的绝望连带着摧毁了另一个人的希望,“平头”的脸色微微一凛,他身背重负般的从皮箱中取出了第三个药瓶。由于浓度加大,药液的颜色已经变成了桔黄色,“平头”持针的手微微有些颤抖,这使得他在排除针筒中的气体时有些不顺利,于是他朝着灯光射来的方向转过身去,把背影留给了佩奇.波特兰。 佩奇.波特兰将身体向前凑了凑,他想在最后的时刻再多看一眼瑞,他要把这个猎物脱离人形之前的模样留在记忆中。 此时,瑞的脸色苍白,浑身上下都已被汗水湿透,他双目紧闭眉头紧锁,额头上的黑发低垂着两颊上青筋暴蚻。从他沉重的呼吸、扇动的鼻翼以及绷紧的下颌和紧咬的嘴唇上能够看出,此刻瑞的意志正在做着最后的拼死抗争。 魔兽之王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声声巨响震破耳膜。瑞感觉自己的七窍都在淌血,他拼命的想要逃避那声音的折磨,但是,他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的,那个避不开躲不掉的声音来自他的体内,原来,那魔王踏出的脚步正是他自己的心跳声。好了,就到这里吧!瑞对自己体内的魔王说,或者我死,或者你停,我们两个必须论个输赢。那么此刻,就见分晓吧! 佩奇.波特兰从冷酷的眼神当中挤出一丝讪笑,心说,是时候了!再精美的瓷器也有摔碎的时候,好吧,那就让我来砸碎你吧!就在这个时候,他惊奇的发现瑞睁开了眼睛,放大了的瞳孔茫然的搜寻着,发散的目光从他的脸上滑过,停在了身后的某个地方。 “快点…结束吧!那个人我…绝不能…说的!” 瑞的话是说给贺海听的,他挺到现在就是为了在最关键的时候说出这句话来,这是他计划当中唯一担心的部分,他不确定自己能否靠着这个引信燃爆贺海心中的炸弹。而他选择在这个时刻点燃引信,全只因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听瑞突然讲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好像是在说给臆想当中的某个人听的。佩奇.波特兰突然意识到,这底舱内还有第三个人呐!于是,他禁不住在心中嗔怪道:你这家伙的动作未免也太拖沓了,难道…你动了恻隐之心吗? 佩奇是出于贺海的稚嫩才会这么想的,因为没点定力的人是经受不起这种场面的,不幸的是,他的担心变成了现实,但那不是源于同情,而是出于绝望。贺海从瑞的神情和话语当中嗅出了警告的味道,他知道瑞肯定是扛不过这第三瓶药的,但是,以瑞的年龄和体格来看,即使按照常规注射完这第三瓶,恐怕他也是死不了的。那么,怎么办?等着他痛苦难熬的说出那个人的名字?那有可能是“净土真宗教”中暗埋在政界里的巨头啊!这个秘密要是泄露出去… 贺海的心急剧的跳动起来,先前无数个闪烁着的念头,到了这一刻便只剩下了一个,他的抉择在一瞬间便做出了。贺海在经历了前两次注射之后,他的动作已经变得十分的娴熟,只是这一次他在出针之时显得有一点匆忙,连针筒前部的少量空气都来不及排除,针头便顺滑的刺穿了皮肤,跟着片刻也没做停留,他便将第三瓶里的全部药液,一股脑的注入了他的上司,中情局亚太情报事务主管佩奇.波特兰的颈动脉中。 就在佩奇.波特兰突然开始担心,他的助手“平头”贺海能否胜任一名行刑官的时候,装满了双倍浓度的药液便随着针筒一道像箭一样的扎入了他的颈部。 nba球星般高大的身体一下子从弯曲状弹成了鞋拔子状,跟着,他踉跄了几步之后便像根木桩一样发戳在了低矮的底舱中央,紧接着,他又猛地弯腰搂腹蜷缩成了一团,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随即,便不分前后左右的翻滚起来。从他口中喷吐出的白沫溅在了舱板上,接下来的二三秒钟里,他就像是癫痫症发作了似的在狭小的舱板上不停的抽搐起来。五秒钟后,经历了极度难熬的恐怖折磨,佩奇的高大身体渐渐的安静了下来,他终于如愿以偿的收到了“撒旦的礼物”。 贺海始终默默的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苦苦挣扎中的佩奇,脸上没有一丝同情。这个“一向宗”衣钵的传承者,“净土宗”的忠实信徒,为了保护秘密团体的参政企图,为了维护教派势力的政治利益,他不得不破釜沉舟,铤而走险。 贺海回过身来用近乎虔诚的目光端详着瑞,他心里面问道:这个家伙,他到底是个什么人啊? 第三章.牛仔殡天(3) 26.3.3 日本 长崎 佐世保军港 03:20 “噢…妈的!嘶…噢哦!” 朱峰压低声音咒骂了一句,以缓解撕心裂肺的疼痛,接着,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想压住从心头腾起的巨大痛楚,可还是忍不住瓷牙咧嘴的呻吟了一声,的确,他实在是太疼了。虽然,贺江的高大背影挡住了血淋淋的场景,但是,他从贺江那粗重的喘息声中还是听出了这台“手术”的难度。可不是嘛!缺少专业的器械和药品,单凭一把狼牙匕首就想从大腿的股骨肌中取出子弹来,这无论对“医生”还是对伤者,都是一次极艰难的考验。 当啷!终于听到一声硬物坠地的声音,朱峰悬着的心也随着响声落了下来,子弹被取出来了,等于宣告了他“刮骨疗毒”的苦难终于结束了。像朱峰这等常年跑外的杀手,皮外伤就如同给蚊子叮了一口,从来也不会放在心上。但是有一桩却是牵挂在他的心上,子弹虽然是取出来了,可他的这条腿是不是还能保得住呢?那可是关乎到他的职业生涯会不会提早结束的大事啊! “嗯!没伤到骨头,弹头取出来就没大碍了,只是伤口有点大,小心别感染了,我先简单的给你消下毒,天亮以后,找家私人诊所,多花点钱重新包扎一下吧!” 贺江的话让朱峰的心落踏实了,他刚想开口道一声谢,不期一阵火烧火燎的剧痛从伤处传来,疼得他赶忙闭紧了嘴,牙齿咬得格格响。原来,贺江把随身携带的酒壶里的酒浇在了朱峰的伤口上,六十五度的山西老白干暂且代替酒精给他了消毒。 嘶啦!贺江从宽大的僧衣上撕下一条内衬来,然后绕着朱峰的伤处非常麻利的包好了伤口,最后,还不忘很专业的打了个“护士结”。这个过程中,朱峰始终侧卧着身体,他强忍着伤痛,眼睛紧盯着贺江的背影,心里盘算着自己接下来的行动。不错,猎手运衰,不期反被猎物所救,这不是重演了东郭先生与狼的寓言吗?朱峰偷偷的在心里笑了一下,心说:若不是为你,我也不至于和山口组结下梁子,更不会被枪弹所伤,你说,我该放过你吗? 贺江忙完了“手术”已是大汗淋漓,他抖了抖身形站起身来,高大的身形立时将这间小客栈的单人房间挤得满满的。他在屋子当中略站了站,头也不回的说道: “好啦!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再忍上几个小时,然后找医生重新处理一下吧!” 说着话,贺江并不与朱峰道别,迈步走到角落里,他弯腰提起自己的背囊,转身便朝着房门走去,看情形,这对昔日搭档的好兄弟已经到了一句为多的无话境地。很显然,朱峰前番的所做所为给贺江造成的伤害是非常严重的,所以,久别重逢的这二人,虽然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之战,但是,在他们之间却没有显现出丝毫的热络与亲近来,仿佛这一切都只是因过去的兄弟情谊所做出的一种麻木的延续。 咔嚓!一声轻微的机械摩擦声从身后传来,房间里的空气顿时变得紧张起来。贺江已经伸向门把的手悬在了半空,整个人便僵在了那里,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腰带后部的负重稍稍有些减轻。自己随身携带的那支科尔特1911半自动手枪已经不在那儿了。 朱峰的确是个老手,尤其是在最近这几年间,贺江逃亡隐身寺庙当中的时候,他作为一名职业杀手所经受的历练要远胜于吃斋念佛,所以,这也并非是贺江麻痹,倒是今日的朱峰已远非他日所比。因此万没想到的是,当他起身之时,还在剧痛折磨之中的朱峰竟能轻松的取下他配腰间的枪,却不被他察觉,这份探囊取物的轻功着实出乎贺江所料。 此刻,虽然有枪在手并且机头大敞,但朱峰的底气依然显得不足,他很尴尬的面对着眼前的局面,心中盘算着该给贺江留下几秒钟的时间,好让他用来讲完自己的临终遗言。但是,同样出乎朱峰所料的是,贺江似乎并不急于说什么,他甚至连头都懒得回一下,就那么从容的站着,耐心的等待着杀手朝自己射出致命的一枪。 “你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话一出口,朱峰就感觉到了自己的厚颜无耻,这话有这么问的吗?你这个白痴! 嫌没挨骂是吗?所以就贱到要提醒人家是吗?哦,你还是个职业杀手吗?想到这里,刚才冷不丁冒出去的那句话倒像是提醒了他自己,于是,朱峰赶忙又补充了一句。 “我们兄弟一场,非是我薄情寡义,全只因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是我的职业。” 靠!这话说的,就更是浪的没边儿了。朱峰暗骂自己脑残,人家也没问你,你又何必解释,难道是以怨报德让你的良心不安了?哦!不…不必,这个人…他必须得死,否则,台湾岛内就会引发一场大乱的!试想,一旦贺江返回台湾,他把陈阿鳖当年雇凶买伤颠覆选情的阴谋全都抖落出来,哇!那将牵扯出太多的政坛大佬们呐!千夫所指万民痛骂的不只是陈阿鳖,还有自己啊!那情形可真是…太可怕啦! 想到这儿的时候,朱峰的心猛地一收,枪口随即一抖,食指险一险就扣动扳机了,可就在这个时候,贺江突然说出来的一句话让他止住了念头。 “如果不是太急,就等我办完一件事,之后,你再动手。我知道,我做过的事注定了我…必死无疑,所以,我不在乎死在谁的手上,既然,有幸摊上来杀我的人是你,兄弟,不如卖个人情给我,你知道的,我答应过的事从不食言,如果你愿意,就好好在这客栈里等着,等我办完了那件事,或早或晚都会赶回来的,到那时,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了。你看,如何?” 贺江的请求令朱峰生出一头的雾水来,其实,朱峰对贺江这番话的真实性毫不怀疑,在曾经肝胆相照的岁月里,彼此间都有过一言九鼎的承诺,并且,相互间从未有过言而无信的诳瞒例证。只是,那个时候他们都还太年轻,而眼下,他们又都太现实,因此,朱峰拿不准,自己或者对方,该不该把这份真诚完好无损的延续下去呢?一时拿不定主意的朱峰开口询问,借此拖延时间。 “是什么事?这么重要。” “还能是什么事?我亲兄弟的事,怎么,这…还不算重要?” 贺江毫不打谎的把理由说了出来,但他动也没动的在原地站着,显然是在给朱峰留出时间来考虑。这让朱峰一时更是难以下手,不由他不细细的考量起来。 听贺江提起贺海朱峰的心猛地一抖,暗想,那个加入了中情局的小家伙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不会是山口组寻不到我就去找贺海的麻烦吧!嗨!瞧你这点事办的,真是磨磨叽叽的不利索!朱峰这么一想,心里开始有一点过意不去了,他觉得自己与贺江之间的事那是生意与情意之间的碰撞,都是业内人士磕磕绊绊的总还找得到理由敷衍得过去,但要是再把贺海卷进来,那可就是仗势欺人了,单凭这一条,贺江就会不顾生死跟自己拼命的,可是,他怎么还会从山口组的枪口之下救了自己,又为自己开刀取弹忙活了这半天呢?不会!贺海有事是真,却跟自己扯不上半点瓜葛,这件事还需问个清楚才行。于是,他故意半是讥讽半是呛火的说道: “贺海怎么了?又有谁为难他了吗?都这么大了,还要靠大哥帮衬?这小子是不是也太没出息啦!” “别讲那么多的废话,行还是不行,给个痛快话,我没太多的时间跟你耽搁。” “不说清楚了,让我怎么答应你 ?我们从前是这么搭档做事情的吗?” 每逢自己开口朱峰都觉得别扭,刚才这话更是过分的丢人,朱峰开始觉得自己今天的表现完全失常了,他满腔怒火的质问自己:杀人之时,怎么能是这个状态?难道你搞不清楚谁是谁非吗?你在取昔日搭档性命的时候,却还抱怨对方没拿自己当兄弟看!哦,你的心路已经完全乱了!没出息的那个人应该是你,混蛋!瞧瞧今天这趟生意做的,乱的没了边儿了,看你如何交差? 就在朱峰正为自己的心智不做劲,手脚也不给力的衰态纠结不清的时候,还是贺江的话领他走出了尴尬。 “当然不是,可也绝不是我故意打诳,的确,贺海没讲明是什么事情,他只是约我今天一大早在军港外的春雪酒吧里见一面。难道,我过去有曾骗过你吗?” 朱峰有一点耍赖了,冥冥之中他感觉是自己的情感在作怪,他知道自己遇见了往日的搭档昔日的好兄弟,便身不由己的变得松懈了。但是,杀手是从来不让感情沾身的,那样会让手软的,但贺江与旁人不同,很多年的交往积累下来的情谊,那是想避也避不开,要装也装不像的。朱峰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亲切感正在逼近,却让他距离一个职业杀手的本能越来越远了。他牵强的问道: “他约你今早见面?你现在就走不是有点太急了吗?这叫我怎么信你?” 贺江头也不回的回答,点中了朱峰的要害,让他认清了眼下的时局,和他能够活下来的理由。 “我不现在离开,难道,你要一直用枪指着我等到天亮吗?我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你觉得你还能坚持那么久吗?” 给贺江这么一提醒,朱峰忽然意识到了伤口处那火辣辣的疼痛,他举枪的手禁不住微微的颤抖起来。一时间,他无言以对。这时候,贺江才缓缓的转过身来,慢慢的朝他伸出手来,对着朱峰说道: “还给我吧!你又不打算杀死我,一直这么举着,有什么意义?” 朱峰一愣,他立即双手持枪稳住了枪口,心说:别慌,他若强来刚好给我一个开枪的借口,小子,不是我做事不仗义,的确是你命不该活,谁叫你得罪了那么多的大人物呢? 真的到了想要开枪的时候,朱峰这才忽然意识到,手里的这支科尔特1911似乎比它通常情况下的分量轻了许多,他猛然一惊即刻想道:莫非…不等他把这个念头定格在脑海之中,就见贺江阴沉的脸上已然现出了嘲讽的笑容。 “我很久都不杀人了,带着它无非是个配件儿,没想过真要用它,刚才去寻我兄弟的路上刚巧碰上你,这才现压子弹出的手,过后就把剩余的子弹全都退了,出家这几年早已经成为习惯了,这一点你是真不知情,但我也没打算瞒你,是你自己盗了我的枪,还在这儿强词夺理。现在,把枪还给我,我没时间再耽搁下去了。” 朱峰颓然的丢掉了手里的枪,他仰面朝天的躺在床上,心里想着这两天来自己的所作所为,不由得叹了口气,平心而论,他对自己很是失望。不错,负罪逃亡的贺江隐身寺庙,过的是半人半鬼的日子,可是自己又能好到哪儿去呢? 一个人一支枪,天苍苍海茫茫,一粒子弹一个命亡,照这样下去,说不定哪一天也就死在仇人的手里了,可就是这个人,自己的昔日好兄弟贺江,救了自己的命还治了自己的伤,却反过来请求自己给个机会去帮兄弟贺海一个忙,呵呵…呵呵!行,算你是好样儿的!不过,该杀你的时候我也绝不容情! 朱峰见刚刚上手的先机已然失去,于是,便不再坚持,他莫不作声的躺在那儿,脑子里快速的盘算起下一步的行动来。贺江慢慢的拾起自己的枪插回腰间的枪套里,简单的说了声:等我!便要转身离去。不想,这一次却又被朱峰叫住了。 “山口组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你现在一个人出去,很快就会被山口组的人发现,他们可是这里的地头蛇呀!一旦给他们缠住不得脱身,你又如何能及时的赶去见贺海呢?” 朱峰的话问得很有道理,贺江一时不知该怎样回答,只是默默的点头称是。这便是朱贺二人之间的明显差异,也是当年他们能够形成搭档原因之一。因为相比之下,贺江在谋划上面的表现总是略逊朱峰一筹,所以很多把握方向决定取舍的时候,朱峰常常能出一个好主意,好笑的是,直到现在,也仍是如此。 但是,贺江并非完全放松了警惕,让他感到颇费思量的是,刚刚还剑拔弩张枪口相向的这个人,怎么忽然间改弦更张的替自己着想,他的小算盘里不会又在拨拉着什么拿不出手的小九九吧!这个抽抽噎噎的家伙,过了这么多年还是这样。唉!虽然,贺江一时搞不清朱峰的所思所想,但他却是早已看透了朱峰的本质缺失,于是,稍稍停顿了片刻之后,他顺口问到: “那又能怎样呢?怕也没用啊!除非…你能在场。” “我正是此意,但是,话要说个明白,我可不是非要跟你去的,要不要我跟你去,全凭你定。” 其实,朱峰等的就是贺江的这句话,所以,听了贺江这么一说,他顿时觉得机会来了。但他也没有急于表现出迫不及待的样子来,相反,却是很滑头的借机激了贺江一把。 他心想:但愿这招儿管用,只要他心动肯带上我一起去,那么,我就有机会再度下手了!但是, 也不必抱太大的希望,他不杀我已是厚道了,怎么还能指望他会邀虎同行与狼为伴呢?只是…除此之外他还能找到别的帮手吗?他难道不知道山口组在此地的势力吗?只可惜,这一回又把自己赌上去啦!能否如愿全凭天命吧! 朱峰万般无奈之中只好将自己重新置于险地,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是拿性命做投资的生意,对于所有的职业杀手来说,这就是他们的一生选取。 贺江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了朱峰的请求,就见他探出长臂伸出大手,让躺在床上的朱峰借了下力量。但是,朱峰猛一挺身却没能鱼跃起来,扎着绷带的那条伤腿制约了他的行动,于是,他只好抓紧了贺江的手,从床的中央出溜到了床沿儿,这才吃力的站了起来,此刻,他的脸上露出了异常痛苦的表情,黄豆粒大小的汗珠立时挂在了他的额头上。 “如果不行,就别勉强,我的事我自己扛。” 看着朱峰苦不堪言的样子,贺江有些于心不忍,于是,他诚恳的客套了几句。不想,他的这番话却给了朱峰一个向他伸手要枪的机会,这让贺江不知是该赞还是该贬,心说:这个家伙总是这样,见个缝儿他就会想着要下个蛋,真不知道他是聪明呢?还是贪婪。就听朱峰咬紧牙关嘿嘿冷笑了几声说道: “别那么多废话,过去那么多年,你有见我朱峰说过不行的时候?只要手里有枪,不管多难的事你也犯不着慌。对了,你带着趁手的家伙没?赶紧给我两件,不然,到时候可别说我帮不上你。” 贺江犹豫了一下,往上耸了耸背后的背囊,婉转的说道: “不急,你连走路都还不稳,再增加负重你还能行?若是靠我背着你走,那你真的就别勉强了,我带着你干吗?一个累赘?” 朱峰了解贺江话里的意思,所以,也不勉强,能争取到跟随前往的机会已经很难得了,至于机会吗?路上再想,于是讥讽道: “哼哼!你这几年和尚可没白当啊,也学会耍滑头了?不给就不给,说那么多咸的淡的干吗?不就是不信任我呗!得了,啥时用着我就说句话,不过,没枪我是帮不了你的。” 贺江宽厚的笑了笑,随即,若有所思的说道: “呵呵!到时候会有你的,不过,最好还是用不上枪才好。我不想,贺海…” 朱峰当即抓住了机会,就见他伶牙俐齿的反击道: “嘿嘿!自私的家伙,论兄弟还是你们亲哦!一笔也写不出两个贺字来。我算干吗的?没关系的,我会替你挡子弹的,嘿嘿!谁教你刚刚救了我呢?” 一想到贺海,贺江突然把脸色一沉,他看了眼腕表,随后说道: “好啦!闲言少叙吧!我们得走了。我可不想让贺海久等,他这么肯定的说要见我,一定是遇见了什么处理不了的大事情,不然,他不会让我公开露面的。” 朱峰听了,眼中有一道阴影闪过,他没再说什么,只是咬紧了牙关双手提了提那支宽而沉的腰带,便带头朝着房门走去了。 日本 长崎 佐世保军港外 大久保安泰很震怒,不然他绝不会在这个时辰外出,从不完全统计倒的数字上看,他的手下总共死了六个重伤十个,而轻伤的则是不计其数,这让他的脸往哪儿搁?让人家白白骗了“撒旦的礼物”不说,还折损了这么多的弟兄,这要是不把那个可恶的家伙给生擒活拿了,他是没法儿跟帮派的老大们交待的。 “混蛋!混蛋!” 大久保大声的吵吵着,黑暗中看不见他的身影,只能看见两只白色包边儿的三接头皮鞋在街面上来回的移动,仿佛公路上的冤死鬼阴魂不散,死守在车祸现场上寻衅报仇似的。这是大久保的典型装束,一双白边儿黑皮鞋和一顶白沿儿黑草帽,除此之外,他的身上身下衣里衣外全是一水儿的黑色,常年都跟服丧似的,从不改变,就连结婚那天他也是这副装扮。 心理黑暗呐!这个人很黑暗的!警视厅里的扫黑专家专门分析过大久保的穿戴,得出来的结论却是,这个人有很严重的心理疾患。但是,莫名其妙的是,这个黑帮头子却从来也没有把柄落在警视厅的手里。所以,直到现在,这个杀人如麻的冷血动物竟然一次案底都没有。其实,貌似大咧的大久保安泰实则是个非常谨慎和小心的人,他对违法的勾当从来都是只发号施令却从不亲自染指,然而这一回,他可是没办法再躲在幕后了。 “北脸”朱峰已经快把他给逼疯了。为此,他亲自出马,调集了属下六十几号人,配齐了长短枪,沿着军港两侧尽数撒出,每个路口每条街道都有他的人。大久保发誓要在警方干预之前,倾尽全力找出“北脸”朱峰和那个就走他的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件事绝不能拖过天亮之前。 一通忙活之后,那双白边儿黑鞋终于在街角上的一家小酒馆儿门前停了下来,廊前的纸糊灯笼终于照亮了大久保安泰的脸,不知是灯笼的颜色还是之前喝的酒劲未散,总之,大久保的面色好似猪肝相仿,紫得好像风一吹就能掉下色来,这表明他的血沉浓度已经逼近了极限。 手下人忙不迭的从店里搬出桌椅,沿着铺面摆在了街边,接着老板娘一路小跑的出来招待,小菜儿清酒的一通忙活之后,总算吃食和碗筷全都摆齐了。大久保往一把小木椅上一坐,立时压出一阵吱吱呀呀的声响来,他把眼一闭嘴一撇,静等起黑帮小弟的消息来。其实,他并不打算吃什么,当然,他也吃不下什么,照眼下这情形看,他能干的也就是闭目养神,否则,他的血压会催动水银柱迫空而出的。 先前,他曾到过台湾,知道有“北脸”朱峰这么个人,了解他是个有些手段的职业杀手,于是心底里的印象还算不错,暗自记下名字,为的是哪天寻仇杀人的时候可以派上用场,但是,对于朱峰与政治人物过从甚密的口碑他却并不感冒,担心因为目标太大或是太容易招惹是非而没敢利用。所以,一来二去的也就把这个人给忘了,甚至连朱峰主动登门跟他买“撒旦的礼物”时,他都没有跟过去那个杀手的印象对上号,当然,这也跟那瓶“撂倒驴”的作用有关,直到他发了货对方赖了帐之后,他才想起这个人想起这码事,他后悔,原本,这个亏是可以避免的。 大久保安泰的气性很大,只要他觉得某人让他感觉不爽,他就一定要报复,而且,不依不饶逮住蛤蟆能攥出尿来。他还很小性儿,不认同吃小亏占大便宜的道理, 通常他是只占便宜不吃亏的,哪怕吃一丁点儿的亏也不行。其实钱还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脸面,大久保的脸皮儿薄,所以丢不起人,可偏偏这一回,他的人丢大了。 他等来的第一通电话是手下人接的,算不上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好消息,但是,报告表明,小弟们的努力还是很有成效的。他们通过一个摆夜摊儿的小贩了解到,两个外形奇伟的男子从他的摊儿上买了些吃食,从他们离开的方向推断应该是去了不远处的一处夜店区,现在,两个小组的弟兄已经在那个区域里挨门挨户的查问了。 大久保安泰用鼻子轻轻的哼了哼,算是表明他已经了解全部的内容了,却没有下达任何新的指示。手下人也不敢多问,挂了电话之后便远远的避开了。大家都担心自己的一点什么举动就会惹翻了老大,那可是吃不了得兜着走的麻烦呐!于是,本来就像是服丧一样的氛围,而今渲染的就跟真的出殡一个样了。 第二通电话来时气氛稍稍缓解了一些,手下人在接通电话的时候尽量的把那一头说话人的语气展现在自己的表情上,以便让自己的老大能够了解到,事态已经朝着好的一面发展了。有一小组的弟兄在一家小客栈的门外发现了滴滴沥沥的血迹,据前台的值班经理描述,受伤的人刚刚住进了这家小客栈,并且外形和长相与要找的那两个人非常相像。 大久保安泰没有显出一丝的喜悦之色,他还是那么阴沉着脸闭眼坐着,刚刚传来的好消息没能让他节哀顺便,反而使他更加的急躁起来。因为,那两个杀了他六个弟兄的人竟然没有逃走,他们胆大到住进了他地盘里的小客栈。靠!这不是扇完我耳刮子之后还嫌不解气,改用鞋底抽我的脸吗?今天若是放跑了你…哼!大久保气得竟然小声的哼起歌儿来了,那曲调听上去很熟悉,但就是没人能记得起。手下的人们退得更远了,他们知道丧礼马上就要开始了。 第三通电话才真正的传来了好消息,电话那一头的人几乎快要喊破嗓子了,连闭着眼的大久保都能清楚的听到电话里的声音。 “找到啦!就是这两个人!” 大久保闻听立时睁开了二目,兴奋的小眼睛里神奇的闪过一道绿光来。就见他一伸手,跟着把二郎腿一翘,并没有马上起身的意思。最有眼力价儿的一个家伙立时将那顶白边儿的黑礼帽递了过去,就见大久保单手掐过帽沿儿,接着翻手扣在了手背上,跟着手臂一扬,那顶礼帽就像是有了灵性一样,折着跟头一路翻上了肩头,就见他轻巧的一抖肩膀,那顶礼帽便凌空翻上了大久保的额头。 好!众喽啰齐声称赞,大久保也自觉地好不得意,就听他罕见的问道: “人呢?” 接电话的手下赶忙答道:“正朝这里来。” 大久保难得的把笑容挤上了眼角,追问了一句:“几时能到?” 接电话的手下犹豫了一下,支支吾吾的说道:“还…还不确定。” 笑容开始在大久保的脸上冻结,他不耐烦的问道:“这么近的路还…不确定?” “是的,那两个人正朝这个方向来呢,可…可是,还…还没抓住他们呢!” 大久保像只弹簧一样的从小木椅上一跃而起,但不等他把自己的怒气发泄在那个家伙的脸上,从他正前方的街角上突然传来了激烈的枪声,很显然,他的手下只是找到了那两个带给他奇耻大辱的人,却还没有制服他们。大久保像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重新跌坐在小木椅上,他垂头丧气的重新闭上眼,扬起他刚刚玩儿过帽子戏法儿的手臂,伸出一根手指来,朝着枪响的方向指了指,随即便默不作声了。 手下人像接了圣旨一样,立时一窝峰的朝着街角奔去,他们懂得,大久保安泰真的怒了。因为枪响了,时间不多了,他们必须在警方赶来之前,让那两个可恶家伙的尸体上布满筛子眼儿。 第四章.奔向怒海(1) 26.4.1 日本 长崎 佐世保军港 03:30 一辆黑色的越野车从港湾深处驶来,它沿着海岸的边缘画了一条光滑的曲线,虽然其间有过几次曲折,却都过渡得还算自然,没有遭受侵犯或者负罪逃窜之类的可疑迹象,因此,沿途的监控虽然设置得密密匝匝,却没有一个特别的关注到它。不可思议的是这一路之上它竟然走得顺顺畅畅,从军舰停泊地到军港的陆上出口,不到十分钟的车程眼看着就要走到尽头了。 刚刚还紧贴在车窗外的硕大舰船,这会儿已经被远远的抛在了后边,越来越模糊的船影渐渐的没入了黑暗,夜空深得像藏着一个硕大的黑洞,悄没声的吞噬了刚刚发生过的惊险,而港湾外的灯火却越来越近,远远的,门口上的红色警示灯已经映入了眼帘。 贺海的手禁不住微微有些发颤,指骨关节处的胀疼还在蹦蹦跳跳的发散着,依稀留存着他挥拳重击时产生的痛感,这一切都在提醒着,他刚刚做下了一桩惊天的大案。贺海下意识的把紧了舵轮,努力的从脑海当中排除掉那些刺激的画面:佩奇痛苦抽搐的脸以及两个宪兵倒地时惊诧的眼神。嗨!你可要保持大脑的清醒啊!不然,你是闯不过这一关的!贺海暗自的提醒着自己,他努力的不再去想那已然回不去的从前… 这一定是佛给予的力量!贺海一边用短刃利索的挑断了捆绑着瑞的扎带,一边亢奋的想: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干净利索的就除掉了威胁社团安全的佩奇.波特兰?他可是中情局负责亚太区域的情报主管呐!心有余悸的贺海不无庆幸的思忖道:干掉这样一个人物,真是需要极大的勇气才行啊!没有佛意的指引,那是绝难做到的呀!但是,接下来,佛意又将如何呢? 在暂时解除了社团面临的威胁之后,贺海不得不面对残酷的现实了。虽然佩奇死了,但是瑞还活着,一旦让他再度落入中情局之手,那对社团的秘密还是一个威胁啊!怎么办,是杀!是留?该如何作出这个决定呢!这时候的贺海才真正感到了来自心底的压力。 贺海注意到已经被他解脱了束缚的瑞没有像往常那样机灵的跳起身来,甚至没有作出任何的反应,他只是瘫软的坐在水手椅上,眼睛无助的盯着贺海。这个昔日的咏春王子此刻已然神采全无,完全变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此时杀他就像碾死一只蚂蚁那样容易,但是,由此背负的罪孽将是一生都难以消弭的!贺海想道:他可是保守教中秘密的好兄弟啊!如果能够杀他,当初又何必宰了佩奇?唉!贺海一时心中无主,踌躇的呆立着。 贺海的无措是有缘由的,如果说他除掉佩奇的果敢行动是遵从了佛的旨意,那么,要杀掉这位同道中的兄弟,贺海可是找不到半点的依据。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做呢?带着瑞一起逃走吗?贺海为难的想:如果是自己孤身一人到还可以,可是,眼下的瑞却正处于瘫软如泥行动无法自理的状态呀!就算整个舰队正处在休假期,加上瑞又是中情局的钦犯,连太平洋舰队司令哈里斯海军中将也无权过问,找个借口带他出去到还说得过去,可是,舱门外还站着两个宪兵呐!自己的一出一进都在他们的眼里,而今,佩奇可是站着进来的,若是给他们发现他死在了这里…哦!这个宁静的军港之夜立时就会变成惊爆的摩羯之阙啦! 贺海彷徨的望着瘫软在座椅上的瑞和团身倒在地上的佩奇,一时间变得左右为难异常的焦虑,他深知如果不能当机立断的采取行动,那么危险随时随地都有可能降临。哦,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呢?贺海,这个领受了佛旨的净土真宗教徒,他在情急之中却感受不到佛祖的下一步旨意,于是惶惶不知所措起来。 就在贺海惊魂不定的筹措方略之时,颓靡之中的瑞猛然睁开了眼睛,他的目光里沉着中透着犀利,他的眼神中智慧里流露出疲惫。但是,瑞的意志却使他在与贺海的视线相对之时成功的左右了形势,就好像一阵风吹开了虚掩着的门扉,又像是一缕光驱散了飘浮着的阴霾。立时铿锵激荡,碰撞出了金石之声。贺海感到一阵心悸,不由得站稳了脚跟,陡然间增添了一股破解困境的定力。 虽然瑞的身体虚弱无力,但是,从他目光之中传递出来的信念却是坚定无比,他一下子点醒了贺海,令其顿时明了了自己面临的处境。不错,临阵手软等同于坐以待毙,面对生死哪还有那么多的禁忌顾虑!贺海明白了瑞想表达的意思,随即想道:对啊!一个药方能治同一种病,既然佛意站在我这一边,又有什么情愫好纠结不清的呢? 贺海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想起了大哥贺江,心里立时变得敞亮起来,就像是黎明带来的一轮朝阳。对啊!不是约好了今早在春雪酒吧见面的嘛!本想为劝他回岛再做最后一番努力的,好借揭露陈阿鳖买凶自残欺骗选民的阴谋,进而帮助大哥洗刷罪名,不想今日却是一举两得的安排。哦,想必赴约前来的大哥此刻已经到了这附近的某个地方吧!不如赶紧联络大哥,尽早与他碰面,有了他的帮助,就可以找个地方暂时躲藏一阵了,而后嘛…就等见了面再做主张吧! 贺海的手指快速键动,一条短信随即发送出去,接着,挽衣袖松领口掖衣角露枪头,快速的做着动手的准备工作。他一边在手里紧张的忙乎着,一边在心里欣慰的想:在危急关头,最可以依赖的还是兄长贺江。 安排好了接应,也将周身上下收拾的紧衬利落之后,贺海悄悄凑到了舱门口上,他把舱门敞开了一道小缝儿,点指把左边的宪兵招进舱来,他侧着身先让那人进了舱,然后,趁着那个家伙吃惊的盯着佩奇尸体发愣的当口,贺海先是从容的关闭了舱门,然后不等那家伙回过神儿来,他便凝聚起了浑身的力量,挥起手臂抡起拳头猛击向那人的左侧脸颊。 砰!四指并拢在一起的骨关节就像把剁刀一样的齐刷刷切下,在拳头与下颌骨碰撞的时候,爆发出了冷峻的咔嚓声,那声音让见者心惊令闻者胆寒。那个宪兵就如同遭了雷击一样,登时失去了知觉,就见他双膝下挫无力地跪下,随后便身子一歪,重重的栽倒在了地上。虚弱的瑞无力的撑起头来,冲着贺海艰涩的笑了笑,微微的竖起了拇指。 紧接着,贺海再次打开了舱门,他探身门外招呼右手边上的那名宪兵进来,同样的,他还是立在了门旁等着他过来。就在那个宪兵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从他身前经过的时候,贺海的近身下勾拳便出其不意的击中了那个家伙的下颌。 通!并排的四指横截面犹如锤头一样,着着实实的夯在了那个人的下巴上。耳轮中就听见咔嚓一声,上下颌骨碰撞在一起的时候,发出了比刚才还要大的声响。就见那人的头部重重的往后一仰,紧接着身体就像被抽了筋似的失去了支撑,人便颓然堆乎在了地上,像一滩烂泥被卸在了舱板上。 果断的贺海并不搭话,他迅速的背起了虚弱无力的瑞,丢下这一死二昏三个人静静的躺在舱板上,而他却背负着虚弱的瑞悄悄的踏出了船舱… 一闪一闪的警示灯映红了瑞的脸,给他苍白的面容平添了少许的鲜润,这个昔日的咏春王子,此刻已经虚弱得连坐姿都难以保持,随着车子的左右转向,他的头也跟着来回的摇晃,不多一会儿,人就快要载歪到椅子外面去了。 贺海瞄了眼越来越近的门岗,连忙伸出手臂扶正了瑞的身体,又帮忙把他的军帽朝着额前压了压,让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位酒酣困顿的军官。这个时候,他的车已然来到了出港的闸口跟前。车灯扫过,岗亭里面黑乎乎的,贺海一时摸不清情况,只好硬着头皮硬往前闯,车子开到了离闸口栏杆只有十公分远的地方,这才骤然停了下来,气势非常的硬朗。 一名非裔上士把头探出岗亭,黑乎乎的跟只大猩猩相仿,他翻着两只白眼吃惊的盯着冒然闯入闸口的这辆车,心中诧异的想:哦,是谁这么牛逼?连舰队母港的营门都敢乱闯,莫非,你是哈里斯中将的小舅子? 原来,贺海的气势震住了这名上士,难免不让他一时多想。其实,太平洋舰队的军纪森严。就算处在假期里的水兵们经常会放浪形骸,但那也只是在营地之外,在佐世保军港的里面,不管是哪一级的军官也是绝对不敢的,更何况,这是在军港的大门口上? 透过车窗,这名上士看见了身着便装的贺海,脸上随即现出一副爱答不理的神情来,对他而言,只有领花和肩章才是最有震慑感的力量。至于其他嘛!他一律不放在心上!但是,当贺海把cia的证件递到他眼前的时候,这个家伙的眼中却立时放出光来。随即殷勤的提醒道: “嗨!探员,现在还要出去吗?这会儿…外面可是有点不太平呀!不知怎的,今晚这营门外多了好些神头鬼脸的家伙,像是黑帮将要火拼的迹象,请您…一定多加小心啊!” 贺海压住心惊肉跳,强撑着硬朗的外表,不敢松懈分毫。就见他僵硬的抬起手来,凑到额头上面轻轻的一敲,旋即挤出一丝微笑来,漫不经心的说道: “谢啦!我会注意的。” 上士探出身子递回证件,顺势朝着车里看了一眼,他隐约看见了闭目合眼的瑞。上士的心中疑窦陡起,心说:咦!怎么这么巧?军官和探员同车出行,并且,这二人还都是东方面孔,这倒是个不同寻常的情况,在以往…这种情形可是不多见啊!由于心中多想,上士原本准备要开启栏杆的手可就悬在半空了。 上士的迟疑引起了贺海的不安,他担心由此引出更大的麻烦来,不管是出于好奇还是因为多心,只要这个家伙给司令部的值班室打去一个电话,立即就能够把事情搞大,贺海的心顿时揪成了一团。 哦,不要哇!你可千万别让这个黑鬼无事生非,若是惊动了值班军官的话,那可就麻烦了。要知道,在拉森号的底舱内还关着一死两昏三个人呐!要不了多久,那两个被打晕的宪兵就会苏醒过来,到那时再想走可就来不及了。 贺海清楚,在这里千万不能耽搁得太久,否则,夜长梦多!于是,他狠狠的瞪了那上士一眼,脸色随即跟着一变,他语气严厉的呵斥道: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你开启道栏杆需要很多的时间吗?” 上士见中情局特工的脸上露出了不快,知道是自己的好奇惹恼了对方,于是,他赶忙敷衍道: “啊!不…当然不!呵呵!希望您,玩儿得…呃…出行愉快!” 贺海理也不理那家伙,劈手夺过上士手上递还的证件,瞟了眼快速提升的栏杆,同时却把白眼印在了那个家伙的脸上。上士像是给人打了一记黑拳,立时铁青了脸,加上原本的黑色儿,这会儿就真的跟块黑炭没什么两样了。他开始后悔起自己的多事来,暗怪自己真没眼色,中情局是好惹的吗?你想让他找个茬儿带你去类似关塔那摩的地方充充电吗?嗨!倒霉催的! 不管上士怎么想,黑白间条的栏杆刚一扬起,贺海跟着便是一脚用力踹下去,车子随即便窜了出去,反应快得像匹受惊的马儿一样,转眼就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之中了。 骤然提起的车速将瑞低垂着的头推向了椅背,窗外扑面而来的景物晃得他赶忙闭起了眼睛,瑞觉得自己仿佛已经被拆成了一堆零件,浑身上下七零八落的拢不起个来,此刻除了头脑还算清醒之外,他身体的其余部位已经全然不听使唤了,连头也痛得像要炸裂开来似的,仿佛有一柄利斧正快速的劈进自己的眉骨一样…噢!瑞禁不住低沉的呻吟了一声。 贺海关切的看了瑞一眼,稍稍降低了一些车速,他担心一旦途中遭遇不测,自己恐怕无暇顾及到瑞,因此,他希望瑞能够保持清醒的状态。如果,他还能自己行走的话…那是最好不过的了,贺海在心里嘀咕着,瞥了眼gps定位仪,大尺寸显示屏上标注出的春雪酒吧已经距此不远了。快、快、快、赶快!贺海在心里一连喊出了四个快来,渴望见到兄长的热切鼓舞着他,让他暂时远离了脑海中缠绵着的血腥画面。 经过一阵晕眩之后,瑞重新睁开了眼,他看着路灯下快速闪过的街面,这才恍惚意识到,原来,自己已经暂时脱离了危险。他费力的攒动了一下身体,但是没见到什么效果,全身仍旧像是散了架的一般。于是,他只好把头转向了身旁开车的贺海,用一种很亲切的口吻询问道: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兄弟。” 瑞的嗓音变得骇人的沙哑,仿佛已然不是他本人在说话,贺海诧异的瞟了瑞一眼,暗自惊恐的想道:哦,这“撒旦的礼物”果然厉害啊!曾经是那么青春焕发的咏春王子,这才仅仅几分钟的功夫就被摧残成了这个样子,生化武器真是残忍至极呀!贺海不忍再想下去了,他连忙解释道: “去春雪酒吧,去见我大哥,有他帮助,我们就能先找到一个藏身之处。” “不,直接去…帆船码头,我有一艘…快艇…就泊在那里。” 瑞每说一句话都很困难,但他坚持着把藏在心里的秘密说完,他的声音虽然模糊不清,但是他说出的每一个字,贺海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所以,当他听说有一条船藏在帆船码头的时候,贺海的精神不由得为之一振,于是,他赶忙追问道: “是可以出海的快艇吗?能开多远?” 一想到母亲提前安排好的这条退路,瑞的心里立时涌起一阵热潮来,到了这会儿,他才真正有机会为失去双亲而感到难过。他艰难的点了点头,克制住满心的伤痛和逃离虎口的庆幸,同时也不忘记警告自己:不能说得更多。瑞清楚的知道,虽然身边的这个人冒死救出了自己,但他却不是自己的战友。 为此,瑞很想再提供一个能说得出口的理由,好让这样的一个明显有准备的安排不至于显得那么突兀。瑞所顾忌的是,虽然眼下这个时候贺海还来不及多问,却无法确定他日后不会联想起什么,所以,瑞还需要为以后的长久隐蔽作足铺垫才行。 瑞藏住心事,一脸虔诚的小声嘀咕了一句: “尊依佛旨的安排,完全如事先料定的一般,法力无边,由此可见。” 然后,他慢慢的扭过头,盯着贺海疲惫笑了笑,说道: “呵呵!那是一艘最高时速堪比fi赛艇的小船。” 瑞在想出一个通盘合理的说辞之前还不能谈得太深入,所以,他尽量装出一副轻松而得意的神情来,以便消除可能会引起贺海怀疑的可能。但是,贺海的沉吟已然开始显露出他的不解和疑心了。瑞一见这情形,连忙接着说道: “能开很远,续航能力最大可达…482公里,完全可以送我们返回宝岛…” 瑞忍住药物对神经系统的损伤,尽力保持一种轻松的口吻,但是,他仍旧感觉到了贺海的沉默里面,那已然升腾起来的疑云。瑞一时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沿着自己的思路尽可能的编排周全,确保不露出破绽来。而同时他还要尽力记住自己说过的每一个细节,以备将来重提此事时不至于生出差异来。 “哪条小船?很容易找到吗?帆船码头里可是挤满了很多船,从外形上看,它们可都长得差不多哇!你别忘了现在可是凌晨最黑暗的时刻。” 贺海终于忍不住问道,他的意念里实用主义总是起着主导的作用,并且始终排位在呆板枯燥的戒律前头。因此“先带这人回去,追究缘由的事,留待以后再说。”这便成了他此时此刻的主要念头。 瑞猜透了贺海的心思,暗自庆幸道:多亏他不是个敏感性急喜欢刨根问底的人,这样,至少可以给自己一点时间考虑周密。于是,他赶忙应道: “很容易找的,雪白的船体,云之丸三个黑色的大字…比主炮口还要大,就印在船首的两舷上,隔着老远…就能看得到。这可是一条…很棒的小船,你可以试试看,绝对好过…任何一艘你开过的船,呵呵…别跟我说…你驾驭不了它,兄弟,我们若想逃命…可全靠着它啦!” 瑞的玩笑开得有点勉强,但这已经是他努力装得出的最大极限了。不过,好在可以利用他此刻虚弱难堪的境况进行遮掩,借以掩护他有意转移视线的真正目的,其实这也正是瑞的聪明之处,他使出的这招叫作“以拙补拙”,既是以一个漏洞掩盖另一个漏洞,当两个谎言叠加在一起的时候,真正的意图就被巧妙的隐藏在了有意暴露出来的另一个意图的后面了,这一招用得好的话,甚至连测谎仪也能轻松骗过。 此刻,瑞想的是:就算自己的念头给贺海看透,也容易偷换成一个简单的概念:虽然咏春王子强自嘴硬,那不过是强撑硬挺着,为的是不想让自己露出熊像来,一向争强好胜的性格,加上心高气傲的年龄,瑞采取这种方式打掩护,确实能起到行之有效的作用。虽然这样有损形象,但总好过给对方抓住七寸一通狠打呀!瑞在手脚俱废心智衰竭的时候竟能想出如此的韬略来,足见其是世间龙凤人中翘楚了。 贺海很宽厚的笑了笑,没再说什么,此刻,他开始盘算起如何趁机带走贺江的事情来。因为贺江是负罪在身,如果堂而皇之的返回台湾,一登岸就会被警方拘捕,在没有和当局达成默契之前,这种做法无疑是危险的。因为拘谨当中的贺江无力保护自己,如同龙游浅滩虎落平阳一般,若是再遭阿鳖旧党的黑手,那岂不是自投罗网吗?可要是借着这条快船悄悄潜回台湾先隐藏起来,等与当局检方达成协议,再以污点证人身份出现,那就要稳妥得多了。贺海想着,脚下加力,车行方向没变,依旧径直朝着“春雪酒吧”的方向开去。 “怎么不去帆船码头?这方向好像是…” 已经从懵懂状态当中恢复过来的瑞,发现了车行的方向有误,他立时警觉起来,连忙追问了一句。并不等瑞把话说完,贺海便从容的道出了原委,但其中的理由却是一个谎言。 “是去春雪酒吧,从那里捎上我大哥,他在日本很多年了,对这儿的情况比我们熟,我们要想顺利的逃出去,少了他绝对不行。” “你是说他…你大哥,跟我们一起回台湾吗?哦,是嘛!” 瑞说话时的语气和神情都显得很怪异,这引起了贺海的注意,他连忙追问道: “怎么?有什么不妥吗?” 瑞没有正面回答,他若有所思的沉吟了一下,然后自言自语的说道: “云之丸只是一条小船,标准乘员只有二人,超载会让船的速度慢下来,并且还会使它的续航能力大打折扣。不过,多一人也好,船上船下都有得照应。” 听了瑞的话,贺海没有应声,他知道瑞说这话的用意,但是,舍了大哥那是他绝难答应的,并且,眼下情势紧迫也不容他多做考虑。虽然险重之地不宜久留,但无论如何也要先找到大哥再说。拿定了主意的贺海不再多言,依旧沿着原路继续疾行着,三二分钟的样子,“春雪酒吧”就在不远处了。 就在此刻,车行的前方,“春雪酒吧”的方向突然传来了几声枪响,贺海的心猛然一惊,暗叫一声:不好!是不是大哥他…遭遇了不测!惊魂不定的贺海一时间犹豫起来,是走?是停?是撇下大哥,还是… 不等贺海做出决定,就见前方街道两旁噌噌噌窜出几个黑影来,人人手上都举着家伙,更有一人怀抱着一挺轻机枪站在了街道的正中央。突如其来的变化骇得贺海手足无措起来。 突然爆响的枪声惊动了瑞的敏感神经,让他立时联想起了在军港出口门岗处那名上士的提醒,透过模糊的视线,瑞努力的辨认清楚,哦,混乱的队形、杂乱的便装、非制式的装备、骂骂咧咧的声音…不错!正如那名上士所说,这里正在进行一场黑帮的火拼! “别理会,冲过去,这是伙黑帮在火拼。” 瑞提高嗓音对着贺海喊道,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表达出坚定,但是,贺海仍旧没有即刻做出反应,他的车速已经锐减下来,这一刻,如果给那伙人靠上车来,那局面可就难堪了。瑞缄口不言耐心的等待着贺海做出决定,他知道,这种时刻最忌讳的就是惊慌失措,而最需要的就是从容冷静,时间在十分之一秒、十分之二秒…的过着,瑞感到了自己的心在砰砰的剧烈跳动。 “停!停!停!滚下来,快、快、快!老子要用你们的车!” 为首的家伙嚣张的嚷嚷着,贺海的两眼一怒,他习惯的伸手去掏自己的证件,但他很快便意识到,自己无疑已经上了中情局全球追杀的大名单了,从现在起应当尽量避免暴露自己的行踪,不然,无孔不入的中情局早晚会摸清你的去处,然后,在夜深人静到时候,悄悄的… 贺海的手停在了胸前的衣兜内没有抽出来,但他的举动却招致了劫道黑帮的剧烈反应,为首的家伙以为贺海探手衣内是想掏枪,不由分说飞抬起手来就是两枪。 砰砰!子弹划过夜空扑面射来,前风挡上立时现出两个窟窿。贺海下意识的躲闪,乱放的两枪完全不靠谱的射进了车顶。这一下不用瑞再提醒,贺海的脚使劲踩下了油门,越野车仿佛再度受惊的马儿一样全力的冲了过去。 嘣!开枪的家伙来不及闪躲,像只布口袋一样的被车头铲起,身体凌空翻了四百八十度的横滚,接着又被车顶猛的弹了一下,然后重重的摔落在了地上。越野车急速的闯过,拦截的黑帮喽啰们纷纷避让,紧接着,便是纷乱的枪声和乱窜的子弹。 砰砰!砰砰砰… 枪声和谩骂声引来了更多的黑帮,从贺海挑翻了为首拦路的那个家伙开始,直到通向“春雪酒吧”这短短的几百米路上,不时的会有黑帮从街角巷口里窜出来,他们用手里的各式武器不停的朝着汽车开火,已经缩身出溜到椅子下方的瑞竭力的忍耐着,他在心中开始忧虑起来,一旦贺海中弹,自己就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要是落到这帮蛊惑仔的手里,那滋味怕是比“魔鬼的盛宴”还要难过呀!怎么办?瑞前所未有的感到了一阵无助的恐惧。 与此同时,贺海一边不时的低头躲避着乱飞的子弹,一边驾车朝着前方疾行,他想尽快的赶到“春雪酒吧”好与兄长会面。不料,越往前走就有越多的黑帮,并且,越来越密的子弹已经压得他几乎抬不起头来了。贺海无奈,只好伏下身体,不知不觉间车速已经慢了下来,最后剩下的这二十米几乎成了他难以跨越的距离。 砰!砰!砰!砰… 突然,前面传来短促而有力的散弹出膛的声音,它在爆豆般的枪声里显得尤其刚猛,每打一枪的间隔都很均匀,那是滑膛退壳必需的时间,由此显现出那名枪手是多么的从容不迫。贺海立时感觉到从街道两侧射来的枪弹明显减少,代之而来的却是四散奔逃的惊叫。贺海的心中不由得大喜,暗叫一声:大哥! 贺海抬起头来,透过已经打飞了玻璃的前窗看去,就见前方的酒吧门前立着一个高大的僧人,就见他两手持枪,正是那种威力巨大的短把散弹枪。交替开火的两把家伙打跑了追逐在贺海两侧的黑帮喽啰们,替他清出了一条干干净净的通道。 贺海大喜过望,来不及招呼瑞起身,便大力踏下了油门,越野车如奔牛一般的沿着街道冲到了“春雪酒吧”的门前。在他的车后,却有更多的黑帮和更多杆枪聚拢过来,不多会儿的功夫,就酒吧围的跟铁桶一般了。 第四章.奔向怒海(2) 26.4.2 日本 长崎 佐世保 “春雪酒吧” 03:40 这是间通宵营业的酒吧,因此它的门是虚掩着的,但贺海却并不知情,所以,当他用膝盖撞门的时候,使出的力度自然就稍显大了一些。门扇在他的撞击之下猛地朝两侧打开,不知是碰倒了哪只胡乱摆放着的桌椅板凳,它们挤碰翻倒时发出了一阵乒乒乓乓的乱响,随即便惊起了一阵女人的尖叫声,接下来是杯盏落地的声音,再加上慌忙躲避的脚步,稀里哗啦的响作了一团。 但是,酒吧的前廊里很快就安静下来了,四下里变得空无一人,就像是已经停盘歇业很久了似的。此刻,街面上的枪声也已经停了,逐渐围拢上来的黑影都各自找好了隐蔽物,影影绰绰中就见长枪短铳单发自动,各式各样的武器支楞八叉的探出掩体,它们齐刷刷的对准了街角上的这间酒吧,眼看着一场群狼围猎式的凶狠进攻即刻就要打响了。 贺江在极度的诧异之中看着贺海走进酒吧,这种心情是在一系列的意外之下产生的,让他一下子觉得,哦!贺海已经长大了,而自己的确已经out了。可是,就在几分钟之前,他还在扮演着一个大哥的角色,不自觉的站出来,想替兄弟顶梁拔闯出气挡横。 不错,当一辆越野车冒着街边的弹雨迎面朝他驶来的时候,借着枪火的闪光,贺江一眼便透过车窗认出了开车的人,他确定那正是约好了要在春雪酒吧里见面的兄弟贺海,于是,他毫不犹豫的出手相助了,因为他已经习惯了,既然有大哥在,那就绝不能让自己的兄弟受到伤害。 但是,当他看着贺海从车里背出一个衰弱的海军军官的时候,贺江便一下子陷入了震惊、惶恐和不解当中了。他在心里连续的猜测着:是绑架?是仇杀?或者是…他不断的做出推测,然后再推翻,但他最终得出的结论却是:解救。贺江紧张的思忖道:他果真是遇到了麻烦,看来,刚刚的这场枪战还不单单是冲着朱峰来的,可是,贺海怎么会被牵扯进这场跟黑帮的火拼中呢?哦,这一次看来,可真的是凶多吉少啦! 一想到这些,贺江的心里就变得沉甸甸的,他不愿意让贺海身陷险境,更不想看到他身遭不测。于是,贺江暗自叮嘱自己,不管是因为什么,贺海绝不会做错事情,因为他的脑力远在自己之上,因此,无论如何也要让贺海平安的逃出去。于是,贺江一边往双枪里面压着子弹,一边观察着黑漆漆的街面,防止有人突然跳出来冷不丁的再放上一枪,伤了贺海。直等到一行人都已经从身旁走过,他才最后一个踏进了酒吧。 在这四个人当中一个衰迷一个带伤,只有贺氏兄弟倒还无恙,所以这兄弟二人一前一后的走在了两头,而夹在当中的正是一瘸一拐的朱峰,这虽不是有意的安排,却也是道中的规矩,算是约定俗成。朱峰的心里敞亮,他知道只要自己不造次,贺江是不会对自己怎么样的,否则,他又何必冒险出手救了自己呢?但是,此刻朱峰的心里却又多了一重疑团,他不明白那个背在贺海背上的年轻军官又是何许人?莫非,这兄弟二人背着自己惹出了什么大事?要是牵扯上自己…那可是得不偿失呀!想到这里,朱峰的肝儿禁不住的微微一颤,止不住的提醒道:今天落单,又是有伤在身,还是小心行事吧! 贺江回身把前门关好,这时,四个人已在酒吧的前廊站定了,可奇怪的是竟不见有人出来招乎客人,这间尚未打烊的酒吧里冷冷清清,显然对这班不速之客的到来并不欢迎。在这四人当中,贺江沉稳不喜大声喧哗,而朱峰怀揣疑虑不愿多话,瑞的状态仍处在低迷,所以,就只有轮到贺海出面张罗了。 “劳驾,有人没有哇?” 贺海很绅士的问了一句,但是不见有人出来应答,贺海紧接着又问了一声,可过了片刻,仍不见有人走出来,这时,惹恼了一旁的朱峰,他忍不住性起,他飞起一脚兜翻了一张桌子,接着高声大叫道: “装什么蒜?怎么还不出来见客!再不出来,一把火点了这个衰地儿!” 朱峰的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阵木屐声响,踢踏踢踏的从里间屋里传来,紧接着移门往边上一拉,黑乎乎的里间门口上就现出了一个香艳曼妙的身段来。众人的眼神立时就被吸引了过去,这一看不要紧,四个男人的目光禁不住的被粘在了那里。 一件艳丽的和服,选用紫红色打底,再使粉红色修边,上缀多彩的锦绣。腰身上收放玲珑,领袖间舒展雍容,无声的流露出风情万种。进得门来略一打量,自然而然你的视线就会被它捆绑,更无需仔细端详,不由自主你的双眼就会无暇旁顾锁定了目光。无疑,它应当是这间酒吧里最抢眼的装潢,可若是和挑起这件衣裳的人儿相比,它就真的只能算是一种陪衬与包装了。 入江雪香肩半露酥胸半敞,俏模俏样的斜倚在里外跨间的移门框上,立时吸引了在场这四个男人的目光。就见她把一条秀腿探出衣叉外,显露出雪白的侧膀,顿时又令这四个男人的视线来回的一通奔忙。一时间,汗腺分泌加剧,空气变得稀薄;这一刻,屋内静得有一些可怕,气氛变得有一点紧张。而导致这种氛围形成的原因却有多种多样。其中,既有朱峰惹祸的张皇,也有贺海诛杀佩奇的紧张,更有贺江抵押性命的狂狼,还有瑞那小心翼翼的提防。但最主要的不外乎就是以下这两样:其一,危险加剧,它来自屋外越聚越多的黑帮,其二,蛊惑难挡,它源于春雪酒吧的这位老板娘。 久在男人圈中闯荡的入江早已看惯了江湖恩仇与恃勇逞强,所以当这四个持枪的男人在黎明时分闯进酒吧的时候,她马上就明白了刚刚街面上响起密集枪声的原因,于是她在心里说道:这又是一帮拿命换酒喝的混帐!别慌,先稳住他们,别让这伙人随意胡来才好。 于是,她安抚住了惊慌失措的陪酒女们,独自一人出现在了酒吧的前廊,她想,必须先用媚字诀让他们安静下来,否则,情绪狂躁的男人最容易爆发冲动,一旦他们发作,无论是伤人还是伤物,那都是自己的损失,唯一的出路,还是设法打发他们尽快离开的好。于是,欲露还遮的入江雪出现在了四个狂躁的男人面前,一下子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刚要迸发的狂躁马上就被平复了。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先前见过入江一面的朱峰,他瘸楞着一条腿走前几步,然后手扶着桌沿儿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然后,大大咧咧的招呼道: “老板娘,先给我们来杯带劲儿的吧,我们一时半会儿的还走不了呢。” 说着话,他回过头来招呼贺氏兄弟:“来吧!坐下来喝一杯,头一轮我请啦!” 贺江闻听扭过头去,面朝门外走了两步,他一偏腿就坐上了靠近门口的一张低矮的酒桌,手上紧抓两支散弹枪,枪管横担在了大腿上,一双盲目深陷在眼窝里,目光流睛的盯着窗外。最先进来的贺海则把瑞小心的安顿在了一张椅子上,又仔细的摆放好他的手臂,小心把他的头仰靠在背后的墙壁上。 “我只要一杯咖啡,如果你这里…有的话。” 贺海平和的对老板娘说,他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朱峰的好意,因为他对这个害苦了大哥的家伙没什么好感,所以,有关朱峰的一切他都会严辞拒绝,更何况眼下又是这么紧张的时刻,他更是要加倍小心随处提防,贺海心想:既然今天有兄弟在,那就决不能让大哥再度受害了。 贺海心里想着,下意识的瞟了贺江的背影一眼,然后,他在贺江的背后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沙漠之鹰”就插在腰后触手可及的地方,这样,他就很自然的防范好了贺江的后方。其实,兄弟二人在见面之时只是对了一下眼神,并没有多说一句话,全只因碍着二个外人在场的缘故,但是他们的心里都很清楚,在采取下一步行动之前,他们必须坐下里好好的谈一谈。 “请给我一杯…烧酒。”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瑞的口中发出,这个颓靡之中的年轻人提出了如此过分的要求,不免让在场的三男一女都感到诧异,除了贺海之外,其余三人都以为这个帽檐低压的年轻军官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但听他这么一说才发觉,原来这个年轻人的神态的确有些反常。 “兄弟,你怎么带着个大兵来趟浑水,这家伙已经喝得不少了,看看,他连站都站不了啦!怎么,他还想喝呀?” 朱峰忍不住插嘴说道,他拦酒的真正目的是想引诱贺海说出原委,但贺海没接他的话茬,竟自对老板娘说道: “给他杯水吧!他这会儿…不太好过。” “不,不要水,我要…烧酒,只要烧酒,请…给我…一大杯!” 瑞显的得很执拗,这与他一路上表现出的随和与幽默相去甚远,贺海很奇怪,但他不便当着朱峰和老板娘说更多,于是,他走到瑞的身旁俯下身来,低声的说道: “别胡来,我需要你保持清醒,否则,我没办法带你离开这里。” 瑞用眼神招呼贺海,然后,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声音,耳语了几句。贺海诧异的点点头,用几乎是命令的口吻对老板娘说道: “赶快,照他说的做,取烧酒来,一大杯烧酒。” 入江雪很温顺,她没有多问便转身离开了,自始至终没发一言,但她能够看得出这个年轻中尉的特殊身份。她想,在这四个中国人当中只有他一个是现役的美军军官,这难道还不说明问题吗?可是他…究竟是怎么变成这种状态的呢?哦,今天的情况可真是有点特殊啊!这显然与普通的帮派争斗不同!千万,千万小心应对,接下来的诱字诀应当好使,看来,还是那个瘸了吧唧的家伙最方便下手! 此刻,一旁冷眼观察的朱峰正看得一头雾水,猜不透看不明这里头的缘由。但他很想知道,等喝完了这杯酒之后,四个人冒死冲杀出去的时候,该往何处走呢?要知道,这里可是日本呐!如果没有接应,或者一条事先安排好的通路,即使逃出了保卫,那后果也是可想而知的,除了横尸街头之外,恐怕就是死在监狱牢中了,相比之下他更愿意死在明处。那么,这个半死不活的中尉也会是这个下场吗?肯定不会,这贺氏兄弟万般照顾…难道是为了拉上一个垫背的吗?这可不像啊! 老板娘回来得很快,她把一瓶没启封的日式烧酒递给了贺海,然后,又把一杯威士忌递到了朱峰的面前,趁着朱峰接酒的当口,她把裸露的肩头在朱峰的脸上一蹭,柔声的说道: “喝完了这杯就走吧!千万别招惹外面的那些人呐!他们个个都杀人不眨眼的。” 朱峰仰起脖来一饮而尽,而后用袖子一抹嘴,朝着门口的贺江看了一眼,说道: “这事你找他商量,我说了不算,呵呵!再来一杯。” 入江雪端起了空杯子,现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继续请求着: “我就觉着你好说话,再喝一杯就赶紧离开吧!千万别在我这里开打,子弹可不长眼呐!我好害怕哟!” “哈哈!好吧!我答应啦!可你还得说服他才行啊!” 朱峰很色的眯起了眼睛,趁机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一通乱看,入江装作害羞扭捏的样子,挣脱出来转身想朝贺江走去。就在这个时候,街上突然传来一阵嘈杂,贺江警觉的大叫一声:小心!众人闻声一齐矮身,贺海将瑞连同他坐的椅子一道推到了避弹的墙角,几乎是在同一时刻,街上枪声大作,眨眼之间便响成了一团。 立时,临街一侧的窗户被打得粉粉碎,玻璃残渣和木屑碎片四处飞溅,噼噼啪啪的声音盖过了枪响,惊得人心碎,骇的人胆寒。破窗而入的子弹形成了一股飓风,瞬间的功夫就把迎面的墙壁刮去了一层皮,子弹没入墙壁之中,暴起的烟尘即刻弥漫开来,呛得人喘不过气来。 早在枪响之前,弹雨未至之际,朱峰便一伸手,趁机把入江雪揽在了怀中,快得好像他早有准备一样。跟着一转身,便将入江掩在了自己身前,接下来一俯身,顺势将那女人压在了身体下边。此刻,子弹呼啸而至,紧擦着朱峰的脊背飞过,疾风几乎掀起了他背上的衣服。朱峰一记长吻,压住了入江的惊叫,随即碎片土屑纷纷降下,落了朱峰满身满脸,而入江的身上却不见半点灰尘。 入江雪的手上一松,止不住身子一软,人便融化在朱峰的怀抱里了。 第一排枪很快就响过去了,接下来的射击就变得稀松凌乱起来,乒乒乓乓的枪声胡乱打着,已经失去了刚才的威猛。贺江抖抖灰尘站起身来,贴近了光秃秃的窗口朝外看了两眼,只有零星的几个黑影在匆忙的移动着,却没见有大批的黑帮蜂拥上来。贺江背靠着墙根蹲下身来,他想:是时候该做决定了。于是,他把目光投向了贺海,不期正与贺海的目光相对,就见贺海把酒瓶交到那年轻中尉的手上,然后低下身快步的来到了近前。 “怎么样?没伤着吧!” 贺江急切的问道,贺海摇摇头,顾不得接话,径直凑近贺江的耳边低语道: “我得救那个家伙出去,他的身上背负着一向宗的重大机密,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抛弃。万一…我们冲不出去,必须杀他灭口!但是,如有一线希望,就一定要带他回到台湾岛。” 贺海的话令贺江大吃一惊,他这才明白,原来,那个年轻军官竟然是“净土真宗教”的重要成员。贺江的心里蹈海般的翻腾了一下,他当即想到:眼下这么危机时刻,胳膊腿儿灵活的人尚且不知能否闯的出去,看这人已是气息奄奄,既然防范泄密,干嘛还舍近求远?难道,为了这个人,还要搭上你我兄弟的性命吗?嗨!当断不断必被其乱,现在可不是优柔寡断施舍妇人之仁的时候哇!想到这里,贺江破例开口说道: “不如现在杀了算了,带着累赘。看这势头,我们全身而退的难度极大…” 贺海闻听脸色骤变,他赶忙拦住贺江的话,急扯白脸的说道: “绝对不行,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杀他,这个人,他至死都不肯出卖教中的大佬,连撒旦的礼物也没能让他屈服,这不是凡人可以做得来的,你现在杀他罪孽深重啊!会得报应的,大哥,我要你保证,安全的带他回岛。” 贺江见贺海情急,知道自己刚才说得鲁莽,于是,他点头应允道: “好吧!既然这人如此重要,兄弟,你带他走,我留下来拖住他们。” 贺海闻听,知道大哥这是又在替自己着想,唯恐贺江不明真相,偏于误导。于是,他摇了摇头,忙不迭说出了自己的安排: “不,大哥,你带他走,帆船码头上有这个人事先藏好的一艘快艇,马力大航程远油量足,绝对可以送你们返回台湾的。” 贺江听了贺海这么一说,不由得心里一惊,他把眼一瞪,呵斥道: “说什么胡话,你年纪轻轻,还有锦绣的前程,我怎么能让你留下。” 贺海哀伤的一笑,拍了拍兄长的肩膀,颤声说道: “没有了,大哥,全都没有了。我杀了中情局的亚太情报主管,我已经上了必死的黑名单了。” 贺江闻听神色剧变,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连声追问道: “什么?你说什么?你杀了…谁?” 突然,一个沙哑的声音沉声说道: “他杀了佩奇.波特兰!” 在风云骤变的短暂瞬间里,瑞没有被暴起的枪声所惊扰,相反,借此机会,他端坐在椅子上,闭息凝神的打算依靠一瓶日本烧酒的带动,来点燃积滞在血管当中的毒素,好让自己尽快的恢复体能。这是一个内息调节的过程,原理在于要让血液加快流动起来,进而加速燃烧血液当中的沉毒。 “撒旦的礼物”是一种神经刺激性的药物,主要是加剧人体对于痛苦的敏感度,但对脏器本身却没有本质上的伤害,它的目的就是要你屈服,并非取你的性命。但是,如果一次性使用剂量过大的话,痛苦产生的反应过于强烈,就会超出人体所能承受的极限,如果它致使心脏承受不了集中产生的重压的话,当然也会致人于非命的。不过,好在贺海给瑞注入的剂量是循序渐进的,并且,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他注射的速度极为缓慢,这样虽然会使痛楚加剧,却不致心脏负担过重。因此,它对瑞的伤害只停留在表层,这不能不说是瑞的幸运。瑞在努力着,他必须在尽量短的时间内恢复自主行动的能力。 一瓶烧酒下肚,瑞感觉到有一团火在胸口燃烧,他意守丹田催动血脉,将这股热量沿着任督两脉打通了循环,接着把这股火力朝着四肢延展,一点点的手脚陆续转暖,慢慢的气息开始变顺,渐渐的呼吸恢复平稳… 另一边上,贺氏兄弟的对话声声入耳,每一句都暗含着杀机。瑞不得不加快自己调息运气的速度,以便赶在他们做出决定之前恢复自卫的能力。但是,毒已入血那岂是简简单单就能排除干净的?经过短暂的疏通活络之后,瑞的四肢已经能够自己支配了,可是距离舞动拳脚那还差着十万八千里。但是,贺氏兄弟的对话已经说到了关键之处,瑞真的不能不做出一点反应了,否则,护弟心切的贺江很有可能胡乱的给他一枪,那样的做法对于贺江来说比较容易,算是个一了百了的简单方式。已经意识到这一点的瑞这才接下了贺江的那句话,同时,他也拼出了浑身的力气,竟然让自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惊诧于瑞的这一举动的还不止是贺氏兄弟,朱峰也听到了瑞的那句话,他连忙从入江雪的身上坐了起来,同样吃惊的睁大眼睛,他回过头来,不期正好看见了昂然而里的年轻中尉。这一惊可不算小,朱峰下意识的从入江雪的身上翻了下来,仰面跌坐在地上,他用诧异的眼神盯着贺海问道: “他,所说的…当真?” 贺海无声的点了点头,右手已然移向了后腰处的枪柄。现在,只要朱峰有一点点的反常举动,他的“沙漠之鹰”就会即刻腾空,一口啄碎他的脑骨。但是,朱峰没有做出任何的举动,他只是盯着贺江笑了笑,接着,又无言的摇了摇头。像是在说:完了,我们都完了!难怪,这一次的日本之行有诸多的不顺呢?原来,这其中的生杀予夺都有着因果的勾连呀! 朱峰此时已经明白了事情的整个过程。原本,朱峰接了宋坤昌的订单是要杀了贺江灭口的。为了获得贺江的下落,他替佩奇.波特兰骗取了“撒旦的礼物”,为此却得罪了地头蛇山口组,险一险就命丧在街头,不想,出手救下他的反而是他要杀的贺江,这可算是冤孽的头一重。接下来,贺海为了保住“一向宗”的教中秘密,不惜杀了中情局的高级特工,救下了被“撒旦的礼物”折磨的中尉,而贺海自己却落得个活死人的处境,这又算是冤孽的第二重。而因朱峰而起的这场围困,不期又祸连了贺氏兄弟二人,眼下,已经到了这般地步了,他们却不能杀了那个“一向宗”的有功之臣,反而还要舍命带他逃回台湾,这无疑是冤孽的第三重。那么,唯一挑起事端,人人得而诛之的那个人呢?无疑就是他朱峰了! 唉!倒腾了半天终于明白了因果的朱峰禁不住叹了口气,他坐起身来,对着在场的三个人说道: “罢了!你们兄弟护送这位大兵先走吧!我留下来挡住他们,反正我这腿伤也走不多远了。信得过我的话,你们就早一点走,或许,我还有时间…嘿嘿!跟这位老板娘多亲热一会儿。” 朱峰说着话,又把入江雪揽入怀中,脸上现出一副亲昵知足的表情。 贺海将信将疑,他不敢把朱峰的话当成是一种保证。他深知这个人曾经害得大哥生不如死,想当初不也是这般巧舌如簧的鼓吹怂恿,可到头来呢?有家难回有国难奔的还是我们弟兄。哼!这个人的话,绝不可信!想到这里,贺海当即拒绝道: “大哥,别听那家伙胡说,他的话我再也不信了。这样,你带这位兄弟先走,我拖住他们一会儿,随后赶上。” 贺海的不屑让朱峰极度难堪,他裂开嘴哭一般的笑了笑,转而对着贺江说道: “也难怪,你们兄弟俩都不信我,算了,走不走是你们的事,但我的事我自己定了,我不走,我留下来。嗨!老兄,看看你那袋子里,有没有我称手的家伙?挑一两样给我,你都带着也怪沉的,我来帮你卸卸载儿吧!” 在贺海与朱峰对话期间,贺江始终一言不发。他在惊诧于贺海的举动之余,也在考虑着自己的结局。他承认贺海说的没错,其实杀掉佩奇与杀掉瑞是一样的,都逃脱不掉被追杀的命运,但唯一不同的是:作为“净土真宗教”的忠实信徒,贺海救下了那个年轻人,便可以让他在维护教义的精神世界里得到心灵的安宁。那么,作为兄长的贺江呢?他的选择还有几种呢?朱峰是贺江昔日的搭档从前的好弟兄,可连他都被阿鳖背后的金主派来充当杀手,就算贺江这次能够逃得性命,那么接下来也还会有其他的杀手接踵而至,可又逃到几时才是终了呢? 贺江想到了贺海说过的话,返回台湾跟现任的当局达成妥协,作为污点证人出庭指证阿鳖,只有把幕后指使阿鳖使诈贿选的政界大佬们都送进监狱,恐怕才是他得以安生的唯一途径。是啊!保住兄弟才能保住自己,既然,朱峰有意留下,倒不如再信他一回,称了他的心满了他的意,同时,也救了自己的亲兄弟。想到这里,贺江开口说道: “让你称手的东西虽然不多,可两支乌兹倒还是有的,至于其它的嘛…你还用点儿什么呢?” “哈哈!真不枉当年跟你一起闯荡,知我者还是你贺江!留足弹药就可以啦!嘿嘿!现在,你们兄弟可以走了。” 朱峰大喜过望,他的笑容里闪着泪光,他明白贺江能做出这番决定着实的不容易,除了自己表现出的真诚之外,更主要的还是贺江的坦荡。其实朱峰这么选择自己的归宿,也还是有着非常强烈的私欲的。 正如他最初分析的,眼下还没人知道那害人的“撒旦的礼物”是他朱峰提供的,但是纸里保不住火哇!山口组在台湾也是有分部的,过不了多久,山口组的小混混们就会把这件事情传扬出去。到那时,就算他朱峰能够逃回台湾,也不会有好境况,甚至,有可能更惨。 朱峰明白,不仅放过了贺江得罪了政界大佬是他的必死信条,而且,“一向宗”的大佬也绝不会容忍他继续活着,像他这样一个提供刑讯药物去折磨“净土真宗教”教徒的人,呵呵!朱峰在心里惨笑着想,等着他的怕是比“撒旦的礼物”还要可怕的折磨啊! 所以,他这才决定,倒不如替贺氏兄弟死在这里,反而可以对贺江有所托付,朱峰还惦记着他离异的妻小啊!他靠当杀手积攒下来的钱财可以给她们温饱,这也算了了他今生在世的一桩心愿!为此,精于算计的朱峰这才主动请缨,一力担承的答应留下来掩护贺江弟兄。到了现在这一刻,朱峰知道该是把话挑明的时候了,因为过了这会儿,怕是就再没机会了。于是,他盯着贺江眼神异样的说道: “兄弟,我朱峰过往多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今天我就一并还了。别让我带着愧疚离开,到了隔世我们还是好弟兄。” 贺江眼神之中流露出哀婉的神情,他点点头说道: “放心,兄弟,每个人都有糊涂的时候,我也一样。别提那些了,无论到了哪个世界,你我都是好弟兄。” 朱峰咧了咧嘴,带着哭腔笑了起来。未及笑声落下,就听贺江接着说道: “嘱托的话你不必多说,你的家小从此无虑,有我们兄弟在,就能保证她们衣食无忧。这个承诺比对佛祖的祷告还要郑重。兄弟,你就放心吧!” 朱峰的惨笑变得豪放起来,话说到此,他已经无牵无挂了。就见朱峰探手从怀里掏出个闪存来,弹指甩给了贺江,朗声说道: “我全部的积蓄都存在那里,现在,它是你的了。” 贺江并不客气,翻掌扣腕将那只u盘放在了贺海的手上,说道: “你比我心细,拿着,替我保管。” 贺江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是看着朱峰的,这二人略对一下眼神,谁也没再说话,便各自神态自如,恢复如初了。 贺海收妥了u盘心中纳闷,不明白贺江朱峰二人心里所思所想的到底都是些什么,但他一直都在冷眼旁观的看着,当这二人论及江湖情义的时候他不便参与,而当一切都笃定无改的时候,他就更不能质疑兄长的决定,但是,他真的很替贺江担心,怕他再一次的上当受骗,无奈,这二人已是冰释前嫌,他也只好听天由命了。 贺江似乎并不理会贺海的担心,或许只是装作不懂。就见他并不理会贺海充满疑虑的眼神,竟自抖开了脚下的背囊,从中抻出两支崭新的乌兹冲锋枪来,连同四只弹夹一道,甩手丢给了朱峰。贺海紧张的回手抓住了枪柄。朱峰见了却只是嘻嘻一笑,只当是什么都没有见到,竟自低头拾掇起枪械来。 贺江接着从背囊当中捡起一支疑似手枪的大家伙来,他把枪重重的拍在了贺海的手上,亲昵的说道: “这一支是给你准备的,你一直想要的那种,现在刚好能用,拿去吧!” 贺海吃惊的摸着自己手上那有着硕大枪身的家伙,不由自主的赞叹道: “哇!真有你的,从哪里搞到的?呵呵!这不就是传说中的那种威力巨大的史密斯.韦森m500型大口径手枪嘛!难为你还记得。” 贺江笑笑点头说道:“正是你一直想要的史密斯.韦森m500。” 贺海很是兴奋的赞道:“老兄,果真打起来,这才是最给力的!哈哈!” 看看贺海很是得意的样子,又见朱峰那边也已配备停当,贺江立时敛了笑容,转而对入江雪问道: “老板娘,我只问你一遍,你要实话实说,别让我费事,这酒吧的出口有几个?” 不等入江雪开口,朱峰却抢先说道: “问什么问,你们兄弟带上她一起走,不必担心她会指错了道路。” “我不走,我跟你一起留下来,你我并肩战斗,杀回从前的岁月。” 贺江出人意料的话让朱峰一怔,他带着哭腔说道: “你不相信我的话干脆直说,干嘛拐弯儿抹角儿的埋汰人?我朱峰骗过你一次,不代表骗你一辈子…” “因为相信你,所以留下来,我们同生共死!” 贺江说这话的时候也很激动,他为找回十几年前的兄弟情义而感动。贺海还要开口讲话,却被贺江以目光制止。于是,贺海不再争执,他架起了瑞的臂膀,回身朝着入江雪点头说道: “我们走吧!” 第四章.奔向怒海(3) 26.4.3 日本 长崎 佐世保军港 “拉森”号导弹驱逐舰 03:50 呜… 警笛长鸣震人心脾,凌乱的脚步声纷至沓来,不一会儿的功夫,“拉森”号导弹驱逐舰上的各个主要通道的舱门口上都布满了执勤的水兵,他们手上的微冲或者短突都闪烁着骇人的蓝光,无声的预示着一场隐秘的搜捕行动即将展开。 留在舰上的那些为数不多的水兵们惊恐的看着在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他们摸不清究竟在自己舰上发生了什么重大的隐情。于是,各自都紧闭了舱门躲在了自己的舱内,避免招致嫌疑惹是生非。 原来,那两名被关在底舱内的宪兵从昏迷当中清醒了过来,他们拼命的敲击着舱板,碰巧引起了上一层船舱里的水兵的注意。这样,报告就在第一时间里被送到了舰长,斯蒂夫.萨默上校的办公室里。于是,暂时局限于“拉森”号导弹驱逐舰内的搜查,从这一刻起便如实的展开了。 萨默舰长在刚一听说自己的战情参谋瑞.林奇中尉失踪的消息时很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初始惊诧,但是接下来,当他又听说中情局主管亚太情报事务的高级特工佩奇.波特兰暴死在了“拉森”号底舱的时候,他这才真正的感到了震惊。紧接着,报告还提到了佩奇.波特兰的助手,中情局特工贺海也一并失踪的消息时,萨默舰长意识到了事态的重大,冥冥之中他把这看做是命运的有意安排。 但是,他既没有表现出震惊,也没有显现出慌乱,更没有手足无措。相反,他沉着的下令:对全舰实施戒严,然后,他让自己的警卫班迅速的赶到底舱,同时封锁了通往上一层的通道,接下来,他亲自带队逐个舱室的展开了搜查。他期待,这只是一次中情局内部的疏忽,或者是一次舰上军官的麻痹渎职。斯蒂夫不想给自己三十几年的从军经历染上污点,他希望能够清清白白的熬到退休的年龄。 然而, 事与愿违。十几分钟过去了,没有利好的消息传来,失踪的二人犹如人间蒸发了一样,他们消失的无影无踪。无奈之下,斯蒂夫只好将情况上报给了太平洋舰队司令哈里斯海军中将,并由他转呈cia总部。 于是,接下来发生的事便大大的出乎了萨默舰长的掌控范围,从舰队司令部派出的宪兵队即刻登上了“拉森”号导弹驱逐舰。他们不在舰长掌控下的行动就犹如外星人入侵一样。片刻的功夫,“拉森”号便宣告失守,人事军事指挥权全部易手,斯蒂夫已然完全丧失了对军舰的指挥控制权。事态发展的如此迅速,着实出乎萨默舰长的所料,他甚至连思考一下的时间都没有,就已然被排除在这次由舰队司令部主导的这次戒严行动之外了。 哈里斯中将操办起这样的事来显然要比萨默舰长老道得多,这得益于哈里斯中将早年间跟随尼米兹海军上将从事行政工作的经验,所以,处理起这类事件来简直就是轻车熟路。这让斯蒂夫感觉到自己是多余的,在这条船上以及其他地方的所有事务,都可以不通过他就被料理得妥妥当当。譬如, 失踪者的照片很快就印发给了警视厅驻军港的特侦组,过不了多久,车站、机场、酒店和餐馆里就会布满了日本的警探,一张大网已然悄悄的张开了,眨眼之间便将佐世保军港围得风雨不透、水泄不通。 舰长室里,心情复杂的斯蒂夫倒背着双手慢慢的踱着步子,他的目光低垂、脚步沉重,耳畔不时的响起舰队司令寓意深刻却言辞委婉的话语,压力之下的舰长已现老态。 “娄子捅大了,斯蒂夫,cia是独立于军队之外的机构,连总统也未必能够驾驭得了,更不要说区区一个舰队司令部了” 关键时刻,哈里斯将自己剥离得干干净净,斯蒂夫听了,不免有些寒心。 “好在你的从军记录良好,资历又深,华府不会在意这一点小小的失误的,但是,你继续呆在海军第一线显然已经不合时宜,我想推荐你去海军部的军械处,他们那里正需要一个部门主管,等这条船上的事情都查清楚之后,我再想办法调你回来。你看,怎么样?” 斯蒂夫清楚哈里斯中将所说的是一个什么样的职位,那不过是一个负责分解和处理废弃军用设备的闲职而已,斯蒂夫明白,自己被炒鱿鱼了。 是啊!自己的战情参谋被怀疑是中国大陆的间谍,他利用舰载的卫星设备发送情报,这已经令他以及整个舰队蒙羞。不仅如此,羁押中的疑犯竟然莫名其妙的失踪了,并且cia的高级主管又在自己的船上被害丧命,哦!林林总总的这些罪状,足以断送了自己的军旅生涯! 不知是喜还是忧,早已厌烦了军队的斯蒂夫真到了要离开的时候,却又感到一种莫名的惆怅。他想:毕竟从军半生了,老匹夫!你真的做好准备,要离开军舰?离开大海了吗?他禁不住这样问自己。的确,至今孑然一身的斯蒂夫曾经把整个生命都交给了海军,他真的无法确定,离开了熟悉的军舰和拥戴的水兵,他能否独自驾驭一支小艇去大海上垂钓呢! “先生,克拉克上校到!” 舱门外传来警卫的报告声,斯蒂夫微微一怔,心里说道:哈里斯中将的效率可真高啊!这么快,他就派来了新舰长! “请他到会议室吧,我马上就到。” 斯蒂夫大声的回答着,然后,他对着舱门上的镜子整整自己的军装,端端正正的戴好了军帽,最后,回过头来留恋的看了一眼熟悉的船舱,在心里悄悄说了声: 再见啦!拉森号。 日本 长崎 佐世保 “春雪酒吧” 第一轮进攻过后,“春雪酒吧”的门脸几乎被掀去了大半,其中大部分的墙壁上都布满了弹孔,少数地方已经现出了窟窿,千疮百孔的预示着:在下一轮进攻过后,不管酒吧是否会被占领,但酒吧的前脸都将不复存在了。 酒吧门前的街道上横七竖八的倒卧着七八具尸体,他们每个人的身上平均不下有四到五个弹孔,他们几乎是首批冲到近前的亡命之徒的全部,而接下来,要想再组织起一次像模像样的进攻的话,大久保的山口组就不得不再募集到不下二十人的敢死队伍,而这,对于眼下急于围攻得手的黑帮们来说,几乎成了一件无法完成的任务。 大久保安泰觉得很窝火,眼前的情景让他看到了自己的真面目,一个身无分文的乞丐,全靠着好心人的捐助过活,只是,这样的境况还能够维持多久呢?找不到答案的的他,试图让自己摆脱掉失败的阴影。但是无论如何,他都没有办法挣脱开那不下十几具尸体的问责。 他仿佛听见了无数个母亲在问:是啊!大久保,跟着你混,能有个啥结果?我们交给你的,可都是正当年的棒小伙,原指望你能够给他们一个完全不一样的生活,可是,换回来的呢?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结果。你到底是行还是不行啊!你代表的还是不是大名鼎鼎的山口组哇? 大久保的眼睛红了,他想:这个题目问得不错!此仗不赢,我是无脸再见父老弟兄。拼就拼了吧!死不了呢…算是我白捡,若是死了呢…是我命里该得!想到这里,大久保安泰跳起身来,劈手从随从喽啰的手中夺下一支m32榴弹发射器来,他挺起枪筒扣动了扳机,通的一声发射出去,榴弹在酒吧迎面的墙壁上爆炸开来,现出一团橘红色的烟火。不等烟雾散尽,大久保便顺势振臂一挥,大声的喊道: “弟兄们,跟着我…冲哇!” 黑压压的人群像潮水般的从掩体后面涌了起来,喽啰们响应着首领的召唤,他们乌央乌央的紧随其后,像赶集似的拥挤着推搡着,急急的朝前涌来。不知好歹的人们胡乱的放着手里的枪,气势汹汹的想是要吞噬掉这间小酒吧里的一切似的。 枪声和榴弹的爆炸声此起彼伏,小小的“春雪酒吧”眨眼之间就被弹雨覆盖了,若是没有烟尘遮挡, 这么小的一间酒吧,却是很难坚持下去。照这样,再有几轮攻击下来,“春雪酒吧”就会被夷为平地了。 朱峰拖着条伤腿背靠着山墙忍耐着,两支乌兹冲锋枪紧抓在他的手里,每支枪里剩下的半匣子弹是预备用来抵挡这一轮进攻的。在窗户另一侧的墙角里蹲着身材高大的贺江,他正往两支短把儿的散弹枪里压着子弹。这两个人手里擎着的都是近战武器,所以,不等对方扑到十码以内他们是不会开枪的。但是,这样一来,他们面临的危险也就随之加剧了。要知道,当他们手中的四支枪一齐开火的时候,他们需要面对的是十倍于己的枪口,很自然,他们被流弹打中的几率必定也会随之增长。然而,这二人面对山口组的进攻却是一脸的淡定,并无半点惧色。全只因他们对山口组而言,那简直是…太熟悉啦! 听着街面上的枪声渐疏嘈杂声渐近,贺江知道进攻的黑帮已经靠近窗前了。他把压满了子弹的散弹枪立了起来,枪柄戳在小腹上,两手抓住滑柄用力往后一拉,就听见咔嚓!一声,子弹上膛,如同阎王磨牙一样。然后,他的臂一伸手一松,枪往前送,枪柄便顺势握在了手中。贺江扭头瞟了眼侧面的朱峰,刚好与对方的眼神交汇,贺江微微点了点头,跟着便挺身而起,侧身隐在了窗户的边儿上,两支枪探出窗外,水平交叉的叩响了扳机。 通通!散弹出膛,瞬间变幻成无数颗细小的金属粒,杀伤面覆盖了酒吧门前大约七八平米的区域。啊…!噢…!惨叫声接连响起,冲在最前面的四五个家伙纷纷倒地,鲜血殷殷,死伤满地。倒下的人虽不致死,却也都伤得不轻,残肢断臂者痛楚的就地翻滚哭嚎连连。 贺江迅速回撤,甩动枪械推上了第二颗子弹,与此同时,朱峰单腿跳起,他靠着窗户边上的墙壁,稍一拧身,立时便现身在了窗前,他手中的两支乌兹左右交叉倾吐着火焰,密如蜂群般的子弹朝着后续的人群迎面扑去。嘶…噢吼!哎哟… 乌兹冲锋枪打出的细密弹雨最要人命,弹痕凝结就好像两柄快刃拦腰劈出,齐刷刷的在进攻队伍的两翼削去了两个角,这一回被击中的几个人哀声短促,他们几乎在倒地之前就已经毙命了,所以,声势虽不如先前贺江反击的效果,但实际上的杀伤力却更具效果。此情此景让朱峰打得更加起劲,就见他左右开弓来回的扫射,眨眼之间,两支枪的半匣子弹几乎被他打光了。 咣!一颗枪发榴弹在窗口边上炸响,气浪爆涨,冲击波将朱峰猛地掀翻在了地上。通通!贺江立即挺身上前又补射了两枪,将位于中路的几个亡命之徒轰翻在地上,众喽啰一怔,慌忙朝两侧躲避,进攻的势头登时减弱,暂时的缓解了一下进攻的压力。但很快,跟随而至的黑帮们便将愤怒汇集在了枪口上,密集的子弹随之倾泻而下,疾风骤雨般的子弹立时将窗框打得稀烂,甚至连窗口的边缘都扩大得趋势。于此同时,弹雨镶嵌,山墙也几乎被削得如屏风一般,现在,它真的难以再作为掩体,被用来遮挡子弹了。 贺江无奈,只好朝着里间屋的过道移过去,纷纷落下的灰屑腾起呛人的烟尘,贺江忍着咳嗽屈身伏地,不期,他瞥见了正倒在地上的朱峰,就见他麻利的换上了最后的两只弹夹,虎视眈眈的盯着弹雨暴戾之下的窗口。贺江知道,距离此役结束的时刻已经不远了,看情形,最多不过三二分钟,一切就将归于平静。是啊!眼下已然缺少了掩体,如果再耗光了弹药,那么,留给他们的还有什么呢? 吼吼!贺江在心里笑道:早就期待能有这一刻,听说小日本儿的武士道骇人的很,其实不过是自我吹嘘的夸耀而已,哈!看我们弟兄露一手,告诉你们什么才叫中华武士的忠勇侠义吧! 亢奋使贺江跃跃欲试,他期待着兄弟二人能够执赤手空拳搏杀山口组,而后,再慨然赴死。这就江湖人士而言无异于为国赴命,称得上是壮怀激烈!然而,转念一想,贺江不由的黯然神伤,不错,眼下也就只有徒手肉搏这一条出路了,丧家之犬焉有体恤厚禄夫? 呵呵!想到这里,贺江苦笑了一声,进而看清了自己的结局,他在心里想到:好吧!就这样吧!只要贺海能够逃得出去,呵呵!其实死也是一桩趣事。罢罢罢!不如就陪着朱峰兄弟一同赴这黄泉之约吧! 然而,就在贺江去意已决之际,却听见朱峰用沙哑的声音低低的叫道: “贺江,你该走了,我们…没必要全死在这里。” “呵呵!兄弟,你想什么呐!我会丢下你…自己逃走吗?” 贺江的反问里有那么一点的嘲弄,他似乎在说:也许你能那么做,但我却不能!朱峰闻听心中愧疚,他凄惨的笑了笑,很是酸楚的说道: “得啦!兄弟,给我个补偿的机会吧!我拖着条伤腿肯定是走不了啦!不如你走吧,别忘了答应我的事,照顾好我的家小。” 贺江见朱峰的神情哀婉,禁不住心酸,于是,他赶忙安慰道: “这一点你尽管放心,我兄弟贺海一定会做好的。” 贺江本想宽慰一下朱峰的心,不想,他的话却让朱峰更加的不安,这个末路杀手已经看清了自己的人生终点,所以说起话来也就变得直言痛语了: “不,老兄,贺海始终都不能原谅我的过错,所以,交给他…我不放心呐!” 朱峰的话似乎提醒了贺江,他忽然意识到,对于贺海,其实他也不能完全放下心来。贺江不傻,当然明了朱峰所说的话里意思。试想一下,贺海为了保守教中的秘密,竟不惜杀了中情局的亚太主管,却将自己置于无路可退的境地,就算他能逃过此劫,换回来的也只有隐姓埋名的做个活死人,而他的这种盲目和冲动无疑是在重蹈着贺江的覆辙,已经吃过大亏的贺江没理由不为此担心,以贺海的倔强性格来看,真的无法排除他再次做出莽撞行为的可能性。贺江禁不住在心里叹道:哦,这可怎么办! 贺江给朱峰这么一说,还真的有些坐立不安了,原本豪气干云的英雄气概,到了此刻却稍稍的打了折扣。他对贺海的担心动摇了他拼死一战的信心,而这一切却都被一旁的朱峰看得一清二楚。于是,他趁机劝道: “好啦!老兄,趁着还能离开就赶紧走吧!有我朱峰在,他们轻易过不了这道坎儿的,记着,别辜负了我的一片嘱托啊!” 朱峰的话音刚落,已然撩起了贺江的满怀激情和一腔热忱,就见他满眼含泪心潮激荡的看着朱峰,咬了咬牙,忍住悲声点头说道: “好吧!兄弟,我答应你!” 看到贺江郑重的做出了承诺,朱峰心满意足的笑了笑,这一刻或许就是他一直在心里纠结反转,担心却又期待的,而现在既然心结已解,他终于可以让痛苦结束了。于是,决心已下,就见朱峰突然面色一凛,朗声说道: “贺江,兄弟我有过对你不起的地方,请你…别记恨我。” 说完这话,就见朱峰一个鲤鱼打挺竟从地上跃身而起,接着单腿起跳,身体腾空飞临窗前,只见他摆动伤腿,一步跨越窗口,跟着便是一个鱼跃前滚翻,等到人影闪过,朱峰已然跃上了街面。 贺江不会枉费了好友的一番心意,所以,他没有留恋见证朱峰绝然赴死的壮举,所以,当最后一声枪声响过之际,他已然跑过了二个街区。因为追赶贺海才是他的当下急需,而保护贺海更是他的心之所系。所以,他头也不回马不停蹄的朝着贺海逃走的方向疾奔而去。 说来奇怪,当朱峰跃身而起之际,刚巧是山口组射击停顿的空隙,原本吵如爆豆一般的枪声在那一刻里竟然由密转稀。原来是大久保安泰正准备着发起一轮新的攻击,而这一次他必须倾尽全力,所以,大小喽啰们纷纷从掩体后面现身,慢慢的聚拢在了一起,等待着大久保带头冲向前去。 其实,并非是大久保身先士卒的勇敢鼓舞了士气,而是他们的确再也拖延不起了。每个人都知道,这么大规模的黑帮火拼,警视厅是绝对不会漠视不理的,他们推测,再过个三五分钟,大批的警车就会赶到这里,而山口组即便是再猖獗,也绝不会与警察为敌的,所以,组织完这最后的一轮攻击,无论成败,大久保和他的人都必须马上撤离。否则,死了的得不到抚恤,活着的难免身陷牢狱。而恰恰就是这个时刻,给了朱峰一个在黑帮史上留名的时机。 朱峰在跃身窗外之后和在空翻落地之前,他的心理都是完全一样的,他以自己不被子弹击中作为下一步发难的前提,而这竟然靠着他与大久保之间的仇隙难以置信的形成了默契,大久保的求胜心切不期成全了朱峰希冀,所以,当他安然无恙的扑身倒地的时候,禁不住在心里面暗子窃喜:吼吼!别小看了我这单条腿的朱峰,就算我惹了山口组,可也仍旧是这么的牛逼! 现在,当他跃身再起之际,整个心态已经全然改变了,像他这样一个求死之人,除了想多拉几个垫背的之外,还能有什么其他的苛求呢?所以,朱峰把多多毙敌当成了死前的唯一目的。因此,他手中的两支乌兹和弹夹里的数十发子弹,就在这一刻里发挥出了超强的效力。 朱峰挺身而起,他两臂前伸手臂平端,乌兹开火的同时,双枪相向交叉移动,绵绸的弹雨如泼墨一般的横扫而去,在迎面扑来的人群当中激起了一连串飞溅着的涟漪。朱峰一边射击一边迈开大步朝前走去,这一刻,被凶猛的火力打懵的山口组的小喽啰们惊慌的四散躲避,一时竟忘记了开枪还击。 朱峰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舒畅和洒脱,仿佛一下子从压抑和紧张当中得到了解脱,他这一辈子没有哪一天不活得卑微甚至猥琐,不想,却在临死的这一刻体会到了从容与平和。全只因他的死为的是妻儿家小,救下的又是他换命的朋友。为此,他为自己的过错忏悔,也为愧对过的老友祈祷,所以,他的心才会归于平静,而他的行才不再匆匆。 两支乌兹连续不断的喷吐着火舌,鲜艳得犹如庆典时燃放的烟火,泼洒着弹雨的枪筒随着连续的枪声微微起伏,豪放且性感得如同风中的百合。但是,即使他的心再虔诚,就算是感动得了菩萨,却也取悦不了阎罗。因此,生命亦如风一样的吹过,没有半点阻隔,而这一生的是非功过,都指望着这临终前的刹那选择。 在连续射击的状态下,射光整只弹匣的时间不会超过五十秒钟,从朱峰跃窗而出的那时开始,他的生命就几乎和这弹匣里的最后一颗子弹的寿命一样长了。当他的双枪首轮扫过街面的时候,四分之三的弹药已经射罄,于是,余下的子弹寿命就是他迷留的生命。 朱峰的左肩膀上先中了一弹,惯性推动着他的身体前后摇摆,但握在他手里的乌兹却并未因此而放缓,泼出去的弹雨即刻荡涤了那支突放的冷箭,子弹将那人斜肩铲背的裁剪成了两段。接下来,朱峰的右肋上又中了一弹,人就像间茅屋般的突然坍塌了半边,但他还是借机侧了下身,代之以乌兹的纵向狂鞭,将那射手抽得遍体伤痕。进攻的人们纷纷倒地,那情形就像是收割机驶过成熟的麦田。 但是,接下来的情形可就不那么好看了,已经回过神儿来的黑帮们,依托着掩体开始了疯狂的反击。与此同时,埋伏在街道两侧的黑帮也都纷纷出手,他们握着的各式长枪短铳,或者连发或者点射,乒乒乓乓的一通的胡打乱放起来,“春雪酒吧”的门前枪火耀眼,爆炸夺目,一时间热闹得跟一只大号的火药桶一样。 朱峰体似筛糠般的颤抖着,他两脚踉跄着朝着酒吧的门口退去,他的身上已经嵌入了不下十几粒子弹,而他手中的两支乌兹也已经打光了全部的弹药。这时的朱峰似乎赚足了盘缠,在赴黄泉的路上,他已经是腰缠万贯了。 朱峰在仰面倒地之前,终于撒手丢开了那两支心爱的乌兹,他不得不如此,因为在手臂被打断之前,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掌控。朱峰很是幸运,相对来说,山口组确实很衰,其实只需要一人一枪,就能了结他的最后心愿。只可惜,他们虽然人多势众,竟没有一个人能够有所担承。 朱峰觉得很累,所以当他仰面倒地的时候,他收获的是种欣慰。他想,总算是能够歇一歇了,这一辈子呵…可是真累啊!此刻,枪火闪烁,却亮不过满天的星宿;弹雨瓢泼,也密不过夜色深锁。朱峰很惬意的握紧了“北脸”装束的腰带,两指紧扣锁定了引爆的暗扭。他觉得自己躺在了一张魔毯之上,就等着升天的那一声命令。 朱峰了无牵挂了,他送走了托付家少的贺江,随附上自己一生的所有,这已经足够他宽慰的死去,哪怕不如他预期的潇洒。的确,朱峰在决死之前才确认,把所有的资材做一次信任的拍卖。原来,他丢给贺江的那只u盘里,不单单有他积蓄了一生的钱财,更有一个价值连城的秘密。或许,对于不相干的人来说,“暗香”是谁?完全不足以勾起他的兴趣,但是,对于无间行走之人来说,那可是个藏在皇冠顶上的秘籍。 呵呵!便宜那小子啦!朱峰不无炫耀的想,不过,倒也算值啦!这秘密再值钱,总是要售与买家,以家小之托换取贺江的信任,除了感情蛊惑之外,还要有真的东西的。这个秘密,够你洗刷罪名,甚至可以助你飞黄腾达。贺江!兄弟没白了你呀! 朱峰的幻觉在一片如林般密集的枪口之下苏醒,他大睁着两眼,竟然毫无惧色,甚至还微微的流露出一丝丝嘲讽的笑意来,这让靠到近前的大久保安泰很是不解。他把那支m32榴弹发射器重重的杵在了朱峰的脸上,然后,带着粗鲁的得意大声的问道: “你还有什么花招没有使出来?嗯?借药的时候,你不是很牛逼的吗?现在怎么啦?嗯?看着跟条汉子似的,其实,不过是个孬种。你还有什么话说?别跟我提还钱的事,就是有钱也救不了你的命,除非…嘿嘿!你喊我声爷…! 大久保的爷字拖得很长,朱峰顺势接上话头答应道: “哎!孙子,你叫的满甜的嘛!” 大久保没想到自己的阴损这么快就遭到了脚下之人的反击,于是,他心头火气,他把粗大的枪头插进了朱峰的口里,死劲的搅动,乱捣一气,立时,朱峰的嘴里牙齿松动鲜血淋漓。大久保不无得意的斥问道: “答应啊!我的爷?看我不好好的收拾你!” 朱峰变得很老实,他顾不得满口的鲜血,一脸笑容的支吾着: “是,是,是啊!可不是嘛!” 终于,大久保觉得解了气,他环顾四周对着左右的喽啰们说道: “今天就到这里啦!通知大家,扯啦!” 他说完这话的时候,发觉大家的反应木讷,于是心中纳闷,再低下头来看时,就见朱峰鼓动着满是鲜血的嘴唇,似乎是在说些什么。大久保转过头来,环视了一下众喽啰,然后很是牛逼的笑了笑,问道: “谁能听得懂,这个家伙…他在说些什么?” “操你妈!” 朱峰的日语国骂说得非常流利,并且声音之大连外围的喽啰们都能听得真切。 轰!众人大笑,声音响彻云霄,这是一夜以来头一次爆发出来的笑声。大久保的脸上挂不住的羞臊,就见他一回手,唰的一声,从后腰间抽出了一把短剑来,那利刃寒光闪闪,慑人心脾。众人皆骇,大叫一声正准备散去,就见脚下的朱峰猛然张开大口,喷出满口的鲜血大叫一声:“我操你妈!”跟着,他按下了腰带上的暗钮。 轰… 爆炸声响过许久,空气中仍然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那是十几个人的血肉蒸发后的残留。夜色褪去,天边微白,新的一天即将莅临。 呜…哇! 警灯闪烁,警车呼啸。一场例行公事的大搜捕煞有介事的展开了。 第四章.奔向怒海(4) 26.4.4 日本 长崎 佐世保 帆船码头 03:55 细细簌簌的声响是从那个人的身上传来的,就像是昆虫在梳理自己的翅膀,但是眼下这一刻却是初春时分,而且惊蛰未到,哪儿来的昆虫和草儿跳呢?哦,这分明是那个人的腿在瑟瑟的发抖,裤脚相蹭才不时的发出窸窣的声响来。月光直落在那个人的额头上,映出星星点点的闪烁来,好似新娘头顶上的花饰在熠熠闪亮,然而这个人既非女士更非新娘,他怎么可能会有饰物在此间张扬?是啊!那无疑是他的涔涔冷汗正在闪闪发光。 可是,他这么紧张干什么?莫非,我们两个人的外表上有什么异样?贺海不免在心里忐忑的想道,或许,他把我们当成了月黑风高的劫匪?呵呵!瞧啊!这可是月朗星稀的黎明,再仔细看看我们俩,像杀人越货的歹人吗?贺海想着,往前移了几步,这才站住脚,开口问道: “您是…渡边先生吗?哦,我是吕博为先生的侄子,来这儿取船的。” 贺海依照瑞告诉他的情况,小心翼翼的试探着,他已经瞟见了靠近码头的那艘白色的小船,心说,最好简单一点,别让我再费事掏枪,我反正已经是中情局全球通缉的要犯了,我可不在乎再添上一条武力抢船的罪名,要是和我杀死佩奇.波特兰比起来,这无疑是小巫见大巫了,识相的话,你最好麻利一点。 “哦,你是…吕先生的侄…侄子啊!请…请到屋里坐一下吧!我们需要办一下手续。这些船开来开去的,我也记不大清楚,所以,还是登个记吧!” 看船人很紧张的说着,他接连往后退了几步,一副惶惶然的样子。贺海看得出,他是有意在把自己朝着那间小木屋里面引。于是,贺海的手上便加了小心。他把架在肩膀上的瑞朝着左侧移了移重心,腾出右手来,好随时都可以抻出别在后腰上的“沙漠之鹰”。然后,他这才点点头,假装轻松的说道: “好吧!我们走。” 贺海趁着说话的机会,他把渡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个仔细,心中暗自揣测道:这个人虽然神色不安,却不见得阴险,应该不是个歹人,那么,问题就一定出在…贺海开始留意起看船人身后的那间小木屋了,心说:看起来,今天想省点事…恐怕是不容易了,万全之策就是要尽早的离开,否则,应了夜长梦多的那句话,这一场周折可就真的白费了。 其实,贺海今日变得如此敏感,也是缘于他所经历过的凶险。自从他发现了瑞的身上肩负着“一向宗”的秘密使命,他便开始陷入了神不守舍的状态中了,加上神秘朱峰的意外出现,更令贺海一时难以平静下来。这才导致了他心意决绝的杀了自己的中情局老板佩奇.波特兰,而这一段的心路历程真可谓是跌宕起伏汹涌波澜,现在的贺海完全可与一只惊弓之鸟相比。因此,在他的眼里,这个看船人的神色就越看越是可疑。 在来这儿的路上,贺海一方面小心提防着前座上开车的老板娘,同时也在密切的关注着身后爆豆般响起的枪声,虽然,那枪声越来越远,但声声都牵动着贺海的心,原来,让他割舍不下的仍然是冒死断后的兄长。 有了入江雪相送,到码头的这段路程可就快了许多,十分钟不到的光景,车子的大灯便已然扫到了港湾中的点点白帆,贺海不想给人看到他们乘坐的车辆,担心日后可能会给入江雪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并且他也不愿让这个女人对那条神秘的小船了解得更多。于是,贺海便提早命令入江在码头的栅栏门前停了下来,然后,他扶着已经能够独立行走的瑞下了车。 “找个地方先躲一躲吧!等枪声停了再回去。你呢…就不用我来教了吧!可你别忘了嘱咐那些酒吧女郎们,告诉她们最好装聋作哑,少说不该说的话,过不了多久,我们还会回来的。” 贺海并没有疾声厉色的说话,但入江雪还是怯生生的点着头,等到贺海说完了这番话,又见贺海挥了下手,她便如同被大赦了似的,慌忙启动了汽车,跟着,她片刻也不耽搁便一溜烟的朝着来时的方向开走了。 看着渐渐远去的车灯,贺海架起了瑞的臂膀朝着岸边走来,这时候的瑞已然恢复了部分体力,至少他搭在贺海肩头上的臂膀已经能够借得上一些力量了。而那个看船人正是在这个时候从小木屋了走出来的,他的反应快得出乎贺海和瑞的意料。二人不约而同的想道:哦!看他这么精神的样子,完全不像是刚打过盹儿的,难道,这个看船人他…真的一宿都不睡觉,就为等着我们来取船的吗? 瑞的心头一震,一种不祥的感觉顿时涌上心头,他连忙小声的向贺海交待道: “这个人应该就是看船人,名叫渡边,跟他说你是吕博为的侄子,是来取船的,船名叫作云之丸号” 贺海悄没声的点了点头,架着瑞迎着那人走上前去,因为天色黑暗,他本想走到近前再与那人搭讪,不想,那人却在远远的地方就站下了。从他的身上隐隐传递着一种异样的信息,瑞跟贺海都感觉到了,因此上他们才不由自主的都加了小心。 贺海在走近小木屋的门口时故意放慢了脚步,等着那个看船人走到自己的前面,而他一面将左侧架着的瑞挡在了门口的外缘,以防止门在打开的时候把瑞暴露在房门的正面,并且,贺海还略微屈起了右臂好让手离着腰后的枪套更近一些,这样,即使小木屋内有诈,贺海的“沙漠之鹰”也足以应变了。 看船人迟疑了一下,终于走到了贺海的前面,他谦恭的弯一弯腰点了点头,便将手伸向了木门的拉手,贺海的手悄悄的后移,指尖几乎蹭到了枪的手柄,他感觉到沉睡的枪身正在自己手掌热度的温暖下迅速的醒来… 突然,砰的一声,未及看门人的手摸到门的拉手,那扇虚掩着的木门便突然朝里荡开了,一股大力的冲撞抢在看船人出手之前将门踢开,令贺海感到惊诧不已的是,果断出脚的竟然是他极力掩护的瑞,而在此前,瑞还是一副病病怏怏的样子,萎靡不振得根本提不起精神来,全无一点突然出手的征兆。 给瑞突如其来的举动所引爆,下意识的,贺海的手指猝然弹跳,只用了大约零点七五秒的时间他便抽出枪来。“沙漠之鹰”在手,犹如多了一只利爪,这让贺海立时变身成为了一个凶悍的杀手。紧跟着,手中的枪往前探,虎口顶住保险锁扣,手臂借势快速前推,只听咔嚓!一声,他竟然利用惯性的推力,单手就把子弹给推上了膛。 于此同时,那个看船人给这突如其来的一脚吓得猛一栽歪,人便顺势朝着屋里倒了进去,这样一来,挡在贺海与木屋之间的屏障就完全不存在了,立时屋门洞开,屋里屋外,两个都有准备的人便在这一刻里持枪相对了。霎时间,枪火闪烁,短暂的看不清开枪的经过,就只听见轰然枪响,声音爆耳。 砰!砰… 两声枪响,骤然并且连贯,好似弹珠落盘,脆音悦耳。只是前一声急促,响得突然,正是“沙漠之鹰”的放声嘹亮,而后一声则跟得紧凑,尾音绵长,无疑是木屋内的四壁引起的回声激荡。紧接着,扑通!一声,小木屋内传来重物轰然倒地的声响,随即便是贺海粗重的呼吸声。 瑞倚靠在门边,他吃惊的望着贺海,就见血已经溅满了他的右脸,进而染红了整个右肩。但是,“沙漠之鹰”仍旧悬在半空,握枪的手也还是纹丝不动,一缕青烟从枪口处慢慢飘散,很快就变得无味也无形,但是,血的腥味却已经弥漫开来,渐渐的占据了整个房间。 贺海还活着,他被扑面而来的子弹撕去了一只耳朵,鲜血溅了他满脸满肩,却奇迹般的没有给他造成慌乱。因为,子弹的速度奇快,飞行的距离又太接近,所以,瞬间便摘去了他的右耳,而他除了面对迎面射来的枪弹时下意识的一怔之外,一时还没有感觉到疼痛。 幸亏了瑞那突如其来的一脚,更仗着贺海闪电般的出枪,这才给了他零点一五秒钟的先手,虽然只是丁点的优势,却让贺海抢先击中了对方,而那个人也只落后了四分之一拍,却落得个完全不同的下场。快枪重弹让稍稍落后的那个人射偏了子弹。不然,真若是等到那个看船人慢悠悠的推开了门…恐怕,贺海就连出枪的机会都没有了,那么,现在到在地上的就是他而不是屋里的那个人了。 瑞尽量加快自己的动作,好配合贺海已经不堪其力的重负,因为他从贺海的脸上已经看出,贺海被这一枪伤的着实不轻,弹风割耳撕裂筋腱,耳腮之处正是神经最为密集的部位,受到如此剧烈的外力伤害,由此引发的内部挫伤自然不轻,从听力到平衡力,连同大脑的稳定性都会受到很大的影响。所以,瑞才提醒自己,必须借助残存的余力尽快排除眼前的危险。 瑞吃力的迈动双腿,感觉身上似有千钧之重,“撒旦”的礼物接受时难,而要消化起来其实更难,仅仅从门口到屋子中央的这几步路,瑞已经走出了满身的大汗,但他仍旧装出一副轻松的样子,完全不像一个刚刚受过中情局药物刑讯的样子。 瑞从贺海的视线左侧接近了倒地的那个人,他先是谨慎的踢开了那人手边的枪,然后弯腰捡起,掂了掂那枪的分量并不算重,感觉这名枪手应该是个以速度和灵活性见长的人,照理说如果撇开突如其来的变故,单就这人与贺海的出枪速度而言,他应该快过贺海,毕竟,“沙漠之鹰”可不算是件轻巧的武器啊! 瑞很小心的把手臂凑近那人的鼻下唇边探了探,鼻息全无,接着他又用二指搭脉测了下心跳,脉象全消。嗯,这个人完了!瑞定睛再看时,心下里确定,这人果真完了。原来,贺海的那一枪打得真准,子弹洞穿了心脏,在那人的左前胸上留下了一个一元硬币般大小的窟窿,此刻正汩汩的流着血。 瑞放下心来,回手握拳拇指向下杵了杵,示意贺海:这个人,挂了!然后,他便仔细的检查起那个人的衣兜来。这个人的衣兜内很干净,没见有什么可以证明他身份的证件或者随身物品,除了… 瑞的手在那人的腰间触到了一件硬物,这让瑞的心里咯噔一下,立时联想起了什么。他提起鼻子闻了闻,此刻,屋子里除了淡淡的火药味儿之外,果然还有点其他的气味存在,瑞的脑海之中快速的翻转着,他的手不露声色的从那件硬物上面轻轻的滑了过去,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忙中添乱。 这时候,已经放下心来的贺海终于放下了那支沉重的“沙漠之鹰”,然后,他转身跌坐在一把木椅上,进而用低沉的声音命令看船人关好门,接着问道: “这个人是谁?他干嘛要伏击我们?” 原本,失控倒地的看船人是侧卧在门的一边,这样可以有效的躲避门里门外互射的子弹,可是没想到的是,这场短暂的枪战这么快就结束了,竟比他预想的时间还要短,于是,他很担心的把注意力也转向了屋里倒下的那个人,直到他看见了瑞的手势,这才暂时感到了宽心。于是,他在贺海的命令声中爬起身来,关闭了小木屋的房门,然后,怯怯的站在了贺海与瑞的侧面。他小声的答道: “这个人自称是警视厅的警探,他来这儿专门等的…就是你们。” 瑞听了看船人的这句话之后,心里猛地一惊,他连忙拎起枪,麻利的起身靠到了墙边,然后,迅速的扭项回头,透过窗口朝着码头上张望起来,这一刻他很担心:这个码头是不是已经被警方控制了? 透过虽矮却宽的观察窗,瑞做了接近一百二十度的扫描,他几乎把整个码头都略略的查看了一边,这才放心的想:喔,还好,看四下里寂静无声,想必还没有想象的那么严重,想必,若是有人埋伏,听到枪响之后,他们必然会蜂拥而上,万幸啊!多事之地,还是赶紧离开吧!若是,再被什么圈套给缠住的话,怕是一时半会都难以脱身了。对!马上就走。瑞的念头一起,他当即对着贺海说道: “你伤得不轻,赶紧包扎一下,然后,我们尽早离开,此地…不宜久留!” 瑞说这完话,挥手示意那个看船人靠墙,不管怎样,这会儿也没时间调查那个死去的人究竟是谁,更顾不上这个看船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瑞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给贺海的伤口处理一下,不料,他的建议却给贺海制止了。 此刻的贺海因为还有一桩心事未了,所以,他还不想急于离开。原来,贺海惦记着贺江,他想再等兄长片刻,冥冥中他还期待着,大哥能够摆脱黑帮,尽快赶来。 瑞懂得贺海的心思,短短的接触之中他感到了贺氏弟兄情义深重,所以,手足相念也属正常。虽然,瑞并不了解贺海急于带回贺江的真实意愿,但是,却也能洞悉他此刻的心境。因此,就算此刻他已是心急如焚,却也不好再做催促。 叱!瑞从自己的衬衣袖上扯下一绺,慢慢的走到了贺海的近前,他简单的查看了一下贺海的伤口,然后,小心仔细的给他包扎起来。这时,一旁的看船人见气氛缓和下来,便也从惊恐当中清醒了过来,就听他讨好的问道: “吕博为大夫…那人多好哇!怎么会…招惹了警视厅?” 贺海的眼中不经意的掠过一丝疑虑的神情,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听到吕博为这个人的名字了,于是,短短的时间里他不止一次的在想:瑞与吕博为,“小鹰”号航母与“云之丸”快艇,哦!这内外两路之间的配合…应当是早有预谋的,可是为何…那个左右台湾政局的大佬不通过教中的渠道事先知会自己一声呢?难道,是这件事情太过敏感?还是自己不够重要?再不就是… 贺海本不是个粗心大意的人,但他却是个真心昄依宗教的信徒,因此,精神上的束缚局限了他的思路,但是此刻冷静下来,还是让他联想多多。贺海暗忖:听这看船人话里的意思,原来,这个吕博为还是个大夫啊!那么,他就应该是常住佐世保的呀!可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怎么不见瑞主动联系他呢?并且,瑞陷囹圄也有二日了,那个吕博为应该有所行动进行营救才对呀!可为何直到此刻还不见他露面呢? 想到这里,贺海的心中画下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但是,碍于时局紧迫又有看船人在场,所以不方便在这一刻里提出来,但他还是想要知道瑞对这个问题的反应。于是,他默不作声的扬起头来看了眼身旁的瑞,显然是把这个球踢了过去。此刻,瑞正不露声色的整理着贺海头上的绷带,见此情景,明白了贺海的意思,于是,面无表情的盯着看船人问道: “这个警探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他怎么会知道我们要来?” 瑞的问题让看船人暗自一惊,他看出这个身着海军军服的人才是个有头有脑的人,于是,他急忙调整重心把精力集中在了瑞的身上。但一时却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才好,他想,如果这么快就说到敏感的部分,那么接下来该怎样应对呢?总不能实话实说吧!看眼前这两个人的手里都操着枪,并且还毫不犹豫的开枪射击…哦,这要是让他们知道了实情的话,会不会等不到… “你把吕先生托付给你的实情告诉了那个人,对吗?” 不等看船人想出说辞来,瑞便开始步步紧逼了,他想,或许可以借助这个机会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测。看船人给瑞这么一问,立时显出惊慌的神情来,他先是连连的摇头表示拒绝,紧接着又在瑞的目光逼视下不得不点头承认,一副胆小怕事的慌张样子。这一刻,贺海好像是被这番对话吸引了似的,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慢慢的朝着窗口踱去,意在让瑞逼出对方的实话来。 “既然你不否认,那就痛快点儿告诉我们,你们当时是怎么说的?” 瑞的追问咄咄逼人,看船人已经有些招架不住了,就见他吓得双手抱头步步后退,三两步的距离已经到了门边了。咔嚓!封闭的房间里响起了子弹上膛的声音,那是“沙漠之鹰”典型的特征。瑞站在远处,冷静的盯着看船人的反应,以期尽早的证实自己的推测。 扑通!看船人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他体似筛糠的颤抖着,哆哆嗦嗦的说道: “那人,他…亮出证件来说…说他是警视厅的警探,硬逼着我说出…说出那条快艇的船主是谁,我一害拍就…就说了。” “原话是怎么说的?吕先生没嘱咐你不要对外人透露吗?” 这一次问话的不是瑞,而是贺海,似乎他对吕博为这个人更感兴趣。瑞敏锐的察觉出了这一点变化,暗自提醒自己,如果能够逃得出去,日后在这个问题上一定要多加小心,或许,这就是日后埋下的一颗定时炸弹。这时,贺海的逼问已经让那看船人难于招架了,就听他磕磕巴巴的说道: “我…我…我只是告诉了他,过会儿会有人来取船…” “混蛋!我在问你,那么多船泊在港湾里,他为什么单单问你云之丸这条船?” 贺海恼怒的大声喊了起来,他甚至不顾及这会迸裂了刚刚包扎好的伤口,而这一回,他的问题的确让那看船人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了。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原因。” “我想,我知道原因。不过,在我说明原因之前,请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这时冷眼旁观的瑞突然插进话来,他的话让在场的两个人都吃了一惊,不禁集中目力盯在了瑞的身上,他们各怀心腹事的紧张期待着,不知瑞接下来会问道什么样的问题。这时,就听瑞稳稳的问道: “你说那人亮出了警视厅的身份后逼迫你,你才透露出有人要来取船的,请问,那人的证件呢?” 瑞的话音刚落 ,就见那个看船人的脸色一白,怯懦的眼神当中瞬间有股凶残闪过。瑞跟贺海都捕捉到了这点,他们不约而同的明白了一点。哦,这家伙竟然是…就在二人刚想上前之际,就见那看船人忽然两手急摆,大声的嚷道: “在这里,证件在这里…” 说着话,看船人把手指向了自己的怀里,瑞跟贺海立时警觉的瞪大了眼睛,贺海更是举起了他手中的“沙漠之鹰”。看船人连忙举起了双手,然后小心翼翼的伸出二指探进怀里,慢慢的衔出一只黑色的皮夹子来。贺海用枪示意他丢过来,看船人老实的往前一扔,力道不足,皮夹子跌落在了瑞的脚下。瑞狠狠的瞪了那家伙一眼,然后,慢慢的弯下腰去… 突然,一阵强烈的灯光射穿了窗户上的玻璃,刺眼的光柱满屋子晃动,紧接着便是引擎的轰鸣和轮胎的摩擦声。贺海闻听大喜,脑海中闪现出大哥贺江的身影,于是,他掉头避开强光,然后集中目力朝着窗外望去。而在这一边上,刚刚摸到黑皮夹子的瑞还来不及打开看个仔细,就在他正想要直身起来的时刻,那个跪倒在木屋门口的看船人就像一只弹跳力惊人的青蛙一样,反身弹起,重重的撞在了并没上锁的木门上,就听见嘣的一声,人随着屋门一道弹回,借着屋门弹开的机会,看船人就地一滚便挤进了门缝之间,等到瑞跟贺海定睛再看时,那人已然飞出了屋外。 “不好!那家伙有诈。” 不等瑞的惊叫声落地,就听贺海几乎在同一时刻大声的嚷道: “警察闯入,我们被包围啦!” 砰砰!嗒嗒!哒哒哒… 枪声四起,曳弹横飞,小木屋的墙壁和屋顶上立时布满了弹孔,噼噼啪啪的木屑溅落下来,小木屋里像是有无数只小鸟在飞,顷刻间就把这块清净之地搅得乌烟瘴气。引擎声传来的时候,瑞便顺势伏在了地上,他对准门前的一把木椅狠踹了一脚,椅子平飞挡住了屋门。所以,当枪声响起的时候,他已经封住了门口,避免从外面直接观察到里面的情况。而他则借着这个短暂的机会,急忙打开了那只黑皮夹子定睛一看,不由得懊悔不起。 就见那皮夹子上方方正正印着的人像正是刚才逃走的那个家伙,他的名字叫作中井健一。瑞的脑海里闪现出他在死尸腰间摸到的硬物,那是一只随身携带的酒壶,正是这一点引起了瑞的疑心。砰砰!连续朝着窗外射出两枪的贺海,回过头来大声的嚷道: “我们中了那个家伙的缓兵之计啦!这会儿想走估计有点儿难。” “是啊!死了的是看船人渡边,逃走的那个家伙才是警视厅的警探,他叫中井健一。他想拖延时间抓住我们。” 瑞急急的回答着,心想,先打消了贺海的疑心再说,接下来再看还有没有逃走的机会了。想到这里,瑞借着枪弹的闪光细细的观察了一下小木屋的情况,他惊喜的发现,小木屋在面对海边的一侧上留有一个通往地下的楼梯口,想必看船人渡边每次都是通过这里直达水边的吧! 瑞迅速的匍匐到了那个楼梯口前,果然,一架只能容下一个人的楼梯直通到码头的栈桥边。哦,要走就得快走,迟了,给中井健一封了道,再走可就难了。瑞朝着窗前抵抗的贺海打了一个唿哨,贺海回头,瑞做了个向下的手势,示意贺海赶紧行动。贺海高挑大指,反手朝着窗外又是砰砰两枪,吸引了无数颗子弹蜂蝗般的飞来。贺海一塌腰忍着伤口的疼痛紧跟在瑞的身后,走下楼梯来。 原来,这座看船人的小木屋是高搭在地面上方的,只是他面对码头入口的正面被石砌的斜坡遮挡了,进入小木屋时他们只顾了拾级而上,却忽视了这间小木屋原来是悬空搭建的。而这屋角的小木梯则是直通码头里侧的,从木屋底下出来,面对的就是并不算太长的栈桥了。 这是个奇怪的港湾,要想进入码头登上船,这是一条最快的通道。如果从其他的地方下水,再游到小艇上的话,那段距离与这条道比起来就可谓是千里迢迢了,这个时刻若是被发现的话,那就只当是水里漂浮着的靶子了。所以,贺海和瑞别无选择的踏上了这条生路。 瑞跟贺海小心翼翼的下了楼梯,没有踏出半点声响来,灌满人们耳朵的是三面射向窗口的枪声,他们悄然的踏上了栈桥口,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这段距离才是真正的生死通道。瑞跟贺海一对眼神,贺海点点头轻喝一声:跑! 第四章.奔向怒海(5) 26.4.5 日本 长崎 佐世保 帆船码头 03:57 贺海的心愿倾注在了他的信念上,这是促使他发生重大转变的根本原因,然而,这个变化的过程却还远远没有结束,因此没人能够说得清楚,这种扑朔迷离的局面还将维持多久,甚至没人能够看得出他的未来走向会朝向哪里,这就给“一向宗”的教徒贺海披上了一层神秘的伪装,进而使得那些爱憎分明以及嫉恶如仇的人们开始变得混乱和迷惘。 的确,在这段并不算长的时间里,贺海的举动几乎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瑞在内,当他绞尽脑汁想出这条侥幸脱身之计的时候,他也未曾预料到事态的发展会是这样的。但是,现实显现出来的格调就是这么的狂放,并且,还在不断往里注入着新的悬念,因此,贺海给瑞造成的感觉就是,在整个事态的进程中,贺海这个人已经是他越来越难以把控的了。 当贺海与瑞一起踏上栈桥的时候,警方攻击的重点仍在看船人的小木屋上,所以,贺海便想趁机带动瑞一起朝着栈桥尽头的舢板跑去,因为那里是他们登上快艇的唯一捷径。起初的一切都很顺利,枪声压住了他们的脚步声,似乎是在故意的提供掩护,这让贺海一连声的心诵了好几声佛号,阿弥陀佛! 但是,很快便出现了状况。他们没来得及跑出几步,就见瑞的身体忽然一软,随即人便瘫倒在了栈桥上,任凭贺海再怎样推拉,他都无法再站起来了。紧张的局势加上激烈的动作,已经让瑞的精力消耗殆尽了,他的体力彻底透支,连丁点的光亮都闪烁不起。是啊!他领受的不愧是“撒旦的礼物”,那份煎熬足够他忍受好久的了。自从他喝下那一小瓶烧酒开始,到他飞脚踢开小木屋的门,再到他踏上栈桥这扇逃生之门,瑞已经是精疲力竭了。此刻,虽然他的意志还在,但是他的身体已经不再受他的支配了。 贺海见瑞突然扑身倒地,不由得大吃一惊,他担心是自己的不敬怠慢了上天的垂怜,致使生门就在眼前,却让他在门口徘徊,踏步不前。哦,佛祖保佑!贺海虔诚的祈祷佛旨:可千万别让瑞失去知觉呀!我们现在距离跨越生死之线只有一步之遥了,此刻你若是舍我而去,那辜负的可不只是我贺海一个人,你悖逆的是佛旨圣意啊! 贺海的忐忑与惶惑是发自内心,或许这一点感动了西方接引的一班众神,终于没有让贺海的一份担心变成现实。万幸的是瑞慧根聪颖得领佛意,所以才没有令贺海失望,他的神志依然保持着清醒,但是人却失去了行动的能力,任凭贺海死命的推架,但他就是使不上一丁点的气力。 贺海一见登时急出了满头大汗,他知道此时此刻的处境真的是万分的危险,如果不能尽早将瑞带上船,一但被中井一伙发现,再想走可就比登天还要难了。贺海想:此刻的生机暂存那不是用分秒可以计算的,它说长可长说短可短,全在于佛旨心愿,上天机缘。如果选择对了,时间再短生机可延,如果选择错了,就算生门摆在眼前,也难以跨越生死线。 罢了,罢了!护卫教中机密,拯救同教兄弟,就算拼上一死也是应当,或许,这便是此生所许上天注定。想到这里,贺海的牙关一咬,跟着把枪往腰后一别,伸手就去抓瑞的臂膀,他打算把瑞扛到栈桥头上,然后两个人一齐跳上小舢板,趁着混乱悄悄的划到小艇的边上去。如果顺利,那便是佛意,如果不能的话…贺海想:生死有命啊!那便是上天的注定要我在此了却此生了。 贺海心意决绝的把抉择与命运绑定,于是生死就被他从容的看轻了。但是,就在贺海准备把瑞背起来,大步奔向他的佛定生门的时候,突然一声大喊从木屋内传出,那声音乍听起来不但尖利而且刺耳,就像能剧当中的女角唱腔一样,高频部分刺破了黑夜镇住了枪响,却唯独把栈桥上的动静显露了出来。贺海一时惊怵赶忙停手,他伏下身来侧耳倾听着小木屋里的动静。 “有人从栈桥上逃跑了!” 瑞跟贺海都听出了那发出叫喊的正是从他们眼皮底下逃走的中井健一,他带领着警察们已经在空无一人的小木屋内发现了那条通往栈桥的通道。立时,密集的枪声开始叫响,子弹蜂群般的朝着栈桥这边飞来,压得贺海抬不起头来。惨了!贺海不由得叫苦连连,他一边将瑞挡在自己的身后,一边举起手中的“沙漠之鹰”拼命的还击。但是,对方仗着人多火力凶猛,即便不敢贸然上前,却也未被压制住半点,一时间气焰嚣张,而贺海这边的形势却是堪堪落衰。 突然,通!通通!通…一连串的榴弹爆炸声在木屋前后炸响,伴随着传来尖利的引擎轰鸣声,一时间火光闪烁烟雾升腾,警方的攻势被突如其来的增援给打乱了,就像挨了一闷棍的狗一样,从狂吠一下子变成了呜咽,枪声登时稀落下来。然而,增援的火力却依然不减,枪榴弹的爆炸声刚刚响过,代之而来的就是散弹的枪声,砰!砰!砰… 贺海听了不由得心中大喜,当即想到这一定是大哥贺江赶来增援了。于是,他稍稍抬起头来朝着码头的门口望去,果然,他看见入江雪的那辆汽车正风驰电掣般的驶来,车上有一人神勇无比,他一边驾车一边举枪射击,枪火闪烁映出来的正是贺江的高大身影。 见到大哥突烟冒火单人独骑赶来解围,贺海的眼眶一热,立时血往上涌,根根寸发直立,两眼通红就好像要冒出火来一样。此时的贺海把心一横,他一把按下了瑞的肩头,低声说道: “我去接应我大哥,这两样东西你带好,面见教中大佬的时候你会用得上,一件是我在教中的信物,一件是朱峰的财产。万般托付,谨记莫忘。兄弟,我们后会有期!” 说完,他把一颗项坠的佛珠和一只拴带儿的u盘塞到了瑞的手上,然后,也不等瑞答应,就见他猛一转身,嗖的一声掣出双枪,紧接着站起身,不顾可能被冷枪击中的危险,两臂平举左右开弓,一边走一边朝着小木屋里连连射击。 砰砰!通!砰砰!通… 爆闪爆烁辉映出贺海的背影,弹着弹落勾勒出平头的执着,两支猛枪外加一双炯目,竟压制住了警方数倍以上的枪火,贺海咬紧牙关两枪交错,生生逼住了警方的气魄。 大口径的史密斯.韦森m500型手枪,枪声沉闷,且力道凶猛,它夹在“沙漠之鹰”的浑厚枪声中,就更显得独特而且清醒,它们仿佛就是一对二重唱,盖过了群声成就了绝响。 有了贺海的加盟,贺江暂且停下射击专心驾车,进而缩短了他穿越开阔地的时间。汽车左冲右突的急奔到了栈桥的桥前,跟着头一扎尾一甩,嘎!的一声,汽车戛然停在了栈桥的桥头上,横置的车身刚好挡住了木屋窗口的方向,给栈桥之上的二个人提供了屏障。 车刚一停住,车门便猛的打开,一个身影翻出了车外,那人的身形高大动作刚猛衣风猎猎呼呼带风。就见此人,背上斜挎背囊,手上并擎双枪,人刚一落地,当即翻身跪起,砰砰!两枪,接替了贺海的掩护。贺海回撤到了车后,这才定睛观望,果然不出所料,来人正是贺江。兄弟二人四目相对,贺海已是热泪盈眶。可是,不等他把“大哥”两字叫出口,小木屋的窗口上立时响起了猛烈的枪声,刚刚夺取的主动片刻之间便已易手。 原来,贺江在朱峰的催促之下黯然离去,他循着贺海等人撤退的路径摸到了酒吧的后身,催促尚且躲在酒吧各个角落内的吧女们赶紧离开,然后,他抓起背囊随着吧女们来到后门,幸运的是这里竟然没有被山口组封锁。原来,并非是围攻酒吧的山口组网开一面,而是这道后门刚巧藏在了一片民居之中,情急之下的山口组根本没有时间查找,因此才使得贺江等人侥幸脱身。 刚刚潜出酒吧的后门,吧女们当即作鸟兽散去,而贺江也迅速的潜出了小门,就在他正打算尽快遁去的时候,不料迎面遇见了匆匆返回的老板娘入江,她开的那辆汽车闪着大灯直冲到了近前,晃得贺江连忙抬起了左臂护住眼睛,不得不举起右手上的散弹枪直逼车窗,仓皇而回的入江雪只好一脚刹车闷上,车子戛然停在了贺江的身旁。 “老板娘?我那兄弟两个…他们可好?” 入江雪的突然出现引起了贺江的惊恐,他连忙追问起贺海的情形,这好运连连接踵而至,让他有些承受不起,因此他才心生忧虑,不知道何时噩运就会突然降临。不想,入江的回答更是平添了他的承惶,贺江开始担心:这么顺利的出逃会不会是一种假象呢?会不会,是他们事先设好一个圈套,现在就等着猎物自己往下跳呢?贺江一想到这些,即刻变得迫不可待起来。这时,就听入江雪说道: “二个人都很好,我把他们送到了帆船码头,那里安静的很,整座码头连一个人都没见着。” 听了入江雪的话,贺江骇然,暗忖:不对啊!这么密集的枪声,已把佐世保搅得鸡犬不宁,难道近在咫尺的帆船码头上会听不到?哦,不可能,过分的平静,不是陷阱就是圈套。贺江越想越觉得心慌,他看了看入江雪身后的那辆车,心说,自己驾车很快就能赶到那里,若是再有人引路的话...想到这里,贺江双掌合十,对入江雪说道: “可否请老板娘再跑一趟,我是真的急于赶到那里。” 入江雪有些心神不定的看了看贺江手里的枪,又听了听小街前方连续不断传来的枪声,她思忖着,此刻拒绝就等于得罪了阎王,而要是这会儿回到酒吧中去,那就如同是自投罗网。权衡两方,入江雪只好点头答应。 于是,贺江钻进了驾驶室,很快便发动了汽车,而入江雪则陪坐在他的身旁,在她的指引之下,汽车一路狂飙的驶向了码头。离着老远贺江就听见了码头上响起的激烈枪声,再开近些枪火曳光点亮了木屋前的空场。贺江心里虽急,但他还是停下车来,看这枪战的激烈程度,贺江知道一旦自己闯进去,必定是凶多吉少。于是,为了避免伤及无辜,贺江平静的对入江雪说道: “就到这里吧!你...赶紧下车,找个安全的地方暂且躲避一下,这个黎明怕是会有一场血雨腥风啦!” 经历了上一次的险情,此刻的入江已经比刚才平静了很多,她知道这伙人不会滥杀无辜,于是,她不再惊慌失措的逃走,而是平静的下了车,恬静的鞠了躬,默默的看着贺江独自驾车闯进了码头。 大约只经历了不到一分钟的低迷,警方的射击就变得更加的密集和凶猛了,他们在面对着木屋一侧的车体上留下了状如蜂窝一般的弹痕,眨眼的工夫,车门扭曲了,机盖翻卷了,车轮凹瘪了,而接下来,承受不起的就是汽车最为敏感的部位了,那便是加满了油的油箱,它的箱体和箱盖也被密集的子弹打穿了。 腾的一声,火苗随着跑漏出来的汽油滴落到地面上,如同火山喷发后形成的岩浆,一路沿着栈桥流淌,很快便形成了一条蜿蜒着的火龙,液体的火焰随着地势的走向流窜,很快就点燃了桥板。贺江见了暗叫一声:不好!他使劲的拍了一下贺海的肩膀,顾不得再多说一句,便伸利爪探臂膀,一下子将扑到在地的瑞提了起来,紧接着,他把瑞的身体往腋下一夹,撩开长腿便朝着栈桥的端头跑去了,贺江的心里非常清楚,他们必须抢在汽车爆炸之前登上那只小舢板,只有那样才会留有一线生机。 贺海接到兄长的提醒,立时从蹲踞之中起身,他的手中双枪连发,在火光当中立时爆出一串弹流。贺海的这通反机可以说是凶狠异常,他的枪硬弹强火猛力冲,就算势单力孤也照样敢当,他的漠视生死绝地反抗不期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那些遭到突然反击的武装特警们纷纷躲避,有的伏下身体,有的暂且撤离,没有一人敢留下来独挡这阵弹雨。趁着对方稍一打愣的当口,贺海回身紧随在贺江的身后,他以身遮挡,担当起了掩护的重任。他边跑边回过身射击,双枪轮番交替,为他们跑过栈桥抢得了一丝空隙。眨眼间,贺江挟着瑞已然来到了栈桥的桥头。 贺江单膝跪下如抱婴孩一般的将瑞放到了小舢板上,然后迅速的解下绳缆丢下了小船,这才回过身来,准备招呼贺海上船。就在这个当口,只听见轰!的一声巨响,挡在栈桥另一头上的汽车突然发生了爆炸,车体的外壳被爆燃的油箱腾的炸上了天空。 但见烈焰升腾好似烟火窜上了天空,四散的燃烧碎片在周围飘落,同时也把栈桥照得通明。立时,火光引来了密集的弹雨,各型枪械和轻重武器全部对准桥头一齐猛射,疾风骤雨般的子弹扫过栈桥,落点在桥板上面击出了一串木屑的细波,圈圈散开,层层起落,这些由碎屑泛起的涟漪。沿着栈桥快速的朝着桥头移动,眼看着就逼到贺海的脚下了。 贺海不藏也不躲,反而大张开双臂,用身体掩护住了贺江,好像突然立起的一道肉盾那样,硬生生的挡在了桥头。贺江一见顿时明白了兄弟的心意,不由得大惊失色,他顾不得弹雨袭来落点逼近,当即奋不顾身的扑向了贺海。他的右臂将贺海拦腰一抱,死命的往自己的身后拽去。 不知怎地,力大无比的贺江却在这会儿失去了气力。再看那贺海犹如神助一般的无畏,任他怎么拉扯,凭他怎样牵拽,贺海最多也只是微微的屈了下膝,两只脚就像是生了根一样的扎在了桥板上,而他的身体继续如钢浇铁筑的一般,生生挡在了贺江的前面,竟然纹丝不动寸步不离。 扑!扑扑!弹入体晃,洞穿血扬,被子弹撕裂的伤处喷出了大团的血雾,迎着风溅出去足有两米多远,一时间,红霾迷茫,遮断血光,生机沉降,杀气辉壮。子弹在贺海的肩、肋和腿上留下了三处弹孔,伤体上残絮飘飞,一片苍凉,中弹处支离破碎,满目创伤。身如飓风过后的农场,人像拦腰倒伏的稻秧,贺海无力的弯下腰,慢慢的跌坐在了地上。 贺江大恸,禁不住泪满眼眶,他深知刚才的这一挡,是贺海舍身救助兄长,如果没有他,背对着弹雨袭来方向的贺江是万万难以生还的,疾风般扫来的子弹会把他斜肩铲背的切成两段的。贺江痛不欲生,他正欲上前救助,不料,却被贺海横伸的手臂挡下了。 枪声连动,弹过风硬,却遮不住贺海低微的声音,贺江忍痛倾听贺海说道: “快走大哥,把瑞安全送回去。再迟…我们就都得死在这里了。” 看到此情此景,贺江禁不住热泪横流,他知道贺海所言不假,如果再拖延片刻,贺海的子弹就算是白挡了。可是,面对兄弟的手足情深,贺江一时无法割舍,这对兄弟刚刚聚首,转眼又要分离,并且,诀别的方式还是如此惨烈,这对贺江来说真的是难以接受。 然而贺江终归不是儿女情长的短视之人,当面对危局时他懂得取舍。看看贺海已无力行动,三处伤口失血过多,如果得不到救治,就算逃离了栈桥,他也熬不过海上的煎熬。贺江咬咬牙擦擦泪,心中念道: 罢了!今生大哥欠你一命,兄弟,来世你做兄长我做小弟,再来报答吧!此刻,贺海喋血不止,贺江不忍多发一言,更不忍多看一眼。于是,他猛一低头急速翻身下了舢板,抓起两支桨来,挥动长臂拨动船桨,奋力的朝着那艘白色的“云之丸”号划去。哗哗的水声随即被他身后的枪声掩盖住了。 短短的距离,贺江用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靠近了“云之丸”,贺江一手抓住了瑞的肩头,另一只手扣住了瑞的脚踝,两膀一用力,人已经被送上了船。接着,贺江一按船舷身体一纵,轻松的上了快艇。他在仅能容下一个人的座舱里仔细的安置妥了瑞之后,跟着便迅速的来到了驾驶台前。 啪啪啪!他熟练的打开了点火开关,紧接着便毫不犹豫的揿下了按键,突突突!引擎发出了强劲的轰鸣声。哒哒哒!他连续的打开了gps导航雷达、卫星通讯器和动力加速器。 嗡…突然加力的引擎,带动着螺旋桨高速的旋转起来,一股冲天的浪花从小艇的尾部喷射出来,这股雾状的尾流粗壮白皙,隔着很远就能从岸上看得一清二楚。这股突然涌起的水流立时吸引了警察的注意,喊叫声和命令声接连叫响,声音此起彼伏。立时,长短枪械调转了方向,齐刷刷的朝着“云之丸”横扫过来。 砰!砰砰!砰…枪弹铺天盖地而来,雪白的船身上立时现出了好几个弹孔,贺江不敢怠慢,他抓紧变速掣猛力前推,“云之丸”骤然昂起头来。茫茫海上,就见艇首高起,艇尾低垂,现出一股跃跃欲试的气势来。紧接着,小艇的两翼下水花外翻,并且越来越大,远远看去就好像一只巨大的水鸟正支楞起翅膀来一样。 蓄势待发的小艇流畅的滑行了一小段,跟着便将头一扬,随后尾一翘,接着头一扎,一个轮回下来,小艇已然如肋生双翅的海鸥一样了。就见艇身借助着浮力被涌动的海水突然托举,俏丽的挺身从水面上高高跃起,它在空中轻盈的飞行了十几米远的距离,这才稳稳的落在了水面上。船体刚一接触到海面,已经获得了初速的小艇便如脱缰的野马,一路狂飙般的向着茫茫大海的深处疾驰而去了。 贺海已经很难再举起他的史密斯.韦森m500型大口径手枪了,他尽量使用自己的“沙漠之鹰”来阻挡越来越近的警视厅特种警察。对方配备的雷明顿870型泵动霰弹枪威力巨大,它发射的集束式弹丸已经将贺海隐蔽的水泥柱桩削去了大半个顶部,跳动的球形弹丸再一次击中了他的右肩,臂上的肌肉已经被撕裂得血肉模糊。 从贺江离岸到现在,不过才短短的几十秒钟而已,贺海已经撂倒了六个头戴钢盔身穿避弹衣的武装特警,这个成绩绝对算得上是弹无虚发了!原来,在二十米以内的近距离,他手中的史密斯.韦森m500型大口径手枪具有骇人的威力,它射出的子弹足以击穿现今任何一种避弹衣。故此,被这一优异战损成绩暂时吓止的特警们一时无招,只得能以更加猛烈的火力给予回击。 贺海的“沙漠之鹰”也很称手,它的长弹夹和速射力刚好擅长压制对手,每一次射击几乎都能覆盖住整个桥面,为此,遏阻特警的贺海才得以坚持到底。此刻,他拼劲全力移动自己带伤的身体,勉强退到了栈桥濒海一侧的边沿上,在他的身旁是两根矮矮的水泥柱桩,它们原本是被用来栓住往来舢板用的,而此时此刻却为贺海提供了良好的隐蔽,贺海打算依靠着它们再坚持一阵,直等到快艇远去。 窄窄长长的栈桥像支巨大的鱼竿,一头架在岸边一头没入深深的海湾。贺海已经退到了鱼竿的顶端,在他的身后就是深不可测的海水。贺海把自己当成了鱼饵,所以,他不在乎自己最终会葬身鱼腹,因为,“一向宗”的教义中讲得明白,生死轮回都有天定,不如,早死早托生吧! 狭长而空旷的栈桥上易守难攻,这种长且窄的防守面更适合发挥大口径低射速武器的威力,所以,史密斯.韦森m500的优势才可镇住对方的活力凶猛,让匹马单枪的贺海竟把一座小小的栈桥守得固若金汤。 m500每射出一弹,枪口就会爆出巨大的火光,映在漆黑的海面上就像节日的焰火一般绚丽。“沙漠之鹰”的威力虽不如m500那般凶猛,但它的射速却是异常惊人,每次扣动扳机都会掀起一阵狂飚,犹如弹雨倾盆,严密的封锁了进攻的通道,有效的阻止了特警的进攻速度。但是,直到有人占据了栈桥中段上的水泥桩柱之后,形势才开始变得越来越严峻了。 凭借着掩护,特警们使用霰弹枪连续轰击他藏身的水泥桩,已经一层一层的削去了桩柱的尖顶,如果贺海再坚持下去的话,那么,接下来被削去的就该是他的平头了,贺海知道,自己的末日到了。 他回过头去朝着漆黑的海面上望了望,只见水天一色如烟熏墨染的一般,能见度不足五米,这种条件下就算配置了红外瞄准装置也难觅小艇的行踪。贺海略宽了宽心,他又侧耳听了听,除了海水拍岸发出的波涛声外,再也听不到有半点引擎的轰鸣声了。贺海心想:是啊!最高航速可达四十节的快艇,这会儿应该已经驶出去很远很远了。 贺海仰望夜空,心里虔诚的为瑞祈祷,这个台湾“净土宗”的忠实信徒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出手拯救了濒于崩溃的大陆情报员,同时也把自己的生命奉献给了供奉着政教大佬的祭坛,他的决死之心已经转换为对生命轮回的期待,为此,他的心中充满了快乐。 嗵!嗵嗵!又是雷明顿的连续轰鸣,这一次散弹拦腰击中了贺海倚靠着的水泥桩,弹丸和砂石爆起一片白蒙蒙的尘雾,贺海的脸颊上又多出了几道血痕。他回手向着枪弹袭来的方向接连打出两个点射。 砰砰!砰… “沙漠之鹰”终于哑了,他已经射空了枪膛里的最后一颗子弹。现在,他手里只剩下m500弹舱内的两粒点50了。但此时他已无力再举起这支有着长长枪管的手枪,它对于肩臂已经多处受伤的贺海来说,这支重量级的武器显得过于沉重了。 嗵!嗵嗵!贺海最后的还击又招致了更为猛烈的攻击,而他再也没有还手之力了。精疲力竭的贺海闭上了眼睛,静听着从自己身后传来的叫嚣声,心里不由得暗自好笑道:还没到高潮,你叫什么叫啊! 呀…!占据了上风的特警们突然下定决心要发起冲锋了,就见他们猫着腰端着枪,一窝蜂样的冲了上来,贺海知道自己的最后关头已经到来了。 贺海咬咬牙,双手握紧枪柄,回转身去,心里暗叫道:怎么还这么吵人呀!搅扰了老子的清静,赶紧给我收声吧!他把枪口对准了冲在最前面的一个特警,这段距离实在是太近了,近到他不必瞄准就可以扣动扳机。 嘡!m500如重炮轰响,火光过后硝烟散尽,被爆头的特警扑身栽倒,带动了他身后的一干人等也都随着尽数趴下,栈桥上霎时安静了下来。 嗯!现在是时候啦!贺海满意的点点头,他把枪收回到胸前,他嗅了嗅枪口飘过的火药味,然后,闭紧了双眼,心里默诵起“净土宗”的经文来,多尼妈咪… 贺海把枪倒转过来,把长长的枪管抵住了自己的下颌,他的食指扣紧了扳机,然后,慢慢的向下压去,容弹仅六发的弹舱里,此刻只剩下最后的一粒点50弹丸了,那是他专门等到最后时刻,留给自己的… 风驰电掣般疾速航行的小艇上,瑞挣扎着爬起身来,他回头望了望水中长长一线的海岸,依稀能够辨认出那就是探入大海中的小小栈桥,现在,他已经听不到有枪声从那边传来了,除了脚下的引擎不停的轰鸣之外,在耳畔跃动着的就只有浪花翻滚的波涛声了。 瑞没有见到m500最后一粒子弹出膛时发出的闪光,因而想象不出被点50的弹丸掀飞头骨后的惨象。为此,留在他印象当中的贺海依旧是他们初次见面时样子,他年轻却缺少阳光,他有一点凶恶,却掩饰不住善良,他有一点木讷和呆板,但偶尔也流露出诙谐和幽默… 星光下,悬在他颈上的除了那枚莹莹碧绿的“和氏璧玉”之外,还有一颗柔柔温润的佛珠,它们交相辉映发出融融的光芒。那是贺海留给瑞的觐见信物,依靠它,瑞将深入到海峡的另一边,去完成父母未竟的事业。或许有一天,在宝岛回归的庆典上,人们又会见到这个英俊潇洒的阳光男孩。 除此之外,一只用吊绳儿拴在他颈下的u盘正悄悄的躲在暗处,神秘而诡异,它就像一个心怀叵测的忤逆藏在佛光玉影里。直到现在还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只要它不出动,自然就不会暴露,可是,这个秘密不期掌握在了瑞的手里,他的命运因此而不能自己。至于他还能隐藏多久,这就要看瑞的悟性和秘密本身的运气了。 衣风猎猎的贺江稳稳的操纵着小艇,盲目一般的小眼睛深陷在眼窝里,盈盈的闪着泪光。小艇劈开黑色的海水,像一尾白色的鱼儿,挣脱开稠稠的夜色羁绊,轻快的向着远处的绿岛快速的游去。 第一章.B-2升空(1) 27.1.1 关岛 安德森空军基地 美空军第3师第43联队 04:00 飞行员的连体飞行服在进入座舱之前是既宽松又舒适的,即使这样,还是让保罗.培根上校身体上的某些敏感部位觉出空间有些紧张,特别是他颌下胸前带有松紧功能的领口密封部分,它让培根上校感觉像是被狗链儿一类的东西卡住了脖子一样,勒得他有一点喘不过气来。 培根上校的确有一点点超重,若是依照飞行员条例里的规定,他早该被纳入到强制瘦身的黑名单里了,但是,他却侥幸的躲过了这一劫。这在空军的战斗序列里是绝无仅有的特例,的确没有哪一个人能够做到这一点,但是保罗却是个例外。 细究起来,这并非是他本人的幸运,而是b-2的幸运,全因他有幸的指挥着这款当今世界上独一无二的隐形战略轰炸机,所以他才会享有这份特殊的待遇。试想,既然“幽灵”是唯一的,那么,保罗自然也就是唯一的,情况如此,有谁还会去质疑他的体重有否超限?又有谁会在意这份多出来的负载究竟会不会对飞行产生不利的影响呢? 已经提前进入到更衣室里的保罗淡定的坐在长椅上,他默默的看着同伴们麻利的脱衣换装,他一言不发却用眼神无声的表达出一个飞行中队长的关爱与承诺:好好干吧!小伙子们,上帝会和我们同在的!这是保罗的一贯做法,他在每次行动之前都要和自己中队的战友们呆在一起,以便向他们明确的传达出一个飞行中队长与飞行员之间的那种休戚与共生死不离的亲密关系。 他很执拗的坚持着这一传统,从而确保了老一套的规矩还能够在他的飞行团队中得以延续,这种做法让他以及“幽灵”中队的所有成员们都保持着一种高昂的士气,并且长期保有自二战中建立起来的光荣。“幽灵”中队的每一个飞行员都认同这样一个理念:我们是与“孟菲斯美女号”一样英勇善战的飞行团队,因此,我们的打击也同样是无坚不摧的! 他们的感觉好得出奇,就像是二战中屡建功勋的那个战斗集体。但是,他们之中却没有一个人仔细的思忖过,他们驾驶的早已经不再是b-17那种老旧的螺旋桨式轰炸机了,而他们的使命呢?是否也已经不再负有维护和平的正义了呢?如果这一切都成立的话,那么,他们的荣誉感又来自哪里呢? 哧!哧哧!“幽灵”中队的飞行员们换装的速度齐头并进,他们几乎同时脱掉了常服换上了飞行衣,又差不多是在同一时刻拉上了胸前的拉链,维尼龙的耐磨链齿被拉掣带动着顺滑的咬合在一起,发出了低微细密的声响,柔韧而有质感,像是“幽灵”啮合它们看不见的牙齿一样。紧接着,嚓!嚓嚓!七名飞行员纷纷拿起了各自佩戴的手枪,他们扳锁掣按绷簧,退出枪里的弹夹做仔细的检查,然后推机头关保险,再将枪插进大腿外侧的枪套里。这款轻便的西格.稍尔手枪选作飞行员的自卫用枪是再合适不过的了,它的多种合成纤维材料制成的枪体既不产生静电也不增添负担,在到处都是敏感元器件的“幽灵”座舱里,就好像把一件私密的手伴带在身边一样,显得既亲切又体贴。 “幽灵”中队的飞行员们紧张而有序的做着起飞前的准备工作,唯独保罗.培根上校没有显得那么匆忙,他不想这么早就把自己捆绑得严严实实的,这不符合他一贯的稳健作风,他不等到最后时刻是不会急于这么做的。保罗的心情很松弛,但这并不代表他对这次任务掉以轻心,其实,他的放松是源于他的超强自信。 显而易见的,b-2实在是太先进了,而它在保罗的手上又是太强大了,这让培根上校不由得产生了一种孤独求败的念头,但是他在外表上却没有轻易的流露出来,最多只是在心里得意的笑道:哼哼!这架“幽灵”的战力嘛!那可不是吹的,一时半会儿,还真的没啥对手能跟它较劲!嘿嘿!就好像超重量级的拳手对阵羽量级,这种活儿干起来嘛!缺少点儿悬念和刺激,唉!就…先这么着吧! 看看着装齐备的飞行员们已经自觉的站成了一行,夹在他们腋下的黑色飞行头盔整齐的排列成队,神秘兮兮的折射出几乎完全相同的影像来。保罗不由得轻哦了一声,他这才意识到,哦,原来,那每只头盔上面映出的都是自己的影子,乍看起来就像是有很多个保罗一齐出现在面前一样。于是,他在心里对着自己的影子说道:既然都准备好了…嗯,那么,现在就…开始吧! 保罗.培根上校面色冷峻的站起身来,他哧的一声提上胸前的拉链,回手拎起自己的飞行头盔夹在腋下,然后,两脚并拢啪的一个立正,右手微抬轻触额头,然后有力的挥下,他的军姿清晰的映在了七只头盔上面,就象是照着他的影子复制出来的一样。“幽灵”中队的飞行员们齐刷刷的举手行礼,然后,他们一齐转身,跟在培根上校的身后朝外走去,空荡荡的更衣间里一下子变得死一般的寂静,只留下了一长串铿锵有力的脚步声,就好像幽灵刚刚光临过一样。 b-2 的停机堡半藏在地下,上面覆盖着迷彩的罩蓬,这样,即便是具有厘米级分辨率的间谍卫星从它头顶上空飞过,也难以发现这些庞然大物的踪影,b-2对于世界来说始终都还是一个迷,它的身影只是偶尔出现在专业性杂志的封面,或者是探索频道的电视画面上,但它的真身却是很少有人看到的。然而,画面终归是画面,只有当你亲身站在它面前的时候,你才能够真正感受到它那威猛的外形所带来的震撼。保罗.培根上校以及他的中队成员们,即便对这款飞机已经非常的熟悉,可在每次登机之前,他们仍旧会从这个大家伙的凶悍外表上萌生出一种敬畏来。他们每个人的心中都会不约而同的想道:哦,幸亏啊!它是掌握在我们的手里呀 正在紧张装弹的地勤人员忙碌的就像一群工作勤奋而且组织严密的蚂蚁一样,他们忙而不乱,快而不简,确保着每一枚精确制导炸弹都按照标准要求的那样被装进b-2的内嵌式弹舱,这是一件极其繁琐而且细致的活儿,经他们的手挂载的空地弹,从主动寻的到被动引导,每一件都是经过了精心设计和精密工艺制造出来的超级精巧的玩意儿,所以,每一件摆弄起来都需要特别的小心。因为它们的工作状态不仅决定着目标的存留,同时也将关系到机组人员的安危,尤其,还会影响到b-2的命运。保罗.培根上校在管理武器的态度上表现出了与他粗犷而简练的作风皆然相反的细致与絮叨,因此,每架b-2的地勤小组成员都始终牢记着这样一句话:嗨!小伙子们,我要你们每时每刻都仔细的呵护它,明白吗?这可是用数以亿计的美元堆砌出来的金贵家当啊! 虽然,即将升空的b-2仅仅是保罗.培根上校所率领的“幽灵”中队中的一架,但是,其余三架也在他的命令之下一同进入了战斗状态,保罗对这次行动的决心之大,也就可见一斑了。但是,实际上这不过是保罗对白宫不满情绪的一种宣泄,而在他的内心里实则像明镜一样的清楚:造价超过了24亿美元的b-2 隐形战略轰炸机,不是用来干些偷鸡摸狗的事的,更不是拿来摔锅打碗赌咒出气用的,因此,在这次行动中绝无再出动第二架b-2的可能了。但是,保罗还是坚持要他中队的全体成员都加入到了战斗的准备序列中来,他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要像五角大楼表明,他的“幽灵”中队是有能力这么做的。 保罗知道这次行动的规模已经被五角大楼大幅度的缩减了,计划的背景和战果的预期也都做了相应的调整,他们把战略性的瘫痪攻击演变成了一次战术性的打击,b-2担纲的分量由此被极大的降低了,整个行动方案就像是从一部场面恢宏的大制作一下子变成了一部低成本的小影片,能挤掉的都被挤掉了,最后就只剩下这场戏的主角还没有被替换,正因如此,它才被保罗看做是一次还没有失去原味的行动。 但是,这样的改动已经极大的打击了保罗的热情,让他感觉自己的作用以及b-2的能量都被严重的低估了。而更令他感到愤懑的还是,这个最初由他拟定的“幽灵的毁灭”计划,它之所以被迫大幅度的缩水变成了鸡肋,起因竟然只是因为白宫担心会遭到中国大规模的报复。 靠!这帮白痴,保罗在得知这一变化的时候,他忍不住在心里骂起街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这样打击的规模最多只能算的得上是一次“幽灵的报复”。这不是让b-2跌份嘛!保罗愤愤不平的想;由“猛禽”惹下的祸,干嘛非要“幽灵”去拔闯呢? 此刻,“幽灵”中队的其他三个机组的成员都已经奔向了各自的机库,在首架b-2的机体前就只剩下了保罗.培根上校和他的副手了,保罗慢慢的转过身去,朝着宽敞的机堡大门望了望,然后,迈着轻松的步子踱到了机堡的门口,一双鹞目犀利的穿过了夜幕的围挡,朝着机场对面“猛禽”中队的停机坪望去,他很想知道罗杰.斯隆上校以及他的“猛禽”护航编队的准备情况,那是他这会儿唯一提得起兴趣的地方。 虽然,这次行动的不幸缩水对于培根上校来说是个不大不小的遗憾,但那最多不过是隔靴搔痒的难尽其幸而已,可是对于罗杰.斯隆上校而言却没有那么简单,两架“猛禽”折翼留给他的是心中永远抚不平的痛,而这一次行动的成功,虽不至于完全治愈他心底的创伤,却也至少可以让他找回一点心理上的平衡。保罗想:哦,不走运的家伙,其实,没有“猛禽”的加入,“幽灵”照样可以干得漂亮! 在夜色开始褪去之前,黎明给这座海上的机场蒙上了一层浓浓的雾霾,远近的景色都给浸泡得湿漉漉灰蒙蒙的,好像一件刚刚从水里拎起来的旧衣裳,如不经过日晒蒸腾或者晨风吹拂,怕是露不出个清爽的样子来的。保罗的心里也开始变得潮乎乎的,有那么一点点粘郁和湿滑,他赶忙调整心态驱赶阴霾,不让低落的情绪影响到出征前的心态。 这时,就见四架“猛禽”并排的滑出了机窝,它们往前移动了一小段距离,然后,同时侧了下机身,跟着便整齐的排列在了跑道的一边。这些看起来比b-2 小很多的f-22毫不掩饰的裸露在晨空之下,很像是破壳降生不久的幼隼,无知无畏的从母隼的翅膀底下挣脱出来,大摇大摆的展现着他们的勇敢。 保罗皱了皱眉头,心想:或许他们真的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并非只有一种猛禽,这或许是他们故意摆出来的一种姿态?想表明他们丝毫也不在乎其甚至蔑视其他猛禽存在?哦,这又是何苦来的呢?就算隼再强悍见了金雕也是要躲的呀!看来,已经折了两架“猛禽”还嫌不够?这些给宠坏了的f-22就是改不了得瑟的天性,还是这么不知好歹的显摆逞能。不过也好!有四架f-22在前开路,“幽灵”这一路之上自然可以高枕无忧了。 保罗想到这里,他回望了一眼自己的“幽灵”,他忽然发现那扁平的机身以及长达21米的机翼,就如同一柄薄而宽的斧刃,在机窝的泛光照明之下荧荧的闪着神秘的幽蓝。保罗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他本来还算平静的心情不期被“幽灵”的深邃所打乱,隐隐的,他从b-2那诡异的外形当中看出了“幽灵”的阴险与凶残。 哦,从前还真的没太注意到这一点啊!难怪人们把它称作是“幽灵”呢?从这个角度上看去,它果然显得非常邪恶啊!突发奇想的保罗忽然感觉后脖梗子上面有点冷,仿佛那个有关斧刃的想象刺激了他的皮肤神经,让他突然生出一种刀架在脖子上的恐惧来。 保罗下意识的拉了一下领口上的拉链,好像有股冷风正顺着自己粗壮的脖子吹进连体的飞行服里去,他止不住又打了一个冷战,现在,他再也不去抱怨飞行服的领口太紧了,甚至,他还想在外面再套上一件cwu-45/p飞行夹克,可一想到这里,保罗还是按捺不住的怨气填胸了 保罗想,连总统都喜欢穿着cwu-45/p飞行夹克到处炫耀,无非想借此表明他对空军的向往和尊重,可他干嘛要削减我的“幽灵的毁灭”计划呢?,是对幽灵中队没有信心吗?还是对中国日益强盛的军力更加忌惮呢?哦,看起来他的这个爱好只能算是叶公好龙罢了,不难想象,在总统的耍酷于飞行员的冒险之间… 哼哼!保罗暗冷笑道:无疑,这之间的距离相去甚远呐!保罗扫了眼正在紧张忙碌之中的地勤人员,心里暗自念叨着:哦,这次飞行…还是让它尽早的结束吧! 关岛 安德森空军基地外的民居 一只捏着铅笔的手,往复的在白纸上面移动,机械却不单调,平稳而有节奏,好像钟表的指针,一下一下的发出嚓嚓嚓的声响来。其实,那手是悬在半空的,只是让铅芯擦过纸面,划出笔直而简洁的道道来。那些线条的粗细很均匀,同时排列得也很整齐,仿佛是经过了仔细的计算之后再精心设定好了似的。其中,平行的不重叠,交叉的不罗列,间隔大致相等,覆盖疏密有致,编排得犹如机梭下面的高纱织物一样。但是,在这其间也略有不同之处,在这张a4大小的纸面上,似乎正在悄悄的发生着某种变化,只是一时还看不出结果来。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的,那些间断的线条相互勾连起来,分散开来的浓淡也收敛聚集起来,渐渐的,一个立体而动感的画面展现开来… 哦,原来,那是一架“幽灵”隐形战略轰炸机啊!b-2那碟片一样薄削的机身就像一片乌云悬浮在晴朗的天空上,幽幽的散发着诡异而邪恶的光。从这幅画作的表现风格和呈现效果上看,它更接近于真实的摄影图片,整个构图的设计处理得既干净又简洁,而绘画的技法和手段也运用得非常精细,它把飞机上的每一个细节都准确的表现了出来,逼真得就像是一件实物摆在了你的面前,真可谓是栩栩如生呼之欲出了。 如果单从绘画的专业角度来看这幅作品,那么除了惊叹以外,任何赞美之词都显得苍白无力。因为,仅仅依靠线条笔道和白纸这黑白两色,就已经极其丰满的表现出了作品的深度与张力,它让绚丽多姿的色彩变得多余,铅笔画的功力被演绎到了这种程度,真可以说是登峰造极了,而要说到作画过程中的耐心与定力,那就更是无与伦比了。 无疑,对于画者来说,想要画出这样一幅超高水平的佳作来,单单依靠精湛的技艺还是不够的,他还必须具备一个既能耐得住性子,又能压得住火气的好脾气,其中更为重要的则是,他还必需要有一双充满灵性的巧手才行! 的确,这双手生就的很不一般,乍一看时便会觉得,画者的手型不仅优雅而且性感,绘画的动作不但灵巧并且连贯,就跟呈现在镜头里的手模一般,完美得近乎虚幻。可当时间一久,在细品之下才有更深一层的发现,这双手确实不凡,他不仅天生一副骨骼匀称,并且保养得也颇为讲究妥善。他的手指既修长又纤细,皮肤既润泽又质腻,指甲既光滑又整齐,手腕既柔韧又有力。种种特征都表明了,这是一个敏感与沉稳、感性与理智完美结合在一起的综合体。 不错,“画中人”齐骥,正在为他的这幅“幽灵写真图”专心的做着最后的修补,一个多小时以来,他就没离开过作画的这张桌子,手上也没有停下过作画的笔触。而在他的内心里,实则是在耐心的等待着,他在等一阵刺耳的轰鸣从自己的身后的天空中响起,他在等一个庞然大物飞过自己的头顶上空。那便是他笔下描绘的这架“幽灵”的原型,也是他画作完满结束的提醒。现在,距离这一时刻的到来已经越来越近了。 齐骥挑选的这所民居很不寻常,而他所处的位置就更为特殊。从临海的安德森空军基地到关岛另一头的最远端,有一条纵贯整个岛屿的中轴线,军用机场上的每一条跑道都与这条中轴线平行,其中起降大型军用飞机的主跑道不仅最长而且最宽,同时,它还占据了机场的正中央,重叠于关岛的中轴线,而齐骥所选的位置刚巧就骑在这条跑道的延长线上,他此刻正背对着大海面朝着祖国,精心聆听着“幽灵”起飞的声音。 自从《密约九连环》投入实战以来,齐骥便一刻也不曾离开过关岛,作为自由行的观光客,他拥有最多十五天的逗留许可,而这足够他作为战前预警所用的了。从总部传来的情报表明:一个名为“幽灵的毁灭”行动即将开始,行动的大致计划都已经掌握,时间就在午夜至黎明的这段时间里。总部决定采取御敌于国门之外的反击的方式,在“幽灵”升空之际予以打击,这是较之以往的最大不同,也是第一次在远离国土之外的区域里迎敌,无疑,一个准确的反击启动时间就成为了必须。 当然,齐骥并不了解具体的反击计划,但有一点他是最清楚不过的了,作为最接近敌人的观察哨,他将是第一个放倒“消息树”的人,而后的一系列反制行动都将取决于他所提供的准确时间。因此,他发送出去的信号准确与否将事关成败,为此,齐骥自然不敢有半点的懈怠。可是,眼看着时间已经接近黎明,却仍旧没有“幽灵”升空的半点迹象,为此,表面沉静的齐骥其实已经是心急如焚坐立不安了,他只有借助着绘画来稳定情绪,暂且消磨时间。 铅芯轻触纸面划出一道道的笔痕,原本晴朗的天空被涂成了浅浅的黯淡,齐骥很小心的添加着修饰,以期延长这幅画的完成时间。渐渐的,那画面上所表现的情景已经越来越接近当前了,可是,“幽灵”临空的震撼却仍旧迟迟不来。齐骥焦急的等待着,一种不祥之感开始在他的心头涌动。 其实,齐骥为了等候这一刻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从观测选点到讯息通连,他在有限的时间内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帖周全。现在,只要他从脚下感到有一点轻微的震动,或者是从空气中听到有一丝的噪声,齐骥都能够准确的判断出那是不是b-2已经升空。而后,他便会把一条加密的 短信通过“北斗”的手持通讯器发送出去。“天链”递送,传接只在瞬间,只要他的“消息树”一倒,总部的作战命令也会随即下达的。此刻,未见有“幽灵”丝毫动静的齐骥茫然的停下笔,他隐隐的觉出,这种等待有可能预示着某种灾难。 天空已经被修饰得跟眼前时段的明暗完全一致了,画面上已经没有再度加深的空间了,齐骥不得不放下笔,眯缝起眼来挑剔的找寻着可能还有的加工点。哦,背景已经足够深了,再多添一笔都将使它倒退回黑夜,机身也足够丰满了,这个外形本来就很呆板的家伙缺少深入刻画的着力点,或许,这种胎里自带的邪恶感,才正是它被称作是“幽灵”的源泉吧! 齐骥想着,目光不期被b-2头顶上的那排黑漆漆的视窗所吸引,他禁不住想道:哦,驾驶舱里的那个家伙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可惜不能把他在画面上显现出来,他是否正在为自己的毁灭行动偷偷的得意呢?啊!这个该死的幽灵,怎么就没有一点动静呢? 齐骥怅然的将视线从画面上移开,他想安稳一下自己急迫的心情。是的,每逢大战将至,临战之前的那一阵总是最熬人的,尤其是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时刻,没有过硬心理素质的人是扛不过这一刻的,齐骥虽然是以心静绪平表冷行稳而著称的“画中人”,但是,到了如此紧要的关头,不免还是有了那么一点按捺不住的躁动,他禁不住在想,莫非,有哪个环节出了纰漏吗? 就在齐骥有些坐不安立不稳的当口,他的视线不期落在了面前手边上的那只“北斗”手持通讯器上,这个只有手掌般大小的精巧玩意儿像个微缩版的空天监视屏一样,正静悄悄的立在桌面上,那上边的终端信号强度标志清晰的显现大尺寸的视窗上。在如此近的距离,齐骥几乎可以清楚的分辨出那些图案的呈现帧数了,但此刻,它所显示出来的状态却让齐骥不由得大吃一惊,真如同五雷轰顶一样。 原来,那些代表着连通信号强度的阶梯状标志此刻竟然全都不见了,这意味着链接信号显示为零,它表明齐骥与“北斗”天链的连接已经完全中断了! 齐骥险一险就将一口鲜血喷在他刚刚完成的画作上,这恐怕是他与当年的周瑜唯一不同的地方了,那一刻急火攻心让他的眼前发黑金星乱转,仿佛给人兜头打了一闷棍似的。齐骥明白,如果b-2在此刻升空,他将无法把讯息及时的发送出去。哦,天呐!形势紧迫,这可…怎么办呐! 骤然惊诧之后,齐骥的脑海当中急如星火般的闪现出了两个字来,屏蔽!不错,现代信息化作战环境下,攻击一方首先要做的就是掌握信息控制权,通过电磁干扰中断敌方的通讯联络,让对手处于耳盲的状态。接下来就会是掌握观测控制权,利用导弹甚至空天飞行器攻击敌方的卫星和雷达,让对手陷于目盲境地。而后,便是出动大规模的机群夺取制空权,掩护航母战斗群封锁海上的重要通道,夺取制海权。接下来,攻击型核潜艇的百余枚战斧式巡航导弹便会展开饱和式攻击,一举瘫痪敌方的机场和军港,甚至是陆基核反击的导弹发射井或者是移动的发射平台。随后,濒海战斗舰以及两系攻击舰才会靠近敌方海岸实施登陆作战… 这一回,他们可是把事情搞大啦!齐骥猛然觉出了事态的发展与最初的预判有些不一样,他想,这可不像是一次小打小闹的震慑和威胁性的动作啊!莫非,我们的情报渠道不畅,没有把敌人大举进攻的最新情报传递出来?看眼前这架势已然不像是一次偷偷摸摸的暗斗了,完全和一次正式开战前的征兆相符啊!哦,怎么办?虽然总部对这一次的“幽灵”行动早有准备,可是,他们有可能对事态发展的严重性估计不足哇!一旦敌人决定全面开战,早已经部署在中国沿海周边的海空力量是完全有能力实施一次毁灭性的突然袭击的,那结果将意味着…齐骥想到这里的时候,禁不住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破釜沉舟吧!齐骥毫不犹豫的做出了决定,他宁可冒着与佐尔格相同的风险,也绝不让中国重蹈前苏联在二战初期面临的惨烈局面。但愿这是一场虚惊也罢!可警讯不能不传。齐骥知道,在电磁干扰之下,任何无线通讯信号都被屏蔽掉了,在这个太平洋的小岛上,唯一可以与外界进行沟通联络的的方式只有一条,那便是最传统的有线电话。 对,打一通普通的越洋电话,在恰当的时机把这一重要的讯息传递出去,无疑,反击的计划得以延续,但是,造成的结果也是不言而喻的。战时负责情报封锁的部门很快就能锁定自己,接下来,将是密如织网的搜捕,这里可是个位于太平洋中央的小岛,在没有许可的情况下,没有人能够逃得出去。如果,真如计划安排的那样,“幽灵”在升空阶段就被摧毁的话,那么… 齐骥把视线投向了桌案角上的那部普通的西门子电话机,他知道通过当地的电话局拨一通越洋电话可谓是轻而易举,但是,这里的每一步电话都被假设了侦听监控装置,他在拨号的同一时刻,这个号码以及电话的坐落位置就已经暴露在了中情局的视线里。怎么办?打,还是不大。 齐骥抄起了电话,听筒里传来了嘟嘟嘟的盲音。他想,嗯!还不错,电话畅通,现在看来只有直拨总部首长的私人电话了,如无意外,甚至可以直接和谈总对话。那么,好吧!“幽灵”,你尽管放马过来!若是不给你机会,那是我小气;若是凑巧把你揍下来,那是你的运气。现在起,你我的生死,已经拴在了一起。或者你辉煌,或者我荣光,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齐骥摆脱了心理的羁绊,把生死置之度外,反倒赢得了平和与安宁。这一刻,天光散播从容,地表尽显淡定,鼓足了勇气决心拼死一搏的齐骥,安静的坐在桌前,他把那幅“幽灵写真图”摆放在面前,专心致志的做起了最后的装帧。他希望这是“幽灵”生前的绝版,同时,也看做是自己临阵前的草签。不错,当然不能辜负了这绝佳的时机,错过了昨晚,不能放过了今晨。“幽灵”啊!我已经给这幅写真签售完成了。“画中人”齐骥在名为“幽灵的写真”图画上郑重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和时间。 夜风微微的吹打着窗口,薄云遮挡了月光,仍旧没有一丝风声传来,夜已走到了尽头,曙光迫不及待的要揭去黎明的盖头,天,眼看着就要亮了。阳间的盛物即将苏醒,阴间的雾霾即将散开,再过几分钟,太阳就会冲破黑暗的阻挠,突显在东方的地平线上,到那时,无论是幽灵也好,就算是圣灵也罢,都不得不规避躲闪,等待着下一个黑暗到来。 齐骥的手搭在电话机上,似能感受到祖国跳动的心脉,现在,它已经是沟通总部的唯一连线了,但同时,它也是暴露身份的最大隐患。齐骥笃定心愿,自然无悔无怨,他决心要在祖国危难之际,挑起这副力挽狂澜的重担。齐骥心里想着:扶困济危,舍我其谁? 第一章.B-2升空(2) 27.1.2 开曼群岛 乔治敦 “滴答酒吧” 16:10(04:10) 叮铃!悦耳的风铃声在店门打开的那一刻响起,轻松的传递着客人进门的讯息,但是,忙碌中的店主人却连回头望一眼的工夫都没有,顾自低头忙着自己手里的活计,并不关心进店来的究竟是何许人也。因为,每天光顾他这家小酒吧的,确实什么样的人都有,其中有尊有卑也有男有女,这么多年过去,每天都是接来送往,难免不让他的感觉变得迟钝,既然毫无新意,故而才失去了兴趣,因为店主人心里想的是:爱谁来谁来吧!管他呢? 进门来的是位老人,一副东方面孔,生得眉清目朗面容隽秀,他体格健壮精神矍铄,举止儒雅仪态谦和,若不是动作的频率上稍显迟缓,外人绝看不出他的实际年龄已近七旬了。这位老人外罩一件浅驼色风衣,单排扣小翻领插肩款式,上称一条薄薄的淡灰色围巾,再配一顶深灰色的小礼帽,流露出一种很欧洲的风范。虽然,照眼下的天气来看,这位老人的穿着似乎是多一点,但是对于上了年纪的人来说,多穿一件也在情理之中,毕竟黄昏时分海边风大,着凉受风都是大忌,加之春秋两季本来就是乱穿衣的月份,所以,无论怎样的穿戴都不新奇。 进得门来,老人既不朝四下里张望,也不与旁人的目光发生碰撞,只管保持着原有的姿态稳健的朝着小店的深处走去。他这一路之上都是这么走过来的,既不显得过份拘谨又不觉得旁若无人,只是稍稍表现出一种与他年龄相称的平和与散淡。然而,这可不是通常老人都有的木讷和迟钝,相反,却是一种出奇的淡定与从容,就仿佛是料定了乾坤的一个人,已经做好了应对的打算,因此,即便是山崩海啸天塌地陷,对他来说也已是意料之中的事了,那么,还有什么意外的情形好吃惊的呢? 老人走到了酒吧的深处,在靠近吧台一头的角落里捡了一个独位坐了下来,在这间l型的酒吧里,从拐角处的这个位置上,刚好可以清楚的观察到里里外外所有的情况。显而易见,他不经意的就给自己挑了个全景的观测点,走南闯北的许多年,这已经成为了他的习惯。 “善于观察就能精于计算,长于揣摩就能准确判断,于是,便写得出好文章来。”他始终都还记得,初登大学课堂时老师对他说过的这句话,于是他一生都为此而恪尽职守,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这一做便是几十年,终于成就了一位专门擅长时事分析的名家。他的见解从来都不会被中央情报局错过,甚至是五角大楼和白宫的情报分析家们必看的资讯,当然,也少不了北京的热心人士。但时至今日,写文章已经不再是他的主项了,眼下他所热衷的是游历世界,给不同身份和背景的人把脉诊病,祛疾治患,悬壶济世的他最紧要的是拿出一个正确的判断来。 从发展的角度,以战略的眼光,持现实的态度,他给这个世界把了把脉,最终,得出了这样的一个结论来:一个新的发展时代即将到来,那将是一个由东方主导的时代;而一个新的世界领袖也即将产生,那便是主张和平崛起且永不称霸的中国。 然而,新时代的曙光不会轻松的降临,由西方的所谓文明统治了一个多世纪的长夜也不会轻易逝去,为此,令他所虑所忌所忧所思的正是眼下的时局。面对着反华势力的层层围堵,中国的力量还能在和平的环境下积蓄多久,中国又如何能在充分准备之前远离战争。照眼下的情形推断,他很担心,如果不施以“诡计”的话,和平过渡就只能是一厢情愿! 因为,中国的崛起之势实在是太明显了,而中国雄起的“野心”也太明确了。她让衰败之势缠身的西方大国看着眼热,急得心焦,怕的要命。他们不加阻挠是说不过去的,那么,怎么才能把“韬光养晦”之策做得既彻底却又不露痕迹呢? 因势利导!他很自然的就想起了这一招,欲擒故纵是中国兵法的传统招数,用在当下,便是要应和西方的心理,巧设诱饵,满足他们的偷窥欲望,给他们想要的“底细”,安慰他们那颗忐忑的心。于是,一个“航母猎情”的方案便在恰当的时候新鲜出炉了! 如他所料,“航母猎情”计划实施得不很顺利,然而反映出来的效果却很真实。它成功的把中情局的全部精力都集中到了这一点上,从而让他们的内心得到了满足。毕竟,航母只是不对等的战争中,用来欺负弱小国家的一件笨重的兵器,西方国家已经玩儿了半个多世纪,而中国却刚刚开始摆弄这玩意儿,等到能够熟练上手并能形成战斗力的时候,西方列强的手上又添了新的家伙什儿了!这便是让他们满意的结局。 但是,诈术虽好却不能指望它一直奏效,西方世界通过自慰获取的心理满足不会维持得太久,他们需要不断获取新的猛料以加大刺激的程度,才能保持对高潮的期待。哦!哦!哦!就在他们的呻吟一声比一声高的时候,我们是不是要再稍稍露出一点什么给他们瞧瞧呢? 正如一个好的棋手,总是在走第一步的时候看着第二步,同时,心里还要盘算着第三步,这就叫做谋划,也叫做设计。谋略高手最忌讳的是把计策使老,一锅老汤如果煮的时间过长,炖物就会变柴,那味道也就差了,因此,需要随时的添加新鲜主材和辅料,让肉烂在锅里汤稠味不走。那么现在,正号是添油加醋的好时候,接着使出下一个招数来,形同勾住了对手的腮帮子,让他涎水直流。 老人先是慢吞吞的脱了帽,抬手扣在大衣架的顶部,然后不紧不慢的脱了风衣,摘了衣架搭放整齐,这才挂在衣帽架上,而后取下围巾,折叠平整搭在衣架的横杆儿上。等一切都料理妥帖之后,他这才飘然落座,洒脱得跟乾隆爷久下江南微服私访似的,行为举止一溉潇洒的不行。 坐稳身形之后,就见他面露微笑,拾起桌面上的不锈钢匙,轻轻的敲了敲高脚杯子,薄薄的杯壁随即发出几下玲珑剔透的声响来,仿佛静鞭响过,招呼群臣觐见参拜一样。 酒吧老板闻声抬起头来,他歉意的对着老人笑了笑,熟人般的打了个响指,招呼侍应生上前伺候。立时,那个扎着猩红色领花的唯一侍者,赶忙放下手头正在招呼的其他客人,走上前来满脸带笑的询问道: “吕先生怎么有空?您可是有段时间没见了,这一次,您…又跑到哪个国家去悬壶济世了呢?” “去了趟日本,啊!不过…没什么新意,东洋人嘛!你是知道的了?呵呵!老样子,先来一杯雪利酒吧!” “好的,先生,请您稍等,马上就来。” 侍者应承着,转身离开了。那老人不由得把视线落在了吧台上的那部老式电话机上,自从他七九年第一次光顾这间酒吧开始,那部电话机就放在那里了,直到现在,除了那听筒和拨盘给磨得更加光亮之外,几乎没有其他的改变。老人不由得在心里叹道:不变有不变的好处啊!至少它会告诉你,这里是最安全的。原来,这老人千里迢迢的奔赴开曼群岛,冲着的正是这部又老又旧的电话机来的。 这位老人正是当今谍海之中鲜为人知的第一大谍《头版撰稿人》,又被少数人称之为“每日闲写手”的吕博为,他在佐世保军港为瑞预留了逃生之路以后,便又马不停蹄的赶到了开曼群岛,在这个有避税天堂之称的投资领地,他要做一次最大胆的尝试。虽然,这个想法在他的心里酝酿了很多年,但是,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适合把他的毕生积攒转而兑现的了。为此,他斟酌再三,最终还是决定:及早不及晚,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助那个家伙成就一番大事业吧! 已经料定会有这一天的这个吕博为,其实早在心里设定了一个方案,只是他一时还拿不准,是现在就启动呢?还是再等等看。一路之上他都在心里劝慰着自己:哦,对于一个国家的兴衰而言,三十年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可耗尽的却是整整的一代人啊!在自己有生之年,或许再也看不到比这个人更加出色的间谍了,而时间…唉!也的确无法再继续拖延,是啊!看起来,是该让他出场发威一展雄心抱负的时候啦! 吕博为所做的决定非是为了一时的得失,确确凿凿是为了国家的永久命脉着想,要知道,他是多想成为那样的一个人呐!只可惜,生不逢时,他年轻的时候正是国家最为艰苦的时代,她需要有志者多加忍耐,而今的中国正以不可阻挡之势崛起,她在呼唤能人辈出尽显身手。 就算拥有贤者的坦荡和伟人的胸怀,可吕博为毕竟是个凡人,他的内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甘。他清楚的看到,属于自己的时代即将过去,新一代的谍间翘楚即将登场,他不由得发自内心的感叹:哦,中国的崛起不是靠我们这一代人的努力能够完成的!又何必斤斤计较得失,对世事变迁耿耿于怀呢? 就让前赴后继者轰轰烈烈吧!能留下姓名的尽可享有万古流芳;也让忍辱负重者默默无闻吧!必须隐姓埋名的不必苛求后人敬仰。吕博为想:以自己年近古稀的绵薄之力,助中华强盛于千载难逢的机遇,这也同样是莫大的荣光了。为此,他苦心积虑才窥得这样难得一个时机,他精心筛选才觅得那样一个绝无仅有的人才,借助这个人,他要成全自己毕生追求的梦想。 基于上述原因,吕博为需要一次和总部的直接对话,除了见面之外,这恐怕是唯一可以实现的可靠方式。因为,对话的双方都是当世无间舞台上的两个老戏骨,不见其人也要先闻其声才行,否则,无人可以替代,更无人可以信赖。那么,如何才能实现这样的一次火线沟通呢?吕博为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这里,开曼群岛的这间“滴答酒吧”。 侍者很快便回来了,他在酒吧老板的授意下,特意在酒杯上插了一小片柠檬,那是吕博为的特殊癖好,也只有酒吧的老板才会记得,毕竟,他是三十多年前的老主顾了,“滴答酒吧”之所以能开到今天,全因老板的父亲记得几乎所有顾客的嗜好和面孔,并且懂得把这些留传给后人。 不错,以当下的更新效率,能够经营这么久的酒吧自是不多见,而存留下来的忠实顾客就更是凤毛麟角了,即便是人在物在,可岁月不饶人呐!能够自由的溜达进来,再随意的喝上一杯就的老主顾可就更加的稀有了。吕博为没有辜负酒吧老板的一片好心,他把一盒地道的日本寿司交给了侍者带去给老板做礼物,同时侍者也得到了丰厚的小费,这一切都过渡得极其自然并且富有人情味儿。 吕博为轻轻的抿了一口具有开曼岛风格的雪利酒,然后稍稍的调整了一下思绪,重新回味起事发之前几个月的那些经历。那时,他频繁的联络了代号为“琴星”的中国军方特情人员,那个隶属于总参情报局的高级特工秦雅。在那段时间里,他把“小鹰”号航母的战备值班行程透露给了秦雅。于是,在秦雅的努力之下,一个猎取航母技术数据的秘密行动便悄然形成了,而指挥和执行这一行动的,正是秦雅和她的儿子。 想到这里,吕博为为自己这一招的“阴损”而感到深深的愧疚,全只因他是洞悉“航母猎情”行动初衷的第一人。这个看似浩大精准的猎情方案,其实只不过是吕博为的“大方略”中小小的一环。吕博为没有办法向秦雅讲述得更为详细,否则,行动就失去了它的真正意义。但是,吕博为尽了自己能尽的一切努力,为了规避瑞有可能面临的危险,他不惜冒着风险亲自跑了一趟佐世保军港,在那个专泊私人游艇的帆船码头上,他给瑞安排了一艘加满了油的快艇。 他不能排除这个计划中有可能失败的隐患,也不得不让自己的战友再冒一些风险,但他却不能看着瑞这般有为的青年,独立担当起这样一份凶险。因为,中国的未来还要靠他们,“大方略”中的很大一部分,都需要指望这些年轻人去承担。可是,牺牲总是难免的,如果,瑞能经得起这样的一次考验,那便证明了他的确是个谍间才俊,未来,就会有他纵横驰骋的无边空间。所以,吕博为说服了自己,忍了一时的侧隐之心,耐住性子看这一出好戏演完。 没人知晓,“航母猎情”行动无论成败其实都不重要,甚至连先期不幸遇刺的秦雅也想象不到,整个行动都不过是一个烟幕,为的就是要吸引西方的视线,把他们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航母这个热点上来,好让中国军方真正的绝世武器研发项目得以隐藏,这便是真正意义上的养晦,这才称得上是地地道道的韬光。 试想一想,难道,中国真的需要猎取一艘即将退役的航母来获取技术数据吗?难道中国的航母计划真需要这么遮遮掩掩的推动了很多年吗?难道一个舰载机的弹射设备仅仅依靠荆轩一个人的智慧和力量才能完成吗?难道,中国能够听凭“猛禽”入侵,“海豹”逞强,“三角洲”肆虐,却不闻不问吗?殊不知,在这一切的背后,实则隐藏这一个巨大的“阴谋”。 从来就没有一个“强而不霸”的理由,更没有一个“大而被欺”的借口,中华民族的文化博大精深,五千年的文化浸淫,可不是靠吃速食的脑袋能够想得明白的。“韬光养晦”是给世界的一个安慰,是给西方的一粒定心丸。 其实,有脑筋的人总会想得到:你烧过我家的圆明园,占过我家的东三省,屠过我家的南京城,你侵吞我家的矿藏瓜分我家的物产,你杀我兄弟侮我姐妹…那是说完就完的吗?中国人拥有传承万代的强盛心愿,前仇不报,如何给后世子孙一个交代?中国,只要不让汉奸掌权,永远都是顶天立地的好汉! 中国是当今世界上绝无仅有的一个国家,她可以凝聚起整个国家的财力和十数亿人口的力量去完成一件事情,只要是国家的意志就不可动摇,哪怕是地震海啸之类的天灾也不放在眼里。看看过去几十年里发生过的事情就不难理解,两弹一星是在多么艰苦的条件下完成的,那算得上是高科技领域里的璀璨明珠了吧!可是,饿着肚子的中国人就是搞成了;让三峡改道在江中筑坝的事情算不算大,数十万百姓携家带口的大迁徙,可这点小事也轻松搞掂它了。汶川地震百年难遇,你看到了十几亿的中国人身手同心,硬是把灾难踩在了脚下。 航母算是个什么玩意儿?二战之前的产物而已,除了个大之外它没什么特殊,就算把永兴岛都挖空了,可也藏不下这么个大玩具,何不如,就拿它说事,吸引全世界的眼球儿呢?而实际上,中国的军工发展都在雾障之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j-20在公诸于世之前,有谁窥见过它的踪影?“天宫”在搭桥之先,有谁关注过中国的航天?还有猎星的导弹、低轨的飞船、以及… 瞒天过海,暗度陈仓之策,早已有先,但为今之举,首推“头版撰稿人”吕博为。正是这个“每日闲写手”的无间妙算,才把谍网深渊铺陈的更宽更远。早在数年之前,吕博为就密陈中央,诠释韬晦良策力谏,为的是给中国的崛起争取时间。而航母研发正是他的首选。这才有了航母尚未成军,就已被大肆渲染,更有猎情行动,刺激西方的神经线。由此引得“猛禽”偷食、“海豹”争先、更有“三角洲”前来助阵,连带着“幽灵”都要赶来凑一回热闹了。细究之下,这出看似窝囊的苦情戏,实则完成了惊天大逆转,这其中吕博为的功绩可谓是不小啊!那么,接下来他又会拿出什么样的神机妙算呢? 一小杯雪利酒被他分成了两口,刚好润湿了一下喉咙,吕博为闷住这口酒气,让热度停留在自己的心头,直到它从上到下沉冲贯通,这才稍稍的放了放松,把火辣辣的热气经过鼻腔释放出来,人未懵懂,较之刚才反而更加的清醒了。 吕博为快速的盘点了一下自己手中还可以施放出来的情资猛料,跟着又搜罗了一下可能会引起特别关注的边边角角,他发现有一个话题可以先拿出去炒一炒。他认为,只要是关乎到“核”的问题,无论事大事小,都足以牵动西方的触角。试想一下,正在两条线上作战的世界霸主,十年苦战硕果未见,已经被拖得筋疲力竭苦不堪言,如果,再加上“朝核”“伊核”这两大烦恼,他们还能分心“照顾”中国吗? 哦,那可是个很大的话题呀!吕博为想着,觉着胸口的热气已经散去,觉得可以再饮一杯了。于是,他瞟了眼空空的酒杯,重新拾起小匙来轻轻的敲打杯壁,悦耳的声音再次响起。吧台后面的老板又打起了一记响指,侍应会意,转身朝着这边走来。 哦,那样一来,可能会引火烧身的啊!如果鱼饵投放过大,是会招来大鱼群的!真要那样,将会使中国的周边以及几条重要的航线都…增加风险呐!嗯,目标…可能是被转移了,而危险…却有可能更靠近了!吕博为忧心忡忡的看着侍者调换酒杯,却不忘记把酒资连同小费一道放进盘里。侍者轻声的道了声谢,便转身离去了,他的背影牵引着吕博为的视线移向了窗外。 但是,这个风险还是值得冒的!想想看,如果不是够分量的鱼饵,怎么牵得动那么沉的引线?从西方到东方,从大西洋到太平洋,战线拉得如此之长,那得耗费多少辎重钱粮?如果假以时日的话,保不齐这个世界霸主也和前苏联一样,重蹈分化瓦解的覆辙,至少也会和日不落帝国相仿,落得个积重难返破落衰败的惨象。 吕博为一扬头把一杯酒全都周进了肚子里,他的动作阳刚神情激昂,仿佛已经下定了决心似的。在他的通盘考虑里就算是变化万千,也总是围绕着一个基点,那便是想方设法的争取时间。在他看来,消极的等待只能算是拖延,而主动的引导才是真正的牵引,既然鱼饵已经准备妥当,那么投饵打窝儿之人呢?吕博为一想到这些,他的心才开始真的跃动。原来,行动的大方向早已经确定,只是,这执行方案的人选还未最终敲定,吕博为的亢奋心情实则是为此牵动。他担心,投放鱼饵的时机已到,若是还不能下定决心,恐怕就真的要贻误战机了。 这一回,吕博为没有刻意的忍耐,他任由酒力奔放的如同自由的风儿一样,在此之下,他的血脉急剧贲张,思维也像烈马脱缰,一路的驰骋开去,掀起了新一轮的脑力激荡。他想:既然再无第二人可望其项,不如就这么决定了吧!这个家伙呀!他可真是好运气啊! 再高深的人物也难以摆脱好胜之心,《头版撰稿人》的雄心不泯,即使是举人唯贤,也不免心生艳羡。所以,他忍不住偷偷的道出了几声抱怨。但是,大家就是大家,心中再有不甘,他也不会跟一个晚辈较劲,恰恰相反,在忿忿不平之余,还要处处替着对方着想:果然选定了这个人的话,就给他个鼎立相助吧!活儿干得漂亮些才说得过去,作为引荐人脸上才好看呐! 第三杯雪利酒没有等客人自己点,酒吧的老板便亲自给吕博为送了过来,一是为了那份小礼物道声谢,再就是表明这杯酒已被老板免了单。吕博为谦恭的表达着自己的友善,脸上展现出和蔼的笑颜,嘴上还一句不落的跟着老板搭讪,而这却一点也不耽搁他带着自己的思绪一路往前。 或许,正好可以带些猛料托那个家伙带过去,这样一来刚好有助于他尽快的获取信任,等“核”事一过,这个卧底便刚好可以发挥作用了,那么,前期积累的一大堆杂乱无章的素材,便能通过他的努力紧密的联系起来了。 与酒吧老板的寒暄已过,他热情洋溢的举了举手里的杯子,诚挚的表达了谢意。同时,他也借机瞟了眼腕上的手表,暗自提醒道:是时候了,现在,就启动这个名为《潜水泵》的计划吧! 吕博为腿脚灵便的站起身,接着,偏腿骑上了高脚的吧椅,左手的肘臂随意的撑在了玻璃板面上,不经意的露出了腕上的手表来。他随手把酒杯轻轻的放在了三十公分宽的吧台上,磨砂的玻璃板上立时倒映出一汪果绿色的水印,粗糙的磨砺中盈盈的散发着翡翠一样的光,幽幽的照亮了表盘上渐渐逼近的那个时间。与此同时,他把右手探出去,用两指勾住了那部老式的电话机,轻轻地抻到了近前。 吕博为用余光瞄着表针,看着它不紧不慢的行进,心里掐算着拨通电话的时间,他与“财神”的每一次通话,都固定在了某个正点的过十分,误差永远也不会超过正负半分,这是确认对方身份的第一条件,这种方法仅限于这两个人。 虽然,“财神”是“风华三杰”中的第一人,但若论及资历,那么这二人之间可就差了辈分。虽然,“财神”诡异,多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甚至比起谈闻还要孤傲几分,却也比不过闲云野鹤般的“头版撰稿人”,在吕博为的面前,其实,真的没有什么人可以妄称自谦,他们的确不是一代人。 随着的拨盘的转动,似乎可以听见秒针的嘀嗒声,吕博为轻松的拨动着电话,还不忘了随手端起杯子咂上一口,他的脑海当中想象着,那个从不肯露出面孔的老家伙,这会儿该不会又在哪个见不得人的地方瞎游逛吧! 号码拨打完毕,听筒之中陷入静默,有相当一段时间没有声音,吕博为不由得又默诵了一遍那个被他烂熟于心的号码,暗忖道:这个老家伙,又在装神弄鬼了!果然,他的念头刚一出现,听筒里便立即传出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来。吕博为禁不住暗自笑道:果然如此,没有拨通的提示音,就直接讲话了,换了旁人早该挂了。这家伙,忒的小心啦! “喂?这里是大便小利中国总部,请问,您…找谁?” 听筒里传来的声音很亲切,可措辞却带着股装腔作势的味道,吕博为禁不住暗笑道:这家伙,还真是挺神! 于是,直接了当的回应道: “申总,您好,我找的就是您呐!” 申尘在电话那头显然已经听出了吕博为的声音,但他仍旧不肯掉以轻心,依然不紧不慢的追问道: “哦,我是申尘,对不起,请问,您…是哪位?” “呵呵!你们这些搞财务的人呐,总是忘记了欠款,我给你提个醒吧!” 吕博为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他贴近话筒说道: “已经交付了一台潜水泵,申总,您可以安排付款啦!” 申尘在电话那头轻轻的哦了一声,没再多言,他甚至连告别的话都没说一声就挂断了电话。显然,吕博为的电话仅仅是下达了一个通知而已,而真正操纵这次行动的应该是“财神”才对,由此不难理解,此刻,申尘的神情应该有多深沉了。 吕博为淡然的喝光了第三杯酒,他想要回自己在开曼岛上的小诊所了,刚才的这通电话极其严密,没有人能从这岛上的海量电话里搜寻到这通打给《大便小利》中国公司总部的催款电话,因此,也无从对那个即将启动的“潜水泵”计划构成威胁,这正是吕博为想要的结果。 出了“滴答酒吧”的小门,吕博为一路踯躅前行,望着自己的诊所踱去。黄昏的美景充斥他的眼睛,有一点应接不暇的晃动,徐徐的晚风从海上吹来,让他有一种微醺的感动。哦,这里的景色真的是…太迷人啦!不如,盘桓几日再走不迟啊! 吕博为在碧海长天面前忽然生出一个心愿,他想停在这座迷人的小岛上不走了。这或许是通知下达后的轻松,抑或是三杯雪利酒的作用,总之,这是常人都会有的惰性,但对于吕博为来说,这只是他的一时向往,却未必真的会践行达成。吕博为伸展开双臂扩了扩胸,浑身上下感到无比的轻松,然后,他倒背起双手,慢悠悠的踱着步子,朝着自己的在岛上的诊所走去了。 至少,这一夜他是安全的,但随后的每一天就难保证了,有一匹“孤狼”盯上了他,在佐世保的帆船码头上,他记下了那艘快艇主人的名字,吕博为。 第一章.B-2升空(3) 27.1.3 关岛 安德森空军基地 指挥大厅 04:20 安德鲁.怀特空军中将正襟危坐在司令部的主官席上,他神情冷峻面色凝重的注视着全场,目光里透着咄咄逼人的寒气,整个人一动也不动的坐着就仿佛是木雕石刻的一般,俨然一副将军坐帐的威严气派。各部门的参勤人员都给这种肃穆的气氛震慑住了,全都有意识的收敛了动作的幅度,并且特意的压低了对话的音量,女士们甚至连走路都垫起了脚尖来。很快,连细簌之声都停止了,立时,指挥大厅变得鸦雀无声,空气仿佛冻结住了一样,大家不由自主的把目光投向了怀特中将,等待着他下达那个简短的攻击命令。此刻,距离“幽灵”预定升空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人们的心跳几乎是随着时钟的秒针一起,一下一下的往前跳。 精确计算过照度的泛光灯明亮却不刺眼,显色性极好的还原了景物的色彩,因此,人们隔着很远都能看清怀特中将的脸,此刻,他给一身深色戎装映得面色瓦蓝,无形之中更增添了几分紧张的气氛,只有他左胸袋上的排排勋略在灯光之下现出耀眼的鲜艳,让那些快给结冰的空气冻僵了的各级军官们稍稍感受到了一丝温暖,由此,才不由得产生出一种信任和振奋来。它让人们不觉间想到,只有在大战来临之际,那些平时看上去华而不实的标志,才能真正体现出它们的价值来。 怀特中将意识到了全场的静默,他毫不理会那些紧张注视着自己的眼神,扭头瞟了眼那块悬吊在大厅中央的巨大三维全息态势显示屏,竟然一言不发的静静凝视了足足十几秒钟。渐渐的,冰冻的空气开始逐渐回暖,升温后的燥热像流感一样在邻座间延转,就见那些军容齐整的参勤人员们开始面呈潮润,接下来额头颌下以及鼻洼鬓角上都已见汗,于是,人们纷纷松开领带,解开紧扣着的领口,抻出纸巾擦拭着满是汗水的手… 呜儿!突然,一阵尖利的嘶鸣声从头顶上空掠过,紧接着,气流激荡噪声轰响,强烈的波动带动屋顶和地板一起摇晃,恍如飓风地震一样。那些已经习惯了战机低空飞过的军官们没有现出惊慌,但是,静默之中的引擎嘶鸣还是增添了些许的紧张,年轻的女士们禁不住抬起头来,她们下意识的朝着屋顶张望,以期看到那些担任着机场警戒任务的f-16c/d“战隼”式战斗机低空掠过的影像。 像是给“战隼”的嘶鸣惊醒了似的,怀特中将收回了他的目光,此刻,他已经把“猛禽”中队的临战状态全都印在了脑海里,八架f-22呈雁翅一般单向排列的队形,稳稳的停靠在跑道一侧的停机坪上。那些战机前面的舷梯撤去座舱关闭,地勤人员也已经撤离,这表明了斯隆上校和他的“猛禽”中队已经做好了起飞作战的准备。怀特中将瞟了眼腕表的时间,确认已经到了计划准备阶段与行动开始的临界时间。于是,他朝着左阵列中最前面的席位上看了一眼,目光碰撞处,为首的一名上校军官当即起立,他抖擞起精神来望着司令官。怀特将军点点头,平静的说道: “命令猛禽中队,起飞!” 上校啪的一个立正,随即转过身去,面对着自己的管理团队大声的重复着怀特中将的命令: “通知罗杰.斯隆上校,开始行动。” 立时,上校身后的数个坐席上依次亮起了绿灯,键盘的敲击声和简洁的低语声频繁响起,命令瞬间便被传递到了机场的控制塔台上。在那里,一名专门司职机场调度的空军上校将通过手中的通话器,亲自向斯隆上校下达怀特中将的起飞命令。这道命令从指挥大厅到达斯隆上校的耳麦中的过程大约只延迟不到十秒。 死气沉沉的指挥大厅里立时变得活跃起来,负责参赞“猛禽”中队飞行支持的左列坐席上现出一片紧张而忙碌的景象来,佩戴着不同等级军衔的男女们配合默契,他们分工明确衔接无隙的传递着一个又一个的支持信息。不料,这样一来反衬出了右列坐席上的沉寂,那是专侍“幽灵”中队的参赞团队,他们无所事事的空虚反而增添了内心的紧张情绪,于是,窃窃私语声开始蔓延开来,这给紧张的气氛中又添加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这种一边儿热一边儿冷的局面稍稍显得有一点滑稽。 怀特中将的面色一凛,他用严厉的眼神告诉那些浮噪的人们:这会儿可不是搞什么即兴的“派对”,任何松懈或者散漫都将受到战时条例的惩戒,如果战争让你感到紧张,尽可以咬牙放屁吧唧嘴儿,但就是不能闲言碎语交头接耳,如有敢乱我军心者,将会受到当场处置,那便是:杀,无赦! 中将的无声警告当即起了作用,右阵列上立时安静了下来,怀特中将这才一脸阴沉的把目光投向了窗外,此刻,正是“猛禽”刚刚接到起飞命令的当口,黎明前的机场上一团漆黑,完全看不见任何景物,除了从指挥塔里略微泄露出的丁点灯光外,整个机场连同跑道在都是黑漆漆,更别说想看到“猛禽”的影子了! 突然,墨染的夜空下隐约现出了几个闪烁的红点儿来,它们微微的跳跃了几下之后便快速的移动起来,随即从跑道方向上传来低沉的轰鸣声。原来,四架翼刀上闪烁着红色光点的“猛禽”先后启动,它们由远而近如流星一般的从眼前滑过,听声音能够推断出,四架一组的“猛禽”战机,它们两两结伴启动,依次滑行升空,强劲的引擎高声嘶鸣着划破了夜空,噪声透窗而过,震得人们的耳膜生疼。很快,第二组的另外四架“猛禽”也紧随其后,红色的灯影转瞬即逝,眨眼间也消失在了深邃的夜空里,像被奋力掷出去的石子儿,倏的一声便不知了去向。 怀特中将很是欣慰的听着“猛禽”远去的声音,他不无自豪的想:这便是f-22的过人之处啊!在当今屈指可数的空优战机当中,它称得上是唯一真正具有四代标准的战机了。不需要灯光的指引,单凭自身的雷达引导,就能摸着黑儿飞上天去。而后呢,还能以全隐身的状态,超音速的巡航速度急奔战区而去,远距离御敌可以超视距的攻击,近距离防卫可以超机动的规避,哇!有这八架“猛禽”保驾,“幽灵”的谱儿可算是摆大啦!哼哼!接下来,就该看看b-2一显身手啦! 就在安德鲁.怀特中将正在指挥空3师第43联队辖下的“猛禽”中队升空之际,与指挥大厅仅有一墙之隔的战情监控室里,同样也是一派紧张而忙碌的气氛。那位从白宫远道而来的 “墨珠”安吉.朱丽上校正挺立在房间的正中央,一脸冷峻的注视着墙壁上的那面大型监控屏幕。从她紧抿着的朱唇上看,像是在刻意的封闭着什么重大的消息。 虽然,同样也是女人,但安吉.朱丽却从不多言多语,然而,她的谨慎和内敛非但没有被人忽视,相反却令接触过她的许多高级军官们刮目相看。其实,在如此重大而敏感的时刻,白宫肯派这样一个年轻的黑美人来,这件事情的本身就很不简单,再加上安吉.朱丽自身的中情局背景,就更加重了她此行的神秘感。 人们从她表现出来的机敏和干练当中隐隐的体会到,这个女人决不是单单代替总统安全事务顾问前来“监军”的,她的出现注定会在关岛上掀起一轮新的风浪来。由此,她也悄悄的透露出这样一个信息:虽然战场相隔千万里,可是危险却一刻也不曾远离;虽然攻击的目标明摆在那里,可暗藏的敌人却有可能就躲在这里。安吉.朱丽的使命远非做个传声筒那么简单容易,在她的肩膀上实则担负着反间查谍的重大责任! 的确,当实施“幽灵的毁灭”行动命令下达之后,安吉.朱丽便与怀特中将进行了一番密谈,谈话涉及到了如何消除关岛在情资防御方面可能存在的漏洞,但她却没有将自己的使命和盘托出,只是轻描淡写的说出了大致的意图,以期获取怀特中将的支持和理解。 原来,自从“小鹰”号航母战斗群在途径台湾海峡返回佐世保军港的途中遭遇中国“宋”级潜艇的跟踪以来,五角大楼已有的一种担忧就再也按捺不住了。防长夜闯白宫觐见了总统,并会同总统的国家安全事务顾问一道商讨了对策。他们几乎一致认为,在军方的内部藏有中国的间谍,否则,即便是“宋”级柴电潜艇的噪音堪比大洋里的黑洞,但它想要穿越航母战斗群的层层防护网也绝无可能,而唯一可以实现的方式就是“坐底死等”。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就必须依靠准确的情报提供支持才行,如果这一假设成立的话,那就意味着,在军方的内部存在着一个可怕的“信息黑洞”。 因此,在决定实施“幽灵的毁灭”行动之前,五角大楼专门派遣了擅长特种作战的麦克.斯班森少将赶赴关岛来,这个有着“福将”之称的特战将军在关岛转悠了一圈之后,得出了一个重要的结论:关岛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它易守难攻,而它的软肋则在于信息开放,不易隐藏。不错,这个太平洋中的孤岛,犹如落在秃子头顶上的一个大个苍蝇,就算编织一道天网容易,可要想把关岛完全的覆盖起来可就难了,假设能够挡住外窥的目光,可同时也阻隔了自身的通向。所以,“福将”主张:应该加快推动岛上土著和移民的流放,把这片岛屿直接变成一艘不沉的超级航母。 “军人的直率解决不了眼前的问题,安吉,还是你去吧!想个操作性强的方法,确保幽灵行动的顺利进行。” 总统的国安顾问忧心忡忡的对着自己的特别助理表明了心境,她寄希望于这个跟自己有着同样肤色的黑姐妹能够解一时的燃眉之急,同时,也急于寻找一个具有相称背景的人能够分担自己的责任,所以,她才选定了自己的特别助理安吉.朱丽。 见自己的老板如此钟情于自己,于是,安吉趁机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在“幽灵”升空的时候,可以暂时屏蔽所有的无线通讯信号,同时,监听所有打出关岛的越洋电话,并请特别关注直通中国本土的拨号,因为,在那个敏感的时刻里,只有直接传递的消息才具有拦截“幽灵”起飞的军用价值。 “同意,安吉,我给你一份由总统签署的命令,准许你在幽灵起飞的短暂时间里秘密的屏蔽所有的无线通讯信号。并且,事先可以不必告知怀特将军。” 总统的国安顾问非常开明的鼎力支持,让安吉反倒产生了一丝顾虑。不告知怀特将军本人?一旦,因为信号屏蔽造成战情缺失,那责任… 国安顾问心有灵犀,即刻便洞悉了安吉的内心,她即刻解释道: “我们必须下这样的决心,因为,一旦告知了将军本人,就没办法排除他以及身边人的嫌隙,我们这样做的目的为的就是要查清隐藏在军队中的奸细,想想看,安吉,除了这么做以外,我们还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吗?” 安吉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她没再直陈自己的担心,只是在心里暗自祷告着:但愿…如此吧! 安吉.朱丽倒背着两手慢慢的踱了几步,借此缓解心里的压力。对无线通讯信号的屏蔽已经持续了将近三十分钟了,安吉的心也跟着提了半个小时。虽然,“猛禽”中队的安然起飞已经让她略感宽慰,但是,接下来的时间里还会发生什么,她的确拿捏不准。其实,只要“幽灵”一刻不走,她便一刻不得安生。安吉暗自催促着:快呀!怀特将军,赶紧让“幽灵”起飞吧! 就在她的念头刚一浮起的时候,一声轻呼吸引了她的注意,安吉停下脚步循声望去,就见左手边上的一个监控屏前,一个监听人员正手捂着耳机发出惊叹。安吉的心不由得一惊,随即暗想道:别,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呀!心里想着,安吉快步来到了那台监控席前,急切的询问道: “怎么?有什么清况吗?” “有一通电话,正打往敏感地区,内容涉及到了猛禽…” 监听员的话让安吉猛地打了一个激灵,一种不详之感占据了心头,她连忙追问: “打往哪个地区?” “中国,长官。” 安吉的心禁不住怦怦的狂跳起来,她敏感的意识到,一个灾难性的预兆正出现在眼前,可她还是忍不住祈祷:但愿…这不过是神经过敏。安吉按住心跳命令道: “把谈话的具体内容显示出来。” 监听员在键盘上迅速的揿下了几个键,屏幕上随即显现出了正在通话的内容。 “这里的景色倒还不错,可就是休息不好。” “怎么?是气温太高?还是空气太湿润?不是有空调可以用吗?” “是太吵!凌晨四点二十五分就有飞机低空飞过头顶,你说这让人怎么睡啊!” “一架飞机而已,过去了不就算了,总好过室内装修呀!那可真的是烦死人呐!” “哪里是一架哟!八只大鸟呢!一架连着一架的从头顶上飞过,谁知道后面还有没有更大的呢?这一大早的…哼!可就甭想睡了…” 安吉.朱丽的心里翻江倒海般的折腾了一通,她拿不准是不是该把这个情况通知给怀特中将,她担心,一旦这个电话不过是一通旅游者的私人电话,那么,不但干扰了早已精心准备的幽灵行动,而且,也会暴露了自己擅自屏蔽无线信号的举动,这个瑕疵虽说有总统授权做依托,可也会引起轩然大波的呀!如果,真要是捕捉到了什么潜伏的大谍也好,那时,谁也不会去计较这份隐瞒军方主官的过错,可如果是虚惊一场的话,那可就难说了。 安吉的担心不无道理,虽说这不过是夜半时分短短几十分钟的事,就算事后发觉了也可以用设备故障之类的理由进行搪塞,但无论如何这也是一次违规的操作,真的到了法庭上面,她是不能把国安顾问的原话照搬出去的,那样一来,非但不能洗清罪责,更不会有人肯出头替她说话了,而最终充当替罪羊的就只能是她自己。 哦,这可真他妈的!我该怎么办呢? 安吉在情急之下禁不住暗骂了一句,但很快她便冷静下来,开始悄悄的安慰着自己:等等,再等等!或许,再过几分钟就没事了,你的运气一向很好的,今天也不至于差到哪里… 但她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事还真的有些稀奇:哪里会有这么巧的事,“幽灵”马上就要起飞前往中国腹地进行空袭,这里就刚好有一通讲汉语的电话打回国去,哦,还是查查他的底细为好,万一… 安吉顿悟,她当即俯下身,凑近那个监听员的耳边低语道: “赶快,查一下这通电话的来历,我要知道具体的方位和机主的姓名。” 言毕,她直起身来大声的对着房间内的每一个人说道: “我要你们睁大眼睛,支楞起耳朵,查清现在通话中每一个打往中国本土的电话。一个也别放过。” 这时,安吉注意到那名监听员的屏幕上已经清晰的显示出了关岛的平面坐标图,而那部正在监听中的电话位置也已经标注在了地图上,她禁不住自言自语道: “哦,怎么会这么巧?一所普通民居中的家庭电话啊!它却刚好就座落在…” 保罗.培根上校费劲的挤进了机长的座椅里,他来回的扭动了几下过于粗壮的身体,好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些。随后接驳了电传枢纽,紧接着又系好了安全带,跟手便按下了启动掣,飞行服即刻就与座椅连成了一体。 保罗扭头朝着邻座回望了一眼,早已准备完毕的副驾驶朝他竖起了拇指,保罗郑重的点了点头,然后深吸了一口气,隔着b-2的驾驶窗朝着黑漆漆的跑道尽头望了望,然后,极目远眺了一眼深邃的夜空,随即,抬手扣下了飞行头盔上的玄色护目面罩。 “幽灵准备完毕,请求起飞。” 保罗不等塔台发布命令,便很霸气的主动请缨了。这在常人眼里近乎狂妄的行为,却因“幽灵”的附体而变得正常。静默的耳麦声道里干净得没有一丝杂音和声响,保罗的话一出口就变成了绵软的絮物状,漂浮着的声音因此被拖得悠远而绵长,就好像分离后的火箭助推器一样,眨眼间便跌落在了浩瀚的宇宙里,竟没激起半点回响。 “幽灵准备完毕,请求立即起飞。” 保罗感到有点恼火,他大声的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请求。不知是出于他的热情没有得到回应,还是因为身体被座椅捆绑得难受,总之,保罗很想即刻就升空离开这里,似乎有种早去就能早回的感觉。矛盾的心理,不明的原委,竟让保罗自己也拿捏不准此刻的心态。所以,愈发催生了他不顾一切的冲动,就仿佛仗势欺人的孩童,铆足了劲儿要在世人的面前逞一逞能。 原本,保罗还能再多忍耐一阵,但是,当他看到“猛禽”中队排成整齐的阵列呼啸升空时的气势,好强的心态便开始变得扭曲了。在他的心中,b-2就是当今世上的巨无霸,有谁敢妄自尊大在它的面前耀武扬威?漫说是出世以来未胜一场的“猛禽”,就是功勋卓著的“大黄蜂”也得退避三舍。虽然,他们属于跨代的不同机种,但是,忽略了性能的差异,只有战果最能说明问题。 不错,迄今为止,被他偷袭闯入领空的国家已经不胜枚举,但惟独不包括中国,眼看着这一空白就要被“幽灵”填补,这个旷世之功本该由“幽灵”独享才对,不想,偏偏闯出个“猛禽”来,硬往这露脸的事面里掺和,若是到了论功行赏的时候,这功过是非到底怎么才能分得清呢? 保罗越想越急,他握着操纵杆的手便不由自主的往上提了提,不想,刹车一松,油路一通,“幽灵”即刻便来了精神。就见它外形诡异的机头往前抻了抻,凶狠邪恶的机身往下沉了沉,三只粗大强壮的机轮用力的蹲了蹲,把一副跃跃欲试的劲头表露的极其充分。 保罗就是个敢于较劲的军人,在体重上他敢跟军医官较劲,在决策上他敢跟司令官较劲,在战法上他敢跟同僚较劲,在生理上他敢跟…自己较劲! 保罗在登机之前是憋了一泡尿的,本以为可以忍到起飞之后再痛快的尿上一场,不想,此刻却成了折磨他的唯一根苗,迟迟不能下达的起飞命令,让期待着速战速决的培根上校百般煎熬。他甚至开始怀疑,还能不能演出前几次的辉煌。本来,他是寄希望于一次干净利落的攻击行动的,就像以往他所经历过的那样,途中没有拦截,投弹中没有干扰,静悄悄的来,静悄悄的去,活儿干得既痛快又漂亮。而现在,由于有了“猛禽”的掺和,他觉得这种可能性越来越渺茫了。 保罗感到浑身燥热呼吸不畅,他刺啦一声扯开了领口,接着猛的掀开了面罩,面对着淡蓝色的衍射屏显,他大口的喘着粗气,情绪的过渡亢奋引起了助手的惊惧,他还从来也没看到过从机长的脸上流露出这么严重的表情。他禁不住想:这说明,培根上校已经不再适合这次严峻的飞行了。 “上校,您…没事吧!” 助手撩起面罩来关切的询问了一句,这原本属于极正常的交流,不想却在此刻演变成了一场冲突。副驾驶的体贴没能得到机长的理解,反而像是在火上浇了一瓢油一样。原本就有一把无名火窝在胸口,正苦于无处发泄的时候,给助手这么一问,刚好惹恼了的保罗,他感觉像是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臊,于是,他撩起了面罩脱口呵斥道: “什么事?我能有什么事?” 无端受到抢白的副驾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张了张嘴想解释几句,却被培根上校的一脸怒容给吓住了。于是,闭了嘴收了声,不再言语。 保罗自知没有理由抢白自己的战友,更不愿把满腔的怒气撒在同伴的身上。于是,也见好就收了。但是作为长官的威严却不能折损,他白了副驾驶一眼,二话没说便砰的一声扣上了面罩。 副驾驶被尴尬的凉在了一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也只好悻悻的戴好了面罩,心里咒骂着:该死的胖子,这辈子跟你飞一架飞机也算倒了霉了,什么时候裁了你这头猪就好了,我可真是受够了你啦! 嘟…嘟…嘟… 保罗面前的屏显上面终于亮起了绿灯,紧接着,耳麦当中传来了塔台调度清晰的命令。保罗浑身上下一阵轻松,憋尿的感觉似乎也跟着减轻,他由衷的笑了笑,甚至还扭过头去冲着同伴做了鬼脸儿,以表达自己对刚才恼火的歉意。只可惜,带有反光镀膜的面罩挡住了一切,同伴感受不到他的诚挚表达,还以为机长仍在抓着自己的无心错话不放,不依不饶似的。但此刻,从塔台上传来的命令同时传到这二人的耳朵里,因此才打断了他们之间的猜忌。 “幽灵注意,准许起飞。” 保罗在松开的油门的时候有点猛,突然间被点燃的引擎爆发出了极强的动力,刚刚还在的束缚,此刻被一下子从飞机上卸去了,b-2像一只赋予了期冀的大鸟一样,恨不得即刻就能飞起来。保罗知道自己的动作大了一点,但他并不想修正这样一次不经意的鲁莽。于是,他依旧以就的加大了油门,催动着“幽灵”开始了起飞前的滑跑。 机体外面的嘶鸣声大得有点意外,好像飞机也在抱怨着不堪其负的重载。保罗注意到“幽灵”在起跑前的那一刻有一点点的犹豫,机身震颤得有点过度,就像个过敏症患者突然发作了哮喘。保罗明白这是发动机加载过快所产生的正常反应,他知道只要闯过了开始的这一关之后,一切都会变得轻松。于是,他推油加压拉杆蹬舵一连串的复合动作,将“幽灵”从静止的状态催上了征程。 b-2的庞大机身终于冲了起来,保罗的身体不由自主的被压向了椅背,急速的滑行中,他看见了黑色的夜幕正从机翼的两旁闪过,他甚至能够嗅到轮胎在摩擦地表时产生的焦糊味儿,耳畔回响着气流滑过舷窗是的犀利风声,嗡… 随着速度的不断加快,保罗体内的血液也在压力的作用下发生了倒灌,头晕目眩舌甜口干,脑供血不足的所有症状在此刻一起涌现。保罗咬紧牙关忍耐着,想象着血液被高速旋转的分离机解析成水离子和干细胞时的情形,鲜红的泡沫沾满了密封的壁体,剩下的只有越来越淡的液体。他甚至能够觉出自己的膀胱里,尿液正随着压力的推排,急速的朝着身体的各处扩散而去… 嗡!保罗似乎感觉到b-2的奔儿头已经微微的翘起,千钧压身的重力加速度开始逐渐减弱,被空干了血的脚下有了一种轻飘飘的感觉,紧贴着椅背的身体开始慢慢的松懈… 保罗没让这种失重的错觉得以延续,他牢牢的压住了手里的操纵杆,让飞机保持着原有的姿态继续的飞了一段…直到他重新找回了膀胱的饱胀感。他这才不由得在心里面高喊: 哦,终于,“幽灵”升空啦! 第二章.密报连环(1) 27.2.1 关岛 安德森空军基地 指挥大厅 04:30 像一道黑色的闪电从低空划过,“幽灵”硕大的身影瞬间填满了整个窗口,它长而薄的机翼几乎伸展到了眼前,就像只锋利的刀片一样眼看着就要把脆弱的墙壁割断。女士们骇然的睁大了双眼,有些人甚至下意识的向后躲闪,一时间,秩序井然的指挥大厅里出现了短暂的混乱。 安德鲁.怀特空军中将泰然自若的坐在主官席位上,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幽灵”冲上夜空。而后,这才从窗外收回了目光,他的眉头略微皱了皱,跟着神情平淡的扫视了一眼全场。霎时,唏嘘之声噤默,好像微风过后的湖面,很快便恢复了平静。这时,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才透窗而入,犹如遥远天际滚来的阵阵雷声一样,气流攒动波峰激荡震得屋顶嗡嗡作响。 怀特中将闻声反而轻轻的舒了一口气,一直提着的心稍稍放松下来,他暗忖道:迄今为止一切进展得都还算是顺利,“猛禽”和“幽灵”的起飞过程堪称完美,这无疑是行动开始之初显示出来的一个好兆头,那么,接下来可就要看罗杰和保罗的了,你们可要仔细了。 怀特中将心里想着,忽觉冷风扑面,倏忽间,额头发冷眉头发皱,不由得从思绪之中惊觉。哦,原来是冷汗粘住了自己稀疏的头发,怀特中将不由得偷偷嘲笑起自己来。都到了该退休的年纪了,怎么还这么沉不住气啊!这要是传出去,是会被人笑话的呀! 想到这些,他赶忙抬起手来擦拭了一下额头,但心还是忍不住随着战机的轰鸣之声远去,他不由得又想:但愿这一次不要再出现令人沮丧的局面啦!干得漂亮点小伙子们,给我这个老家伙一个完美的收场吧! 怀特中将的祈祷还没终了,就见总统国安顾问的特别助理,安吉.朱丽上校快步的跑上前来,显然,刚刚莫名而至的风就是由此而起的。怀特中将的心不由得一紧,一时摸不清这个如乌云般飘来的黑美人又会提出什么新词儿来,于是,他在心里面嘀咕道:刚刚才送走了一个“幽灵”不会又招了个“幽灵”回来吧! “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 果然,安吉一开口就令怀特中将心生不爽,他不由得面色一冷,但随即便意识到,安吉的任何请求都是不好拒绝的。他想,就算这个黑女人再不讨人喜欢,可她毕竟是上差啊!若是得罪了她,保不齐哪一天她在五角大楼的官僚们耳边吹吹风,就会… 怀特中将没等安吉再次请求,便乖乖的站起了身,他默默的随在安吉的身后朝着隔壁的战情分析室走去,现在,那里是安吉.朱丽的管辖区。 怀特中将走进屋里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员全部起立,只有一个人例外,正是刚刚发现了一通打往中国本土电话的那位监听员。安吉不等怀特将军答礼,便挥手示意大家落座,而她则径直把将军带到了那位监听员的席位前。 “我们监听到一通打往中国本土的电话,对话几乎是与战机起飞同步进行的。” 怀特中将满腹狐疑的看了安吉一眼,然后,凑到了监听席前俯身盯着电脑屏幕看了看,刚刚在电话里的谈话内容已经全部都显示在那上面了。 “哦,天呐!真让人没法忍受了,我没猜错吧?果然是个大家伙啊!” “只有一架吗?你确定?” “目前是,但不确定后面还有没有,哦,我快给这噪音逼疯了…” 安吉见怀特将军已经被这通电话所吸引,于是,也凑上前去轻声的说道: “从f-22起飞开始,到b-2离地,这通电话就一直在抱怨飞机的噪音。我担心…” 安吉近距离的伏耳低语,口风拂动着将军的耳廓,这让怀特中将生出了一种异样的感觉来,他觉得这样说话是否显得过于亲昵了呢?他想:还是退开几步吧,好在下属面前保持一段适当的谈话距离。于是,他直起身来,不期手臂刚好触到了安吉胸前那对柔软的东西,毫无准备的安吉忍不住惊叫起来,虽说是低声可也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怀特中将尴尬的退后,嘴上连声的表示着歉意, 好在安吉的肤色黝黑,就算面带潮红也看不出来,但她的叫声已然出口,想要收回已是不可能了,因为众人的目光已经锁定在了她傲人的前胸上了。就在这一老一少一男一女面对着个突降的难堪场景不知该如何收场的时候,那个监听员的手势拯救了他们。两个人急转目光投向那人面前的屏幕,他们发现这通电话已经在他们之间发生敏感接触的时候悄然收线了。 “报告,通话于4时32分结束,持续时间为十一分二十八秒。” 监听员大声的报告着,显然她对这一重要发现拥有着自豪感,毋庸置疑,如果事后证明这通电话是一起别有用心的情报泄露的话,那么,这个监听员将会因为这一功劳而获得晋升。 “怎么样?将军。” 安吉顾不得赞扬那位监听员几句,便迫不及待的询问起对策来,而刚刚才接触到这一情况,脑筋还没转过弯儿来的怀特将军一时没能明白安吉.朱丽话里的意思。他想:什么怎么样?难道,因为一通电话就要我下令停止已经启动的“幽灵的毁灭”计划吗?这个…怎么可能? 安吉见怀特将军一脸不解的样子,心想:人老是个宝,可也要反应快才行啊!如果总是这么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那是会误事的呀!现在时间就是胜算,无论是调整行动方案,还是抓捕嫌犯,都要速决速断!可是…安吉无奈的想:在这个岛上的任何行动都是怀特将军一个人说了算,他若是不答应,什么事也做不成。想到这里,安吉更觉得焦急,于是,她赶忙跟进一句解释道: “要不要采取什么措施?将军,时间很紧迫呀!” 可是,不管安吉如何焦急,怀特中将还是没有马上就给出答复,他稳重的盯着安吉.朱丽的眼,平静的问道: “你有什么建议?上校。取消行动?或者…” “是否继续下去,这要由您做通盘考虑,将军,但我请求您能授权批准,由我去抓捕那个打电话的人,凭直觉判断,这是个危险的…间谍。” 怀特中将的果决出乎安吉的意料,就见他转过身,边往门口走边大声的说道: “准许,请尽快抓到这个人,上校。” 关岛 安德森空军基地外的民居 齐骥丢下电话之后迅速起身,他手脚利落的收拾起有可能会招致猎犬跟踪的一切物品,并把那只随身携带的唯一行李:一个大号的背囊拎在了手里,他需要在中情局特工赶来之前尽快的从这里溜之大吉。 当“幽灵”的轰鸣声还在耳边振颤的时候,他就紧张的进行着各种推测,而当b-2 的身影还没有完全消失的时候,他已经做出了推断:在“幽灵的毁灭”计划所预定的起飞时间内,不会再有第二架b-2了,而刚刚飞走的那一架应当就是这次空袭行动中的唯一轰炸机了。因此,是时候收线并考虑该如何撤出了。 齐骥的判断是基于以下二点得出的:其一,前出的八架f-22是在同一时间内起飞的,这就说明了空袭是要在一个波次内完成的,因此,随后起飞的b-2 也应该是连续的,否则,拖后的那架b-2将得不到“猛禽”的支援。除非,有一种可能会造成更多的b-2延迟升空,那可以解释为空袭是分成了两个方向进行的。可那样一来,前期在同一时间里起飞八架f-22就缺少合理的解释了,他们总不会为第二架b-2再配备一个中队的“猛禽”吧!要知道,在整个太平洋方向上也只部署了二个中队的f-22而已呀!为此,齐骥断定:此次空袭的全部力量应当就是由八架“猛禽”再加一架“幽灵”组成的特混航空编队。 齐骥冒险把电话打给了《密约九连环》的总负责人谈闻。这是个天大的冒险行动,造成的最大威胁就是将他本人暴露在了中情局的眼前,因此,报警的任务刚一完成,他便直接进入到了如何安全撤出的关键阶段,而第一步需要做到的就是尽快离开这个敏感的地点,并且不要留下任何可能证明自己来过这里的痕迹。 原本,齐骥是颇费了一番周折的,他才在有限的时间内找到这个报警的地点,当时只是看中了它刚巧坐落在“幽灵”起飞方向上的优点,并没特别考虑太多关于如何隐藏自己踪迹这些附加条件,而现在,这些次要因素却变成了他必须规避的重点。齐骥便收拾东西便思考着,该怎样才能避免房东向中情局指证自己在今晚到过这里呢? 删改入住的纪录!只能这样了。齐骥想,混淆那个有着四分之一土著血统的房东记忆,让他把今晚住在这里的自己当成另外一个人,对于房东来说,几乎所有的东方人都长得一个模样,如果再过几小时,即便是撤离不成,等到非要当面对质的时候,恐怕他也说不清楚,今晚住在这个房间里的到底是哪一个人。当然,还有一个因素必须考虑进去,那便是编造一个顶替自己入住的人的身份和纪录… 怎么处理那个人的去向呢?风紧,扯乎!看来只能用这个法子了,不过,不辞而别也合情合理,一个冒险通风报信的间谍,在办完了大事之后,还会等着跟房东结帐吗?当然是脚底抹油,溜啦!那么,就顺便再捎上点什么吧!好让这看起来真像是被不速之客洗劫过的一样。哦,倒霉的房东,但愿我们不会再见面了,现在,我只好捡些特情人员都很在意的东西带走了。 齐骥快速的思考着,手上麻利的拾掇着,眨眼间便已经收拾妥帖了。最后一件被他放进背囊内的私人物品,正是那只“北斗”手持通讯器。随后,他将又游览地图、电话本、记事簿等一干敏感的物品塞进了包里。看看已经布置的差不多了,他随即想道:嗯!是时候去修改入住纪录了,再晚,怕是就来不及了。 齐骥背起背囊悄悄的走下楼梯,尽量不发出一丁点的声音。他对于最后的这一点“扫尾”工作并不犯憷,因为他知道,在这个土著人开办的“农家院”里,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客房服务,服务员和值班经理都是房东本人,而他的全部客人纪录都存在那部陈旧的戴尔笔记本电脑里。 房东不是个脑子很灵透的人,不然也不会在四十多岁的时候还是个单身,并且,在美国大兵出没的这个小岛上,竟然还不知道靠什么能够赚到更多的美元? 齐骥的脚刚一踏上粗糙的水泥地面,就听见了房东发出的粗重的鼾声,齐骥略略的停了停,判断了一下鼾声传出的方向从门厅一侧的房间里传出来的。他想:嗯,听这鼾声,估计那家伙睡得够死,一时半会儿他是醒不了的。于是,这才悄悄的朝着前厅门口的小桌案走去,那台存储着全部客人资料的戴尔笔记本就放在那儿。 齐骥的动作很娴熟,一双能够点石成金的巧手敲打起键盘来就像是钢琴家在演奏,他的十指在巧克力似的键盘上悄无声息的落下又弹起,瞬间便把自己的信息纪录从硬盘上全部删除掉了,代之一个年龄和背景都很相近的杜撰出来的人。这样一来,齐骥便不再是到过这里的客人了,而这还并不算完,他还需要再找到一个能够给自己今晚不再这里作证的人,但那已经不是火燎眉毛的事了,离开这里之后,他有时间可以从容的找寻。 有一阵轻微的汽车引擎声从街面上传来,侧屋里的房东中止了鼾声翻了个身,齐骥摒住呼吸忍耐着,等引擎声消失鼾声再起之后,他才麻利的把剩下的信息修改完。齐骥知道,这其实只是个掩耳盗铃的小把戏,充其量是给自己撤离赢取时间,让中情局不至于很快就能找到自己。因为,他键入新资料的时间会露出马脚,齐骥想:但求不被抓住自己的直接证据就好。 关了机断了电源,齐骥拎起背囊悄悄的起身,他在脑子里又快速的过了一遍,确信自己没有把任何痕迹遗留在这家普通的土著民居内,这才轻轻的推开门,闪身来到了街面上。 湿湿咸咸的风从海上刮来,轻轻的撩动起他衣衫,齐骥稍稍觉出有一点点冷。于是,他拉严了防风雨冲锋衣的衣领,耸了耸肩上的背囊,朝着前后方向望了望。然后,他朝着岛的中心走去,因为那里的客人居多,加上鱼目混珠,多花点钱可以比较容易的找到一个肯为他作证的人。 空气中夹杂着淡淡的焦灼味儿,那是战机低空飞过的结果,即便是高纯度的航空汽油也有燃烧不充分的时候,这说明了它在从地面上拉起来的时候动作过于急迫了。齐骥忍不住想,想必,那个驾驶b-2的机长一定是个骄横自大的家伙吧!。 齐骥一边想着,一边沿着便道快步的走着,当他刚刚走出不到十几步远,刚好经过一辆停靠在路边的汽车的时候,车门突然在他的身后打开了,一个黑影钻了出来,一支枪顶在了他的头上,一个声音低沉的命令道: “别乱动,举起手来!” 第二章.密报连环(2) 27.2.2 关岛 安德森空军基地外的民居街道 04:25 巴拉克九毫米手枪作为一款最新面世的近战武器,它的存在还不为大多数人所知,这款枪的标志性特点不仅体现在灵巧的外形上,而且还反映在高效的性能上,而更为重要的则是,它的拥有者们无一不具有另类怪异的行事风格更有桀骜不驯的脾气性格。这伙人的个性影响甚至超越了这支枪本身所能发挥的作用,所以,既是枪使人诡异,更是人让枪神秘。 实际上,这款武器不仅独一无二的结合了超轻便与高精度的双重特点,并且还被限制在了一个很小的范围内使用,就好像限量版发行的手机一样,它让持有这支枪的人更显出他们的与众不同,而这也正是它与通常意义上的轻武器的最大差异。因为它不仅仅是少数人拥有某种特权的象征,也是这个小团体成员的身份证明,更确切的说,配发了这支枪的人等于获得了一张杀人许可证。 当然,这不等同于说有了这支枪就可以滥杀无辜,因它只能在同道人中才能发挥出它的独特作用,就跟操着一种特殊的语言进行交流一样,只有懂它的人才知道它的来历和出处,也只有熟悉那些拥有它的人才会了解,是该枪口相向,还是该携手相帮。然而碰巧的是,齐骥正是这个圈子里面的虫子,他对此枪的熟悉程度可以用专家来形容。 之前,齐骥曾以画家的身份游离过世界上的很多地方,探究历史渊源考察人文景观是他的专长。在如画的山水和绚烂的文明当中,他却偏对中东这个战火频发的地区情有独钟,所以花费了很多时间在那里流连徜徉采风体验。当然,画家和学者并非是他游历和走访的唯一理由,同时他还肩负着总政特工的双重使命,因此,他从第三方的角度对这个区域的政教纷争和阿以抗衡都作了详细的了解和研究。 现在,他已经能够流利的使用阿拉伯语,甚至是用希伯来语跟当地人交流了。无论是逊尼派也好,还是什叶派也好,不管是真主党还是复兴党,也不论是法塔赫还是哈马斯,其中都有他的朋友,除此之外,他有更多了解的还包括那个神秘的组织摩萨德。因此,当巴拉克的质密枪口刚一触碰到他的皮肤时,齐骥便敏锐的觉察出了身后这个人的身份。他的第一反应便是:这个人一定来自那个中东的强盛小国,以色列。 齐骥很识相的听从了那个人的吩咐,他乖乖的举起了双手。而他之所以这样做的原因,一来是碍于形势所迫,因为除此之外他一时也别无选择。二来是顾虑到吉凶难测,在搞清楚来人的意图之前,他谨慎的告诫着自己绝不能鲁莽行事。 那个人在铐上齐骥的时候还算友好,加上齐骥也很配合,所以,既没花费多少周折也没弄出声响来。齐骥肩上的背囊在他的双手被缚之前就被丢进了那个人的车里,齐骥也不纠缠,顺从着那个人的摆布,因为他想看见那个人的脸,以便于证实自己的判断。 果然,当齐骥慢慢的转过身来的时候,那支神秘的巴拉克九毫米手枪已经被收起,而站在他面前的却是一个长相精干的青年。此刻,齐骥只觉得一阵青春的气息扑面,却已经感受不到他刚才表现出来的那种强悍。齐骥心想:难怪人们会这么说呢?危险的武器常常是那些最不起眼的家伙,而其中的年轻人又是最易冲动最难掌控的,他们不按常理出牌,不受传统约束,随心所欲无遮无挡,而最善于把这样的一类人聚在麾下的…哼哼!正是骇人的摩萨德。哦,要怎样…才能从这个年轻人的手里逃脱呢?他可是领有杀人执照的呀! “消息已经传递出去了?嗯!好快的身手啊!可是,你能快得过我吗?” 就在齐骥闷声不响的寻找着对策的时候,年轻人的询问将他带到了一个新的思路当中。但闻那人的嗓音低沉语气轻佻,契合着一个无间行者的年少和老道,同时,也显露出一个绝地勇士无畏与炫耀,在他的眼中没有谁不可以挑战,他在战火绵延的岁月中成长,为了生存他舍得为保护一滴水而流血为争夺一寸土地而牺牲,但他却从不懂得退让。 齐骥面无表情的听凭对方的奚落,他知道自己既然已经暴露了,那么任何的举动都没有平静来得稳妥。因为环境的生疏,加上得不到帮助,如果硬来,甚至连五十码都逃不脱。齐骥推断,中情局派来抓捕自己的人马想必已经在来这儿的路上了,在这么个巴掌大小的一个地方,从基地赶到这里也许只需眨眼之功。齐骥想:哦,这个家伙,美国的铁杆儿盟友,且看他接下来会怎么说! “怎么不说话?嗯?中国人都像你这样子,光做不说。是吗?” 年轻人重重的推搡着齐骥,想让他随着自己的背囊一道栽进车里,齐骥隐忍着没有抗拒,他甚至连目光都没和那人产生对峙,便屈从的弯腰坐进了车里。与此同时,他反剪在身后的手顺势将腰带上拴着的一小串钥匙摘在了手里。那年轻人看起来并不急于走似的,就见他俯身在车门上,调侃的问道: “看起来,你们在这里跟在中东一个样,人缘儿混得并不怎么样,不然,怎么不见有阿拉伯兄弟赶来救你?嘿嘿!你瞧,投太多的弃权票并不好,如果一个大国总是力求自保, 到头来你会发现,你不仅四面树敌,并且,连一个真心的朋友都交不到。” 齐骥并不答话,他的目光盯着前方的车窗,耳听着远方的声响,心里想着的则是,这家伙所言虽然有些道理,可年纪轻轻的就这般絮叨,也够让人烦的。看他这么磨磨蹭蹭的样子,莫非是在等… “从来也别指望有什么公平的交易,犹太人有种天生的理念很值得你们学习,想知道那个古老的寓言是怎么说的吗?” 年轻人的提问打断了齐骥的思路,他忽然意识到,这个口无遮拦的年轻人看似是在信口胡言,或许,他并非只是扯淡,也许,他是在试探着什么?齐骥想到这里的时候,忽然觉得是时候该做出适当的反应了。他想:嗯!恰当的回应是可以带来转机的,如果错过了出手的机会,那可就真的是自己的过错了。于是,他这才第一次扭过头来,用平静的目光盯着那年轻人的眼,表明自己对他的这番话还感兴趣。只是,他并不作答。 “嗯!既然想听,那么,我就赠你一言。有句老话说的好,当你掌握主动的时候,就应该巧取豪夺,别浪费机会来展示你的仁慈和宽厚,没人会把你的慈悲认作是大度,相反,会把这看成是一种侮辱。” 年轻人的希伯来语讲得晦涩难懂,连颇有灵性的齐骥一时都没能听懂,直译过的话意平淡如水,而要细品那话里的滋味就必须结合到实际。齐骥急忖:那么,这家伙他到底是不是摩萨德?他来此蹲守自己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齐骥的大脑飞速的转动着,但他的手上却一刻也没闲着,一支细小的别针轻松的捅开了紧锁着的手铐,在这短短的时间里,齐骥手脑并用,他没耽误一分一秒。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汽车引擎的轰鸣声从身后的巷子深处传来,紧接着车灯闪烁引起了一阵街影摇动。齐骥的灵感就在这一刻里突然萌生了,他像是得到了某种点拨或者暗示,豁然间明白了年轻人所讲的话里深层的含义。于是,他不失时机的用希伯来语清晰的说道: “中国也有一句老话,叫作: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你也许从长辈那里听说过这样的一段经历,二战时期的上海曾是犹太人逃避纳粹迫害的一座孤岛,得到中国人庇护得以幸存下来的犹太人全都知恩图报,所以,明里暗里始终都和我们保持着联系,今天套用你刚刚讲过的那句老话,我是否应当向你也寻求一份报答呢?” 冰雪般聪明的年轻人当即便听懂了齐骥的话,就见他呵呵一笑,说道: “呵呵!说得好,我等得就是你的这句话。如果你不要求,我又如何知道你想要什么呢?” “我想安全的离开这里,就当是我们从来也没遇见过一样。” “这要等到我向特拉维夫总部请示之后才能答复你,不过,我可以保证你暂时无忧。现在,你只需要老老实实的呆在车里就好。记住,只管坐着,千万别跑!” 年轻人说着话随手轻轻的关上了车门,然后,他打开了前门钻进了车里。这时,耀眼的车灯已经射到了这辆大众高尔的车身上,年轻人压低了嗓音说了声低身!随即悄然俯下身来。齐骥也随着矮身伏下,耳听着车队带着呼啸之声从车外驶过,风力催动着车身止不住轻轻的摇晃。齐骥摒住声息仔细的聆听着,疾驰而过的车辆戛然停在了齐骥刚刚离开的那所民居的门口。 呼啦啦!全副武装的士兵跳下车来,蹬蹬蹬!踏出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响,噼啪啪!左邻右舍纷纷打开了窗子探出头来察看着究竟。年轻人趁着这阵混乱,悄然发动了汽车,也不开灯便摸黑移出了道边,然后,悄没声的朝着相反的方向开走了。 哗啦!齐骥将卸下的手铐丢在了前排的座椅上,随口道了声谢,他刚想再与对方寒暄几句,不想却被那年轻人用手势止住了。这时,就听见一阵嘟嘟的蜂鸣声从怀中传来,那年轻人连忙探手入怀掏出了手机来。 “你好,安吉。对…当然是我,呵呵!刚刚通过电话,这么会儿就听着耳生了?没错,我就是佩雷斯。” 佩雷斯?齐骥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禁不住眼前一亮,暗叫道:难道,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竟然是摩萨德里大名鼎鼎的“圣徒”佩雷斯.冈萨雷斯吗?他可是《无间十二谍》中排名第七的厉害角色呀!哦,今天可算是撞了大运啦! “是的,我在第一时间赶到了那里…没错,那家伙的手脚很利落。嗯!线索?” 佩雷斯说到这里的时候,故意停下来,从后视镜中瞟了齐骥一眼,坏笑了一下接着说道: “没发现什么…对,那家伙清理得非常干净。” 佩雷斯说这话的时候,冲着后视镜中的齐骥眨了下眼,齐骥心领神会的的微笑了一下,随即扭过头去,他把视线投向了车窗外。很显然,一个新的情况摆在了他的面前,面对这如梦幻一般产生的突变,他在思忖着:到底该不该信呢? “是的,我已经离开那里了,对…在你倒达之前,呵呵!我可不想暴露在那么多人的面前。这里是cia 的势力范围嘛!有我不多无我不少。只是…这一次没能帮到你,有那么一点点遗憾。好的,保持联系吧!一有情况就互通消息。嗯!再见。” 佩雷斯稳健的结束了通话,汽车里随即陷入了沉默,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说不清的沉重。虽然这种气氛只持续了不到一分钟,却显得比一个钟头还要漫长。无疑,接了“墨珠”安吉口信的“圣徒”佩雷斯先期赶到了齐骥的藏身地点,并且成功的截获了“画中人”,但是他却违背了安吉.朱丽的意愿,悄悄的救下了cia的敌人。这种情况在中以两国多次的暗中合作中也是极为少见的,就算摩萨德再特立独行,他们也不会直接违背美国人的旨意,“圣徒”这一次算是破了先例。 “你打算怎么离开这里?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佩雷斯打破了沉默,他在玩世不恭里头一次表现出了恳切。齐骥看了镜子里的“圣徒”一眼,警觉的问道: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这对你和你的组织来说,风险是很大的。” 佩雷斯闻听撇了撇嘴,他的脸色一沉,现出与他的年龄完全不相称的凝重来,随即反问道:“对我和我的国家来说,什么时候没有过风险?” 齐骥这一回把目光停留的时间长了些,他仔细的注视着对方淡蓝色的眼睛,却还是分辨不出“圣徒”的话中到底有几分真诚。于是,他决定从另一个角度做一次验证,也好为接下来的行动做一个佐证。他语速很快的问道: “说说你的条件吧!作为交换,你想得到些什么?” 齐骥的话音刚落,“圣徒”眼里即刻现出大海一般的深邃,那种幽蓝的空旷带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恐慌,一下子便吸摄了对视中的另一方,齐骥的心禁不住微微的颤抖,禁不住感叹道:哦,这家伙的心底究竟藏着多少秘密啊!这个一瞬即逝的短暂变化深深印在了齐骥的脑海里。 “没什么!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如你所说,也算是还个人情给你。这就是付出跟回报的正确关系。” 齐骥洞悉了“圣徒”话里的意思:他是想提醒自己,该明确表态的时候就要阐明自己的立场,“弃权”等同于放弃,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失去了结交朋友的机会,却甩不掉伴随而来的危机。他不由得想;嗯!很是精辟啊!上一辈人所施的恩德,直到现在都还延续着收获,嗯!冒一冒险,很是值得 这时候,远处的海面上突然划过一道立闪,橘红色的光电霎时间遮盖了夜空的碧蓝,隐隐约约中呈现出了一个碟形的光点来,跟着便断断续续的传来一阵沉闷的轰响。齐骥和“圣徒”不约而同的一怔,他们听得出那是b-2引擎的特殊声响 那“幽灵”怎么这么快就去而复返?难道,他们改变计划了吗?齐骥的脸上自然而然显现出来的神色,不期全部落入了“圣徒”的眼中,这种惊诧而起的反应是最能表现真情的。佩雷斯眼中刚刚恢复的蓝色再一次的陡然加深了,他禁不住在想:从那引擎声音所反应出来的状况上推断,这架b-2 的表现…不对劲儿啊!莫非,它刚刚起飞就着了中国人的道儿啦?难道,自己一时的恻隐之心真的会给盟友带来灭顶之灾吗? 就在这二人各怀心事,惴惴不安的时候,又一道立闪迫空呈现,把b-2的碟形机身显现得更加清晰了。然而,令人感觉奇怪的却是,只见闪电却不闻雷鸣,空中隐隐传来的还只是b-2引擎的轰响。他们从声音里推断,“幽灵”的确是朝着机场方向飞来的,那越来越大的噪声已经毫不掩饰的说明了这一点。 吱!大众高尔在路边戛然而止,“圣徒”把头扭向了窗外,盯着b-2飞来的方向一声不响。齐骥明白,这是让他速速离开的意思。于是,他也不推辞,丢下一句谢啦!便推开车门,迅即离去。 其实,矛盾之中的佩雷斯自知已然把生米做成了熟饭,他还有其他的选择吗?已经自行拆除了手铐的齐骥就坐在他的身后,如果他不把好人做到底的话,那么接下来必定是一场恶斗。那么聪明的“圣徒”怎么会不知道,到底该做出一个什么样的选择呢?就算侥幸再次生擒了对手,可又有什么用处,不仅因为一个事不关己的理由得罪了中国,反过来,还得想方设法的跟“墨珠”安吉去圆刚才撒过的那个谎。费力不讨好,这又何必呢! 大众高尔稍停之后便毫不犹豫的朝着海边驶去了,齐骥猛然停下脚步,他扭项回望天际惊奇的发现,那架正在返航之中的b-2 已经明显近了许多。他禁不住心有懊悔的想:一定是对方察觉了自己的鲁莽,才突然决定放弃了“幽灵的毁灭”计划,看来,这一次的反击要无果而终了。可是,看那架b-2的飞行姿态… 齐骥的视力刚刚适应了夜空的黑暗,他猛然注意到了那架碟形机身的b-2飞得有些摇摇晃晃,仿佛跟喝醉了酒一样,而那引擎的轰鸣声也显出某种异样的声响来。齐骥的眼前突然一亮,他暗忖道:哦,那飞机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呀! 齐骥突然决定暂缓一步再考虑撤离的问题,他要等着看“幽灵”降临的“奇迹”。呵呵!没准儿,还能“捡”回几件b-2 的纪念品呢!心里想着,齐骥调头转向,朝着机场的方向一路狂奔的疾行而去了 第二章.密报连环(3) 27.2.3 太平洋海域水下四百米 094型“晋”级战略导弹核潜艇 04:40 浩瀚的夜空和深邃的大洋被浓缩成了六十公分大小的一方,它们在这个三维全息影像的模型当中被显现得如同一颗遥远的星球一样,数十个局部放大的分类解析画面将其簇拥在中央,从不同的角度变换着观测到的模样,按实时的现状更新着参数和标向。这一刻,不管是天空之下,还是陆地之上;不管是浩渺太空,还是深海大洋;不论是高筑伪装,还是低埋浅藏;不论是隐形飞行,还是匿踪潜航。都已尽收眼底无一漏网,全只因有一双“天眼”正临空顶上,它把一切动的静的明的暗的尽握在了“北斗”的手掌。 倪楠几乎是瘫坐在了自己的战位上,通体的冷汗早已经打湿了他的衣裳,闷热的舱室里气温已然升上了临界点,但他却依旧感觉自己手脚发抖浑身冰凉。可以想象,那是国家安危系于一身的重任催生出来的极度紧张,也是功败垂成命悬一线的重担考验着“樯燕”的单薄肩膀。此一时,哪怕是身后藏有百万兵,也无一人可以指望;这一刻,就算是胸中自有千万计,却无一策可以相帮。这才叫,注定天将大任于倪楠,就算再难也要他一个人担! 从“猛禽”率先起飞开始,通过“北斗”天链传输的信息就一直引导着倪楠,片刻不停的在直径达万米的球型范围内快速的搜索着。很快,天照、扫描、织网,随即,发现、追踪、锁定!八只的衰鸟的身影即刻入了“天眼”的视线,跟着剥皮现形,将二个f-22编队的光点呈现在了三维全息影像的模型当中。于是,这八架“猛禽”自关岛升空之后飞行了不到六十秒钟,其中的一架就被094艇上的合成孔径雷达锁定了,接下来便是第二架、第三架… 司职“无影巨灵神”主控官的倪楠,专管094上这款大杀器的点火启动、搜索监控和目标锁定,在这套武器系统的操控团队中,他是整套量子发射器的灵魂和主控,因为,从启动到发射前的全部准备工作都将由他一个人完成。 倪楠熟练的操控着手上的跟踪装置,给这八架“猛禽” 逐一打上了“标签”,数据随即上传到了“北极”天链,防空体系中的每个节点都开始共享这些信息。这样,即使它们脱离了094的监控范围,所到之处防空雷达和对空导弹都将持续跟踪,只要一声令下,空中的和洋面上的各类武器定会将这八只衰鸟打得空中开花。可是,接下来让倪楠百般纠结的并非是插标授首的“猛禽”,而是诡异难测的“幽灵”。 b-2起飞的时间被通报得很及时,这足以帮助“天眼”缩短了99%的搜索时间,那只隐形的的大鸟几乎是在刚一离开地面的时候就被“天眼”抓住了。随即,即时定位的数据就被即刻共享在了“天链”上,这将帮助同处在信息链上的倪楠不费吹灰之力便可用火控雷达锁定“幽灵”。但是,在这之前他却遇上了意想不到的麻烦,那件第一次在实战中横空出世的大杀器,此刻在倪楠的手上出人意料的显现出了它桀骜不驯的野性来。 原来,当八架f-22分成两组起飞的信息传来时,倪楠当即便决定启动“无影巨灵神”,他要将这个威力无比的大杀器提前调整到预热的状态,好让它在发威的时候能有最大程度的释放和最长时间的储藏。因为“无影巨灵神”在启动之初的短暂时间内是形不成量子束的,因此这便成了它在发射之前必需完成的准备程序。 可是,即便这是个极其短暂的过程,但它也是需要一定时间进行准备的,因为量子武器的激活需要耗用极大的能量,正是为了聚集起这些能量所以才会消耗时间。可是,又不能提前过早的将能量储备起来,蓄势待发是不行的,因为耗时越久能量的衰减也会越大,等真的到了需要发射的时候,能量指数恐怕就不足了。由此,才真正体现出了“画中人”齐骥冒险传书准确报时的重大意义来。 但是。当倪楠第一次启动“无影巨灵神”的时候,这个经过万次测试都表现得服服帖帖的家伙,居然在这个关键的时刻犯起了犟脾气,它在倪楠揿下点火按键的时候竟然毫无反应,旋转能量指示标无声无息的停在原处,控制传导箱内也沉寂得没有一丝声响,控制台前成排的指示灯无一闪亮,本该应声而动的战位上此刻却好像风宁水静的江南午后一样,平和得令人心慌。可就在这个时候,“天链”上一个新的讯息传输下来:“幽灵”出动了! “樯燕”天性敏感,因此它总能闻风而动,既能躲避天敌又能捕食猎物,堪称最有灵性的飞鸟。而倪楠的性格特点正好与之相似,他临危不乱并且反应灵敏,越是面对险境就越是冷静,凡成大事者都有的这一品格就在这个时刻自然而然的显现了出来,这便是国安宁肯跨界也要把他安排在094上深海长出的原因了。 突如其来的状况并没有使倪楠产生惊慌,相反,却让他定下心来,脑海中急如闪电般的回想着,当启动出现状况时应该采取的应急处理方法,那是他在应用物理研究所接受量子武器操作培训时学到的。有着理工科硕士背景和高级职称的倪楠实实在在是一个技术专家,当“无影巨灵神”出现启动失灵的故障时,他第一想到的就是电源问题,所以,几乎是在一揿不起的同时,他便启动了电源系统的故障检索程序,可是,高速检测得出的结果却出乎他的意料,电源系统一切正常。 汗水已经汪在了他的鼻洼鬓角和脊梁沟里,可倪楠却感觉不到燥热,只觉得有一股凉气正从心底升起,慢慢的朝着四肢蔓延开去。他快速的沿着故障的检索程序朝着下一个节点进军。他想:难道是点火装置出了问题?哦,天呐!真要是那样的话…可就难了!倪楠感觉一股燥热猛的从心底腾起,烧灼的感觉让他血灌瞳仁脸颊通红。他惊愕的想道:不错,测试期间一直担心的问题真的发生了! 原来,从094艇舱内部的控制台到位于艇首垂直发射口的武器终端,不可计数的控制线路密密麻麻,伸展开来可达数公里长,就算094躺在干船坞里检查,这也是一件耗时很久的工作,更何况在亟待发射量子束的当下呢?倪楠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耽搁了,再有几十秒钟“幽灵”就会飞临头顶上空了,而不久之后,它将飞出“无影巨灵神”的攻击距离。哦,那可是架载满着精确制导武器的隐形战略轰炸机呀! 倪楠一个激灵让自己从惊愕当中醒来,他的大脑恢复速度远远超越了身体感能的复原,在四肢未动之时思维之翼已经先行。他本能的记起了自己曾经参与过的每一个测试过程:在这款大杀器定型之前,被作为测试重点的每一个敏感部件中,发生故障概率最高的应该是… 记忆追踪着,心念回味着,脑力就像一把扫帚,把散落在角落里的只言片语和零星琐碎归置到了一起。随着一点一滴的闪回,猛地,倪楠的心里怦然一动,他记起了总成设计师在一次实测之后发出的感慨来:真想不到啊!继电器插口这么个小玩意儿,竟让洋人卡了我们三十年,现在,我们终于可以自己加工出来了。虽然,它的寿命还不够理想,可至少能让我们闯过这一关啦! 原来,中国的装备制造技术和工艺水平较之西方工业国家落后了一大截,这让很多高精尖的武器装备面临着尴尬的处境,即是说:我们设计得出,却加工不出,许多关键的零部件不是精度不够就是寿命不足,画龙点睛的那一笔往往是掌握在国外制造商的手中。虽然,近年来的装备制造业已经在国家的新一个五年计划中被列入了重点,并且也取得了长足的进步,但是这种差距绝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完全消除的,特别是高水平技术工人的大量缺失,也只能依靠时间来慢慢的培养补充,百年育人的道理是谁都清楚的,所以,这个短板仍在无奈的延续着。倪楠记起的这块继电器插口正是属于这一类产品。 倪楠的心火散开,逼退了寒气,他的手随心到,即刻点开了控制柜的面板,目光扫视简洁而整齐的控制盘,随即落在了一小块拇指盖般大小的连接板上。倪楠心说:百分之九十的故障概率应该就出现在这个器件上,赌一赌运气吧!看看我能不能手到病除! 这是一块闪着琥珀色光泽的稀有金属集成电路板,通过它将控制源的一组低压脉冲电流传导到下一站,虽然电压不高电流也不大,它却是万涓之源,点火启动的最初触点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因此这要求它的触点接驳处必须达到纳米精度,这意味着几乎达到了无缝连接的程度,即使电流频繁的激发也不能产生丝毫的磨损,而要达到这一允许误差的加工工艺,正是困扰着目前中国制造业的难题。 因为有欧美的武器禁运,所以成品是买不到的,如果自己生产,那么加工的机器设备是需要进口的,加上操作工人的技术水平不够高,以及原料提炼的纯度不足等等原因,我们一时拿不出百分百符合设计要求的产品来。 但是,靠着中国人的智慧和勤奋,有“两弹一星”的艰苦奋斗精神做支撑,最终的国产化产品还是被军工企业锲而不舍的搞出来了。只是,它的寿命问题一时还没有得到彻底的解决,平均寿命只有国外同类产品的四分之一不到。094此次出海执行战备值班任务前,刚刚更换了一块新的插片,但每隔十二小时就要有一次的热启动测试,还是有可能造成了它的提前老化,毕竟,094这次长程远袭的时间的确是够长的了。 倪楠没有时间多想,他咬了咬牙,探出右手去,用食指轻压在那块接口插片上,接着深吸了一口气,随即用左手揿下了启动按键。砰!犹如一记重拳击打在胸口上,倪楠感觉到压力逼迫着他把肺叶里的氧气全都吐了出来,立时眼前一阵发黑跟着便是金星乱转。他努力的张大了嘴巴,直到能把第一口气吸进肺里去,这才赶走了眼前的昏暗驱散了满眼的金星。他连忙睁开眼睛,忍着怦怦乱跳的心慌,努力看清了控制台前的情形。随即,他的心情变得一喜一忧。 只见控制台前的指示灯微微的闪了一闪,跟着便黯淡下来,启动依然没能成功,但是故障的节点却被他成功的找了出来。倪楠禁不住暗喜,他知道,刚才的那一下是自己的压力不足,造成触点间仍存有较大的间隙,这一次,他必须把按压的力量加大,并且按压的时间也要加长,那就意味着,他必须经受更大强度的电流冲击。虽然,只是低压电流,可是时间久了,人也是吃不消的呀!他担心自己被电流击昏,那样会贻误战机的。 倪楠想也没想便把右手食指对准了那块插板,他想:既然b-2已经升空,很快就会进入超音速巡航状态,而它留给“无影巨灵神”发威的时间可以说是越来越短,所以,那就再给自己一次更大的“刺激”吧! 砰…!像是饱受了一顿老拳一样,倪楠几乎被胸前区的巨痛压垮了,他感觉心脏如同被一根绳子使劲的束紧,而头则被大力的按进了冰冷的水里,肺被济压得连最后一口气都吐了出去,四肢控制不住的痉挛,身体抖得如同筛糠一般。但倪楠仍旧使劲的按住右手的食指,决计不肯松开。他像是迎着风,面临着绝顶的攀登,死命的砸下最后的一根锁钉… 哦!倪楠终于登上了顶峰,他看见了眼前的耀眼光芒,那是标志着点火成功的指示灯在闪。在倪楠的脑海里,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了意念。他忘记了自己是谁,也不明白拼命登上那座绝顶的原因,更不理解那不间断的闪烁究竟代表着怎样的内涵?但是,他知道自己所做的这一切就是为了仰望到那鲜艳的彩练。 哦!终于,倪楠在心智冰冻了十几秒钟之后清醒了过来,他的眼前不仅有显示着点火成功的指示灯在闪,同时,还有标志着能量储备的红色格子也在闪。倪楠的大脑快速的回放着刚刚经历过的画面,追忆着自己攀登绝顶之峰的起因和初衷。哦,是的!点火成功了,能量储备已经接近发射临界点,对的!是该“无影巨灵神”发威的时候了。 倪楠以飞鸟之速追赶着散落的意念,很快便激活了所有的感官,他先是闪目朝着全息影像的立体模型定睛观看,就见标志着b-2的亮点正快速的移动变幻。倪楠心说:难怪它比f-22凶猛得多,单看它的光点大小和移动快慢就已经远超“猛禽”了。现在,必须尽快锁定这个幽灵,才能确保“无影巨灵神”瞄得准打得狠。 倪楠想着试着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脚,心想:还好,至少都还在自己的有效支配之下。跟着,他又把损伤最重的右手食指放进嘴里咬了咬,心说:不错,零件齐整都能发挥作用。于是,他对着自己下达了命令:那么,现在就祭起一道降魔咒,把它套在这个幽灵的头上吧! “无影巨灵神”的火控雷达采用的是数字模拟模式,它与观测雷达的三维全息影像模型共享同一条数据链,所以,当影像模型中代表着b-2的光点被瞄准器套中之后,即代表着“无影巨灵神”的火控雷达已经锁定了这个目标。这是一个很形象的模型,谐趣得有一点像电子游戏,虽然操控的简单增加了它的趣味性,但这仅仅是一个假象,因而它极容易使人忽视了这款武器的异常反应。 这一刻的“无影巨灵神”就像是一匹参赛之前的烈马,只要起跑的发令枪声不响,就绝难看出它的真实脾气和个性来。初次将它用于实战的倪楠,此时的感觉就如同一个选了一匹生马的骑手,对如何驾驭好它完全没有把握,他无法对整个赛程的策略和战法做切实的考量,因而总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但是,不管前景如何的不明朗,也不管马匹和骑手是否能够成为一对好的搭档,总之,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已经进人了赛道的骑手是没有退路的。为此,倪楠稳了闻神,定了定心,随即操起了这款大杀器的控制盘。 很快,瞄准器的方形边框加上十字准星线就出现在了数字影像的模型上,它在倪楠的操控之下灵巧的追踪着行进中的“幽灵”,没费多大周折就稳稳的套在了b-2的光点上。立时,黄色的边框开始有节奏的闪烁起来,黑色的十字准星线也跟着变成了红色,从这一刻起,它就像是一道魔咒紧箍在了“幽灵”的影像上,挣不开摆不脱形影不离,“无影巨灵神”由此成了“幽灵”的索命阎罗。 倪楠瞟了眼柱状能量标,刚刚跃过了发射临界点的标志也跳转成了绿色,倪楠随手扣开了对讲器,他压低了声音报告道: “目标已经锁定,量子武器准备完毕,随时准备发射。” 第二章.密报连环(4) 27.2.4 太平洋海域水下四百米 094型“晋”级战略导弹核潜艇 04:45 红灯骤然点亮,就像在冰冷的海底燃起了一堆篝火,它一明一暗的闪烁着,如同跳动的火焰拢在壁炉里,生冷的舱壁上由此涂抹了一层温暖的光泽。不期,这阵突如其来的光影,生成为一种跃然眼中的暖融。然而,它散发出来的并不是温馨的热能,更不是催人奋进的激昂。相反,却是逼人胸臆的寒意,是发出鸣响警钟的暗喻,它意味着某种危险正在悄然迫近。 倪楠惊愕的睁大了眼睛,原本紧盯在三维全息影像上的目光,此刻已被声呐频谱仪上的反常振荡所吸引。从那渐起缓伏的图面上他能看出,一个庞然大物正在逼近这片海域。但是,平滑的升线反映不出那个家伙的噪声特点,因此一时还无法拿出准确的判断。倪楠陡然紧张起来,他不安的揣测着:哦,如此平稳低沉的噪声波动,基本上可以肯定…它应该不是一头出没在深海的蓝鲸,那么,极有可能…它是一艘凶悍的攻击型核潜艇! 哦,该死!这个可怕的念头刚一生起,倪楠就忍不住在心里痛骂了一声。原来,自从094一进大洋,猫捉老鼠的游戏便随即开了场。平日,海上空中的各类监测设备就如同贼眼一样,不怀好意的死死盯着中国海军为数不多的几个出海的航道。只要094稍有离港的迹象,即刻就有守候在门口的弗吉尼亚级攻击型核潜艇闻风而上,真可谓是防不胜防。此外,更有凶悍的“海狼”游弋在大洋远疆,只要一发现094的影子便会尾随观望,像个无赖跟着094的脚印四处流浪。这些深海猛兽,真如同一群凶狠的迅猛龙一样,随时随地的准备攻击094这头霸王龙,因此这一路之上,094所到之处无时无刻不是危机四伏,随时随地都是险象环生。 其实,追逐和规避,历来就是战略导弹核潜艇与攻击型核潜艇间争斗的惯例,对此,094上的全体艇员们早已经习以为常,狡兔三窟以及金蝉脱壳之类的脱身伎俩他们已经掌握了很多,所以,要想摆脱跟踪也并非难事。因此,这本不该让倪楠大惊失色,但是,眼下正是094准备利用高能量子束猎杀b-2的关键时刻,可谓是螳螂捕蝉的大好时机,若是黄雀在后的攻击型核潜艇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出现,就等同于是在母鸡下蛋之时碰上黄鼠狼这个不速之客。那样一来,将使094面临腹背受敌的困难局面,其凶险程度也就可想而知了,由此,正是倪楠深感惶恐不安的主要原因。 不错,挟愤踹门的“幽灵”已然临空,守株待兔的094如愿以偿候了个正着, 横空出世的“无影巨灵神”也已经祭起了降魔杵,巧破千钧的御敌良机就在眼前。不期,最不该在此刻出现的“深海猎手”却偏偏赶来凑热闹,这怎叫倪楠不如坐针毡心绪难安? 亮艳的色彩频频闪现,耀动着倪楠文静的脸,让他看上去就像是刚刚喝过了酒一样。其实,他此刻的心中正翻腾着一股澎湃的激情,汹涌的心潮推动着一个信念,荡起一股豪气撞击胸膛,他们凝聚在一起奔流激荡,化作了一股无畏的力量。倪楠禁不住暗叫道:管它来的是不是深海猎手,谁在乎有没有黄雀在后,既遣094长途奔袭,为的是要护国利器炫一炫辕门射戟,杀手锏既然列装,就是要让量子神光显一显百步穿杨,幽灵已然上门作恶,不如趁机送你归天,也算是替天行道,了了你今世的孽缘。 倪楠深知红灯闪烁尚属初级警告,对于危险临近的推测也还只是初断。他想:嗯!一定是设置在艇身两侧的被动声呐接受到了可疑声源,既是说离作出可靠的判断还有一点点时间。哦,现在算是动手的最后机会了,打完了再做规避也还有的时间,若是再拖延下去,094就有暴露位置的危险,现在,必须抛开杂念,当机立断! 倪楠完全不理会红灯频闪的警告,毅然扣开了高能量子束发射按钮的保护盖,他贴近了耳麦语气坚定的报告道:“量子武器准备完毕,请求立即发射。” 这已经是他的第二次开火请求了,其间相隔最多也超不过四十秒钟,但是,就在这个时可,意外的状况突然出现了。仅仅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攻守态势却在此间发生了转变。 就见b-2猛然调整了既定的航线,它在三维全息影像上的那颗突出亮点,突然间来了个掉头急转弯。那是一个小角度的大回旋,是朝着来时的方向飞出的一个侧拐弯,与此同时,它的飞行高度也跟着下降了大约四百米,“幽灵”的意图显而易见。倪楠的心猛地揪在了一起,一个不祥之感浮上心头,忍不住暗叫道:怎么?b-2想逃! 倪楠的心头火起,他满腹狐疑的猜测,难道,是深潜大洋四百米的094暴露了自己的踪迹?不然,“深海猎手”怎么会这么巧就及时赶到?莫非,是“幽灵”上的鬼眼探到了094的踪迹?哦,怎么可能?漫说是高空遥感,就是深海探测,也只能做出个大致的推断,“幽灵”再鬼可也没长着千里透视眼呐!这其中的缘由真的有那么深吗?弄不好可是要威胁到094的生存呀!如此,就更应该趁机下手了,再若延误的话,094的麻烦可就大了,艇长,可是要早做决定呀! 就在倪楠心急如焚的承受着等待的煎熬时,耳麦中突然传来了艇长的攻击命令: “全艇注意,量子束准备发射,三秒钟倒计时开始,预备!三、二、一…” 就算是期待已久,但是,当倪楠接到艇长的发射命令时,他还是感到有些突然,他猛然间觉得,似乎,有些因素还没有考虑周全。这不是压力下产生的臆想,也不是恐惧造成的紧张,而是他突然意识到的危险生成出来的彷徨。他担心,“无影巨灵神”的一次怒放,有可能会给094 带来灭顶之灾,那可不是他想要的一次完胜的结果,甚至,连胜利都算不上。因为,094的使命重大,它可不是要和一架b-2 同归于尽的,它的价值是用来在核反击中换回一个国家的生存权的呀! 对!绝不能把094暴露在敌人的火力攻击之下,哪怕是错过了击落“幽灵”的机会也要避免那样的不利局面出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而现在,这火候的拿捏就在自己的手上! 倪楠几乎是在倒数结束的那一刻作出的这个决定,现在,他要依靠自己的技术把量子束的能量降低至标准发射量值的三分之一,那样,短暂而轻度的能量释放就不至于产生太大的感应效应,海面会保持平静,海底的振荡也不会超过两条蓝鲸的亲昵碰撞。因此才有助于094躲过空中和海底的监测,进而能够确保它在大洋的深处继续隐藏。 倪楠的左手几乎是以闪电般的速度在控制台上作出了调整,好像dj在播放一首快节奏的曲子一样。但是,经他调整后的旋律既没有圆舞曲的悠扬,也没有蓝调的忧伤,不仅没有进行曲的昂扬,更没有协奏曲的奔放。相反,却有点类似于流行西方的rap说唱。倪楠手腕和手指上的动作,虽然轻微却是节奏感极强,好像跃动的舞者,一起一伏,一旋一转都蕴藏着极大的能量。 密排的旋钮在倪楠的指尖转瞬回调到了新的刻度点,并列的滑块在倪楠的掌下瞬间低落到了新的档位线,能量柱的绿色发射预定值随即显现在了新设定的位置前。一切都发生在脑际回旋的一瞬间,快得连白驹过隙的比喻都难盖起全,这其中不仅有倪楠的大胆,还有倪楠的果断,不但有倪楠的敏感,更有倪楠的周全。一次完美的设伏,不期就要演变成为一场潜在的灾难,多亏了“樯燕”警醒,他要在最紧要的关头上力挽狂澜! “…发射!” 随着艇长的命令声起,倪楠右手食指轻扣按掣,立时,操控台上绿灯闪烁,只见代表能量储藏量的红色柱体猛的向上弹起,在到达绿色设定值的位置前戛然停止。 舱壁上的灯光微微一闪,一种类似琴弦空弹的嗡嗡声从头顶上方飘过,接着,一切便陷入到静寂之中了。 倪楠随手关闭了“无影巨灵神”的发射控制掣,两眼紧盯着那个慢慢移动中的b-2光点,此刻,它已经掉头朝着关岛机场的方向飞去了,这架隐形战略轰炸机的飞行姿态飘忽得好像一颗刚好擦过地球表面的彗星,已然恍惚得散了神的光点竟然稍稍的拖出了一道淡蓝色的光影。 倪楠的心里莫名的涌现出一种失落来,就算他理智的作出了一个正确的抉择,可是,当他眼睁睁的看着“幽灵”从眼前溜走的时候,手握着“无影巨灵神”的“樯燕”还是不免深深的遗憾。倪楠暗自叹道:唉!长弓在手却只能轻挽,利箭在弦也只是虚掖弓弦,毕竟,这是量子大杀器横空出世的第一战呐!嗨!打得真是不爽快! 嘟!嘟嘟!嘟嘟嘟!… 红色警示灯突然加快了频闪,那预示的是一个真正的危险,倪楠收了心敛了神,安静的等待着一场躲猫猫的“游戏”在大洋深处悄然上演。 关岛附近 太平洋海域上空 b-2 “幽灵”隐形战略轰炸机 保罗.培根上校感到气息难喘,但那不是积攒在他膀胱里的尿液引起的,而是颌下的领口越收越紧的缘故造成的。这是陡增的静电载荷间相互排斥的作用,让舱体表面上附着的每一寸纤维都缩短了一小截。虽然,这是肉眼看不出来的微观变化,却是敏感的皮肤极易察觉到的,特别是当他发生在项短脖粗的保罗身上时,即便这只是一种微小的变化,也足以让体重明显超标的机长感到不适。 但是,促使保罗断然作出返航决定的,当然不是简单的身体原因,作为“幽灵”中队的中队长,如果没点儿艮劲儿的话,他是绝对混不到这个位置上来的,因此b-2的返航另有原因。原来,刚刚升空不久的b-2连续遭遇了两次莫名其妙的闪电,虽然,飞机没有直接被闪电击中,但是,奇怪的闪电却辐射出了极强的粒子束,陡然间让具有极强屏蔽作用的机体外壳上积聚了大量的电荷。 哦,这可是极其少见的自然现象啊!但愿它不致造成飞机内部的线路损毁,真要是那样的话,可就不仅是放屁扭腰那么寸劲儿的事了,就算用喝水塞牙来形容也不过分。可是,总不至于那么倒霉吧!保罗的自我安慰还没出口,他却不祥的发觉,除了身体感到不适之外,连整架飞机似乎也正处在一种不爽的状态。此刻,本应很快就能上升到巡航高度的飞机,却像是栓了千斤坠儿一样,飘飘忽忽的不往上爬了。 保罗尝试着加大了发动机的推力,不料,这款当今世界首屈一指的矢量发动机却变得异常乏力,原本起降锐利的隐形战略轰炸机,此刻却像是陷在了棉花地里的法拉利,空打转儿就是提不起速来。不仅如此,保罗还吃惊的发现数字航电系统的传输速度也急剧下降,好像心肌缺血的病人一样,他担心随着时间的延长,频繁下达的飞行指令就会堆积起来,然后像颗栓塞一样的阻断传导枢纽的指挥座舱。 哦,天呐!正当保罗为飞机性能的急剧下降而感到吃惊的时候,他又惊恐的发现,面前的那面三维衍射屏显上面也有几处被不规则的乱码侵占了,开始的时候,还仿佛只有一小队蚂蚁在晶莹的表面上面到处乱窜,但很快它们就繁衍成为一片灰蒙蒙的大军。于是,屏显上面的多重数据显示即刻被一潭深水所淹没,如果不瞪大眼睛,无论是航线还是坐标他根本就看不到。 保罗的冷汗立时顺着脖颈子淌了下来,以他数千小时的“幽灵”飞行经验而言,这还是他头一次遇见到。于是,他暗自惊叫道:哦,这可不是b-2该有的状况啊!已经变得惊魂不定的保罗当即决定掉转航向了,他暗自催促着自己:趁着飞机还能控制,还是赶紧返回关岛空港吧! 其实,漫说是保罗.培根上校搞不懂那两道突如其来的闪电为何具有如此强烈的干扰,细究起来,就是当时身在094上的“樯燕”倪楠也不知道原委。原来,在他两次启动“无影巨灵神”都无效的时候,强大的量子发生器却借着主机接驳的一刹那,自行释放出了强大的能量,竟而形成了“画中人”在岛上远远眺望到的那两道无声的闪电。 可见,尚且关在笼中的“无影巨灵神”已经按捺不住的施展出了它的无敌必杀技,若是有朝一日把它从束缚当中解脱出来,那结可是真的难以预料,纵然是千顷碧波万里海涛,怕是也比不上它的沧海一声笑! 不过万幸的是,倪楠不但没有纵容这件神器的骄横,反而及时的收敛了它的野性。凭着他的直觉敏感,适时的约束了量子束的能级施放,把攻击的载荷限制在了一个可控的范围之内,从而让这款绝杀之器在出世之始就带有了内敛的理性。虽然,倪楠的初衷本是为了掩护094的,以防攻击型核潜艇的突然猎杀,但是无形之中,他也保守了“无影巨灵神”的存在秘密,让这款神器的真实战力没有过早的暴露出去。 保罗.培根上校很幸运,他没有机会领受到量子发生器的全载战力,进而还能保留着一颗骄傲的心,继续朝着终点飞去。而b-2就更像是一只大头蚊子,侥幸没有遭到苍蝇拍子的迎头痛击,它仅仅是嗅到了一丝杀虫剂的气味而已,于是,便已经昏昏沉沉摇摇晃晃的没了精神,一门心思的想赶紧飞回自己的窝里去。 但是,保罗的这个想法没能沿着原有的惯性持续下去,这一回,他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鸟儿般自由飞翔的感觉。恍惚间,他似乎看见了一道炫蓝的彩练,跟着便是满天靓丽的羽毛在闪,不知道有多少只鸟儿同时在飞,它们一起扇动的翅膀竟然遮住了深邃的天… 第二章.密报连环(5) 27.2.5 关岛上空 b-2 “幽灵”隐形战略轰炸机 04:50 两道眩蓝耀眼,只在一瞬之间,随即,深色融莹亮艳漫反,光芒散落成一片,好似漫天的鳞甲在闪,接着,亮色浓缩霞光转淡,同时振翅的无数飞鸟幻化为一只大鹏展翅云天… 终于,眼前突现的神奇景象,让“幽灵”b-2的机长保罗.培根上校体会到了难以言表的轻松,他可以不再负累于自己的体重啦!这是他平生头一回的感受啊!那份惬意胜过了吸毒的美妙,那一刻竟让保罗生出一种异样的幻觉来:原来,摆脱了地球的引力之后,竟然会有这样的感觉啊!恍惚间,他觉得仿佛是自己在飞… 然而,因点火失败而产生的量子束也只是轻微的释放出些许的能量来,由此而产生的迷幻作用其实远远短于毒品的致幻时段,所以,当快感还停留在意识与感官的触摸之间,保罗的眼前已经恢复成了一片黑暗。 就在这个时候,第三道利闪当空划过,除了较之前两次的亮度更加强烈之外,这一次并没有太大的不同,只是它距离“幽灵”实在是太近了,近到整个驾驶舱几乎都被包裹在了光芒的里面,这让保罗误认为是整个天空又一下子变亮了。 闪光直接击中了b-2的前膀,霎时间,高能载荷粒子洞穿了机身表面的致密涂层,由此撞击而生的粒子朝着四外高速迸溅,形成了漫天的耀眼彩艳。然而,辉光闪现不过是极微量的粒子反弹,而更多的则借着软撞击产生的隐性裂痕,瞬间穿透了机体的表面,直达到飞机最深处的舱板。 这道量子束好像一股看不见的能量源,它们沿着高速粒子撞击出来的通道,一路奔涌着向前。很快,油路、管线、电机、风盘、线路板、传动链…一环连一环的相继被这股汹涌的粒子流攻陷,而后用不了多久,飞控、航电、雷达、遥感…大大小小的控制模块也会一个接一个的陆续陷于瘫痪。“幽灵”的机体内部,在肉眼看不见的地方,它的中枢经脉已经被突然闯入的量子病菌严重的侵袭了,由此产生的感染正在迅速的蔓延,这时的b-2已然形同一个重症暴发的病人,陷入到了猝死之前的挣扎状态。 最初,在遭到两次量子束辐射之后的十几秒钟里,b-2还能够迟缓的反映出飞行的高度和坐标的参数,这帮助保罗完成了掉转航向飞回机场的飞控调整,飞机勉强保持着设定好的航向,摇摇晃晃的奔着自己的“窝”飞去。 但是接下来,当第三次量子束的集中发射直接命中了机体前部的时候,这架已经病入膏肓的隐形战略轰炸机所残存的那点自持力便再也无力维系了,它的各个操控环节接二连三的失灵,直到飞机彻底的失去了动力。此刻,外形凶恶的b-2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幽灵,它姿态怪异行踪飘忽的朝着关岛机场的方向扎了下去。 当闪光过后奇幻散去的时候,保罗知道自己遭遇的是怎样的一场噩运了。他的感官恢复了知觉,自重的纠缠再一次的成为了他的负担,膀胱也重新恢复了对他的压迫感。现在,在这架已经失去了控制的飞机里,他连支配自己的手脚都觉得很是艰难,甚至想要转动一下头部都会让他气虚喘喘,而每一次的呼吸也都需要苦苦的挣扎一番。保罗就像个溺水的小孩一样,他拼命的想要缓过一口气来,然后,好趁机朝着岸上呼喊… “幽灵呼叫塔台!幽灵呼叫塔台!能听到吗?我们…快要坠毁啦!” 副驾驶对着早已经没有了反应的耳麦大声的呼叫着,他痴心的指望着地面指挥中心能够实施救援。保罗苦笑了一下,心说:航电系统已经崩溃了,你就算喊破了嗓子他们也听不见的,呵呵!“幽灵”落得如此下场可算是好生悲惨,想来,还不如“猛禽”折翼来得痛快!呵呵…呵呵… 一想到“猛禽”,保罗的眼前便浮现出罗杰.斯隆上校那张气愤难平的脸来,心说道:这个又臭又硬的家伙势必在等着看自己的笑话吧!哦,自己怎么会…竟然落下这样的话把儿呢?不,不行!就算摔,也要把“幽灵”摔到岛子上。 潜意识的提醒让保罗猛然发现,自己所在的这架“幽灵”正带弹朝着机场的方向滑翔,他的心里不由得一惊,几乎失声叫道:哦,不好! 就算是勉强飞回岛上去,这满载的航空燃料和满舱的高爆炸弹,万一… 想到这里,保罗猛的打了一个激灵,他暗叫道:就算不能去轰炸北京,可也不能炸了自己的大本营啊!醒过盹儿来的保罗铆足劲儿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大声的命令着自己的副手: “好啦!收声吧!赶紧把弹舱内的全部负载空投到海里,我们还有机会迫降的。” 副驾驶稍一打愣,随即便明白了机长的用意,于是,他二话没说便松开了安全带,迅速的从座椅上站了起来,踉跄着摸到了驾驶舱后部的控制柜前,他大力的拍开了应急掣,拉出了手动控制盘。 和保罗比起来,年轻力壮的副驾驶身体要灵活许多,所以,当他在失控状态下的驾驶舱里活动时并不感到十分的费力,只是,若是使用手动摇把儿开启弹舱的话,没膀子力气是不行的。就见副驾驶用双手握紧了摇把儿,瓷牙咧嘴的拼上了全身的力气,连续的摇动起来,渐渐的,机腹下的弹舱门缓缓的打开了… 那些设计和制造成本同样昂贵的精确制导炸弹一颗挨一颗的落向了关岛近海的海面,虽然没有启动点火装置,但是沉到海底的这些危险家伙绝对是重大的安全隐患,日后打捞清除的时候还要花上一大笔的费用,说不定还会搭上几条人命的。 另一边上,保罗一面打开油箱泻下大量的航空燃油,一面把定了操纵杆,尝试着利用手动来调节襟翼,以便控制好b-2的下降速度。这是非常关键的一步,已经失去了动力的飞机,只有依靠现有的高度才有可能滑翔到机场,但是这段距离是有限的,如果航程过远的话,就算保罗再能坚持,这架b-2也是注定回不了家的。然而,非常侥幸的是,此刻,他已经能够透过驾驶舱的前窗,隐约看见灯光标示出来的长长的跑道了,保罗的心这才稍稍的放了下来。 渐渐卸去了负载的飞机显然比刚才轻盈了许多,但是它下降的速度仍旧远远超过了正常降落时的很多倍,保罗担心照这样的速度直落下去,纵列在机腹下面的起落架是承受不住的,如此巨大的撞击只会使轮胎爆裂,甚至让起落架折断,机毁人亡的惨剧恐怕是在所难免啦! 不,那种情况绝不能让它发生!保罗克制住内心的紧张,他暗自做出了决定。他把注意力凝聚在了一个点上,全神贯注毫不松懈,动作上更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就见他继续死命的带住拉掣,襟翼在他的大力拉动下,几乎以接近六十度的垂角张开,迎面而来的气流由于受到了更大面积的阻碍,因此获得更大的升力,b-2低垂着的机头竟然被渐渐的拉平了。 保罗蹬直了两腿,双臂呈九十度回掖在怀里,努力让b-2保持住现有的飞行姿态。此刻,他能清楚的感受到,飞机的下降速度已经明显的减慢下来。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有机会瞟了眼自己的副手,他希望能在最后关头得到他的帮助。此刻,副驾驶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就见他正低着头紧张的系紧自己的安全带,保罗想:看起来,他已经做好准备了,他在等待着那幸运时刻的到来,哦,兄弟,这一刻,怕是要靠我们之间的通力配合才能盼得到呀!于是,保罗大声的喊道: “目测一下方向,帮助我对准跑道!” 已经仰靠在座椅背上的保罗显然无法看见前窗下面的跑道,所以,他才不得不求助于自己的副手。这同样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环节,因为一但航向跑偏,就算保罗能把速度控制得很好,飞机也会一头扎在地面上的,要知道,松软的土地是承受不起b-2的惯性冲击的,只要它的起落架一触及地面,即刻就会深陷进去,无疑“趴窝”的飞机是会摔成一地碎片的。 同样具有丰富飞行经验的副驾驶冷静的观测着脚下越来越近的地面,他接连准确的报出了方向调整的参数和不断变化着的飞机高度,他甚至还凭着经验提供了风向和风速。保罗据此控制着飞机,不停的更新着滑翔姿态,终于艰难的对准了跑道,飞机一点一点的朝着机场的跑道靠近。 终于,这架已经成为幽灵的b-2在正副两名驾驶员的通力合作下,稳健的飞临了关岛的上空,此前,弹舱内的负载已经被悉数投放到了近海,而现在,就只有残留在油箱里的航空燃油还在持续的排放着,微明的天幕之下,b-2的硕大机身下面拖着一条亮闪闪的尾巴,怪异的就像个骑着扫帚的巫婆一样。 保罗的手已经被攥紧的拉掣勒得有些麻木了,他的两条臂膀就如同锁扣一样的把拉掣死死的箍在了自己的身体上。现在,这架b-2的全部重量就担在他一个人的肩膀,保罗禁不住幽幽的暗自嘲弄道:现在,看看有谁还敢再笑话我的体重吗?眼下,可全凭着这身肥膘厚肉才压得住这么大个茬儿口呀!呵呵!当然啦!除此之外嘛,还应该再算上…一泡尿呐! 现在,这种自我埋汰的玩笑已经不再是诙谐了,而是保罗驱赶内心恐惧的一种无奈,谁能保证,一架具有超长翼展的重型轰炸机,单凭滑翔就能够安然迫降?这种情况的成功概率能达到几成呢?其实保罗知道,就连一成的把握他也没有。这不仅仅是因为,从b-2上天道现在,还从来没有人这样做过,并且,迄今为止也没有一个人在b-2上面积累的经验能够超过保罗。因此,也就难怪保罗如此这般的调节心态了!他不依靠自己又能指望谁呢?是啊!该怎么才能熬过这场与死神约会前的漫长等待呢?不如,先拿自己开开涮吧! b-2投身在地面上的轮廓模糊不清,一来是天光尚暗照度不足,二来是机身一刻不停的振颤,所以才导致了“幽灵”的身影被混淆得一蹋糊涂,就好像巫师身披着一件超大的斗篷一样,连续不断的变换着自己的外形。已经习惯了安德森空军基地上频繁起降军机的当地百姓们都还沉睡在梦境之中,竟然没有几个人注意到这架不寻常的轰炸机和它那怪异的飞行。 “它是要降落吗?怎么看上去怪模怪样的,这样会摔到机场外面去的。” 一个出门起夜的年轻人随口向院儿门口坐着的老人问道,他仰头望了眼从头顶上飞过的“大鸟”,感觉就像是擦着了自己的头皮儿一样。从他现在所处的角度看上去,那架飞机降落的速度明显过快了,这样,不等它接近跑道就已经没有高度了,他担心,那样会砸到民房的。 “别担心,他们经常这样的,飞机的性能都很好,驾驶员的技术也很高,平时就喜欢耍一耍,好像汤姆.克鲁斯玩儿f-14一样的。好啦!快回去睡吧!” 老人颇有几分经验的安慰着年轻人,像是很在行似的。他在这军用机场的周边上已经住了几十年,还从没见飞机砸在民房上的现象。所以,他很确信自己的判断,但同时,他也有几分埋怨那个年轻人,既然你有那么好的睡眠,干吗跑出来看这没完没了的军机起降?哈…欠! 老人长长的打出一个哈欠,然后眨了眨毫无倦意的眼,又接着熬他后半宿的不眠夜了。年轻人使劲的抖了抖下身,然后系好了裤子,也转身回屋了。这时候,海风带着爬墙草儿微微一颤,跟着,一个矫健的身影从那户人家的门口一闪,轻得就像随风飘过的一道烟。这个人脚下疾行两腿生风,却听不到气息粗重,可见得是一身的夜行好功夫。就见他闷声不响的穿街过巷越坡翻岭,直奔着b-2栽去的方向一路急赶而去,他要抢在宪兵驱赶之前,去捡上几件有用的“破烂儿”回来。 第二章.密报连环(6) 27.2.6 关岛上空 b-2 “幽灵”隐形战略轰炸机 04:55 “保持高度,飞机已经对准跑道,好…保持高度,起落架已经放下,对…保持高度…” 副驾驶在手动放下起落架之后已经是筋疲力尽了,但是,他却不得不忍住剧烈的心跳,压住嘘嘘带喘的呼吸,尽量用平静的声音引导着机长,好把这架已经丢了魂的“幽灵”迫降在机场的跑道上。 这是一件超出了他能力所及的任务,自从跟随保罗.培根机长驾驶b-2以来,他还从来没有遇见过如此窘迫的状况,这架当今世上独一无二的隐形战略轰炸机不仅是个名副其实的空中霸王,并且,它还是个隐形匿踪神秘莫测的“幽灵”,故此,至今尚无对手能够与之抗衡,这让他以往的日子过得异常轻松。 然而,中国有句老话说得好,就算关公再猛也难免要走一回麦城,b-2今日的遭遇刚好就验证了这一点,两次莫名其妙的闪电加上一次突如其来的天光,让b-2昔日的威风荡然无存,往日的超能与强悍顷刻之间化作乌有,他这才意识到,原来,这款领先世界其他国家足足二个代差的先进武器竟然是这么的脆弱! 惊慌之下,他拼命的呼叫机场希望能够得到他们的帮助,但是,“烂”透膛儿的b-2早已经失去了通讯能力,落魄的“英雄”此刻显得是那么的是孤立无助。于是,机长保罗就成b-2能否平安落地的唯一指望,所以他拼尽了全力投入到与机长的协同配合中去,因为,此刻若是他不帮忙,又有谁能够指望呢? 保罗果然不负所望,在他的控制之下b-2的滑翔姿态保持得相当平稳,如果能够继续保持下去的话,把飞机平安的迫降在跑道上应该不是个难题,但是,飞机的下降速度比起他的期望来要快了很多,虽然这在失速状态下到也说得过去,只是,如何能够飞越机场前的这段距离,那才是个硬道理。 副驾驶看得出,保罗已经倾尽了全力,他的身体就想只大号的秤砣一样,死死的坠住了撑开襟翼的拉掣,正因如此,飞机才能够支撑着滑翔到现在,而他能够做的也只能是这些,除此之外,保罗也是无能为力了。 此刻,要是有阵风能迎面袭来那就好了!副驾驶一厢情愿的祈祷着,上帝啊!发发慈悲吧!稍许的升力就能够帮助“幽灵”多飞一会儿呀!人在绝望的时候总是会异想天开的,就好像人到穷途末路的时候,明知天上掉不下热豆包,却还是止不住要这么想一样。在这个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时刻,幻想一下多少可以缓解一下内心的绝望,也让恐惧的压迫感稍稍得到一些释放。 说来奇异,就在副驾驶的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的时候,一阵气流真的迎面袭来了,已经完全打开的襟翼不禁微微的抖动了一下,意外的获得的这股升力,竟使沉沉下坠的机头猛然昂了起来。 哦,上帝啊!这可真的是天无绝人之路啊!副驾驶忍住了差一点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没有让自己的欣喜喊出声来。他很自持的控制住了兴奋的情绪,没有打扰仍在苦苦支撑中的机长,他知道,就算是天赐一路风,也还是要有机长的引领才行啊!于是,已经为迫降尽了力也尽了心的副驾驶不再感到恐惧,他踏踏实实的坐在了一边,静心的等待着起落架触地时的那份震动了。 保罗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他的两臂微微颤抖着,手腕快给拉掣的力道抻断了。但是,突如其来的这阵气流更险些要了他的命,拉开的襟翼在风力的作用下变得更加的沉重,迫使保罗的臂弯张开了一个角度,刚刚借势得来的降速眼看着又要失去了。保罗屏住气息坚持着,同时,他对着副手大声的嚷道: “快过来,帮…帮一下!” 副驾驶闻听赶忙解开身上的安全带,迅速的跳起身来,稍一转身就来到了保罗的近前。就见他屈下身体双膝跪倒在地板上,伸出两手从侧面抓住了拉柄,口中喊了声号子,便一起用力往回拉动,刚刚回扯的拉掣又重新被扳了回来。 两个人的力量终归还是要强一些的,他们合力对抗气流的效果明显好于一个人。宽长的翼展兜住了气流的托举,额外获取了升力的b-2高昂起头来。有了副手的支援,保罗稍稍缓了口气,他借机欠起身来朝着前窗外望去,就见闪着两排灯火的跑道已经清晰的出现在了眼前,他知道,此刻,他们距离机场已经是一步之遥了。 刚刚从绝望当中摆脱出来的保罗忽然一阵感慨,油然而生的昂扬让他的心底浮现出一首歌来,那歌儿的旋律悠扬词句铿锵,保罗忍不住轻轻的哼唱起来。副驾驶在他的带动之下,也变得情绪激昂起来,忍不住跟着机长一起大声的唱道: “哼…哼!没有什么困难可以阻挡我们,我们是勇往直前的飞行船…” 这二人看着胜利在望,不由得血脉贲张,一时间神情激荡,情绪变得空前的高涨,就仿佛是刚刚打了一场大胜仗一样,持续多时的绝望和紧张,就在这顷刻之间一扫而光了。这本是一场飞航对潜航的较量,也是一次偷袭与伏击的对抗,更是量子武器与隐形战机间的攻防。不期,却演变成了一次梦幻般的逃亡,并且,在意淫式的赌博当中,竟让运气坐了回庄。这一刻,b-2的机舱里情绪高亢歌声嘹亮,仿佛失魂的“幽灵”重新又召回了自己的魔杖。 就在保罗以自己的臂力抗衡风力的时候,一场无声的竞赛也在悄悄的进行着。一方是,飞机拼命的想要延长自己滞空的时间,而另一方却是,侵入机体的高能粒子也在竭力的缩短瘫痪它的时间。开始时,一路猛进的粒子流取得了领先,它们先后摧毁了飞机的电力系统、通讯系统和动力系统,接下来,便要攻陷飞机的机械控制系统。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借助一次外界气流的影响,飞机的滑翔高度得到了意外的补充,进而让飞机取得了延时的主动,重新又夺回了优势。 但是,运气保得了一时却保不了一世,就在b-2的机头昂起,保罗一路高歌的飘向机场跑道的时候,机械控制链的扭力轴承和液压管路被先后摧毁了,缺少了助力系统的支撑,就算你有超人的力量也拉不动襟翼的控制掣。立时,襟翼下摆,机翼如同撒气漏风的风筝,再也兜不住足够的风了,此刻,“幽灵”的噩运终于到了。 保罗先是感觉自己手里的拉掣突然变得沉重起来,起初他还以为是副手想缓一缓劲而放松了拉动的力量,于是,他奋力的往怀里拽了拽拉柄,想要弥补这一份力的缺失。不料,沉重感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发力而稍见起色,保罗不得不感叹起自己的体力来,哦,这么早就透支得没了一点后劲啦!看起来,单从体力上说自己也没有多少优势啊!还是同心协力一起来吧! 想到这里,他瞟了眼身旁的助手,正想要催促一声,不料刚巧遇上了对方投来的目光,那眼神当中似乎也有着相同的意思,保罗这才意识到,原来,拉掣的沉重并非是助手卸力所致,那么,不会是… 保罗想到这里的时候,心里禁不住暗自一惊,他随手松了松拉掣想要看一看反应,不料,拉掣竟然没有半点回抻的松动。糟了!保罗暗叫了一声,急忙扭头朝着机翼望去,他所看到的情形让他的推测得到了残酷的印证。啊!天呐!怎么会是这样?他看见了风力催动下的襟翼正如断臂一般的随意甩动,哦,原来它早已经不在自己的控制中啦! 保罗想到这儿的时候,心里登时凉了一半,他无奈的意识到:飞机全面失控的时刻已经提前来到了,由此到落地的整个过程都已不在自己的掌握中了,从现在起,他能做的就只有听天由命啦!既然如此,哪里还有平安降落的可能呢? 保罗的心一下子坠落谷底,沮丧和绝望取代了原有的恐惧,现在他明白自己的一切努力全都白费了,此刻,就算有上帝出手也注定是回天无力了。哦,天呐!难道我真的命该如此吗?保罗的潜意识里非常的不忿,他无声的仰天长叹也是出于一种不知缘由的痛恨,这算是最为内敛的垂死挣扎了,但他不这样又能怎样呢?如此结果,难道不是他自作自受的吗? 丢失了升力的b-2猛然下挫,失重状态下的副驾驶从跪姿当中猛然弹了起来,带动着保罗一同欠起了身子,跟着,失去了重心的副驾驶猛一侧歪,接着便一头栽倒在了地板上。保罗随即被重重的一墩,人便像只盛满砂石的口袋一样跌坐在了座椅上。登时,他感到下身处一阵潮涌,随即,热流灌进了连体的飞行裤里。刚才的一松一墩导致他的膀胱受力过大,已经收紧很久的控制肌,再也经不起这么大刺激了,于是,已经憋了很久的保罗.培根上校,不能自持的小便失禁了。 完全失控的b-2隐形战略轰炸机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它先是保持着飘浮的姿态稍稍停顿了片刻,接着机身猛的下挫,飞机倒退着滑翔了一小段,失去了升力支撑的机头便重重的垂了下来,跟着,就见机翼一偏,两翼一高一低的失去了平衡,随即,机身便一圈一圈的打起旋儿来,姿态优雅的朝着地面载了下来。 坠落之中的b-2跌得并不是很快,这是由于他的翼展很宽的缘故,它翻转的速度也因此被放得很慢,有一点像被丢出去又落回来的飞盘,它转得很飘,但轨迹却难以预料,这让它在空中解体后的碎片散落到了方圆十公里左右的范围,这一点给后来想要掩盖此事的国防部增添了很多的麻烦,同时,也让竭力想要保留b-2身上那些高级机密和技术材料的中情局们颇伤脑筋。 b-2长长的机翼经不起扭力的折磨,在距离地面二百米的空中率先折断了,随后,机身被拉折成了两段,尾翼则被撕扯成了碎片,漫天飞着的都是b-2身上的宝贝,它们东一块西一块被丢得零零散散,当地的居民们足足捡了一个星期仍旧捡不完,其中有很多具有极高技术价值和保密等级的“破烂儿”,它们被论斤称重的卖给了搞“物回”的小贩,然后,又辗转的“卖”给了一些民间机构。 想必很快,有关的数据和分析就会汇总到相关的实验室里,也许过不了多久,b-2就不再是当世唯一的隐形战略轰炸机了,原本也没什么深奥的那点小窍门儿,就像一层窗户纸一样,经这么轻轻的一捅,也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了。 齐骥蹲在一道坡岭的上面,他把“幽灵”坠落的过程看了个满眼,他确信那个家伙不是平白无故就自个掉下来的,他确信这一定跟自己的情报递送有关,但是,究竟是用什么方法把他揍下来的呢?“画中人”满头雾水一脸茫然。 看它没飞多远呐!怎么突然就…呵呵!趁着脑子里还存留着那倒霉蛋儿的垂死画面,不如先给它留个全景的写真吧!算是给“幽灵”画幅遗像,也好留给“猛禽”一道祭奠。 齐骥按住了心头的嘲笑,起身朝着b-2残骸溅落的地点奔去了,那是在大约五百米远的岭后,由于爆炸燃起的大火已经映红了黎明之前的天空。齐骥边跑边想:多少捡点儿回去,反正也不花钱,然后,再从老乡手里收集点儿,接下来的这两天,嗯!可算有的忙了。 齐骥一身轻松的朝着火光闪烁的地方跑去了,但他还不知道,一场海天大战因此而即将展开。并且,也就是在这同一时刻,在距离这里不算很远的大洋深处,还有一场围剿国之利器“094”的猎潜行动,才刚刚拉开序幕。 第三章.海狼失准(1) 27.3.1 关岛 海边别墅区 05:00 一个矫健的身影快速横穿过马路,动作敏捷得跟只狸猫相仿,接满了晨露的柏油路踩在他的脚下,既富弹性又不湿滑,就好像喧软的棉花地一样。这个人高抬轻落快移浅触,行走之间悄无声息,就连一丝沙沙的声响都不见,如鬼似魅一般。若不是有他投在地上的影子随形而动,还真难分辨出这道游走的人形究竟是真还是假。但是,这个人的动作奇快,容不得任何人多想,眨眼的功夫他已经越过了光秃秃的马路。 他非常谨慎的在路边收住脚,矮身形麻利利儿的蹲踞在了茂密的绿色植被下,然后小心的把自己隐藏在树影里,接着闪动一双犀利的目光朝着四下里撒开去,在他怀疑的眼神当中跳跃着一团警觉的火花,他似乎想要把这前后左右任何有可能存在的伪装都挖出来。可是,蜿蜒的街道上冷冷清清,起伏的果岭上也是平平静静,这会儿,在方圆数百米的范围内竟看不见一个人影。于是,他这才放心的收回了注意力,转而朝着身后的那片别墅区走了过去。 那片社区里有许多座玲珑的三层小楼,它们被依坡就岭的排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矩形方阵,错落有序的构成了这个相当奢华的私宅群落。其间不仅有阡陌纵横的小路,并且还在周边依次搭建了开放式的景观,整体设计得既理性却不呆板,局部的构思不仅别致而且自然,由此形成了各户有区分,内外有隔断的整体绿化带,让居住在这里的人们既拥有独立私密的空间,又享有随意出入的方便,自然的表达出了设计者匠心独具的生活理念,刻意的彰显着投资商那极富人情味儿的体贴关怀。 但是,这些表面上的随意与和缓却取代不了内在里的紧张和防范,这里的每家每户几乎都装有全天候监控的安保系统,甚至,有些人家还雇佣了私人管家甚至是武装保镖,安保措施布置得非常隐蔽而且严密。二十四小时转动的遥控摄像头不眨眼的紧盯着周边的小道和出入的路口,它们纪录下了任何一个陌生的面孔和生疏的身影。细究起来,虽然这里不是拘禁之地,但是它所拥有的防范手段却丝毫也不逊于一所监狱。 原来,生活在这里的人们都很特殊,他们来自世界各地,不是身世显赫就是背景神秘,有的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也有的久不露面蛰伏隐居。但是,不管是常住这里的业主,还是短租落脚的游客,其实都是隐姓匿名的,全只因,他们每一个人的身后都有着说不出的秘密。 这个人在接近小区边缘的时候放缓了脚步,抬手将身上的那件连帽夹克衫的拉链拉紧,随手又将帽子扣在头上,两手插进衣兜内,一副既熟悉又随意的样子踏上了社区的小道,既不左右张望更没有半点犹豫,便信步朝着建筑群落的深处走去。 他走得不仅平静而且从容,像个夜出晨归的风流客,从他佝偻的脊背上显透出疲惫,在他懒散的脚步里流露着醉意。他不慌不忙的经过了一座又一座的小楼,一副满不在乎的散漫样子,由于有连衫帽遮住了他的脸,因此,他不必担心会有哪一个监控镜头可以透视到他的面孔。 他的不紧不慢源于内心里的不慌不乱,因为目标还远在几条小街之外,所以,他用不着担心自己怎么走过去,相反,他却很在意自己该以怎样的方式走出来,因为,他将要在这个外松内紧的森严之地干出一番大事来,不管是惊扰了什么人,他都有可能脱不了身。 越来越接近自己的目标了,他用余光扫视了一眼右前方的那座小楼门廊,一盏白色烤漆的八角廊灯挂在门前,曾明瓦亮的玻璃罩里一团朦朦胧胧的暖光散发出来,刚好照亮了阴嵌在铜牌上的那串门牌号来。 嗯,不错,就是这里!来人心里暗忖着,脚不停歇的继续朝前走了过去。此刻,他的脑海里闪现出一个人的脸来。略微卷曲的短发,浓密的络腮胡须,浅棕色的皮肤,淡褐色的眼睛,圆墩墩的脸,厚实实的嘴唇,还有他硕大的右耳中间,呈现月牙状的豁口处缺少了一半… 来人在那座小楼后面的小道边上突然收住脚步,紧接着矮下身来,静静的观察了一会儿。原来,此处是他刚刚经过那座小楼前门时观察到的一个监控盲点,它处于两个监控探头的视野之外,窄窄的扇形面大约只有二三十度的范围,通过这里他可以悄悄的贴近到那座小楼背后的山墙边却不被人发现。就见那人单膝跪地,瞧准了那小楼墙根儿的方向迅速的使出一个前滚翻,起来的时候人已经来到了墙角前,此刻,他的手上已然多了一支九毫米的巴拉克手枪。 以色列摩萨德的特工,代号“圣徒”的佩雷斯.冈萨雷斯只身赶赴关岛,专为了一个人而来。此人背景复杂是周旋于中东各股势力之间的一个活跃人物,他的存在对以色列的安全构成了极大的威胁,佩雷斯探到了此人的藏身地点,又得到了中情局的默许,现在,他就要除掉此人,以绝后患! 佩雷斯紧贴着墙根慢慢站起身,他的视线擦着墙沿儿落在了一处凹陷下去的台阶前,那是通往地下室的出口,由此连通着地上的车库和一处储藏间。这是此间每一座小楼都有的基础设施,佩雷斯曾在决定动手之前对小楼的构造做过仔细的查验,他发现经这里潜进楼去,可以有效的避开所有监控器的视线。 佩雷斯轻轻的呼出了一口气,他把自己收缩得扁扁的,好像一张画片儿似的紧贴在墙壁上,然后,开始朝着地下室的入口慢慢的蹭了过去。通常,监控器的镜头都与墙壁有一定的夹角,所以它们照不到贴近墙根的部分,当然,如果不是佩雷斯足够苗条的话,就算他贴得再紧也还是躲不过去的。但是,训练有素的佩雷斯很轻松的就做到了这一点,没费多少工夫,他的脚尖已经能够触到地下室出口的小门了,可是,最麻烦的一步也就在此刻摆在了他的眼前。 这扇小门不大,最多也就一米宽,但它平躺在地上,像面井盖儿一样,只有掀起它来人才能沿着台阶进到地下室去,而那样一来,势必将自己暴露在监控的视野中了。佩雷斯稍稍迟疑了一下,然后,他顺着墙壁蹲下身来,身体柔软得像根面条一样。就见他沿着墙根就地躺下,然后慢慢的朝前滚了几下,人已经来到了那扇小门前。他的动作非常缓慢,寄希望于借着黎明前的昏暗躲过监控器的视线,这是个冒险的决定,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因为距离天亮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幸运的是盖子虽然有锁,但是锁鼻儿和锁链儿连接的却比较宽松,其间的缝隙大约有二十公分,加上下行的台阶凹下的部分,刚好可以够佩雷斯钻进缝隙里去。“圣徒”禁不住暗自嘲笑起自己来,一份体面的工作,却被干得如此下作,竟然钻起猫洞来了,哼哼!也罢!为国除患,倒也值得。 佩雷斯心里想着,他含胸收腹缩颈藏头,人像根面条一样的紧贴着地面,一点一点悄无声息的挤进了地下室的门缝里。 一间不大的房间里坐着两个年轻的中东人,他们懒洋洋的面对着墙壁上的十几个监视器,呆滞的眼神里已经失去了活力。长期从事这种枯燥乏味的工作,几乎耗尽了他们的耐心,天生的敏感与警惕已经随着消磨的时光渐渐淡去,如果不是挂在腋下的枪械时刻提醒着,他们很有可能就会沉沉的睡过去。 的确,与已经习惯了的爆炸不断枪声四起的环境相比,他们更适合生活在动荡和迁徙里,不管是格兰高地,还是西奈半岛,或者是加沙地区,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激荡起他们复仇的血,就算寻不到片刻的安宁也还是感到亲切和熟悉。然而这里,一切却显得太过平静了,于是,不免产生短暂的麻痹,而这却注定了他们来不及后悔的结局。 其中的一个保镖已经困倦的闭上了眼睛,他的头正慢慢的朝着一侧歪去,这是他第一次忍不住睡意的侵扰,在此之前,他不错眼珠的盯在监视器上,已经足足过了三个小时,就算他此刻能够赶走睡意,却也唤不回当初的那股精神劲儿,因为麻痹已在他的心里悄然而生了。 不等他的第一个瞌睡过去,一个纸团便悄无声息的砸在了他的脸上。这名保镖止住了瞌睡,但他却不急于睁开眼睛,丝毫也不理睬同伴百无聊赖的骚扰,他吧唧吧唧嘴打了个哈欠,继续低着头闭着眼迁就着自己。但是,这种慵懒的气氛极具传染性,很快,另一个保镖也跟着打起了哈欠,登时,瞌睡虫开始在屋子里蔓延开去。 这时,编号分别为十八和二十的两个监视器上,一个轻微的影动短暂的出现画面里,那个微小的变化大约只持续了不到十秒钟,接着便沉在了角落的阴影里,画面随即恢复成了静止,仿佛那只是给风吹起了片刻的皱褶而已。这两个保镖都没有引起的注意,这个岛上的平静生活让他们不太相信,源自中东的危险其实距离他们仍旧很近。 与两个困顿不堪的贴身保镖完全相反,躺在主卧室里的那个人,已经大睁着两眼忍了多半宿了,这种不眠之夜对他来说不是精神抑郁造成的结果,而是涌动在心的一腔热血所致。这是个从小生长在战火中的年轻人,他自信肩负着为圣战现身的使命,为此,他虽然身在平静的岛屿,却心系中东那块动荡的土地。 如果不是为了密会邻邦特使,他是不会栖身在美国人的空军基地附近的,因为只有这里,或许才是最安全的接头地点。代号“热血”的真主党分支领袖,哈桑.贾瓦里,此刻仍在回味着白天里,他与伊朗特工会面时的情景,会谈的过程十分愉快,从对方的谈话里他能感觉出,一旦自己的组织面临以色列的挤压和打击,这个中东的第一强国无疑是会出手相助的。 然而,对于这次会面,哈桑并非完全没有抱怨,那个伊朗特工过分的小心就曾令他非常不满。“那家伙几乎是枪不离手,至于的嘛!这可是在我的居所里,我有能力保证你的安全。” 当哈桑看见对方随手把一支点四五的自动手枪放在桌案上时,便颇不以为然的这样想,他把这种做法看成是对自己的一种轻慢。但他转而又想: “谨慎虽然不是错,但也不能太过,只是,从他敢于只身前来这一点上看,倒还算得上是有些胆量的,跟这种人打交道,仔细敏感终归不是缺点,罢了,不和他计较,且看他今后的表现吧!” 《显贵十四戮》里排名十二的哈桑.贾瓦里尽力的说服了自己,这才按下心头的“热血”,与那位神秘的伊朗特工进行了一番秘密的会谈。 “哦,有了这个人从中联系,自己在各派之中的地位一定会…” 哈桑忍不住轻声低声自语起来,足见他投入思考时的专注程度,这让他忽略了从副卧室里传出来的轻微响动,他以为那是两个保镖在伸展身体时发出的。的确,在这个不大的空间了呆久了,是需要稍微的活动一下才好,毕竟,他们都是在难民营里野大了的年轻人。 “如果能够借助这个关系把自己的组织壮大起来,日后,在波斯湾地区…” “热血”的思绪飘向了大洋的另一头,这时,他仿佛从扑面而来的一股气浪里嗅到了一点咸腥气味,那是他所熟悉的味道,但并不是大海的气息,细忖起来倒更像是血所特有的那种刺激。“显贵十二戮”的野性不由得一起,他下意识的抬起了头,借势想要跃身而起,就在这个时候,一支装了消音器的手枪探进门来,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对准了他的眉心。 杀手出身的哈桑顿时心凉透底,他知道另一间屋里的两名保镖已经挂了,而接下来的厄运即刻就要落在自己的身上,因为来人已经表明了他是个厉害的角色,事实表明,他在开枪之前是不会跟猎物打声招呼的。 哈桑下意识的侧身让过枪口,手却闪电般的伸向了床旁边的床头柜,那上面摆放着两样东西,其中之一是把斯密斯韦森手枪,而另一个则是部诺基亚手机。不等哈桑的手够到床头,就听见了短促而轻微的枪声。 噗!噗噗!三声吸滤后的枪声掩盖不了巴拉克的犀利,可应声落地的却不是哈桑,床头柜上的手机和手枪在弹着点的拍击下雀跃起舞,继而翻身跌落在地上。 “圣徒”佩雷斯.冈萨雷斯用不容质疑的眼神将“热血”哈桑.贾瓦里逼迫在床上,原本要一枪结果了“显贵十二戮”的想法,却因对方冒死的举动而改变了。“圣徒”用枪口示意“热血”慢慢起身,然后,勒令他倒剪双手跪坐在床沿儿上。哈桑出人意料的依从了佩雷斯的命令,他想:既然能够暂时生存,就说明还有翻盘的可能,何不忍一时的冲动,换一个绝处逢生呢? 呲!一条一指宽的白色扎带牢牢的锁住了哈桑的手腕,这甚至比钢制的手铐都要捆绑的牢靠。绑了猎物的佩雷斯用枪口敲了敲哈桑的后脑,命令他做到靠窗户的沙发上去。已经拿定了主意的哈桑表现的很顺从,他一声不响的坐了过去,没有表现出半点反抗的意思。此刻,“七谍”对“十二戮”,二个人都清楚,此刻忍让与配合对于双方都有好处。 佩雷斯两眼紧盯着哈桑,同时屈膝矮身下蹲,他不去拾那支落在地上的手枪,却捡起了那部手机来。原来,佩雷斯能留哈桑活到现在,起因只为这一点。当他注意到哈桑冒死伸手去取的不是手枪是,他的心便动了一下。哦,其实哈桑在乎的是这部极其普通的手机啊!于是,“圣徒”改变了射击的方向。 “一定有什么秘密存在这部手机里,要不然,怎么值得他冒死也要去抢?” 佩雷斯满腹狐疑的想着,他揿开了手机的视频文档,一幅二人的合影照令他的眼前一亮。画面中的一个人自然是哈桑,而另一个则让“圣徒”的心里一凉,他禁不住惊诧的呼出那个人的名字来: “拉夫.拉比尼!” “呵呵!你的眼力不错嘛!正是让你们闻风丧胆的‘时之刃’拉夫.拉比尼。” 见佩雷斯露出惊怵的神情,哈桑知道自己的秘密已经无法掩盖,于是他顺势得意的炫耀,以期打乱“圣徒”的阵脚。 “热血”的证实令“圣徒”的心情越发变得沉重起来,他想:代号“时之刃”的伊朗特工拉夫.拉比尼跑到关岛来密会真主党的“热血”哈桑.贾瓦里,这就意味着“无间第八谍”已经与“显贵十二戮”联起手来,哦,恐怕这波斯湾里,很难避免又一轮的腥风血雨! 想到这里“圣徒”决定,暂留“热血”哈桑一命,待将其带回总部之后,再细审这个骄狂的杀手。佩雷斯收好了哈桑的手机,转而利用自己的手机发送了一条短信。暗语之中他向伊路撒冷的摩萨德总部汇报了这里的情况,同时也呼叫了游弋在关岛附近的潜艇即刻前来接应。 这个决定非常冒险,他必须瞒着中情局才能够得以实现,因为美国人是不会听凭他把哈桑带回以色列独立审讯的,就算留着“热血”的性命,那也要先交给中情局去获取第一手的情报信息。 哦,上帝!这一回可算是虎口夺食啦! “圣徒”暗自祷告了一声,转而对着“热血”催促道: “是老老实实跟我走,还是痛痛快快的在这里死,你赶快拿个主意吧!” 第三章.海狼失准(2) 27.3.2 烟霞山庄 总政反间局总部 05:05 哒!哒哒!哒… 一支鲜有人用的红蓝铅笔被夹在了两指之间,它上上下下不停的摆动着,像只跷跷板似的敲打着桌面,一下一下的发出有节奏的声响来,雪白的便签纸上因此留下了成群的落点,这些聚积而成的两色印迹就像是正负电荷形成的两组云团,既相互排斥又相互吸引,既不能远离也无法靠近。敲击的声音延续着,发散的云团积聚着,慢慢的形成了一个近似于纺锤体的形状来。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渐变,说不清缘由的羁绊束缚着不规则的落点,它们恍若星云一般的向内牵扯朝外弥漫,浓淡不均的色泽孕育着惴惴不安的隐患,落点的位置也变得越来越难以判断。渐渐地,内力失衡扭曲了外形,对抗加剧模糊了界线,红蓝两股力量纠缠着,透露出一种纠缠不清的神秘感。 啪!最后一声脆响发生在雷电即将显现的那一瞬间,霎时,云雾凝结疑云止乱,纷繁的乱局不再干扰着决断。谈闻丢下了手上的铅笔,起身在屋内踱起步来,在刚刚过去的这几分钟里,他经历了从欣喜到忧虑的两个阶段,就像他不经意间点击出来的红蓝两色笔点一样,矛盾纠结,彷徨忧患,一时间难以做出决断。但是现在他已经意识到了,无论如何都不可以再犹豫了,结论已经再清楚不过的显现在了他的眼前。 “要打,就必须狠!要较量,就力保全胜!虽然,094已经算不上是国家的命根子了,不用说,我们还有更厉害的角色藏在后面,但是,眼下仍在前台苦撑核威局面的可还是094啊!一旦让它出了危险,那就真的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啦!不仅遭了暗算,而且还折了颜面,那势必会影响全军的士气呀!毕竟,中国军队已经有三十多年没打仗了,如果在这个蓄势待发的时候失了094,那等同于未等拔营起寨,就先折了帐前的大纛啊!这个…绝不可以出现!” 谈闻猝然停下脚步,凝眸沉思了片刻,然后猛的回转身来,他望了眼桌案上的那部红色电话机,心里想道:不能再等了,现在就给军委首长打个热线,再次强调自己的意愿:现在,哪怕是动用空天武器,也要力保094不失! 原来,b-2 坠毁在关岛安德森空军基地外的景象,直接的反映在了卫星的监测图像上,那个不可一世的暗夜之王被量子束打成了内伤,失控的“幽灵”分解成了大大小小的数百块碎片,那些燃烧着的残骸零乱的散落在了荆棘丛生的坡岭上,星火点点烟影憧憧足足绵延了数公里长。谈闻看到这番景象时,按捺不住心头的激动,他当即提笔伏案,写下了自己的感慨: 核潜长驱闯大洋,无影弯弓射天狼,幽灵无良遭天谴,今朝覆灭难逞强。 但是,不等谈闻的情绪平复下来,便很快又陷入到了另一个深深的忧虑当中了。那是因为,从“北斗”的共享数据链上可以看到由094提供的一些极为不利的信息,并且,这些信息很快便证实了一个严峻的局面:094已经被一个强悍的对手盯上了。 从094的被动声呐上表现出来的连续反应上看,越来越明显的特征表明,一艘“海狼”级攻击型核潜艇正在快速逼进094的潜伏海域,这对于体型庞大航速较慢的094来说,无疑是遭遇了自己的天敌! 显然,此前094对b-2的量子攻击暴露了自己,谈闻还不知道,“樯燕”倪楠在初试“无影巨灵神”的时候遇到了麻烦,他连续启动了二次点火装置,总计三次发射了量子束。这样的举动对于当今世界最先进的攻击型核潜艇来说,就等于是在“海狼”的面前点了三只“二踢脚”啊!这么大的响动如何能不招来嗅觉灵敏的“海狼”呢? 现在,刚刚利用量子神器成功猎杀了“幽灵”的中国海军第二代战略导弹核潜艇094,却不得不马上就面对一次天敌的捕杀了。它能躲得过这一次的灭顶之灾吗?还是功败垂成难逃厄运呢?谈闻为此陷入了深深的惶恐和忧虑之中,一时难以做出判断。 他的确很担心,一旦094进入了“海狼”的视线,就算有自卫武器也难以匹敌,因为094配备的武器再多也只是对天对地,而对“海狼”…除了几管鱼雷之外,真的是别无良策啊!谈闻禁不住惊惧色变的想:哦,一旦给“海狼”锁定,094注定是凶多吉少啊! “海狼”是专为猎杀潜艇而生的,无论是它的速度还是它的噪声,都强于任何一种潜艇,而他所配备的武器更是专门用来对付各型潜艇的,因此,比起其他的潜艇来,“海狼”跑得更快听得更远打得更准。 谈闻推断:从094的被动声呐做出的反应来看,它已经在“海狼”的攻击范围之内了,否则,耳长臂长都远强于094的“海狼”何至于被094发觉呢?在优劣条件如此明显的情况下,如果094再被“海狼”锁定,那十之八九是狼嘴里的肉了。可是,怎么才能避免094给“海狼”盯上呢? 谈闻想,除了忍气吞声的就地隐藏之外,还有其他的方法可想吗?要知道,“海狼”配备的主动声呐可是非常厉害的,它完全能够主动检测出海底的地形地貌,识别出不明物体的身份特征,094已经给它们不错眼珠的盯了很多年了,从很多指标上都能够把它从海床和礁盘当中挖出来,哦!除非… 谈闻想到这里的时候,他手上的红蓝铅笔已经机械的敲打多时了,此刻,怦然而动的念头则令他击打的节奏变得更快了。原来,他的心念起处撞击的是一个大胆的设想,那是战时夺取先手的一招棋,如果现在就使出来…会不会暴露了天机呢?正是这样的一个困扰才令谈闻犹豫不决,迟迟难做决定。 以现有的空天概念而言,能够二十四小时关注全球的必定是gps“天眼”。无论是“猛禽”制空还是“幽灵”锁地,都得依靠gps的导引。而在茫茫大洋之中呢?“海狼”的准星也是建立在“天眼”之上的。面对如此强悍的敌手,如何才能以巧破千钧呢?正是流行于民间搏击术中的一句格言,道出了此刻破敌的绝招,那就叫作:“遇强攻下盘,制敌先封眼。” 谈闻暗忖道:这绝对是救094于万劫不复的精妙一招啊!而此招一出,定可平定大洋二十年。因为,致盲卫星的做法,等同于让二个重量级的拳手进入到蒙眼盲打的境地,这种打法对于大块头的拳手而言可不是什么占便宜的好事,他的许多优势都将被制约,如此以来,惊觉之下的世界霸主能不懂得收敛?而从长远的战略上看,止战不好过胜战吗?不战而屈人之兵的观点早在数千年前的《孙子兵法》中就有阐述,而现在,不正是践行先人光辉军事思想的大好时机吗? 现在,在短短的数分钟之内展开的思想互博终于有了结果,谈闻快步的走到桌案前,他毫不犹豫的抓起了那部红色的电话机,稍沉了沉,这才语气凝重的说道: “请接,军委首长。” 微明的天空呈现出迷蒙的乳酪色,它给山林坡岭涂上了一层融融的暖意,荷枪的警卫挺立在山庄的大门外,任凭露水打湿了肩膀和头盔,而警惕的眼神仍旧一眨不眨的盯着远方,不敢有丝毫的松懈。一名少尉坐在岗亭里,膝上横放着一支零七式短突,他眼睛一眨不眨的守着一部电话机。 一切都显得很平静,甚至连一丝风声都听不见,完全没有战场上的那种紧张和压迫。但是在他们的心里其实都很焦灼,全只因这里是连通着战场和中央的神经中枢,远在万里之外的末梢有丝毫的痛楚,这里甚至比心脏都感知得更早。那么,不知情的战况究竟进行的怎样呢?哦,这难熬的夜终于快要过去啦! 突然,一道汽车的大灯从盘山公路上面射来,灯光直楚楚的打在了大门上,卫兵哗的拉动了枪机,枪口随即对准了车灯射来的方向。这时,才隐隐的听见有阵阵的引擎声传来,平静的黎明由此被不速之客的到来给打破了。 “什么人?停车检查!” 卫兵大声的命令着,他诧异的看着汽车径直朝着山庄的大门直撞过来,速度之快似有失控的感觉。卫兵飞身跃下了哨位,挺身拦在了大门前,那辆车这才嘎吱一声停了下来,车头几乎贴在了卫兵的身上 少尉砰的撞开了岗亭的门,一个箭步冲了出来,手里的短突已经是保险大开,黑洞洞的枪口直指向了驾驶室里的那个人。口里面简短而清晰的命令道: “手别乱动,慢慢打开车门,下来!” 少尉一面警惕的盯着车里的动静,一面在心里紧张的想,怎么没接到山下警卫的通知就放这辆车上来,莫非,此人来头不小,竟然不需通报就能直接进庄?还是,山下的警卫已经被… 这念头刚一出,少尉立时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来,已经满是汗水的手抓牢了枪柄,食指紧贴着扳机一刻也不敢松动,两眼逼视着车窗像是要给偏振镀膜的车窗做个透视一样。于此同时,那名卫兵也朝着车的另一侧移了移步,二个人成九十度的看死了车的两侧。现在,就等着闯入者现身了。 时间在这一刻里几乎停滞了,好像凝固的琼脂堵在瓶子口上,任凭你怎样摇晃却就是倒不出来。紧闭的车门里没有一点动静,好像是自行移动的变形金刚,透着诡异和神秘。有那么一刻,那名卫兵想要走上前去,伸手去拉右侧的车门,但那名少尉很快便制止了他,他不知道这辆车里的人在做着怎样的打算,或许,他们静观其变就是为了等着你自己送上门去吧! 终于,耐心有了结果,拖延产生了反应。少尉听见了中控门锁的按掣弹起时发出的声音,跟着,车门慢慢的打开了一道缝,一个人影晃动了一下,没有马上钻出车来。少尉警觉的后退了一步,枪口一刻不离车门的左右。他在心里祈祷:但愿钻出车来的是个大领导,这样,即便是挨上一顿修理也好过逼自己出手。因为,那样一来就等于是说,指挥部的大后方遭到了敌人的渗透,哦,别…可千万别… 就在少尉心有虚念的时候,一个身影慢慢的钻出车来,他的动作实在是太慢了,这和他开车时的鲁莽表现比起来简直是判若两人了。少尉满腹狐疑的盯着那人看,脚下警觉的又退后了半步,他在心里不住的提醒着自己,谨防这家伙使诈!同时,嘴上却严厉的说道: “双手举起来,快,让我看到你的手。” 少尉的命令没在那人的身上产生多大的作用,就见那人踉跄了一下才勉强站稳了身子,而他的手却不得不撑在自己的膝盖上。哦,怎么?这家伙他…有伤吗?少尉的疑问还没得到答案,就见那人已经一歪身子,扑身倒在了地上。少尉给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他本能的侧身让开那人倒地的方向,跟着厉声的喝斥道: “起来,别耍花招,你是…什么人?” 倒地的人没有反应,似乎是昏厥过去了。少尉朝着另一侧的卫兵甩了下头,示意他上前检查一下。卫兵会意,当即把枪倒背在了肩上,大步走到那人的近前,屈膝单腿跪下,然后,伸手抓住了那人的肩头。就在这时,就听那少尉突然说道: “小心点,谨防有诈。” 少尉的话让那名士兵稍稍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用力扳过了那个人的肩头。一张苍白的脸映入眼帘,少尉仔细的在那人的脸上搜寻了半天,这才开清了那个人的五官,心说:哦,这个人长得跟块白板… “他还在流血,排长。他好像是…我们的人。” 卫兵的话打断了少尉的联想,他的第一个念头便是核查这个人的身份,于是,他提高了嗓门对着士兵说道: “查查看,有没有证件!” “在这里,排长,他是总政反间局的中校,樊瞳,排长。” 少尉接过士兵递到眼前的证件迅速的看了一眼,心说,不错!真的是反间局的人,哦,他这是…出了什么大事啦! 少尉想到这儿的时候不免心中一紧,他不是因为樊瞳的伤势而焦虑,更不是因为怠慢了一个中校特工而紧张。他担心的是:山下的哨所和警卫…会不会出了问题啊!要知道,单凭樊瞳是名总政反间局的中校也无法解释得通,怎么能让他单人独骑的闯进山来,而竟无一人阻拦和通报呢? 少尉陡然打了一个冷战,他想:莫非,樊瞳是硬闯进来的,他这身的伤是与警卫枪战时… “别磨蹭啦!他的状况很糟糕啊!赶紧送他到医务室处理一下伤口吧!” 突然,一个中性的声音从后车厢里传了出来,那声音不紧不慢却充满了威严。少尉和那名卫兵给这突如奇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他们怔了片刻这才意识到,原来,汽车的后座上面还有一个人。 “怎么?我的话没听清嘛!赶紧,留下一个人执勤,另一个扶他上车,赶紧去医务室吧!我还急着和谈总会面呢!” 那个人的声音虽然不高,但话里已经透着不耐烦了。少尉猛醒,他挥手示意哨兵过来帮忙,二人一起将体力不支的樊瞳夹进了车里。随即,少尉命令道: “你看好大门,我送首长去医务室。” 少尉说着话,同时给自己的手下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打电话向警卫连长报告此事,然后,自己便钻进了汽车的驾驶室。引擎轰了一声,大灯照亮了跑去开门的卫兵,少尉心想:难怪山下的警卫没有通报呢,身后这位首长可是不得了的大人物啊,凭她出入任何机密重地都如履平地一般,何至于通报呢! 大灯闪了一下,汽车悄然启动。就在军委首长刚刚命令空天部队对一颗攻击型的卫星进行轨道调整,准备利用一束“死光”封了gps“天眼”的时候,一个神秘的客人带着身负重伤的“白板”樊瞳进入了军情重地,总政反间局的总部,烟霞山庄。 第三章.海狼失准(3) 27.3.3 溪山 野战营帐 05:10 刚刚洗漱完毕的“老帅”古谱重新和衣而卧了,行军床在她的身下嘎吱作响了一阵之后,军帐内再次恢复了安静,这个时候距离“幽灵”覆灭也刚刚过去不过几分钟而已,但“老帅”的心情却依旧难以平复。实际上,她并非是因为“神光”逞威核潜显能而激动,正相反,她是被这次越海跨洋行动的精准和顺利深深震动了。 当这个好消息传来的时候,古谱当即惴惴不安的想:难道,果真有鼹鼠隐藏在总参情报局的总部吗?为何屏蔽了童谦和窦斌之后,本来让人十分担忧的泄密情况果真就没有发生呢?这仅仅是一钟巧合吗?还是,这二人当中的一个…真的存有问题呢? “老帅”的忐忑之中夹杂着一些难以名状的悲哀,不错,一但被证实总参情总的内部藏有敌方间谍的话,那就意味着过去诸多不明原因的疏漏可都跟总参情总挂上钩了。哦,这可是件很不光彩的事呀!古谱的心情因此而变得沉重起来,她似乎看见了尹博蹒跚的身影和他憔悴的面容,心里禁不住打了个激灵,同情之心不禁由然而生,暗忖道:博士啊!看来是我连累你受委屈啦! 古谱的低落也只是持续了很短的时间,便借着洗漱之机很快调整好了心态,她暂时把于己不利的顾虑和屡遭挫败的情绪全都一起抛在了脑后,暗自在心里拿定了主意:既然,内鬼就藏在自己的身边,那就想方设法把他挖出来吧!这也算做是留给自己今生的最后一战啦! 古谱半合起眼假寐一样的想起了心事来,童谦和窦斌的影子走马灯似的在脑海里回旋,不一会儿的工夫,这二个人的成长经历便在她的记忆里过了个遍,却始终找不出一星半点的破绽来。苦无良策的古谱暗地里嘲笑了自己一回:哦,也是啊!想这二人,一个是自己亲手提拔的中坚骨干,一个是跟随自己多年的贴身服务员,若是这么容易就能鉴别出哪个是忠诚战士,哪个是阴险内奸,呵呵!还至于留他到现在吗?可是,假如这个推断不幸是个误判,而潜藏的间谍又另有其人… 古谱的额头上面已经渗出了汗水来,焦虑的情绪不期像野火一样的偷偷蔓延开,一个念头催促着她:干脆,先停了他们的职,彻彻底底的调查个仔细,免得再因为疏忽而惹出更大的麻烦。但同时,另一个念头却在竭力的阻拦着,不可草率武断,他们都是久经考验的好同志,误伤了自己人可是亲痛仇快的事… “报告!童谦有紧急情况向首长报告。” 一个细声细气的声音从帐外传来,帮助“老帅”从纠结当中挣脱出来,她猛然惊觉道:童谦!怎么偏偏是你选在这个时候不请自到?哦,看来,要先拿你的诚信试试刀啦!古谱略微沉吟了片刻,让纷乱的思绪归于原位,这才改用一种熟睡乍醒的苍老声音慢悠悠的应道: “哦,童秘书啊!有急事吗?进来说吧!” “古总,我…打扰您休息了吗?要不,我等一会儿再来吧!” 显然,古谱的作态吓着了童谦,他禁不住在为自己的鲁莽表现而后悔。“老帅”并不急于消除童谦的这种感觉,她想在正式交锋之前最好多给对方一些意想不到的压力,这样,等真到了针尖儿对麦芒的时候,才有可能一针见血。于是,她故意拖延的说道: “哦,稍微等我一会儿吧!你也先喘口气,别这么失神慌张的,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料,童谦果然沉不住气了,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说道: “韩媛和阮嫱一起失踪了,就在老窦的眼皮底下,这个情况…很严重啊!” 古谱的心里陡然一惊,她猛然意识到了童谦连夜跑回溪山来的紧迫性,无疑,童谦所讲的情况说明了一个问题:“玉兔”韩媛的卧底身份已经暴露了,此前多年的努力一时间化作乌有,难怪主管这项任务的童谦那么气急败坏的呢?可是,说来也奇呀!若不是自己派了窦斌前去支援,韩媛也不会碰巧出事,这样看来,疑点确凿是落在了窦斌的身上了,童谦急着赶来想要汇报的就是这个?这未免也太知我心了吧! 古谱的内心里斗争得很急,但她却不急于表露出自己的心迹,她想,既然对方已经抢占了先机,那就看我们谁能沉得住气吧!于是,她依旧摆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嘴上不紧不慢的说道: “这个情况的确很严重,斗争复杂是早应该预料到的,所以我才派你亲临第一线去指挥,怎么,事先…你就没点预感吗?” “老帅”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为的是想看到童谦的进一步反应,他在这个时候所说的每一句话,日后都有助于古谱做出判断,既然疑心已经有了,接下来就要看是否有强有力的佐证可以提供支持了。果然,古谱的话音刚一落,童谦便很是愧疚的接着说道: “是啊!我的确对形势估计不足,原以为撒网多年,一直都很正常,现在该是抓条大鱼的时候了,没想到却…唉!” 古谱看出童谦步步都在按照自己的预计走着,不免心中疑窦大起,暗想:难道,他是投其所好想要麻痹自己?哦,童谦这个人才思敏捷加上齿坚牙利,说起事来口舌如簧头头是道,加上他跟了自己这么多年,想必早已经揣摩透了自己的心思,嗯!想要在短时间内打乱他的阵脚,怕是很难的事哟! 古谱的心气儿一落,即刻便又尝试起另一种方式来,她打算单刀直入的听取童谦的意见。古谱想:只要他肯说就能找到疏漏点,抓住其中之一死追猛打等他漏出破绽来,然后再步步紧逼,看他如何招架。 想好对策的古谱随即将话锋一转,她突然问道: “‘你连夜赶来想要解释的…就是这些?那谁又该为这一损失负责呢?“ 古谱的责问很严厉,若在平时,这番话就代表着处罚。“老帅“心说:看我不逼出你的真实意图来?可是,出乎古谱所料,童谦竟然没在继续解释理由,进而主动承担起了全部的责任,一副负荆请罪的架势,这让古谱一时没了话说。 ““古总批评的对,这次行动的功亏一篑是我的指挥不力所致,我应该承担起全部的责任,所以,连夜赶回来就是要…接受组织对我的…处罚。” 古谱的心猛力的收缩了一下,她感觉周身都被一股寒气包裹着,有点近崖临渊的感觉。童谦的隐忍令她深感吃惊,她想不到这个人的城府如此之深,以自己的洞察力竟然也看不透他。处罚?单单凭你的一句话就能简单定案了吗?失踪的“玉兔”韩媛和“渔家女”阮嫱还要不要查了?同在第一线的老窦都做了些啥就不需要搞搞清楚吗?哦,童秘书啊!你的这道折子上得可是够委婉的呀! 古谱的火气腾的升了起来,她的刚烈性子渐渐的压制不住了。 “你是说想撂挑子不干了吗?我没会错你的意吧!童秘书,是谁给你如此大的挫败感?是我吗?是我让你大败亏输的逃回来喊冤的吗?我可不是诸葛亮,你也不是马谡!” 古谱的暴烈脾气是人所共知的事,她的工作作风也是很多人接受不了的,致使她的手下换了一茬又一茬。而童谦之所以能在“老帅”的身边“忍‘这么久,自然与他缜密的思维、纤巧的手法,以及内敛的性格分不开的,所以,古谱对他赏识有加,却不必担心因此而纵容了他。可是,童谦今天的做法着实令“老帅”火起,并且由此也平添了新的疑虑。 古谱想:如果,你不是别有用心的话,又何至于此呢?我们不是直属的上下级关系吗?我需要你拐弯抹角的诱导吗?如果不是别有企图,你犯得着负荆请罪吗?一力担承的要负起全部的责任…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古谱的断喝令童谦沉默下来,但她却丝毫也没有满足感,相反,却被一种失落纠缠着,她一时搞不清楚,那是高压之下的屈从吗?还是,故意激怒自己想要达到的效果呢? 古谱不情愿的想:哦,童谦这个人呐太过弯弯绕了,如果让我在他和窦斌之间作权衡的话,我宁愿选择信任窦斌,这也许就是最简单的判断方法。一个老特工屈身做了这么多年的服务员,但他从来都是有话就直说,单从这一点上看就足以赢得信任。 就在古谱的念头刚一触及到窦斌的时候,莫名的一种强烈的感觉驱使她猛然想起了尹博的临终遗言:db!哦,怎么会是这样啊!窦斌?怎么,当时没有想到哇! 就在古谱恍如隔世般的灵光一闪的时候,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从军帐的后面传来,随即,她听见了窦斌那熟悉的声音: “童秘书抢先来告我的状就请直说呗!拐弯抹角的让“老帅”着急,如果你还没想好,那我就说说我的看法。” 窦斌的脚步在军帐门外停了下来,古谱不露声色的躺在行军床上没有动,这时,就听窦斌压低了声音说道: “我有证据表明韩媛是个双面间谍,她早就把我们的行动方案密告给了阮嫱,致使老爹和阮嫱双双逃走。当然,韩媛的下场也很悲惨,我在环球大厦的电梯井里找到了她的尸体,是被人重手所杀,折断了颈部…” “好啦!你们两个…进来说吧!” 古谱打断了窦斌的话,突如其来的变化以及错综复杂的局面需要她面对这二人贴近观察。现在,当听了窦斌的分析之后,对于内鬼的疑点,她又有了新的看法。 第三章.海狼失准(4) 27.3.4 太平洋 四百米深海域 094型“晋”级战略导弹核潜艇 05:15 一阵丝丝拉拉的干痒像有只虫子在嗓子眼儿上爬来爬去的,任凭唾液几番扫荡也没办法把它淹死,喉咙口上还是一阵阵的发紧,就如同被一根细细的羽毛轻佻的骚扰着,一次次涌起的高潮越来越难以压制,眼看着就要亢奋的咳出声来了。 但是此刻不行,在静默之中的潜艇里,每个人都好像是失聪的聋子,除了怦怦的心跳和咕咕的肠鸣之外,几乎听不到一丁点的声音,现在,哪怕是一声轻微的咳嗽,也会生出几分贝的噪声来,那就等同于在跟凶狠的“深海猎手”打了声招呼。 倪楠拼命的忍住咳嗽,脸因此而被憋得通红,“海狼”来得如此迅猛,着实令他感到心惊。一时间,肺热发作心火急攻,他的喉头开始肿痛,甚至连吞咽唾液都觉得有些困难了,但是,倪楠还是咬紧牙关强忍着,听凭喉痒肆意的轻薄,可他就是一声不吭。倪楠的意志非常坚定,此刻,就算是烈火近身,他也会像当年朝鲜战场上的邱少云那样,哪怕烈火焚身也绝不轻动。 倪楠清楚,绝不能让自己的放松,竟而暴露了094的行踪,那样的损失可是多少个倪楠也抵不起的呀!其实,眼下所有的艇员都有着相同的感受:如果让094与一艘“海狼”硬磕,真的是等于拿鸡蛋往石头上碰。而倪楠的内心纠葛也正是因此而起,由于敌情的突然明朗,最多也不过是几分钟之前的事,可见形势的严峻其实不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 起初,当倪楠从共享的数据链上得知了战果的时候,他还不知道伴随而来的是怎样的一个凶险结果,初战告捷的倪楠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 “无影巨灵神”只不过是轻微的量子释放,就让“幽灵”坠毁在了机场外的坡岭上,一想到这些他便忍不住在心里叫道:哦,这家伙,它可真是太绝了! 但是,不等他的兴奋热度持续下去,警示信息栏上便显示出了“深海猎手”袭来的消息,声呐数据清楚的表明了那是一艘“海狼”无疑。并且,无暇规避的094已经处在对方的攻击范围之内了。立时,倪楠惊怵的感觉到了一股冰冷的寒意正在舱内蔓延开来,对于已经习惯了跟对手“躲猫猫”的艇员们来说,这也是他们从未遇到过的最坏的情形,因为094还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的与一艘“海狼”狭路相逢过,于是,每个艇员的脸上都禁不住现出了一种肃穆。 此刻,一抹黄色的光亮从舱顶上掠过,那是艇长发出的噤声命令,随着此令一下,全艇设备即刻停止工作,全体艇员原地不动,甚至连大气也不得出。“樯燕”忍着喉咙口上灼烧般的痛楚,按下心焦与094一道进入了静默之中。 自宇宙沉积天地开合,世间万物便是一物降一物,由此才繁衍生息物种更替,进化成当今的世界。而其中所循的规律也变得越来越集中了,直至今日归纳起来也不过就是那么几种。其中,《孙子兵法》十三篇可算得上是少有的经典了,更有毛泽东的战略思想让晦涩的理论变得通俗易懂。他教会了我们一个最朴素的取胜之道,什么叫“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简言之便是:该出手时就出手,该装怂时就装怂。 当天敌迫近的时候,处于被动的一方最好的应对方法就是伪装,这在生物链的循环进化过程中得到了最好的验证。从来就没有一个绝对强大的东西可以肆无忌惮的蹂躏整个世界,如果真有那样一个东西存在的话,不但生态平衡会被打破,就连能量守恒也将受到破坏,这个世界就将面临毁灭的灾难了。 同样的道理,作为一款战略武器,以094的战力甚至可以毁灭一个国家,但其自身的弱点也很明显,如果它被对手抓住了短处,给人狠狠捅上一刀的话,这个强大的猛兽甚至无力还手,由此可以看到,战略核武器其实也是很脆弱的。 当一艘弹道导弹核潜艇遭到攻击型潜艇近身追杀的时候,它与翱翔空中的战机完全不同,它无法通过施放诱饵来躲避导弹,更缺少灵活机动的动作来规避航弹的打击,它甚至连一枚格斗用的热寻的导弹都没有。所以,它一旦被猎手发现,那便是灭顶之灾。深海中的094体型庞大行动迟缓,反应速度和动作灵敏度都远逊于对手,无论是对攻的火力还是缠斗的灵活都不占优势,因此,它唯一能够避开敌方保全自己的方式就只有静默。 的确,倪楠很是紧张,但他并非是在担心自己,而是为自己手上的这款刚刚横空出世的大杀器而揪着心。因为,它是唯一列装上艇的量子武器,并且,首次参战就形成了战斗力,这可是凝结着中国军工企业不可计数的人财物力的综合成果啊!一旦有失的话,那损失真的难以挽回啊!虽然,这款初露锋芒的量子武器还不算稳定,距离人艇合一的高标准还有很大的距离,但这是一个了不起的开始,有它在,完善升级就指日可待,可缺了它… 突然,一阵微弱的闪烁从控制盘上传来,它打断了倪楠惴惴不安的忍耐,竟让一时间化解不去的忧虑瞬间转换成了难以抑制的惊恐,他近乎绝望的发现:原来,刚刚经过了三次点火和一次发射的“无影巨灵神”尚存有残余的能量未得消散,从而表现出一种类似于“回火”的现象来。虽然,这不过是极微弱的能量释放,充其量等于十个人齐声哼唱,但那也足以把094送上绝路了呀! 哦,天呐!倪楠忍不住在心里叫出声来,他知道,一但让这个狂放不羁的家伙“咳”出声来,岂不把094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早已经切断了量子武器上的一切动力支持,此刻的倪楠再也想不出其他的有效方法来进一步阻止“无影巨灵神”撒野了,急切之中的“樯燕”一时间束手无策起来。 太平洋 四百米深海域 吉米.卡特号“海狼”级攻击型核潜艇 干爽的空气适宜的室温再加上一股醇浓的咖啡香气,很容易让人联想起mall中一隅的某一间安静的starbucks。不管是豆蔻香草,还是榛果拿铁,总之离不开的是一份惬意。但是,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会这么想,哪怕谁也接触不到冰冷的海水和幽深的海底,但是,也没有谁会放浪到置生命于不顾的境地,他们知道眼前的这种氛围只能算作是水中望月的安逸,因为不消片刻的功夫就会有一场大战将起。 长近百米直径约十三米的“海狼”将艇内空间放大到近乎奢侈的地步,不仅通道宽敞并且战位舒放,让人丝毫也感觉不到水深四百米的压迫,从而使得心情放松到偶尔也会想入非非的地步。然而此刻,再宽广的心胸也放不下风花雪夜,再淡定的心境也藏不下闲情逸致,因为未知的危险已在身边了。 就在几分钟之前,一架 “幽灵” b-2隐形战略轰炸机被一束未知的闪电击中,竟而坠毁在了返航的途中。尽管这是超科幻的一幕,但也没有人会相信那是水中的ufo干的,因为吉米.卡特号上的艇员们都知道,除了中国海军近期失踪的094之外,还有谁会在这么巧的时机上,狠狠的给了b-2一闷棍呢?要知道,“幽灵”可是奔着中国内陆的要害目标而去的呀!可是,094什么时候装备了这种高能量的粒子武器呢?真要是那样的话,“海狼”的优势还在不在呢? “海狼”的确凶猛,它是大洋深处最强悍的猎手,但是,当面对的是一个未知的对手,它也会有心虚的时候。为此,杰弗逊艇长下令:全艇进入临战戒备,八具发射管齐开,鱼雷导弹处于随时发射的状态。转而他又叮嘱声呐系统的操控手施密斯上士:睁大眼睛竖起耳朵,连一只龙虾也别给我放过!随后,他把潜艇的行进操控权交给了副手,自己则亲自来到了通讯导航的战位前,他希望能够通过卫星“天眼”尽快把那条深海藏龙找出来。 杰弗逊艇长心里明白,即便是“海狼”装备了主被动综合声呐系统,但是,无论是先期发现还是武器导引都还要依靠卫星领路才行,所以,面对如此陌生的对手,胜算的把握几乎全部来自于战前的卫星监控,否则,冒冒失失闯进来的“海狼”就跟盲人相仿,它的追踪效率跟卫星比起来那可就差很多了。 武器系统的主控官杰森.潘上尉稳稳的坐在自己的战位上,他全神贯注的盯着眼前的数字化模拟显示屏,紧张的观察着声呐官发来的每一条即时通报,此刻的他已经成了笼中的“蜂鸟”,不再拥有自由的翅膀,如果此刻艇长下达攻击的命令,他无力阻止任何一枚鱼雷或是导弹射向目标,哪怕延迟片刻也不行。因为,已经进入到发射状态的鱼雷或者导弹都被设定了自动攻击的模式,除非取消发射,否则,依靠艇载声呐或是卫星gps导引的鱼雷会义无反顾的奔向目标,与之同归于尽。 哦,希望那不是一场恶梦吧!杰森暗自祈祷着,大脑在不多的几个可行选项当中快速的回转着:不管是鱼雷还是导弹,让战斗部的起爆装置失灵?哼哼!这是个可笑的想法,在有多重维护和保养措施的“海狼”上发生这种故障的概率几乎是零。哦,还是想想更靠谱一些的方法吧!不靠运气,也不依赖侥幸,完全是在现有的条件下自然而然的发生,事后不要引起怀疑,最多也只会被看做是一种误判或者操作失误,这种办法的可能性… 杰森绞尽脑汁的想着,他知道在卫星发现目标之前,能够留给他想出对策来的时间非常有限,于是,他的思考重点开始转变:哦,这是在具有上亿次运算速率的系统间抗衡啊,只有跳出程式化的思维模式,以灵活的应变去超越系统的全面,才有几分的胜算,而要找出这个体系当中存在的弱点,那可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啊!经过数以千计的专业人士编纂和修缮的程序和模式,哪有可能存在那么容易就被发现的漏洞呢?那些人可不是吃干饭的呀! 杰森的脑海当中浮现出通用动力和洛.马公司研发大厅里的辉煌场景,黑压压的一片人影,看不清面孔却只见人头攒动,那可是来自全世界的精英啊!经他们的大脑想出来的玩艺儿,哼哼!价值连城,那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找出破绽来的。可是,再高深的武器也是需要人来操控的,而眼下,自己能够改变的,除了揿一揿发射的按钮之外,还有的就是… 猛的,杰森的心里豁然一亮,黑漆漆的心里陡然敞开了一扇窗,他仿佛看见了一道曙光,一下子照亮了沉闷的心房。一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让他欣喜若狂:哦,两个价值十几亿美元的核潜较量,最终将操控在我一个人的手上,哼哼!这才真的叫作是:以巧破千钧的高智商呐!哦,暂且等一等,先做好了设定的准备再高兴也不迟啊! 已经有了应对之策的杰森按住兴奋的心情,开始悄悄的检查起了八具发射管中的武器来,比起刚才,他现在拥有的时间就更为短暂了,虽然有了破解的方法,但要转换成行动,那还是需要很多的时间。 吉米.卡特号的八具发射管中已经装填了四枚mk-48型阿德卡普鱼雷和四枚海长矛反潜远距导弹,杰森按照现在的情况进行推断,“海狼”和目标间的距离已经在鱼雷的攻击范围之内了,等卫星确定了目标的位置坐标之后,想必和目标间的距离就会更近,从这一点上看,海长矛反潜远距导弹应该被排除在攻击的手段之外了,由此,剩下出场概率最高的就是发射管中的那四枚mk-48型阿德卡普鱼雷了。 杰森手指灵巧的敲开了这四枚mk-48型阿德卡普鱼雷的设定状态表,页面上显示出的引导方式依旧是初始时的“声呐追踪惯性跟踪”模式。杰森犹豫了一下,他的手指悬停在了选项键上没有敲下来。而让他犹豫不决的另一个选择竟然是,“gps导引地形跟踪”模式。 此刻的杰森如同面对着一架轮盘赌,而他的选项也简单到了只剩下两个,但是,越少的选择,概率的占有就越是平均,百分之五十对五十!哦,这可是手心跟手背的选择啊!杰森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压力,生存和覆灭都在他的翻手之间了,这种情况绝非常人可以承受的,但它就明明白白的摆在杰森的面前,笼中的“蜂鸟”要怎样才能做出胜算最大的抉择呢? 杰森闭上了眼睛,眼前单调的场景褪色成了黑白的光影,他似乎看见了一双亮闪闪的眼睛,就躲在阴影里频频的闪动。哦,那正是吉米.卡特号上声呐系统的操控手施密斯上士,这个有着一对扇风耳的黑人士兵是个操控声呐的专家,他能够隔着上千公里就清楚的辨别出一艘潜艇冲破海流的声音。哦,一旦目标被他发现,再想逃脱可就不容易了。要知道,他是不会失误的,况且目标只有这么近的距离,鱼雷经他导引击中目标的概率可以说是十拿九稳,相比之下,卫星的探测优势在于速度快、范围大、距离远,而受到干扰的可能性也会更大一些,想想看,如果只能是二选一的话,那么,我应该… “蜂鸟”杰森.潘果断的揿下了“gps导引地形跟踪”模式的选项键,现在,094的命运就归结到了数万米高空中的探测卫星的手中了,就如同一柄道岔的扳把能够决定一列火车的走向一样,“蜂鸟”的这一键也将094的命运同远在太空中的一场大战连在了一起。 这是他唯一能够做到的,而一场战争的胜利就是靠着这些个关键节点的良性链接来完成的。但同时,更多的未知情况正在接踵而至,“蜂鸟”的抉择是正确的吗?杰森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端起桌案上那杯已经冷了的咖啡,轻轻的咂了一口,心里说道:哦,好冷! 第三章.海狼失准(5) 27.3.5 州际高速公路 马里兰州 米德要塞出口 19:20(05:20) 两束强光拖着一道烟尘扫过黑黢黢的灌木丛,现出州际公路旁边一个不起眼的岗亭来,岗亭前面的道杆旁立着一块不大不小的路牌,蓝底白字的闪着交通指示牌上特有的荧光,隔着老远都能清清楚楚的看到,就见上面写着:nsa雇员专用。 从巴尔的摩至华盛顿的高速公路就从这座岗亭的前面穿过,并且还特意甩出这样一个不大显眼的出口来,这座岗亭就是专门为此而设的,由州警昼夜把守着,由此可以看出这个出口有多么的重要来,可当你看过路牌之后,才又会觉得,原来,nsa才是最重要的。 强光渐渐迫近,隐隐的能够听见福特汽车那种特有的引擎声了,岗亭里的人影开始晃动,对于执了一整天勤的两名州警来说,那车灯和烟尘意味着,难熬的一整天总算是过去了。他们迫不及待的想要和两个前来接班的同伴道声别,然后回家,在他们的脑海里甚至浮现出了妻子开门时那熟悉的身影,心里不由得想道:哦,香喷喷的饭菜热乎乎的洗澡水,还有上床之后入睡之前,呵呵!再亲热一番! 很快,一辆有着黑白两色涂装的警车戛然停在了路基的下面,大灯闪了两下之后便倏的熄灭了,但引擎却没有马上关闭,尾喷口上还突突的冒着热气,然而,让人不解的是,车停了半天,就是不见有人钻出车来。岗亭里的人影一闪,门砰的一声朝外打开了,一个小个子州警跨出门来,嘴上大声的嚷道: “都到了还不上来呀?磨磨唧唧的干啥呢?你们两个还没亲热够哇!” 小个子州警的话音刚落,另一个魁梧的身影也出现在了岗亭的门口,就见他炭黑儿一般的脸上呲着白花花的牙齿,瓮声瓮气的也跟着帮腔道: “是啊!你们这两个娘娘腔,别磨磨蹭蹭的了,我们还想早一点回家,好搂着老婆睡上一觉呐!” 这一高一矮一黑一白两个州警的恶意埋汰并没有起到多大作用,那辆疾驰而来的警车里还是不见有一丁点的动静,就好像是在故意的跟自己的同伴斗气似的。其实,说来也是,此刻距离规定的交班时间还有几分钟呢?想老婆也不差这一会儿,急什么吗?但是那个小个子州警可不这么想,他并非像那个黑大个州警一样的急着回家,他想去的而是另一个地方,一个能让他舒舒服服吸上一包白粉的安静地方。 “嗨!你们这两个家伙,还想磨蹭到什么时候哇?等到明早太阳出来的时候,晒着你们的屁股嘛!” 小个子州警嘴上说着话,脚下已经开始迈步朝着汽车走过去了,从那架势上看他似乎已是迫不及待了。深知同伴隐情的黑大个州警觉出那个家伙的情绪有些不大对劲儿,生恐他闹出事来,于是,赶忙迈步出了岗亭,也紧走了几步想要追上同伴,好在他惹出事非之前阻止他。就在这个时候,他身后的岗亭里突然传来一阵电话铃声,铃声急迫得一声连一声,就跟催命相仿。 黑大个州警停下脚步,犹豫了一下,最后,他还是丢下了同伴,回身朝岗亭走去。因他知道,州警局在这个时候来电,不是查岗就是有贵客来访,无论是哪样理由都不能够耽搁。 黑大个州警在迈进岗亭之前还回身瞄了一眼同伴,他深知这个瘾君子虽然瘦弱,但是当毒瘾发作的时候,他可是不计后果的。嗨!伙计,最好悠着点儿!他在心里嘟囔了一句之后踏进了岗亭,伸手拎起了电话机。 “是,警长,是我。” 他的脸上挂着谄笑随口答应着,显然,电话那一头的上司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本来嘛!你若是老老实实的在值班岗亭里面呆着,接通电话还用得着等这么久吗?他知道自己给警长抓住了把柄,所以才做好了挨尅的准备。不想,警长的态度很是出乎他的意料,非但没有责难更没有纠缠,就听警长在电话里面急切的说道: “过一会儿,就会有位cia的大人物经过这里,当然是去nsa的,你们要好生照料,千万别出岔子!懂吗?” “是,警长。您放心好啦!我们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了。” 黑大个州警谦恭的回答着,他的肤色哪怕是当了总统也还是让他感到自卑,但是警长似乎并不好敷衍,就听他在电话里问道: “接班的那两个家伙到了没有?” “刚到,警长。就在…下面。” 黑大个州警说话的时候,侧过身去朝着路基下面张望了一眼,他注意到自己的同伴已经站到了那辆警车的车窗前了。没等他细看,就听电话那边的警长命令道: “你们这班暂且留下别走,等cia的大人物到的时候,沿途护送一段,到了nsa总部之后你们再下班。” “呃…这个…” 黑大个州警犹豫着没有马上答应下来,他担心自己无法说服毒瘾发作的同伴,他下意识的想到,那个家伙要是真急起来,可是心黑手狠。但是没等他把心思想完,电话那一头的警长便解除了他的顾虑。就听他说道: “办好了这件事之后,你们可以多休一天。” “多谢啦!警长。” 不等他的道谢声落下,警长已经挂断了电话。黑大个州警在心里骂了声:倒霉!这才慢吞吞的放下听筒,低着头没精打采着迈步走出了岗亭。就在这时,他隐约听见了噗噗两声,跟着便是扑身倒地的声音。他下意识的抬头望去,惊恐的一幕永远的留在了他的脑际。 就在黑大个州警返回岗亭去接电话的时候,小个子州警一脸恼怒的来到了那辆警车的近前,他恍惚觉得坐在车里的两个人虽然也是身着警服,但是看上去却很是眼生,一时竟记不起他们的名字来。机灵的小个子州警有那么一瞬觉得很是惶恐,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但是,他马上就被驾驶位上的那个家伙不怀好意的笑容给惹毛了,显然,毒瘾发作中的小个子州警已经神经兮兮的了,渐渐放大的瞳孔无法再帮他辨清眼前的危情,死神就在他触到真相前的一刹那,降临了。 小个子州警显然是给怒火烧断了神经,他来到了车门前的时候,竟伸出右手去扣门掣,他忘记了配枪可是挂在自己的右胯旁。而这让本来就已经注定的结局就变得更加的简单了,甚至,连过程都省略掉了。也正因如此,他被子弹消去了半个头部的重口味画面才变得委婉了许多,至少,没有当即惊动正在跟警长通话的黑大个州警,否则,事态的进程也许会因此而有所改变的。 一粒经过了消音处理的弹丸从小个子州警拉开的车门缝隙中钻了出来,直接贯穿了他的右侧眼窝,将他的后部颅骨上掀去了一大块,就好像给一座教堂的穹窿开了扇天窗一样,只是阳光没有照射进来,却将一个人的灵魂放了出去,而从他眼眶当中喷溅出来的鲜血减轻了他另一只眼的颅压,最终让他看清了坐在驾驶位上的那个人的脸。 这是一张典型的中东人的脸,浓黑的眉毛琥珀色的眼,挺括的鼻梁薄薄的嘴唇,还有就是卷曲的络腮胡须蓄满了他的脸。小个子州警仰身后翻,强有力的冲击的把他的尸身抛出去很远,血因此而溅满了平坦的路面。此时,刚好是黑大个州警迈出岗亭朝着这边看的瞬间。 黑大个州警骇然的张大了嘴巴,他的手下意识的伸向胯部去摸枪,惊惧之下的他并没有现出过渡的慌乱来,几乎是在意念刚起的一刹那,他便将枪抓在了手上。接下来,他两手持枪对准了那辆车里的人。他本想开口大声的喝止对方,以期威慑住对方,避免近距离的对峙,但是,他忽然感觉有些力不从心起来。此刻,孤零零站在岗亭门口的一个警察,就好像汉堡店前戳着的麦当劳叔叔一样可笑,他意识到自己缺少一件具有威慑力量的武器作为强硬的支点。 的确,拿在他手里的是一支小口径的柯尔特警用左轮手枪,有效的射击距离不超过五十米,然而,此刻是在暮色朦胧的高速公路旁,树杈和荆棘遮挡了残留的天光,靠着这支枪在这么远的距离上,他恐怕连汽车也打不上。所以,他大张开的嘴没有并拢上,已经涌到嗓子眼儿的命令也没有喊出声,他猛然想起了岗亭门后的角落里放着一支威力巨大的散弹枪。 他差不多是在念头刚起的时候就开始转身的,反应快的有点跟他的体型不相称,但是,有一样东西甚至比他的念头来得还要快一些,它不仅打消了他取枪的想法,并且还打碎了他满口的白牙。一粒子弹射进了他的嘴里,然后洞穿了他的颅骨,头骨的碎片连同满口的牙齿一道溅落在了他身后的岗亭玻璃上。 黑大个州警重重的摔在了岗亭的台阶上,左胸前的警徽一闪,大卫之星上映出了一个手持狙击步枪的人影,原来,这个人早就蹲踞在车门旁了,只因天色昏暗没能发现他罢了。但是黑大个州警却成了狙击手的靶子,他的满口白牙就像是白漆涂满的靶心一样醒目。 两个人影迅速的跑到了岗亭前,他们麻利的拖走了黑大个州警的尸体,接着又将那个小个子州警掩藏起来,随后,狙击手便提起枪朝着正对着高速出口的公路边上跑去了,而那个坐在汽车驾驶位上的中东人则迈步进了岗亭。 “显贵十四戮”中排名十一位的杀手,绰号“复仇者”的的哈马斯成员,迪西.海辛朝着自己的目标又前进了一步。此前,他在“凯迪凯蒂”餐馆险些刺杀了cia的高级“职员” 阿瑟.麦肯奇。但不巧的是,“职员”过于机敏,不仅折了他的两名手下,还险一险也捎上了他。迪西难以回去向组织交代,更无法回报那个向他透露了cia高级官员行踪的“知情人”,于是,他冒死藏了下来,伺机再次动手,好不负使命。 此刻,一个绝佳的机会就在眼前了,“知情人”突然告知的一个消息,让蛰伏了数个小时的迪西又看到了希望,这一次他带上了一名狙击好手,马不停蹄的赶到了州级公路旁,先是暗算了前来岗亭接班的两名州警,接着又换上了警服来到这条高速公路的专用出口处,随即便干净利索的干掉了执勤的两名州警并拿下了岗亭。现在,他就专等着cia的另一个重量级人物出场了。 这里是专门为国家安全局nsa的情报人员开辟的一个高速出口,以方便该组织的雇员和情报系统的其他组织成员造访nsa总部。与cia不同,nsa是政府情报系统里最为神秘的部门,它在国防部的组织架构里,却在总统的直接控制之下,权位之高不需赘言。因此,不管是fbi还是cia都在nsa的秘密管控之下,甚至连他们的局长都有可能受到nsa技术人员的监视。 但nsa不是一个行动组织,它只是一个技术部门,nsa不仅在驻各国使领馆里设有固定的无线电拦截站,并且还在飞机舰船上装有机动无线电定位站。甚至,它还专门通过卫星等空天手段对全球的无线电通讯进行监听。尤其是,nsa拥有自己独立的电子侦察卫星体系,全天候的对他认为存在潜在威胁的国家进行监视,著名的“大酒瓶”,“长曲棍球”以及“雪貂”系列都在其中。 十几分钟之前,一架由关岛起飞前往中国腹地执行秘密任务的b-2“幽灵”隐形轰炸机在起飞不久,便遭遇了莫名闪电的攻击,具分析应该是近期失踪的中国海军094型“晋”级战略导弹核潜艇所为,战术分析家们认为094极有可能搭载了一款新型的量子武器,为了证实这一点就需要迅速找到这艘094,为此,必须依靠nsa的电子侦察卫星。所以,cia的一名高级特工才要驱车赶赴nsa总部,现场协调此事。这个重要情报不期被“知情人”透露给了“显贵十一戮”,迪西.海辛。这个“复仇者”要借此机会做最后的一搏。 第三章.海狼失准(6) 27.3.6 州际高速公路 马里兰州 米德要塞出口 19:25(05:25) 迪西.海辛费劲儿的把尸体拖进了岗亭后面的灌木丛里,然后麻利的换上了黑大个州警的制服,接着迅速的返回到岗亭里,他在窗口前坐了下来,瞄了眼高速公路上来车的方向,就见一串串车灯高速的从眼前驶过,暂时还没见有朝着出口减速驶来的车辆。迪西借机整了整自己的仪容,好让那件肥大的警服看上去尽量的合身一些。 简单的整理完毕之后,“复仇者”迪西将手中的乌兹冲锋枪横担在了大腿上,刚好可以被窗前的台板遮挡住,然后,他腾出手来取出手机点亮了屏幕。一个中年男子面色苍白的头像立时显现出来,迪西调出存储在脑海里影像,仔细的核对了一番之后,确信已经牢牢的把这个人记忆下来,这才闭了手机,单手握紧了枪柄,专心地观察起高速公路上的车况来。 迪西要等的这个人是中情局里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他的出现通常都会说明这样一种情况:在世界的某一个地方,霸主的谍情出现了重大的状况,而这个人匆忙赶到nsa来的事实,刚好说明了事端的严重性,中情局已经失去了对事态进程的把控,为此,才必须求助于nsa的侦察卫星。正是出于这样一个原因,迪西在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禁不住在想:哦,果然是手大捂不过天来呀!为害全球的后果就是这样,犯了众怒自然会招致各路神仙一起显灵,而这一次触动了霸主神经的,又会是何方的神圣呢? 一想到这里,迪西的心情就变得灰灰的,他仿佛看到了惶惶然驱车而来的中情局特工们,想必每个人的心里都像是长了草一样的吧!只可惜,给予他们羞辱的却不是自己,唉,该死!迪西心绪惶惶的暗自骂了一句,偷偷为自己的背运而惋惜。他想:这一次可不能再出现上一回的窘况了,那可是只到了手的鸭子啊!哼哼!可还是让它飞了。 不错,迪西.海辛近来手头上确实有点晦气,他已经接二连三的错失了好几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在最近的这一次里,他差不多已经把cia的“职员”阿瑟.麦肯奇堵在了一家封闭的餐厅里,只是那结果却出乎他的所望。每每想到这些都令他禁不住扼腕惋惜: 唉!那家伙敏感的像只受惊耗子一样,早早的就发现了摸上门来的两个人,“关门打狗”的形势不期演变成了“守株待兔”的结局,不仅跑了唾手可得的猎物,并且还折了两名最得力的手下,嗯,发生这种情况的理由只有一个,那便是…。 于是,从那时起,迪西便开始怀疑:是不是“知情人”偷偷的出卖了自己? 迪西的疑心并非没有道理,要知道,谍海狡诈无间凶险,这个圈子里的人大多数都是一人双面!哦,看看这一次的结局会是怎样的吧!如果,衰运总是围绕在自己身边的话,那就不得不让人多想了:这个“知情人”到底是…知会了谁人,又情系着何方呢? 迪西的心情极度不爽,一时间提不起兴致来,虽然,他极力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性,但是隐隐的心痛却一刻不停的折磨着他,令他的兴奋点不自觉的聚焦在了“知情人”的身上,反而忽视了眼前的状况。可就在这个眨眼的功夫里,一个能够扭转乾坤的机会就被他白白的错过了。 迪西没有注意到,一辆通体黑色的商务车以低于正常一百麦的速度从岗亭前的高速出口前驶了过去,就在那扇贴着深色镀膜的车窗后面,一架高速红外摄像机已经将高速出口周围以及岗亭内外的情形全部记录了下来,视频信号即时发送到了其后五百米远的一辆福特牌的suv上。收到视频信号的两名武装特工当即就与对接中的马里兰州警局的局域网进行了比对,他们吃惊的发现,现在坐在岗亭里的这个州警,竟然不是警局提供的今天当值的四名警官中的任何一人。 立时,一个高级别的警戒信号分别传递给了前面开道的黑色商务车和跟在后面的一辆宽体林肯车。随即,由这三辆车组成的车队便同步的慢了下来,车上的每一个cia特工几乎在同一时刻闪现出这样的疑问:怎么?这么快就走漏了消息,这可是个令人不安的现象啊!现在的中情局岂不是近乎于二手房的中介市场了吗?这还有秘密可言吗?哦,老板,是走?是停?还是… 他们期待着此次护送的那位重要人物尽快的作出决定来。 有一阵子,通讯频道上呈现出了真空的状态,这让很多人不自觉的用手去摸自己戴的耳麦,他们担心车载的通讯设备发生了故障,不过,好在这段时间持续的并不算长,一个细细的声音便轻飘飘的传了过来,仿佛是经过了浩瀚宇宙的遥远旅行似的。 “一号车负责迂回断他的后路,正面由我做诱饵,二号车随后负责主攻。” 这个人说话的声音虽轻,但分量却是很重,具有着无可争议的权威性。然而,在特工们看来,这其实是个糟糕透顶的战术安排,因为它不仅疯狂而且冒险,算是个典型的外行人出的馊主意。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于开口提出质询。于是,三辆车便在无声中迅疾的开始了行动。立时,车厢内嘁哩喀喳的响起了枪机拉动的声音,就像有好多条猎犬在同时挫动它们的牙齿一样,一时间气氛变得异常紧张。 在接近高速出口大约只有五十米远的时候,林肯车才点亮了右侧的转向灯,这对于高速行驶当中的车辆来说是个极其危险的举动,因为,它几乎没给后面的司机留出多少时间来做出反应,一旦有什么突发状况的话,那情形可就惨了。然而,正是这样的一种战术,才凸显出了那位中情局神秘访客的与众不同。 不等迪西.海辛做出判断,车子便嘎的一声刹在了岗亭旁的道闸前。立时,两道强烈的灯光直射进岗亭里,把坐在迎面的迪西照得眯缝起了眼睛。此刻,迪西的手上虽然已经端起了乌兹冲锋枪,并且巧妙的把枪身藏在了台案的下面,枪口大致对准了来车的方向,但是,此刻强光刺眼令他看不清来车的牌照,所以无法对情况作出准确的判断,因此他冷静的坐在那里,没有马上采取行动,他不想让上一次的惨况再一次的发生。 迪西稳健的抬起了左手,利用手臂遮住了迎面射来的灯光,他故意让对方看到自己空着的左手,同时也把右侧的身体朝着桌案前移了移,摆出一副伏案笔录的形状,借此以打消对方的疑虑。大约只用了一到二秒钟,迪西便从强光的照射当中摆脱了出来,他在恢复正常视觉之后的第一眼就看清了这辆车的牌照。“复仇者”在心里默念了一句:嗯,不错,等的就是这个人! 此刻,这辆林肯已经完全驻稳了车身,四只宽大的车轮牢牢的扎在了路面上,一副不可一世很是霸道的模样,由此,更显示出车主那不同凡响的身份来。迪西沉稳的坐在原位上,耐心的等待着副驾驶位子上的特工走近前来,向自己说明身份和来意。因为,按照惯例只有这样才算得上正常。但是,林肯车只是静静的停在那里,不见车门开启,也不见有人下车,车检双方暗暗的较起了劲,这让迪西原本稳健的心情不免揪了起来。 由于是nsa专用,所以使用的频率并不算高。因此,这里的道闸算不上是一个标准的高速出口,它的设置更多的是出于安检方便的考虑,为此,岗亭内的视野非常开阔。开始,当林肯车的四扇车门以及正面风挡全部都在迪西的视线当中的时候,迪西便在心里暗自估算着:从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的那名特工走出车门开始,再到全歼了这辆车里面所有的人,总共需要花费多少时间。现在的“复仇者”已经在考虑着该如何脱身了。 当这辆宽体的林肯车像一辆坦克那样直压到近前来的时候,迪西就被一种山一样厚重的屏障遮挡了目光,这让他的心不免一紧一松。首先,他为失去了更广阔的视野而担心,但同时,他也为这辆笨重车辆难以掉头而感到宽慰。因为,通常在遭遇正面袭击的时候,司机的第一反应便是掉头逃跑,而现在,他想做到这一点可以说是非常困难。 迪西对这一次的劫杀行动有着非常周密的计划,第一步,由他射杀走近前来的那名特工,这是个动手的信号,接着,持狙击步枪的同伴就会隔窗击毙那名林肯车的司机,即使一击不中,以这辆车的笨重的行动也会给狙击手留下开第二枪的机会,假使余下的一到二人打开车门进行还击,这正好给了狙击手逐个“点名”的时机,如果它们躲在车里不出来,那么这辆林肯车便是他们装殓的活棺材,迪西会一把火把他们全部烧死在里面。但是,出乎迪西所料,这辆林肯就像是辆鬼车一样的停在那里,一点动静也没有。 时间在一秒一秒的过去,迪西的心里开始长草,他禁不住暗忖道:哦,莫非,真的是给自己言中了?这一次行动又给对方提前获知了?一想到这些,迪西的信念便开始动摇了,强自出手的念头开始占据了上风。 “复仇者”猛的站起身来,挡在眼前的左臂朝右侧伸去,带动着身体顺势扭转,肘部刚好护住了面部。与此同时,握在右手上的乌兹冲锋枪借机探出头来,它在胸下腹前锁定好了位置,枪口刚一随着身体转动,迪西便当即扣动了扳机。立时火舌喷吐,稠密的弹雨泼洒出一个扇面来。 哒哒哒… 岗亭上的玻璃像给洪水冲垮的堤坝一样朝外坍塌了,与此同时,林肯车的正面以及前风挡上也应声爆起了一阵火花,就如同硬器相碰迸溅出来的碎渣相仿,呈现出来的闪光五颜六色的灿若焰火,隔着老远都能看得真切。这突如其来的袭击甚是猛烈,即便是早有准备的cia特工们,也被他这股亡命的气势震慑住了,竟至没有即刻做出反应来。 但是,这支射速占优的乌兹在面对防弹装甲的时候,它的糟糕表现却令迪西感到绝望,弹雨泼洒过后林肯车上无一处伤损,坚固的真如坦克相仿。沮丧的迪西心存着唯一的希望,那便是持有大口径狙击步枪的同伴能够及时出手。其实,他只需一枪便能敲碎林肯车的风挡,而后的全部脏活儿就由乌兹一力承当了。 但是,当他的第一轮扫射过后,却没见有威力巨大的狙击弹射来,相反,那辆静如鬼车一般的林肯却突然间启动了,牢牢抓紧地面的四只车轮高速的转动起来,车身未动车轮竟在地面上打起了滑,一缕焦糊的白烟从车轮底下冒出来,眨眼间,林肯车已经疾退出去七八米远,却将躲在后面的一辆福特suv现了出来。 哗…suv的四扇车门齐开,四支枪口同时伸了出来,跟着枪火闪烁曳弹爆流,岗亭的窗口和背面的墙壁上即刻落下了密密麻麻的弹坑。粉尘碎片纷纷扬扬的落了下来,烟瘴迷腾笼罩了岗亭,方寸之间的小地方立时便如人间地狱一般。 迪西被强大的火力压得抬不起头来,他俯身在台案之下,心如浸在冰水里的生肉一样,冷得抱成了一团,一时难以化开。迪西清楚狙击手未发一弹的原因,那显然是被悄悄包抄上来的特工给偷偷做掉了,所以,这辆林肯才会大模大样的停在自己的面前。而现在,自己的处境也岌岌可危了,掐指一算,最终也离不开这两种结局:一是自尽,一是遭擒。 事实已经清楚无误的摆在了迪西的眼前,无情的证实了他的疑问:自己已经被“知情人”出卖了!他坚定不移的认定,自己接二连三的失手其实都是“知情人”的过错。这个言而无信的混蛋!睚眦必报的“复仇者”咬牙切齿的痛骂着,决计咽不下这口气,他发誓一定要让欠债人付出成倍于此的代价!否则,罔生来世都闭不上眼睛。 于是,一个念头在这一刻里突然冒了出来,身为死士的“复仇者”不打算就此死去,报复的心结被一个新的目标更加强烈的纠缠着,他打算苟且偷生的活下来,以便完成这个新的使命。他要挖出那个不曾谋面的“知情人”,并且,还要亲手送他下地狱。 迪西定下心来匍匐着,听凭弹雨撕裂了门窗打烂了墙壁,他却借此机会在脑海当中盘算着,迅速的勾勒出一个欲擒故纵循序渐进的计划来,他想:不管是身陷囹圄还是自由自在,都能如斗士一样杀人于无形,区别只是在于,这一回,他必须借刀杀人才行。 弹雨稍缓枪声渐稀,迪西扬手将那支乌兹冲锋枪丢出了窗外,嘴上则大声喊道: “别开枪,我没有恶意,现在,我出来啦!” 迪西的话音刚落,枪声骤然停了下来,立时便有人应合道: “让我看见你的手,慢慢站起来。” 迪西跪起身,高高举起双手,然后,慢慢的直起身来。他缓缓转向窗外,让自己暴露在强烈的灯光下。这时,又有人高声喊道: “先脱光衣服,要慢慢来。” 迪西稍稍犹豫了一下,但他马上便做出了决定,就见他一件一件的脱光了身上的衣服,赤条条的站到了窗前,然后迎着灯光举起了双手。 “好吧!现在,慢慢走出来。” 接到命令的“复仇者”轻轻的推开了破烂不堪的门,然后迈步走出了岗亭。不想,他的脚刚一落到地上,突然,一支枪托从门边袭来,风压耳豪早已惊动了迪西,但他却既不躲也不闪,硬是用后脑接下了这重重的一击。嘣的一声,如五雷轰顶一般,迪西的眼前一黑,人便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立时,两支黑洞洞的枪口逼了过来,一只轻便的牛面津底的皮鞋重重的踏在了他的背上,随即,两只强壮有力的手扣紧了他手腕,哧的一声,尼龙扎带锁紧了他的双腕,人便反剪着双臂被提了起来。这时,那辆黑色的商务车咔的一下驻到了近前,哗!车门大敞,砰!人被丢进了车厢。 这时,道闸开启,黑色的商务车照例开道,先行驶离,林肯车依旧随后,一路紧跟而去。留下福特suv和车上的两名特工暂且看守岗亭,已经接到通知的大队州警正在赶来的路上。一场刺杀行动就这样有惊无险的结束了,反制的过程行云流水般的轻松。此刻,特工们的心中无不挑起大指暗自称赞自己的老板:难怪他与“牛仔”佩奇.波特兰并称为《二重衫》呐!真不愧是特战中的“学者”啊! 《谍血七战队》中的“学者”埃德蒙.兰斯正急速赶往国家安全局,以期借助nsa的电子侦察卫星确定中国战略导弹核潜艇094的具体坐标位置。他要助“海狼”一臂之力,以便截断094的退路,好为“幽灵”的殒落报这一箭之仇。 第四章.海天大战(1) 27.4.1 地球大气层外四百公里 低层卫星轨道空间 05:30 虚幻的太空飘渺无垠,难以用简单的概念衡量出远近,深邃的宇宙空泛无界,无法靠常识比较出快慢,这是人力所不能及的空间,更是智慧难以启及的极限,不论是宏观还是微观,所有的事物全部存在于另一个高出地球很多的层面,这在人类的文明史中早有记载,它们在不同的时期有着不同的头衔,有的称作太虚、有的叫作太极,还有的奉作“万有”,更有甚者尊其为“全需”。 若是稍微专业一点的话,拿光的传播速度做为衡量的尺度,放开思路去想一想,两颗星光辉映的星球,无论相距有几多光年,它们也算得上是近邻。而对于相隔仅数百公里的两个飞行器来说,那无疑就是一次接踵擦肩了。但是,如果它们彼此间靠得太近,难免不会发生“亲密的接触”,虽然是在浩瀚的天远,这样的碰撞算不上是一次“车险”,但是,对于地球上正在发生的敏感争端而言,或许,它就会严重的影响到事态的进展。 在距离地球海平面四百多公里远的轨道上,一颗状似橄榄球的飞行器缓缓的收起了它的太阳帆板,跟着,“橄榄球”的突出一端喷出了短短的一簇蓝色火焰,飞行器开始缓慢的变换着飞行的姿态,轻松的跃进到了一个新的环绕轨道上面,接着,炫蓝色的动力源倏的熄灭,太阳帆板重新伸展开来。现在,“橄榄球”中段腹面下的那双“电光眼”就可以全开,它的探测感应面已将关岛周边方圆一万多公里的海面全部覆盖进去了。 这是nsa所辖的“奥林匹亚”sb-wass电子侦察卫星系统中的一颗,现在它刚好位于关岛的上空。为此,捕捉094的重任就落在了这颗橄榄球形的侦察卫星的头上。以它为“探头”的搜捕行动正在地球上空的电离层里悄然进行着。 “奥林匹亚”sb-wass是位于低轨道上的电子侦察卫星系统,它集成了nsa专门为海军设置的多项侦察任务,是美国实施电子侦察一体化计划的最新成果。sb-wass系统运行在高度为四百多公里的圆形轨道上,以三颗卫星为一组,相互间保持着大约五十公里远的距离,彼此间以星间光通讯进行联络,用这种方式构成的四组星系便形成了对全球的不间断监视。 在茫茫大海之中,排水量达数吨重的核潜艇仅如一根针般大小,要想获得它的行踪可以说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因此,除了惯常使用声呐这种有效的监测手段之外,利用侦察卫星对海流和水温进行监测也是一种非常重要的方法,因为,它可以对更大的范围,以更快速的效率找出核潜艇来。 b-2的坠落大致地给出了核潜艇的藏身范围,一艘游弋在附近海域的“海狼”也已经扑了过来,由此便揭开了猎杀中国094的序幕。但是,单单依靠艇上的声呐很难在短时间内捕捉到094的踪迹。于是,借助电子侦察卫星对该片海域进行一次全方位的监测,就成了眼下最有效率的应急策略。 因为,一艘航行中的核潜艇其尾流延续可达数公里,电子眼能够轻松的从千顷波涛当中抓住它的踪迹。而一艘静止中的核潜艇其散发出来的热量会让周围的水温明显有别于其它水域,感应器可以敏感的从万里海疆中感知它的藏身地。为此,一直都淡出人们视线的nsa,由于掌控着这些尖端的电子侦察卫星而成了这场大战的前端点,关岛上空的这颗橄榄球型的电子侦察卫星无疑也就成了一个前出最远的斥侯了,它所提供的消息决定着谁将掌握这场大战的先手。 此刻,在nsa的指令下,经过了变轨之后的“橄榄球”已经重新锁定了观测的位置,接下来,以关岛为圆心的数万平方公里的海域将被一圈一圈的扫描,通过“电光眼”采集到的图像和数据也将源源不断的发往地球上的工作站,094的生存空间会被压迫的越来越小,过不了多久,它就会像一条迷路的鲸鱼一样搁浅在nsa情报分析员的数字模拟平台上了。 “橄榄球”专注并且高效的运转着,就像个贪婪的淘金者一样,显得既兴奋又紧张,它瞪大了眼睛紧盯着蓝色的海洋,如同在溪水当中淘沥金子相仿,迫切的渴望着籍此就能够找到一座金矿。然而,埋头淘金的“橄榄球”不期忽视了这样一个状况:此刻,就在它的内侧紧邻着的一条轨道上,有一颗钻石状的小型飞行器正尾随而来,它就像个抢占了有利位置的赛跑者那样,以远远高于“橄榄球”的速度靠过来,用不了多久它就能够追上“橄榄球”了。 高速飞行中的小型飞行器具有多个反射面,它如同一颗晶莹剔透的钻石一样,浑身上下散发着宇宙的光芒。从它快速而灵活的姿态上看,更像是一个既活泼又淘气的顽童,由里到外都透出一股子灵气来。但是,它的名字可不像它的外形那般可爱,而说到它的作用和使命,那就更是骇人! “掠食者”,一个潜行在宇宙中的“太空杀手”,它是中国天军独有的一种空天武器,专门用于捕捉和猎杀那些贼眉鼠眼的航天器。它悄悄的埋伏在间谍卫星经常出没的空间高度上,依靠着自身敏锐的洞察力,探听出周围“邻居”们的隐私,掌握住它们的运行的轨迹和出现的频率。因此,它常常能抄近路捷足先登的守在猎物的必经之路上,然后快速的贴近过去,进而在最关键的时刻打出最致命的一击。 这是一个聪明的捕手,更是一头凶猛的野兽,它攻击目标的方式包括很多种,除了“死光”、“弹子流”和“集束波”等摧毁手段外,它还常使用障眼手法,诱使卫星进入歧途。其中最为温柔的一招就算是“雾霾”术了,它能在瞬间催眠一颗间谍卫星,并迫使其进入到休眠的状态中,从而无法打理那些本该是十万火急的任务。 “雾霾”利用的是一种磁性的喷涂物,“掠食者”将它覆盖在间谍卫星的表层上,以此遮挡住卫星对地探测的感应器或者是照相机的镜头,从而使其变成一个瞎子。在间谍卫星清理被干净之前,专事偷窥任务的这颗卫星基本上就算是个短视的睁眼瞎了,它只能游手好闲的在太空里闲逛。如果“掠食者”高兴,还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将间谍卫星推离原来的轨道,让这个孤儿远走高飞直至自生自灭,或者,干脆将它带上预先设定好的轨道,直接把它送回“家”。 眼下,国之重器094正处在危难之中,一艘“海狼”虎视眈眈的盯住了b-2坠落地点周围的海域,发誓要在茫茫大海之中痛扁094一番,但是,如果得不到“橄榄球”的帮助,就算“海狼”再凶悍,也只能像个流氓那样站在街面上骂骂海街而已,别人听不见只有自己过过嘴瘾,而它无论如何是挖不出094的。因此,紧急冻结“橄榄球”的一切活动,让它闭眼闭嘴的休息一段时间,这就成了以巧破千斤的实惠一招。所以,急迫之中的中国天军才首次出动了“掠食者”,它要在浩瀚太空中一拳封了“橄榄球”的眼。 大气层外的电离空间层完全处于真空的状态之下,故此,就算“掠食者”的速度再快,也绝无丁点声音传来。茫茫宇宙恍如幽幽黑洞,无声无息的吸摄了一切响动,“橄榄球”既听不到更看不到对手,一场天战就在比“盲打”还要苛刻的条件下展开了。 对于这两个受控中的太空“武者”来说,速度和精准是取胜的基本要素,追击和逃逸自不必说,没有速度是万万不行的,而准确卡位更是万万少不得的,因为,太空过招的机会只有一次,假使一击不中,或者不能一招索命的话,那就算是失败了。如果,这种情况在当前的条件下发生,也就等于是宣判了094的死刑。 “掠食者”在快速接近“橄榄球”的过程当中,一边加大马力疾速赶超,一边连续实施变轨的动作,那情形煞是好看,精彩画面远远超过f-1大赛,而紧张程度丝毫不让给贴身缠斗的空战。 它的一旋一转都精确到位,身段柔软得如同曼舞者,高低上下都不离目标的左右;它的一起一落都恰如其分,节奏性感得恰似太空步,远近快慢都围绕在目标的四周。这个过程经历的并不算久,伴舞曲大约也只持续了二个小节的无声演奏,“掠食者”便已经在“橄榄球”的运行后方略低一些的轨道上找准了自己的位置,接下来,它与“橄榄球”的“亲密接触”可就要花些时间了,对于操控者来说,那绝对是比微雕或者是刺绣还要精细的“手艺”,所以,既不能忙更不能急,现在,考验“掠食者”意志的时刻到来了。 于此同时,正专心捕捉094踪迹的“橄榄球”已经完成了它的首轮粗略扫描,并且把第一波次的影像资料传递给了nsa专门为它设置的地球工作站。现在,功能强大的服务器正快速的处理着这些图像,它们粗看起来已经相当的清楚了,但很快,工作人员就会把更为清晰的画面输送到nsa在马林兰州的总部去,这一切都是在完全设定好的程序中自动完成的,轻松的就像是在处理一场跨洋直播的网球赛实况,而产生的延迟却微乎其微,最多也只相当于莎娃挥动一次球拍的时间。 “橄榄球”的能量储备全力支持着那部“电光眼”,把精力全部集中在了它腹下的那一泊水面,所以,它没法注意到,一个比它小很多的晶莹“钻石”正一点一点的向它靠近,直径稍粗的一端已经在它身后腹下五米远的地方了,并且,还在慢慢的贴近。五米、四米、三米… 渐渐的,“钻石”的多楞切断面上已经能够反射出“橄榄球”的身影了,如果再近一些的话就有可能撞在“橄榄球”的身上了,就在这时,“钻石”却戛然止住了自己的追击步伐,稳稳的定位在了“电光眼”的眼睑旁,这个距离大约只有一米左右。现在,“掠食者”终于和自己的目标并肩而行了。 在“掠食者”具有钻石状的前端上有很多个横断面,对于一颗真正的钻石而言,那些个细小的反射面正是它璀璨发光的源泉,而对于攻击型的小型航天器来说,它的每一个横断面里都暗藏着一款天战的武器,那里就是“掠食者”的战斗部,是它的武器舱。 “掠食者”在锁定好自己的位置之后,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替选定的武器进行定位了。它携带的每一款武器都有着不同的用法,而它眼下特意选定的这个距离和位置全都是专为“雾霾”而设计的。因为,要瞎了“橄榄球”的那只“电光眼”, 最恰如其分的一个手段应该就是温柔的“雾霾”术了。 就见“掠食者”灵巧的翻了一个身,让钻石状的躯体稍稍的横滚了一下,但很快就停了下来,它的一块镜子样的横断面刚好与“电光眼”的轴外四十五度线相切准,跟着,镜子面翻转开来现出一扇不大的窗口来,一只“蓬蓬头”慢慢的探了出来。 这是个类似于淋浴喷头一样的器件,一只接近三百六十度出水的球型蘑菇头,和一根可以随意伸缩弯转的柔性连杆,很容易让人联想起温润的水流来:哦!从里到外的热度,从头到脚的湿滑;心旷神怡的松弛,酣畅淋漓的泼洒… 但是,这只“蓬蓬头”可不是整体淋浴房里的花洒,它喷出来的也不是温度适宜的水流,而是致盲间谍卫星的障眼“雾霾”。这是一种磁性极强的粉状颗粒,具有极强的附着遮盖能力,“电光眼”一旦给它迷了,便如生了白内障一样,不动回摘除手术是恢复不了视力的。这东西粗看好像老式火车头排放的水蒸气,细究疑似漫天垂降的沉沉暮霭,“雾霾”之名便由此而得了。 第一股“雾霾”喷出的很突然,白色的雾气刺激了“电光眼”,它下意识的眨动了一下,但已经无法避开“掠食者”的首轮攻击了,在它球体状的“瞳孔”上面已经有部分表层被“雾霾”所覆盖,“电光眼”急剧缩小了四分之一的视野,它的厄运到来了。 “掠食者”没有急于喷出第二股“雾霾”,而是突然打开了动力,就见它的身体稍稍往前窜了窜,火候掌握得恰如其分,此刻,它的位置刚好处在了“橄榄球”的正下方,接着,“掠食者”又是一个侧向的横滚翻,现在,那只“蓬蓬头”刚好对准了“电光眼”。噗… “掠食者”就像只蜜蜂采蜜一样的踪在了“橄榄球”的身前,热情的照料着那只水汪汪的“电光眼”,直惹得它心烦意乱泪水涟涟,渐渐地模糊了视线… 马里兰州 米德堡 国家安全局nsa总部 “学者”埃德蒙.兰斯大步的踏上了国家安全局nsa总部大楼的台阶,两名中情局的特工抢在他的前面推开了洁净的玻璃大门,埃德蒙不等玻璃门完全敞开便一侧身子闯了进去,完全不理会门口警卫吃惊的眼神。立时,安静的nsa总部大楼里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在以专业技术见长的nsa总部里,埃德蒙.兰斯的到来显得格外抢眼,即便他在cia里享有“学者”的头衔,然而此时此刻,他的行为举止却显得粗俗不堪。无疑,埃德蒙很是着急啊!他也不愿意放下自己的儒雅身段,现出一副野蛮像来,可是,之乎者也的穷酸一通能解得了当前的燃眉之急吗? 埃德蒙快步的穿过了大厅直奔着左侧的附楼走去,出身nsa的“学者”回到自己工作过的地方自然是轻车熟路,他非但不需要有人引路反而大模大样的走得硬气。埃德蒙.兰斯知道“奥林匹亚”sb-wass系统的专项办公室就位于附楼的二层上,所以,他进得楼来二话不说便直奔那里而去了。 一扇房门在埃德蒙一行经过之后悄悄的打开了,一双眼睛躲在眼镜后面,警觉的朝着“学者”的背影望了望,一丝阴影闪过了镜片,随即,房门无声的关闭了。 第四章.海天大战(2) 27.4.2 马里兰州 米德堡 国家安全局nsa总部“奥林匹亚”sb-wass系统专项组 19:35(05:35) 昏暗的光线将空间压缩在了一面两米高六米宽的led显示墙上,柔柔亮亮的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它像是给这间近千平米的情报分析大厅开了扇窗,在那上面清楚的映出了一帧帧经过数百倍放大后的卫星照片,图片上纵横交错的测量标尺标注出了每一段海流的延展曲线,通过它们可以找出其中有可能存在的诡异变幻,专业的技术分析人员将从那里找出094藏不住的深海脚印。 这是“奥林匹亚”sb-wass系统专项组收到的第一波电子卫星侦查图片,它们来自一颗形似橄榄球状的间谍卫星,而更多由它拍摄到的卫星照片也会陆续发来,侦测的范围将会覆盖关岛周边相当大的一片海域,因此有理由相信,一艘属于中国海军的第二代战略导弹核潜艇无论如何是无法逃过这样一次大范围的搜索的,即便它静止坐底长时间的隐藏不肯露面,nsa的技术人员也会利用这些卫星图片,通过类似对海水的水温进行分析等专业手段,把它从大海的深处挖掘出来。 “这只是其中很少的一部分,我们需要得到更多的资料才能进行详细的技术分析,而要得出一个准确的结论,还需要…哦,这可是件很费力气的活儿啊!” 专门负责技术分析的nsa主管一边小声的对跟在自己身边的年轻女助理说着,一边迫不接待的在电脑上切换出另一张图片,随后,他控制着鼠标在各种测试指标的功能键上一通快按,让一旁的年轻女士看得目不暇接眼花缭乱,她注意到了这个技术主管的亢奋表现,心里没有欣慰反而平添了一丝忧患。就见这位技术主管无论手上有多忙碌,却始终都是不错眼珠的紧盯着屏幕上的画面,眼神显得既慌乱又贪婪。年轻的女助理禁不住暗忖道:看起来,这项工作给他造成的压力不小啊,如果不及时给他一些安慰的话,恐怕,他是很难扛过今天的。 观察力敏锐的女助理推测的一点不错,此刻,那位技术主管的神经已经紧绷到了极限,他的视线跟随着滑动的测量线上下移动,显示出来的大串数据中每发生一点小小的变化都会引起他的唇角痉挛,仿佛牵动着他的神经线一样。其实,这个分析小组的每一个成员都像他一样的紧张,令人窒息的气氛像瘟疫一样在大厅里流传,很快便填满了整个空间,空气仿佛变得越来越稀薄了。 的确,即便对于一个经验非常丰富的nsa技术主管来说,要在茫茫大海之中找寻一艘核潜艇,也绝不是一件简单轻松的工作,他必须全面细致的分析完整个区域的图片之后,才能通过对比得出结论来。这就跟一名放射科医生所做的工作一样,他必须通过不同方位的b型超声波进行检测,才能在多角度的画面当中作出大致的推断:哪些是属于人体正常的组织器官,而哪些却有可能是异常的癌肿病患。但是,从白宫刚刚传来的指示却是十万火急刻不容缓,总统期待着即刻就能从nsa得到094的准确位置,这无疑是个异想天开的期待。 技术主管当即便陷入到了压力的羁绊当中,但那压力并非来自总统本人,而是来自nsa自身,因为,此番他的表现决定着nsa的未来。眼下,提交新财年预算的日子马上就要到来,今日的成败决定着nsa能否继续获得每年数百亿美元的经费。哇噢!那可是关乎到近千个nsa工作人员手里的金饭碗呐!这让技术主管如何能不感到压力在身呐!所以,他继续小声的嘀咕着,借此释放内心的沉重。 “无论是做航迹检测还是进行水温研判,这么点儿资料都远远不够,哪怕它是一艘不够安静的核潜艇,可要在它潜航的时候找到它,也是跟在大海里捞针一样的困难呐!” 分析主管烦躁而焦虑的小声嘟囔着,已经很有些不堪重负的表现了,这让他身旁的年轻女助理不无忧虑想:哦,这么快就不行啦!这跟你在床上的表现是一样的呀!怎么办?应该尽快想点办法给他注入些活力才行,可是,这里人多眼杂的…唉!年轻女人无可奈何的想着,悄悄上前半步,然后单手撑在桌案上,用她丰满的胸蹭了蹭技术主管的肩头,柔声问道: “来一杯咖啡怎么样?用鲜奶冲的,并且,不加糖。” 年轻的女助理显然是想借机分散一下技术主管的注意力,好让他不至于过早的陷入到高度紧张的状态,因为她知道,这才仅仅是个开始而已,接下来的搜索过程中,究竟压力有多大耗时会多长都还是未知,如果让他在这会儿就完全投入进去,那么,不等任务有个结果,这个人就会提前崩溃掉的。 此时的技术主管已经一门心思的扑在了对数据的分析上,根本无暇顾及女助理风情万种的暗示,所以,他头也不抬的哼了一声就算是回答了。年轻的女助理没有放弃努力,她保持着令人喷血的姿势继续“胸”狠的说道: “出去透透气吧!这不是个着急的事,资料接收不全,再逼自己也是没用的。” 但是,她的这次努力以更加难堪的结局收场,技术主管睬也不睬,甚至连哼也没哼一声,这个人已经完全迷失在浩如烟海的数据当中了,竟连美女的诱惑都起不了作用。女助理只好悻悻的收了姿势,无可奈何的想道: 唉!这些个书呆子啊!给个棒槌就认“针”,你见过哪个腕儿级特工像你这般干活儿的?呵呵!比肖普.杜冈先生说得果然不错,做学问的人注定只能做学问,到了什么时候,这些人也不能独当一面。 她想起了自己老板嘱托过的话:这些技术人员都是些单细胞生物,思想偏执的很,只能把他们既当宠物来养,又当工具来用,所以,我们才需要你的加入,想方设法照顾好他们,这可是你的职责啊,懂吗? 眼前的情形印证了杜冈先生的话,于是,年轻的女士不由得在心里暗自称赞起老板来:比肖普.杜冈先生真是有远见,他仿佛能够洞察到每个人的内心似的,杜冈先生果然是个知性知情的人啊!哦,只是,这样的男人太过阴险啦! 哗! 猛的一声响亮,房门突然大开,强光射了进来,一个消瘦的身影映在了门口,大厅里的凝固气氛一下子被搅动了,分析人员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干扰分散了注意力,纷纷抬起头来朝着门口望去,一时间嗡嗡声四起,窃窃私语的议论充斥了大厅。技术主管腾的一下从座位上蹦了起来,他像只受了惊的兔子一样,乍楞着两手不知该如何应对,反倒是他的女助理表现得非常冷静,就听她大声的呵斥道: “什么人?这里是战情研讨时间,未经允许不得擅自进入,你,立刻出去!” 年轻女士的训斥没有收到任何效果,那人非但不退反而快步的来到了显示墙前,一副目中无人的吊样。就见他眯缝起眼睛紧盯着led上的卫星图片仔细的端详着,似乎很怕见光的样子,随他进入的两名特工很懂老板的心思,他们很快便反手把门关上了。立时,大厅里重新陷入到了暗淡的境况当中。 年轻女助理被来人的无礼彻底的激怒了,他知道来人有恃无恐的表现说明了他的不凡背景,但是,哪怕你是个参议员也无权干扰总统亲自下达的命令,除非,你是个恐怖分子打算占领了nsa。年轻的助理忿忿的想着,迈步就想往前走,就在这时,一只骨节粗大的手从她的身后伸了过来,轻轻的拍在了女助理的肩头。女助理的心头一惊,连忙回过头来,就见一副晶莹的眼镜片在昏暗的光线下无声的闪动,立时,女助理有了主心骨。 女助理不再妄言,大厅里的噪声也渐渐的归于平静,这时,已经适应了昏暗环境的埃德蒙.兰斯从显示墙前转过身来,沉沉的扫视了一下全场,吊吊的问道: “有结果了吗?先生们。” 大厅里一片沉寂,甚至比埃德蒙闯入之前还要安静,没有人回答生人的问话,这让埃德蒙很是尴尬,于是,他加重语气讥讽的问道: “怎么了?先生们。是给人封了嘴,还是家里死了人?怎么都不说话?” 埃德蒙的无礼显然惹恼了女助理身后戴眼镜的这个人,就听他不忿的说道: “技术主管呢?请站起来回答学者的问话。” 嗡!大厅里又是一阵嘈杂,显然“学者”的名号在这群人中还是很响亮的。这时,就见技术主管诺诺的站起身来,怯怯的说道: “还…没有,先生。因为,资料收集的不全,所以,暂时…” “那就请各位的动作快一点,好吗?先生们。总统在等我们的消息,海军也在等,懂吗?该死的094刚刚打掉了我们的一架b-2,所以,一定要让它付出代价,懂吗?” “学者”的讲话语气当中充满了学者的味道,每句话的结尾处都少不了问上一句“懂吗?”好像生怕对方赶不上自己的智商似的,此时,早已经忍无可忍的“眼镜”终于打断了埃德蒙的话,他已经给足了这位中情局要员的面子,现在,必须恢复起正常的工作秩序了。就听他说道: “兰斯先生,借一步说话吧!时间太宝贵了,现在不是纸上谈兵的时候。” 这个人的话音未落,埃德蒙便大声的把话接了过去,就好像是才发现他似的。 “哦,是比肖普.杜冈先生吗?你在啊!” 比肖普.杜冈没有理睬埃德蒙.兰斯的虚情假意,转而像是在吩咐身旁的女助理,又像是说给埃德蒙听,他说道: “带兰斯先生去我的办公室吧,在那里同样可以看到全部的卫星资料和搜索进程。” 女助理很机灵的走上前去,对着她极度厌恶的“学者”说道: “请吧,兰斯先生,杜冈先生的办公室就在大厅的另一头。” 原来,比肖普.杜冈的办公室里有两个出口,一个连着情报分析大厅,而另一个则通向走廊。当“学者”埃德蒙.兰斯大步闯入的时候,他就已经通过门缝看到了这番情景,于是,他不露声色的从另一扇门悄悄溜进了情报分析大厅,一直冷眼旁观到现在。 看看“学者”已经跟随在女助理的身后朝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比肖普这才朝着技术主管摆了摆手,然后提高嗓音大声说道: “打起精神来,先生们,我就等在隔壁,我要你们尽快拿出结论来。” 说完,比肖普也转身朝着大厅另一头的办公室走去了,留下技术主管满脸苦相的一头扎回到浩淼如烟的数海之中了。 “还需要多长时间你们才能给出个结果?女士。” 埃德蒙.兰斯刚一走进比肖普.杜冈的办公室便迫不及待的转身询问,他颐指气使的做派让年轻的女助理忍无可忍,就见她没好气的摔上房门,然后,冷冷的说道: “那取决于卫星的工作效率和传输信号的速度,先生,在缺少足够的信息源的情况下是没办法做出结论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句话你总听说过吧!” 年轻女士的抢白让“学者”的面子有些下不来,他沉着脸忍了片刻,这才平复了想要发作的情绪,换上一副虚伪的笑脸对那女助理说道: “那么好吧!那就有劳您打开卫星传输的效果监控器查看一下吧!这种简单的计算您总会做的吧!” “您的建议还是留着跟杜冈先生说吧!他是这里的老板,先生。” 埃德蒙的眼睛开始充血了,他猛的一屁股坐在了比肖普的办公桌上,刚想张大嘴巴喊出声来,可就在这个时候,比肖普.杜冈推门跟了进来,他摆手止住了“学者”的咆哮,先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然后轻松的说道: “请别难为我的雇员,埃德蒙。我知道,你刚刚经历了一次风险,但那毕竟跟nsa无关,请别把你的坏心情发作在这里。我们的工作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 说完,比肖普朝着女助理摆了下头,说道:“忙你的吧!这里没你的事啦!” 房门关闭,比肖普示意埃德蒙坐到一张扶手椅上去,然后,他揿灭了灯光,启动了一套独立的监控系统。墙壁上,一面小型的led显示墙上出现了与大厅同步的卫星画面。此刻,对第一波发回的卫星图片所做的技术分析已经接近尾声了,等最后一张图片扫描过后,led显示墙上便现出了蓝屏。结下了,就应该是第二波发回的卫星图片了。比肖普瞟了埃德蒙一眼,略带揶揄的说道: “你瞧,没你的催促,他们的效率也很快嘛!” 埃德蒙没有答话,有那么一阵子他的思绪被另一件事情牵扯了,所以,暂时没有在意比肖普的嘲讽。是的,比肖普刚才所说的话提醒了他,他深信在这次历险的背后一定隐藏着一个阴谋。他想,必须及时的挖出这个幕后的隐患来,这可是个比找出094更为重要的事啊!虽然这件事没有得到总统的授权,但它的危害将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有增无减呐!哦,不知道,此刻对那个第十一戮”杀手的审讯进行的怎么样了? 埃德蒙的心思刚刚一转,随即就被led显示墙上出现的画面吸引了回来。就见第二波的卫星图片上突然显现出了一个状似钻石一样的小型航天器,从距离上看大约相距不超过三米远,而接下来的画面让埃德蒙和比肖普同时惊呆了。那颗晶莹的“钻石”凑近了“橄榄球”,它近距离的喷出了一股浓雾,“橄榄球”随后发回的照片无一例外的“花了眼”。埃德蒙和比肖普几乎同时惊叫道: “哦,我们的间谍卫星被一种新型的空天武器攻击啦!” 第四章.海天大战(3) 27.4.3 马里兰州 中情局秘密关押地点的安全屋 19:40(05:40) 砰!砰砰砰!砰! 两短夹一长的敲门暗号刚刚响过了一遍,很快便从独幢小楼的入户门里得到了回应,像是心有灵犀似的,这扇表面看来和普通门的相同,实则却要厚重很多的防盗门无声的朝里侧打开了,一个年轻的特工手按着腋下的枪柄朝外看了一眼,然后侧过身体让出路来。 敲门的特工回过身去朝着停在门前路边的黑色商务车摆了下头,就见车门哗的一声朝后拉开,两名特工架着一个戴着头套的人下了车,他们快步穿过马路来到了独幢小楼的门前,这时,敲门的特工与另外一名负责开车的特工各自提着自己的枪,一左一右的监视着街道的两向,直到这一行人都进了小楼的门,这才收起枪,一个跟着进了门,另一个则返回了车里。 寂静的社区地广而人稀,家家户户的小楼间都隔着一段相当长的距离,并且很久也看不见有一辆车经过这里,更没有哪家邻居能够注意到这边发生的一切。于是,一个紧张的押运过程便这样有惊无险的结束了。黑色商务车静静的停靠在路边,开车的特工边嚼着口香糖边警觉的注视着小楼的周边。现在,他是这一行人中最为幸运的一个人,因为,只要再忍过半个多小时他就可以下班了。而此时此刻,在他身后的那幢小楼里,一场灵与肉的摧残还没有开始呢。 狭长的通道里亮着一盏昏暗的灯,负责守卫安全屋的特工目视着来人通过,心中虽有疑问却没有开口。这时,就听领头的特工沉沉的丢下一句:“备好毛巾水桶,我要给这个肮脏的家伙好好洗洗。”随后,嘈杂的脚步声便朝着通道里侧延伸过去,随着砰的一声,凌乱的脚步和憧憧的身影全都被关在了最深处的那个房间里。 守卫安全屋的特工无声的耸了耸肩,然后默默的朝着卫生间走去,他那里存放着一只大号的塑料桶和一打厚厚的毛巾,那都是专门为很“脏”的人犯准备的。虽然还他很年轻,但他已经记不清了,经他的手总共送去过几次毛巾和水桶,的确,它们的使用频率实在是太高了。 揿亮了墙壁上的嵌灯,借着明晃晃的光亮他把水桶丢进了水槽里,旋即又打开了水龙头,哗!水流直泻而下砸在空桶里,发出了很大的声响,盖住了从走廊深处的那间房里发出来的呵斥声。他回身从壁橱里抓起一只毛巾,反手搭在自己的肩头,然后不声不响的拎起了多半桶水,慢悠悠的朝着传来声响的房间走去。 这是幢经过了专门装修的小楼,每个房间里的隔音效果都很好,哪怕是开个重金属派对也不必担心会吵醒了邻居,所以,他们不仅可以粗声大嗓的说话,还可以拍桌子打板凳的胡折腾,嚣张程度甚至超过了在街面上的举动。因为,这里是他们主宰的地盘儿。 他粗鲁的用脚踢开了房门,激荡开去的房门就像是打开了音响的开关,一阵声浪铺面而来,他第一耳听到的刚好是一记沉闷的重击声,那声音甚至比他踢门的声音来得还要浑厚硬朗。但这并没有引起他的兴趣,他甚至连眼皮也没撩一下,径自放下手里的水桶,然后靠着墙壁站在了那里。 嘣!又是一记沉闷的击打,像小贝开出定位球时发出的声响,然而飞起来的不是球,而是迪西.海辛的头。就见“复仇者”那张已经开了花的脸猛的朝着一侧甩去,破碎的牙齿随着满口的鲜血一道喷了出来,溅在了原本就污秽不堪的墙壁上,盖住了那上面已经干涸的血渍。“显贵十一戮”的眼睛眨也不眨的凝视着前方,嘴上竟然吭都不吭一声,仿佛那油锤一般的拳头打在了别人的脸上。 哦,妈的!又来了。有几粒破碎的牙齿飞到了稍远些的墙上,血的腥气蔓延开来,那个负责守卫安全屋的年轻特工觉得一阵反胃,他在心里咒骂了一句,连忙掏出烟盒来,胡乱的敲出一只叼在嘴上。扑!摇曳的火苗在迪西.海辛的眼中微微闪亮,证明这个大气不出一声的人还活着。然而,此刻没有一个人能够读得懂他眼神深处的想法,更没人能够想象得到,这个抱着决死之心的人,其实早在心里做好了计划:不到对方使出最残忍的一招时就绝不能松口,只有那样才会让自己的屈服显得更加真实。 “还是不说?嗯?” 为首的特工暴躁的询问着,虽然,对于这个来自中东的杀手他已有准备,知道这个家伙是块难啃的骨头,但他还是抑制不住的表现出了急躁的情绪。是啊!一次就杀了四名州警的家伙无疑是个冷血的动物,对付他这样的人如何能有耐心?细嚼慢咽可不是啃骨头的好方法,只有施加重手先把他砸碎,然后再用温火慢慢的熬,这样才能煲出好汤来。哼哼!现在是该上锅熬的时候了,看我不把你的骨髓都榨出来! 啪!为首的那名特工甩手打出了一个响指,负责看守安全屋的那名年轻特工刚刚把烟点着,他闻声收了火机抬起头来,就见为首的特工瞥了眼自己脚下的水桶,用一种恶毒而阴险的强调说道: “现在,该给他洗洗啦!” 年轻特工木然的点了点头,他把烟叼在嘴上,然后弯下腰拎起水桶走了过去。他远远的就站住了脚,把水桶重重的放在了地板上,又把毛巾丢给了为首的那名特工。那人接了毛巾随手缠在自己刚刚施过重拳的手上,立时,殷虹的血色浸透了雪白的毛巾。 为首的这名特工用另一只手衔过年轻特工嘴角上的烟,放到自己的嘴上深吸了一口之后,他把烟从鼻孔里慢慢的放出来。同时慢吞吞的说道:“好啦!没你的事啦!”年轻特工如释重负般的点了点头,急忙转身走出了房门。 他在门旁的走廊里靠墙站下,侧耳朝着房门里听了听,这时,房间里开始传出稀里哗啦的水声。他的两手躁动的在裤子上来回的搓着,像是要擦净粘在手上的血渍一样。隐隐的,他仍能嗅到残留在鼻腔里的血腥味,那气味刺激了他的气管,让他猛然觉出一种痉挛般的憋闷,一时间呼吸不畅起来。咳咳… 他咳得很厉害,好像要把黏在肺里的血腥咳出来。但是,不等年轻特工把咳声止住,就听见哐当一声,房门猛的打开,紧接着,扑通一声,水桶被大力的丢了出来。随即便是为首的那名特工暴跳如雷的喊叫声: “水!他妈的!这个该死的混蛋!还真费了不少水啊!快一点,水!” 年轻特工闻声猛一激灵,咳嗽意外的被惊吓止住了,他顾不得多想,连忙跑过去拎起水桶,急急的朝着卫生间走去,这时,他听见了一阵撕心裂肺般的咳嗽声从房间里传来,他知道那是掀开捂在口鼻上的湿毛巾之后,被吸进肺腔里的水随着呼吸一起释放出来时引起的,他忍不住嘟囔道:哦,这家伙还真行,那几乎是一整桶水啊! 他的眼前浮现出第一次见识这种“水刑”时的情景,那一次的经历是他永生难忘的印象,直到现在他还时常会在恶梦里憋醒。哦,厚厚的毛巾捂住嘴脸,水连续不断的浇在上面,连一口气的空隙也不给你留下,直到你一次次的把水吸进肺里,以换取游丝般的喘息瞬间… 他把水桶丢在了房门口,然后匆匆的转头躲到了稍远一点的地方,他一边掏出烟盒火机来一边想:希望这个过程不要持续太久,最好能在一支烟的时间内搞定。哦,你这个家伙赶紧屈服吧!可千万可别毁了整个晚上啊! 他暗自祈祷着点燃了香烟,接着,便又听见了房间里传出来滴沥的水声,夹杂着的还有被湿毛巾捂住口鼻时发出的接近窒息的挣扎声。 哗…喔… 他拼命的吸进一口烟,仿佛接受“水刑”拷问的是他本人一样,辛辣的烟草刺激了他的气管,他忍不住又咳嗽了起来。咳咳… “说!是谁告诉了你这个地点的?嗯?还是不说?喂!再来一桶水!” 守卫安全屋的特工再一次从卫生间里出来,他放下水桶后继续靠在走廊的墙壁上,接着燃起了香烟。这是他的第三支香烟,而他送到那房间里的也已经是第三桶水了,这时候吸到他嘴里的烟不仅无滋无味,并且也不再呛了。他麻木的心里反复的嘟囔着: 哦,妈的!可别再要第四桶水了,如果这个哈马斯的“复仇者”迪西.海辛还不肯说的话,干脆一次憋死他算了,对付一个臭名昭著的“第十一戮”杀手,你还能期望什么呢? 可就在这个时后,他意外的听见了一个垂死者的声音飘然从那房间里传来,那声音虽然模糊却也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知情人,我…只知道…他被称作是…知情人。” 马里兰州 米德堡 国家安全局nsa总部 “学者”埃德蒙.兰斯慢慢的放下手里的电话,耳边反复回响着一个陌生的名字,“知情人”。哦,好形象的代号啊,这个家伙…他的确知道的够多的!埃德蒙的脑海当中在第一时间里便把一个人的形象与这个代号重叠在了一起,他禁不住怦然心动的想道:难怪他知道的这么多呢!他就是专门干这行的嘛!全世界都在他的监控之下,只怕是…连各个国家元首的私房话都瞒不住他呀!可是这会儿…他怎么就是抓不住094的尾巴呢?莫非… “学者”不露声色的收起了电话,静静的坐在远处,他把目光冷冷的投向了房间另一头的比肖普.杜冈,此刻,这个nsa负责全球监控项目的主管正在对着电话窃窃私语。 就在刚才,在他管辖下的一颗电子侦察卫星遭到了未知航天器的攻击,那颗橄榄球型的间谍卫星被一个钻石形状的攻击型卫星涂了鸦,已经完全丧失了侦察的功能。而这颗“橄榄球”刚好就位于关岛附近的海域上空,埃德蒙匆匆赶到nsa的目的,就是想借助它来找出中国战略导弹核潜艇的踪迹,他甚至因此而险些被哈马斯的“复仇者”迪西.海辛刺杀在高速公路的出口。哼哼!埃德蒙偷偷的冷笑了一声,暗自骂道:真是个卑鄙的家伙! 埃德蒙不再理睬比肖普,他径自站起身来推开门走了出去,他边走边在心里盘算着摆脱困境的出路。眼前的形势已经再清楚不过了,继续指望nsa来查找094是行不通的,那么,还有谁可以倚重呢? 埃德蒙是个顾全大局的人,他可以把清算“复仇者”和“知情人”的事暂且放在一边不去考虑,可是,有谁能够在这个关键时候伸出援助之手呢?“学者”的脑海里自然而然的现出了无所不能的“职员”的身影,毫无疑问,此时此刻他是解决难题的唯一人选,只是,同在一朝为官的两个人,原本就是激烈竞争的对手,说不准在未来的几年中,这两个人中的一个就有可能成为中情局的掌门人,接下来还可能会是下一任的国防部长,而后,再趁机入主白宫也说不定。哦,不行!这个人…是万万求不得的。可是,他的手下…却不是不能碰啊。嗯!这算不上是个卑劣的行径吧!挖墙脚儿在任何一行里都是通行的做法,哼哼!找这个人问一问,许给他一些好处,应该会有收获的。 想清楚下一步对策的埃德蒙.兰斯恢复了他的“学者”面目,他快步走到了nsa的入口大厅,在通透的玻璃墙边站住脚,伸手取出手机,麻利的拨通了一个电话。 加利福尼亚州 山景城 coocle总部 凯恩.斯坦利沮丧的看了眼墙上的时钟,然后面无表情的朝着空旷房间的另一头走去,“摩尔庄园的猎人手杖”随着他的步子发出时轻时重的声响,像是有三条腿在同时交替的迈动步子一样。这让只闻其声的人很难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生物会发出这样的脚步声呢?当然,除了三条腿的“蜘蛛”之外,这个问题无人能答。 纯枫木制成的吧台足有八米长,这让“蜘蛛”先生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绕到酒柜旁,他的淡蓝色眼睛在成排的酒瓶中间寻找着,心里想着:哦,应该有一只蓝色的瓶子来着,里面装着跟自己眼睛一样蓝的波旁,哦,它这会儿躲到哪儿去了呢? 此时,凯恩.斯坦利的心情可不像他的眼睛,不是淡淡的蓝色,而是暗淡的灰色,那是因为失望引起的。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却还没有接到他预期的那通电话,这说明,他的计划又一次的落空了。“蜘蛛”先生深知自己网中的资源虽然丰富,可要做到因才适用却不容易,凯恩在失望之余不由得暗自叹道:这个世界上徒有其名和徒有其表的人真是太多啦!如果,我不是在盛年之时跌断了一条腿的话…哼哼! 凯恩.斯坦利以残疾之躯独撑大局,成为了中情局所倚重的渠道之王,然而雄心勃勃的凯恩绝非甘心做一辈子吐丝织网的“蜘蛛”,他的老成外表下掩盖着一个骇人的野心。做蜘蛛可以,但是,起码也要做个蜘蛛王才行!所以,瘸了一条腿的凯恩却一直都靠着比旁人多出的一条腿走路,这时凯恩的独创,他偷偷的按照一种双轨制的方式走着一条不为人知的无间道。足不出户的“蜘蛛”除了连续的编织着一张无形的大网,同时还在不停的设下一道道暗藏的绞索。吐故纳新的蜘蛛网里不仅网罗着各色人才,并且也在吞噬着有养分的猎物,这样,一心成王的凯恩就可以不断的壮大自己啦! 哦,原来你躲在那里呀!蓝眼睛与蓝酒瓶发生了碰撞,心情不佳的凯恩逗趣的对自己说着话,他慢慢的伸出手去取出了那只装有波旁酒的蓝色瓶子,心里想着开心快慰的话。的确,他需要自斟自饮几杯,更需要自说自话一会儿,这样,才好消磨掉让他倍感挫败的时光。可就在这个时候,装在他衣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沉迷在失落之中的凯恩不由得精神一振,他连忙稳了稳神,放下手里的酒瓶取出了手机。 这些个家伙净干些不靠谱的事,约好了通话的时间,竟然给他拖到这么晚!凯恩心里抱怨着揿下了收听键,不料,一个熟悉的声音意外传来,竟然惊得“蜘蛛”先生目瞪口呆,仿佛那是发自地狱里的声音。 “老朋友,你还好吗?” 凯恩吃惊的张大了嘴巴,一时没能说出话来,这通电话给他造成的意外程度如此之大,几乎超过了当年跌折那条腿的时候。凯恩双手捧住了话筒,仔细的辩听那里面传出来的声音,竟然失手丢掉了他的手杖。 啪!“猎人手杖”发出了很大的声响,连电话那一头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就听那人开玩笑的问道:“怎么,蜘蛛先生,听到我的声音不开心吗?” 开始以为自己听错了的凯恩,到了这会儿已经完全听清了,他按住心跳镇定的询问道: “埃德蒙?你怎么有空…联络我呢?” “当然,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喽!呵呵…” 第四章.海天大战(4) 27.4.4 关岛附近 太平洋海域 05:45 一种质感很强的实体在海面下三百米处快速的穿行,在它的身后留下了一个排水量接近二千吨的空洞,稠密的海水连续的被它圆钝状的锤头刺破,如同顺滑的丝绸一般被锋利的剪刀撕裂开去,分隔后的海水紧贴着它的水滴型表层向后流动,然后又奔涌着回来,在它的身后汇合,不间断的填补上那些刚刚生成的真空,进而形成了一股强劲的水下暗流。 这是一艘带有aip系统超级静音的柴电动力潜艇,它使用一台西门子主推电机和三台mtu交流发电机,配合柴油引擎组成了强有力的动力系统,使它能在水下保持着二十节的航速潜行。并且,在它光滑的表层下面还隐藏着一套骇人的武器系统,它不仅携带了14枚533毫米鱼雷,更装备了16枚“捕鲸叉”式反舰导弹。此外,在艇壳的前端和两侧还分别装有csu-90型主动式搜索攻击声纳和prs-3型被动测距声纳基阵,进而形成了高灵敏的电子侦察系统。 这艘正在太平洋海域执行战备值班任务的潜艇,是以色列新近从德国购进的第二代“海豚”级潜艇“泰库玛”号,它刚刚接到了从特拉维夫发来的命令,要赶到关岛附近的海域去接应一名摩萨德的特工,并连同被他俘获的真主党头目一道,悄悄的带回以色列的港口城市海法。一个由四人组成的特别审讯小组正等在那里,他们将在第一时间内撬开这个杀手的嘴巴。 这是个近乎于捉迷藏式的行动,它让两个看似没有直接关联的战场,出人意料的重叠在了同一个时空,竟而形成了一个环环相扣的因果报应。此刻,没有人能够预料得到,在接下来的历史进程当中,还有哪些人会因此而丧生。事后证明,它的出现的确导致了另外一艘舰船的沉没,甚至还差一点就引发了一个国家两个政权之间的血腥战争。 但总之,这艘载有35名艇员和10名特战队员的攻击型常规动力潜艇“泰库玛”号,正在茫茫大海之下渺渺大洋之中奔着这个是非之地匆匆而来了,它不经意的背负了一个影响着整个亚太局势的秘密使命。之前及此后的历史证据都能够清楚的表明,触发了一个既蹊跷又诡异局势的,正是一直延续着的冷战特征,而在时下里诸多个说不清道不明的特殊战争里,都少不了当今世界霸主的身影,无疑,这便是令世界充满了恐怖和血腥的万恶魔症。 原本,摩萨德的“圣徒”佩雷斯.冈萨雷斯是在美国盟友的默许之下,一心奔着真主党的激进首领“热血”哈桑.贾瓦里而来的,不期,却在中途邂逅了总政的特工“画中人”齐骥。他出于犹太人对中国的感恩之情,拒绝了贵为总统特使的“墨珠”安吉.朱丽的邀请,放跑了这个间接导致“幽灵”坠落的中国特工。而与此同时,他在清除“热血”哈桑的行动中,竟又意外的窥探到了真主党的暗中同盟,神秘的伊朗特工“时之刃”拉夫.拉比尼的行踪。为此,他当即决定留下“热血”哈桑的性命,并请求摩萨德总部派出特战小队前来接应。由此,这艘“海豚”级攻击型常规动力潜艇“泰库玛”号才会出现在这个刚刚发生了“幽灵”坠毁,又被“海狼”紧盯着的敏感海域。 此刻,具有水下最高时速20节,最大航程8800公里的“泰库玛”号,在经过了高速长程的航行之后,转而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他以9节的巡航速度悄悄潜行着,越是接近预定地点就越是降低了航速,好像是在故意的拖延时间一样。然而实则不然,对于潜艇而言,当它航行在一块陌生海域的时候就相当于赤脚走在荆棘一片,只要稍微不留神,被扎的可就不单单是脚心了,那酿成的祸患,可是会要了全体乘员的命的。 每一个以色列人都不会忘记,1968年1月23日的那一天,曾经发生了“卡达尔”号失踪的惨剧,其影响之深远直至今天仍不能完全平息。那可是当时最先进的一艘常规动力潜艇啊,不期却在它的处女航行中沉没了,连同艇上的69名乘员一起消失在了洋底。没人说得清缘由,更不知起因在哪里,但不管是遭遇了暗算,还是受到了偷袭,总之,对海况的不熟悉必定是不争的原因之一。 所以,今天的“泰库玛”号即便配备了高敏感度的声纳探测系统,但它也没有莽莽撞撞的硬闯这片海域,而是在匆忙之中多加了一层小心。除了“卡达尔”号酿成的血的教训还令他们心有余悸,此外还有一个特殊的原因是“泰库玛”号不得不顾及的。 因为,这是一次背着美国盟友的秘密行动,因此它是得不到美军全球指挥系统支持的,缺少了这个信息平台的帮助,“泰库玛”号就变得跟个近视眼一样了,它只能依靠着艇身自带的声纳探测系统提供近程导航,然后靠着摸索前进,这就让“泰库玛”号不得不小心谨慎的摸着石头子儿过河了。 就在几分钟之前,“泰库玛”的小心和谨慎让它错过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遇,那几乎就是上帝的慷慨馈赠,然而天生就比别人聪明的犹太人却忽视了这个事实的存在,它只顾着一心一意的朝前赶路去了,轻易的把一个危险的警示丢在了脑后。 当一方发生了失误之后,等转到另一方的时候,那就是运气了。原来,094就静静的坐底在“泰库玛”号经过的洋底,二者之间最近时的距离还不到一公里,那个时候它看起来像块凸起的礁盘那样沉寂着,不声不响的听着这件大洋底下的绝杀武器驶近了然后又远离,却默默的期待着它也随身带走笼罩在周围的重重杀气。 果然,悄悄溜进这片敏感海域的 “泰库玛”号引起了正在紧张搜索094的“卡特”号的注意,“泰库玛”的尾流在“卡特”号的声纳系统上激起了不大不小的涟漪来,一下子就被“长耳”的史密斯上士抓住了。跟着,他的一个眼神即刻知会了一直守候在身旁的杰弗逊艇长,艇长会意的眨了下眼睛,随即,一道命令即刻便通过信息共享通道传递下去了。“海豚”被“海狼”错当成了它们恨之入骨的094! 不错,比起核动力的094来,这艘“海豚”级的柴电动力潜艇可以说是超级安静的了,但无奈的是“海狼”的听觉实在是太灵敏了,并且,它们之间的距离也靠得很近,如果不是“海豚”的闯入恰巧吸引了“海狼”的注意,那么谁也说不准,接下来,它会不会很快就能从起伏的海沟当中把094给认出来。 由于失去了间谍卫星的有力支持,这会儿的“海狼”已然有些力不从心了,它一方面罄尽所有,让探测设备的驱动全开,以期能够有所收获。另一方面它祈祷好运常在,期待着能碰到一脚就踩到狗屎的事也不算埋汰。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星衰运转遂了心愿。“海豚”那不丁点儿大的小动静很快就被史密斯上士给逮住了。不用说,接下来的肯定就是捕捉、记录、跟锁定了。看来,一场阴差阳错的海底大战不可避免的就要展开了。 关岛 驻礁海边 一辆汽车沿着崖礁上的盘旋小道开到大海的边上停了下来,这里已经是再也不能往前开的地方了,前轮下十公分左右的地方就是悬崖边了,驾车的人只要稍微松一松刹车,人就会随着车身一道栽到大海里去。通常,连寻短见的人都不会这么做的,他们不会在生死的边缘上面消磨时间,能够寻得一个痛快才是他们的心愿。而现在,并非打算寻死的两个人却故意把这里当成了一处较量的地点,彼此都想听到胆怯的惊呼声从对方的口中传来,但是,稍稍停顿了片刻之后,这二人都没能如愿。于是,驾车的人竟然真的抖了抖紧踩在脚下的刹车板,车身随即也跟着颤了颤,此刻,车轮已经压在了悬崖的边沿上了。 这个混蛋,他这是想要干吗?想试试我“热血”的胆量吗?尽管来呀!哈桑.贾瓦里的心头怒火升起,血随即涌上了他的眼睛。他一边在心里边怒骂着,一边用力的跺了跺脚,车头发沉带动着驾驶位上的“圣徒”也跟着往前欠了欠身。佩雷斯禁不住汗毛孔炸开,头发根根直立起来。他禁不住在想:这个家伙,可真是个疯子啊!本想拿死来逼迫他一下,好煞一煞他的锐气,不想,他反倒登鼻子上脸,现在,算是骑虎难下了,连怎么从这辆车里面下去都成了一道轻易解不开的难题…怎么办?妥协等于服软,接下来的审讯可就更是座难闯的关啦!嘣!嘣… 就在“圣徒”佩雷斯.冈萨雷斯煞费苦心寻思对策的时候,“热血”哈桑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的加大了跺脚的力度和节奏,车头一下一下的朝前扎去,眼看着汽车的前轮就要压过悬崖的边沿了… 两个不愿服输的人真的较起劲来了,这样的结局将是鱼死网破同归于尽。并不求死的“热血”无意中把“圣徒”逼到了决死的边缘,被惹恼了的佩雷斯火往上撞,霎时间血贯瞳仁。陡然生出的一股倔劲儿让他做出了令哈桑都感到吃惊的举动来。 就见他猛的一抬刹车,失去了制动了车轮受重力的牵引往前一压,瞬间的工夫,三分之二的前轮已经在崖边以下了。再有十分之一秒的延迟,这辆车的重心就会整个转移到悬崖以外去,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是肋生双翅也难以生还了,因为,时间少得已不容你打开翅膀了。 就在这眨眼之间,“圣徒”以闪电般的速度挂上了倒档,而松开刹车的脚几乎是在同一时刻踏在了油门上。就听轰的一声,强力的四轮驱动硬是将悬身崖外的前轮硬拽了回来,倒退回来的车头猛的一颠,整个车身跟着便急速的倒离了崖边。 嘿嘿!“热血”哈桑咧了咧嘴,他得意的笑出了声来,显然他成了这场较量的胜出者。但是,没等他的笑声落地,就见佩雷斯崩的一脚将急退之中的汽车闷在了脚下,跟着,不等哈桑省过盹来,佩雷斯又是一个快如闪电般的动作挂上前进档。 轰!大力踏下的油门让引擎爆出了一阵轰响,四轮驱动之下的汽车一个急闯,奔着刚刚退离的崖顶又冲了过去。 啊!毫无心理准备的哈桑禁不住叫出声来,他惊恐的抬起被扎带紧绑着的双手,惧怕的护在了眼前。这种下意识做出的动作才真实的反应出了他内心的惊恐,的确,没人是不怕死的,只不过它对有心理准备的人来说,更容易把握一些自己的情绪而已。有些心理素质好的人能够跨过这道坎,但他想得最多的也不过还是,既然必死,何不咬牙挺过去呢?也免得留下笑柄。哈桑便是这样的人,但是佩雷斯的这个突然举动出乎哈桑所料,进而逼出了他的原形。 嘎吱!汽车在悬崖边上扎住了四只轮子,“圣徒”的脸上露出了蔑视的笑容,但他没有像哈桑那样得意的笑出声来,他知道如果真的逼急了“热血”的话,他可是真的会破罐破摔的。所以,他非但没有用笑声刺激对方,更没有让车轮过分的靠近崖边,以防止自己再一次的被对方胁迫和捆绑。 果然,缓过劲儿来的哈桑照例不停的使劲跺击着车底板,但这一次他的这招儿不再有效了,汽车稳稳的驻在远离崖边的地方。空旷的崖边就只剩下了哈桑气急败坏的跺脚声响。 “好啦!你还是省省力气吧!死当然容易了,可我要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圣徒”阴沉着脸,狠狠的从牙缝儿里挤出几个字来。“热血”闻听停下脚来,他用恶毒的眼神紧盯着“圣徒”的脸,绝望的说道: “会让你们付出代价的,等着瞧吧!” 两个打了平手的男人都安静了下来,他们各怀心事的盯着眼前的海面,“热血”止不住在心里面盘算,过不了多久,发现自己被抓的同伴就会给以色列一点颜色看,不管是飞毛腿还是汽车炸弹,总之,哼哼!这件事不会说完就完,更我们打交道从来就没有这么简单。 “圣徒”的心情也很复杂,甚至远比“热血”来得紧张,他不仅担心时间拖得过长有可能会惊动了美国人,他更担心一艘“海豚”级的潜艇偷偷闯进关岛的防御区来,也会招致更大的风险。他忍不住在心里祈祷着:哦,快啊! 让这一切尽快的过去吧! 黎明初降的海面上轻波荡漾,看不出有反常的迹象,按照惯例,一艘小艇将会从“泰库玛”号上释放出来,乔装的特战队员们会驾艇靠到崖前,然后接上“圣徒”和他的俘虏之后再迅速返回海上,在那里重新登上半浮状的“泰库玛”号,而后迅速的下潜,神不知鬼不觉的驶往海法港。 但是,一场意想不到的海底遭遇战却在这一切都还未能付诸实施之前就展开了,快的来不及知会“圣徒”一声,更无暇展现在光天化日下。蒙在鼓里的佩雷斯非但不会知道这些,并且绝难想到的是,一个更加意外的危险正在朝他逼近,甚至快到了他都来不及拔出那支巴拉克手枪。 第四章.海天大战(5) 27.4.5 关岛 出海码头 05:50 平静的港湾里泊满了当地人的游船,船上五颜六色的风帆迷惑了游客的眼,他们一边不停的挑选,一边快速的盘算着价钱,因此很少有人能够当机立断。好在这里的生活节奏一向很慢,所以,他们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挑选。于是,绕着码头闲逛的游客们便不停的变换着船主搭讪,而那些漂亮的游船也都争相蜂拥着靠近了岸边,就像候在出站口上那些成群的士一般,由此便形成了一道颇为壮观的风景线。 但是,有一条船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它不远不近的泊在这支混乱的船队外沿,摆出一副性高气傲不情不愿的架势来,似乎对这眼前的火爆场面颇不以为然。然而,若是此刻有人留心观察一下的话,他就不难发现,这条船根本就不像是来做生意的,因为无论是在船头还是在船尾都看不见有船主的身影!那么,它扎在此处凑这份热闹所为的又是哪般呢?这时,一扇翘起道缝儿的舷窗给出了答案。 原来,那里一直都藏着一架高倍数的望远镜,他透过舷窗的缝隙不停的朝着四处观望,而此刻,他的视线正被不远处的一座礁崖所吸引,那辆一会儿猛冲到崖边,一会儿又急退到崖顶的汽车当即引起了他的关注。手持望眼镜的这个人断定:那车里面的正是他要找的人。 几乎没有片刻的耽搁,就见撤去了望远镜的窗缝儿里悄悄的探出支银灰色的圆筒来,那经过拉丝处理的表层上面线纹罗列,从而吸纳了天光,竟折射不出一丝的闪亮,它就像一条阴险的蛇一样,狠毒而又胆怯的吐出信子,不知何时就会突然发难,打出致命的一击。 这是一支加装了消音器的狙击步枪,二百多米远正是百发百中的距离,持枪的这个人轻轻的吸了口气,然后,他屏住了呼吸冷静的瞄起准来。从船的舷窗朝崖顶上望去,大约呈现出一个五十度左右的仰角,坐在汽车驾驶位上的那个人刚好可以被瞄准镜中的十字线缺口套牢,就好像一个侧脸的大头贴一样。哦,真是众里寻你千百度,暮然回首,你却在灯火阑珊处! 枪手被心中突然涌起的这句中国古词所刺激,竟莫名的生出一丝散淡的怅惘来,也不管是否词不达意的领会错了这句话的本意,顾自的把自己当成了一个为情所困浪子,仿佛正痴迷在一方执着的天地,竟而把一桩杀人越货的勾当当成了一件附庸风雅的趣事。 哦,乖乖的呆在车里别动,我这儿很快就能帮助你解脱的。枪手默想着,他轻轻的叩开了狙击步枪的保险掣,早已搭在扳机上的食指随即慢慢的扣紧… 拉丁王子的后裔,有着“时之刃”美誉的伊朗特工拉夫.拉比尼,专门负责针对以色列的情报工作,为此,他广泛结交那些拥有共同利益的部族长老,全力拉拢那些拥有共同敌人的教派组织,为谋取国家的长久利益不懈的斗争着,他在当今的特情界里不仅拥有着骇人的实力,更占有目眩的名号。他在《无间十二谍》中虽然位居第八,而这不过是他未尽全力时的所得,只能算是蓄势待发,在这十二人当中拉夫.拉比尼的确算得上是后劲十足的一个,未来的中东给他的表现提供了一个更为宽广的舞台。 长期以来一直都是美国在中东地区代言人的以色列曾经是整个阿拉伯世界的敌人,虽然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对立的情绪正在逐步得到改善,但是,以色列与伊朗的关系却始终都是处在剑拔弩张的境地,丝毫也没有和缓的余地,这其中既有美国唆使鼓动的原因,也有二者自身的野心,毕竟,中东是世界的能源基地,又有谁不对称霸此地垂涎三尺呢? 与有着广袤土地和辉煌历史波斯古国比起来,以色列这个楔进中东腹地的小国就如同卡在喉咙口里的一根鱼刺相仿,让伊朗吐不出咽不下更是拔不去。究其根本原因就在于:以色列的国土虽小,但实力却丝毫不逊,并且,他的手中还握着的一张稀世王牌,就更是令伊朗忌惮不已,那便是核武器! 拥核是防守反击的最后实力,如果不是这样,以色列怕是早被伊朗毁灭十次都不止了。而无核自然就缺少了叫板的底气,伊朗就算再强大也只能算是无坚之举,终究成不了大器,这是当今世界上小国生存大国争霸的一致共识。 为此,早就动了拥核心思的伊朗可是下足了力气,一方面暗地里紧锣密鼓的加紧浓缩铀的研制,一方面大张旗鼓的扩充军备频繁演习,为的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转移外界的注意力。而在此同时,还加大了特情特战的专注力,用以防范近邻以色列的突然空袭,避免重蹈萨达姆的覆辙,防止重演伊拉克的惨痛教训。 所以,“无间第八谍”的伊朗特工“时之刃”拉夫.拉比尼这才密会了真主党的激进派首领“热血”哈桑.贾瓦里,以期在以色列的眼皮底下埋上一根报警的眼线。但是,他千里迢迢的冒险赶到关岛来,可并非没头没脑不加盘算的鲁莽行为,这其中还隐藏着另外一个门道。 是的,具有拉丁王子血统的拉夫.拉比尼可不是徒有其表,而他“无间第八谍”的名号更不是虚妄得道。除了密会“热血”哈桑之外,他此行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见另外的一个人,而这个人才是帮助伊朗走上拥核之路的真正推手。 但是,像这样一个重量级的人物岂是拉夫.拉比尼可以随便见得到的?无论是会面的时间还是碰头的地点那都得随着对方的心思走才行,为此,拉夫.拉比尼等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恰巧,因为某种特殊原因途径关岛逗留一晚的这个人,意外的邀请了拉夫.拉比尼前来会面,这让“时之刃”就算再不情愿也不能不来。 于是,他通过秘密渠道提前约见了“热血”哈桑,并且在办完了正事之后安排了与哈桑的会面,这让他此行的两个目的重叠在了一起,无论今后出现了什么意外,他都可以利用其中的一个来掩盖另一个,由此,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可是,生性多疑的“时之刃”并不因此就掉以轻心,他从骨子里并不信任那个狂热的教派领袖,因此,结束了会面之后的拉夫.拉比尼并没走远,他就借住在了与“热血”哈桑仅有一排之隔的别墅里,借住全套的监控设备,他看到了被人强行带走的“热血”哈桑,于是他断定哈桑被以色列的摩萨德劫持了。 依照经验推断,绑架了“热血”哈桑的摩萨德必是要背着中情局偷偷的从海上溜走,而出海的码头自然是必经的出口。于是,财大气粗路子野的拉丁王子后裔抢先租下了一条游船,守株待兔的扼守住了出海的咽喉。可就在他紧张的盯着码头上四处砍价的游客寻找的时候,竟意外的看到了礁崖顶上那骇人的一幕。 此刻,映在瞄准镜当中的“大头贴”明显的现出了那个犹太人的典型特征,这让“时之刃”毫不犹豫的断定,此人便是绑架了“热血”哈桑的摩萨德特工。拉夫暗自庆幸自己的好运道:此番关岛虽险却算得上是不虚此行啊!可谓是一箭三雕哇!不仅与催生拥核的“贵人”搭上了关系,让早日拥核从此不再是张画饼。而且,还与真主党的激进派首领达成了共识,如果再一枪干掉了摩萨德的特工,“热血”哈桑必然感恩戴德,今后的合作无异于板上钉钉。呵呵!谁说福无双至?怎么就得祸不单行?看我拉丁王子的血脉能不能扳住这弱肉强食的道行。 已经拿定主意的拉夫.拉比尼先让心态放平,然后把呼吸暂停,接着,他把全部的意念全都集中在了那张嵌在瞄准镜准星缺口正中的“大头贴”上,随即,便轻轻的扣动了已经被捂得发热的扳机。 扳机很顺滑的进入了击发的行程,这是考验射手能耐的关键时刻,在释放出击锤之前的短促时间里,任何一个小小的抖动都有可能造成弹道移位,哪怕是过于急促的心跳也是不行,正所谓失之毫厘就会谬之千里啊!可是“时之刃”没有丝毫的失误,他的心理素质和射击技巧堪称一流,这一枪算得上是手拿把攥的稳当,无论如何都没有失误的可能。 拉夫本想在心里骂上一句:去死吧!犹太佬。可为了保险起见他连这些零碎儿全都省了,因为怕情绪的波动会干扰了枪口的稳定。于是,他把定了一颗平静的心去面对一个无法平静的过程。这让原本很短的行程似乎被抻长了大约千分之一秒钟。 轰!子弹出膛的声音大得令拉夫感到震惊,这是…怎么了?枪是按了消音器的呀!可是,听起来却像是汽车炸弹发出的响动。哦,莫非是打中了那辆车的油箱吗?进而引发了爆炸!那么,哈桑他… 顾不得耳膜还在持续的轰鸣,拉夫眨了眨已经瞪酸了的眼睛,赶忙凑到了瞄准镜前仔细的察看,哦,不是吧!那辆车…它还在那儿呀!人呢?不见了,可车窗还…好好的呀!这一枪究竟打到哪儿去了? 短短数秒钟的懵懂的确让拉夫.拉比尼搞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是的,没人能够想得到,如此凑巧的几件事竟然在同一时刻里发生了。码头上的游客纷纷惊恐的叫喊,他们面朝大海的方向指指点点,像是看到了什么旷世奇观。 此刻,就见一道冲天的水柱已经落了下来,漫天飞舞着碎石和残片,烟尘凝聚在了海面上,遮住了爆炸发生处的画面。而此时,水柱扬起的残渣仍在持续的溅落着,水雾和浓烟像一道帷幔悬在半空里,既不动也不散,让人见了觉得既惊怵又诡异,无法理解更不知起因。于是,有些人便开始异想天开的嚷嚷道:哦,是外星人入侵了吗?不,是海底的史前巨兽出现啦! 其实,没有人注意到在爆炸之前的情形,如果不是拉夫.拉比尼集中起全部的精里聚焦在那座礁崖顶上的话,他是应该可以看清这一切的。虽然,那个发生了爆炸的海面距离码头还有数十公里远,但是对于经验丰富的“时之刃”而言,他一眼就能做出判断。只可惜,那一刻的拉丁王子后裔局限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因而注定了他只能是个昙花一现的小人物,而距离他想要达到的高度,实现与世界霸主比肩较量,还着实差着一段遥远的时光。 那是一道笔直的航迹,始于很远的海上,好像是鲨鱼的鳍破浪而成的痕迹,只是这航迹保持的时间很短,但拖出的距离的却很长,因此表明,它的速度之快无疑是鲨鱼望尘莫及的。毋庸置疑,这是一枚从潜水中发射的高速鱼雷,射程超过数百公里,末端已经接近音速,因此通常看不到鱼雷本身,只能看到它身后留下的轨迹,甚至,等到爆炸声传来,也还不知道何处是它的终点。 的确,它留给目标作出反应的时间极短,被它锁定的目标如能幸运的早期发现,也只有一次逃避的机会,但现在看来,那被攻击的目标算是侥幸的逃脱了。因为水柱扬起的只有礁石的碎片,却没有油污出现。显然,鱼雷被目标骗过了,它击中的只是一大块凸起的礁石而已,真正的目标已经遁迹消匿了。 发动攻击的“海狼”不敢穷追不舍,它知道一击不中的后果是怎么样。暴露了自己的“海狼”同样也在别人的枪口下,现在,除了迅速退出战斗以外,已经别无选择。遭受攻击的是“海豚”,他们的幸运并非来自自身,没人知道具体的原因,其实,如果不是“海狼”的武器主控官“蜂鸟”杰森.潘改动了鱼雷的跟踪模式,这枚智能程度很高的鱼雷也就不那么好骗了。 海上的硝烟久久不散,码头上的人们热情不减,但是,再也没人敢在这个时候乘船出海了,哪怕是船主免单也没人愿意贪这点便宜去冒生死之险。拉夫.拉比尼借机弃船上了岸,他在想着如何利用自己合法的身份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因为,此次会面几乎让他触到了获取浓缩铀的钥匙链儿。哦,这可是个绝佳的方案呐!绝不能被任何意外所取代。 “圣徒”敲了敲“热血”的后脑勺,翻身坐起身来。他心事重重的看着海面上的爆炸区域,禁不住为那艘前来接应自己的潜艇担起心来。很显然,刚才的爆炸是鱼雷所致,但从爆炸后的痕迹上看,显然那枚鱼雷是失了准。哦,好惊好险!到底是谁擅自攻击了“海豚”呢?是美国人吗?不应该呀!就算是擅自进入了敏感海域,也不会不打招呼就随便开火呀!看起来,美国人的确是神经太过敏感啦!如果玩儿不起的话就放弃吧!干吗还非要硬撑着呢?怕难堪吗?哦,这样下去,必定会更难看的。 佩雷斯想着狠劲踢了赖在地上的阿桑一脚,心里忿忿的想:装什么蒜呐!你不是不怕死嘛! “圣徒”拿不准前来接应的特战队会不会遇到麻烦,但无论如何他不敢再跟“热血”玩儿那种类似俄罗斯轮盘赌的游戏了。于是,他弯下腰去提搂起“热血”的脖领子,连推带搡的把他塞进了车,然后转过车头朝自己的座位走去。 “圣徒”在钻进驾驶室的时候突然呆住了,他吃惊的发现,在侧面的车窗玻璃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枪眼儿来。哦,妈的!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莫非,刚才自己是在敌人的枪口之下吗? 惊惧之下的“圣徒”爆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顾不得多想,连忙发动了汽车,车子掉头朝着崖脚下的海边驶去了。“圣徒”边开车边想道:是谁在暗算我呢?是美国人吗?难道,我的行动他们早就知道了?“圣徒”的脑海里浮现出“墨珠”安吉.朱丽那诡异的身影,禁不住又生出了一身的冷汗来。 第四章.海天大战(6) 27.4.6 关岛 安德森空军基地 05:55 一队高规格的依仗车队在两辆宪兵摩托的引导下,快速的穿行在从机场到司令部的街道上,其中有一辆悍马的车头和车门上都挂着两颗星,因而显得非常醒目,它引吸了紧张忙碌中的军士们注目观望。人们纷纷猜测:怎么,又有大人物到访吗?现在登岛可不是时候啊!莫非,是空军调查处的人吗?哦,看来,有人要为这次失利的空袭行动而倒霉啦! 基地里的每个士兵都认得,这辆挂着中将军衔的悍马是基地司令长官怀特中将的座驾,通常它总是停在司令部的车库里的,轻易不会开出司令部的大门外,包括那些随扈左右的特勤警卫连也是一样,平日里也都是躲在健身房里的,除了练练肌肉就是泡泡妞,几乎每一个都在司令部的女性文职中找到了情人,由此,心理生理都很充实,故而从不随便的抛头露面。然而此刻,他们却在刚刚经历了一场海天大战的空军基地里面高调出现,进而使得这一情形显得更加的极不一般了。 不过,只要稍微细心一点的人也不难发现,从空袭行动开始到现在,除了两个波次的f-22和一架b-2之外,关岛的空军机场上就没再起降过任何一架飞机,那又怎么会有空军调查处的人来呢?其实,在这个奇怪现象的背后隐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真相,它只被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知晓,而其余的人则全部被蒙在鼓里,这就难怪会引起人们的普遍猜测了。毕竟,在战斗刚刚结束后的这个时段里一切都变得实在太敏感,就如同海啸过后频繁发生的余震一样,不知道将会波及到哪个方向,更不知道将会持续有多长。只有等到谜底揭晓的那一刻,这所有的疑云才会化作一道烟,随阵风儿飘散开去。 原来,就在几分钟之前,一架小型的商务型喷气客机降落在了空军机场的备用跑道上,紧接着,怀特中将的二星座驾和一小队特勤警卫便赶了过来,他们未作片刻停留,似乎是早就接到了明确的指令似地,又像是在接一位熟知的老朋友一样,他们二话不说很默契的接上了一位神秘到访的客人之后,便一路畅行无阻的开向了基地司令部。只留下了满腹狐疑的士兵们议论纷纷,随着车队驶出了视线,士兵们这才按下心头的紧张,继续埋下头来接着忙活自己手头上没干完的活,但是,一个消息已经不胫而走了,并且,不过二三分钟便很快传得沸沸扬扬。 安德鲁.怀特中将已经被解职了,他将乘下一班起飞的c-130“大力神”运输机返回本土,并且即刻就要向五角大楼和白宫述职,然后… 此刻,在指挥大厅隔壁的司令长官办公室里却是一静一动,无声的上演着一场滑稽的情景喜剧。安德鲁.怀特空军中将沮丧的坐在司令主官的高大直背椅上,任凭安吉.朱丽上校不停的在自己的眼前转来转去,就像个卧不定的兔子一样,而他也只是沉着个脸,假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其容忍度之高超乎想象。要知道,安德鲁.怀特可是位治军非常严谨的将军,他当然不能随随便便就乱了法度,放任一个女人把他的部队变成一伙自由散漫的乌合之众,然而此刻,这种局面却多多少少的表明了他的纵容。喔!的确,将军的信念出现了状况。 安德鲁.怀特中将之所以这般姑息那位黑美人,当然不是出于好色的缘故,更不是因为对方有白宫特使的背景,全只因,他们是拴在一根绳儿上的两只蚂蚱,牵一个动一双,蹦不了你也跑不了我。所以,此时此刻就算怀特中将的心里再烦,他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军人也是人呐!有个人能够同舟共济总好过孤掌难鸣!如此想来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其实,怀特中将的心思也不难体谅,眼下替他锦上添花是没得想了,如果能有人肯为他雪中送炭的话,那倒是可以令他动容一番。试想现在正是人人自危、个个力求自保的时刻,失败的阴影笼罩在每个人的心上,谁都巴不得和有失职之嫌的他撇得干干净净才好,又有谁能站在他的身边替他表白几句呢?处在风口浪尖上的怀特中将不免内心凄凉,他很自然会想:哦,现在,哪怕有个人肯跟自己一道,向白宫和五角大楼申辩几句也好,至少,也不枉我的苦心换回一个可以信任的知已啊!怀特中将有一点病急乱投医了。 安吉.朱丽直接参与了这次行动的全部过程,她监督了整个行动的失败始末,所以,她既是见证人也是责任人,因而成了怀特中将眼中的衰运同道。故此,他对那个女人的包容只是个先兆,而后再设法亲近才是目标。但是,他们能否如怀特中将所愿的那样真的成为患难之交吗?那还要看今后的事态发展才能知道。 原来,一向标准严苛的军人做起事来也是有灵活度的,利益的得失决定着他们的取舍,风险的高低左右着他们的兴趣。这一特征贯穿始终,不仅在开战之前是如此,就算是开战之后也是如此,而在尘埃落定之际,无疑就更是如此!尤其是在战事失利的情况下,又有谁不是在担心自己会不幸成为败局的牺牲品,进而挖空心思的想方设法转嫁危机推卸责任呢? 不用说,对于这次突袭中国的计划,怀特中将始终都是心存异议的,他曾经反复的向五角大楼和参联会陈述自己的观点,但是他的意见却始终未能被白宫采纳,甚至还因此引起了华府的误会。为了防止他的指挥懈怠,总统的国安顾问特意派来了特使安吉.朱丽,名为传达总统的指令,实则是代替总统亲临前线实施督战的,关于这一点,怀特中将早已是心知肚明的。 不错,“猛禽”折翼,“幽灵”覆灭,再加上“海狼”失准,哦,所有的这一切已经够怀特中将烦心的了,他清楚自己即将面临的将是所有失利责任的诘问,那结果不言而喻,他几乎已经看到了那份《责任报告书》上面预留给自己签名的位置。但是,事情在中途却发生了转机,这让原本以为自己孤立无助的安德鲁.怀特突然间找到了一个同在一条船上的人,这个人便是“墨珠”安吉.朱丽。 怀特中将期待着能够与安吉相互支持,以便提出一个足以证明此次行动方案存有根本缺陷的报告,那样一来,或许他们两个人都能从这次失利的问责当中解脱出来。于是,在这样一个想法的支持下,安德鲁.怀特中将的容忍度便一下子提高了,他的慷慨和大度清楚的表明了他想要亲近对方的态度,然而此刻正惶惶然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的安吉.朱丽却还没有从紧张焦虑的状态中松弛下来,将军的好意被她不经意的忽视了。女人小心眼儿的天性妨碍了她,让她失去了在更高一层的平台上思考问题的可能性,因而也让一次合纵联横的机会失之交臂了。 其实,顺风顺水的安吉.朱丽本可以坐收渔翁之利的,不期衰运传播,竟让她这个从白宫里来的特使也难以幸免。数小时之前乘兴而来的总统特使踌躇满志,在经过了短暂的骄傲之后,黑美人很快便在行动中尝到了苦涩。但是,真正将她拖进万丈深渊的,却是在“幽灵”坠落之后,“海狼”失准之前发生的事。那个被她幸运的发现,又几乎是手拿把攥就可以抓到的中国间谍,却不知何故,轻易的在她眼皮底下溜走了,并且还不留一丝痕迹。呵!错失了良机的耀眼“墨珠”即刻就变成了一文不值的玻璃弹珠,而直到现在她还没能从失败的恶梦当中清醒过来。 眼下,痛惜之余的安吉不得不忙着思考:如何能寻到个有说服力的理由,好让自己能对国安顾问做个交待呢?安吉是个冰雪一般聪明的女人,她当然不是想勇于承担责任,谁都知道,如果不是她自己的包袱她是不会主动认领的。只不过凡是涉及到特情方面的失误,她一概都是推脱不了责任的,谁叫她是这方面的专家呢?但是,与安德鲁.怀特中将所想不同的是,安吉并非想要找出导致此次失利的根本缺陷,相反,她寻求的却是一个可以让自己得以解脱的借口,一个天经地义顺理成章可以顶替他的替罪羊。 “报告!” 突然,安德森空军基地的对外联络官,那位负责将安吉从机场接回来的少校大声的在门外喊道,他的语音缠抖声调中流露着抑制不住的兴奋。无论是怀特中将还是安吉都听出了这声报告里传达出来的讯息,有个好消息来到了。 “哦,先到我的书房吧!少校,我过一会儿…就到。” 怀特中将没有理会安吉向他投来的质询的目光,也不等少校把话说完,便抢先打发了那位吊儿郎当的联络官,就像胸有成竹早就计划好的一样。而后,他却向安吉提出了一个看似与之无关的话题,这让“墨珠”的心里不由得一紧,暗忖道:怀特中将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啊!来的什么人呐?何不请进来大家见个面,为何要先到书房?莫非,将军有事瞒着我吗?这时,就听怀特中将说道: “朱丽上校,你觉得凭你我之力可以说服五角大楼的那班官僚们吗?” 怀特中将在跟总统特使商讨对策的时候,有意的回避了白宫以及总统班底之类的措词,显然他是想表明自己是和对方站在一起的。他见安吉没有立刻做出回应,于是,又跟上一句说道: “我们以前线指挥官的身份,联名给总统写一份分析报告,我有信心能够说服总统相信…这份幽灵的毁灭计划里存在着…致命的瑕疵,它足以导致整个行动出现不利的结局。” 安吉很是不屑的看了怀特中将一眼,她忽然觉得这个满头灰白发的矮壮将军变得很陌生,就像早期在自己长大的农场里面专门替人钉马掌的铁匠一样,她禁不住在想,都什么时候啦!将军,你还在做着不切实际的幻想,醒醒吧!再怎么写报告你也难辞其咎,但愿你别扯上我就好。安吉心里想着嘴上则不耐烦的说道: “这种事后诸葛亮的话还是不说吧!将军。否则,给五角大楼那些伶牙俐齿的辨客们问倒,哑口无言的时候可是很寒碜的。” 安吉的话说得有些不尊,怀特中将听了禁不住脸色一凛,他厉声说道: “怎么能叫事后诸葛亮呢?我曾经三番五次的向他们提起过我的意见,上校。” 怀特中将的冲撞让安吉的脸面有些难堪,她急扯白脸的反击了,完全不顾及对方是大名鼎鼎的安德森空军基地的主官。 “那您自己去写那些无聊的报告好了,千万别扯上我,要知道我可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更没有发现那份计划里有什么瑕疵。所以,我们各忙各的吧!” 安德鲁.怀特中将失望的点了点头,他无力的站起身,主动向低官阶的总统特使行了军礼,然后,默默的朝着门外走去。安吉的表现彻底的断绝了他的结盟幻想,明白无误告诉他,“安德鲁,你该告老还乡啦!”这结局即使早在他的预料之中,但也来的太早了一点,这让他不得不横下一条心,才有勇气去独自面对那个本不该由他承担的过错。 然而,怀特中将此刻的心里反倒踏实了许多,不仅仅是因为这是他别无选择的结果,还因为一个他早就选定的归宿已经近在咫尺了。那是一个他事先做好的约定,是他未雨绸缪的韬略。一个结交了多年的好朋友已经等在他的书房里了,那个人的到来不但给他带来了心理的慰籍,同时也为他提供了去职后的出路。这个人就是前防长维利.凯特。 维利.凯特国际技术投资咨询公司的总裁,前防长维利.凯特先生应安德鲁.怀特中将之约前来关岛会面,商谈二人在弃武从商时的长远之计。也就是说,日后的安德鲁.怀特将为维利.凯特先生打工,就跟先去的“商人”希伦.瑟曼一样。所以,仍旧是安德森空军基地司令官的怀特中将,才决定给自己未来的老板提供高规格的接待标准,让他继续享有国防部长的礼遇。 而对于维利.凯特而言,除此之外,他的关岛之行还有别的议程。这个《厌情十归隐》中位列第七隐的“雪茄”先生还要会见另外一位超重量级的人物,这个人的身份远比那个给他防长待遇的怀特中将重要得多,甚至称其为商界首屈一指的帝王级人物也不过分。这个人便是《商域三间客》中的第一客,“沙皇”谢尔盖.布林。 国际能源集团的老板“沙皇”谢尔盖.布林是俄罗斯首屈一指的富翁,他拥有的石油和天然气矿可以独立支撑整个世界的能源供应,而他铺设的原油和天然气管道远比中国的长城还要长。与“沙皇”相比,“雪茄”的生意不单是小巫见大巫,甚至可以用侏儒和巨人来形容。但是,充其量只能算是个小业主的“雪茄”维利却能使“沙皇”谢尔盖.布林屈尊前来关岛见他,其中的缘由就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了。 原来,前任防长“雪茄”维利虽然已经卸任,但他却有能力控制一个可以绊倒巨人的机关,那便是“沙皇”谢尔盖.布林存在美国的“钱袋子”。这个一心想要移民美国的俄罗斯富翁把他的绝大部分财富都存放在了美国,这就如同把自己的小辫子放在了维利的手中,但是,比起俄罗斯的经济政策和投资环境来,谢尔盖.布林宁愿这么做,因为他的能源王国里绝少不了美国人的支撑。于是,摆出一副愿者上钩姿态的“沙皇”低姿态的上门了,而揣在他兜里的还有另外的一张牌,这张牌确保他在让人攥住小辫子的时候也绝不失去主动。那么,谁是他手里的这张王牌呢?那便是伊朗特工“时之刃”拉夫.拉比尼。 《无间十二谍》中位列第八的伊朗特工,“时之刃”拉夫.拉比尼迫切想要见到国际能源集团的老板“沙皇”谢尔盖.布林,为的是想要用自己的石油跟对方换一样朝思暮想的东西,那便是核技术。在以色列的核压力之下的中东,唯一具有与之抗衡能力的只有伊朗,要想让自己说话的口气够硬,除了核威慑之外其他的都不管用。至此,三个国家三股势力便勾搭串联在了一起。 其中,伊朗特工“时之刃”拉夫.拉比尼为了获取核技术,甘心情愿的付出石油开采权来满足欲壑难填的“沙皇”谢尔盖.布林。而“雪茄”维利.凯特则借助手中掌握的“钱袋”控制着“沙皇”谢尔盖.布林,借以获取伊朗核浓缩进展的准确情报。一手托两家的“沙皇”就像天平的准星一样,随时平衡着自己在中东的经营,确保在纷乱的时局当中不赔稳赢。 总统特使,国安顾问的特别助理,“墨珠”安吉.朱丽望着怀特中将出门时的背影暗忖道:哦,看来,这位将军已经放弃努力啦!那么,等在他书房里的…究竟是何方神圣呢? 安吉想着,他把目光投向了正在替将军开门的那位联络官,心想:这位少校虽然讨厌,但他一定掌握着丰富的资讯,搜集足够的证据以期让怀特中将成为替罪羊的事…嗯!就放在他的身上吧! 安吉想到这里,她黑珍珠般的脸上闪过一道阴险的寒光。 第一章.总统失眠(1) 28.1.1 华盛顿 白宫 椭圆形办公室 20:00(06:00) 低垂的视线落在脚面上竟如石子儿入水一般砸出环环的涟漪来,它一波一波的朝着四面泛衍开去,将一个人的身影圈在了里面。从一开始到现在,这个人的出现就在静静的走廊里激起了不大不小的波澜,就仿佛一粒沙子掉进了餐盘里,眼看着它混在鲍鱼和龙虾中间,可就是嚼不得也咽不下,那份难受也就可想而知了。 两个标准身高都在185公分的特勤人员贴身站在门的两边,就好像两座门神一样的威严,而他们身后的那扇门就更是不简单。它的后面就是那间著名的椭圆形办公室,当今世界最有权势的人就工作在那里边,由此才让这个产房一样造型的房间变得不一般。因为,从这里发出的声音直接导致了近期的好几场局部战争,间接的造成了数十万人的伤亡。而命令的依据则来源于那个人,或者确切的说,来自于那个身影所在的神秘单位:cia。 总统特勤处的两名特工内紧外松的把守着总统办公室的房门,他们尽量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来,有意无意的把两只手松弛的搭在小腹前,好让那个人能够清楚的看得见,生怕会引起对方不满,也避免由此而生的尴尬局面。实际上,在他们紧绷的双肩下则压着一支蠢蠢欲动的柯尔特全自动手枪,弹夹中的每一粒弹丸都能够在三秒钟之内出膛,而只需其中的一发就能一举射穿那个人的心脏。但是他们不敢,甚至连想一想都不敢。 朝那个人开枪?呵呵!永远都不会出现那种现象。总统特勤处的这两名特工清楚,就算他们身后那间椭圆形的办公室换了主人,这个人也还是会如常一般的自由进出那扇门,因为白宫可以频繁的更换主人,但白宫的主人却换不了这个人。虽然他从来都不会出现在总统的幕僚名单上,但他却是历任总统少不了的密邀常客,因为,他是总统的另一半大脑,是一个仅由一个人组成的智囊团。 突然,一阵低微的频闪无声的传来,微弱的光亮放大了一名特工泛青的鬓边,就见他悄悄的抬起手来,轻轻的压了压塞在耳朵里的c型耳麦,然后,手捂在嘴边用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得见的声音说道: “是的,他还在,一个人坐在走廊的那一边。对,没发脾气,也没烦躁不安。” 他一边说着,一边借机偷偷的瞄了那个人一眼,就见那人依旧一动不动的坐在角落里,这才小心的放下手来,重新夹紧了腋下的枪,继续值守着这难熬的一班岗。而在他的脑海里却在紧张的的回放着那个人的身影,以期留下一个清晰的印象来。可是,那个人留给他的一切记忆都是发散的,无论如何也聚不成一个确切的影像来。这名特工不好再多看那人一眼,于是,他禁不住暗忖道:这个人…的确不简单! 这确实是一个不同凡响的普通人,属于一扎进人堆儿里就再也认不出的那一种,他的出现总是那么的波澜不惊,从不会给任何人留下清晰的印象,就好像透明的空气一样,飘忽的无处不在,却又藏匿得无影无形,真可谓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散居山野成真人。其实,世间本无这样的人,他的这份神秘与威严完全出自于那个独一无二的职业特点。是的,因为有了cia,从而造就了这班人。 桀骜不驯的这个人已经上年纪了,从当年的“水门事件”算起直到今天,三十几年过去了,但他却像一棵不老的常青树一样,从没显现过衰败的迹象,反而生长得枝繁叶茂根深须绕,成为当局的决策者们完全倚重的人,这全赖于他经年累月的勤奋和一贯不变的低调谨慎,所以才会留给人们一个空泛不成形的印象。 但是,面见总统还是要庄重一些的,总不能让总统对着空气说话吧,好歹也得化作一个“人形”才好啊!。于是,他在着装方面稍微的动了点脑筋,特意从衣柜里挑选了一套阿玛尼的西装,借此来表明他的认真态度。 这是一套专门订制的西装,裁剪得如同附体的一层皮肤一样,它坦然的裸露在柔和的光线下,丝毫也不掩饰自己身份的特殊以及品味的高贵。相反,却在光鲜之下把着装的人淡化掉了,让初次接触到他的人永远都把第一印象停留在对服装的感应上,反而记不起他这个人的具体模样了,这是一种多么奇怪的现象啊! 他给人的感觉很苍白,皮肤和毛发以至于脸色都很苍白,单摆浮搁的时候就如同一张白纸相仿。但常言道得却好,人佩衣裳马配鞍,精神全靠色装点。所以,较深刻一些的藏青色用在这个人身上就很适合,能如容器一般的将他收纳起来,就好像一只精美的烟盒一样,盛放着的是有形的烟卷,释放出的却是无形的醇香。 它好在能引导人们的视线,诱使其偏离了重点,借机隐藏了自己的不凡。这身行头很不一般,一面粗放的张扬着自然的内敛,一面精心的遮掩着细腻的质感,修饰全在不经意之间。粗看时只见清晰的线条,工笔白描似的将身材勾勒得有型有款;细看时才发现做工考究,宫廷织造般的把细节处理得有繁有简。远看整体的意境,深邃得如同大洋深处的一抹幽蓝;近观效果的呈现,宁静的好像长天的一线深远。 哦,这个家伙…真的让人捉摸不透啊!总统的贴身特工无奈的放弃了努力,他勉强把散落的印象归置到一块儿,然后囫囵个儿的往脑后一丢,另想起别的心事来。 这个人静静坐在那儿已经有一会儿了,他不急不恼的等待着总统的召见,完全有心理准备再熬上个把小时的,他希望总统本人先闹明白请自己过来的意图,否则,谈话抓不住重点反而浪费了时间。要知道,他可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总统跟班儿,虽说年纪已经积累了六七张,但身体却强健如前,尤其是他的精力依然旺盛,无论是记忆力还是判断力都好得惊人。若是提起此人的声望来,不说是如雷贯耳也算是如日中天。他便是位列《匿踪五窥首》之首的“深喉”,大名鼎鼎的胡弗.杜勒斯。 “深喉”的敬业是自发的,即使没有总统的召见,他也会把这两天来发生的情况做一个分析判断,因为围绕着中国的竞争已渐入白热化的程度了,如果再不对全球的战略做出调整,那日后的局面可就积重难返了!“深喉”想,我们太麻痹大意啦!三十年的时间,原先那个还没解决吃饭问题的贫困大国,却突然成了我们在很多领域里的竞争对手,看看他们刚刚做过的事,真的令人难以置信!“猛禽”被烤翅,“幽灵”被现形,“橄榄球”被封眼,“海狼”被射偏…哦,这一切,真够总统先生喝一壶的啦! 作为老派的职业特工,胡弗.杜勒斯还依旧保留着一腔亢奋的爱国激情,特别是自二战到冷战期间积累起来的那份超级自尊,让他无法接受这样一个事实:一个新兴大国注定会在新世纪中崛起。在他看来,眼前拥有的一切特权和荣耀都是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因此,世界霸主的地位是不容被撼动的。然而,步入暮年的“深喉”也看到了国运的日渐衰落,这个不争的事实深深的将他刺痛,让他不得不认真的研究起“后霸主时代”的全球特征。 这原本是总统先生们应该考虑的问题啊!“深喉”不无担心的想:无论是上一任的“官二代”总统,还是新近入主白宫的非裔新锐后生,他们虽然人在总统的位子上,但眼光却未必够得上世纪末的远景,如果,还继续撑着世界警察的范儿,错把全球都当成自己的管片儿,却看不到一个巨人正在悄悄成长的话,哼哼!总统先生们,等到梦醒的时候怕是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深喉”庆幸的想,嗯!还不错,至少眼前的这位总统还不是个低能的嗜睡狂。只是,在得知了这连天发生的腌心事之后,他就是想睡也睡不着啦! “深喉”的忧虑不是没有依据的,总统的睡眠一直不好,这在小范围的圈子里早已经不是秘密了,而刚刚传来的消息显然无助于总统的睡眠改善,相反却有可能促使总统的焦虑有增无减。为此,不是御医却善医心病的“深喉”便在这个时候被秘密召见了,这无疑表明了总统意愿:将有一副重任加在他的肩上。 素有安邦定国大志的胡弗自然当仁不让,他不仅满腹韬略更有机关暗藏,多种渠道的情报加上各地安插的桩脚,让他有底气有实力担起这副重任来,他虽然是匆匆而来却早已是成竹在胸。原来,一直潜心研究时局变化的“深喉”有一份计划藏在心中,因为时机未到所以未对任何人流露,现在,他决定拿出来说服总统,他相信此项方略一出,定能减轻总统的心中压力,白宫的主人从此便能睡得踏踏实实安安生生。 在“深喉”的计划当中有二个要点是必备的条件,这是他施展抱负的基础,因而缺一不可。一向低调散淡的胡弗对功名缺乏热情,但若是说到了替国家出力,那么缺少了权力和地位是万万不能的。因此,他决定在和盘托出自己的计划之前,必须先要得到总统明确的任命,否则,替他人做嫁衣的蠢事他是绝对不做的。因为,他不想借别人之手白白糟蹋了自己的沥血心得,真要是那样,还不如让他默默无闻的颐养天年算了。 胡弗所虑的一点不错,有了一个好的谋划更需要有一个好的组织者,这个人必须具有全局的观念和统筹的盘算,如此才能合理有效的调动资源,让战力于一点上发挥到极限。这是“深喉”计划的核心要点。因此,没有一个条理清楚的思路和理智清醒的心智是不行的。除此之外经验也是不可缺少的关键,紧要关头它能够决定运气会站在哪一边。无疑,他本人是担当此任的最佳人选。为此,他给自己选定了一个看似无关紧要,实则举足轻重的角色,那便是:幕僚长。 总统的幕僚长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通常是由总统最为信任和倚重的人担任,他几乎就是总统的大脑和心脏。胡弗觊觎这个职位已经很久了,但并非是出于野心而是为了理想,他需要这个平台作为跳板,而后才能施展所长。但是,这个位置一直以来就已经被人牢牢的占据了,直到现在也没人能够撼动他的地位。所以,胡弗第一个需要跨越的就是这个屏障。 “深喉”计划中的第二个要点就是全面收缩,他必须说服总统赞同他的这个观点,这甚至比他想要得到“幕僚长”的职务还要困难。常言道出拳容易收拳难,那样一来就等于在全世界的面前认了栽,间接的代表了那个曾经令人自豪的全球干预政策的彻底失败,弄不好还会导致这届政府的迅速垮台。胡弗曾经细细的想过: 嗯!这的确是需要花一点功夫的,不过,可以试着用中国人的朴素想法来说服他,中国人常说,收拢的五指才能握成拳,弯曲的手臂才能出重拳,难道,我们不该集中起力量来重点打击一方吗?哦,不知道,年轻的非裔总统是不是能够听得明白呢?可他总该看得到哇!我们的力量的确是太过分散了,过去,我们重兵防守欧洲是因为冷战,后来,我们为了反恐又深陷在了伊拉克和阿富汗,那么,接下来呢?就是利比亚和叙利亚,而后又会是谁呢?是伊朗?还是朝鲜… 哦!照这个整法到啥时候才是个完呢!而眼下呢?全球经济的增长点都在亚洲,而亚洲发展的引擎又在中国,在我们疲于应付这个动荡时局的时候,看看这个新兴大国都在忙些什么?她的经济实力和政治影响力却与日俱增,用不了多久她就是比肩齐高的巨人了,置之不理就是养虎为患呐!所以,在那里绝不能没有世界霸主的身影! “深喉”想要说服总统的理由就是遏制中国,而具体的策略就是重返亚洲。为此,必须从分散在世界各地的大大小小的战场上收缩回来,重新整合力量再次集结之后,便发动新一轮的冷战交锋,而那时,世界霸主的剑锋所指,必定是锁定中国。他甚至想好了鼓吹的具体措辞和言论: “重返亚太关乎到我们的未来!总统先生,留在那里,占住那里,以我们的利益为出发点,煽动周边小国围攻中国,有了这些国家做代言,我们只需站脚助威就能隔岸观火,您知道,四面楚歌的日子可不好过,一但中国的经济出现拐点,政治上再出现内乱,我们就可以趁火打劫,借机启动潜伏的特工,给他来个釜底抽薪…” 一阵清晰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的传来,它打断了胡弗的思绪。“深喉”不露声色的撩起眼皮,仍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漠然神态,仿佛无魂无魄的衣裳架子,挑着那身考究的阿玛尼三件套,没有一丝一毫的触动,似乎来人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但是,随着脚步声临近,胡弗的内心已经是越收越紧了,天生的防范心理提醒着他: 你要小心对付这个人,如果不能挤走他,一切计划都是白搭! 心里想着,自然的反应已经开始发生作用了。就见一直安坐在沙发椅上的胡弗缓缓的站起身来,他木然的看着已经走到近前的来人,脸上竟然现出害羞的神情来,他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去,怯怯的向来人说道: “你还好吗?乔治。气色不错啊,看来,这份烦人的工作没有把你拖垮。” “哦,我很好,你这是怎么了?胡弗,几年不见你可是老多了。” 来人很随便的跟胡弗打着招呼,虽然,他直呼其名的做法稍显有一点托大,但由此也能看出他的身份和地位应在“深喉”之上的。其实,他这么做也不为过,因为这个人的年龄并不比胡弗小几岁,只是他的精神矍铄动作敏捷全都反映在了外表上,因此才在气势上盖过了胡弗一头。 “呵呵!是啊!跟你是没得比啦!你是大学里著名的四分卫嘛!差一点就成了职业的橄榄球明星。如果不是你钟情于政治的话。” 胡弗顺坡下驴的应承着,一副低姿态的萎靡状,但他却趁机说出一长串顺耳又顺听的话,不露声色的抬高了对方的身价,这是他的一惯做法,可以让对方放松警惕,但过不了多久就会踩上他预先埋好的地雷,在不知不觉中着了他的道。然而,这个人可不是等闲之辈,对于“深喉”的手段他显然早有洞察。 “哈!算了吧你!跟我你就别来这一套啦! 戴高帽的老手,你可别…习惯成自然呐!呵呵!你是知道我的,对吧!” “深喉”羞涩的笑了笑,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样子,但他并不在意对方的嘲笑,反而继续着他的恭维,语气近乎谄媚,这让一般人看了都接受不了。 “当然,您是总统的幕僚长嘛!搞政治你也是个明星嘛!想想看,一位总统也只有一个幕僚长,所以,你跟总统一样的稀缺,你会名留青史的。” 胡弗的吹捧不无道理,的确,一个总统也只有一个幕僚长,就像第一夫人一样,都是数得过来的人物。那人并不享受的笑了笑,友善的拍了拍胡弗的臂膀,轻松的说道: “好啦!胡弗,别磨嘴皮子啦!总统还在椭圆形办公室里等你呢,别让他等太久,他甚至…比你还要疲倦,已经好几天都没睡好啦!唉!都是些烦心的事啊!” “好吧!乔治,那…我先去,过会儿我们再聊。” 胡弗目送着那个人消失在了楼梯口,这才挺直了腰身,迈开轻盈的步子,脚下无声的朝着两名特勤人员守卫着的椭圆形办公室走去,他边走边想:必须从总统的身边挤走这个人,否则,一切都无从谈起。 这时,那个刚刚消失的身影又从楼梯口处悄悄的探了出来,他远远的看着“深喉”快步的身影,脸上现出一丝嘲弄的笑意来。总统的现任幕僚长“四分卫”乔治.丹顿不无得意的想:一副烂摊子刚好可以趁机脱手了,你这个野心勃勃家伙啊!真的以为这碗饭是那么好吃的吗?哼哼!热山芋总是会烫手的。 刚刚卸任的总统幕僚长“四分卫”乔治.丹顿即将开始他非凡的特情生涯,他的起点很高,在接下来的第一次行动中便赢得了同行们的尊重,这个既有敏锐的政治头脑,又有果决的判断力的人,当之无愧的成为了《厌情十归隐》中的第一隐。 “四分卫”乔治.丹顿,又一个特情界中的领军人物即将大显身手了。 第一章.总统失眠(2) 28.1.2 华盛顿特区 20:05(06:05) ecco顶级版的正装鞋皮质高贵却不事张扬,甚至从鞋面上看不到一丁点的乌亮,尤其是它的底部柔韧绵软,踩在手工提花的波斯地毯上,感觉就像是在云端里漫步一样。软包的四壁经过了重重的披挂,如同在细腻的皮肤下面裹上了厚厚的脂肪,它不露痕迹的吸纳了哪怕是最低微的声响,竟而让埋头走路的这个人的感觉就跟失聪了相仿。但是,消音并不妨碍监控系统发挥正常,那些沿着走廊密布的摄像头一刻不停的从多个角度跟踪着他的行藏,把他的一举一动连同脸上细微的表情都一丝不漏的呈现在了显示屏上。 白宫幕僚长的职位刚刚易手,安防的重点便随即作出了调整,一个重要的通知下达给了每一个特勤人员,此刻正走出白宫的这个人,已经从参赞国策的第一谋略家突然间变成了被特勤人员“关注”的对象。所以,当他刚一转入白宫的前廊,一名立在角落里的特勤人员便主动的站到了门前,与此同时,一辆悬挂着国旗的黑色林肯防弹轿车也悄无声息的停在了大门外的台阶前。 特工的脸上现出了些许不自然的神情,职业的特征遮盖不了他内心的张惶,其实,对于这个每天都打头碰脸的首席智囊,每个侍卫白宫的特工都心存一分敬畏,因此,即便是倒了就要说再见的时候,也仍旧无法即刻就改变他们谦恭的心态,这是一般人能够做出的正常反应。 虽然,职位轮替是身在从政圈中的人们早就习以为常的事了,就好像在职场中打拼的人总不免要起起落落一样,这本该是件平平淡淡的事,然而,由于环境的特殊因而让当事人无法“来的轻松走得简单”。不错,这毕竟是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职位啊!从大隐于朝到小隐于野,偌大的转换竟在眨眼之间就完成了,其变化之快超出了一般人的想象,这怎么能让普通的特工们也跟着一起从容应对呢?所以一时转不过弯来也属正常。 乔治.丹顿毫不在意这些,他快步的穿过前厅来到耳门前,这时,那名特工已经避开了他的视线伸手替他打开了门。乔治也不谦让,迈步便踏过了门槛,但在出门之前还是稍稍停顿了一下,他凑近那名特工附耳低语了几句,然后才侧身出了门,他并不理会候在门前的专车,竟自沿着花园小路悄然离去了。 那名特工目送着乔治的背影,手按着耳麦揿下送话器,低声的说道: “他拒绝再使用总统提供的专车,现在已经…独自离开了。” 虽然已经是初春的季节了,但是夜晚的气温还是低得超乎他的想象,这是久困办公室里的人都无法回避的,生活在智能楼宇当中的精英们越来越远离了四季的变化,他们常年穿着修身合体的西装,已经习惯了温湿恒定的冬暖夏凉,因而早就淡忘了酷暑寒霜,又如何能把常人的冷暖放在心上,更何况,这个人曾经是常驻白宫的首席智囊? 风从后面掠过脖颈,像刀片似的从皮肤上面划过,乔治.丹顿感到了一丝微凉,他禁不住打了个寒战,随即竖起了风衣的衣领,跟着缩紧了脖子耸起了肩,把半张脸藏在了领子的后面。心中叹道:哦,想不到,这夜好凉啊! 他仰头望了望晴朗的夜空,就着清冷的空气深深的吸了一口,湿润的夜露给了他强烈的感受,轩轩甜甜的沁入了肺腑之中,就像是饮了甘霖似的。霎时,冰爽的抚摸即刻冲淡了心中的虚火,让他从木然的颓感当中迅速的摆脱出来,即刻还原回清醒的睿智状态,这时,他才猛然意识到,此刻,正有一个极其重要的约会在等着他呐! 于是,他抖擞起精神来,想要再酣畅淋漓的吸上几口,好让冷冽的氧气彻底的清洗一下他久未打理的肺,却不想,冷热的突然交替造成了一种强烈的刺激,仿佛唤醒了一条寄居在他干涩喉咙里的小虫,于是,它开始丝丝痒痒的寻衅捣起乱来,乔治很想借着这样的机会彻底清理一下淤滞的喉咙,但他瞥了一眼寂静的四周之后,还是强自忍住了,他没有自己让咳出声来。他想:还没走出白宫呐,所以,现在还不是放肆的时候。 乔治仿佛是第一次认真的打量这个长时寄居的地方,一时间竟然没能找到那种困扰已久的高处不胜寒的意境来,相反,却有种被置于橱窗之中陈列展览的感觉。仿佛,在过去的两年当中一直都在绞尽脑汁参赞方略的不是自己而是别人一样。他禁不住暗自思忖道:哦,这可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啊! 此刻,虽然已经是夜色浓重,但是白宫的花园里却亮如白昼一样。但见各式各样的灯从不同的角度射出光来,把这座有着穹窿式顶部的白色建筑照得通亮,远远看去就跟一件玉石雕刻的摆件一样。乔治暗暗的提醒着自己:别在这里耽搁得太久了,说不定,总统正和那位继任者正隔着窗子偷偷的窥视自己呐!想到这里,乔治无声的撇了撇嘴,暗自安慰道:过不来多久,你还会回来的。 虽然贵为总统的官邸,但是白宫的南草坪却是开放式的,它的周围只是被通透的围栏整齐的圈了起来,简单得就跟一座豪华的农庄相仿,人在里面可以随意的行走,散淡的跟在乡下度假一样。乔治轻车熟路的沿着草坪中间的小路朝外走去,完全不需要放慢脚步去察看方向,毕竟他曾经是这里的常客,已经不知有过多少次是在夜色沉降之后匆匆赶来,又在黎明来临之前忙忙离开,而眼下也才不过是刚刚入夜的时分,照比起往常来,现在可是早了许多啊! 但是,这道围栏可不是虚设的,实际上,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在特勤局的“关照”之下,人们的一举一动都被一整套数码监控系统详尽的记录在案,甚至在若干年之后,如果有必要的话,都能够完整的找回现今这一刻的影像来。因此,自由的伪装掩盖住的只是窥视的肮脏,这一点怕是连总统也会抱怨不迭:怎么?难道在白宫里就没有丁点儿的隐私属于自己吗! 由此,便不难推断,这里看起来好似并不设防,实际上,打算随便的进出就等于痴心妄想。但是,乔治却丝毫也不为此担心,因为他的离开早就得到了总统的批准,那么,又有谁会没有眼色偏偏敢要出面阻挡?乔治边走边暗自心想:哦,这里可真是一张无形的网啊!虽然它看起来通畅,但这种开放只不过是种表象,而被罩住的才是真相。 一道不起眼的小门掩在了树影和绿茵的中央,乔治快步的穿过了笔直的小径,无声的身影就像是一阵陡起的风动,擦过了草丛掠过了树荫,很快便隐没在了小门的外面。这是一个颇为诡异的场景,急流勇退的首席智囊,决断得超乎想象,而走得也是不慌不忙。 乔治沿着大街的北侧径直朝东走去,他的身影被街灯投射在了白宫外的围栏上,一起一伏的跃动着像怀揣着什么重大的机密一样。其实,真的没人了解他去职的真实原委,但他与总统的最后一次谈话无疑会引起普遍的猜想:是啊!在那间椭圆形的办公室里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呢?一个总统最为倚重的智囊怎么就突然的被解职了呢?除了他的继任者具有强势的背景之外,还会不会有其他的的秘密掩藏其间呢? 乔治心无旁骛的走着,并不为刚刚离开的权力中心而惋惜,也不为即将接手的“新项目”而焦虑,一个看似毫无征兆的变迁,其实早就在他的筹划当中了。是的,人们的猜测得到底不错,果然应验了那句流行于中国的老话:皮裤套棉裤,必定有缘故!不是棉裤薄,就是皮裤没有毛。乔治与总统的最后一次谈话,还不仅仅是一个秘密,而更重要的却是,通过这次单独的谈话,在他们之间有了一个长久的密约定。 一辆挂着华盛顿特区免检牌照的福特suv不知何时从何处钻了出来,它悄无声息的跟在了乔治的身后,既不开灯也不鸣笛,仅有引擎发出轻微而清晰的声响,诡异的像个幽灵丝的。乔治不慌不忙的朝前走着,理也不理影子一样跟在身后的车辆,就好象他根本没发现一样。 过了一个路口之后,乔治的脚刚一踏上便道的砖沿,他便猛地转身朝街的北角拐了进去,这让那辆紧跟在身后的汽车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好知趣的放弃了纠缠。就见它稍稍的提了提速,悻悻然的扎进了幽暗的街口,然后,依旧是悄没声的径直朝前开走了。 而就在这个街角处,在白宫花园的围栏后面,此刻,一名特勤人员从他隐身的阴影当中走了出来,他抬起左臂将手腕上的送话器贴近了嘴边,轻声的说道: “他没有理会cia的人,看起来像是…独自离开了。” 说着话,这名特勤人员探着身子朝着乔治远去的方向张望了一下,但见夜幕笼罩下的街道上冷冷清清的,早已不见了乔治的身影。于是,他退后几步依旧回到自己执勤的位置上,尽量沉心敛气的不去胡思乱想,重新把好奇的心态拽回到专著的值守当中来,心里念叨着:还好,这个人总算是平静的走了,可接下来…唉!这夜可真长啊!原来,从现在开始直到午夜,他还要再熬上好几个小时才能换岗呢!但是,他不知道,作为最后一名见证乔治离开的特工,他的撤步抽身着实是有点早,就在他以为白宫的前任幕僚长已经安然卸任,就如同尘归尘土归土一样的简单的时候,一段新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呢! 孤单走在街上的乔治悄然拖曳着模糊的影子,却在无声无息间拐进了下一个街口,特勤局的眼睛终于被他彻底的甩在了身后,自此才算脱离了白宫的防护网,他感觉到了一种如同放生鱼儿般的自由。不由得,脚下的步幅开始变大,迈动的频率也开始加快,街景树影如同快进的画面一样的从身旁闪过,眨眼的功夫,人已经到一个街区以外了。 终于,一个俏丽的身影出现在了视线之中,霎时,迷蒙的夜色退后,光亮和色彩浓缩,热力全部集中在了一个人的身上。乔治如释重负的想道:真的如事先约好的那样,她果然身着一袭白衣等在那里,守时、守信、如此,大事已经成就了一半啊!乔治的心情稍一放松,眼睛便开始急速的打量起那委婉而又热辣的身影来。 哦,比起白宫的ol来,眼前的这位美人儿别具特色,猛然一见,竟恍如天使降临一般,不能不说,东南亚果然是出美女的地方啊!乔治情不自禁的想起自己当年招募此人的情景来:那时侯,她还是朵含苞待放的蓓蕾呐!真想不到,眨眼间就变得如此成熟,哦,眼下正是用人之际,有她在,正好可以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乔治想着,慢慢的停下了脚步,在距离那白衣女人七八米远的地方站住了。他稍稍偏转过头去,故意把视线从那撩人的身体上移开,却又大张开了双臂,脸上同时现出了惬意的笑容来。那白衣女人开始朝他奔来,奔跑的姿势夸张,动作的幅度很大,仿佛高速摄影机拍下的慢镜头一样。 这是个很闷骚的场景,画面中的两个人都显得很做作,仿佛是刻意摆出来的pose,专门做给旁人看的。可眼下的街面上除了他们之外连半个人影都没有,这让已经就很滑稽的会面由此演变得更加的“二”了。 但是,这绝非是无病呻吟的刻意夸张,表面上看它属于一个被用滥了的电影画面,但实质上的含义却只属于他们两个人。在他们之间有的是承诺,而缺少的是强迫。因此,当守望等来了召唤,这个待嫁闺中的“新娘”便如约前来了。 不错,即将成为《厌情十归隐》之第一隐的“四分卫”乔治.丹顿,就是从数以千计的越南新娘当中选中这个绝色美女的,在他的“新项目”中需要一位东方面孔的美女深入中国大陆,而他在几年前招募的这个秘密成员也极具潜力,如今,已经迅速的成长为“狂花第十劫” 这不能不说他独具慧眼。 “越南新娘”阮碧芸,以一个极其煽情的前扑,一头扎进了乔治的怀中,自此,真对中国的新一轮阴谋拉开了序幕。 第一章.总统失眠(3) 28.1.3 华盛顿特区 玫瑰花园酒店 20:10(06:10) 三盏羊皮罩的餐吊灯列成一排,它们低空悬挂在北美枫木色的餐桌上,乳酪色的奶胆集一束柔白圈在高脚杯上,将这杯波尔多红酒还原成一抹残阳下的余晖。一只不起眼的酒瓶低调的躲在光环外,用它圆润的外形以及磨砂的表层装扮着普通,却在不经意间让那枚印着花写字体的标签透露了它的昂贵。这是一瓶产于1979年的波尔多红酒,它的价值确实不菲,却刚好与客人的身份相配。 吕博为已经有段时间不饮酒了,这并非基于他年事已高的缘故,而是源于缺少适当的氛围。作为造诣颇深的一名老中医,吕博为在做任何一件事的时候都很讲究意境,然而,他游历世界已经半年有余,大半时间都是在动荡之中度过的,一个悬壶济世的医生,因为把“救民水火,解民倒悬”作为己任,所以才放弃了本该是“云卷云舒,花开花落”的散淡生活。但是,今天却是个难得的机会,他需要有一个理由,以便能使自己在这家酒店的大堂酒吧里多坐一会儿,那么,除了喝酒之外还能做些什么呢? 北美的酒店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便是它的超大体量。任何一个品牌的酒店,如果是在欧洲的话都会显得很紧凑,而到了日本简直就是一种压迫,只有在中国才可能与之相比,同样会有宽敞的前厅和通透的大堂,以及宽体的浴缸和宽大的床,甚至还会有个露天的小广场。 吕博为远远的坐在大堂酒吧的角落里,从他的位置上可以清楚的看见每一个check in的客人,他在等待一个人的出现,这个人的地位显赫身份特殊,因此除了他以外没人可以靠近。此刻,杯光觥影映红了他的脸,三杯酒过后瓶中已经去了三分之一,却还是不见那个人出现,吕博为不由得放慢了速度,开始浅斟慢酌起来。 吕博为丝毫也不怀疑这个消息的准确性,不仅是因为它来自“深喉”胡弗.杜勒斯,更主要的还是因为他相信自己的判断。玫瑰花园酒店是一家很特殊的酒店,称得上是白宫的后花园。这是只有少数几个人才知道的秘密,因此,这个人如果今晚要在华盛顿过夜的话,那么除了白宫就只有这里了。可是,为何直到现在他还没有出现呢?吕博为想:他一定是去见了别的什么人。 吕博为的老友兼老板胡弗很在意这个人的行踪,因此他才舍脸求助吕博为代为跟踪,这是一个不情之请,吕博为自然也就“不好推脱”。可除了自己这个“闲写手”之外他还能选中谁呢?吕博为深感“深喉”的厚道,也为老友的升迁而高兴。于是,他结束了半年多的漂泊,赶在夜色降临之前住进了这家神秘的玫瑰花园酒店。 吕博为在替自己斟上第四杯酒的时候,把目光从前台上收了回来,他忽然发觉在今晚的这个时刻,来这儿自斟自饮的人还真是不少。他们或者匆匆忙忙的喝上一杯就走,像是给耗罄的欲望重新加满了油;或者鬼鬼祟祟的四处转悠,如同饥渴的色狼找寻泄欲的猎物。只有那两个臂弯上搭着白色方巾的侍者,一直静静的站在一旁冷眼观望着,脸上始终是一副冷峻的颜色,多亏了紫红色的蝴蝶结才让他们的神情稍显缓和。 这时,一位体壮如牛的大汉晃晃荡荡的闯进酒吧来,他的举止粗俗动作野蛮,迈步之间碰得桌椅乒乓乱响,可那二位侍者竟然看也不看他一眼,一副熟视无睹的模样。这个人的身形奇伟相貌独特,一大块白癜风从左眼斜盖至右脸,占据了面部大约四分之三的部分,竟而使得他的肤色比起正常的白种人来还要白。此人像一块生牛肉一样哐当一声将自己扔在了吕博为临近的一张座位上,然后,甩手打出了一记响指来。 令吕博为深感不解的是,那二位侍者站在原地动也没动,却从吧台的里面应声转出一个人来,像是已经等候多时的样子。就见这个人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来到了桌前,他把手里的一瓶原产俄国的烈性伏特加举到了那个人的面前。 “哦,埃德蒙,真是好久没见啦!怎么?你好像很疲惫呀!” “白癜风”粗声大嗓的打着招呼,那人闻听苍白的脸上微微一怔,显然对方直呼其名的粗鲁让他感觉不爽,但他很快便用手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把稍纵即逝的厌恶遮掩了过去。吕博为闻听不免心中一动,随即想道:哦,难怪“深喉”如此敏感,今晚这里的动静果然不小啊!竟连“学者” 埃德蒙.兰斯都约到了。那么,这个一脸“白癜风”的家伙又是哪路货色呢?而他们接下来又意欲何为呢? “沃尔夫,呵呵!老友,你还是这么的豪爽。看来,偌大的太平洋都快游不下你啦!嘿嘿!你要当心呐!哪天遇上个好水手,把你捕去下锅煲了鱼翅汤啊!” 吕博为暗笑道:呵呵!那个“白癜风”果然不是个良善之辈,原来是中情局在太平洋地区的弃将,代号“大白鲨”的沃尔夫.波尔夫冈。哦,“学者”收编“职员”弃之不用的老部下,这一招可不算光彩啊! 此时,二人寒暄已毕于是落座,开始推杯换盏起来,随着酒意渐酣,二人说话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小,渐渐地几近窃窃私语了。吕博为隐约感到,一场围绕亚太区域的谋算已经悄悄展开了,那么,这起阴谋的切入点又在哪里呢? 面对进出不断的客流吕博为注意到,在这些流动的客人当中有两个人一直是静止不动的,他们就像微微露出溪流的两块石头,虽然毫不起眼却始终都在那儿。 他们中的一个是个秃顶浓须的胖子,已经悄没声的坐在靠近酒吧出口的地方多时了,从某个角度上看去这个人竟与帕瓦罗蒂有些形似的地方,但唯一不同的是他右手上的小拇指短了一节,这让他在捏紧杯脚的时候有些抓不稳的感觉。 在与这个“帕瓦罗蒂”几乎处在同一排的位子上还坐着一个小个子,精瘦精瘦的样子,像根儿牙签似的戳在椅子上。他频频举杯已经连续干掉三杯双份的威士忌了,可从他的势头上看,这似乎也只是他豪饮大戏的序曲而已。这二个人成犄角之势占住了吧座的两端,已将一个大堂前台夹在了正当中。 吕博为忽然感觉到气氛有一点诡异,莫非?还有其他什么人在这里等候吗?哦,看起来这位刚刚卸任的总统幕僚长还真是位炙手可热的人物啊!刚想到这里,就见酒店的门童殷勤的拉开了大转门旁的一扇角门,一个人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吕博为只拿眼瞟了一下就认出了来人,他正是“四分卫”乔治.丹顿。 乔治在大堂门口略站了站,等身后纤巧的东方美人走到身边,两个人才携手揽腕一起来到了前台。作为总统的前任幕僚长,乔治算是一位躲在幕后的公众人,所以,吕博为自然认得他,但乔治却不认识吕博为。然而,从他在大堂门口掠向酒吧的眼神当中,吕博为觉得他已经认出了某个人,很显然,那个人就是“学者” 埃德蒙.兰斯。于是心想:哦,果然,“四分卫”一刻也没闲着呀!他若是与“学者”联手,那就说明,华府除了明着使出一招,还有暗藏的一手哇! 吕博为这时再品一口波尔多红酒,才感觉出那酒的回甘当中还有一丝酸苦。于是,自嘲的想道:呵呵!真是不入朝为官就不知道什么是闲呐!还是山野之人过得悠哉啊!这时,他透过酒杯的折影看到了乔治和那位东方美人正半拥半揽的朝着这边走来,在他们的身后,大堂经理正使用耳麦通知这边吧台前的二位侍者上前招待。 果然,席位上的“学者”缓缓起身,面带矜持的与“四分卫”握手招呼道: “乔治,你总是真么的光彩照人,知道人们怎么说吗?只要是有丹顿先生出现的地方,总会是美女如云。呵呵!你好,这位小姐是…” “我叫阮碧芸,先生,幸会!” 乔治身旁的东方美人很温婉的笑答之后,便躲到了乔治的身后,一副很害羞的样子。埃德蒙很绅士的替女士拉开椅子,等在落座之前又体贴的将椅面送到了女士的臀下。“大白鲨”勉强翘起了屁股,隔着桌子和乔治握了握手,没有说话。显然,他是知道来人的身份的。于是,接下来又是一通山南海北的乱侃,吕博为心想:若是胡弗看到眼前的这番情景,他肯定会嫉妒的发狂的。就在吕博为聚起精神想仔细听出个只言片语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突然发生了。 就见那两名侍者臂弯里搭着雪白的方巾,另一只手上举着托盘沿着吧座的通道依次走了过来,他们在吕博为的身前突然分开,一左一右的朝着丹顿四人所在的那席包抄过去。吕博为很惊诧于眼前的情形,因他在两名侍者经过身旁的时候突然认出了他们。他禁不住暗叫道:科恩兄弟! 就在吕博为的念头刚刚闪过的时候,只见那二位侍者突然翻手扣过了盘子,赫然现出了藏在盘子底下的格洛克9毫米手枪。吕博为的心中猛的一惊,暗想:白宫的后花园内密布眼线,没点道行的人根本连门也进不了,怎么?竟然会有刺客闯进来吗?就在他的惊诧未定之际,那两个侍者的动作更是令人深感意外。 在托盘落地的声音响起的同时,科恩兄弟突然转身,臂弯上的白色方巾一抖,分别落向了各自的目标,同时,手上的枪口也直逼向了对手。这一边的格林.科恩趁着方巾飘向秃顶大胡子的时候,左手已经托在了自己的右手腕上,右手食指紧压扳机,机头已经被高高的扳起。另一边的格瑞.科恩在方巾落下的同时,左手按向了那个瘦小家伙的肩头,右手则持枪抵近了对方的太阳穴。 突然,雷石电闪般的变故在这一刻里停了下来,科恩兄弟急如骤风般的动作定格在了那一瞬间。二个人的枪口分别顶在了各自目标的头上,但既没有枪声也没有喊声,捉对擒拿的四个人都这么无声无息的僵持在了那里,每个人的脸上都如蜡像一般的罩上了一层油光的色彩,显然,那是因为紧张而起的冷汗扑面。 吕博为看出了其中的端倪,原来,看似抢占了先手的科恩兄弟其实是在受制于人,而看似落于下风的那两人实则以静制动早有防备。 原来,秃头浓须的家伙用他宽大的衣服遮盖了左手,而一支锯掉了枪柄的雷明顿散弹枪早就横担在了他的膝头。所以,当格林.科恩持枪逼近的时候,他也只是把枪口稍稍从衣摆下探出点头,这样便刚好顶在了格林的裆口,此刻,雪白的方巾才刚好落在了秃头的肩头。 与此同时,那个瘦小的家伙更是灵活,就在格瑞的左手就要抓住他的肩头的时候,他的肩一沉腰一扭,格瑞的手便落了空,小个子趁机让过格瑞的手,用他的腋下猛的一夹,一个反关节擒拿已经锁住了格瑞,这一刻,格瑞看见了一支柯尔特左轮手枪的枪口。 啪啪!乔治忽然猛击了两掌,轻声的说道:“好啦!大家过来一起坐吧!” 像是听到了导演的一声“cut”,四个人无声的收了家伙,互相看也不看对方一眼,便朝着乔治的桌前聚拢过去了。吧座里的客人们纷纷起身离开,虽说都是有身份和背景的人物,但山外有山的道理谁都清楚,故此没人愿意无端的惹祸上身,故此,避之唯恐不及。 吕博为自觉是该离开的时候了,他端起杯来喝干了最后一滴酒,然后他瞟了眼那张桌前围坐着的八个人,心想:“深喉”一定预先知道些什么,他不过是想借我的眼看清事情的进展而已啊! 吕博为经过那张桌子朝电梯走去,隐约听到了“四分卫”对“学者”介绍说: “埃德蒙,想必你还记得索萨和本尼,当年我们在西西里缉拿黑手党头目的时候可全靠着这两个人啊!现在,他们准备好要在南中国海一展身手啦!” 吕博为暗自哦了一身,心说:看来,这位前幕僚长可是动用了自己的老本啦!这班人让吕博为感到惊诧一点也不为过,全只因:这里面不仅有“四分卫“乔治.丹顿和“学者”埃德蒙.兰斯,更有狂花第十劫的“越南新娘”阮碧芸。此外,在《显贵十四戮》中分别名列第八到第十位的五个人也在其中 。他们分别是“大白鲨”沃尔夫.波尔夫冈,“牙签”索萨.索托,“残指”本尼.安东尼奥尼以及“双胞胎”科恩兄弟。 心里想着,老中医揿下了电梯的按钮。一个新的谍战同盟在他的脑海里渐渐的清晰起来,同时,一场阴谋的切入点也明确的摆在了他的面前,那便是中国南海! 第一章.总统失眠(4) 28.1.4 烟霞山庄 总政反间局总部 06:15 樊瞳发觉自己的意识觉醒是从气味开始的,昏厥中闻到一股香气环绕左右,像有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撩拨着迷失中的心灵,又像是漫天璀璨的星悄悄指引着回家的路程。一路之上,它若隐若现似有似无,却又不离不弃如影随形。一会儿像是清风阵阵拂面,一会儿恍如路人匆匆相逢,直到一脚踏进家门,这才发觉,原来一路追随的不过是一段割舍不下的隐情。 樊瞳睁开了眼睛,但见满屋子雪白却看不到一个人影,他下意识的提起鼻子闻了闻,只嗅到了来苏水的清冽气味。呵呵!好奇怪的感觉!他面无表情的笑了笑,自嘲的想道:看来“白板”樊瞳绝非只是白板一块啊! 樊瞳收了念头,这才感到沉沉的痛从胸肩两处传来,被绷带紧缚着的左臂麻酥酥的发冷,那是血流不畅造成的正常反应,它让樊瞳记起了昏厥前的那幕场景。河岸边上游走的黑影,以及头顶上空爆曳的枪火,还有身边震耳的枪声… 那是“风暴”特有的枪声!樊瞳在中弹落水的那一瞬做出了推断。不错!樊瞳正是追踪着陈墨的脚步才赶到河边的,但他没有看到“老爹”落网,相反却被河面上射来的枪弹击中了。这是怎么了?樊瞳闭息沉浮随着河水向下游漂流而去,在他的意识模糊之前一直在问着自己同样的问题。是啊!这到底是怎么了? 身为总政反间局中校特工的樊瞳是反间局二号人物“主编”商苑的得力助手,因此,他知晓几乎所有的“在建项目”,其中自然包括了总参情报局对茂田公司董事长“渔家女”阮嫱的跟踪计划。自从六处的邻居“老爹”暴露以来,蛰伏多年的“渔家女”突然变得活跃起来,无疑这与“老爹”的处境关联甚密。但是,在陈墨追踪“老爹”的过程当中却未见有任何预警行动显现出来,这不能不让樊瞳心生疑窦:难道,总参六处遭遇的灭顶之灾,起因并不在“博士”的身上,而是在总参情报局的高层? 在樊瞳的意识当中有一个难言之痛:陈墨虽然是个新手,可他深受“老帅”器重,可是,由他主导的追踪行动却得不到“老帅”的帮助,这其中…,樊瞳的心头不由的一紧,立时气息跌宕难以持稳,他忍不住张开口来呼吸,不料一大口浑浊的河水灌了进来,他只来得及抓住了堤岸边上的一块乱石,接着,便昏了过去。 昏厥是短暂的,当樊瞳醒来的时候河岸上也已经恢复了平静,天明之前河的两岸将会密布军警,他不想把自己暴露在这起案件的表面,所以,必须尽快的离开。他粗略的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伤口,很幸运,他中的两枪都只是皮外伤。咬咬牙站起了身,樊瞳朝着最近一处的民居走去,他需要一辆车作为代步的工具,而在他的心里面则在盘算着:该把自己的疑虑汇报给谁呢? 既然“主编”商苑仍在国外未归,也就无法向他坦诚自己的怀疑,因此,总政反间局的这条渠道就不能再做考虑了,樊瞳不得不在体系之外另觅可以代为做主的人。这是一个他不得不面对的尴尬局面,难以想象他会在商苑不知情的情况下直接向“尚书”谈闻汇报,那样不合规矩。 樊瞳的心中隐隐约约有了一个人选,那是商苑在094成功潜射“巨浪2”之后的高层庆功晚宴上悄悄引荐给他的: “樊瞳,注意到那边系着黑色丝巾的人了吗?她可是难得一见的人物啊!” 樊瞳顺着商苑的视线追踪过去,他看见了一个容貌俏丽的女人,朴实无华的职业装束里掩不住她年轻时的风韵,唯独惹人眼球的是她颈上的一条黑色丝巾。 “无论何时何地她都围着它,为的是遮住她脖子上一条二十公分长的刀疤。” “二十公分长?那岂不是要把脖子割断了吗?” 樊瞳的惊诧险一险晃出他手里的香槟来,商苑摇了摇嘴唇确定了樊瞳的想法: “是,她的确割断了对手的脖子。” 商苑说着话的时候,向那女人举了举手里酒杯,因为他们的交头接耳引起了对方的注意。商苑拍了拍樊瞳的肩膀说道: “你真是好运气,她注意到我们了,走吧!过去打个招呼。” “初总,一向可好?真是难得一见,若不是因为巨浪2,怕是难睹真顔呐!” 商苑老练的打着招呼,顺势将樊瞳拉到了身边,极力推荐道: “樊瞳啊!介绍你认识一下这位前辈,她可是极具传奇色彩的…” “主编啊!你还是省省吧!别到哪儿都瞎忽悠,小心带坏了年轻人。” 不等商苑把色刷完,那女人便把他后面的话硬生生的拦下了,然后,很平和的向樊瞳伸出手去,说道:“你好,我是初寅。” 樊瞳一脸木讷的点了点头,没说什么,但他从对方的眼神当中读懂了深邃的内容。商苑呵呵一笑,丝毫未现尴尬的表情,他顺坡下驴的说道: “果然是前辈,一语中的,不错,我们抛开虚的不说,单说这实的,初总,啥时候出山,也给我们的工作把把关呐!” 初寅淡淡的一笑,脸上现出娇媚的神情来。她柔柔的说道: “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好吗?主编,因为总政有了新生代的谈尚书,所以让你觉得生不逢时啦?所以,总忘不了话里话外的揶揄大姐?说实话,我已经到头啦!” “嗨!可别这么说,我怎么能跟您比呢?能在谈总手下做些具体的事情已经很满足了,可是您不同啊!总参情总的位子还不是给您留着呢?” 商苑说着话瞥了眼正向“巨浪2”的研发小组举杯祝贺的古谱,压低声音说道: “老帅的年纪就快到站了,接下来,除了您还能有谁呢?” 商苑的话被初寅的眼神止住了,樊瞳觉察出商苑与初寅的关系特殊,于是,借故添酒转身离开了。但是,初寅的印象却深深的烙印在了他心上。 樊瞳知道,这是个背后有着很多故事的女人,或许,单就他颈上的伤疤就够说上一宿的了,而她与“老帅”的隔阂也就不言自明了。一个年轻并且漂亮的女性无法不成为防范的对手,更何况,她又是个阅历丰富能力出众的女性呢? 樊瞳这会儿能够想到的就只有这个人了:前驻美大使文化参赞,现任外交部美洲司副司长的初寅。 遍寻不到那股幽香,樊瞳气馁了。他鼓了鼓劲想要坐起身来,但是,胸肩两处伤口的痛楚没能让他如愿,他只好放弃了。想想自己做出的选择,他略感心安,暗忖道:想必,此刻初总正与谈总就有关“老帅”的疑点谈得正酣呢!那些都是自己冒矢突火得来的,但愿能够引起他们的足够重视。 数小时之前,樊瞳在河岸附近的民居周边选中了一辆polo,他费劲的撬开了车子,尽量小心的不伤及到车子的其他部分。虽然满大街都是日本车,但他却宁愿多花些力气,因他不想为图一时的省力而给旅途留下隐患。 车一上路,他就拨通了初寅的手机,三言两语便简短的说明了自己的想法,出乎樊瞳的意料,他当即便得到了对方的准许。电话那头同样简单的说明了会面的点:b市hd区qh园附近,一家名叫“莘莘酒苑”的地方。 如果不是经历了这场生死相搏,樊瞳是绝对不会痛下断语的,只因六处的所见所闻让他对“博士”的不幸深感内疚,他断定:一定有内鬼藏在暗处,而那个人绝非荀循这般小人物可以比拟的,她不过是个小卒而已,而幕后的操手必定另有其人。 樊瞳外伤内痛,加之心急如焚,原本只有一个小时又十分钟的车程,他只用了四十五分钟便赶到了。等到他把车子重重的刹在“莘莘酒苑”门外的时候,伤口渗出的血已经浸透了他的裤脚。 “说说具体的情况吧!不含任何感情色彩,也不包含你个人的猜测。” 强撑着在酒苑的吧椅上坐定,初寅便表情平淡的对着气虚喘喘面容衰弱的樊瞳说道,樊瞳感觉到了这个女人的心肠很硬,面对鲜血和伤痛她熟视无睹,似乎,一个生命的存留对她并没有太多的触动。樊瞳意念决绝的说道: “我担心,总参情总里出了大问题…” “我不需要知道你担心什么,樊瞳,我只要你告诉我,你知道些什么。” 初寅很不耐烦的打断了樊瞳的话,借此表明了她的身份和地位的特殊。樊瞳读懂了对方话里的意思,暗自赞成道:是啊!以她的资历怎么可能听我絮叨。于是,简短的的说道: “我担心总参情报局的高层里存在问题,他直接导致了六处的覆灭和cia 老爹的逃逸。” “老爹已经死了,这不是问题。樊瞳,以你在现场的目击证人身份,请你告诉我,你的怀疑有什么证据吗?” 樊瞳的心里一惊,他诧异于初寅对现实情况的了解竟然远远超出了他作为当事人的了解。哦,果然出手不凡呐!想必她的眼线已经渗透到了总参情总的角落里,这样的人正好可以托付。 樊瞳拿定了主意,于是,他把自己在六处当中的所见所闻以及后来荀循和“老爹”的结局全都详详细细的述说了一遍,契此来印证自己的猜疑。不料,他的话刚一说完,初寅便毫不犹豫的说道: “我们即刻动身,去见总政反间局的谈闻。除了他,没人好做结论。” 樊瞳的视线定格在了房间的那扇窗子上,一缕晨曦正透过窗棂洒在雪白的墙壁上,窗外的松涛阵阵传来,让他记起了自己亡命奔袭的那段路程。 从t市到b市的高速公路开来不到半小时,250迈是他平时里都不敢触及的时速,但他忍着伤痛做到了。接下来是海拔五千公尺的盘山公路,没有标记缺少照明,每一处转弯都是险境,每一段弯道都是险情。 终于,时间熬干了他的最后一点体能,他在烟霞山庄的门口再也支撑不住了,万般无奈之下,他颓然倒下了,因此失去了与总政反间局首长的面呈机会。那一刻,他眼巴巴的看着首长的内勤把自己抬进了医务室,却只能无数的看着尚书的门紧锁着。他想:哦,但愿,她能够把事情说得清楚。 痛楚中,他的眼前闪现出“主编‘商苑的面容,他的清晰话语回响在心中 “你真是好运气,她注意到我们了,走吧!过去打个招呼。” 第一章.总统失眠(5) 28.1.5 烟霞山庄 总政反间局总部 06:20 谈闻将目光定格在对方的眉心中央已经有段时间了,这样就避免了双方视线的直接碰撞,但同时却恰当的表达了自己的尊重与关注,只不过他的目光是倾斜了三十度之后才投射出去的,这让他的眼神里不免多了些商榷和探讨的内容,因此才得以简单而委婉的拉开了彼此间的距离。 对于这位实力派的人物,谈闻着实已经给足了面子,他自始至终都在认真的倾听着,除了不置可否以外,他几乎表现出了一个男人所能给予的最大耐心,可他毕竟是最权威的情资单位的首长,因此他绝不会滥用自己的包容,看着女外交官那副喋喋不休的样子,于是他决定:是时候该结束这场对话了。 谈闻没有即刻就开口说话,而是端起了面前那只深褐色的宜兴紫砂杯,略略的喝了一小口之后又慢慢的放了下来,虽未出言却已经有了看茶送客的意思,但这对于心思缜密处事敏感的情资老手来说这已经足够了。一般来说,如果只是来谈工作的话,即便是资历颇深的老战友也不会耽搁得太久,因为每个人都知道,谈闻肩上担负着多么大的责任,而他的时间是以秒来计算的。 不错,此刻的谈闻正被纷乱的形势和胶着的战局困扰着,他哪有时间听一个女人就另一个女人的怀疑反复絮叨。虽然粗看起来这些疑点多少可信,但细究起来却有很多夸大了的成分,但谈闻已将这些视作是严重的隐患,因此他并不打算忽视不管,只是眼下还不能做出评判,要查明真相还需要很多时间。所以,他很想一个人坐下来静静的思考一番,把满腹的心事理理清楚。 这杯清茶是在客人刚进门的时候就沏好的,此刻早已经凉了,但对满腹心事的谈闻来说却刚好合适,他此刻正需要一杯凉茶压一压心火。谈闻必须承认,初寅所谈的情况非常严重,一旦她的话得到了证实,那将是特情界有史以来最大的丑闻了。 “哦!谈总…这是要送客呀!看来我这番话算是白说了。” 很有眼色的女外交官敏锐的洞察了谈闻的举动,但她并不买这位特情首长的帐,在她的经历当中打过交道的大人物不胜枚举,因此,没谁能真的被她放在眼里。而且这位见过阵仗的女特工是在战场上面摸爬滚打过来的,若不是因为政局的突然变化,她早该是与谈闻同级别的人物了,这是至今她都心有不甘的事情。即便如此她也从不气馁,始终都不曾放弃努力,所以樊瞳的出现让她看到了东山再起的时机,为此,她就更不会轻易言退了。 年纪略长几岁的初寅说起话来还是一副女人惯用的口吻,直白又随意,仿佛是在拉家常一样。这并非是她不把谈闻放在眼里,实则是她最擅长利用这种语气化解尴尬融洽气氛,也正是因为她的这句话才把刚要欠身起来的谈闻又生生按回了座椅。 “初大姐,还有其他情况需要谈吗?” 谈闻并不掩饰自己想要结束谈话的意思,所以他把对方的缓攻软接了下来,语气上也丝毫没有表现出想和对方亲近的意思。这是他这个层级的人物都会使用的手法,无论是对内对外把握尺度,还是对上对下拿捏分寸,都能处理的滴水不漏恰到好处。 初寅给谈闻这么一问脸上反倒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来,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其实,此刻初寅的内心里也在激烈斗争着,与其说她是在拖延不如说是在犹豫,因她拿不准眼下的这一刻是否就是她长期等待时机。然而,纵观中国综合国力的发展势头日益强劲,加上美国遏制中国的战略意图也愈加明显,她觊觎已久的那种八十年代初期的那种状态怕是永远也不会回来了。初寅想:既然形势难以翻转,自己的优势再难显现,如果不趁着精力尚可的时候出手,想必此生就此埋没了。于是,她打定主意要趁势出山了。 谈闻注意到这是初寅少有的神情,那预示着她接下来将要谈的必是一个极其严重的情况。于是心想:看来,这位大姐心里的故事还真是不少啊!幸亏将此人安排在了外交部,当初若是留她在情资三总部…还真不知她会掀起多大的风浪来呀!不过外交部门也是特情战线中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她分管的欧美区域又是极其敏感的部分,看情形…她是掌握了什么最新的消息,不如,先听其言再观其行吧!谈闻稳住心绪调整思路,重新把目光锁定在了初寅的眉心中央,然后说道: “有什么话,尽管说吧!初大姐,我们的时间很紧呀!” 谈闻说得耐心,但语气之中已有了催促之意,初寅不再犹豫,就见她的面色一凛,立时跟换了个人一样,再也不是刚才那个既随性又亲和的女人了,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好像持续了近一个小时的这场谈话到了此时才刚刚切入正题。就听初寅把音量压得很低,语气沉沉的说道: “不知道我们是否准备或者正在进行一项新的行动,但从外交渠道反馈过来的信息表明,对方提前知道了我们的计划,并且已经开始采取了反制的动作。我怀疑,我们的内部有人故意走漏了风声。这和樊瞳反映的情况刚好不谋而合。” 初寅的话一出口,她便吃惊的发现,自己的盘算落空了。她原本以为自己的口风一露,便会是一枚重磅炸弹落下的啸音,就算再深沉也会有下意识的反应,但是,她的关子竟然没在谈闻的脸上激起半点反响,初寅禁不住暗自赞叹道:果然好定力啊!难怪名列《风尚三杰》之首,这个人的胸怀和魄力真非一般人能比,不如,和盘托出吧!看能不能引起他的兴趣。 “风是从巴黎那边刮过来的,法国特警抓了一个我们的人,理由是她从事了与她身份不符的活动。我想,你还不知道这个情况吧!” 初寅说话的过程中,谈闻自始至终都是面无表情,因此从中看不出自己一番话后的效果,所以,她才忍不住追问了一句。不料,谈闻竟然很疲倦的打了个哈欠,反问道:“就这些,还有别的吗?” 初寅一下子心灰意冷起来,她一脸失落的摇摇头说道:“既然谈总都有了解,其他的…也就不必说了。” “呵呵!初大姐,看起来,您真是老啦!这么容易就气馁啦?看起来,您还没有为二次出山做好准备啊!” 谈闻的调侃让初寅的心里一惊,暗忖:这个人好厉害啊!他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想法,既然如此,推脱无益,不如坦诚相告来得好。于是,初寅放下伪装一脸真诚的说道: “谈总说得不错,真是明察秋毫。我的确还有那么一点野心,想在有生之年再为国家出点力气。古谱长我几岁,已经在总参情总的位子上坐了多年,成绩一点看不到,乱子可是出了不少。六处的事暂且不谈了,此次折在巴黎的‘买手’也是她的人呐!这种颓势不能再继续下去啦!” 初寅义愤填膺的道出了这句话之后,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冻结住了,但是谈闻的心里却暗自轻松了一些,他想:好歹还是逼出了她的心里话,这有助于对“老帅”的功过是非做出正确的评价。只有搞清了初寅的目的,才好正确的利用她提供的信息,正因为如此,谈闻才略感心安。但是消息的本身确实是突然和沉重的,谈闻即便表现的淡然,却也一时找不到其他的话题,因此,才让气氛变得凝重起来。 其实,一直忙于迎击“幽灵毁灭”的谈闻统筹的是大局,而对于细节上的考量是无法面面俱到的,因此他并不知道“买手”被捕的消息。加之后来又一心扑在解救094的决策上,也无暇对战损情况进行及时的跟踪。所以,初寅提供的这条消息在他内心引起的震动实是不小的,但与全局的紧迫性比起来,他也只能被放到次要的位置。 谈闻此刻想到的是,此次“海天大战”虽然初尝胜果,但是“密报连环”所付的代价也是不小,接下来,营救“买手”的工作更是需要抓紧,可这是否真如初寅所言,都是“老帅”一人的错呢? 谈闻的脑海之中灵光一闪,一个念头涌上心来,于是,他主动打破了沉默: “初大姐担心的是啊!是该扭转这种被动的局面了。您愿意为此出一份力吗?” 光芒从初寅的眼中一闪而过,谈闻的话让她看到了希望,她毫不犹豫的表态: “当然,为国出力义不容辞。需要我做些什么呢?谈总,您尽管说吧!” “看看能不能从外交渠道帮助买手脱困呢?” 谈闻的话正中初寅下怀,初寅毫不犹豫的慨然应道: “好吧!我即刻就着手处理这件事,不过,也请谈总给予一些支持,您知道,谈判总归是要有筹码的,我需要几个对方潜伏人员的名字,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们也要采取相同的措施。” 初寅短短的几句话便显出了她的老道,谈闻无言的盯着她的眉头,像是默许又像是婉拒,不觉间又恢复了刚才那副不置可否的态度。初寅不再理会谈闻的矜持,她继续说道: “我需要一次出访欧洲的机会,中途会在巴黎逗留几天,请给我最大限度的授权,我保证可以把人平安的带回来。” 初寅的要求不能算是过分,但由她主动提出来就显得有些咄咄逼人,她的考虑不仅太过全面,并且轻松得竟似探囊取物一般,这样的人通常有两种,一种是太能说,一种是太能干,后者难以控制而前者则难以信任,初寅属于哪一种呢?谈闻一时无从决断,但此刻他已经陷入了进退两难,迫不得已之下他只能够放虎归山。 “好吧!我原则上同意您的要求,先回去准备一下,相关指令会通过您的上级部门转达给您的。我还想说,谢谢您的付出和支持。” 谈闻说着话站起身来准备送客了,这一回他没有再妥协的意思。已经达到目的初寅也不打算再拖延,随即起身想要朝门外走去。就在这时,传来几下敲门声,谈闻摆手示意初寅留步,然后,提高嗓音说道:“进来。” 秘书轻轻推开房门,然后闪身站到了一旁,门口现出了樊瞳的身影。他的脸上因失血而变得更加苍白,身体虚弱的微微有些摇晃。谈闻招手示意他进到屋来,然后,返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坐吧!如果你的身体条件还能允许的话,樊瞳,我希望你能尽快递交一份报告,把整个事件的全部过程都详细的陈述一遍,注意,我不需要你的分析和推断,我只要你所知道的全部事实,听懂了吗?” 谈闻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他对待这樊瞳一级的下属从来都不讲情面,特别是在樊瞳把情况抢先报告给了体系以外的初寅之后,谈闻需要让他明白,他必须要为这种行为承担责任。不然的话,指挥体系的效能如何能够得到保证! 樊瞳拘谨的在初寅身边坐下,他紧张的听着谈闻所说的每一句话,但隐隐的,心思却被一种气味牵引着,让他迷失在了那段昏厥之中的冥想里。突然,他猛醒道:哦,那阵香味…原来竟是在这里。 第一章.总统失眠(6) 28.1.6 溪山宾馆 总参情报局总部 06:25 草本类植物在春天里的活力超乎想象,稍不留神青草就从平铺漫地的砖缝里钻了出来,绿茸茸的像一片刚刚剪过的青茬似的。才刚刚离开不过两天的童谦惊异的发现,一向规整干净的“溪山宾馆“不知何故疏于打理,倏忽间平添了些许衰败的景象,竟如许久没人住过的一样,想想就在几天之前,史吏还和自己在这里斗嘴,而今却如烟一般的散去,眨眼间已模糊成一桩往事,不由得心里便生出了几分凄凉来。 趁着古谱和窦斌还在山上营地的军帐里“促膝长谈”,童谦便独自一人回到了“溪山宾馆“,刚一走到门前他便发现,留守的警卫班已经全部换成了新人。这时,一个年轻的少尉走上前来,他仔细的检查了童谦的证件,然后,又认真的在来访人员的登记簿上做了记录,童谦恍然觉得他们把自己当成了外人。 “暂时没有人在里面办公,重要的战时设备也都随着古总一起搬到了山里,再过几天,这里就会全部腾空了…” 少尉简单扼要的介绍着情况,好像童谦是个新人一样。但是,少尉的话确实让童谦感到非常诧异,这些短时间内发生的变化实实出乎他的所料。隐约间,他读懂了“老帅”遣他外出的用意。原来,总参情总正在进行一项秘密的改组,而调整之后的架构里,怕是已经没有他的位置了。 心里想着,童谦推开了那扇朱漆正红的院门,立时哗哗的溪水声传了出来,他借着晨曦朝着天井望去,但见一挂瀑布当空垂落下来,流水闪亮映出了旧时的景象,就像一幅泛黄的老照片一样,已经少了往日的鲜活与生动。 童谦的心神一怔,恍惚间觉得有个人影一闪,再定睛看时却又空无一人,童谦知道是自己的意识出现了幻觉。他连忙稳了稳情绪把定心脉,暗想道:现在应当是勘察此人的最后机会了,一旦总参情总搬出了这里,原有的痕迹就再也找不回了。 原来,自从韩媛失踪之后,童谦的脑海里便会时常出现这个人的影子,久而久之幻觉便产生了,他只要稍一走神这个人就会自动跳出来,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好像在故意炫耀他的得意似的,童谦料定这个人对韩媛的死负有责任。 逼开了心头泛起的杂念,童谦迈步走进了庭院,他在熟悉的天井里站定,目光审视着空无一人的院落,视线不由自主的在“老帅”的书房门口落定,随后朝着庭院的深处伸展出去。这是一种逆向的追寻,仿佛在倒放的影像当中,有一个手提着食盒的人正由近到远的沿着原路倒退回去。童谦慢起脚步跟随着,一点一点的朝着后院的宿舍区走了过去。 依山傍势而建的“溪山宾馆”里大院套着小院,但主脉却是一道沿着山脚砌起来的围墙,墙有三米多高,墙外是封闭起来的溪山,一扇小门和一条小道将院落和山顶连通起来。平时这道小门是锁闭着的,只有在战时才会打开,为的是方便总参情总的工作人员从这里上山,好进入到山上的方舱式野战工事里,借以防范在卫星探测技术高度发达的今天那些无处不在的高空无人攻击机。 童谦的步伐很慢,他边思索边摸索,一路追寻着脑海里的印迹,依次走过了通讯处的机房,贴身警卫班的住所,以及工作人员的宿舍…很快,童谦便来到了“溪山宾馆”的最里端,一个通常不会有人来的地方,他在一间独立的平房前站住了脚。 这是一间不大的半坡式砖房,借着围墙搭建而成,屋檐前伸遮住了大半个门脸,直观上感觉屋顶很矮的样子。房间的侧面墙上有一扇窗子正对着庭院的纵深方向,可以方便的观察到人们出入的情况。童谦很谨慎的停住了脚,放眼朝着房子的周遭上下仔细的观察起来,心里暗自推测着:他把自己安置在这么个孤零零的角落里,到底是想寻求什么样的便利呢?看来,还是进到屋里去看个究竟吧! 童谦想着凑到了门前,他试探着用手拉了拉,屋门紧锁着没有半点松动的迹象。他退后了几步,又转身来到了那扇窗子的近前,俯在玻璃上朝屋里观望,但是屋里面黑洞洞的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童谦困惑的来回走了几步,犹豫着是破门而入,还是赶紧离开。 突然,一个影像在他的脑海里一闪,隐约间一个幻象出现在他的眼前,他看到了一个魂魄般飘移的身影,来去轻盈悄然无声。童谦回想起,这个人偶尔会穿着一双旧时的“军跑”,而他还依稀记得刚刚在床脚下看到过一双这样的布鞋。只是,那鞋子的鞋尖和鞋边上似乎还挂着干涸了的泥渍。 童谦想到这里急转身又凑到了窗前,他双手护在眼前遮住了大亮的天光,定睛朝着屋里望去。哦,不错,果然是一双已经穿旧了的“军跑”,鞋尖和鞋边上都还带着已经干了的泥浆。童谦的心陡然一沉,跟着又是一喜,随即便惊怵的站在了那里。 “溪山宾馆”虽然是傍山而建,但是无论是院里还是院外,甚至连进出溪山的道路都是用水泥或者砖石铺就的,无论晴天雨天鞋子绝沾不上半点泥土,而这双“军跑”上的泥渍表明了,穿这双布鞋的人一定是在院落之外道路以下行走的,那么,他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童谦想着把视线投向了围墙以外,隐隐约约的他触摸到了那个人的名门。 哐当!窗子上的玻璃在童谦的肘部撞击下碎裂开来,童谦小心的取下破口处的几块玻璃碎片,然后探进手臂迅速的拔掉了锁窗的插销,跟着轻轻一推,窗子立时便朝两侧打开了。童谦单手用力一拍窗台,小腹略一提气身体往上一纵便轻松的跃进了屋里。 这是一间收拾得干净而整洁的住房,跟普通的寝室没什么两样,统一的寝具统一的床,简单的家具简单的装潢,甚至连洗漱用具都是一样的。童谦屈身拿起床脚下的那双“军跑”,借着天光仔细的端详了片刻,他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唔!不错,鞋子上的少量泥巴绝对是来自这围墙外面的山上。 童谦小心的放回了鞋子,开始仔仔细细的打量起这间普通的半坡房来。原来,借着围墙盖起来的这间屋子房顶是倾斜的,屋脊处几乎就要够到围墙的墙头了。但是童谦却想,高来高去虽然便捷,并且对于这个人来说也不是件难事,但是,遍布在墙头之上的监控摄像会轻易的捕捉到人的影像,并且时时监控的警卫也决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活动影子,哪怕它是一只猫也别做妄想。很显然,通过屋顶翻墙而出不是个可取的方法。那么,除此之外就应该在下三路上寻找出口了。 童谦沿着光秃秃的墙壁察看起来,他隔开不远便用脚轻轻的踢上几下,但是一路查找下来,始终没有发现一处带有虚空的声响,所有测试过的地方都是实实着着的砖墙,童谦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唯一与墙壁相连的台盆上。哦,那后面会不会是… 这是一套老式的柱盆,下水管是明装的,它靠着一只搪瓷立柱遮盖着,因为立柱的直径最多超不过三十公分,对于一个人来说它显得太窄了。但是,童谦并不打算放过这点漏洞,因为,在他的眼里那个人就是个无所不能的奇人。 缺少工具的童谦颇费了点力气,这才小心翼翼的取下了那只搪瓷柱,而出现在眼前的情景却令他大吃一惊。一条宽有二十五公分的整齐缝隙出现在墙角下。童谦矮下身形凑到墙缝前面试了试,以他纤瘦的身形也难以从这里钻出去。但他确信,这条窄缝绝对是那个人的出入通道。 退身出了屋子,童谦看了看那扇窗台的高度,心说,看来,只能借助窗台的高度翻墙出去看个究竟了。拿定主意,童谦抓住窗框纵一纵身上了窗台,然后慢慢起身用手钩住了房檐,双臂一用力两腿往上一卷,人便翻上了屋顶。 站在屋脊上朝着围墙外面看了看,童谦的心里禁不住微微的一颤,他在墙根之下清楚的看见了一条窄窄的土道,那是被人用脚踩出来的,从这条小道上往来,墙头上的监控是发现不了的。于是暗想道:真是难以置信啊!在“老帅”的身旁竟然藏着这么大的一个鼹鼠,真不知这么多年来,他给国家安全造成了多大的损失。 童谦越想心里越急,他急于知道这个家伙经过这条通道往返于何处,于是纵身一跃便从三米多高的墙头上跳了下去,轻轻的落在了松软的泥土上。此刻,在童谦的念头里已经有了一个推测,他想,这条秘密小道一定是通向一个秘密的窃听地点,从那里可以随时偷听到“老帅”的谈话。哦,天呐!果真如此,那总参情总的秘密… 童谦不敢再想下去了,他必须尽快找到这家伙的犯罪证据,否则,难以在“老帅”面前扳倒他。于是,他头一低腰一哈,循着那条小道疾步的朝前走去了。 大约绕着围墙走了五百米左右的距离,童谦惊诧的止住了脚步,他在围墙的下面又发现了一个同样宽窄的缝隙。按照他对地形的熟悉,他认出了围墙里侧的这幢二层小楼就是“老帅”的书房。 就在这时,二层楼上的窗子突然打开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冷冷的说道: “童秘书,这么紧急的时刻,你跑到我的后窗根下做什么?” 童谦下意识的抬头望去,他看见了“老帅”阴沉着的脸,以及站在她身后的窦斌。童谦知道,自己的动作慢了一步,并且,从此失去了“老帅”的信任。 第二章.学者领命(1) 28.2.1 华盛顿特区 玫瑰花园酒店 20:30(06:30) 两个完全相同的身影并肩而行,他们在走道的尽头朝两侧分开,分别来到了两扇正对着的房门前。两只带着白手套的手迅速的掏出了门卡,几乎同时刷开了两道门锁,两块门牌上的光影对应一闪,打开后又闭合,两个人影随即消失在门后。 “双胞胎”科恩兄弟借口如厕,暂时离开了餐桌,悄悄来到了两名黑手党杀手的客房里,他们有理由相信这两个恶棍不怀好意。虽然,“双胞胎”在刚才的争斗之中未曾失手,但实则已经落于下风,因此,心有不甘的科恩兄弟很想找回丢失的颜面,但同时,一个更为重要的理由也在催促着他们:对于新加入的这几个人,决不可以掉以轻心! 格林.科恩反手轻轻带上了房门,然后习惯的脱掉了鞋子,他穿着雪白的袜子踩过地毯,悄无声息的走进了房厅。厚重的窗帘遮蔽了天光,四下里黑洞洞的看不清房间里的情况。但是,对房间布局早已了如指掌的格林.科恩没有插卡取电,单凭着印象他也能轻松的摸到书房。 格林.科恩的目的非常清楚:先从住客的it设备查起,那里通常是摸清对手底细的捷径。这是“学者”埃德蒙.兰斯反复对他们强调的,虽然这只是最初级的特工培训,却让从没遇见过无间高手的科恩兄弟获益匪浅,几次三番出手都是屡试不爽,因此,他们对“学者‘的教诲深信不疑,奉若神明一般。 原来,当索萨和本尼出现在大堂酒吧的时候,并不知情的”学者“不由得暗吃了一惊,他当即吩咐科恩兄弟将这二人看死,谨防他们造次。但是,当他得知这两名前黑手党的杀手是应了”四分卫“之邀前来助阵的时候,他的心便不由的往下沉了沉,暗想:这”四分卫“用人也不挑挑拣拣,不管三教九流全都一古脑的招到麾下,将来捅了篓子都不知该找谁抵罪啊!不行,必须得查一查这两个叫作索萨和本尼的家伙,谨防鱼目混珠耽误了大事,更要防范混进了别有用心的人呐! 此时的“学者“深感”四分卫“高高在上的缺憾,不懂得谍海行船的凶险。但顾忌到乔治.丹顿的国安顾问身份,他只得私下里采取行动,秘密的进行调查了。为此,他不便动用中情局的力量,只好把目光盯在了自己手下编外人员的身上。考虑到科恩兄弟也是杀手出身,“学者“便想到了以毒攻毒的险招。于是,他吩咐科恩兄弟瞧准机会下手,尽快查明索萨和本尼的背景和来历,以便做到心中有数。 果然,格林.科恩的手刚一触到办公桌面,他便摸到了一只iphone,本不屑于小偷小摸的格林.科恩也只得顺手牵羊的揣进兜里,他需要拿回去给埃德蒙.兰斯“研究“一下,至于这两个人是敌是友,相信”学者“一看便知。 事不宜迟,已然得手的格林.科恩不打算多做耽搁,于是他回身便走。出得门时,刚好与从对面房间里出来的格瑞.科林打了个碰头,就见格瑞举起手上的黑色小玩意儿晃了晃,原来,他也拿了相同的东西。 科恩兄弟一对眼色,相互也不搭言,便迅速的锁好了各自的房门,转身朝着来路走去。他们真的需要赶点儿抢时间,因为在“学者“研究之后,他们还必须趁着索萨和本尼没有发现的时候将原物返还。 两个完全相同的身影重新汇合了,科恩兄弟继续并排走在了一起,轻微的脚步声踏出过道在消防门前停了下来。忽然,几乎是在同一时刻里,他们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那不像是酒店里的喷香剂,也不像新浆洗的布草气息,科恩兄弟的眼前一亮,他们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个人,不错,正是“越南新娘“阮碧芸。 虽然说女人香是最难识得的一种香气,但是这会儿却又另当别论,其实科恩兄弟也是香粉阵中见过世面的,并且今晚他们见过的女人也只有一个,因此,诸多的因素加在一起,便让一件难事变的容易多了。几乎又是在同一时刻,两个相同的身影倏的朝两旁一分,然后,同时伸出一只手各自朝外推开了一扇门,立时,“越南新娘“的娇小身影便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阮小姐,独自离席…不是奔着我们兄弟来的吧!“ 格林.科恩意味深长的问了一句,他手臂上的白色方巾盖住了手里的iphone。不等阮碧芸答话,一旁的格瑞.科恩也抻了抻手臂上的方巾,调侃的说道: “阮小姐要是有意,我们兄弟也可以把手头上事先放一放,陪…“ “嘻嘻!你们真是这么想的啊?那么…好吧!” 不等格瑞色迷迷的把话说完,阮碧芸的嬉笑就勾上了劲,就见她平地往后退去,引得肯恩兄弟跟着进了消防通道,铁门沉重的在他们的身后闭合了。 “越南新娘“凹凸有致的身材被紧身旗袍包裹着,在她一步一扭着倒退的时候现出极度诱惑的姿态,吸引了科恩兄弟的眼球,他们几乎忘记了自己来时的目的。 啪啪!两声脆响过后,科恩兄弟的脸上几乎同时挨了两掌,但击中他们的不是手掌而是脚掌。原来,阮碧芸飞起穿着罗马式编制短靴的脚,用裸露着的脚面狠抽在了科恩兄弟的脸上。虽然力道不大,可速度却是极快,所以打得这二人猝不及防。 呵呵…科恩兄弟稍一打愣,跟着便自嘲的笑了起来,显然他们并不把这女人的一脚放在心上,权当是桀骜不驯的“越南新娘“在跟他们兄弟调情了。 可阮碧芸并不打算纠缠,就见她趁着那两个家伙稍一愣神的机会,头一摆身一低,像条泥鳅一般的从那二人之间的缝隙当中钻了过去,顺势还在他们的腋下轻搔了一下,痒得二人连忙躲闪,定睛再看时,那女人已经消失在了消防门外了。这时他们才发觉,刚刚拿在手上的两部iphone早已没了踪影。 靠!格瑞.科恩恼羞成怒的低声骂了一句,格林.科恩则铁青着脸站在一旁闷不做声,显然,那女人是早就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了,眼下的情形正应了中国的那句成语:螳螂捕蝉还有黄雀在后! 科恩兄弟不约而同的想:怎么办?到手的鸭子给人抢了,该如何向“学者“交代呢?二人对了下眼神,心有灵犀的得出了结论:实话实说呗!那个”越南新娘“是乔治.丹顿的人,如果埃德蒙.兰斯有本事,就请他自己去跟”四分卫“要好了!何必为难我们兄弟?拿定了主意,科恩兄弟摸了摸被抽红了脸,悻悻然朝着楼下跑去。 此时,大堂酒吧里的几个人已经聊了有一会儿,彼此间开始由陌生转为熟悉,气氛也因此而变得热烈。“学者“矜持的看着谈兴正浓的”四分卫“,觉出了这位白宫要员的魄力。他不由得想:果然是给总统出谋划策的人呐!言谈举止透着气度不凡。只是,你这么急慌慌的请我来,到底是意欲何为呢?并且还联络了这班鸡鸣狗盗之徒在一起,莫非是有什么粗活要干吗?嘿嘿!你最好搞清楚,我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啊! 其实,以埃德蒙的见识绝非看不出乔治.丹顿的离职只是一种假象,而他早有加盟白宫影子内阁之意,故此,他才喜欢亲近乔治。但若是不明底细就瞎掺和在一起,那可不是“学者“的风格,所以,他一方面入乡随俗的动用了杀手科恩兄弟,一方面也联络了专业人士,中情局的弃将“大白鲨”沃尔夫.波尔夫冈,真可谓是做足了准备。 看看科恩兄弟已经离席“更衣“去了多时,埃德蒙禁不住为这哥俩担起心来。心说:杀手界的低俗之人就是不可信,简简单单的一桩小事,竟然办得这么费劲,唉!看起来,这些低智商的人呐…还是少用为妙! 正在“学者“担心之际,就见随后离席的”越南新娘“阮碧芸已然莺莺婷婷的扭转回来了,细看她面带潮红气息微喘,显得见是经过了一番体能消耗的。于是,他断定科恩兄弟必定是栽在了这个女人的手上。 就在这时,猛然见那两位来自西西里的杀手神色突变,他们交头接耳的嘀咕了几句之后,先后起身向乔治告退,声称安置的警报提醒,有人闯进了他们的房间。埃德蒙的心中一沉,暗骂科恩兄弟误事,如果给乔治知道了他们是自己指派,那岂不是得罪了“四分卫“? 此刻,科恩兄弟的身影也已经出现在了楼梯口,从他们的脸色上看,孤注一掷的神情已经显露了几分。埃德蒙知道,接下来的情势将会非常紧急。因为杀手内讧,只要一言不合就会拔枪相向。哦,这该如何是好!埃德蒙的脊背冒出了冷汗,他把目光盯紧了返席落座的阮碧芸,知道唯有她才能解这燃眉之急。 “二位,稍安勿躁!刚刚是我进了你们的房间。” “越南新娘”的话让索萨和本尼脸色剧变,正待发作,却听阮碧芸接着说道: “乔治担心你们疏于防范,所以让我悄悄试探一下。我想,你们不会在意吧! ” 阮碧芸的话音刚落,一直冷眼旁观乔治忽然插话了,他轻松的笑着说道: “是啊!想跟着我干,就要学会这点,不过,你们做得还算不错!“ 此刻,已经返席的科恩兄弟听了个满耳,他们不露声色的落了座,装得没事人一样,冷眼旁观的埃德蒙却发,他们雪白的衬衣已经被汗水粘塌在了脊背上。 第二章.学者领命(2) 28.2.2 华盛顿特区 玫瑰花园酒店 20:35(06:35) 酒精作用于人体的功效都是相同的,无非是扩张血管使心跳加速,但是每个人因此而产生的反应却各有不同,这或许是跟血型星座等内在因素有关的缘故,总之,越是具体到人就越是神秘,说不清个缘由。 “残指”本尼光秃秃的脑门儿变得愈发闪亮了,满脸的络腮胡须根根卷曲显得更加浓密,他一言不发的坐在那儿,似乎乔治的话已经对他起了作用。但是“牙签”索萨却显得有些兴奋,虽然他并不反对乔治的教诲,但他表达出来的意思却令乔治颇为尴尬。 “哈哈!乔治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嘿嘿!阮小姐你去的着实有点早哇!现在还没到上床的时间嘛!哈哈…” 索萨不怀好意的刚一说完便放肆的大笑起来,乔治脸上的神情由此变得僵硬起来,但他克制住了由心而生的反感,没有即刻就表现出来。埃德蒙看出了端倪,不由得暗自笑道:卑微之人就是这样,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看不出个眉眼高低,想必这位前任国安顾问一时难以适应啊!这时,就听阮碧芸不软不硬的回应道: “你还是省省力气吧!等忙完了正事,回到西西里再想美事吧!索萨。” 阮碧芸已将话说到此处,通常一般人都会收敛,不料,“牙签”索萨虽然生得瘦小枯干却是个好色之徒,见阮碧芸一接茬儿他立刻来了精神,嬉皮笑脸的说道: “不碍事,只要上了床,我就有使不完的劲儿,要不要试一试啊!阮小姐?” 索萨的无礼令在场的人无不脸色大变,大家担心乔治.丹顿会因此发作起来。不料,刚才还面露不悦的乔治突然脸色一变,呵呵笑了起来。众人正在诧异之际,就听乔治用一种颇为欣赏的口吻说道: “英雄爱美这是人之常情,我敢说在座的每个人都垂涎阮小姐的美貌吧!但她可不是轻易就能追到手的喔,各位,谁是那位幸运者,我们拭目以待吧!” 埃德蒙暗自赞叹乔治的胸怀,于是想道:这样的人倒还值得一交。这时,一直冷眼旁观的“大白鲨”沃尔夫出来打圆场了,他晃了晃长满白癜风的大脑袋,端起酒杯提议道: “乔治说得好,今晚英雄美女会聚一堂真是难得,不如饮了最后这杯之后,我们各自安歇吧!接下来的活该如何做,我听吩咐。” 沃尔夫很船儿亮的表态当即得到了埃德蒙的支持,“学者”跟着举杯捧场道: “时候不早,是该上床啦!来吧!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趁着众人举杯之际,乔治丢了个眼色给对面的埃德蒙,示意他暂且留下。埃德蒙会意,于是,饮了杯中酒,又磨磨蹭蹭的送走了其他几个人,于是起身佯装要走,乔治摆手拦下了他,轻声说道: “埃德蒙,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三个人依次出了酒店的大门,沿着门口的大街稍稍朝前走了几步,乔治便带头拐进了最近的一条小巷里。阮碧芸自觉的放慢了脚步,让乔治和埃德蒙并排走到了前面,她知道老板需要单独的聊一会儿。 出门前阮碧芸把一只u盘藏在了身上,那上面有她从索萨和本尼的iphone上面下载的信息。原来,阮碧芸从科恩兄弟手里抢了iphone之后,随即下载了手机上的短信和通话记录,跟着又迅速的返回了了索萨和本尼的客房将手机放了回去。 阮碧芸知道这会儿决不能发生内讧,否则,乔治的计划将会前功尽弃,而维护乔治就是维护她自己,于是她悄悄平复了此事,但同时也获取了手机里面的信息,由此也暴露出科恩兄弟与西西里杀手是多么的业余。 夜深人静巷子幽深,耳畔只有阮碧芸的高跟鞋踏出的声响。乔治深深的吸了口气,他嗅出了夜色之中隐隐散发出来的朝露气息,心情开始变得湿湿的,到了这会儿,他仿佛才刚刚意识到,自己真的是离开白宫了。 埃德蒙一言不发的走着,他必须沉住气等乔治先开口,否则,主动权就会旁落到他人之手。毕竟,他还是中情局的现任高级特工,而乔治不论曾经的地位有多高,但他此刻也只是个卸了任的国安顾问,所以,保持矜持是“学者”的本分。 难熬的沉默持续了大约一两分钟,但埃德蒙却觉得极其漫长,因为,不明底细是他的最忌,这让他有误入雷区的感觉,但他只能咬牙硬挺着,谁叫“四分卫”也是位思维缜密的“知识分子”呢? 终于,乔治还是开口了,但他说出的第一句话却是一个问题。 “埃德蒙,你怎么看待现在的总统班底?” 埃德蒙明白乔治话里的意思,他显然是想知道“学者”加入他的团队的目的,因为“四分卫”刚刚被挤出了白宫,可为什么埃德蒙偏偏选择这个时候召之即来呢?埃德蒙扭头看了眼乔治,透过镜片的视线过滤掉了他狡黠的眼神。 “我听说一直有一个影子内阁存在,他们在悄悄的帮助白宫解决一些棘手的难题。乔治,总统离不开你。所以,我乐于成为你的左膀右臂。” 埃德蒙诧异于自己说得大言不惭,这等于主动撕下了“学者”的虚伪面具,但他转念又想,那又怎样?谁不想加官晋级,没有通路就算再能干也是白瞎,既然要攀高枝,那就先把态度表明,至于如何出力,等事到临头再讨价还价。 乔治赞赏的点了点头,心说:果然明人不说暗话,这家伙倒是个能干事的人呐!只是不知用着顺不顺手,这还需要再观察观察,于是,他停下脚步回身说道: “有你这样的人助阵我是求之不得,总统也会很欣慰的。” 二句话过后双方已经表明了各自的态度,这在高层级的职业特工之间就等于是签了合作契约,而接下来要谈的就该是担承与报偿了。埃德蒙依旧保持着矜持,他在等对方叫出第一口价来,这样才不致使对方低估了自己。果然,乔治很快便亮出了他的价码标准,从而表明了埃德蒙在他心目中的分量。 “我想把整个亚太地区的防务职责都交给你,有一点我想说明的是,那不等同于刚刚死了的佩奇.波特兰,你不只是个情报官员,而是总统的亚太地区防务顾问。能理解我的意思吗?埃德蒙。” 乔治的出价真可谓不低,那是凌驾于五角大楼和中情局之上的一个职位,称得上是封疆大吏了,但是埃德蒙并没有当即表现出太大的兴趣,他暗中提醒着自己:沉住气,仅仅有个虚衔干不成大事,如果不能真正控制一支军队的话,再高的头衔也只是个摆设。于是,他点了点头却没有明确回答乔治的问题。乔治明白“学者”的心思,于是,主动说道: “我只是简单的说明了一下你应有的层级,有什么要求就尽管提吧!埃德蒙,你知道的,不管是什么条件,我都出得起。” 乔治不假思索的开出了条件,他的口气之大就像仍然身在白宫一样,这让埃德蒙的心里怦然一动,他觉得自己果然没有选错了人,于是,他压低了声音说道: “乔治,坦白的说,我需要你在军队中的人脉,特别是你在海军里的关系。” 埃德蒙的话一出口便显出了行家里手的意思,乔治不免为自己刚才的允诺后起悔来,但他绝不能采用欺骗的方法敷衍“学者”,那样会引起诚信危机的。于是,他哈哈一笑,直接拒绝了埃德蒙的要求。 “啊哈!埃德蒙,你这是想挖五角大楼的墙角哇!这个嘛…嘿嘿!你算是找对人啦!的确,我在海军里有不少知己,但是,我不能让他们卷进这种行动中来。要知道,总统在跟国会的角力当中少不了他们的支持,所以,还是另想其他渠道吧!” 埃德蒙闻听心里一冷,也跟着干笑了几声,随即把脸一素说道: “那么,这个虚设的头衔…你还是送给更需要的人吧!我的计划里少不了军人的参与。乔治,想想看,在亚太出了军力之外我们还剩下什么?” 乔治承认埃德蒙说得有理,美国的影响力百分之九十靠的是武力,比如在韩国和日本的长期驻军,比如在新加坡和菲律宾的频繁靠港补给,甚至连澳大利亚也在军力的辐射范围里。只有军队的存在才能显示出美国的存在,但是对付中国这却不是最佳的手段。 乔治再清楚不过的是,现阶段的中国不仅是美国的最大债权国,并且也是发展势头正盛的大国,对于这个民族情感极其敏感的国家,一旦与之发生直接对抗,那将产生非常不利的影响。所以,乔治才启用了一班类似于西西里杀手之类的人物,他打算采取阴招帮助美国增强在亚太的影响,因此才联络了中情局里最有头脑的高级特工“学者”负责操盘,可听埃德蒙这么一说,禁不住心生疑问:那么,他想借助军力来达到一个什么样的目的呢?想到这里,乔治很感兴趣的问道: “你有什么具体的计划吗?埃德蒙。说说看,或许,我可以被你打动。” 乔治的随和使埃德蒙得到了鼓舞,他耸了耸肩略略思索了片刻之后说道: “我们刚刚损失了一架b-2幽灵隐形轰炸机,有理由相信它是被一艘094型战略导弹核潜艇击落的,虽然,我们动用了包括“橄榄球”和“海狼”在内的海天力量。但是,我们没能捕捉到它。” 乔治似乎是猜到了埃德蒙的想法,但他没有打断对方的话,显然,“学者”想借用海军力量对付的必是中国的战略导弹核潜艇。这时,就听埃德蒙接着说道: “想在茫茫大海之中逮住094固然不容易,但是,若是换个地方可就不难了。所以,我想…” 嘘!乔治已经完全清楚了埃德蒙的想法,他用嘘声止住了“学者”后面的话: “好了,埃德蒙。我们换个地方再议此事吧!” 埃德蒙的目光在镜片后面一闪,他知道自己已经成功的说服了对方。于是,也不赘言,脸上微微一笑,说道:“好吧!你来安排吧!” 心领神会的二人迈步继续朝前走去了,一个围剿中国战略导弹核潜艇094的想法在他们之间碰出了火花。而于此同时,在他们身后二十步远的地方,“越南新娘”阮碧芸正在为自己的一个新发现惴惴不安着,她一时还拿不准是否该把这个发现告诉给自己的老板。 阮碧芸悄悄从自己的智能手机上取下了那只下载有索萨和本尼通话记录的u盘,她拿在手里掂了掂,仿佛拿着一颗定时炸弹 。 这可是个破坏力惊人的消息啊!阮碧芸心惊肉跳的想,或许,应该赶紧告知这个暗算的目标人?哦,不行!那两个黑手党杀手是乔治请来的,不知道在这个阴谋里,是否也有他一份?哦,这可真是个复杂的局面啊! 第二章.学者领命(3) 28.2.3 华盛顿特区 玫瑰花园酒店 20:40(06:40) 有一种声音能反映人的情绪,甚至会暴露人的隐私,这便是脚步声。埃德蒙当然能从那双罗马式短靴的慌乱声中听出端倪,但他却会错了意,以为那只是阮碧芸对自己占用她男友过久的妒忌。可他完全没有注意到,此刻阮碧芸的脚步里反映出的实则是一种恐惧,这本该是一种难得的危险警示,只可惜埃德蒙忽略了它的隐喻,竟而错失了到手的一线生机,致使自己陷入了极度被动的境地。 “学者”很知趣的停下脚步,他瞟了眼踯躅在身后的阮碧芸,心里想道:那女人还满性急的嘛!竟在外人面前丝毫也不掩饰自己的迫不及待,呵呵!真不知这位卸了任的国安顾问哪里来得这么大的魅力。于是,他向“四分卫”伸出手去,开玩笑的说道: “抱歉,乔治,占用你这么久,耽误你们亲热了。不如,今天就谈到这里吧!” 乔治.丹顿并不觉得尴尬,他爽快的握住了埃德蒙的手,很大方的说道: “是啊!是啊!真不该冷落她这么久啊!老友,余下的我们等明天再议吧!” 埃德蒙会意的笑了笑转身朝来时的方向走去,在经过阮碧芸身旁的时候,他绅士的点头示意,算是打过了招呼,可就在二人四目交错的一刹那,“学者”感到对方的眼神似乎是在躲闪,于是心中笑道:东方女人啊!就是这样,即便想要,呵呵!可还是很含蓄,这内中的滋味,怕是乔治更有体会吧!呵呵! 埃德蒙赶着往玫瑰花园酒店走去,他需要赶在“大白鲨”沃尔夫上床之前再跟他单独谈一谈,因为在接下来的行动中,沃尔夫将要担当起其中非常重要的一环,而“学者”是不会亲临一线的,所以,他需要把自己的意图和想法详细的告诉沃尔夫,以确保计划在实施的过程中不至于偏离了方向。 “大白鲨”沃尔夫是埃德蒙从“蜘蛛”凯恩.斯坦利的网里淘来的。此前,埃德蒙在nsa时他把一通电话打给了凯恩,原本,他是想借口招募一个人,进而试探一下对方对于自己在高速口上遭袭一事的反应,不想,刚一讲明了自己的想法,凯恩即刻便答应了下来,毫无忸怩作态的感觉。埃德蒙不由得懵懂,“复仇者”供出的那个“知情人”究竟是谁呢?因为在埃德蒙的脑海里,“知情人”的第一人选本该是“蜘蛛”凯恩的,可现在,他没理由继续怀疑对方了。因为,在他们通话的一小时之后,凯恩就为他推荐了前中情局在亚太的情报负责人,“大白鲨”沃尔夫,沃尔夫冈。 等乔治拿定主意之后就该你上阵啦!大白鲨!你可别糟蹋了这大好的机会呀! 埃德蒙边走边想着,不觉间已然转过了街角,再往前走十几步就能看到酒店的玫瑰色外檐了。可就在这个时候,埃德蒙突然改变了想法。 可以先回房间去洗个澡,再要上一瓶香槟酒,然后才是给沃尔夫打电话,把他约到房间里来,舒舒服服的谈计划,哦,埃德蒙,你可千万别把身体搞垮呀! 埃德蒙悄悄劝慰着自己,同时,他的脑海里已经浮现出了酒店豪华套房里的温暖色调来,一种重回“卵巢”的迫切促使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这个第一眼透过暖箱看世界的早产儿,无时无刻不眷恋着过早离开的母体,他觉得只有那里才是最舒适和最安全的。 幽暗的绿荫缝隙里隐隐的露出了玫瑰色的一角,埃德蒙感觉自己嗅了挂着露珠的温润香气,于是,他禁不住提起鼻子闻了闻,以期验证自己的印象。但是,他的尝试失败了,在毫不可人的植物气息当中他嗅到的不是玫瑰的香味,而是一股很奇怪的味道。 埃德蒙沮丧的放慢了脚步,一时间失去了赶回去的兴致,他在心中想道:那不过是一家奢华的酒店而已,不知都有什么样的人在那里住过,甚至可能还有妓女,它怎么能和自己的“卵巢”相比呢?哦,那儿啊!温度体贴湿度关切香气热烈…可是,这股味道也太刺激了吧!它似乎和某类型的大排档常伴随,又与某种烹调很贴近…,对了,咖喱! 埃德蒙猛然识别出了这种令他生厌的味道,原来,它是一股咖喱的味道。但是,在夜晚的林荫道旁怎么会有这么强烈的咖喱味呢?莫非,是…,埃德蒙的脑海里立时闪现出了两个人的身影,但到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却已为时晚矣!就见路旁的树荫一晃,悄无声息的闪出两个人来,他们一前一后的将埃德蒙夹在了当中。 索萨?本尼!埃德蒙惊得差一点就叫出声来了,他从这对西西里黑手党的眼中看到了杀气。埃德蒙的脑海当中电光火矢般的显现出了乔治的老成和阮碧芸的惊慌,到了这时他才意识到,那女人提前就知道了这一切! 哦!乔治,你假意邀请我并非是为了助阵,甚至都不是想利用我,而是想要除掉我呀!原来,那个“知情人”不是旁人,正是你“四分卫”啊!埃德蒙的脑海里显现出“复仇者”冷酷的眼神和黑洞洞的枪口,他的心一下子冰冻起来。 “哦,宝贝儿你在发抖,怎么,真的如学者所说,你已经饥渴难耐了吗?” 在几条街外,刚刚与埃德蒙分手的乔治厚着脸皮说着,他半拥半搂的把阮碧芸揽在了怀中,此刻,那女人显得既兴奋又胆怯,不时的喘着粗气。她那玲珑的身体像只小鹿一样微微颤抖着,这种过激的反应让乔治不免有些意外。 “嗨!乔治,快别瞎说了,这可是在大街上。” 阮碧芸心惊肉跳的遮掩着,藏在她心里的那个秘密折磨着她,她一时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乔治。乔治并不理会,他故意打着哈哈调情道: “呵呵!那又怎么样?既然你这么想,大街就大街喽!这样才来得刺激嘛!” 阮碧芸终于忍不住露出了口风,与担心报复相比,知情不报更令她感到害怕。 “乔治,我很担心。怕…” “怕?哈…宝贝儿,你还会怕?” 乔治深谙女人装蒜的门道,所以,他把阮碧芸的表现当成了装嗲。这让阮碧芸更加的摸不准乔治的脉,她怯怯的问道: “你难道不想知道我怕什么吗?还是你故意装作不知道?” 经她这么一问,乔治猛然醒悟,他把戏谑一敛正色问道: “嗨!你在说什么呀!宝贝儿,怎么,你真的在害怕什么吗?” 阮碧芸终于按捺不住,她决定和盘托出了。 “是的,乔治,我无意之中知道了你的秘密。所以,我担心这个秘密会被泄露出去。当然,泄露机密的不会是我,但是,既然我能知道,别人也有可能会知道的呀!我怕的正是这个。” 乔治听得一头雾水,但他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于是,赶忙追问道: “我的…什么秘密?呵呵!我的秘密太多了,宝贝儿,无论哪一件被泄露出去,都不是好玩儿的。快说,你都知道些什么?” “关于…埃德蒙,你们想除掉埃德蒙的事。” 阮碧芸颤声说完,身体止住了颤抖。现在,却轮到乔治颤抖了。 “什么?你在说些什么呀宝贝儿,谁?是谁想除掉埃德蒙?” “索萨和本尼,他们不是你请来的杀手吗?就是他们要除掉埃德蒙。” 乔治似乎这才停明白了阮碧芸在说什么,他的反应也随即跟上了阮碧芸的节奏。 “哦?你是怎么知道的,从他们的手机里?” “是的,我从科恩兄弟手里抢走他们的iphone之后,在放回之前抢先下载了他们的通话记录,其中有一条短信上写着:最新的目标是学者。乔治,对这两个西西里杀手而言,这话的意思再明确不过了。乔治,你这么做是冒了很大风险的呀!埃德蒙他可是中情局的重要人物,会招致中情局的全面调查的…” 阮碧芸的话在乔治的脸上激起了漫天的疑云,显然,他对此事好不知情。 “短信是从哪儿发来的?快拿出来给我看。” 阮碧芸取出那只u盘来,插在手机上显示在超大屏幕上。乔治只瞥了一眼就记住了发送那条短信的手机号码。接下来,他会调动一切资源追查这个发号施令的人。 “我得赶紧通知埃德蒙,否则,我就成了被泼脏水的那个人了。” 在面对前后两只枪口的时候,埃德蒙仍旧能够非常冷静的做出分析,表现出了“学者”的超常才气:正面的“残指”本尼生得人高马大,手上一只锯短了把儿的散弹枪威力无比,此人若是开枪根本就无法躲避,他会连同自己身后的“牙签”索萨一道射成筛子的,所以,真正下手的应该是身后的小个子本尼,好在眼下正背对着那个家伙,当务之急是造成他的麻痹大意,然后再突然动手,打那个家伙一个措手不及! 埃德蒙虽然分析得合情合理,但要转换成行动可就是个超级难题了。毕竟“学者”擅长的是动脑而非动手,更何况,此刻前后夹击的是《显贵十四戮》里出了名的两个杀手,埃德蒙的处境已经变得万分危急,他只能依靠智慧尽量拖延,以便寻找翻盘的时机。 “西西里来的两位兄弟,能否听我多说几句?或许,你们还不清楚,你们正在做的是一件多么愚蠢…” 埃德蒙的话刚说到这里,对面的本尼手里便传来了拉动枪机的声音,他知道无论如何也不能激怒他们,于是,赶忙改口说道: “哦,你们在做一件得不偿失的事情,杀中情局的人可不是个划算的生意,无论他允诺给你多少钱,都只是数字而已。你们再没机会进出豪华的酒店了,再也找不到有品位的女人了,甚至连出门都得戴上面具,兄弟,你们干嘛不跟着我干?拿政府的钱?我接下来要干的这个活正好缺少像你们兄弟这样的人手,怎么样,做正当生意不好吗?” “我们正在做的就是正当生意,并且拿的就是政府的钱,抱歉,埃德蒙,总得有个先来后到,这是我们这行的规矩,所以,你还是赶紧闭嘴吧!” 本尼说着话,朝着埃德蒙的身后努了努嘴,埃德蒙听见了慢慢靠近的脚步声,他知道“牙签”的身手,在大街上杀人尽量不必动用枪械。埃德蒙在拼尽全力做着最后的努力,他知道必须做出极端的举动来才有机会去拔那只藏在脚踝处的手枪,于是,他腿一屈头一低,双膝跪倒在了本尼的面前,毫不顾忌脸面的哀求道: “求求你,本尼,别杀我。你知道,我只会说说而已,其实,我对乔治没有威胁,所以,大可不必…” 当他说出乔治的名字时,本尼和索萨的脸上现出茫然的神情,他们不明白乔治跟眼下的这档子事有什么关系。索萨不假思索的制止了他的胡言乱语,呵斥道: “行啦!别胡说八道的了,闭嘴受死吧!” 说着话,索萨已经从左腕上退下一只精钢打造的手环来,跟着两手一拉,从手环里抻出一条极细的钢丝绳来。这是一个极其锋利丝刃,只要被这条钢索勒住颈部,再轻轻一拽,咽喉处就会割出一道极细极深的口子来,气管和动脉就会被齐齐割断。 随着钢索一出,索萨便屈起了左膝,重重的顶在了埃德蒙的脊背上,跟着用右腿蹬紧了地面,随后便要抖出钢索套在埃德蒙的脖子上。不想,埃德蒙给索萨的左膝这么一顶,身子随即一软顺势朝前倒了下去,索萨的左膝顶空了,却让他看见了埃德蒙的手正伸向脚踝处,露出裤脚的枪柄表明,那是一把点四五的左轮手枪。 “不好!这家伙使诈!” 索萨大叫一声,身体灵巧的朝着一旁蹦去,他给本尼的散弹枪留出了射击的空档,本尼趁机压低了枪口,食指顺着光滑的护指环移向了扳机… 就在这时,夜空之中突然传来两声清脆的枪声。砰!砰! 本尼的脑袋猛的向后仰去,光秃秃的额头上现出一粒细小的弹孔来,随即他张手扔了散弹枪,胖大的身体直直的倒下,重重的拍在地面上。于此同时,索萨凌空飞起的双脚用力的一蹬,身体朝着侧向平飞出去,足足有二米远的距离,然后翻身栽倒在了路旁的草丛里,他的太阳穴上印着一颗红豆粒大小的弹孔。 第二章.学者领命(4) 28.2.4 华盛顿特区 玫瑰花园酒店 20:45(06:45) 枪声响得暴戾,尖啸得像是当头炸响的两声霹雳;弹丸飞得遒劲,迅烈的有如疾风挤进门里。没见有血浆迸溅出来,也没闻到哀嚎声音四起,只见到两个飘浮着的人影应声倒地,短命的索萨和本尼双双毙命,两个杀手化作一对冤魂,茫茫然奔着西西里去了。 埃德蒙的手在枪声响起的同时已然拔出枪来,只是匆忙之中动作有些过猛,枪管像根铁棍一样磕在缚枪的踝骨上,疼得他差一点叫出声来。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一路快速的翻滚,腾空了的双手借机抓牢了枪柄,等他将身体控制在平稳的状态下时,平伸出去的双臂已经把枪口指向了枪声响起的方向。 “学者”虽然生得文弱,却丝毫也不缺少胆量,因此,即便是没人出手相帮,他也照样会拼死一搏的。他清楚自己一旦给人生擒活捉了去,以他身上背负着的密度,不被榨干了骨髓是不会让他死的,所以,埃德蒙铁下心去要孤注一掷了。 或许,正是视死如归的念头让他撞上了大运,本是必死无疑的一张天罗地网,不期被他一头撞出个窟窿来。就见前堵后截的两名西西里杀手未及开枪,甚至吭都没吭一声就被天外飞来的子弹点了名。他们一个仰倒一个侧翻,两粒小口径的子弹虽然力道不沉却激进迅猛,它们不露声色的洞穿了两名杀手的头骨,甚至连一滴血都不沾,干净利落得好似行云流水一样。 然而,直到了这般时刻,危机化解杀机遁去,埃德蒙双手举枪眼望着黑蒙蒙的街景却遍寻不到出手相救的那个人,这份焦急可谓是百爪挠心,而这份尴尬更是让他无地自容。他暗忖:到底是谁在暗中相助呢? 一辆四轮驱动的福特越野车悄然停在了埃德蒙的身旁,刺眼的车灯射得他侧过了脸去,隐约中他看见了一张英俊而硬朗的脸,那年轻人的表情像阳光一样温暖了他冷寂的心,埃德蒙如释重负般的轻哦了一声,默默的收枪起身,怆然的感叹道:哦,怎么竟然会忘记他了呢! “坏小子”科林.维尼从怀里掏出手机,眼望着灰头土脸钻进车里来的老板,埃德蒙会意,他一言不发的点点头,随后便闭上了两眼,以期让惊魂未定的心尽快的平静下来。科林随即便拨通了911,简洁明了的报告了这里的情况,然后,迅速的启动了车子。 科林细心的揿下车窗,让夜晚的凉风吹进车来,好帮助老板尽快的恢复状态。他不急于解释自己出现在这里的缘由,而是希望等到老板问起来的时候再说,那样的话将会更有效果。车子沿着弧形的街道远远的兜了一个大圈子,然后他放慢了车速,开始朝着玫瑰花园酒店开去。 街灯一盏一盏的从头顶上滑过,跳跃的光线扫过那支平躺在后座上的小口径狙击步枪,泛着乌黑光泽的枪身也随着一眨一眨的闪亮。科林小心的营造着低调,所以才刻意的将它丢在了后座上,不想,这件秀外慧中的杀器还是止不住要炫耀一下自己的身手,因为科林刚刚就是用他敲碎了那两个西西里杀手的脑壳。 然而,这点微弱的光还是惊动了埃德蒙那敏感的神经,他在闭目养神当中禁不住自问道:这个“坏小子”不是刚刚开始度假吗?怎么来得这么是时候?莫不是他事先知道了什么?看他长枪短跑的预备着,可是特意赶来救驾的吗? 嗡…手机的蜂鸣声打断了埃德蒙的思索,他微微的睁开眼睛慢吞吞的取出手机按在了耳朵上,乔治急迫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刚刚恢复了平静的埃德蒙禁不住微微的一怔。 “埃德蒙,你还好吧!没遇到什么麻烦吧!” 乔治满心期待的询问让埃德蒙不由得火起,他暗骂道: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你装的是哪头蒜呐!你请来的西西里杀手险一险就要了我的命,现在反倒装作无辜的样子送起了关怀,哼哼!四分卫呀!你就是靠着这种手段得分的吗?埃德蒙心里虽是这样想着,但他嘴上却丝毫没有显露出来。就听他用轻松的口吻回应道: “我很好啊!怎么,乔治,怎么突然问候起我来了?我们不是刚刚才分手的吗?” 埃德蒙的话音刚落,电话那头便传来乔治如释重负般的声音,像是急于要表白什么,但他的话未说完就被埃德蒙拦腰的打断了。 “哦,没事就好,我是想提醒你,那两个从西西里来的家伙…” “哦,那两个衰人嘛!刚刚被我解决掉了。” 埃德蒙说这话的时候忍不住瞟了身旁的科林一眼,他的脸上微微感到有一点发烫。乔治显然受惊不小,他自言自语般的表达着自己的诧异,却再一次被埃德蒙打断了。 “怎么,他们果然对你…” “是的,他们前后夹击,想置我于死地。” 埃德蒙颇为自豪的印证着乔治的猜测,像是在刻意的报复一样。乔治听了迫不及待的表现出了他关切,但在埃德蒙听来,那似乎才是他最关切的。 “有没有留下活口?知道是谁在幕后指使吗?埃德蒙。” “没,没必要知道。乔治,凭几个末流杀手,靠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是杀不了我的。” 终于,埃德蒙的情绪惊醒了乔治,他把已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知道自己已经被埃德蒙怀疑了,因此,即便此刻把实情和盘托出也难以取得对方的信任,不如干脆将错就错罢了。毕竟这是中情局内部的角斗,且看他们自生自灭吧!想到这里,乔治高挂免战牌,他妥协的说道: “说得也是,埃德蒙,多加小心吧!关于你说的计划,我们明天详谈,晚安。” 埃德蒙重重的拍熄了手机,他余怒未消的转向科林问道: “你怎么来得这么巧?不是事先闻到了什么味儿了吧!” 科林知道是该自己叙说原委的时候了,但他并没有急于答话,而是警惕的扫了眼后视镜,在确定了寂静的街道上空无一人之后,这才沉稳的应道: “是的,先生。我也刚刚经历了一次同样的暗算。” “哦?你吗?” 科林的话让埃德蒙吃惊非小,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的整个团队正在成为联合攻击的目标,一旦这种局面形成的话,那就代表着没人能够再救自己第二次了。哦,形势危矣!埃德蒙禁不住浑身发冷,一种临崖近渊般的感觉袭上心头。 但是,不等他的担心持续下去,科林接下来所说的话便很快令他摆脱了恐惧,莫名的变得轻松起来。 “‘不,先生,遭袭的不是我,是麦肯奇先生。” 听到“职员”的名字,埃德蒙不由得心里一宽,他连声追问道: “阿瑟?在哪儿遭袭?在华盛顿吗?” “不,是在曼哈顿,凯迪.凯蒂餐馆,那个地方,您是知道的。” 埃德蒙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脸色重又变得凝重起来。科林的话让他陷入了沉思之中。这个刚刚从独木难撑的苦闷当中解脱出来的“学者”,却在宽心之余又被刚刚出现的危局困扰住了。科林见埃德蒙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由得也止住了话语,他默不作声的静等着老板再度发话。 “阿瑟他…没事吧!” 终于,熬过了沉闷的几十秒之后,埃德蒙猛然关切的问了一句,像是才记起进行到一半的话题。科林警觉的观察着路面,小心的答道: “还好,毫发未伤,只是折了凯迪.凯蒂二人。” 埃德蒙阴气沉沉的脸上突然泛起了诡异的笑容,他阴阴的问道: “是你的功劳吧!” 科林心里一惊,他不想惹人来追查自己这一天的行踪,于是轻描淡写的回应道, “只是碰巧而已。” 不想,埃德蒙的兴趣并不在科林而是在阿瑟身上,就听他酸溜溜的说道: “嗯!这么说,阿瑟欠你一份人情喽!” 科林闻听禁不住暗喜,于是很滑头的说道: “不,他欠您一份人情,先生。” 埃德蒙很欣赏的笑道: “呵呵!你这个坏小子,果然脑子好使。这么说,我们可以和阿瑟联手了!” 科林顺应着:“是的,先生。如果你开口,我想,他不会拒绝。” 不想,科林的这句话引起了爱德蒙的反感,他反问道:“你觉得我有求于他?” 科林赶忙加着小心的回答道:“不,您是在利用他,先生。” 科林的这句话让埃德蒙的心情真正好转起来了,他开心的笑道: “呵呵!果然是个坏小子。说得不错,科林,我这里正好有件事要利用一下他。” 科林怦然心动的想道,又有新的行动了吗?于是,借机撺掇道: “您打算现在就联络他吗?” 埃德蒙毫不松懈的说道: “不,先回酒店,等我计划好了一切之后再联系他吧!哦,科林,你一起来吧!这家酒店的服务是很不错的。有些项目…嘿嘿!你是不会失望的。” 第二章.学者领命(5) 28.2.5 华盛顿特区 玫瑰花园酒店 20:50(06:50) 一抹天光穿过撩起的窗帘打在这个人的脸上,掩盖了他的面容,却把大团的白癜风凸显出来,光灿灿亮闪闪的,就像悬浮在黑暗苍穹下的一架全息数字地图一样,鬼祟怪诞的透着一种不祥。就在这张乱糟糟的花花脸中,条条块块的风团和圈圈点点的瘢痕遮掩了一双凶狠的眼睛,它躲在阴暗的影子里偷偷窥视着酒店门外的动静,鲨鱼般的透出冷森森的光。刚刚传来的两声枪响把沃尔夫从床上惊了起来,他敏感的靠近了窗子,心里面悄悄嘀咕着:这会儿竟然还会有枪声,这可是华盛顿啊! 一辆福特越野车钻出黑暗的巷口,悄然驶上了酒店门前的坡道,大堂穹顶上的灯光照亮了车子,舞台般的聚焦在了车身上,烘托出热烈而又隆重的气氛来。此刻,重新焕发了神采的“学者”轻松的钻出车子,他昂然的朝着大堂走来,在他身后紧紧跟随着的正是救驾有功的“坏小子”。 闻声来到门前的科恩兄弟很默契的站在了角门的两侧,其中的一人警觉的观察着周围,而另一人则伸手拉开了角门让进了埃德蒙,但是,当随后跟进来的科林走近身边时候,他却伸出手臂试图阻拦。科林的脸上不由的一凛,怒气随即从嘴角上释放出来,二人四目相对几乎发出铿锵的碰撞声。 “不必搜啦!科林是我的助手,他刚刚救了我。” 埃德蒙低低的扔下一句话之后,便头也不回的朝着电梯间走去了,科恩兄弟二人知趣,无声的退后半步给科林让出条路来。科林也不纠缠,紧走几步跟上了埃德蒙,脑海里则深深的印下了那两个凶神恶煞般的侍者。 电梯铃响轿厢门打开,埃德蒙带头走进电梯,科林正打算迈步跟进,不料却给埃德蒙伸手挡住了。 “留在大堂等我,科林。除了你,对其他人我…不放心。守在这儿,等我电话。” 无奈,科林只好收了脚步点点头,看着轿厢门关闭之后,他对着镜面一般光洁的电梯门装作整理衣服,悄悄留意着电梯的指示灯一层一层的朝上升去。心里面盘算着,他这是要去会什么样的人呢?这人就是他声言在联络“职员”之前需要敲定计划的那个人吗?哦,那该是个什么样的计划呢? 电梯在35层停了下来,科林想:那个人就住在35层,或许,到前台可以查得出来?但他转念又想,不行,那样太容易引起注意啦!这里可是玫瑰花园酒店啊!到处都是眼睛,环境太复杂了,为这点小事暴露了自己,那可得不偿失啊! 想罢,科林现出一副百无聊赖的神情返身朝大堂走去,眼前不由得又浮现出门前那两名侍者的身影来。他在科恩兄弟的身上打起了主意。哦,那两个家伙绝非等闲之辈,或许,他们可以帮我…呵呵!也未可知,不如先试试再说吧! 心里想着,科林已然来到了大堂,他注意到自己的身影刚一出现,便立即招来了立门口那两名侍者的注意,似乎他们天生就是自己的对头一样。科林的精神不由得一振,暗自笑道:这样就好,有碰撞就会有机会,如果他们不睬我的话,反倒没咒念了。好吧!暂且拿他们消遣消遣吧! 此时大堂一侧的开放式酒吧里仍有几位贪杯者流连忘返,但他们无一例外的独坐一处自斟自饮,加之局部的灯光较大堂正中更显得昏暗,所以饮酒的人们看去就好像睡着了一样。科林选在一个前后无人的角落里坐下,然后拿起了桌上的酒单假装翻看起来,偷眼看时他发现,不等招呼,那两名侍者已经一前一后的朝他走了过来。科林暗忖,试着想方设法激他们开口,看看能否从他们的嘴里套出些什么。这时,走在前面的格林.科恩已然来到了桌前,他主动致歉道: “非常抱歉,先生,刚才…多有得罪,还请你…” 科林故意现出虚伪的笑容,他刻意假惺惺的说道: “科林,叫我科林好了。请问二位是…” 紧跟着来到桌前的格瑞.科恩听见了这句话,他连忙应道: “人们习惯叫我们科恩兄弟。呵呵!” 科林夸张的睁大了眼睛,他用明显带有调侃意味的口吻说道: “哦,大名鼎鼎的科恩兄弟啊!怎么,你们从幕后走到幕前了?请问,你们哪一位是乔尔?,哪一位伊桑呢?” 侍者兄弟听出了科林话里的讽刺味道,知道对方是故意在拿著名的电影人科恩兄弟来揶揄自己,不由得一下子冷了脸。这对并非良善之辈的兄弟何时受过这等愚弄,若不是看在“学者”刚刚说过的那句话,他们或许早就翻脸了。但此刻,碍着科林是老板埃德蒙的救命恩人,所以,他们不得不一直耐着性子,忍下了这口气不敢造次。格林.科恩说道: “多谢抬举!不过,我们兄弟可没那么出名,我是格林,他是格瑞,碰巧跟那玩电影的哥俩儿同姓而已。” 科林看到了科恩兄弟脸上的变化,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于是,他变本加厉的嘲弄起他们来,似乎有蹬鼻子上脸的感觉。他用轻浮的口吻接着说道: “哦,不过在我看来,你们碰巧也有神似的地方。呵呵!” 格瑞的脸已经涨得跟猪肝一个颜色了,但他依旧强压着怒气顺应道: “哦,倒请说说看,愿闻其详。” 科林撇了撇嘴,用一种很在行的口气说道: “科恩兄弟在好莱坞取得成功的最大特点是什么?就是他们始终都能保持一种独立的制作方式,从编剧到发行都是他们自己在操作,没人能够左右得了他们。我想,你们的做法也有一曲同工之妙吧!这一点,想必,兰斯先生也会有同感的。” 科林的这番话说得很恶毒,科恩兄弟不约而同的想道:这要是给埃德蒙听了去,注定会惹他生疑的。哦,巧舌如簧的家伙,该死!你是从哪个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刚一见面你就拆我们兄弟的台,就算你是“学者‘面前的红人,可也犯不着跟我们兄弟过不去呀!我们哪一处得罪你了?无非是刚刚进门的时候尽一下职责而已,这就算是惹着你啦?看来,要是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以后就没法再在一起混了。科恩兄弟渐渐的按捺不住升腾而起的火气了,他们翻脸不认人的杀手本性开始主导他们的言行了。格瑞.科恩抢先发话道: “你这是在搬弄是非,小子。今天加入的人手可说是够杂的了,如果再加上你真算得上是群乌合之众了,真不知是学者的脑子发热还是四分卫的脑子进水了,总之再这么下去,我们兄弟真的不伺候了。至于你,小子,我劝你还是管好你的嘴吧!免得招灾惹祸!” 科林见那二人翻脸,知道自己的激将之法已然生效了,于是,顺势引诱道: “我只听说今天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不是看着乔治的牌子就是看着埃德蒙的面子才加入进来的,怎么,你们兄弟就这么托大,敢小看了丹顿先生和兰斯先生的朋友吗?” 科林的这句话颇费了些心思,明着看上去是在质问科恩兄弟,实则是在抬举他们。以这两个末流杀手的身份,无论在乔治还是在埃德蒙的眼里不过是走狗而已,他们如何能有小觑了“四分卫“和”学者“的份儿呢?可是,粗浅的杀手就这么轻易的上了”坏小子“的当,格林.科恩不知天高地厚的说道: “埃德蒙的朋友又怎样?刚刚我们差一点就崩了那两个从西西里来的家伙。” 见那两个家伙上了套儿,科林不由得心中暗喜,他继续撺掇道: “或许你们有本事跟索萨和本尼过不去,可对其他的人,哼哼!怕是连大气也未必敢出吧!” 科林的这句话当即惹翻了鼓鼓生气的格瑞.科恩,就听忿忿说道: “哼!总共八个人里,除了那个一脸白癜风的大白鲨大气没吭之外,咱哥俩儿连四分卫的越南妞都碰过啦!还有什么不敢的?” 科林听了这句话,脑子里急速的一转,暗算道:如这两个家伙所说,八个人里除去了眼前的科恩兄弟和已经死了的二个西西里杀手,以及“四分卫“和”“学者”之外,剩下的就只有那个越南妞跟…哦,想必那个住在35层上的家伙应该就是一脸白癜风的“大白鲨”! 科林的眼前猛然一亮,知道自己已经掌握了“学者”新团队里的全部成员的特征。于是,他见好就收的呵呵一笑,像变了个人似的恭维道: “真是这样啊!呵呵!我请二位喝一杯怎么样?以后还请你们多多照料啊!” 科林的话音刚落,就听怀中的手机突然发出蜂鸣。他借故起身说道: “兰斯先生找我,咱们下次再聊。” 第二章.学者领命(6) 28.2.6 华盛顿特区 玫瑰花园酒店 20:55(06:55) “交出你的武器,沃尔夫。” 埃德蒙挂断了手机,转而对着飘浮在黑暗中的“全息数字地图”下达了命令,他在很短的时间里已经有了一个新的计划,而行动的操盘手正是面前的这位“大白鲨”沃尔夫.波尔夫冈。这是经过了简短的交流之后形成的结果,二个资深的情报人员已经就行动的效果和报偿达成了共识。“大白鲨”将潜入中国境内直接指挥计划的前半部分,而“学者”则留在外围实时操控计划的后半部分。“学者”答应,事成之后由他提出申请,准许“大白鲨”重回中情局,并单独设置一个部门不受“学者”的管辖。对于已经不愁钱花的“大白鲨”来说,这是唯一能够打动他的条件。 沃尔夫无动于衷的坐在沙发上动也没动,很显然埃德蒙的命令就像耳旁风一样没起什么作用。虽然他的一脸不情愿被大片的白癜风遮掩了,但是明察秋毫的“学者”却早已把这一切看在了眼里。他心说:桀骜不驯是能为的附属品,但也不要太好强了,毕竟,眼下这趟差事还没开始呢?等一切都结束了之后,才能看出你是不是真有本事。不过,看这家伙的气势倒像是把好手,姑且不予他计较吧!想罢,埃德蒙压住了心头躁动起来的火气,转而心平气和的解释道: “你带着它们是过不了关的,只能平添麻烦。放心,我会设法替你带进去的。” 埃德蒙的话在白色风团的深处激起了一道光来,它冷飕飕的落在埃德蒙的脸上,稍稍的停留了片刻,直到确信“学者”的坦荡神情当中没有丝毫的破绽,这才倏地的一下消失了。接着,沃尔夫在沙发上欠了欠彪悍的身躯,魔术般的从身后抽出两支柯尔特四代全自动手枪来,然后双手平扣着将枪轻轻的放在了茶几上。立时,通体全银的枪身压住了亮眼的白色风团,成了这套昏暗房间里最吸引眼球的亮点。 “你知道,埃德蒙,我从来都是枪不离身的。” 沃尔夫瓮声瓮气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天际滚过的雷声,在密闭的房间里引起共鸣。埃德蒙压了压心头泛起的烦躁,把皱起的眉头藏在了镜片的后头,尽量安抚道: “放心,老弟。正因为你离不开,所以才要确保它们能被顺畅的带进去,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情绪平复之后,沃尔夫脸上的白斑暗淡下来,埃德蒙趁机开导道: “如今的中国已不同于十年前了,沃尔夫,所以你要谨上加谨呐!考虑到你离开cia已经有段时间,为了保险起见,我需要给你安排一个内应,出力跑腿的活儿就交给他做,免得你事必亲躬而显得突兀。” “学者”过分的细致让“大白鲨”心里生厌,心说这么婆婆妈妈的人是怎么混到这个份上来的?难道你就对我这么不放心?那干脆你自己去好了?沃尔夫脸上的白斑又开始渐亮,埃德蒙见状知趣的收了话头,丝毫也不没显露出倔强,这便是“学者”身上过强的地方。 “好吧!等我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之后,我会把这个人的联系方式告诉你的。现在,沃尔夫,你得另觅住处啦!” 埃德蒙的话让沃尔夫脸上的风团一亮,他蛮横的质问道: “怎么?埃德蒙,天都这么晚了,你要把我扫地出门吗?” 这一回轮到埃德蒙不爽了,就见他把脸色一沉,冷冷的呵斥道: “‘别忘了你的身份,沃尔夫,你是即将潜入中国大陆的特工,不是好莱坞的明星,你想让很多人都记住你这张脸吗?” 埃德蒙的声音虽然不高口气也不严厉,但是却句句在理,“大白鲨”自知理亏,于是闷声不响的点了点头,没再申辩。埃德蒙趁势说道: “除了我们之间的单线联系,不要再与任何圈中的人物会面,我会想法替你漂白身份的,从现在起你就销声匿迹,随时准备动身吧!” 叮咚!突如其来的门铃声打断了埃德蒙的话,沃尔夫警觉的看了眼房门,问道: “是他?” 埃德蒙无声的点了点头,沃尔夫会意,于是二话不说,迅即起身朝着客厅的另一扇门走去,从那里可以通向隔壁的另一套客房。随着那扇门快速的一闪,沃尔夫魁梧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门后。埃德蒙伸手拿起茶几上那本印刷精美的服务指南,迅速的盖在了沃尔夫那对银光闪闪的双枪上,然后才平静的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门开一条缝儿,露出科林.维尼英俊的脸来,他开口问道: “兰斯先生,您找我?” 埃德蒙也不答话,侧过身体让科林进屋。科林闪目往四下里巡视,没发现有第二个人在场,但他提起鼻子来略略的一闻,当即便嗅出了一股浓重的汗味儿来,那显然不是“学者”才有的体味。科林暗忖,想必那只“大白鲨”刚刚离开这里吧。 “坐吧!科林,你想喝点什么吗?” 埃德蒙温和的说着,迈步朝着角落里的迷你巴走去。科林赶忙回绝着: “哦,不,兰斯先生,我在…当班,不能饮酒。” 埃德蒙掂了掂手里刚刚取出的两只400毫升装威士忌,笑着说道: “今天是个例外,科林,不必拘泥。” 埃德蒙说着话冲着科林摆了下头,示意他在沙发上落坐,自己则麻利的取出了两只玻璃杯子,跟着在科林的对面坐了下来。他娴熟的启开了瓶塞,然后把酒全部倒进了杯子里。随后,把杯子往科林的面前一推,郑重的说道: “刚刚你救了我的命,科林,这是我欠你的,所以,无论什么时候你有了难处,随时可以来找我,先干为敬了!” 说完这句话,埃德蒙端起杯子一仰脖,400毫升的烈性酒一口灌进了肚子里。科林见了禁不住暗自赞叹道:想不到文弱的“学者”竟然如此豪爽啊!随即也举起杯子一饮而尽。立时,一股热辣的雾障在两个人的眼中腾起,渐渐的,对方的轮廓开始变得不那么清晰了。 “科林,你今天有幸见证了针对中情局两个高管的袭击,所以,你有资格说说你的意见。你认为这个阴谋的始作俑者会是哪方势力?” 一杯酒下肚,埃德蒙一改常态突然变得简单起来,他开门见山的提问让科林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他只得摇了摇头一脸茫然的望着“学者”,心中暗忖道:他是在试探我吗?是啊!怎么会这么巧,两起暗杀都让你一个人赶上了呢?哦,妈的!可得小心这个家伙啊! “仔细想想,科林,谁会把我跟阿瑟并列为头号的对手呢?恨不得一并除之而后快呢?” 科林极感兴趣的眨了眨眼,他一脸凝重的盯着埃德蒙,仍旧没有吭声。埃德蒙沉了沉之后,开始自问自答起来,他的话听起来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一样。 “在cia里真正算得上人物的无非就那么三五位,而学者和职员是当之无愧的两位,碰巧他们又都是能做不能说的实干家,对于那些怀有野心一门心思想往上爬的人来说,这两人无疑成了他们的绊脚石啊!所以…” “危险来自我们内部?” 科林听到这里恍然大悟,他情不自禁的叫出声来。这还是他头一次从高级别的特工嘴里听说了这一严重的情况。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那个敢于暗算“职员”和“学者”的家伙究竟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呵呵!不错,科林,我们遭人嫉妒啦!而你,因为出手救了我们两个,今后也难以幸免呐!怎么,是不是开始后悔了?” 埃德蒙阴险的笑着,他把一束难以捉摸的目光盯在了科林的脸上,像是刻意等着科林做出反应,以便借此评判科林救援的出发点是否出于偶然。不料,此刻听了埃德蒙的话,科林的眼中竟然现出一丝恐惧来,他不无惊慌的连声说道: “这也太可怕了,在我们的内部?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啦! ” 埃德蒙的眼神里的得意只是那么一闪,随即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就见他的脸色一沉,装出不无失望的神情呵斥道: “慌什么?干我们这行从来都是两面受敌,关于这一点你还缺乏深刻的认识。不过,跟着我会让你学到这些的。现在,我就教会你第一手,叫作结盟。” 埃德蒙话音一落,科林便禁不住心中暗喜。一来他闯过了“‘学者”测试的这一关,二来对方话里的意思清楚表明了要与“职员”联手的意思,而充当他们之间合作桥梁的必定就是自己。哦,真是上天的巧安排呀!这样一来,中情局二大高管之间的联络都要通过自己这条渠道,呵呵!还有什么样的事情会称为秘密呢? 科林心中虽喜脸上却不露半点迹象出来,他一副认真的神情盯着埃德蒙静等着对方把自己的计划一一道来。不想,“学者”却戛然止住了正浓的谈兴,轻声的说道: “‘打个电话给阿瑟吧!跟他说我有重要的事要和他见面。时间嘛…越快越好。” 科林心里暗叫果然不出所料,手上却迟迟未动,他喃喃的问道: “‘我给麦肯齐先生打电话安排时间…他会同意吗?” “你说他的救命恩人,科林,放心,他不会回绝的。” 埃德蒙说完话,两眼直盯着科林,那份急迫已经是刻不容缓了。科林迟疑的取出手机按下了“职员”的呼叫热键,心里盘算着:哦,这两人之间竟然存在着这么深的隔阂,如果没有我,想必,他们是站不到一处的。正想着,听筒里传来了“职员”沉稳的声音,科林连忙应道: “您好,麦肯齐先生,我是科林.维尼。” 第三章.白毛挑梁(1) 28.3.1 海南 三亚 07:00 清晨,薄雾笼罩着银色的沙滩,把湛蓝的海水和淡褐色的礁岩全部挡在了后面,远远看去就像是当空扯起了一道幕帘,将远的近的动的静的全都遮掩了起来,放眼望去,但见海天一色水雾斑斓,现实当中的一切景物在这里被演绎成了虚幻,恍惚间仿佛置身仙境一般,只要迷雾一时不散,实景便一刻不得还原。 其实,这里特有的奇妙景观早在古代就已经闻名遐迩,更有跨海寻仙的神话流传了近千年,所以自古以来海南便以迷人的自然风光享誉世界,然而到了今天,神奇的三亚美丽的海南,却是因为一座名为榆林的军港再次吸引了世界的目光,它的神秘竟如锦里埋针鱼肠藏剑一般。原来,中国海军的新型核潜艇基地就建在军港内,它们作为镇国利器被推测出了很多个版本,不觉间已经传说得神乎其神。 然而,新型核潜的秘密是真实存在的,且不管它是不是具有流畅的水滴型外观,还是依旧保持着笨重的龟背形状,人们都只能凭借着坊间流传的几张图片去发挥想象,没有人真的知道中国的新型核潜究竟发展到了哪一种程度,所以,姑且按着093/094,095/096这样的编号臆想下去,于是,从商级/晋级衍生出了唐级/秦级,再往后还会是… 但是,真正的“有心人”是不会坐在屋子里凭空猜想的,他们的猎杀计划早就蓄谋已久,时至今日已经是迫不及待了,此番更是不惜血本的重装前来,就像强盗一样的孤注一掷,更像盗贼一样的不顾脸面,所为的就是要一窥中国海军新型核潜的最高机密。 这是一次经过了周密计划的特殊行动,它包括了一明一暗的两股力量。明里看,一艘外形奇特的大船正匆匆驶来,它瞄准的方向正是中国核潜进出大洋的航道,窥测海底地形盗取水文资料是它的基本任务,而借机捕获中国核潜的声呐数据记录航行时的声音特征则是更高一层的目标。俗话说,强盗进庄细作踩道,一小撮看不见的人马已然提前赶到了这里,他们正在暗地里悄悄的积蓄着力量。 此时,背向大海的海岛中央已经渐渐的脱离了迷雾的困扰,绿茵茵的丘陵中间现出那条横贯南北的榆亚大道,它平坦得就像给熨斗烫过的一样,一条亮眼的分道线好似密密麻麻的针脚,沿着道路的中间伸展开去,把大地平分成了两半,南来北往的车辆顺着这条线相向而行。朗朗乾坤浩浩天宇之下,高速发展的中国呈现出一片繁忙而又祥和的景象。 一辆昌河五菱厢式小货车缓缓的停靠在路边,车门开处,一只仿制的黑色耐克运动包被重重的丢在了碎石子铺就的路肩上,跟着,一双仿制的匡威帆布鞋也随后迈出了车门。一颗烟蒂闪着火星落在脚边,吱吱的冒着最后的几缕青烟。 哗…咣!车门粗鲁的关上,柴油引擎病痨般的重重咳嗽了几声,车子便重新启动了。印着鲜艳广告的车身从眼前晃过,接着便一溜烟的朝北开去,只留下一个身穿红色t恤黑色短裤的小伙子。 南来的风夹杂着大海的潮湿气息,撩起这个人额前的几绺短发,露出了白色的发根很是醒目,那显然是匆忙之中焗染遗漏的缘故。这个人在道边的树荫下站定,重新点燃了一根烟,然后闪动着一双狡猾的眸子,迅速的朝着四下里观望了一番,远近的景色便已在他的眼中了。 他看见,东西丘陵相望,南北山海呼应,头上蓝天碧透,脚下大道通途。风从大海的方向吹来,吸引了他的注意。又看见,隆隆涛声之中葱郁植被之下,一道翠绿的果岭横亘在眼前,阻断了他南眺的视线。他知道,那果岭的后面便是著名的榆林军港。按照先前得到的资料,他对这座军港的地理特点早已了如指掌,现在只要闭起眼睛就能想象出那道果岭后面的景象,即便这样,他仍要寻找到一处可以鸟瞰军港的制高点,用来作为测量核潜出海口的中继点。 他伸出粗壮的手臂拎起脚下的大号旅行袋,重重的甩在健硕的肩上,转身大步朝着果岭脚下的工地走去。这个看上去和海南随处可见的农民工相同装扮的年轻人,实则肩负着一项刺探中国战略导弹核潜艇的间谍任务,他便是惶惶然逃脱了追捕的“白头雕”宋江,此番他赶赴海南是以一个新的身份出现的,借此帮助他完成这项艰巨的使命。 离开笔直的大道,踏上平缓的土坡,再顺势转过一个弯,跟着穿过一片低矮的荆棘,便登上了去海边的第一道岭。宋江在最高处站住脚,放眼朝着远处望去,就见工地上那一排排的蓝色工棚已在视野中了。 那是一个正在进行中的园林绿化工程的总包工地,按照当地政府的规划,在背朝大海的这一面将建成一座天然的濒海带状公园。等到工程全部完工之后,临海一面的果岭就被隔离开来,成为游人止步的军事禁区,因此,眼下正是通过这道果岭靠近军港的最后时机。 宋江耸了耸肩上的背包,继续朝着第二道岭爬去,他必须尽快赶到那座工地,好抢在开工之前见到专管派活的工头,以便争取到一个在果岭上修整植被的活儿。他需要这份工作,哪怕只是一份短工也好,虽然两三天的时间并不算长,但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宋江走得很匆忙,但是荆棘丛生的陡坡却大大的限制了他的速度,他不得不小心的躲开那些支楞着的枝杈,避免被有毒的尖刺扎伤,同时还要远远的避开松软湿滑的陡坡,防止一不留神摔下坡去。宋江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狠狠的咒骂着,这个打定主意要为自己的后半生挣足盘缠的家伙,虽然心有不甘却也没有办法拒绝,毕竟,这是“职员”硬拍给他的任务,他必须好好的表现。 自从“牛仔”佩奇.波特兰意外殒命之后,“职员”顺势接管了中情局在亚太的全部谍报资源,正好处在前线的宋江当然是第一时间里就被收编的人员,而刚刚与“学者”联手的“职员”当然乐于把并非嫡系的宋江借给“学者”一用的,这顺水推舟的一步不仅可以结交到“学者”这号势力派的人物,并且也刚好可以试一试“白头雕“宋江的身手,对此,宋江虽不知情却也能够悟出其中的道理。于是,他只能摆出一副万死不辞的架势,以便给新老板留下一个好印象。 宋江压了压心头的怨气,从一个凹陷的豁口处登上了第二道坡岭,刚才还远远的工地此刻已经近在眼前了。宋江深深的吸进了几口潮湿的空气,缓释了急促的呼吸,他从咸腥的气味当中感受到了大海的临近。于是,不由得从心里钦佩起“职员“的心机来。是啊!这可真是个绝佳的机会呀!若不是”职员“行事缜密,提供了这样一条信息,那么,想要靠近军港谈何容易?哦,远在大洋彼岸的”“职员”是怎么联系上这个偏僻山坳里一个小小工地上的人呢? 宋江虽然感觉新奇却也来不及多想,于是他敛了敛心思,迈开步子朝着第三道岭上走去,这时,本来已经清爽起来的视野当中忽然飘来了一阵浓雾,像是刚刚撩起的帷幔又重新沉降下来,霎时,起伏的果岭上迷雾重重,能见度变得仅有二三米。 宋江暗骂一声什么鬼天气!便赶忙锁定了方向,然后小心翼翼的朝着岭上摸去。失去了目力帮助的宋江变得举步维艰,还没走出几步,他的臂膀就被荆棘扎伤了三两处,宋江呲牙咧嘴的抖开了背包,抻出一件外衣裹在身上,然后,缩起脖子抓着衣领勉强继续前行,从这一刻起,外形俊朗的宋江不觉间又演变成了一副狼狈相,真是人衰喝口凉水都塞牙。 突然,一阵细细簌簌的声响从身后传来,宋江心里一惊,连忙止住了脚步,侧耳细听,不料那阵声响也跟着消失了。宋江赶忙提鼻一闻,咸腥的空气中未见异味,宋江意识到自己正处在上风口,就算有特殊的气味他也嗅不到。心惊肉跳的宋江缓缓的蹲下身来,一只手慢慢的卸下身上的背包,另一只手则悄悄摸向了藏在脚踝处的短刃,这时,他感到了一股寒意正在身边聚集,隐隐的现出一股杀气。 宋江压住心头的惊悚,凝聚起精神来,细细的关注起周边的一切微小变化。此刻,他浑身的汗毛孔都已经张开,像昆虫的触角探知着咄咄逼人的杀机,不觉间冷汗已经打湿了衣衫。终于,他的掌心触到了皮条缠绕着的刀柄,拇指随即扣向了犀牛皮刀鞘上的按掣,就在这时,一阵寒意从他的后脖颈上传来,立时冻结了他的身体,那只已经握住了刀柄的手僵在了那里,迟迟的没有拔出鞘来。 第三章.白毛挑梁(2) 28.3.2 海南 三亚 07:05 寒光逼退了暮霾,在稠雾当中生挤出一小块空隙来,薄而利的刃口抵挡不住嗜血的吸引,竟身不由己的朝着脖颈上贴去。霎那间,寒气逼退了蚯蚓般暴蚻起来的脉管,进而将剧烈的心跳压制下去。转瞬间,冷汗覆盖了毛孔粗大的皮肤表面,湿漉漉的热气升腾起来,撞在冰冷的刃体上像露珠一般的弥漫开,不期把这件毒辣的凶器擦拭得如同镜面一般。立时,杀气漫反,冲淡了面皮上濒死的黯淡,隐隐的透出一抹晦气的昏黄来,它径直的投射到了那张惨白的脸上,一时间,好似地狱之门微微敞开,隔着一道窄窄的缝隙,已经阴森森的现出了回光返照的衰样来。 宋江冷汗涔涔的僵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但他的余光却追随着刀刃的反光隐约看清了身背后那个持刀的人。就见那人黝黑而且精瘦,额头宽阔颧骨突出,一副先天不足的羸弱样子,好像一阵风便能摧折了似的,但他的一双眸子却烁烁放光,丝毫也不萎靡,反而透着逼人的杀气。宋江的心不由得一紧,暗叫道:这可是个心黑手辣的家伙! 就在这时,一股浓重的油腥味儿窜进他的鼻孔,荤荤的像站在灶台和泔水桶的中间,一阵阵的翻着令人恶心的酸腐味道。宋江忍着反胃的干呕,心里却禁不住一阵狂喜,原来,这种厨子身上特有的味道让他确信,这个突然发难的家伙并非敌人,而是自己正要找的那个人。 宋江心里有了底,于是,从里到外都放松下来,他的手也从刀柄上面移开,然后慢慢的举了起来,口里问道:“大厨炝锅喜欢用葱花还是虾皮儿呢?” “那要看炒什么样的菜了,不同的料理是有不同讲究的。” 那人答话的时候,手上的刀丝毫也没有放松,但宋江已经感到了那股杀气在减退。于是,跟着问道:“那就单说一说南洋的烹饪岛国的口味吧!” “照这么说就简单了,只用洋葱配咖喱,我能做出上百种的菜…” 按照事先的约定,持刀的这个人操着带有很重口音的英语生硬的与宋江交谈了几句,很快他们便确定了彼此的身份。原来,位列新贵第十屠的”白头雕”宋江此番遇上的正是他的新搭档,排名显贵第六戮的“手刀”吉吉.蒂亚戈。此前,这个来自菲律宾的厨子已经成功的混入了园林绿化工程总承包商的队伍,眼下就驻扎在坡岭下面的工地上。因此,他刚好作为宋江的引荐人,帮助宋江在工地上找到一份可以接近榆林军港的工作。 接头已毕,宋江抖了抖沾在衣服上的粘土站起身来,脖子上被利刃逼迫过的地方依旧觉得冷飕飕的,像有股阴风在颈边纠缠,一时间驱之不散。宋江压住心惊站稳了跟脚,这才心有余悸的偷望了“手刀”吉吉一眼,却在眼神当中情不自禁的流露出了防范和界限的异样。因为在他看来,这个瘦小的菲律宾杀手就像一只躲在茂密枝叶下面的螳螂,虽然外表纤弱却掩盖不住他的凶残和冷漠。正是这种动物般的本性让同为杀手的宋江感到了一种不寒而栗的恐惧,如此,“手刀”吉吉的凶悍也就可见一斑了。 吉吉注意到了宋江的眼神,于是,他炫耀的甩动着手上的那把刀,几个眼花缭乱的翻转过后,那把利刃已经被折成了十五公分大小,刚好含在他的掌心里。同样也是玩刀好手的宋江虽然看得眼花缭乱,但也从中窥到了对方的心思,他边看边想:花架子太多反不如单刀直入来得简单实用,杀人不是料理,没人在意你的刀功好赖,能不能一刀毙命才是关键。哼哼!难怪他只配做个厨子,或许,这就是他“手刀”绰号的来历吧! 就在宋江偷偷平衡心态之际,吉吉已经收了短刃,他也不招呼宋江一声,便顾自迈步朝着最后一道坡岭走去了,他打工的那座营地就设在这道坡岭的下面。宋江看着吉吉瘦小的身影,嘲弄的耸了耸肩,脸上不由自主的现出了嘻哈的神情,但是动作敏捷的吉吉却不等待,几个闪跃之后人已经在四五米开外了。看看性格怪癖的搭档无意搭讪,宋江只好收起了他的不正经,像个小学生一样的追随着“手刀”吉吉的脚步也奔下坡去。 下坡的路上荆棘遍地,枝条像无数根鞭子在宋江的身上抽来打去,疼得他呲牙咧嘴的好不狼狈。再看“手刀”吉吉却是一路疾行,就像个铁蛋一样直朝着坡下滚去,丝毫也不在意这些痛楚,由此,同为杀手的两个人虽然还未真正进入状态,却已经见出了高低。 眨眼之间吉吉已在坡谷站住了脚,他隔着一小片树林儿观察着园林工程总承包商的驻地,此时,早班的工人们已经上了坡岭,而晚班的工人们仍在休息。因此,营地里静悄悄的没人走动。吉吉的目光落在了最后一排的那间工房门口,就见一辆米色的凯迪拉克很扎眼的停在那里,像个金色的标签一样,迫不及待的炫耀着财富,以期获取那份渴望已久的尊重。 吉吉注意到,项目经理的这辆座驾是在午夜前后返回营地的,因此推断,它照例不会在正午之前离开。吉吉的观察已经有好一阵子了,他发现这位正值壮年的包工头生活得很有规律。这个人既喜欢夜生活又要关注着项目的进度,因此,就只能在十二点至二十四点之间起居,这样才既能大把的挣钱又能尽情的享受。然而,吉吉的注意力却不在这个人的身上,因为,像招个工人这样的小事根本就麻烦不到经理这个层面,而只需要他的助理点头就行了。 助理是经理的一个远房亲戚,身兼着司机、秘书和办公室主任等诸多要职,因此,算得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了。颇有心计的吉吉早就在这个人的身上下足了功夫,他在厨艺上面施展手段,牢牢的管住了助理的嘴,因此,招纳宋江并非一件难事,他只是不想错过了今晨的时机而已,因为行动的时间已经锁定,宋江若能早一时就位,行动便能早一刻启动,这是至关重要的第一步,为此,吉吉丝毫也不敢放松。 宋江没被落下几步,很快也跟着下到了坡底,只是他的冲劲略微过大,因此呼吸显得有些急促。他在吉吉的身后站定,一边大口的喘着粗气一边顺着吉吉的视线朝营地望去。在晨曦之下他看见了干净整齐的工房,还有那辆米色的凯迪拉克。哦,现在的中国人真的很有钱呐!他在心里情不自禁的嘟囔了一句,狠捞一笔的念头愈发变得强烈。是啊!像这样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又能比包工头多挣几个钱?宋江的脑海里浮现出他在暗夜的高楼顶上驾着滑翔伞逃命时的情景来,不由得心中一阵唏嘘,竟然一时走神儿恍惚间心猿意马起来,以致连吉吉低声的耳语都没有听见。 “嗨!醒醒好吗?现在不是做春梦的时候。” 吉吉忍不住低声的呵斥,本来这次并非由吉吉主导的行动,不期却演变成了“手刀”领衔的局面,这是任何一个不亲临现场的操盘手都难以想象的,可见一个好的计划还需要选对了人才行。宋江闻声急敛心神匆匆应道: “什么事?尽管说好啦!嚷嚷什么?” 吉吉回头白了宋江一眼,心里虽是不爽,却也不予他计较,只是沉沉的说道: “待会儿,我带你去见的这个人是我老板的助理,只要你说的不出差错,我就能轻松的搞掂他,现在,先跟我说说你的来历吧!以免我们二人说茬了。” 这会儿的宋江已经沉下心来,他知道吉吉所言不差,因此并不敢稀松,于是,伏在吉吉的耳边,一五一十的说起自己编造的身世来。 茂密的小树林里光线并不充裕,全只因处在坡岭谷底的缘故,头顶上缭绕的雾霭虽不稠密,却全都弥漫在了树冠的周围,稠稠的连成了一片,就像盖了一层厚厚的被子一样,既看不见天也看不见枝头的小鸟,只能听见它们不停的跳来跳去,叽叽喳喳的争吵不停。 一个身影伏在一棵树的主干上,悄无声息的隐在浓雾里,即使有人站在树下仰头观望也很难发现他,但他却能够听清楚那二名杀手的每一声言语。这个人伏在树干上的时间并不算长,仅仅是抢在吉吉奔下坡岭之前的几十秒钟才窜上树干的,他原本不是冲着吉吉来的,是在宋江的一路带领之下他才有机会盯上吉吉的。 两个杀手间的简短对话听不出个缘由,却清楚无误的透露了他们的意图,两个并不熟悉的人却谎称是老乡,其中一个给另外一个介绍工作,而薪水和吃住都一概不在乎,只要能够上得濒海的那座岭上去干活就行。哦,这两个家伙居心叵测啊!伏在树干上的这个人心里思忖着,他暗想道:从这里看去,那道果岭的后面可就是榆林军港啦!这样看来,他们是惦记上了那几条新近在此安家的大黑鱼呀! 刚一想到这里,那个人止不住血脉贲张,他的心跳也跟着加剧起来,立时,强劲的脉动令新绿的枝杈也跟着微微的颤抖,不期惊动了一只天性警觉的小鸟,它敏感的发觉了这一微小的变化,逃生的本能让它止住了叫声,闪动起眼睛在枝叶间搜寻起来。 它在迷雾和斑斓之间发现了一双温柔的眼睛,那对眸子晶莹而且闪亮,平静的流转之中传递出友善与爱怜来。小鸟盯着那双眼睛细细的看了看,竟在其中发现了自己的影子。小鸟很是兴奋,它蹦蹦跳跳的靠近那双眼睛,误把自己的影像当成了同伴。他欢快的叽叽喳喳叫起来,像是在跟瞳体当中自己打声招呼。 吉吉的耳毫被这只鸟儿的叫声所牵动,嗡嗡的几下共鸣之后扯动了他敏感的神经,吉吉从鸟语当中听出了几许异样来。他连忙移目转睛示意宋江闭了口,跟着迅速的抬起头来,循着鸟儿的叫声望了过去。于此同时,手上的短刃已经无声的弹开,冷艳的刃口幽幽的散发出寒意来。 宋江收了声之后没再动,就像定格状态下的墨菲,但他混身的肌肉全都紧绷着,现在,只有稍有动静他便会像只狗一样的窜出去,然而,敏捷的吉吉没再做出其他的反应,这让惊弓之鸟的宋江稍感心安。 浓雾包裹下的小树林里没有发生任何异样的变化,雾气依旧在飘荡,鸟儿照例在歌唱,吉吉深吸了一口湿漉漉的空气,除了又咸又腥的大海气息之外,他没咂摸出别的滋味儿来。吉吉松了口气翻手收了短刃,回身朝着呆立在身旁的宋江点了点头,接着便一言不发的朝着小树林外走去了。 宋江稍稍缓了半拍,他听到有一滴露水滴落在草丛中的声音,他本想朝那声音响处再看一眼,然而,先行一步的吉吉此刻已经走到了树林边。宋江不敢拖延,于是赶紧收了架势,疾步追了上去。 这二人的身形带动了枝摇雾转,小鸟腾身飞了起来,现出了伏在树干上的那个人影,他小心翼翼的抬起手指,轻轻揩去了鼻尖上的汗珠,暗自庆幸道:多亏它比第一滴汗水慢了稍许,否则,或许形势早就发生逆转了。 望着二人远去的身影,这个人狸猫般的滑落树下,他长身而立,现出一副俊朗的身姿来。他轻轻的掸了掸身上的露水叶蔓,接着腰一哈身一转,掉头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了。这个人的跑动速度极快,步幅体征都是一副标准的军人姿态,就见他三窜两蹦之间便跑出了很远,再一眨眼,人已经没入了茂密的绿色植被当中了,转瞬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三章.白毛挑梁(3) 28.3.3 海南 三亚 07:10 紫红色的遮光窗帘迟滞了时间的车轮,意欲将黑夜拖进昼连晚的循环,这样就可以永远的赖在床上,只管揽着温润香软,而不必再问世事的艰难。可就是有那么一道光线,悄悄的穿过了撩起来的窗帘,将这间工房里的黑暗稍稍冲淡。借着这道微光依稀可以看见:丝缎的被单凌乱的垂落在豪华的席梦思床边,褶皱的西装胡乱的丢弃在红木雕花的牛皮沙发前… 烟草和着体液的难闻气味充斥着整个房间,就像一个填满了发酵物的容器,随时都有胀溢出来的危险,制造这些排放物的是一个肥硕的身影,此刻他正赤裸身体背对窗子侧卧着,是不是还放肆的发出沉沉的鼾声,从他呼吸的频率和打鼾的烈度中可以听出,这个人不惜过度透支自己的体能,也要尽情的享受眼下这种声色犬马的生活,契此补偿他过去因过度贫困而极其劳顿的日子。 然而,这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他的存在改变不了一触即发的紧张局面,而只能给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充当跳板。眼下有很多这样的人,即使他们再有钱,也不懂得皮在毛存的道理,匆忙忙的追求着生理的欲望,浑噩噩的满足着心理的贪婪。或许真的应了那句话,要提升整个民族的素质还真的需要经过几代人。 一条白皙的手臂微微撩起了窗帘,丝滑的睡衣袖褪到了肘边,袖口上鲜艳的菊花图案润红了她的脸,同时也现出了她那双半睁半瞄的眼。一支袖珍的单筒望眼镜偷偷含在掌心,透过镜头远远的看清了正悄悄走进营地的两个人。她注意到,虽然他们一个黑瘦一个健硕,但体貌特征都明显带有南亚人的特点。于是暗忖道:嗯,来得还算准时。这女人心里想着,依旧面无表情的立在窗前,继续偷偷窥视着事态的进展。 啪嗒!一声科尔西纳软门帘特有的声响从窗外传来,引这女人收了望远镜朝着发出声响的方向望去,就见窗子斜对面的一间工房门口,门帘猛的一挑跟着转出一个又高又瘦的人来,就见那人佝偻着身子在门口一蹲,顺手从衣兜内掏出支香烟来,然后扑的一下点燃,紧接着咗瘪了腮帮子狠吸一口。哦,他把烟深深的吸进肺里。却不急于把烟吐出来,而是憋着这口气甩头朝着来人的方向望去,直等到烟草的呛劲反撞回来,这才张开大嘴把一口的浓烟狂喷出来,随后,便开始咳咳的咳嗽起来,声音大到盖过了这女人身后那男人的鼾声。 隔窗观望的女人稍稍闭拢了窗帘,跟着又把视线投向了另外那两个男人,就见那个又黑又瘦的男人紧走了几步来到瘦高个的跟前,低声下气的说起话来,看那低眉顺眼的样子,显然是在替身后的那个健硕男子求助着什么事情。 女人抻了抻脖子抱紧了双肩,侧着脸把耳朵贴近了玻璃想听清他们的谈话,不料这两个人的声音都很低沉,她竟然连一个字儿也听不见。女人皱了皱眉头现出一副焦虑的模样来,暗想:昨晚跟那家伙拌了几句嘴,必定触了他的霉头,可千万不要再惹翻了他的驴脾气呀!再怎么说,他也是这个项目经理的亲戚啊!若论远近,他肯定更信任那个瘦高个子。 这女人想着,借着玻璃的反光瞟了眼酣睡中的男人,接着想道:自己才搭上这个男人不久,根基还浅,说话分量不足。可是,今天的行动刻不容缓,少了那个棒小伙还真是玩儿不转,毕竟这是个技术活儿啊!哦,慢着,千万沉住气… 她很快便按捺住了自己的情绪,暗自安慰道:这种小事不会有问题的,费几句口舌而已,很快就能搞定的。不料,她的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就听窗外传来瘦高个的大声呵斥: “说不行就不行,当这儿是洗头房呐!你想啥时介绍人来,呃…我就得答应?” 女人闻听心猛地一紧,暗叫道:不好,这家伙的轴劲又犯上了,看来,得赶紧出手解围才行。女人想到这儿扭转身形来到了房门口,她压住了门把手回望了一眼床上正在酣睡的男人,见他没有反应,于是,轻轻的打开了房门。 三个男人六只眼睛齐刷刷的射向了门口,一并聚焦在了这个慵懒的女人身上,他们从那件大团菊花的睡衣以及黑绒半包的拖鞋上,透视出了里面涌动着的欲望,更从她蓬松的鬓发和半裸的肩膀上看出了勾魂摄魄的淫荡,哦,这正是我们想要的呀!三个男人无耻的发挥起想象来:想必昨天晚上,那间小屋的床上… “有什么大不了事吗?一大清早的就吵,还让不让老板睡啦!他可是忙乎了一整夜啊!非要吵他起来好好的收拾你们一顿才行吗?” 女人开口说话的气势很盛,就好像她是垂帘听政的太后似的,三个男人猛地一怔,急急忙忙从天马行空的遐想当中撤身出来,其中的两个当即在想:是啊!还是面对现实的好,床第之娱那应是成功之后的事情,现在就开始贪恋美色,可真的不是时候。于是,吉吉和宋江收了邪念,当即现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眼巴巴的看着这女人,心里面暗自祈祷着:但愿这个女人能够帮忙度过难关。 另一个男人可就不这么想了,他端了短单薄的肩膀站起身来,斜眼瞄着那女人忿忿的想:你才扒上我老板几天呐!就敢代替老板发号施令了?想来,这工地上的好几十号工人里,除了老板以外就是我说了算,几时换成你做二老板了?哼哼!从来都说女人祸国,今儿算见着真的了。看我整治整治你这娘儿们,也算是替天行道! 瘦高个心里想得义愤填膺,不由得把调门提高了好几度,就听他嘲讽的说道: “你是哪个部门的高管呐?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那女人立时被这家伙阴阳怪气的腔调激怒了,于是,她把嘴一瞥当仁不让的回敬道:“哟,高管都像你这么说话呀!别给你点阳光就灿烂,你不停劝是吧!非要等老板亲自告诉你,你才知道怎么做事是不?那好,你就接着吵!” 瘦高个显然很在意这女人总是拿老板来压自己,于是,强硬的回应道: “总老板老板的干啥玩儿啊!你以为是在床…啊…洗头房呐!老板都听你一个人的呀!这里是在工地懂不?这是俺们的地盘…” 瘦高个情急之中露出了破绽,他的一个小小失误立刻就被那女人抓住了。 “哦,在工地儿呀!那也不是你的地盘呀!哦,你当这个项目是你个人的呀!那是老板的。” 瘦高个还未意识到自己已经着了那女人的道儿 ,他依旧强辩着: “是老板的又怎么样?我跟老板是一家,他的就是我的。” 那女人这回可算是抓住了对方的小辫子,她当即话锋一转,单刀直入的问道: “你说什么?你跟老板不分家?那好,你说你偷着拿了分包商多少回扣,你又占了供货商多少多少便宜。说呀!行,你不说是吧!我去叫醒老板来,你跟他说。” 那女人的攻势极其凶狠,几招下来,那个一脸蛮横的瘦高个已然是甘拜下风了,站在一旁的吉吉一见,赶忙出手劝阻,他深知见好就收,他担心一旦真的把事搞大,反而于事无补。于是,他装作害怕的样子劝说道: “哎!哎哎!别呀!千万可别惊动了老板,其实,这件事情全都怪我,既然惹出了这么大的麻烦,算了,我们走得了,这个活儿我们不干了。” 那女人一听,当即摆出一副古道热肠的样子,追问道: “啥事呀!哪能说不干就不干了?你不是干挺好的吗?” 吉吉现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他委委屈屈的说道: “唉!我是不想走啊!可是,您看,我这老乡,大老远的投奔我来了,想让给帮他在这工地上找个活儿干,其实就是上山栽树之类的重活儿,钱呢也没啥要求,给多少都行,就是这么点儿小事,没想,唉,给您二位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那女人闻听,眉一舒嘴一翘,开口就应承下来。 “这点小事呀!好办,让他先去干活,回头我跟老板说。这事就这么定了。” 那女人答应的爽快,吉吉感激的点头,那个瘦高个已然不敢再吭声了,可那女人却不依不饶,他冲着垂头丧气的瘦高个说道: “嗨!还有你,高管,你啥时候找老板坦白你贪污的事呢?要不,我替你约个时间得了,你就听信儿吧!” 看着瘦高个浑身一激灵,吉吉赶忙劝阻道: “哎!别别,千万别这样,其实,这老哥待我挺不错的,刚才是我不会说话,惹得老哥着急,现在,都过去了,那个什么,我赶紧回厨房去弄俩好菜,你们连同老板一块,午饭时美美的喝几盅!嘿嘿!” 那女人闻听爽快的答应了,吉吉转而冲着瘦高个讨好的说道: “别在意,老哥,你们…都是一家人嘛!拌个嘴算啥吗?呵呵!喝个酒,说两句好话就过去了。” 瘦高个瞟了吉吉一眼,没有说话,吉吉冲他挤眉弄眼的做了鬼脸,接着说道: “嗨!老哥,我这兄弟可就交给您啦!您费心,多照应!” 冷眼站在旁边的宋江似乎是看出了门道,他知道在现今的中国大陆里潜藏着各式各样的间谍,他们以不同的身份面孔出现,不知道何时就能冒出头来发挥作用,而眼前的这位女人,看似无意之中帮了自己,可事实上…宋江在心里起了一个问号来,暗自问道:怎么就这么巧呢? 宋江的疑问是很有些道理的,在这场围堵中国核潜艇的行动中,未及进入位置就已经得到了吉吉这般好手相助,更何况,在这个最靠近榆林军港的工地上,又怎么能不安插几个自己的人呢? 宋江想到这里不由得浑身上下一阵轻松,他不自觉的把目光投向了那位倚门而立的女人,猛然从中看出了一丝东瀛女谍的痕迹来。他暗想:虽说这女人一举手一投足都带有风尘女子的骚劲儿,却掩不住她骨子里的那份凶狠与强悍,这已经从她刚施展的手段中充分的表现出来了,无疑都是日本特工的毒辣特点,那么,主导这次联合行动的前敌总指挥又会是谁呢? 此刻,吉吉正在像那瘦高个强调着争执过后的结果重点,而宋江则满腹狐疑的思忖起了此次行动的出处和规模,只有那个女人才真正像个事不关己的局外人一样,悠然的转身推门回房了。她的第一个任务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只要见机行事便可不辱使命。 女人悄然来到了床边,瞟了酣然大睡的男人,不屑的撇了撇嘴,跟着,轻轻抖了抖肩膀,大团菊花的睡衣便悄然脱落,露出那女人凹凸有致的身段来。就见她身子一转像条鱼一样的滑进了被单里,紧贴着那男人的脊背附了上去,不一会儿,便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酣战了一宿的这个女人,一直坚持到现在,确实也该睡会儿了。因为,接下来的几个天里,都将是不眠之夜。《狂花第九劫》的“菊刀”千利秀,奉日本内阁情报室主任,“相扑手”柳川义辉之命,策应此次行动,她已在此等候多时了。 第三章.白毛挑梁(4) 28.3.4 海南 三亚 榆林军港 052c型导弹驱逐舰上 07:15 突突突… 一阵质感强烈的气流声破空传来,穿透了稀薄的云层,驱散了海鸥的争鸣,而后,在耳鼓当中荡起一片铿锵的激昂来。她按捺住悦动的心跳,朝着声音来处的方向侧了下头,迎面吹来的海风趁势撩起了垂在她两鬓的秀发,竟露出一副端庄秀丽的容颜来。 天光渐亮晨曦转淡,跃然而上的旭日已不再有初升时的浓艳,却在她的面颊上留下了一抹浅晕,让她看上去就像个怀春的少女一样。不知是熟悉的声音唤起了久远的记忆,还是迫切的期待焕发了神采的飞扬,总之,此刻的吕律调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她情不自禁的感慨道:这场早在意料之中的战斗终于打响了! 渐渐的,随着声音迫近,远处的天空中隐隐现出了一架海航直-8型直升机的灰色身影。吕律调的手不由自主的抓紧了船舷的围栏,她需要稳住身体避免自己随着船身一起晃动,而后,她远眺着渐渐靠近的直升机,静静的等待着它莅临头顶上的那一刻。 从舰桥上俯视这艘052c型导弹驱逐舰的舰尾停机坪,感觉要比在岸上观望时宽敞了许多,即使这样,当它出航的时候也仅够停放下一架卡-28型反潜直升机的,舰上的有限空间就是这样金贵,多塞不行少放不够,因此,对于未来的航母战斗群来说,052c的武器配备显然不足。吕律调想:哦,好在还有更先进的052d就要下水了,未来的反潜防空就要指望它了。 已经在船坞中改造多年的试验型航母平台即将进行海试,而最新设计的大型导弹驱逐舰052d也处在下水之前最后的舾装中,它注定是要在航母落生之前投入现役的,通过它才能给航母构撑起一片安全的区域天空。此外,还有新型的核潜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实战性能的测试,一剑封喉的水下利器更是航母必不可少的暗中保护。于是,一场围绕着镇国利器的阴谋就在此时悄然开始了。 吕律调想:真不给我们喘口气的时间呐!中国的蓝水海军刚刚建得有些模样,他们就迫不及待的扑过来,意欲摸清我们的软肋,好把中国的远洋舰队一举扼杀在摇篮里,进而妄图把中国永远的封锁在近海,哼!这样的阴谋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澎湃的心潮鼓噪着吕律调飞扬的情绪,让她更加迫不及待的想要马上得到自己的装备,那可是她用来粉碎敌人阴谋的有力武器啊!所以,当直升机轰鸣着迫近头顶的时候她毫不躲避,任凭着旋翼掀起的风吹乱了她的发髻。她仰起头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架海航的直-8型运输直升机,看着它像只蜻蜓一样轻盈的悬停在舰尾,然后,朝着停机坪稳稳的落了下来。 吕律调透过驾驶舱正面的棋格状玻璃隐约可以看见带着头盔的飞行员,她不由自主的联想起了一个人,于是,止不住怦然心动的想道:哦,如果是他…那该多好啊!但转念一想:呵呵!怎么可能呢?哪有这么巧的事啊!吕律调抢白着自己,脸上禁不住泛起红晕来。 正当吕律调心猿意马胡思乱想的时候,她的视线在无意当中横移开去,不期刚好落在了副驾驶座位的那个人的脸上。猛然,这个不戴飞行头盔,更不着飞行服的人在吕律调的眼前一亮,像有一团火催动她的心潮猛的一荡,她禁不住暗自叫道:哦,不会…真的是他吧!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吕律调的心已然跳得跟一首热烈的桑巴舞曲一样了。 就在吕律调心焦情烈的时候,直-8已经准确的降落在了白色圆圈内的h标志上,旋翼在短时急转之后骤然慢了下来,引擎的震耳轰鸣声也随即减弱,立时,风弱了声轻了,但吕律调的心情却更加的迫切了。 她目不转睛的盯着驾驶舱的风挡,随着旋翼缓缓的止住,她的眼中已经抑制不住的噙满了泪水。哦,当真还有机会…能够和他再一次的并肩战斗!吕律调的情动汹涌,此刻她的脸上已是满面红霞。 这时,直升机已经停稳,副驾驶员一侧的舱门猛的打开,一个矫健的身影跃了出来。就见这个人寸发黑面,劲装短扮,一副孔武有力机敏精悍的身板。只见他回头和飞行员打了个招呼,跟着便挺彪躯迈虎步,一路径直往舰岛走来。 果然是他!吕律调心花怒放的暗叫道,一股激情再也按捺不住,她几乎忍不住要开口招呼那人了。可是,军人的自律和特工的严谨止住了她的冲动,她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只是睁大了眼睛跟随着那人的身影,直到他消失在舰岛的门口。此时,已经沥干了泪水的眼中转而流露出一片柔情来,不觉间她竟然有些呼吸急促了… 突然,她藏于心中的某种潜在意识本能的发出了警示:陈墨为何而来?他受谁的指派?怎么会这么巧,偏偏搭乘给自己运送装备的直升机一起来? 大战将至之际,陈墨突然现身这艘052c型导弹驱逐舰,这着实令吕律调感到意外。虽然,这情形在最初时刻迎合了她的期待,但是,她很快便从惊喜之中挣脱了出来,一团疑云随即浮上心来。她反问道: 有同属总参六处的人参加行动,并且还是搭乘了给自己运送装备的直升机一道前来,自己怎么会一点消息都不知道呢?要知道,那架直-8上面装载的可是迄今为止最为尖端的监听装备了,对于外界而言它始终都还是一个秘密,只有包括自己和总装备部里的少数几位高级军官才知道它的存在。 吕律调的脑海当中不由自主的警觉起来,但她很难把这样的疑点和自己心爱的人联系起来。于是,她很自然的延伸了自己的猜测:那么,是什么人这么轻易的就允许陈墨登机了呢?哦,这样做也太随便了吧! 吕律调满腹疑虑的把视线投向了直升机的飞行员,此刻,他正站在舱门口指挥着几名身着海军陆战队迷彩服的士兵卸载装备,这时,甲板上出现了几个同样装束的人,他们隔着老远就粗声大嗓的打着招呼,亲热的跟自家兄弟一样。吕律调似乎认出了他们,于是沉下心来站在原地,侧耳倾听起他们的对话来。 军人间的寒暄就像是铠甲磕碰着刀剑,连亲热的话语间都透着硬朗和质感。这时,一个铁塔般高大的军人沉声说道: “高远,真不赖啊!你的班机真是越来越准时啦!可以算是米秒不差。” 不等飞行员搭话,另一个石碾般粗壮的军人跟着说道: “封队,别忙着夸他,谁还不知道,在他旁边还坐着个陈墨呐!那可是个行家里手哇!” 听了这话,那个飞行员不干了,他高声反驳道: “萧飒,大度一点好不好,难得让封队夸奖几句,这种场合你应该锦上添花才对,再说,陈墨可没你这么多话,这一路之上他只说过一句话。” 一直闷声不响旁观这一幕的黄脸儿军人这时开口了,他接着飞行员的话反问道: “一路上他就说了一句话?是不是话都让你一个人说啦?” 哈… 众人开怀大笑起来,吕律调掉头往回走去,她认出了这四人正是“蛙人”部队的四员虎将。“镇海侯”封疆平,虎鲨”萧飒,“死结”韩松和“补天”高远。 吕律调边走边想:原来,“蛙人”部队早就到了舰上,如此看来,行动早在周密部署之中了,只是,有“蛙人”参加的行动,无一不是残酷的战斗,不知道陈墨会不会又要冲到第一线呢? 吕律调的满腹疑虑未解,愁绪又添心头,她心事重重的朝着预留给自己的设备舱走去,她需要在那里接收那套新的装备。作为一名技术型的军官,吕律调具有缜密的判断思维和超强的独立特点,因此,她才被选派来操控这型尖端的监听装备。但是,在面对这样一个复杂的特战局面时,总有些情形是她看不明白的,因此,情绪的少许波动就变成了顺理成章的事,这也正是她既渴望和陈墨并肩战斗,却又担心他会因此而冒风险,女性的心理弱点成了她此刻最大的干扰。 的确,此次行动的目标和她所担任的任务内容还未宣布,这让天性敏感的吕律调如何能不忧虑呢?不错,她的自然感觉着实反应了某些潜在隐患的蛛丝马迹,只可惜,当一切都还没有发生的时候,很少有人会去关注他们的本能反应,此时的吕律调正是处在这样的状态中,矛盾的心理加上对恋人的担心让她错过了本该可以避免的一次重大危机,只可惜,上天的关爱只吝啬的施舍了那么一次,它总是留给那些被称作是运道好的有心人,很显然,吕律调不是这样的人。 一名年轻的水兵守在舱门口,低矮的船舱把他衬得有些高大,他见了吕律调赶忙举手敬礼,用很标准的普通话说道: “少校,舰长请您立刻就到战情室接受任务,总部首长已经登舰了。” 吕律调闻听禁不住一怔,总部首长已经到了?怎么没见有船或者飞机停靠?吕律调压住满心的不安,赶忙追问道: “是哪位首长?他是何时…” “对不起,少校。我…无权奉告。” 年轻水兵一脸无奈的拒绝了吕律调的提问,跟着一侧身,让出条道来。吕律调知道不好再问,于是,收了收腹,紧贴着水兵的脸挤了过去。 052c的舰尾停机坪上,已经卸载干净的直-8显得轻飘飘的,它在海风的吹拂下微微有些摇晃,一名机组人员正想上前关闭舱门,不料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了舱门口上,他肩膀上面金灿灿的少将军衔把那人吓了一跳。暗叫道:哦,怎么?这架运输直升机上竟然还坐着位将军! 最后钻出机舱的这位少将真的唬住了在场的所有人,但他们也只是稍微怔了一下,便很快自觉的列好了队,机组的领班带头喊出了口令,队列齐刷刷的抬起了手臂,作为当前主力舰船的舰载机务组,他们见识过更高级别的首长。 将军很标准的还了礼之后,没有例行的问候和握手,便只身一人朝着舰岛走去了。舰载直升机的机组人员默默的望着将军的背影,不约而同的暗忖道:这么重量级的人物空降到052c上,竟然没有迎接和陪伴?这个人…好神秘呀! 将军孤独的走在甲板上,晨曦的余晖映在他的眼镜上,遮住了镜片后面那道深邃的目光。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大战在即,这位孤身登舰的将军所为何来?很显然,他不是来指挥这次行动的,更不是来执行这次任务的,那么,他的出现会给这次战斗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呢? 第三章.白毛挑梁(5) 28.3.5 海南 三亚 榆林军港 052c型导弹驱逐舰 07:20 “立正!” 随着一声短促而高亢的口令,会议舱内响起了一阵整齐的声响,与会的军官们齐刷刷的起立。随即,雪白的军服竖起了一道墙,紧挨着的肩膀扛起了一道梁。立时,紧凑的空间里涌起了一股热浪,就像是平地刮起了一阵劲风一样。 舰长泰然自若的出现在了舱门口,他扫视了全场之后平静的说了句:请坐!然后,便带头坐了下来。众人注意到在他的手头边上按着一只黑色的文件夹,显然,那里面装着的就是即将下达的作战命令。 舱内响起了一阵兴奋的嗡嗡声,但很快便平息下来,众人的视线全部集中在了那只黑色的文件夹上,灼热的目光交织着像是要穿透封面透视到里面的内容。霎时,凝重而肃杀的气氛笼罩了整个会议舱,大战之前的紧张显现在了每一个人的脸上。 没有八股一样的开场白,没有口号一样的动员令,舰长用目光熄灭了灯光,直截了当的进入了正式的议程。很快,通壁的显示屏全部点亮,一张标注着坐标数据的区域海图显示在了屏幕上,于是,人们的目光越过了扛着两杠四星的肩膀,从舰长背后的屏幕上看见了南海面临着的紧张状况。 陈墨坐在第二排的角落里,他仔细的聆听着舰长对各单元逐一的下达着命令,虽然,他对这一次的行动方案早有了解,甚至连闭上眼睛也能复述出方案的时间节点与诸单元间的链接,但是,他仍然丝毫不肯放松,因为,他的任务不在这条船上,如果单从表面上看,更是与052c的军事动作无关,然而,作为主角出场的陈墨却必须洞悉整个行动方案中的每一个细节,这样才能够保证出拳的准确和力道的适当。 就在这时,陈墨隐约感受得到了一种关注萦绕在身旁,不由得心潮微微荡漾。他略一偏眸悄然发现:哦,那是再熟悉不过的目光啊!原来,注意力来自于对面第一排的一位女军官,她正是同样来自总参六处的吕律调。陈墨暗压心跳悄止波澜,努力稳住了自己的情绪,可还是有那么一瞬,他的激情被炽热点燃了。只觉得,莹莹闪光处目里传情,热热的烘焙着他的情愫,暖暖的抚慰着他的心房,让他的豪情奔放,浑身腾起一股亟待迸发的力量。 陈墨壮怀激烈的想,能和你在一起并肩作战,可真好啊!不觉间,胸中已有一面大旗猎猎飞扬;禁不住,心里腾起一团火焰熊熊绽放。他暗诺道:你可以期待,肯定会有这样的一个时刻到来的。不由得,陈墨的眼前已是一派壮观的景象:驾轻舟劈波斩浪,闯大洋逐虎驱狼,平贼寇舍命独闯,定海疆一力承当!一时间,陈墨的信念里充满了英雄气概,眉宇间洋溢着豪情奔放。 会议舱里的凝重与热烈隔空传递,甚至感染了刚刚登船的那位少将,他的眸子躲在镜片后面闪了几下,稍稍的给负重的心理减了减压。而后,他慢慢的脱下了军帽,又从衣兜内取出件手帕,轻轻的按在了头发稀疏的额头上。不知是因为体虚还是由于紧张的缘故,他的鼻洼和鬓角上面也都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在始终保持于摄氏16度上下的室温环境里,他的这种反应确实有些反常。不过,好在此刻他只有一个人躲在这套生活舱里,因此不必担心会给别人看了去。 少将目不转睛的盯着他面前的液晶显示屏,那上面显示的是会场里的实时画面。他一面松开颌下勒得过紧的领带,好让清爽的空气透过领口吹进怀里,稍稍稳定一下波动强烈的情绪。一面仔细的观察着会议的进展情况,同时,也把舰长的命令和部署悄然记在了心上。 这是舰长特意按照他的要求做出的安排,有可能是为了保密,也可能是为了安全。总之,他悄悄的登上了这艘舰,也不与任何人会面,行踪诡异的像是有什么重大的使命一样,很有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感觉。只是,他的做事的方式显得过于神秘,这与一个行政主官的风格相去甚远。那么,究竟是什么缘由促使他如此低调的出现在这艘即将出征的052c型导弹驱逐舰上的呢? 最合理的解释就是为了那套最尖端的监听装备!这是总装备部专门负责新武器列装的吉贺年少将最直接管辖的工作,而经常接触到这等高端机密的人物又怎么能不表现的神秘呢?这或许正应了那句老话:躲在云雾里的人多少都带着些仙气儿啊! 但是吉贺年并不总是把他工作的神秘特性表现出来,在数小时之前,他前去“溪山宾馆”拜见“老帅”的时候他就以挺直的腰板、果决的判断和精炼的语言,表现得很像个职业军人。可即使那样,也没能帮他了解的到那款超小型的超声波武器“无影巨灵神”的实战表现。吃了闭门羹的吉贺年在下山的路上曾经敏锐的想道:现在的新装备试验是怎么安排的?他们似乎是在有意的避开特种装备局,哦,不会是哪里出了差错了吧! 吉贺年的担心不无道理,他起因于此前发生的一次重大泄密事件,事件虽然过去了一段时间,但其产生的负面影响却极其深远。原来,一向都是极度保密的导弹射程、轨道以及变轨数据等重要资料竟然被境外的一家媒体公布在了网站上,它让二炮新列装的一款洲际弹道导弹在片刻之间便失去了优势。 中央军委为此震怒,因为,那样一种情形的出现不仅仅是中情局的有意炫耀,更说明了中国军队的安防出现了重大纰漏。新型导弹不得不被退回到科研单位重新设计,虽然,它很快便衍生成为另一种射程更远、变轨更灵活、命中精度更高的新产品,或许就是传说中极具震慑力的“df-41”吧!但是,导弹列装时间的被推迟以以及因此而丧失掉的神秘感却让一件杀手锏变成了陈列品,中国永远都不会用到“df-41”,那是件足以毁灭地球数次的武器。 发生了这件事情之后,新武器的研发和试验被更加严密的保护起来了,就连总装备部特种装备局的主官都被排除在了知情特权之外,这让事业心极强的吉贺年非常的不爽。我需要给部队选配高效能的装备啊!不了解研发的进度,叫我怎么做好这项工作呢?吉贺年在一次会议之后私下里跟总装备部的领导抱怨,但他没能得到丝毫的松动,因为,知情权的圈子已经被压缩到了极限,而这为数不多的几个人都是中央军委特殊选定的,他们虽然职位并不算高,却是极为可靠,对党和国家极度的忠诚。 吉贺年的心里变得酸溜溜的,他只好努力的通过其他渠道去推进自己的工作了。外表内敛少言寡语的吉贺年处事谨慎,他留给上级和同僚们的印象都很好,加之上一代人立下的功勋,因此为他积累下了很好的人脉,所以,他的消息来源非常广泛。新的保密措施实施以来泄密事件没再发生,可新式武器的研发动向却没少往他的耳朵里灌,每当有新装备出现的时候,他总是能第一个探到口风,于是,求宝心切的少将便削尖了脑袋想往里面钻。 上一次,他错过了对“无影巨灵神”的实战测试,但是他并不气馁,于是巧妙的抓住了这一次“千里顺风耳”的首战机会。为了避人耳目,他借口要了解053c上相控阵雷达的使用状况,避开了新武器测试的敏感话题,悄然登上了这艘有着“中华神盾”美誉的导弹驱逐舰。 吉贺年仔细听取了舰长对南海局势的介绍,他借此做出了自己的判断:看情形,未来不能排除开战的可能,可眼下的做法就是要想方设法的拖延时间,毕竟,中国还没有为开战做好准备,而国家欠海军的帐还有许多都没有还。大型的水面舰船严重不足,或许052d能够弥补这一缺陷。航母平台虽然交付在即,可要形成战斗力还需要较长的时间。常规潜艇的进步不小,aip混合动力能让它变得更加安静而且航行的更远,可是核潜… 吉贺年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他对新一代核潜的渴望,让巧妙登船的成功变得无足轻重,似乎,他攫取到的只是一顶没有镶嵌宝石的王冠。哦,这眼下,可真是危机四伏险象环生啊!想在这样的条件下获得成功…嗯!怕是步履维艰难断输赢啊!少将想到这里,感觉刚刚退去的热潮又一次卷土重来,他的额头鬓角上又蒙上了一层细细的汗珠,就连胸口和腋下也变得黏黏的。 吉贺年烦躁的扯下了领带,接连解开了胸前的两粒纽扣,露出他保养良好的皮肤。正当此刻,舰长对此次出征的情况介绍却令少将大吃一惊,他感觉到了某种压力的存在,稍稍有一点后悔,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来趟这次浑水。他从高保真的音响当中听到了舰长那清晰的声音,让他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现在,在距离我们不到一千海里的洋面上,一艘排水量为5368吨的双体穿浪船正以22海里的时速向我们驶来,不久之后它就会与我们会面,这是一艘号称“海上情报吸尘器”的间谍船,他的目标海域就是距离海南200海里的专属经济区,它将在那里逗留数个星期。它此行的目标是我们最新型的战略导弹核潜艇,它除了要侦听记录下我们新型核潜的声音特征之外,还要借机测绘、标注出我们潜艇基地外围的海底地形地貌等水文资料,进而达到控制中国潜艇出海通道的目的。” 背景音中传来低沉嗡嗡声,显然,那是上述的这番话引起的强烈反应。舰长停顿了片刻,等到噪音消失,会场归于平静之后,才继续说道: “这艘编号为“t-agos23”的美国海军水声监听船“无瑕”号,隶属于美国海军海上补给司令部,是美国海军五艘海洋监测船中的一艘,它能全天候全方位的为五角大楼和其他美国政府部门的军事任务提供支持。” 少将惊诧于舰长对即将到来的不速之客竟有如此之深的了解,这表明了中国的安防机构做了大量的工作,否则不会如此精确的提前掌握对手的动向。他忽然感到庆幸,忍不住暗忖道:哦,这一趟也算是来着了。其实,少将本人对美军间谍船的了解也不过如此,那还是他通过某种特殊渠道得到的情报,想不到,在海军的一线单位里这些早已成了可以普及的知识了! 是的,少将很早之前就了解到,“无瑕”号是完美级间谍船的首舰,是迄今为止最为“安静”的水面舰船。它满排水量5368吨,船体长86米、宽29米。船上除了20名专职水手负责操船外,在它370平方米的实验室里还配有30名“科研人员”,其中多为美军资深的“技术”专家,专门负责对检测到的潜艇声呐波纹进行记录分析。船上部署了美军目前最为先进的拖曳式阵列声呐系统—“surtasslfa”,可将收集到的声呐数据通过卫星即时传输至岸上的基站进行同步分析,然后再引导攻击型核潜艇或反潜直升机进行反潜攻击。 这时,舰长的话打断了少将浮想联翩的思绪,他的话一针见血的指出了此次来犯之敌的目的: “它此行的目标就是中国海南三亚榆林军港的核潜艇基地,计划利用先期渗透进去的间谍设立的中继器捕捉核潜艇的信号,据此对其周边海域进行海底地型绘图,测出核潜艇出海航道。同时使用拖曳式声呐对中国海军新型核潜艇的发声特质实施水下监听作业…“ 少将的额头上布满了芝麻粒般大小的冷汗,他不无忧虑的想:看来,一场猎杀中国国防利器的暗战已经开始了,这一次,“094”战略导弹核潜艇怕是危在旦夕啦! 第三章.白毛挑梁(6) 28.3.6 海南 三亚 榆林军港 052c型导弹驱逐舰 07:25 模拟自然的风就像是从田野里吹起的,它如同雀鸟般的从头顶上面振翅飞过,竟然扫落了几根卷曲的头发,如果不是从风口传出的低微气流声干扰了注意力,他甚至能够听见那根发丝落地的声音。这间密闭的舱室实在是太安静了!压抑得少将喘不过气来,他刚想脱掉外套再扯掉领带,好让烦躁和焦虑尽快的消散掉,不期冷风冷汗交织在一起,遇上外邪外淫叠加在一块,竟然激出了一个大喷嚏来。 哈欠!不等少将用手帕捂住口鼻,声音已经随着唾液喷了出来,气流震得舱壁发出嗡嗡的回声。就在声音未及落地的时候,舱门口上却传来的几下轻微的敲门声。少将微微一怔,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他迅速的整理好了仪容,轻轻的清理了一下喉咙,这才平静的说道:“请进。” 一名年轻的海军少尉出现在舱门口,他端庄的行了军礼,然后,冲着少将的背影说道:“装备已经安装完毕,正在进行调试,首长。” 像是在有意为难这个年轻人,少将沉吟了片刻没有马上做出回应,少尉踌躇着站在门口,一脸为难的神情。然而他却不知,此刻少将心中正在盘算着出手的招式,一个具有相当地位的人即使不按常理出牌,也要表现得不失身份,这是年轻的少尉无法理解的。但是,少尉还是努力的坚持着,他性格当中的坚韧部分给了他足够的定力,这让他的未来充满了机会。 “主控人员到了吗?” 少将终于开口了,他的提问先是让少尉一愣,但他很快便做出了反应, “是的,她在首长到达之前就已经登舰了。” “她是哪个部门的?先说说她的情况。” 少将头也不回的继续发问,他的挑剔比少尉预想的要难的多。然而少尉并不慌乱,他为了给首长留下一个好印象,已经提前做足了功课。就听他沉着的回答道: “‘她是总参六处的少校吕律调,首长。” 少将轻轻的哦了一声,显然他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但他还是沉吟了片刻,这才说道:“请她立刻到我这里来一趟。” 少尉一边郑重的行了军礼,一边答了声是,正要转身离去,不想,少将却在这时突然改变了主意。 “哦,不,她这会儿应该还在开会吧!那就等她开完会以后再到我这儿来吧!” 少尉默默的点头,重新行了军礼,然后转身离去。他在心里暗忖道:真是贵人语话迟啊!看来,跟着大领导一起工作,还真有很多东西需要学啊! 此时,会议舱里的气氛已经进入了高潮,随着舰长一声铿锵有力的提问: ““现在行动开始,我们一定要彻底粉碎敌人的阴谋,大家有没有信心?” 全体军官齐刷刷的挺身而立,异口同声的答道:“保证完成任务!” 回应响亮声震舱板,立时点亮了舱内的照明。吕律调的眼前一亮,顿觉士气昂扬杀气升腾,她的情绪当即被这股高涨的热情点燃了。军官们开始鱼贯而出依次离场,吕律调一边收拾笔记本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搜寻陈墨,然而,人高马大的军人们个个都似陈墨一样的英武强壮,一时间难觅他的身影。 吕律调有些失落的站起身,她拿起了笔记本正要转身离去,忽然,一张小纸条飘然落在了她的脚边。吕律调盯着那张纸条迟疑了片刻,不能确定这张纸条是不是从自己的本子当中掉落的,但她还是弯下腰捡了起来,刚一定睛看时,一行数字已经映入了她的眼帘。 专门从事秘密通讯工作的吕律调精通各种常用密码,她很快便从那行简短的数字分段解析当中读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内容。吕律调的疑窦陡起戒心暗生,不觉间僵立在了那里。 很显然,某个在场的神秘人物趁着众人都在聚精会神倾听舰长讲话的时候,利用会场内光线暗淡的机会,悄悄把这张字条丢给了吕律调。虽然,吕律调一时还不能确定,究竟直译出来的两种解释中的哪一种是那个人的本意,但至少其中的一个意思已经窥透了她的内心,这让她不由得恼怒起来。 哦,这也太荒谬了!在战情如此紧急的时候,竟然还有这样的人,躲在052d的会议舱内偷偷揣摩着别人的隐私!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原来,挑动吕律调神经的这层含义可以直译为:“注意你身旁别有用心的人”。而延展开来之后的这句话就变成了:“你是个盯着旁人的有心人”。这或许是最贴近此刻吕律调心理的一种解释了。吕律调很敏感的把这层意思与她对陈墨的关切联系了起来,于是,难免不心虚的产生反感的心态。 是什么人在窥视自己的内心呢?吕律调快速的开动大脑的搜索引擎,试图回忆起刚才会场中她能够记得起的面孔,但是,她的努力失败了。太多穿军服的人坐在一起时,就变得跟千人一面的符号一样,因此,没有谁能给她留下特别的印象。吕律调茫然若失的在记忆中徘徊,不觉间会议舱内就只剩下她一人了。 就在这时,一个青涩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惊醒了沉思之中的吕律调,她闪目望去,就见一个年轻的少尉正望着她。于是,她反问道:“你,找我?” 少尉压低了声音神秘的说道:“是…将军,他请您到他的住舱去一下,少校。“ 将军?吕律调一脸茫然的看着少尉,不明白少尉指的是何许人。少尉犹豫了一下,他把声音压得更低,很委婉的说道: ““总装备部专门负责新装备列装的吉贺年少将,他希望马上见到您。” 吕律调轻轻的哦了一声,下意识的盯了眼手上的字条,似乎领悟到了什么,于是,她在心中惊怵的想:哦,那个人…难道他未知先觉吗?原来,字条上的那串数字还有另外的一种解释,直译为:“在你的身旁会出现一个别有用心的人”。 吕律调在进入吉贺年的住舱之前稍稍犹豫了一下,她记忆中对这个人的印象颇为良好,只是因为没有太深接触过的缘故,所以一切都还只是停留在表象上,今番邂逅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刻,却是他们之间第一次面对面的交往,原本毫无嫌隙的两个人,不想却因一张字条而生出了隔阂,这让吕律调未曾进门却已存有戒心了。 吕律调在少尉打开舱门的一瞬间还在自问:他会是字条上面所说的那个“别有用心的人”吗?能对如此高层级的人产生怀疑…那么,写这张字条的…又会是什么级别的人呢?哦,看来,这艘052d可谓涉水不浅呐!吕律调一时找不到答案,但时间已不容她多想,于是,她只好跟着少尉迈步走进了船舱。 一股花草的香气扑面而来,让在密闭环境之中待久了的吕律调顿觉神情一爽,花香扑鼻引得她闪眸朝着舱内望去,就见一棵修剪得极其别致的盆栽正好摆放在吊式文件架的中央,一颗奶白色的豆胆刚好镶嵌在花盆的上方,融融暖色柔柔白光投射下来,刚好聚焦在这簇开得正盛的菊花上。立时,艳艳花瓣鲜鲜心蕊撞进眼帘,娇娇仪态熏熏香气沁透心扉,温情暖心滋神养眼。不觉间,吕律调已被这盆菊花深深吸引了。 “这里没你的事啦!少尉。” 一个绵软的声音转移了吕律调的注意,她在舱室的一角看见了一个人。这个人虽然身材不算高大,并且说话的语气也很随和,但是他的眼神却是异常的犀利,似能轻易穿透伪装直窥人心。吕律调感到一股寒气从心底升起,驱散了菊香带给她的暖意,于是重拾戒心谨慎应对。少尉诺诺而退,只留下吕律调与那个人相对了。 “哦,你…随便坐吧!” 吉贺年欠了欠身很和蔼的招呼吕律调,同时目光却从吕律调的身上快速扫过,视线所到之处已经把对方看了个清清楚楚透透彻彻,而他的眼神之中并不带出半点的内容。吕律调在心里猛的打了个激灵,像被一根看不见的针扎了一下似的,隐隐的疼。吕律调按住心惊挺胸立正,正正规规的行了军礼,而后,在唯一的一把水手椅上坐了下来。 “行动预案都了解了?没什么问题吧!“ 吉贺年说话时的口吻很像一位受人尊敬的长者,这稍稍减弱了一点吕律调的戒心。而吉贺年则通过这位少校的回应感受到预期的效果,对此他很是欣慰。一直以来,在与人交流的时候,他总是能够巧妙的调动对方的注意力,不露声色的影响对方的情绪,从而掌握主动,让谈话朝着自己需要的方向发展,而最终的结果自然就是他想要的。 吉贺年知道吕律调并不是个粗浅的女性,并且此前对她也知之不深,但他并不因此而感觉为难,深不可测的少将只需稍稍施展一些手段,就能让一条刚下水的新船驶上正确的航线。果然,这一次也不例外,才开始交谈不久,吕律调已经觉得这位首长并不似刚才感觉的那样严厉,于是,渐渐的她开始心生好感。 “是的,我已经完全清楚了整个方案,我会按照预案要求的去做,请您放心。“ “哦,很好。少校,你知道,这不是一次简单的测试,而是在实战背景下的一次应用,它关系到整个行动的成败,甚至是战友的生命。“ 吉贺年注意到吕律调的神情在随着谈话的深入而渐渐变的凝重,他在心里面揣度着添加猛料的力道,眼神则在衡量着转折时的火候,他心知必须把握好出手的最佳时机。他暗中提醒着自己,哦,慢一点不要紧,一定要做得不露痕迹,可千万不能吓着这个漂亮的女人啊! 简短的交谈围绕着这次新装备首次投入使用的话题展开,虽然他们谈的都只是浮皮潦草的内容,但是吕律调隐隐的觉出在表象之下一定暗藏着什么隐情。虽然她没办法把吉贺年少将的悄然现身与那张神秘的字条联系到一块,可这两个违背常理的奇怪现象凑在同一时刻出现,这本身就寓意着反常。 吕律调暗忖:哦,首长秘密登舰,连战情会议都不参加,他到底…会要求我做什么呢?心存戒备的吕律调大致推断出,吉贺年少将还有更重要的话没有说。于是,她按下疑虑耐心的等待起来。就在这时,吉贺年的语气一转,亲切的说道: “我们所处的环境很复杂啊!小吕同志。我们不仅要面对来自外部敌对势力的挑战,同时,还要警惕我们身边的危险,对此…你该早有准备吧!“ 看着吕律调平静的点了点头,吉贺年的神情突然一凛,目光之中透出一股冷焰来,眼神也随即恢复到了初始的严厉,刀子一样的烧灼着吕律调的心。就见他紧盯着吕律调冷森森的问道: “少校,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新装备的启动程序当中有一道密钥是特别针对开启后台监控的,对吗?“ 吕律调的心里一震,暗自钦佩吉贺年竟对每一件新装备的细节都了如指掌,她暗想:这才是真正的技术型将军啊!于是,她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表示肯定。显然,她的回答早在将军的意料之中。此刻,吉贺年不等她开口询问,便又追问道: “通常,只有在检修的时候才会开启后台监控,而在实战的时候是必须关闭这道后窗的,对吗?“ 吕律调的心里一悚,不由得对吉贺年的专业功底倍加赞叹。的确,在启动这套尖端的监控装备时是有一系列询问指令的,其中之一便是询问是否开启后台监控,而这道程序是研发人员专门为检修预留的一个入口,实际应用时必须关死这扇后窗,否则,设备的运行状态和实施监控数据就会通过这个渠道泄露出去,那对这套设备的载体将会是极其危险的。因为,那样会暴露自身的位置和整体的作战意图。 吕律调肯定的点了点头,坚定的表示她明确知道这种危险性。就在她刚刚清楚的表明了这一态度的时候,吉贺年却突然说道: “打开它,实战的时候打开这扇后窗,请你记住这一点,这非常关键。“ 吕律调的心里一惊,她立刻想起了那张字条上面的警醒,她心惊肉跳的想:莫非,果真如那字条上面所说?他… 吉贺年仿佛洞悉了吕律调此时的心境,他不等吕律调做出反应,当即说道: “外部敌对势力已经渗透到了我们的内部,这扇后窗的开启密钥被别有用心的人篡改了,它的功能刚好相反。也就是说:如果你输入的是关闭的密钥,那刚好中了敌人的圈套,它的实际意义正好相反,实现的是开启后窗的功能。“ 吉贺年的话音刚落,吕律调早已经彻体寒冷,整个人都呆立在那里,她此刻连眨一眨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 第四章.初试花旦(1) 28.4.1 中国 北方t市 豪华公寓套房 07:30 窸窸窣窣的声响徘徊在不远的地方,像是鼹鼠一类的小动物正在草棵里游荡,香熏四溢的风儿围绕在身旁,似有播散的花种正在田野里飞扬。哦,这风、这声音、这气息,该是花开遍野的时候了。天空中还是堆积着大团的阴霾,怎么不见有雨丝落下来?原本,这一切可都是从雨夜开始的呀!曾有什么事情发生过吗?就在这样的季节里,哦,已经记不太清了。会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吗?也在同样的季节里,嗯,似乎还不能确定。好嘛!那就先放一放吧!没有事情发生的日子多好,可以尽情的享受这眼前的平静了!哦,这是个什么东西啊!从什么时候起,它如此靠近却又如此模糊,白花花冷冰冰的…啊?怎么,竟然是…一只尖利的狼爪! 舒展终于从沉睡之中醒来了,他带着满心的惊恐睁开了眼睛,然而映入他眼帘的不是丑陋与凶残的猛兽,而是一张至真至美的容颜。哦,原来那悉簌的声音和香郁的气息全都来自这个人。舒展本能的绷紧了神经,大脑快速的进入到闪回的追忆之中,他努力的搜寻着,希望能够尽快的找到过往与现实之间的某种关联来。 此刻,一个酥胸半裸的女人正侧卧在床榻边,她的脸上带着激情过后的满足与慵懒,一头乌黑的秀发沿着裸露的香肩垂下,顺滑的宛若瀑布倒挂在积雪的岩壁上,凝脂一般的手臂如同玉桥横架,纤细的手指已经触到额前,正轻轻的抚弄着舒展的头发。 舒展按住怦然而动的心,脑海之中浮现出了午夜街头的那番情景来:哦,凝重的苍穹,昏黄的街灯,玲珑的身影,俊俏的面容,含情的眼睛,紧密的相拥…舒展记起了事发的原委,于是,他止不住的暗叫道:哦,真想不到,如此重要的五个小时竟然这么快就过去了,这一觉睡得可真算是踏实啊! 缓步穿过酒店的大堂,舒展的脑海里反复重放着佩珀.盖伊脸上暧昧的神情,他想:是真心?是虚伪?还是摇摆不定?舒展一时难下结论。然而,即便对手狡猾无比,舒展仍有信心把控事态的进程。他想:嗯!无论如何,利益都是一条能够拴住他的锁链,足以牵住他的鼻子,让他按照自己设定好的路径走。只是,这个老家伙他…也真算是一个怪物啊!想到这里,舒展的眼前浮现出了总统套房卧室床头上那个令人作呕的身影,立时,就像吞下了一只苍蝇那样感到恶心,他很想痛骂一句:混蛋!借此释放一下心中的厌恶,但他按捺住了,强忍着没有骂出声来。 已经是凌晨二点多钟了,大堂里静悄悄的见不到一个人影,处在节能模式下的照明系统已经把一切都变得朦朦胧胧的,几乎看不到任何清晰的轮廓,舒展感觉自己正被一种粘稠的介质包围着,脑力和体力就像缺少润滑的机器一样运转不畅。于是,倦意在这个时候偷偷的苏醒了,它开始慢慢的爬上舒展的神经末梢,麻痹起他的意志来。 的确,舒展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合过眼了,精力体力都已处在最衰弱的状况,因而此刻的任何一个小小的安慰都有可能让他彻底的松弛下来,毕竟,再强的人有是有承受极限的。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感觉脚下的步履变得异常沉重,于是,他不由自主的在大堂旋转门前停了下来。他望着漆黑的街面犹豫道:哦,好静的夜啊!是不是该开个房间留宿一夜呢?是啊!还有哪个去处能让自己好好的睡一觉呢? 就在舒展为去留而纠结的时候,旋转门外的临时泊车道上,有一对外形酷似大眼睛的车灯忽然闪了几下,很明显,那是在跟他打着招呼。舒展闪目望去,他看见了一辆有着明黄色车身以及黑色车顶的mini cooper。遮光膜覆盖着风挡完全看不见驾驶室里面的人,然而,直觉告诉舒展,车里面坐着的一定是一个年轻而且漂亮的女人。 舒展犹豫了一下没有即刻做出反应,他极力的回想着,自己没有约过什么人吧?没有,绝对没有!舒展非常肯定,他与佩珀.盖伊的这次会面是在极其保密的情况下进行的,根本不会有人知道自己的计划,更不会有女人掌握自己的行踪。那么,这辆mini cooper里的女人又会是哪路神明呢? 被车灯惊扰了的舒展倦意顿消,他即刻开动大脑,在最有可能的几个选项当中快速的筛选着。但这看似繁杂的推理过程实则只是短短的一瞬,而他也只是稍稍一打愣,即刻便猜出了这辆车和这个女人的出处。舒展不露声色的笑了笑,暗想道:这应该是“帝国元首”的馈赠吧!既然有这等美事,实在是却之不恭啊!到不如就笑纳了吧! 舒展想到这里迈步便朝外走去,感应式的旋转门在他的面前悄然启动,门扇上的整张夹丝玻璃折光返射映出了他的脸,舒展则借此从玻璃上瞥见了睡得癔癔症症前台服务员,就见她正匆忙抄起电话筒,很熟练的揿下了一个快捷键。舒展揣测,她的这通电话是打给总统套房的。舒赞禁不住由衷的佩服起佩珀.盖伊的老道,呵!这么短的时间里,他就建立起了自己的消息渠道,看来,和这样的老手打交道,还要多加小心呐!消音门扇无声的转动,只一眨眼,便掩住了舒展的身影。 “终于睡醒了?看你酣睡时的样子,嘻!就跟十年八载没睡过觉似的。” 女人娇嗔的声音把舒展飘散的意识生拉了回来,她给舒展的感觉就像是交往了多年的老情人一样。舒展装作很放松的样子伸了伸懒腰,随后,他眨了眨眼睛狡黠的盯着这个女人问道: “怎么,你没睡吗?就这么盯着我看了一宿?呵呵!你好花痴哟!” 女人并不掩饰自己对舒展的欣赏,甚至,还唯恐对方不知道似的,她毫不羞怯的说道:“是啊!怎么看也看不够呐!谁叫你生得这么帅呀!” 她的话刚一说完,两个人便忍俊不禁,扑哧一声,同时笑出声来。回想起昨晚的激情场面,就算不脸红也多少感觉尴尬,于是,他们只好用笑声来掩饰了。舒展一边朗声笑着,一边借着机会仔细打量起这个女人来。一番快速的衡量比较之后,他不得不承认,无论外表还是内涵,这女人都算得上是人间极品了,而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这等人才若是不能为我所用,那真是可惜啊! “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早餐,你是想洗漱之后到餐桌上用呢?还是懒在床上要我伺候你呢?” 女人的温软体贴让舒展如承甘泽,一时间感慨颇多,他不禁在想:哦,漂泊海外这么久,历经了多少艰险坎坷,每逢疲乏至极伤痛至深时,都只能独自面对一力支撑,何曾有过这般无微不至的呵护?真想长睡不醒从此不问时政!国家兴亡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不期杂念涌起,他甚至期待能够放弃伪装,永远的变换角色了。 “嘻!看你那懒样儿!好吧,还是你做相公我当丫鬟吧!” 女人猜透了舒展的心思,于是,很可人的展现出她的贤淑来。就见她欠了欠屁股慢慢爬起身,炫耀似的将胸前的一对宝物塞进怀里,这才系紧了睡袍莞尔一笑道: “稍安勿躁,先生。早餐马上就到。” 说完话,这女人身子一转,头发甩得像朵乌云一样,随即,扭动腰肢婷婷朝屋外走去。舒展止不住用目光跟随,像是被那婉转的身子粘住了一样,但是,在他的眼神之中却没有贪婪,只有一丝警觉闪烁其间。 “我今天可是鱼与熊掌兼得了,所以不能太贪心,还是尽快回到餐桌上吧!” 舒展说着话,撩开了被子,一个鲤鱼打挺跳起身来,不等那女人回头观望,他已经闪身进了浴室。随即,浴室里传出哗哗的水声。 女人在宽敞的客厅中央站定,等到浴室里的水声连成了一片,这才慢慢的转过身,她踮起脚尖悄悄的返回了卧室。她在舒展睡过的卧榻一侧站定,侧耳听了听浴室里的动静。此刻,蒸汽遮盖了门上的磨砂玻璃,花洒喷出的水声由此稍显遥远。哦呵!现在正是时候。这女人在心里偷笑了几声,随即伸出手去掀起了那只已经被压瘪了的枕头。就见一个黑色的牛皮手包露了出来,女人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她暗中窃喜道:昨夜折腾了一宿,始终都没得机会看一眼这包里的东西,现在,它终于还是到了我的手里。 这女人迅速的拉开了手包的拉链,跟着,伸出两指探进包内,熟练的来回一趟,这包里存放的物件已经了然于心了。哦,果然不出我的所料啊!女人的手指触到了一只u盘,她暗自思忖道:想必,这里就有老板想要的东西吧! 女人的念头遂起,手上更是毫不迟疑。就见她的手臂一起手腕一翻,两指之间已经多了一件东西,正是她刚刚摸到的那只u盘。现在,这女人一刻也不怠慢,她小心的放下手包,探手从睡衣兜内掏出自己手机来,接着用大拇指灵巧的一扣,便露出了机壳外侧的usb插口,跟着,另一只手的食指也几乎在同一时刻拨出了u盘的插头。 插件入口,随即点亮了手机的屏幕。女人趁此机会稍一偏头,迅速的瞟了一眼浴室的门口,只见房门紧闭玻璃上面蒙满了更多的水珠,于是心定,接着便泰然自若的揿动了复制按键。此刻,浴室当中的水声连续不断,而u盘里存储的文件也正源源不绝的复制到了手机的内存卡里。 具有cia和sala saby双重身份的“花旦”楚欣,一如她在所有男性眼中展现出的聪明与乖巧,更是靠着她天生的性别优势和迷人技巧,简单而轻松的从“暗翼”舒展的手中获取了老板佩珀.盖伊想要得到的文件,那可是佩珀.盖伊在与舒展的谈判当中最想得到的底牌啊! 原来,做好了充分准备的舒展是带着很多种方案去见佩珀.盖伊的,但是最终令佩珀.盖伊感兴趣的还是未来准备对其开放的市场这一项。那有可能会是多么大的一块蛋糕呢?佩珀.盖伊在与舒展的交锋过程中不停的揣测着这个问题,他急于想要知道对方允诺给他的市场份额究竟有多少,因为这将决定他与舒展的合作有可能达到怎样的一个深度。 于是,佩珀.盖伊开始变着法的打探起这个问题来,然而,行事谨慎的舒展始终不肯透露半点口风,这让已经和舒展达成了初步合作意向的佩珀.盖伊很是困惑,因而,也始终无法确定自己的步子应该迈得多大。佩珀.盖伊清楚:很显然,对方是打算把这个条件当成最后摊牌时的筹码了,可你把我当成什么人啦?初出茅庐的生瓜蛋子吗?我可是专门下套给别人钻的老手哇!不见兔子我是不会撒鹰的! 老谋深算的佩珀.盖伊绝不会冒冒失失就上钩的,但是面对舒展给他画出的诱人馅儿饼他又不肯轻易放弃。于是,长于跟官方打交道的佩珀.盖伊决定采取迂回战术,利用拖延手段暂且稳住对手,借此机会偷偷的打探,等摸清了对手的脉络之后再与他摊牌。 于是,他一面豪爽的应承下了舒展的所有提议,同时,也将一枚鱼饵预先投放了出去。他趁着与舒展进行融洽而友好交谈的时机,偷偷的发了一条短信给自己的中国公司雇员,人事行政总监楚欣。紧急召唤她赶到自己下榻的酒店,等在大堂的门前,出其不意的给了舒展温柔的一拳。 果然,疲惫不堪的舒展中招倒地了,他在楚欣的极力邀请之下冒然来到了这个女人的家里,并且,还在这个女人的闺房里面酣畅淋漓的激情了一把。是他的自负导致了这样的结果吗?还是他的心理真的到了无法承受的极限?或许,还有其他猜不透的原因吧!但总之,楚欣得手了,这份文件的获得将会帮助他的老板做出一个惊人的决定来,只是现在还不曾有人预料得到罢了。 带有内置双核cpu和超大内存的特制手机只用了十几秒钟的时间便完成了下载程序,随着手机屏幕上炫丽的一闪,u盘内的所有资料已经全部下载到了手机的内存卡上。楚欣迅速的拔出u盘扣上保护帽,然后仔细的放回手包当中,就在她准备把手包放回枕头下面的时候,她身后的浴室里水流声突然停了下来,接着,玻璃上的反光一闪,热气腾腾的舒展出现在了门口。就见他的上半身赤裸,下半身上裹着浴巾,他用一只手提着浴巾角防止它脱落下来,另一只手则抓着毛巾忙不迭的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和脸。 遭此变故的楚欣显然吃了一惊,但她并不慌乱,而是凭着下意识做出的反应赢得了扭转不利局面的最后时机。她几乎是在浴室门打开的同一时刻开始转身,松垮垮的束带被她的手轻轻一带,随即脱落下来。宽大的衣摆便像鼓满的风帆一样荡开,酮体展露而手包却被掩盖了起来。趁着这快速的一转,楚欣顺势倚靠在了床头上,那只手包则借机被她重新放回了枕头下面。 “哎,洗好了没?怎么磨蹭了这么久啊,早餐都快凉了。” 从毛巾下面钻出来的目光湿漉漉的落在了热辣辣的曲线上,险一险就要淬出火星来,舒展压住心头暴起的吱吱声,差一点就给燎起的青烟呛出声来。他很想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好装得跟没事人一样的随便搭讪几句,无奈目光被水纹波起的漩涡吸引住了,想拔也拔不回来。于是,他只好言不由衷的说道: “只是冲个凉而已,也就几分钟的事,怎么,你都等不及了?” 这句话一出口,几乎就是炭火星儿落在了冰水里,立时刺刺拉拉的响起了回应声。就见楚欣把身体一转,人便像陀螺般的旋到了舒展的近前,只见她带起的衣襟朝两侧飞扬开来,眨眼间已和舒展贴身黏在了一块。 舒展懵懵懂懂的接受了楚欣的热情拥抱,立时,激吻像雨点一样的触碰在一起,甚至,上一颗还来不及被吸纳,下一颗雨滴又已经落地,舒展无暇顾及,只得闭上了眼睛,任凭风袭雨击,只享用个风调雨顺而已。 激情之末缠绵之始,吻遍了舒展五官的楚欣踮起脚尖来,她用双臂紧紧搂住舒展的脖子,贴近耳边细声软语的说起了情话来。舒展忍住了难以言表的抓心之痒,默默等待着这一轮的攻势早早过去。 就在这交颈相拥的一刻里,楚欣一边不重样的说着绵绵情话,一边快速点开手机上的一个快捷联络号码,然后,即刻启动了远端传输的功能。于是,刚刚从u盘上下载下来的全套文件,便利用压缩后的格式迅速传送出去,十几秒钟之后,这份佩珀.盖伊急于得到的情报便会传到他的手上。 舒展听着耳畔的柔声细语,偷偷屏住呼吸默默倒数着:十、九、八、七…终于,楚欣的情话停止了,但她的呼吸却变得急促了。这个已经完成了老板重任的职场丽人,到了现在才是她真正开始享受快乐的时候。而舒展也悄悄的松了口气,暗自庆幸自己熬过了刚才那撩人的一幕,那是他不得不给与配合的部分,但是到了现在,他必须重新寻回失去的主动,否则,大局就将失控。 “嗨!我们不能总是这么风风火火的,稍微放缓一下节奏怎么样?” 舒展说话的时候轻轻拍了拍楚欣润滑的背部,感觉皮肤上面挂上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就像刚刚捞起的蚌肉一样,鲜嫩而且细腻。舒展心里一动,当即洞悉了控制对方的症结。他想:如果不能因材适用,不仅会浪费很多资源,并且,还会多出很多敌人,这可不是无间的取胜之道啊! 楚欣呓语般的喔了一声,显然,舒展的提议有违她的意愿。是啊!怎么能在美女情动的时候拒绝她呢?然而,这个时候的舒展俨然变成了一个君王,他的话已然就是不得不从的旨意。 “给你一个不一样的早餐如何?怎么?你不想要?” “嗯!当然想要,你这个坏蛋!嘻嘻…” 第四章.初试花旦(2) 28.4.2 中国 北方t市 幽静街道 07:35 初春,北方依然很冷,到处都是冬季残留的影子。灰色像粘屁股的访客,赖在城市的街道上不走,两侧的树木虽然已经吐出了新芽,但是距离绿荫漫道却要再等上一阵子。天空也不清爽,远近都是雾蒙蒙的,一副打不起精神的样子。三三两两的行人匆匆走过,身上仍旧裹着过冬时的衣裳,臃臃肿肿的透示着厚重的时光。 坐久了的两腿开始变得麻木,反应也随之迟钝起来,即便是有密闭的厢壁遮挡着,可熄了火的汽车里却是挡风不挡凉,再这么呆下去怕是会惹病上身的。于是,稍稍的活动了一下腿脚,还等不及血流抵达肢体的末梢,冷空气便开始了袭扰。凉风儿像是一群刚刚苏醒过来的小虫儿,拼命的从皮肤和衣服的接缝处往里钻,很快便包围了脚踝,接着,它们又一路奔向了膝盖,带夹层的风衣下摆形同虚设,抵挡不住这小股奇兵的突击,整个下盘已然濒于沦陷了。 申尘并不理会自己又麻又寒的腿脚,而是抬起手来看了眼腕表,心里暗忖道:哦,到了这般时候,也该起床啦!他不会这么贪恋美色吧!想罢,他用食指在侧面车窗上轻轻的擦了擦,很快,手套上面柔软的羔羊皮就在蒙着哈气的玻璃上擦出了一小块透明的视窗来。申尘回手取下头上的那顶咖啡色小礼帽,微微欠起身凑到了车窗前,他把额头贴近了风挡,使劲的朝着街对面的公寓楼上望了望。 他瞄向的那套公寓阳台上空空的,没见着按约定时间出现在那的人影,再看看公寓的窗户也是紧闭着,就像大多户人家所做的一样,不情愿在这个初春的早上把浑浊又干冷的空气放进屋来,那会让恒温恒湿下呆久了的人们感觉不爽,甚至会着凉感冒的,所以,他们宁愿让自己家的门户紧闭,也不在乎重复吐纳着中央空调里来回周转过的空气。 哦,舒展这家伙不会这么逊吧!那女人不过是个稍微像点样的花瓶而已,怎么,摆平她还要打这么多个回合吗?哼!真比不上老夫年轻的时候啊!疲乏和困倦令申尘生出了些许的抱怨,不错,已经是七旬的老人了,从凌晨两点开始就蹲守在这儿,换了年轻人怕也吃不消啊!但他还是坚持下来了,为了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他只能亲自上阵,而除此之外他别无选择。 自从和老友吕博为通过那次电话之后,仅仅局限在他们二人之间的秘密计划便开始付诸实施了。此前,专门为这个行动而做的一切准备都是由申尘亲手操办的,并且从选人、测试到开局的一切准备都是隐藏在错综复杂的乱象之中进行的,因此没人知道有这样一个计划存在,更没有其他人参予进来,当然舒展除外,他是这个行动中的唯一成员。 这是个代号为“潜水艇”的长伏方案,它在申尘的脑海里已经酝酿了很长时间,如果不是因为时局变化的过于迅猛,这个计划或许还会在申尘的手中捂得更久一些,直到它变得更加成熟的时候才会出手。然而现在,他已经没有时间再等了,吕博为发出的预警信号已经给这个计划的雪藏期限画上了句号,“潜水艇”应该出航了。 申尘近距离观察舒展的时间其实很短,此前,他对这个人的认知有一多半是通过“大师”了解到的,然而百闻不如一见,只是稍加接触之后,申尘就在舒展的身上发现了他的致命弱点:多疑和敏感。这种天性常使他自然而然的躲避天敌,行之有效的规避风险,可是,真的到了关键时刻,他能否不负众而做出望舍生取义的壮举呢?那可是当初制定这个“潜水艇”计划时对执行着最基本的要求啊! 申尘注意到,在六处连续经过了几昼夜的谍变当中,刚刚回国的舒展明显表现出了水土不服的症状,他深陷在泥沼之中不能自拔,没有显现出本该有的耀眼光环,甚至还不如新手陈墨来得抢眼。而申尘计划中的这艘“潜水艇”可是专门用来监控未来战争爆发的预警机啊!把看守战争消息树的重任交给这个人,能可靠吗? 冰冷的玻璃紧贴在皮肤上产生了类似于针刺一般的感觉,申尘不得已靠回到座椅上,以避开那种迫人的凉意。微弱的天光照进车来,衬得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不期却现出了额头上的一小块红色压痕,影影绰绰的就像他冷眼看世界的第三只眼。哦,这个世界不安宁啊!无论白天黑夜都不得安歇,也罢,多给舒展一点时间吧!权当是忙里偷闲的小憩时段啦!他一边安抚着内心的焦虑一边暗忖道:但愿舒展不负众望,乱世之时堪当大任啊!想罢,他捋了捋灰白色的头发,重新将礼帽扣在了头上。 原来,早在“潜水艇”开始策划之初,申尘就已经到处物色担纲之人了,然而遍寻特情三总部内的各路人马,却没能发现一个令他感到心动之人,最后,他不得不把目光投向了海外。这时,表现卓越的“暗翼”舒展很快进入了他的视线,不想,就在这个当口,舒展已被“博士”尹博相中了,正准备将其调回国内接管六处。 这应该是个很好的伪装啊!申尘当即从中窥到了机会,于是,他亲自联系了千里独行的“大师”师语,不露声色的询问了一些有关舒展的情况,却绝口不提“潜水艇”的有关信息。然而,“大师”是何等聪明的人呐!舒展同时被“风华三杰”中的两杰看中,这已经是他能力和才华的体现了,而更加难能可贵的是“财神”竟然还罕见的亲自询问了他的情况,这就更加说明:天欲降大任于斯人啊!于是,师语一口应承下来:哦,既然舒展的机会来了,就把他交给你们吧,我举双手赞成啊! 然而出于绝对安全的考虑,申尘听凭尹博出面办好了舒展的调动审批,却按下了“潜水艇”计划的一切讯息,没对任何人流露半点迹象。这么危险的行动,方方面面都要做得不露痕迹才行啊!所以,暂不告知他调动回国的真实目的,等一切都水到渠成的时候再说不迟,也好借此机会考察一下他的素质和能力。申尘在舒展回国之前就确定了这样的方针,于是,他冷眼旁观起舒展回国之后的举动来。 可是,舒展的表现出人意料,他的“无为”更令申尘陷入了迷茫之中。这是个猜不透的人啊!他的“不作为”代表了两种可能:或者,他是真的无能;或者,他是刻意的隐藏。申尘每每想到这一点的时候都会忍不住望一望身后,他隐约觉得有一个无形的圈套就悬在自己的头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无声的落下来,刚好套在自己的脖颈上,然后,再死命的一勒… 不能啊!无论他再怎么伪装也不可能跟“无能”沾上边的,“大师”的高徒会是个很逊的人吗?更何况“博士”阅人无数,难道他也会看走了眼吗?既然,此人能为在身,那么,他又何必隐藏呢?难道,他在归国之前早有使命在身了?因此,才需要刻意的低调,以便掩饰他身份以外的身份,任务之上的任务吗?那么,这个舒展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申尘在剖析一件事情的时候总是会做两种假设,如果能够有效的否定其中一个,那么另一个就相应的得到了肯定,但此刻,他却无法按照这种逻辑进行下去,因为,他的任何一种假设都将彻底推翻最原始的那个条件:忠诚,那将意味着不仅仅是选错了人,而是中了敌人的圈套。 申尘觉得有一股寒气穿心而过,透过胸口与车内的凉意交织在一起,整个人就像是陷在了冰窟里。哈欠!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清鼻涕像两列高铁一样钻出洞来。廉颇老矣!申尘暗自感叹着取出手帕,轻轻按在鼻子上,就像筑起了一道堤坝。嗯!如果这真是一个漏洞的话,那就必须尽早的堵住才好啊! 申尘收好了手帕竖起了毛呢外套的衣领,这让他稍稍感觉暖和了一些,心想;有多久没有独自蹲坑了?年轻时练下的功夫怕是剩下不足一成啦!哦,时间过得好快啊!年轻那会儿…真是雄心万丈啊!申尘忽然想起了久远的年轻时光:那时候的自己…哦,到有几分和这舒展相像,莫非,这家伙… 他猛然意识到自己有可能忽视了另一种可能,而那是和正常逻辑相同的。他想:舒展可是“大师”的得意门生啊!他的身上不能没有师语的影子,如果,在他的身上同时出现了我们两个人的特征,那不正好说明了我们这代人对他的影响至真至深嘛!照这样看,莫非,舒展有志成为一名危险相伴一生的双面间谍吗?如果这种解释成立的话,那这不正好和了这“潜水艇”计划的本意嘛! 申尘想到这里稍稍感到有些暖意在心,但他并不想就此忘掉先前的忧虑,于是他暗自叮嘱自己,审慎对待与“潜水艇”计划有关的一切细节,当然,重点还是要放在舒展这个主角的身上,必要的时候,应当给他一些“自我表现”的机会,也好对这个即将被放归大海的珍稀动物把握得更加准确一些,以确保他能成为一条凶猛的鲨鱼,而不是被鲨鱼所吞掉的虾米。 申尘的念头一转,一个鉴别真伪的方案突然呈现在他的眼前:眼下,南海正面临着一个迫在眉睫的危险,何不把这条鱼先投放到这场风暴当中去,也好试试他的水性?申尘的这个想法一出,不由得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来。的确,如果他决定走出这步棋的话,那意味着要冒很大的风险,因为一旦稍有闪失,重则损害国之利器,轻则伤及国家栋梁,就算是百分百的夺取了胜利,却也把舒展推到了台前来,而过早的暴露这个人,对于“潜水艇”的实施甚是不利,若是从长远的利益来看,就更是有悖于常理,要知道,对于一个双面间谍来说,这样的做法,可是太冒险啦! 申尘想到的这个考察机会与新型核潜有关,如果他想在由总参情总“老帅”主导下的这场保卫战中安插舒展的话,那就必须向军委首长说明自己的真实用意,然而,即使他这么做的理由有千千万,却没有一条是能够写进正式报告里的,相反,如果他想编造一个理由蒙混过关的话,那对于他的忠诚度而言就是一种折损,已经在谍海之中沉浮了一生的申尘肯冒这样的风险吗? 申尘感觉车里的温度已经接近冰点,他甚至能够看见自己呼出的哈气正一点一点的凝聚起来,它们给正面的风挡玻璃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雾霭。这真是一个艰难的抉择啊!无论对国家还是对核潜,也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舒展,这都是一次真正的考验。可是,如果能够借此机会验明舒展的正身,同时,“潜水艇”计划也能够顺利实施的话,岂不是给国家未来的二十年投了一份双保险?而这段时间正是围绕中国爆发战争的高危期,如果,没有一根定海神针埋在敌营里的话,一旦敌对势力图谋不轨,那么,还有什么样的不测会高于这个风险呢? 申尘感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正在车厢里面蔓延,他甚至觉得连天光都在逐渐转暗,整个车体就像是沉入河底的渡轮,空气正被一点一点的耗尽。申尘逼迫着自己从窒息的困境当中挣脱出来,他的两眼紧盯着前面越来越暗的风挡玻璃,有那么一刻他近乎绝望的想:这是怎么了?怎么会有这种情形出现?莫非,自己的多疑多虑,竟然不幸成为了现实? 原来,一辆计程车从后面驶来,司机极没素质的斜插在了申尘的车前,稍稍延迟了片刻,就见一个娇小的身影从车里钻了出来,他浑身上下被一套纽百伦的运动衣包裹着,甚至连头上都套着一顶绒线帽,但是,即使这样也骗不过申尘的眼睛,他隔着雾气蒙蒙的玻璃一眼便认出了这个人。那正是金融王朝的帝国“元首”佩珀.盖伊。 哦,舒展搞出这样的一个结果来,真是出人意料啊!申尘不无吃惊的盯着佩珀.盖伊,就见他扭动着娇小的身姿快速的登上了公寓的台阶,接着,又很优雅的揿动了门铃。很快,对讲器里有人回应了,简短的几句交谈过后,防撬门锁弹开,佩珀.盖伊,费力的拉开铁门,接着又灵巧的一侧身,闪进门去。 眼前的情形明白无误的告诉申尘,“暗翼”与“元首”的交易谈成了。并且,舒展很显然是在谈判当中掌握了主动,否则,以佩珀.盖伊的身价绝不会屈万金之躯主动找上门来的。哦,舒展这家伙竟能牵着金融大鳄的鼻子走,但凭他手上的一纸空文是办不到的,那么,他又是如何巧言如簧的说服了老奸巨猾的佩珀.盖伊呢?看起来,舒展的手法真有过人之处啊! 申尘忍不住叹道:如果这一幕给媒体抓住了,那将是多么大的一个新闻呐!配图发表的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标题呢?佩珀.盖伊乔装改扮密会情人?呵呵!楚欣自然不是媒体想要挖掘的对象,佩珀.盖伊的性取向早已经不是秘密了,那么,很自然就会牵连到舒展,这样的曝光对他日后的任务来说,究竟是有利还是不利呢? 申尘很是纠结的想到这里,转而提醒自己:不必庸人自扰吧!他揽得起瓷器活儿,自然就有称手的金刚钻,不必多虑啦!况且,这里是中国,就算佩珀.盖伊是个媒体追踪的重量级人物,但在这里还是很少有人认得的,更何况他还为此乔装改变了自己呢?看起来,形势越来越朝着不明朗的趋势发展啦! 申尘开始觉得舒展的能量正在慢慢的施展出来,而后,他很有可能脱离自己的掌控,这样的人被用来执行至关重要的“潜水艇”计划,那会造成怎样的一个结果呢?此时的申尘愈发觉得有必要测试一下舒展的忠诚,不然,这个注定是条凶猛鲨鱼的人一旦被放归海中,谁又能保证他不会伤了放生的人呢? 已经拿定主意的申尘不再犹豫,他轻轻的旋动了车匙,引擎轻微的蜂鸣了一声,一股暖风便从风扇口处吹了出来。“财神”用他带着羔羊皮手套的手在侧面玻璃上面轻轻的擦了擦,从后视镜那里小心的观察了一下身后的情况,然后,抬手压了压咖啡色礼帽的短帽檐,于是,一双眼睛便隐藏在了阴影之中了。这时,前风挡玻璃上的雾气已经消散,豁豁亮亮的现出前方的道路来,申尘轻轻的一推控制杆,脚下跟着轻轻的一点,车子便缓缓的启动了。 楼宇高大街道深长,阳光只够得到街道两边建筑的一半,所以车行无影,好似一阵风从街上飘过一样。申尘的车刚从那幢公寓大楼的门口驶过,楼上那套他刚刚观察过的公寓阳台上便出现了一个人影,这个人双手插在白色的浴袍口袋里,背靠着围栏站在那里,在他的对面站着一个身材娇小的人,他一身纽百伦的运动装,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盯着对方,眼神中跳跃着兴奋的光芒。 此刻,在这套公寓的餐厅里,一个披着松垮睡衣的女人独坐在餐桌前,她悄悄的取出了手机,迅速的拨通了一个号码,然后,用耳语般的音量对着话筒低语起来。 “交易已经开始,条件还不明确,有进展随时报告。再见!” 第四章.初试花旦(3) 28.4.3 加利福尼亚州 山景城上空 00:40(7:40) 突突突… 两具三叶螺旋桨吃力的旋转着,它拼命的想拉升起笨重的机体,以便在倾转旋翼之前尽量保持住正常的飞行高度。但此刻,已经摸黑儿蹒跚着飞行了近千公里的这架运输机,无论是飞行员还是飞机自身都已经处在了逐渐加重的疲劳当中,它就像是一匹驮着重物的瘸脚马一样,越是接近终点就越是感到力不从心。 这是v-22鱼鹰运输机的自身特点所致,因为没有哪一种特长不是靠牺牲其他特性而存在的,就像天才常常都有着某一方面的严重缺陷一样,它正好体现了自然法则的公平。由于“鱼鹰”的旋翼扭转角度在创意之初就被设计得比较大,因而才能在飞机前飞的时候具有足够的拉力。但是,当它处在垂直旋转的状态下时,旋翼的效率却大大的降低了,由发动机输出的功率中有很大的一部分动力都因这种设计被提前损耗掉了,这便是鱼与熊掌无法兼得的道理。 正是由于这一缺陷,五架“鱼鹰”的原型机中已经有三架意外坠毁了,即便如此,也没有其他的机型能够取代“鱼鹰”的独特性能,因此,虽然有关“鱼鹰”坠落的原因还在调查之中,但还是有更多的“鱼鹰”陆续的投入到现役中来。甚至,它此刻还成了中情局要员搭乘的便车,因为就近没有足够大的机场,所以固定翼的飞机是飞不到这山里来的,而改乘直升机的话,航程又显然不足,如果要在中途加油的话,那就要花多出三倍的时间了,而眼下的情况却是“职员”耽搁不起的。 在贴近山谷的密林飞行了一段时间之后,“鱼鹰”的飞行状态越来越让人们感到担心,引擎的每一声轰鸣都在乘员的心中引起一次颤动,每个人的脸色都黑得跟这浓重的夜色一样,惴惴的直往下沉。这种感觉在开始的时候还不算强烈,但是随着飞行姿态的变化,越来越厉害的坠落感就像憋着尿的膀胱一样,令大家愈发的坐立不安起来。 阿瑟双手抓紧了胸前的安全带,抑制住了想要挪动一下屁股的冲动,这不是因为想要小便才起的念头,而是因为距离机尾舱门太近的缘故。此刻,极力想保持住飞行高度的 “鱼鹰”正在慢慢的倾转着旋翼,不期却造成了较大角度的倾斜,被它拖在身后的机尾已经过度的下坠了,上翘的水平尾翼摇摇晃晃的擦过树梢,一不留神就有坠落的危险。 而在此刻,巨大的螺旋桨引发的气流声正在一波一波的传来,颠得阿瑟一点一点的朝着机尾的舱门滑去,他感觉仿佛有一柄重锤正在不停的击打着舱体,直砸得飞机止不住的降低高度,而他就像是一颗已经顶到鸡屁眼儿的蛋,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早产出去。 但是阿瑟的神情依旧保持着平静,他没有把内心的恐惧轻易的挂在脸上,虽然在这架飞机上没有随行的熟人,但他也不愿意显现出一丝一毫的失态来。毕竟他是一个见过世面的资深情报员,绝非初出茅庐的“锅盖头”可以相提并论,因此,在同机的特种作战人员的眼中,这个身着便服的家伙还是个挺有种的人。 近来,一连串针对中情局高管的偷袭活动,让阿瑟不得不停下手里的工作,专心思考起这些反常现象的起因来,到底是什么人?又是出于什么目的?非要除掉中情局的中流砥柱呢?一旦事成,会有什么人从中渔利,而白宫的安全政策又将走向何方呢? 一想起在“凯迪.凯蒂”餐馆中的遭遇,阿瑟便禁不住心有余悸起来,他断定那不是一起简单的恐怖袭击。那些个制作路边炸弹的高手,一旦摸清了自己的路线,早在大街上就把自己给做了,还需要费事闯进餐馆里动手吗? 因此,阿瑟毫不怀疑这起暗杀来自内部,并且肯定这与某种排挤势力有关。但是,行事谨慎做人低调的阿瑟没有挡谁的路啊!甚至,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啊!难道,他们连最安分守己的“劳模”都不放过吗?那么,这帮人的手段也太狠毒啦! 而且,暗算的动机呢?是为了总统大选吗?还是为了圈地夺权呢?那么背后的主谋呢?是野心勃勃的众参两院吗?还是操纵政客的利益集团呢?哦,这些该死的吃里扒外的家伙!阿瑟在愤怒之余把他熟悉的朝野热门人物细细的梳理了一遍,却没能理出半点头绪出来。 就在急迫之中,他猛然想起一个人来,于是,禁不住暗自惊喜道:真是,寻遍了白宫国会,找遍了特情无间,除了这个人还有谁能够信任?对了,马上就去找他,见了面以后和他倾心相谈,从他那里肯定能够找到这伙施放冷箭的人。 经过了一番挣扎之后,“鱼鹰”渐渐从飞行模式的调整状态中稳定下来,已经改做直升机飞行的“鱼鹰”明显的放慢了速度,它两翼上面高举过顶的旋翼一闪一闪的忽悠着,就像是舞动着奇异兵器的“魔兽”一样。此刻,在它前方不远处的山坳里已经隐隐约约闪现出了星星点点的灯光,那里便是阿瑟此行的终点,那个神秘的躲在山谷深处的coocle总部了。 阿瑟略略放了放握久的手,稍稍欠了欠坐久的屁股,好让自己从麻木的坐姿当中获取一丝松弛。他在心里默默的念叨了一句:痛苦的旅程就要结束了,万幸自己没有成为“鱼鹰”的实验品,这才有机会和同窗好友把盏叙旧了。 阿瑟想到的这个人正是他的同校学长,coocle公司的高级主管,《黑幕四眼罩》中的“右眼罩”,享有“蜘蛛先生”之称的凯恩.斯坦利。这个人不仅是他的同窗好友,并且还是他加入中情局的引见人,可以算得上是唯一一个交往过密的朋友。因此,阿瑟在不久之前还特意选择了凯恩,请他在针对中国的特情行动中担任至关重要的幕僚长一职。 然而,阿瑟看中的并非是瘸了条腿的凯恩,而是他正在全球范围广为编织的情报大网,正是凭着这张无孔不入的信息网络,“蜘蛛”凯恩才有幸入选阿瑟的《黑幕四眼罩》,进而成为入得“职员”法眼的几个为数不多的聪明人。 哦,老友,在你的“蜘蛛网”里淘点什么吧!看看是谁在跟我过不去,或许,他们算计一下“学者”也就罢了,若是连老实巴交的“职员”都不放过,哼哼! 我想,他们已经失去道义啦!中国有句古话,叫做“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嘿嘿!现在,正好用得上你啊!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哦? 稍稍放松一些的阿瑟抽空朝着舷窗外面瞟了一眼,他在山坳外围的不远处看见了一片明亮的灯火,灯火的中央有一个石头砌成的基座,一根旗杆直插夜空,在旗杆的顶端隐约可以看见星条旗在随风飘扬。阿瑟认出那是加州国民警卫队的一处营地。他顺着整齐排列的坡顶营房望去,很快便找到了一片平整的空地。阿瑟暗忖道:哦,想必,那便是起降直升机的机场了。 眨眼的功夫,“鱼鹰”已经在简易机场上降落了,后舱门刚一打开,执行特种训练任务的士兵们便鱼贯走下了飞机,他们悄无声息的站在一旁列队集合。阿瑟最后一个走出机舱,他和谁也不打招呼,低头朝着营地中央走去,他需要借用营地的一俩军车作为代步之用,因为,靠徒步走到coocle总部几乎是件不可想象的事。这时,随行的特种作战小队的上尉从后面追了上来,他大声的对着这个少言寡语的便装客嚷道:“先生,要不要我派几个人送您过去,这儿的地形复杂,加上天黑…” “不必了,上尉,谢谢!” 不等上尉把话说完,阿瑟便断然拒绝了对方的好意,他在心里面念叨着:这儿的地形算得上复杂吗?你没见识过阿富汗的戈壁荒漠吧!嘿嘿!在那里老子都是独来独往的,你当我是个只会坐在办公室里打打报告的人吗?哼!你这个徒有其表的家伙! 阿瑟在想完这句话的时候,眼前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个人的影子来,那是一个年轻漂亮的中国女人的身影。阿瑟的脸禁不住微微有些泛红,这不是因为他说了大话的缘故,而是那个中国女人在他的心里激起的一阵暗流。是啊!没有她做向导,自己恐怕早就埋在大漠的黄沙之中啦! 一想到这些,阿瑟的思绪便不由自主的飘忽起来,他知道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如果不及时加以制止的话,那么自己的心智就会降到跟温莎公爵一样的水准了。于是,他使劲的晃了晃脑袋,赶忙驱散开即将聚拢起来的感慨。说来奇怪,虽然那段经历已经过去了很久,但每每想起都像是刚刚发生过的一样,而她的身影就像是伴随在身旁的一道风景,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一想起来,就会萦绕在阿瑟的脑海里驱之不散,时不时的还会掀起一阵情感的波澜。 阿瑟提醒着自己,现在可不是多愁善感的时候啊!说不定,此刻就有一支枪躲在不远处的什么地方,正偷偷的瞄着自己呐!如果不能及时的清除内患,那么,与她重逢的期待就真的成了终生难还的心愿了,还是赶紧去办正经事吧!想罢,阿瑟丢下还想表达热情的上尉,头也不回的朝着营地的指挥部走去了。 算不上崎岖的山路在阿瑟的车轮底下快速的碾过,营地很快就被他丢到了身后,车灯直杵杵的在荆棘和灌木间穿过,就如同一支发光的杆子,不停的在碎石和草棵间拨拉来拨拉去,像是在找寻着什么宝贝似的。阿瑟随着车子一起一伏的上下波动着,说不上是庆幸还是沮丧的心情也跟着一起颠簸,就像是调酒师手上的晃瓶一样,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 然而,他的满心焦虑却是显而易见的,他急于查找内奸的迫切更是板上钉钉的。因此,油门儿在他的脚下一刻也不曾松开过,车子呼啸着划过夜幕,很快便接近了coocle总部的大门。那是一道只有着半人高的风琴门,车灯闪烁之处隐约现出了围栏上面黑底银面的公司标志,阿瑟知道,进了这道门再往里走,那大片的山地就都是coocle总部的地界了。 阿瑟在距离风琴门还有段距离的地方刹住了车,然后,他熄灭了大灯安静的坐了下来,他想等到自己稍稍平复之后再采取行动。原来,阿瑟意识到了自己的心情过于急迫,而这样的心态是很容易造成失误的。于是,他一边仔细的观察一边提醒着自己:哦,阿瑟,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喔!就算是去见老朋友,也要表现得矜持一些才行,否则,会被人看轻的! 阿瑟这种善于自我修复的特点很好的弥补了他性格当中极其孤僻的缺陷,让他总是保持在一种自我对峙的争辩状态之中,从而避免了一般人常有的疏忽和纰漏,这就是人们常说的那种矮人长项,靠着这个特点阿瑟躲过了很多次风浪。此刻,阿瑟按捺住一颗躁动不已的心,生生的消散了黑夜耗走了时间。 大约二分钟左右他一动不动的坐在车里,眼盯着coocle总部的风琴门看了很久,没有值班警卫的身影,不见巡更的电筒晃动,阿瑟的心中猛的一动,刚刚缓和下来的心情随即又开始紧绷。 阿瑟脑筋急转,他想:哦,就算coocle仅仅是一家互联网的企业,可它的安保也不会这么松懈啊!更何况这不是一般的it企业,它的背景甚至要比中情局还要来得复杂,难道,他们就是这么疏于防范吗?阿瑟的心里非常清楚,以“鱼鹰”的降落和汽车的胎噪足以引起门卫的警觉,可是,夜班值守的警卫都到哪里去了呢?如果coocle的总部遭到了侵入,由此泄露出去的机密,足以毁掉很多政坛大佬和商界大腕的前程啊!凯恩,你是否也太大意了呢? 阿瑟想到这里的时候,他的心微微往下一沉,另一个念头悄然浮了上来。莫非,“蜘蛛”是在故意做个懈怠的样子给旁人看的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倒要成全他这个欲擒故纵的机会,也好看看这个外松内紧的包裹里究竟藏了什么秘密! 这个念头刚一落定,阿瑟便身随心动,车门无声的一开一合,人已然来到了车外。紧接着,他的腰一猫头一低,蹑足潜踪来到了门前,看看左右无人,于是,手一按腰一拧腿一蹬身一纵,人便轻盈的跃过了风琴门。 第四章.初试花旦(4) 28.4.4 加利福尼亚州 山景城 coocle总部 00:45(7:45) 凯恩用臀部倚靠在长条型的餐桌沿上,手杖被厚重的桌面所遮挡,完全看不出他是个腿有残疾的人。他已经连续工作了十几个小时,在此期间他的眼睛一刻也不曾合过,但这并未对他现在的状态产生影响,单从脸上看去,除了唇上颌下以及两鬓多添了一层毛茸茸的胡须外,他甚至连眼神的锐度都未减半分。因此不得不承认,凯恩是个能够成就大事的人。 在他的对面,隔着大约二米远的距离坐着一个人,这个人的背影略显单薄,窄窄的肩膀细细的脖颈,就跟一棵羸弱的稻秧相仿,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但是从他比比划划的手势上却能够看出,这是一个极不安分且又十分敏感的人,在两个人的整个交谈过程中,更多的时候都是这个人在滔滔不绝的讲。而通常情况下,能让凯恩有兴趣倾听下去的人并不多见,显而易见,这个人的谈话抓住了凯恩的兴趣点,如此,才使得凯恩兴趣盎然,甚至忘却了疲倦。 但很快这种局面便有了改观,就见凯恩甩手打出一记响指来,适时的表达了自己的赞叹,但同时,这也意味着他对这个人的侃侃而谈放下了截流的闸门。的确,是时候该听一听“蜘蛛”的反馈了,不然,还以为这是一次单向的宣讲呢!于是,热烈的场面定格成了静止的画面,那个人也随即安静下来,此刻,面对面的这两个人一动不动的坐着,就仿佛蜡像一般。 “有没有稍微新鲜一点儿的内容呢?距离你上一次到我这儿来,唔!已经过去大半年了,你的成绩不会只是停留在消息层面上吧?你可是这方面的专家啊!” 凯恩说话时的吐字很短促,并且发声也极轻微,距离稍远一点的人根本就听不到声音,但他唇上的胡须还是清楚的显示出了他的嘴上动作,因此,读得懂唇语的人还是能够透过这微小的口型变化,猜得出他所说的大致内容。 “现在想搞到货真价实的东西实在太难了,斯坦利先生。即便像我这样的专业人士也很难拿出足够的证据来支持我所听到的消息,因此...” 坐在凯恩对面的那个人赶忙回应着,但他的话讲到了一半却又停了下来,很明显他是想替自己辩解几句的,要知道,一个专靠打探消息立足于世的人,如果被冠以徒有虚名的头衔,那么,他的是由也就算混到头了。但是,他的急迫心情却被某种顾虑干扰了,这种担心令他没能开言痛语的说清理由,而是稍稍的犹豫了一下,然后才顾左右而言他的说道: “我能说的也就是坊间传播的那点事情,这一点还请您多多原谅。” 凯恩唇上的那抹黑胡须微微往起一翘,隐约挤出了几声干笑,而后,他抬手摸了摸两腮上刺儿虎虎的短须说道: “这么说,你还是打听到了一些猛料,缺少佐证倒没什么关系,姑且说说看嘛!哪怕是你的推测也好。” 凯恩的话音刚落,就见那个人把细长的脖子略略往前伸了伸,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似的,看来他并不打算接受凯恩的劝导,这表明了他是个非常谨慎的人,个中的缘由其实很简单,因为,一旦信口开河变成了习惯,那么,他这等情报贩子又怎么再靠通风报信混吃饭呢?然而,他的举动着实令凯恩恼火,于是冷冰冰的说道: “哦,既然这样,那我们之间的合作还有什么必要呢?你从我这儿可是拿了不少的钱呐!怎么?连点馈赠都不给吗?这可不是生意人的聪明做法呀!” 凯恩的脸往下一沉,失望的情绪开始让他变得不耐烦了,这种反应当然更容易理解,因为就雇主而言,他们希望自己提出的每一项要求都能够得到百分之百的满足,然而出乎凯恩意料的是,这个人竟然直截了当的拒绝了他的简单请求,因此,一贯强势的凯恩才变得言辞刻薄起来。 谈话的气氛一下子僵住了,房间里的景象变得与蜡像馆更加的相像,近似于一幅塑封在镜框里的图片一样,私企沉沉的毫无生气。这时,一只原本落在窗台盆栽上的蜜蜂腾身而起了,它此刻成了这房间里唯一的活物儿,它象是被什么东西突然惊扰了似的,一路拍打着翅膀在房间里面乱飞起来,嗡嗡的声音给尴尬的气氛又平添了几分紧张。 啪!一声脆响,蜜蜂的振翅声戛然而止,就见凯恩对面的那个人扬起手臂轻轻甩了甩挂在指尖的蜜蜂残骸,笑着说道: “呵!真是个吵人的家伙,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啊!斯坦利先生,您说是吧!” 那个人适时的开了一个小玩笑,轻松的化解了尴尬的气氛,好让这个必须进行的谈话能够保持下去。而促使他做出这一举动的正是凯恩的讥讽。 原来,这个靠专四处打探消息的家伙忽然意识到,没有哪个生意人会跟钱过不去的,斯坦利先生的话不只是宣泄了一种不满的情绪,并且他还提供了一线商机,这个人脑筋急转了一下,暗想道:何苦放着河水不洗船呢?手头边上就有的那个慌信儿,不是正好可以用来换钱吗?不如,先吊一吊他的胃口看看反应再说。于是,就听那人以守为攻的说道: “其实,真的没拿我们之间的合作当成一桩生意来做,若是旁人,哪怕是只言片语我都是要收费的,但是,对您就不同了,斯坦利先生,您应该注意到,自从合作以来我始终都是谨言慎行的,从来不说没有把握的话,因为我担心,一旦把那些未经核实的消息透露给您,怕是会误导您的决策呀!” “哼哼!你这样看低我的智商吗?不妨想象一下吧!我手里的这张网究竟有多大?其中网住过多少个如你一般的蜜蜂?难道,我会被你的消息误导吗?” 那个人的玩笑没有解开凯恩心里的疙瘩,却遭到了凯恩毫不留情的回应,看来这回凯恩是认了真了,他的冷笑令室温骤降,甚至给玻璃窗蒙上了一层哈气,屋内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凯恩欠身离开了餐桌,他顺手提起了那支用精钢打造的手杖,一跛一跛的朝着窗前走来,杖头重重的杵在地板上,发出咚咚的沉闷声响,蜡像馆似的宁静氛围终于被打破了。 通透的落地玻璃窗上映出了凯恩的身影,他对着黑漆漆的野外抖了抖那条已经站麻了的好腿,眼神茫然的看着窗外,这一刻对他来说就算是休息了。因为,那个人的态度已经开始软化,他料定很快就能从对方的嘴里榨出一些有用的东西来,他的这种想法源于他对这个人的器重,在他的眼中有本事的人都是很难控制的,需要用心的揣摩才行。 这家伙可真是一个狡诈的商人啊!凯恩暗自赞叹了一句,他想:如果拿捏不住的话,甭管多花多少银子,也从他的嘴里掏不出实话,嗯!这可不是我想要的。前期的合作虽然收获不大,可是花销也不小啊!不过是为了先给他一些甜头尝尝,重要的还得看后面的这一回,哦,无论如何都得加倍小心才行,要知道,在太岁头上动土,那可是冒了很大的风险啊! 凯恩的目光在里出外进支棱八叉的树枝荆棘间游荡着,一想到即将要交给那个情报贩子的任务,他的眼前便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个人的影子来。哦,这可是个与狼共舞的危险差事啊!你有把握做得来吗?如果弄不好,不光是你掉脑袋,恐怕连我也会跟着一起… 凯恩心有余悸的想着,渐渐的,窗外最近一排深浅交错的树影竟然幻化成了一个人的脸。凯恩默默念叨着:哦,老友,想要搬倒你可真的不容易啊!可即便是这样我也得做啊!不然,折了条腿的“蜘蛛”绝不甘心就这么碌碌无为的了此残生的! “斯坦利先生,最近坊间有种传闻可能会让您感兴趣,但是,我还无法证实这种事情的真伪。” 凯恩终于等到那个人主动开口爆料了,这让他的心头不由得一亮,刚刚形成的幻觉倏然消失了。凯恩来不及回想那个影像带给他的暗喻,迫不及待的想知道那个等了很久的结果究竟会是怎样,于是,他头也不回的说道: “常言道无风不起浪,既然有传闻,就多少有些由头,不妨说来听听嘛!” 现在,凯恩的语气放缓了许多,这种气氛也让那个人的感觉变得自在了一些,轻松和融洽重新回到了两人的中间。就听那个人试探的说道: “有人说大名鼎鼎的阿瑟遇到了麻烦,他差一点被人射杀在中情局经营的餐馆里。嘿!这种说法有点耸人听闻,我看不信也罢。” 凯恩专注的听着那人说的每一句话,脸上却不露声色的看着窗外,听到这里的时候,他兴致颇浓的问道: “阿瑟怎样了?他没这么容易就被做掉吧!” 对于爆料的那个人来说,凯恩的提问似乎是在某种程度上证实了事情的真实性,这让他萌生了一种遇见真实买家的感觉,于是,他颇为赞赏的说道: “是啊!他竟然毫发未伤,倒是他的两名手下给人干掉了。” 凯恩的眼神微微一凛,随即便将杀气消散在窗外的夜色里,他刻意采用了不经意的口吻问道:“哦,那么,杀手呢?有没有抓到活口呢?” “没,听说一共有三个人呢!全都折在阿瑟的手上了。” 那个人依旧用羡慕的口吻说着,显然他是清楚凯恩与阿瑟的交情的。而凯恩对这种结果却似乎有些半信半疑,他喃喃自语道: “哦,阿瑟什么时候也有这种本事了?记得在校读书的时候,他可是个最不好动的乖学生啊!那时候,他常常需要我的保护呀!” 那个人恍然意识到了自己的疏忽,是啊!即便凯恩是个瘸了条腿的残疾,但他毕竟是自己的雇主,怎么好不照顾到他的感受呢?于是,那个人赶忙补充道: “噢!您说的不错!斯坦利先生,多亏了一个年轻特工及时赶到才救了他,否则…嗨!还是这个家伙命大呀!” 听到这里,凯恩像是在替老友庆幸似的摇了摇头,他若有所思的说道: “喔!这样的结果反倒正常了哟!否则…” 凯恩的自言自语刚说了一半,那个人就急忙抢断了凯恩的话,因为接下来的消息才是他想要说的重点。他指望着这个卖点能够挣得一个好价钱。 “其实不然,斯坦利先生,如果这种事情单单发生在阿瑟一个人的身上,那或许还算得上是种意外,可是,时隔不久还有另外一个重量级的人物也遭遇了不测,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看的话,怕是就有得猜啦!” 听了这段分析,凯恩果然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那个人的话刚一说完,凯恩便急忙问道: “哦,你说的这个人是谁?他的名气赶得上阿瑟吗?” 听了凯恩的追问,情报贩子一动未动的坐在那儿,强按住激动点了点头说道: “相差无几。” 凯恩看穿了那个人是在有意卖弄关子吊他的胃口,于是故意装作不知的说道: “哦?那么,说说看。” 那个人略略沉了片刻,像是在顾虑些什么,凯恩耐住性子等待着,那人见凯恩没再往套里钻,于是担心耗走了客人,便不再拖延,他悄声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声音轻的就如刚刚被他拍死的那只蜜蜂的嗡嗡声。 “是埃德蒙.兰斯,先生。” 一听到“学者”的名字,凯恩的脸上便显出了夸张的的表情,虽然是背对着那个人,但他相信自己完全可以通过语气的变化传递出诧异和吃惊。就见他胡须翘翘的说道:“哦,是这样啊!这也太巧啦!” 凯恩的情绪感染了那个人,眼看着刻意准备的卖点赢得了预期的反弹,于是便也跟着兴奋起来,他甚至连说话的语音都有些颤了。 “是啊!坊间传说的正是一点啊!有人说…” 凯恩不露痕迹的烘托着这种戏剧性的氛围,他很配合的追问道:“说什么?” “有人推测,这是中情局的…内讧!” 那个人在讲这句话的时候,越说声音越小,说到尾音儿的时候,几乎已经听不见了。但是凯恩却听了个心知肚明,他微微点了点头,感慨道: “嗯!有意思。” 凯恩知道是时候该跟那个人摊牌讲道理了,于是,他还原了最初时候的语音,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了一句什么,然后,转过身朝着那个人走去。 窗外,树影婆娑的阴影里有一张躲在黑暗中的脸,他悄悄的变幻了一下表情,由于从凯恩的最后一句唇语中读到了一个人的名字,才因此而诧异道:凯恩竟连最著名的“密探”朱利安.阿加西都网络到了身边,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呢?哦,这个家伙…他偷偷联合了“显贵第五屠”朱利安,嗯!果然有点意思。 就在这张脸上的惊异表情还未退去的时候,一阵轻微的沙沙声从他身后的灌木丛里传来,那个人的眼珠一转,当即分辨出了那是一个体型庞大的家伙正在悄悄的逼近。到了这会儿,这个人才算明白,原来,看似门户大开的coocle总部,其实是请了高人在暗中把守的呀! 这人暗道了一声惭愧!一路之上的热情和期待瞬间转化成了漠然,他想:如此特别的欢迎,真的不好拒绝啊! 就在他感慨未尽之时,一股劲风突然暴起,风势之猛超出想象,风力之大难以抵挡。这个人暗叫一声不好,却来不及闪身避让了,因为风头已经到了他后脖颈,强劲的气流掀起了他的衣领,他只好牙一咬眼一闭,准备硬挺挺的接下这一击了。 第四章.初试花旦(5) 28.4.5 加利福尼亚州 山景城 coocle总部 00:50(07:50) 强击已至劲风锵锵,竖起的衣领遮不住颈项,颓然的倒向了一旁。阿瑟的寒毛止不住的往起一竖,浑身微微一抖,随即打了一个冷战。这时,他才发觉自己的脑后耳旁已经成了要命的死穴空挡。原来,掌力交错余威朔朔,整齐的发髻遮不住耳廓,纷乱的朝四下里散落。阿瑟的心随着裸露的脖颈一起发凉,他知道致命的一击已经势不可挡,到了此刻再想躲闪几乎就是痴心妄想。阿瑟的潜意识里预感到了死亡,他甚至下意识的听到了颈骨折断时发出来的碎裂声响。阿瑟把心一横暗自叹道:此乃天丧我也!为之奈何?罢了。于是,两眼一闭听天由命了。 此刻,一条粗壮的手臂带着遒劲的力道,挟风裹势的呼啸而来,它几乎是擦着阿瑟的皮肤滑了过去,却又在他的后脖颈处停了下来,小臂刃骨像段坚硬的刀背一样横担在了阿瑟的颈骨上,咯咯楞楞的切得阿瑟头昏脑胀手脚发麻。于此同时,借着这阵风袭声扰的空挡,另一条手臂跟甩动出去的链球相仿,就见一只拳头在夜色里稍稍的摆动了一下,带动着手臂像把镰刀一样绕过了阿瑟的下颌,跟着,肌腱一抽臂弯一收,如同钩子般的生生卡住了阿瑟的咽喉。 现在,偷袭的这个人只要两臂一用力,阿瑟的颈椎就会在瞬间折断。这是弑杀无声的专业手段,不会有哀号也不会有仆倒,甚至连骨节断裂的声音都听不到。或许,他根本就无需挫骨拧椎,只需卡住了阿瑟的脖子不放,这样,最多不出三十秒也同样会要了阿瑟的性命,因为阻断了的颈动脉无法输送足够的血流,而失去了动力的心脏还能维持得了多久呢?阿瑟的生命快要走到尽头了。 不期,就在这生死攸关命悬一线之际,偷袭者却意外的止住了索命的脚步,已经收紧了的臂剪竟然慢慢的张开了… 原来,偷袭者在这个受死之人的耳朵下边右腮后面看见了一道鲜艳的伤疤,这块疤痕立时在偷袭者的脑海之中引爆了一连串的记忆炸弹,那些过往的难忘瞬间让他登时想起一个人来。这个人的脸在他的眼前急如星火般的闪现,而这个人的名字就更是令他的心里骤然一颤,他不由得愕然惊问自己,怎么?竟然会是…他! 恍惚的念头刚一出现,即令这个索要人命的家伙顿生惧念,他陡然按住了已经腾起的杀心,下意识的拽住了早已卡住对方咽喉的臂剪,同时,一个巨大的疑虑升腾起来,令他一时难以决断。是否,眼前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呢?他在心里面惊惧的想道,哦,千万不可以造次啊!若真是这个人的话,那可就闯下大祸啦! 手握胜券的偷袭者被那道伤疤这么一吓,禁不住大惊失色,虽然这只是他脑力激荡的一个闪念,却已经让他改变了主意。然而此刻,虽然他止杀的念头已起,却还不能即刻消除对那个人的威胁。于是,他只好暂时丢开疑虑,专心的收拾起眼前的残局来。 就见他先是沉肩坠肘,当即解开了卡喉的臂锁,跟着蹬腿拧腰,随即卸去了加在两膀上的力道,接着抽身撤步,利索的让开了攻击的线路。至此,一招志在必得的绞杀技才算是彻底的解除了。 阿瑟注意到了这转瞬之间发生的变化,他察觉出身背后的这个人攻势如虹收势如潮,把一招必杀技处理得干净利索,竟不留一丝痕迹,就仿佛他根本不曾出过手一样,于是心里不由得感慨道:他的手段还是如此精湛,而今在靠脑力吃饭的无间行里这样的行家里手已不多见了,哦,这又是一道日趋消弭的风景啊!不过,这倒也说明了一个现象,老派的东西虽然珍贵,却也显露出了他的陈旧,哦,过时就意味着淘汰!一想到这些阿瑟便不由得怅然起来。 与此同时,那个收了杀招的索命之人却没空感慨,他吐纳吞咽的紧忙活了一通之后,好容易才让杀气退去,而到了这个时候,那个一直悬在心头的疑虑也才有机会放下来仔细的斟酌。于是,惊魂未定的偷袭者借着收势的空挡,认真的打量起那道眼熟的伤疤来。 借着透窗而过的灯光,他依稀能够分辨清楚,这道疤足有十厘米长五毫米宽,外呈粉红颜色形似柳叶状,粗一看时就像是一条蚯蚓趴在皮肤上。偷袭者一边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因为盲动而闯下大祸,一边按捺不住内心的兴奋轻声叫道: “阿瑟!你怎么会在这里?” 已经从惊愕之中惊醒过来的阿瑟闻声迅速的睁开眼睛,但他没有马上回过头去,却出人意料的站在原地迟迟没有动作,这让背后的那个人心生诧异,一时间还以为是自己认错了人呢,于是心中一急随即做出了反应。 就见他猛然抬起手来,大力的拍向了阿瑟的肩头,意欲强拧阿瑟回头好仔细的辨认一番。不料,阿瑟已经预先猜到了他的举动,不等那人的触到自己的皮肤便迅速的一扬手,用一个双方都很熟悉的手势止住了那个人鲁莽的举动,同时,他还用微弱的鼻息轻轻的嘘了一声。 其实,并非是阿瑟不急于逃生,而是他惦记着一桩更为紧要的事情。原来,他从对方的低声惊呼当中认出了来者,一颗心也因此变得安稳下来。于是,他睁开眼睛之后所干的第一件事已不再是躲避了,相反,却是急急的投向房间里面细细的搜寻,他想要找到那个与凯恩交谈的人。可惜他的愿望落了空,就在他刚刚闭上眼睛的一刹那,“密探”朱利安.阿加西已经不见了踪影。 阿瑟当即明白,刚才在自己身后发生的这番举动,虽然迅疾而且轻微,却还是被屋子里面的人察觉了。阿瑟心中暗自叹道:哦,这个家伙还真是机灵,果然是个打探机密的好手啊!阿瑟一边在心里默念着,一边慢慢的矮下身躯,领着身后的那个人随着自己一道悄悄的蹲了下来。 “实在抱歉,麦肯奇先生,我一开始…没看出是您,所以出手鲁莽,还请您多多原谅啊!” 放了阿瑟一条生路的这个人突然间改变了称谓,他忙不迭的道着歉,满脸挂着愧疚的神情。然而,阿瑟并不理会这个人的歉意,却只是瞟了对方一眼,就忙摆手止住了这个人的话语,同时,他朝着落地玻璃窗里丢了个眼色,急急的问道: “凯恩和朱利安交往多久了?” “这个…我可不清楚,麦肯奇先生,这恐怕需要您亲自问斯坦利先生本人才行。” 那个人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婉拒了阿瑟的要求,很显然,他不想把自己牵扯进这二个人的麻烦中去。因为,无轮是“职员”还是“蜘蛛”都是他无力媲及的人物,所以,他不想多嘴多舌进而引火烧身。不想,他的搪塞当即招致了阿瑟的不满,就听阿瑟讥讽的说道: “哦,是这样啊!你给凯恩看家护院,却不了解他的客人,甘迪,你这个看守…哼哼!做得很不称职啊!” 那个人的脸微微一红,显然心有愧疚,但他还是不肯轻易放弃自己的职守,于是支吾道: “哦,不。麦肯奇先生,您是知道的,作为雇员我是不能随便谈论老板的。” 阿瑟慢慢的转过身来,他盯着对方的眼睛,脸上流露出亲切的表情,然后,很是诚恳的说道: “我当然知道,并且,也很欣赏你的忠诚,但是,甘迪,你还欠我一份人情呐,这一点,你大概不会忘记吧!” 那个人的神情微微一怔,随即现出一脸的庄重来,他点了点头郑重的说道: “当然没忘,麦肯奇先生,您需要我什么时候还,我就什么时候还,这个由您决定。” 阿瑟意味深长看了那人一眼,毫不犹豫的说道: “就是现在吧!我没有比现在更需要你的帮助了。甘迪,尽量做得稳妥一些吧!” 听阿瑟这么一说,名列《显贵第四戮》的“看守”甘迪.斯科曼当即不露声色的应允道: “当然,我有分寸的,麦肯奇先生。” 阿瑟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甘迪的肩膀,便没再说什么。这个中情局的普通“职员”仅凭着耳后的一道伤疤就让自己逃过了一劫,并且,还顺势启动了一枚危险的“地雷”。真不知道,在阿瑟.麦肯奇的身上究竟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就在阿瑟与甘迪躲在树影里窃窃私语之际,一个人影透过宽大的落地玻璃窗投射在了灌木丛上,那个人用手杖轻轻的敲击着中空的玻璃,发出带有回音的声响。甘迪闻声脸色一变,那副神情仿佛是若干年前失手遭擒那一幕的重现,他的两眼急可可的望着阿瑟,亦如很久之前向阿瑟求助的一般 阿瑟轻轻拍了拍甘迪的肩膀,然后狡黠的眨了眨眼,轻声安慰道: “放心,甘迪,有我在,他不会解雇你的。” 甘迪感激的点了点头,正想开口说点什么,不料,阿瑟按在他肩头的手掌突然往上一翻,跟着五指一扣袭向了甘迪的咽喉。这是个极其突然的变故,对于任何一个毫无防范的人来说,这都是致命的一击。然而,甘迪不愧是位列“显贵第四戮”的高手,他下意识当中做出的反应,足以帮他在无间行里存活得更久。 就见“看守”甘迪顺着阿瑟手掌袭来的方向绕颈缠头,脑袋像个拨浪鼓似的顺势一转,轻松的躲开了阿瑟的一记锁喉鹰爪,在此同时,他的双臂像两只弹簧一样向前弹起,握紧的双拳重重的打在了阿瑟的肩头,就听见蹦的一声,阿瑟来不及张口哀鸣,人已像只口袋一样朝着身后飞了出去。 甘迪大张着嘴巴忍住了已到嘴边上的惊叫声,他的眼前浮现出阿瑟遭受重创之前的眼神:阿瑟一眨一眨的眼睛像是在说:甘迪,我们来演一场好戏给你的老板看看,嘿嘿!你可千万不要手软哦!想到这里,甘迪猛然顿悟,哦,他原来…竟是在替自己打掩护啊!甘迪的心头不由得一暖,立时间激情澎湃豪气云天,就见他一长身形站了起来,大声的朝着落地窗前的人影说道: “斯坦利先生,这个家伙擅闯公司大门,是赶走还是报警?” 隔着密封的玻璃窗,凯恩还是听清了甘迪的话,他毫不犹豫的冲着甘迪摆了摆手,似乎对这个深夜闯入者究竟是谁并不感兴趣。甘迪领命也不多问,他大步的朝着倒地的阿瑟走了过去,边走边在心里暗自叨念着:起来,阿瑟,赶快起来呀!但愿没有把你打成重伤。然而,阿瑟倒在地上始终没有动静,甘迪一步步的接近,心情也随之变得沉重,直到来到了阿瑟的近前,他已经连最后的一点希望也破灭了。 甘迪弯下腰去,一手抓住了阿瑟衣领,趁机试了试颈部的脉搏,还好!甘迪暗自喜道,于是,他用另一只手拎起了阿瑟的腰带,跟着猛一用力,便将阿瑟的上身丢过了肩头,接着,他用双手搂紧了阿瑟的两腿,转过身扛起阿瑟朝着大门走去。 “凯恩,快…快制止这个家伙,他差一点…把我的肋骨打断了。” 趴在甘迪背上的阿瑟终于开口了,他挥舞着双臂狼狈的嚷嚷着,甘迪默不作声的继续朝前走,他必须按照阿瑟的要求假戏真做。 砰砰!甘迪听见了背后传来的声音,知道那是凯恩.斯坦利在用手杖敲打着玻璃,于是,他紧揪着的心稍稍放松下来,跟着小声说道: “接下来,就要靠你了。阿瑟。” “放心吧!甘迪。别忘了我们刚才的约定。” 甘迪默默的点了点头,他从阿瑟强忍痛苦的声音里听出了警告的意味。 第四章.初试花旦(6) 28.4.6 加利福尼亚州 山景城 coocle总部 00:55(07:55) 厚重的消音防火门在闭门器的阻尼作用下缓缓的闭合上了,凯恩热情洋溢的欢迎声也随即被阻隔在了身后那幢四壁通透的玻璃建筑里,然而借着这短短的一段空隙,“密探”还是听清了来人那带着讥讽口吻的声音,他的心禁不住微微的往下一沉,暗自思忖道:哦,怎么这么巧?当真应了中国的那句老话,说曹操,曹操就到啊!他该不是踩着我的脚印来的吧! 一想到这些,“密探”便不由得升出一股异样的感觉来,其中既有害怕误会的焦虑,也有失之交臂的遗憾,他开始后悔不该掺合进这场高手间的纷争中来,因为对他而言,这绝不是一个可以轻易获利的商机,而是一个临崖近渊一般的风险。“密探”一边快速的转动着脑筋,一边疾步穿行过楼边的小径,就在即将没入黑暗笼罩的树丛之前,他回身朝着通明的窗子里望了一眼,耳畔再次回响起了凯恩催促他离开时最后叮嘱的那句话:“请千万记住,务必替我盯紧那两个人!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亏待你的。” 此刻,被凯恩特别关注的那两人中的一个已经走进了“密探”的视线,透过窗子“密探”看见他在凯恩的对面规规矩矩的站了一会儿,直到凯恩瘸楞着腿转过宽大的班台落了座,他这才欠身坐在了职员椅上。此人的这番举动着实令“密探”感到吃惊。“密探”忍不住赞叹:这是个能够呼风唤雨的人啊!可他却谦和得像个小学弟一样,单凭这一点,凯恩就难以望其项背!而“蜘蛛”竟然还想打他的主意!哼哼!这件事…可真是需要好好的思量一番呐! “密探”掉头没入了树丛,他的心中几番起落,就好似掷起来的骰子在空中翻滚着,一时还打不出个准点来。他在暗中催促着自己,要赶紧选边选垒站好了位置,然后仔细的把守着,千万不要走错一步,否则,得罪的可都是些要命的主儿啊! 原来,“密探”这次应邀前来,原本是想把凯恩当成一个潜在的大客户的,不料稍一接触之后他才发现,这单生意大的没了边儿,绝非是他一个人能够兜得住的。他从凯恩的只言片语当中咂摸出了一种不一样的滋味,那内中的寓意不但让他感到胆寒,也让他无从应对,要不是刚巧有个不速之客突然闯入,他若想脱身怕是还真的需要动上一番脑筋才行,因此他想:这样也好,借此机会正好得空可以好好的思考思考。 “密探”在百般纠结之中一直快步往前走着,不觉间已经来到了coocle总部的大门外,他倚在墙边稍作观察之后,便大步朝着自己停在路边的汽车走去,他决定在选边站队之前先去一个地方好好的权衡一下,等到筹划周密之后再做打算。 随着引擎轻微的启动声镭射仪表盘上的太空光环照亮了他的脸,给“密探”苍白的面孔增添了些许奇怪的颜色,让他看上去与密探这个神秘的行当极其贴切。不错,他预见到了几乎所有可以推测出来的风险,但有一点却是他没能想到的,那便是危险降临之早实实出乎他的意料。 汽车悄无声息的启动了,没有尘烟没有胎噪,车子就好像隐形了一般,只有车前的两束灯光由近而远的快速离开了,coocle总部的门前重新陷入了黑暗。 “密探”一边小心翼翼的驾驶着车辆,一边谨慎的观察着车前车后的动静,完全是长时间养成的习惯。其实一直以来,“密探”都做得非常的出色,就如同他驾车一样,既要窥视着目标的动向,还要掩盖自己的行踪,算得上是滴水不漏了。为此,他凭借着不懈的努力已经替自己攒足了名气,但是这一次却有不同,他不得不依靠一点运气,这全要取决于他对这单生意的最终理解,然而由于智商所限,他很可能看不到更高的层面,因此,他的决断难免会有一点撞大运的成分。 或许,他有可能意识到,他将成为一场阴谋对决中的平衡点,只要稍稍移动一下自己的位置,角力双方的态势就会随之而发生改变,这是一个多么重要的取胜节点啊,只可惜“密探”一时还不知晓。殊不知就在此刻,以他的出现作为开场白的一场对话正刚刚开始,所以,留给他做出选择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 凯恩居高临下的坐在大班椅上,从这个角度望过去,阿瑟几乎和他三十年前的样子一模一样,表情举止依旧保持着适度的谦恭,只是他的面容和眼神都已现出了苍老的神态,乍一看去反不如瘸腿的凯恩显得精神,凯恩不由得发自内心的慨叹了一声,说道: “哦,阿瑟,你可是老多了。不如,放下这差事好好的歇一阵子吧!” 阿瑟闻听很是无奈的笑了笑,他低垂着眼帘怯怯的说道: “是啊!这份差事的确很熬人呐!不过,换了谁做还不是一样,如果你能年轻几岁,凯恩,我就让贤啦!” 阿瑟看似不经意的应对却让凯恩的心里一惊,他赶忙试探的说道: “我可做不了你的位置,你知道的,我这条腿…唉!连出门都是种奢望。” 阿瑟依旧低垂着眼帘,脸上现出匪夷所思的神情来,他不无羡慕的说道: “哦,凯恩。不需要的,你足不出户就能网罗天下好手,呵呵!凭你的本事应付这个差事嘛…绰绰有余啦!” 阿瑟的恭维让凯恩心惊肉跳起来,他深恐被学弟看破了心思,于是忙不迭的解释道:“我结交的不过是些鸡鸣狗盗之徒而已,阿瑟,他们成不了气候的。” 凯恩说这话的时候,两眼紧盯着阿瑟脸上的表情,他深知学弟脾气秉性,因此不想漏掉任何一点细微的变化。但是,阿瑟木然的表情没有丝毫的改变,凯恩只好接着说道:“做些投机取巧的生意倒还可以,可千万别指望他们能…” “凯恩,你太过谦虚啦!” 阿瑟突然撩起眼皮打断了凯恩的话,他的目光沿着凯恩的那支精钢打造的手杖慢慢向上移动,凯恩感到有一股热浪随之袭来,按在掌心里的杖柄竟然微微有些发烫了。 “像甘迪.斯科曼这样一等一的高手在你这里只配看守大门,足见你的门槛已经够高啦!甚至连朱利安.阿加西这样的密探都跑来给你通风报信,凯恩,过份低调就有失厚道了,怎么,你是怕我忌惮你的家底殷实,富可敌国吗?” 阿瑟出人意料的直白一下子点破了凯恩的伪装,他面色失血四肢僵硬的坐在那里,一时尴尬得无言以对。阿瑟的目光扫过凯恩的肩膀停留在了他的脸上,凯恩觉得自己的半个身体都被阿瑟的目光灼烧着,不觉间握杖的手心里已经满是汗水。 “你的担心真的多余了,凯恩,我很庆幸自己有你这样一位情同手足的学长,因为有了你的支持,我的手上就如同多了一支手杖。只是,我很担心这样一来可就委屈你啦!” 阿瑟的弦外之音在凯恩的心里产生了极大的共鸣,他知道这是学弟敲山震虎的惯用伎俩,很显然,凯恩偷偷密会“密探”的情形已经被阿瑟看见了,由此才引他说出这番警告意味很浓的话来,这可以说是他的正常反应。“蜘蛛”暗忖道:他若是装聋作哑倒真的是要小心了,而从他眼下的表现来看…嗯!他还是信任我的呀!想到这里,凯恩呵呵一笑说道: “阿瑟,有一点点同情心好不好,全世界都在关爱残疾人,可偏偏你爱拿我寻开心,现在领教了,原来,心理残缺可比跛腿还要可怕呀!呵呵…” “蜘蛛”言罢呵呵的坏笑起来,“职员”腼腆的咧了咧嘴,无声的挤出几丝干笑,房间里的气氛开始变得活跃, 甚至连周围的光线也随之变得明亮了许多。二人一扫脸上的阴霾,不约而同的站起身朝着房间一角的吧台走去,那里才是他们促膝谈心的去处,吊架上面一长溜的名贵酒瓶预示着,这将是一个不醉不归的难眠之夜。 “职员”悬着两条腿在高脚吧凳上面坐了下来,他看着细高挑的“蜘蛛”笨拙的来回转动着身子,从并不算高的吊架上面取下了几瓶烈性酒,然后依次摆放在台面上。于是,他有一搭无一搭的问道: “听没听说刚刚发生的两起暗杀事件,哦,当然,你是蜘蛛嘛!没有能够瞒住你的事情,那么,对此你怎么看呢?” “这不是特情做事的习惯,手法很粗糙,我担心中情局被恐怖势力渗透了。” “蜘蛛”在吧台前站稳了身体,他边说话边麻利的开启了一瓶看似普普通通的酒瓶,但是当瓶中液体倒进杯子里的时候,弥散开来的淡淡香气却表明了这酒的尊贵身价。“职员”伸出手臂接过了“蜘蛛”递过来的酒杯,顺势追问道: “你觉得他们的针对性很强吗?” “蜘蛛”举起酒杯来示意了一下,跟着轻轻的抿了一口,然后慢吞吞的说道: “嗯!还不好判断,你知道吗?阿瑟,若是硬把你跟埃德蒙.兰斯捆在一起,嘿嘿!这多少有点风马牛不相及。” “职员”大口喝干了杯子里的酒,像是很贪婪似的,他把空杯朝对面轻轻一推,杯子像只冰球一样轻盈的滑倒了“蜘蛛”的面前,他不无忧虑的说道: “这么说,暗杀还有进一步扩大的趋势?” “蜘蛛”把重新斟满的酒杯递还给“职员”,宽慰的说道: “希望不会那样,放心,我已经打发密探去…” “职员”开始脱掉西装,放松的说道: “哦,你看你凯恩,你总是能够想到我的前头去。呵呵!” 酒觥晃动琼浆摇曳,不觉间已经润红了阿瑟的脸,他面带微醺眼脸轻合的捧着酒杯,身体慢慢扭动带动着吧凳跟着一齐转动起来,一副陶醉其中的模样。凯恩斜侧着身子,重心压在了右手拄着的那支精钢手杖上,他把杯子举在眼前盯着里面轻轻晃动着的酒液,冷冷的视线却穿过了杯子落在阿瑟的脸上,霎时杯壁腾起暮霭不觉间已然挂上了一层薄薄的霜。 第一章.舒展献策(1) 29.1.1 海南 三亚 08:00 长天蔚蓝碧空如洗,干净得容不下一颗沙粒,深度浓缩的蓝色像一汪沁在宣纸上的墨滴,稠稠难干久久不散。低空里飘浮着几缕淡淡的薄絮,抵挡不住勃勃旭日的透析,渐渐的朝着四下里散去,很快便所剩无几了。 沃尔夫使劲的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想把那道模糊的水痕从视线当中抹去,可当他再次放眼望去的时候,他发现那条极浅极细的白色印记依然飘浮在天际,沃尔夫的努力白费了可心却踏实了,他确定自己真的看到了一条淡淡的云线,而那应该是一架大型预警机飞过时留下来的航迹。 哦,这算得上是一个正常情况下的异常现象啦!沃尔夫悄悄的感慨了一句,他想:如果,这不是那艘正在靠近中国的“无瑕”号间谍船引起的反应,那就是中国海军的新型核潜094出航前的预兆了,总之,预警机的出动预示着一场次战略层级的行动已经开始了,这可不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而应该是一次针尖对麦芒的真实较量! 一想到这里,沃尔夫脸上的白色风团便禁不住泛起了红晕,就像是被大力抽打过后留下来的掌印,表明了他的情绪正处在剧烈的起伏波动之中。不错,孤身闯进浅滩的“大白鲨”怎么说都觉得是在冒险,更何况他还拖着“无瑕”号那么大的一条“尾巴”呢? 紧张之下的沃尔夫忍不住扫视了一下四周,他看见了导游头顶上飘扬着的那面小小的翠绿色三角旗以及散落在周围的游客,于是他稍稍稳下心来,进而把视线远投向了海边起伏的葱翠果岭。沃尔夫深舒了一口气,耸了耸挂在肩膀上的摄影包,体会了一下包里面装着的那支特制三脚架的分量。心里想道:哦,是时候给它选个好位置啦!可约好前来接应的人呢? 仿佛心有灵犀似的,沃尔夫的念头刚起,就听见身后一个沙哑的嗓音问道: “尝尝海南的特产吗?先生。” 沃尔夫循声回望,就见一个肤黑精瘦的小个子站在面前,这个人双手上举捧着一只很大的竹篓,里面盛满了各式各样的水果。果篮很大水果也很多完全挡住了小个子的头,沃尔夫费劲的伸长了脖子,这才勉强看清了对方的脸。哦,真想不到,前来接应的…竟然是他!沃尔夫禁不住暗叫一声,心也随之沉了下来,从热带雨林里逃生出来的这个菲律宾土著给“大白鲨”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隐隐的他嗅到了一丝不祥之兆。 简单搭讪几句之后,“手刀”吉吉通过了“大白鲨”的暗语测试,于是两个曾经有过合作经历的人再次貌合神离的站到了一起。沃尔夫装出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弯下腰在吉吉的果篮里挑挑拣拣起来。 “你的水果有什么特别的吗?看起来很新鲜的嘛!” 沃尔夫笨拙的捡起了一只凤梨,假模假式的放到鼻子前闻了闻,蓝眼睛却瞄着吉吉。菲律宾土著会意的点了点头,用土腥味儿很浓的英语答道: “早上刚采的,您瞧,这上面还挂着露珠呢?” 沃尔夫将凤梨拿在手上掂了掂,然后按在衣袖上面蹭了蹭,随即朝海边瞟了一眼,问道:“哦,果园很近吗?能不能去看看呢?吃亲手采摘的水果才有趣呀!” 吉吉知道沃尔夫的心之所系,于是,很识趣的提高了几分调门回答道: “不远,就在对面的果岭上面,先生如果有兴趣的话,我可以带您去。” 沃尔夫吭哧一口咬了下去,立时果汁飞溅挂在了他的嘴角和下巴上,凤梨鲜嫩的果肉上面随即留下了两行牙齿划过的痕迹。沃尔夫吧唧吧唧的嚼动几口,含混的说道:“哦,是啊!我…很有兴趣。” 吉吉眨动了几下眼睛,黝黑的脸上亮出了两块眼白,他呲着牙齿笑了笑: “那好,我在果岭上面等。先生。” 沃尔夫将梨核往脚下一丢,用沾着果汁的手在吉吉的肩膀上面拍了拍,说道: “好吧!我们一言为定。” 吉吉言罢转身离去了,瘦小的身影在灌木丛林中闪了几下,转眼便消失不见了。有几个听懂了他们之间对话的游客凑到了沃尔夫的近前,他们饶有兴致的打听起来,跃跃欲试的想要参加他的采摘活动,沃尔夫见了心中暗喜,立时散开了脸上的白色风团,咧开大嘴呵呵笑着说道:“好哇!想去果园采摘的跟我走哇!” 说罢,他冲着远处的导游大声嚷道:“放心,我们会准时回来的。” 三三两两的人们跟在沃尔夫的身后朝着果岭走去,内中有一个帅气的年轻人,英俊的脸上保持着一种警觉的神情,他时不时的会用犀利的眼神关注一下沃尔夫,脚下则不紧不慢的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他很平和也很安静,但他英气逼人的外表还是让沃尔夫感到了某种程度上的不舒服,于是,他想:人多眼杂,还是找个机会尽快甩掉这帮人为妙啊! 七楞八叉的荆棘遮挡了通往果岭的小径,并且越往上走就越是茂密,渐渐的人已经没在齐腰深的植被当中了。沃尔夫高大的身量无法藏匿,不觉间他已经成了这几个人寻找行进方向的标志了,于是,沃尔夫撩开了大步,他只有依靠速度才有可能甩开这伙讨厌的跟屁虫了。 几分钟疾走之后,他就听见身后有人开始抱怨了,紧接着,已经有人决定要放弃,沃尔夫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岭上走,又过了二分钟左右的光景,他的身后已经看不到一个游客了。沃尔夫轻蔑的哼了一声,用大手在长满白癜风的脸上狠抓了一把,接着他把满是汗水的手在胸前的衬衫上面擦了擦,跟着,他把腰一猫头一低四肢并用的朝着岭上攀去。 皮糙肉厚的沃尔夫忍受着荆棘划伤的疼痛,用难以置信的速度登达了坡岭的顶部,他刚一凝眸就见一个瘦小的黑影隐在一棵大树下,远远的朝他摆着手,沃尔夫认出了那个人正是吉吉。沃尔夫顾不上把气喘匀,便急急的奔着吉吉跑了过去,他留给自己的时间并不多,而他需要交代的东西却着实不少。 此时的朝阳还在跃升当中,它的光芒把坡岭的一侧照得异常绚烂,沃尔夫和吉吉躲在背光的阴影里,交头接耳的嘀咕起来,茂盛的植被遮住了他们的身影,如果不走到近前绝难发现这片葱翠之中竟然还躲着两个人。沃尔夫很是踏实的拍了一下吉吉的肩头,“手刀”吉吉却经不住他的这番亲昵,扑身倒在了地上,沃尔夫咧开大嘴无声的一笑,附身凑到吉吉的耳边说道: “看你这小鸡子似的身板,真想不出你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你就不长点肉啊!” 沃尔夫的玩笑还没开完,戏谑的表情便凝固在了他的脸上,那些白色的风团胡乱扭曲着,狰狞得跟热带风暴的卫星云图一样。原来,一柄解腕尖刀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吉吉的手中,刀尖直立轻轻抵在了沃尔夫的颌下咽喉,一股粘稠的血流像条蚯蚓一样的从刀尖处渗出,沿着刀背上的血槽慢慢淌了下来。吉吉黝黑的面孔上一对眼白翻楞着甚是骇人,他沙哑着嗓音低声说道: “身子确实是单薄了点,可我的刀却还是那么的快,你试试它的刃口吗?” 沃尔夫尴尬的呵呵笑了起来,笑声里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狂妄。他斜楞着眼说道: “嘿嘿!玩笑…玩笑而已,何必当真?” 吉吉跟着也嘿嘿的干笑了几声之后,闪电般的收了刀,身体迅即朝后滑了开去,躲开了沃尔夫臂长所及的攻击距离。沃尔夫用手指揩去脖子上的血,伸进嘴里吮了吮,白色风团上泛起了血红的颜色。此刻,各出一招的两个人算是暂时扯平了,但是心理上的平衡缺难找回,他们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看着对方,然后,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起来。 在坡岭朝阳的一侧上,距离岭上几米远的一处凹坎下面坐着一个年轻人,英俊的面孔给阳光照得红扑扑的,他把一根嫩草叼在嘴角,舌尖轻轻拨弄着草茎,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迎着阳光望着远方,一副陶醉其中的模样,实际上,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耳朵上,透过袭袭风声滤掉瑟瑟草音他隐约听见了几个字。 “绝岭…高度…中继…标志…” 年轻人的心里一紧,随即抖擞起精神再次倾听,可惜,就只有风吹草曳的声音了。他在凹坎下面又忍了片刻,听听头顶上方的两串脚步声相继离去,于是,也一骨碌爬起身,他在两个方向上辨听了一下,随即朝着脚步声重的那个方向追了下去,因为前者的去向他已经查明,而后者却是个新增加的内容。 年轻人边走边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暗翼”舒展怎么还不到啊!我一个人要盯三个目标,这叫我如何能够分身呢?哦,还有,什么是绝岭高度?而中继标志又是指的什么呢?这一切都需要他才能解开谜底啊!年轻人想着,不觉间已经跟上了前面那个人的步伐,于是,他如来的时候一样,压住了脚步悄悄的盯紧了那头“大白鲨”。 第一章.舒展献策(2) 29.1.2 海南 三亚 08:05 吉吉满腹怒气的朝着岭坳深处走去,原本轻盈的脚步因此而变得沉重,他低着头紧盯着脚下荆棘丛生的小路,也不分辨方向就只管由着性子一路信步的往前走,被他踩断的枝杈时不时的发出脆生生的响动,像是有意在帮他把无名的火气释放出来似的。 吉吉的手含在袖筒里,半握成拳样的虚攥着,保持着随时可以出刀的状态,实际上,直到此刻他的掌心里还留有刀柄的握实感,而残留在他虎口上的血渍更是令他的手掌发粘,吉吉的心头涌动着嗜血的念头,它们一波一波的躁动着,不觉间已经是血贯瞳仁了。 在热带雨林里长大的吉吉天生就具有敏锐的方向感,通过日照和风向甚至树叶的颜色就能在原始丛林里辨明方向,此刻他在毫无参照物的情况下仅凭着本能在坡岭间行走,也照样能够找到那个他只是听人说起过的地方。 这本是他独门生存的绝技,然而,当它被用来替沃尔夫做嫁衣裳的时候却令他着实不忿。就在刚才,怒火中烧的“手刀”吉吉忍住了冲天的杀气才没有割断沃尔夫的喉咙,并且还硬着头皮听“大白鲨”布置完了任务,而后吞下了一口恶气的吉吉又忙不迭的领命而去,这叫吉吉如何不走得怒气冲冲恨意难消呢? 原来,沃尔夫急需得到一处精密的加工车间,以便把他随身偷带进来的散件组装成一部功能强大的中继放大器,这原本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在西方国家的私家车库里就能完成,可要在荒山野岭的海岛边上实现这一愿望那可就难了,而这样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就偏偏拍给了人生地不熟的“手刀”吉吉,这让菲律宾土著的心里极度不爽。 但是,已经忍气吞声惯了的岛国小民却还是忍着满心的恨意接了下来,只因他知道自己打工的这家园林公司正巧有一处存放器具的库房还留在上一处的施工场地上,而那里除了有铁将军把门之外早已没有其他人了,于是他想,现在刚好可以被借来一用。 吉吉踏过了最后一段坎坷的小路,眼前出现了一小块平淡的凹地,现在他已经站在了由果岭包围着的谷底了。吉吉仰头望了望如锅沿儿一般环绕着的坡峰暗自点了点头,心说:果然是个藏身的好地方啊!不要说偷偷猫在这里干点鬼祟的事,就是藏下一哨精兵也没人知晓。哦,沃尔夫在这儿可以放心大胆的组装他的设备啦! 吉吉想到这儿的时候目光迅速回撤,他在锅底一样的凹地周圈细细的搜寻了一阵,无风无声无动无影,整个凹地平静得就跟定格的画面一样。吉吉放心的转回身,快步走到山脚下,他在一片高及胸口的蒿草前站下,伸手拨开挡在眼前的草棵,露出一扇板房的窗户来。原来,刚刚搬离不过数周的仓库竟已被茂盛的植物遮挡了起来。 吉吉甩手亮出了藏在袖口里的解腕尖刀,翻手将刀刃朝上探进窗缝里轻轻的一挑,吧嗒一声拨开了插销,窗扇随即往两下里敞开。吉吉单脚一跺身子轻轻往上一纵,轻盈的跃上了窗台。这是一扇位于库房后侧的窗子,吉吉凭借着听到的三言两语竟然准确的找到了它的位置,这不能不说“手刀”的野外生存技巧绝对算得上是出类拔萃。 吉吉单腿蹲坐在窗口探着头往板房里面望了望,但见黑漆漆的库房里面没有一点动静,他跟着又提起鼻子来闻了闻,立时潮乎乎的气息扑面而来。吉吉忽闪了几下鼻翼抿了抿嘴,忍住没让喷嚏打出来,此时此刻安静是他最需要的。就见他支楞起了耳朵仔细的辨听了数秒,接着就像只猫一样的翻身进了板房,随手关闭了窗子。 库房内漆黑一团,潮湿发霉的气味像堵无形的墙,压得吉吉举步维艰,但他还是摸索着触到了存放器材的货架子,然后顺着一排一排的货架试探着往前走去。本来,板房内的坡地就坑洼不平,这会儿还要摸着黑儿走路,那难度也就可想而知了,但是不管怎样,“手刀”吉吉还是悄无声息的来到了库房的前端,借着从门缝外投进来的一道亮光,他终于找到了那股引起他怀疑的气味的出处。 原来,他从纵上窗台的那一刻起便敏锐的嗅出了一股淡淡的香气,这在既潮又闷充斥着铁器胶皮气味的库房里实属罕见,吉吉推测这里必有不速之客闯入,因此他才蹑足潜踪悄无声息的搜寻起来。不想,他很快便发现了香气的所在,而这一发现令他不禁忧虑起来。 一架折叠式的行军床和一副简单的铺盖就放在库房门口的墙边上,这原本不必大惊小怪的,但是丢在床边上的一只铁饭盒却显出了它的不寻常。吉吉以他漂泊的经历一眼就能够看出,那是个瘾君子惯用的物件。于是,他暗自思忖道:哦,是谁会偷偷的躲在这个地方吸食毒品呢? 一个显而易见的答案就是:这是这家园林公司内部的人。没错,除此之外没人敢在库房里面给自己造个窝,而造窝的目的却又是为了吸毒之便。吉吉担心这个人的存在会影响到沃尔夫的计划!一时间,冷汗挂额的吉吉呆立在原地半天没能想出对策来。 原本,吉吉以为这个存放公司器材的库房在短期内是不会有人来的,而沃尔夫也仅仅是短时间的利用一下这个地方,因此不必担心会撞上什么人。但是眼前的情形刚好事与愿违,吉吉因无法确定这个人何时会突然返回而忧心忡忡起来。 放弃此地另寻他处?不行,时间紧迫来不及找寻更稳妥的地点。告知沃尔夫这里的情形让他自行决定?不妥,哨探的职责就是要给“大白鲨”提供一个安全的处所,如果沃尔夫一但出事,非但得不到任何好处,或许还会有性命之忧。唉!吉吉忍不住叹了口气,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清风掠地的沙沙声从门外传来,吉吉猛地打了个机灵,他听出来那是由远而近的脚步声。 吉吉听得出来那阵脚步声音很轻,他推断出那是由于身体发飘所致,吉吉几乎可以想象出毒瘾折磨下的虚弱来,于是暗叫一声:来得正好。于是轻提气缓移步,悄悄隐身在了门扇的后面,屏住呼吸静等这个瘾君子溜进门来。 这时,来人已经在库房门前停了脚步,就听哗啦一阵钥匙声响过之后,跟着就是锁舌转动的声音,随后吱扭一声,库房的铁门被费劲的推开了一道缝,一个干巴巴的身影挤了进来。就见他懒散的往门上一倚,哐当一声,铁门闭合四周一片昏黑。 吉吉绷紧了浑身上下肌肉,解腕尖刀含在手心,刀尖紧粘着里腕微微的散发着寒意,他屏住了呼吸贴紧了墙壁,随时准备冲上前去制服这个人。 此刻,来人还浑然不觉自己已经身处险地,竟然很惬意的期待着即将来临的销魂一刻。就见他张开了双臂一高一低的扯动着身体懒懒的打了个哈欠,随即一扭身体仰面将自己扔在了行军床上。被抻长了的钢丝发出嗡嗡的声音,上下颠簸了几下之后,才让那个发飘的身体安生下来。 吉吉不想让时间拖延得太久,以免耽误了沃尔夫交代的任务,于是,他的双腿微屈气往上提,身体像只弹簧慢慢的压紧,现在他只需往起一跃,人就能够腾空而起,跟着,他的铁骨双膝将如两柄重锤一样,狠砸在那个人的胸骨上。那样一来,他的刀未出手就能夺人性命。 吉吉不吝惜杀人,他在这个地方的滞留期限屈指可数,自从“大白鲨”出现的那一刻起,他的使命便已经进入倒计时。只需要数个小时,当他给沃尔夫的行动铺平了道路以后,他便可以全身而退了。所以,吉吉出手迅捷而且凶狠,无论是谁,挡我者死!这已经是他此刻的信条。 于是,“手刀”在蓄集了能量之后开始起跳,精瘦的身体给用力蹬起的双腿拉长了比例,使他弹开的身姿就跟一只从水面荷叶上跃起的青蛙相仿,轻盈迅捷而且有力。仰卧在行军床的家伙给这突如其来的飞行物体吓懵了,他打张开嘴的同时四肢下意识的收缩起来,好像趴窝的老母鸡急于护住自己的肚腹,可他的这个动作还是慢了半拍,吉吉的膝盖骨如同利斧一样劈进了他的软腹,黑暗中就听见咔吧一声,随即便陷入了死一般寂静。 吸毒者脆弱的腰椎骨经受不住吉吉的重击,大椎在关节处齐刷刷的折成了两节,中枢神经突然的断裂造成了急促的传输阻隔,死者已经运到发声肌群的惨叫便永远的卡在了喉咙里,而机能的瞬间缺失也让各个器官的功能戛止在了当前的状态,这个人就像是被瞬间吸走了灵魂,躯壳空洞的晾在了一边。 吉吉缓缓的舒了一口气,轻轻卸去聚集在一起的内力,这才闪目朝着死者的脸上看去。哦,妈的!他禁不住轻骂出声来,原来,死去的这个人竟然是这家园林公司老板的亲戚,那个干巴巴的总经理助理。吉吉的心头猛然一沉,冷汗霎时打透了衣衫。 急迫之下吉吉想到,这下糟了,整个工地的后勤供应都是由这个家伙管理的,如果在午饭之前还不见这个家伙回去,那么公司就会炸了营啊!而一旦出现这种局面,势必会惊动警方,哦,那样一来,非但自己呆不下去,就连刚刚上道的“白头雕”也难保,更不用说初来乍到的“大白鲨” 了。哦,这可如何是好?原本,开始行动的时间应该是在午夜至凌晨之间,可眼下…无论如何也拖不到那个时候啦! 就在这时,虚掩着的库房大门缓缓的推开了,光线猛然打在了吉吉惊慌的脸上… 第一章.舒展献策(3) 29.1.3 海南 三亚 08:10 强光透过眼角膜的凸面会集到视觉神经的焦点,它在吉吉的大脑里激起了一片雪花般的亮点,跟着便是如大面积断电似的黑暗,吉吉不可避免的陷入了一个间歇式的目盲阶段,于是他的反应也就被耽搁在了这短暂的一瞬间。 然而,吉吉的动作却没有因为这刹那间的视觉空白而有丝毫的延缓,他的手照例的开始了旋转,手腕娴熟的自内朝外翻,手指灵活的由曲向起弹,这一起一伏的转换完全是他下意识的表现,快到单凭肉眼都几乎无法看见。 于是,不等眼前的黑屏消散,那柄解腕尖刀已然衔在了吉吉的掌心。只是他此时还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他被这道强光困扰着内心纠结道:究竟,这道强光的背后将会隐藏着怎样的凶险呢?因此,吉吉无法在第一时间里做出回应,他只好强自压住心中的惶恐,蓄势待发的做好了防守反击的准备。 其实,强光的刺激也只是短短的一瞬,雪花般的干扰很快便消散开去,吉吉的眼睛也迅速的恢复了视力。这时的吉吉丝毫也不敢表现出怠慢,他急睛流转着闪目朝着库房的门前观看,丝…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原来,门前不大的场地上空空如也,他连一只耗子也没发现。 不好!警钟在吉吉的脑海之中猛然爆响,但是钟声的尾音传到他耳边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做出任何的反应了。他感到一股凉丝丝的刺痛正从耳根处传来,那疼痛传递出来的寒意逼迫着这个生猛的菲律宾土著,他不得不丢掉了手里的解腕尖刀,然后慢慢的举起手来。此刻,他浑身上下已经激出了一身的冷汗,但是跪坐着的姿势却连动也不敢动一下。 一柄小拇指粗细的直刃抵在了吉吉的耳根,近似手术刀一样薄的刃口甚至在吉吉的耳旁发出风一般的嗡嗡声,它似乎在提醒着吉吉,虽然同样都是尖刀,但是它的锋芒却绝难想象。吉吉在漫长的等死之中苦熬着,未等到穿皮破肉直入脖腔便已经感到了透椎般的寒冷,这个冷血杀手的嘴角开始抑制不住的抽搐起来,上下牙齿间也不由自主的磕碰起来,令人难堪的发出咔咔的声响。 哼哼… 一阵刺耳的冷笑声紧贴着吉吉的耳边钻进他的耳鼓,就像是有只汤匙在他的心里刮着餐盘底儿一样的难听。吉吉的肩头忍不住微微的一抖,一阵刺痛当即镇住了他的惊恐,随即,他感到有一股灼烧的热流顺着脖颈慢慢的淌了下来。杀手刚刚收敛起来的野性再次被激发出来,吉吉的手指下意识的微微弹开,隐隐的召唤着刚刚被他丢弃在床头上的那柄解腕尖刀。 “好啦!别难为自己了,如果我想杀你,你绝活不到现在。” 一个沙哑的女声嘲弄的说着,抵在吉吉耳根的刀尖却出人意料的撤了回去,吉吉的心头猛一翻个,暗叫道:竟然,她也是同道?看来,中情局下的功夫可真是不小啊!嘿嘿!这一次的行动想不成功都难。 一颗心落在实处的吉吉慢慢的放下两手,他并不急于和这个恶作剧的同伙打声招呼,而是不慌不忙的从床头拾起自己的解腕尖刀,然后仔细的藏进袖口,这才弹身从那具尸身上面站起来,跟着轻轻一纵跳下地来。 “既然都扒上了这家伙的老板,干吗不阻止他往这跑,现在怎么处理这件事?如果中午之前他不回去,整个工地的人都会察觉,到那时,我们就不得不提前撤离,可是,这次行动的开始时间应该是在…” 吉吉的担心不无道理,但是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一阵更加刺耳的嘲笑声打断了,就听那个收了刀的女人狂妄的说道:“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慢说是这么几个农民工,就是整个公司都在我的掌控之下,你懂得上了我的床代表着什么吗?那就是我胯下的马!哼哼…” 吉吉无语的摇了摇头,看着眼前这个刚刚才成为园林公司老板二奶的女人,心说:呵呵!日本女人真是不一样啊!她们利用起自己的身体来,真的好自信呐! 钱丽秀,隶属于日本内阁情报室的美色特工,代号“菊刀”的千利秀,在重大变故来临前表现出了罕见的冷静和沉着,这是身为特工最为宝贵的一种品质,也正是她天生具有的临危不乱处变不惊的特点赢得了“相扑手”柳川义辉的器重,因此才在柳川与中情局的首次合作当中被委以了重任。而初入中国大陆还未得露脸的“菊刀”也同样憋着一股子骚劲,她恨不得能一战便出人头地,也好抢一回人前显圣鳌里夺尊的殊荣,于是,她的自信便极度的膨胀了起来。 “cia派来的人是怎么打算的?你把具体的行动时间跟我说说吧!我这里也好策应你呀!” 千利秀咄咄逼人的追问着吉吉,脸上现出一副很托大的神情,而实际上,她此时此刻的心情却很复杂。是啊!别管她把话说得多硬气,她也只不过是个编外的支持人员,在中情局的棋盘上她连个棋子都算不上,吉吉的回答印证了这一点。 “这个嘛…还不清楚,你就专心管好你的事吧!眼下最重要的就是保持营地的平静,给那个新来的那个家伙争取点时间。” 听了“手刀”婉转的拒绝,千利秀忍不住气懑填胸,她暗自叹了口气,想道:唉!谁叫咱是个战败国呢?而今给人家当狗自然就得看人家的脸色了!想到这里,“菊刀”虽然表面上还是硬挺着,但她的心里已然是酸溜溜的了。 “利用人就要相信人,这样才叫合作嘛!你连最起码的消息都不肯透露,哼哼!我恐怕…爱莫能助啦!” 千利秀毫不退让的将了吉吉一军,她为自己的尊严开出了条件。吉吉很为难的看着这个色厉内荏的女人,被东洋人和西洋人压迫惯了菲律宾土著谨守着最后的防线,喃喃的说道: “我们需要寻找到一处隐蔽的制高点,好给中情局送来的探测仪提供一个好位置,而这里嘛!暂时被用作组装车间。” “哼!这点小事你就为难啦?看你也做不成什么大事,你不说我也看得清楚,找寻制高点的活儿是不是交给了那个一脑袋白毛的家伙?,嗯!我看他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你去帮他一把吧!这个仓库和那片营地都交给我看着,一切都听我安排好了,也许能让效率提高得快一点。” 吉吉面有温色的看了千利秀一眼,他想:如此狂妄的日本女人啊!你让老子怎么与你合作?但他转念一想,既然主管整个工地后勤的总助死在了自己手上,如果不借助这个日本女人搪塞一阵的话,嘿嘿!这还真是不好挽回。罢了,暂且忍她一回,等事过之后,就让沃尔夫跟她过招吧!拿定主意的“手刀”收了脸上的恼怒,乖乖的点了点头,紧跟着问道: “找个什么借口替他掩饰呢?人死不能复生,你总不能把死人说活了吧!” 哼哼… 千利秀一阵冷笑又让吉吉的浑身上下都起满了鸡皮疙瘩。就见这个日本女人旋身一转,像个飞碟一样的往行军床上一飘,随后双腿往起一盘,人已然落在了行军床上,而那弹簧床垫竟然一点不颠。吉吉惊叹千利秀身轻如燕的表现,脸上不由得现出惊惧的表情来。千利秀冷笑过后接着说道: “这个死鬼去了哪儿…这重要吗?只要我把这工地上百十号人的吃喝拉撒睡料理好了,谁在乎他死到哪儿去呢?随便编个理由搪塞一下就好啦!这个不是你操心的事,你该干的是赶紧找到那个白毛儿小子,帮着他把地点选好了,你们那边越早完事,我这边越早轻松,这个道理你能听懂,对吧!” 千利秀用带有蔑视的口吻说完这些话,吉吉听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自尊心和羞辱感强烈对撞在一起,极度考验着他的忍耐力。吉吉按捺住心头的怒气低声下气的问道: “那么,我呢?我是这个工地的厨师呀!到了吃饭的点儿要是开不了饭,你怎么跟大伙解释呢?” “你是个猪脑子啊!我刚刚不是说过了嘛!吃喝的事我会料理好的,如此一来,还有谁会惦记着你在干嘛?你以为你比这个死鬼更重要吗?” 千利秀的话音刚落,一把无名火便腾的在吉吉的心头燃烧起来,一股按捺不住的怒火直冲他的胸口,令他忍不住弹手抖出了藏在衣袖中的解腕尖刀,霎时间,幽暗的库房里寒光一闪,随即发出了一声金属的空鸣声。 嗖!等不到急促的啸音完全消失掉,弹身而起的吉吉已经来到了千利秀的近前,他把一柄短刃使得如同泼雨一般的严紧,刀尖刀刃招招不离千利秀的颈项咽喉,算得上是刀刀夺命。千利秀急掣窄短直刃横抵竖挡左遮右拦,虽是守得风雨不透却也是险象环生好不惊险。一时间,二个人火拼得如同斗鸡一般,竟然忘了嫌生何处隙出哪边。 其实,正是由于一而再,再而三的欺压,强忍不下的吉吉才恼羞成怒起来,而他一旦翻起脸来,这个菲律宾土著便生猛的如同野兽一般了。在吉吉疯狂攻势之下,骄横的日本女谍一时难以招架,堪堪不敌眼看着就要败下阵来。而她深知一但自己失手,野性狂放的吉吉必让她身手异处性命不保。千利秀后悔不该逞一时的口舌之快,竟而陷自己于险境,但此刻再想挽回已经来不及了。 此时,吉吉的攻势愈加猛烈,两刃相交的频率也越来越频繁,铿锵之声不绝于耳,时久力衰的千利秀渐渐现出颓势,吉吉的刀锋离她的脖颈咽喉已经越来越近了。恰恰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一道曳光横空打来,随即爆出一声脆响来。 当!余音微颤撼人耳鼓,两柄交错在一起的利刃猛然荡开,它们几乎给一粒金属弹丸同时击中了。就在二人错愕对望之时,一个高大的身影破门闯进库房中来,原本就很紧凑的空间眼看着就有挤破的危险,吉吉和千利秀顿生一种压迫之感,他们呆呆的望着来人,连大气也不敢再出一声。 第一章.舒展献策(4) 29.1.4 海南 三亚 08:15 沃尔夫出现在内讧的两名同伙面前的时候他手上的银枪还在冒着缕缕的青烟,从他阴沉的脸上看不到有一丝亮色,甚至连惨白的风团都变得异常黯淡,这足见他此刻的愤怒已经到达了极点。而吉吉和千利秀还深陷在惊愕之中,他们大张着嘴巴半天没有回过神儿来。虽然,消音器滤掉了尖利的枪声,但是子弹撞击钢刃时发出的脆响却是锐度异常,直到此刻,阵阵回音仍然不绝于耳,这让他们本来敏捷的身手因此而大打折扣,这不仅仅是因为刚才的那场缠斗耗损了体力,更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枪击造成了心理的冲击,故而,他们迟迟没有做出反应。 “你们好了没有?还要再打一会儿,是吗?” 沃尔夫的声音里带着很重的鼻音,这个强壮如牛的家伙现出一副多有不爽的样子,无论是表情还是体态全都处在暴怒的边缘,仿佛一只燃着引信的火药桶一样,随时随地都有爆炸的危险。其实,这是他体内的顽症所致,而吉吉和千利秀无疑做了那粒点燃引信的火星儿。 原来,自从他登上坡岭以来一种不适的感觉便开始纠缠着他,带有过敏体的沃尔夫被岭上的花粉困扰着,于是他喷嚏不断,这让正在执行秘密使命的大白鲨懊恼不已,不想又赶上了眼前争斗正酣的内讧,这让他如何能不恼怒异常呢?所以,他这才不顾一切的愤然出枪,用一颗子弹解了吉吉和千利秀的争斗之围。 “哦,真神终于现身啦!你可来得真是时候啊!再晚一会儿,人脑袋都打出狗脑袋啦!真不知中情局都派了些什么人来,不是贼眉鼠眼就是龟头蛤蟆脸的,哼哼!” 从惊愕当中清醒过来的千利秀终究改不了她嘴欠的毛病,一开口便满嘴是刺儿,话里话外带着挑衅的味道。而怒火填胸的吉吉此刻反倒冷静了下来,他很知趣的后退了一步,让自己处在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境地。他想,现在该轮到大白鲨上场了,自己暂且旁观罢了。 啪!就在千利秀的话音刚落,吉吉驯服的模样刚露的时候,一记清脆的响声突然传来,沃尔夫老大的一个耳光重重的扇在了千利秀的脸上,直抽得那个日本女人一骨碌滚下了行军床,连续翻了几个个这才仰身倒在地上,一行鲜血顺着鼻孔淌了出来,这冷血的一幕让生猛的吉吉看了都觉得心惊肉跳。 “在这儿轮不到你说话,懂吗?臭娘们儿!再乱插嘴,一枪毙了你!” 沃尔夫恶狠狠的说着,他手上的银枪频频点着千利秀的头,机头大张的枪口随时都有走火的可能。这一回千利秀彻底的老实了,她服服帖帖的现出一脸的恭顺表情,仿佛贤妻良母侍奉老公一样的跪起身来,深深伏地连声称是。吉吉暗骂了一句:真是个贱货! “大战当前,你们还有工夫在这耍贫嘴,真把中情局当成破庙啦!要知道,我们可不光赊粥,也化缘的,在中情局旗下光许愿是不行的,你们得还愿才行!别让我再看到你们把任务当成儿戏!“ 沃尔夫浓重的鼻音在库房里面回荡着,嗡嗡的回音儿撞击着吉吉和千利秀的耳鼓,一下一下绷紧他们的神经。吉吉低垂着目光留在角落里,千利秀则默默的爬起身来低头聆讯。气氛变得紧张而肃穆。 “你能保证这里是绝对安全的吗?“ 沃尔夫缓和了一下口吻转而向吉吉问道,从他态度的变化上能够看出,他显然是知道吉吉努力工作的成效的。吉吉犹豫了一下,但他还是老实的说出了实情。 “嗯!应该没问题,只是…出了点茬头儿。“ 沃尔夫顺着吉吉的目光望去,他看见了行军床上死去的那个助理,于是立时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他脸上的白色风团又开始充血。 “哦,你们可真他妈的会添乱呐!怎么处理?能摆得平吗?我需要24小时的平静时间,有什么办法吗?“ 沃尔夫问得很急,眼前的情形印证了他初见吉吉时的不祥预感,所以,他紧赶慢赶的想要跟上吉吉的节奏,不想,还是慢了半拍。 其实,他原本应该提前几分钟跟到这里来的,因为随身携带着gps的定位终端,所以他能够随时跟踪到吉吉的位置,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吉吉和千利秀也就打不起来,但是,他在佯装返回岭下的途中发现,那个一直跟在他身后的俊朗的年轻人始终像个影子一样粘着他,这让他不得不花费了一些周折才得以脱身,因此刚巧赶上了刚才的那一幕。 “这件事交给我办好了,我能把整个工地控制起来。给你24小时平静的时间。“ 规规矩矩站在一旁的千利秀低声下气的接下了这个棘手的差事,这让沃尔夫烦躁的心情稍稍舒缓了一些,他看着这个并不在编的手下,撇了撇嘴说道: “这可不是儿戏啊!你有把握…“ 千利秀紧倒碎步往前凑了凑,一脸谄媚的说道: “放心好了,我保证百分百的办妥。“ 沃尔夫盯着眼前这个妩媚的日本女人,不由得想起了“四分卫“交待任务时对他说过的话:对待日本人,你可以用他,却不可以信任他!看看他们过去和现在的表现吧!沃尔夫,你可千万不要被他们表面上的谦恭和温顺迷惑呀! 沃尔夫的心情变得矛盾起来,这是他第一次跟日本人打交道,完全没有经验可循,且“四分卫“的警告又是他唯一可以拿来借鉴的,这让沃尔夫的焦虑一下子变成了疑惑。哦,这可…怎么办呢?沃尔夫开始犯起难来。他不放心把自己的安危托付给一个声名狼藉的日本女人,可他转念又想,眼下除了相信她之外还有什么人可以依赖呢? “嗯…好吧!那就抓紧办吧!现在,除了时间以外…再没什么更重要的了。“ 沃尔夫很勉强的答应了,他心不在焉的搭讪着,脑海里则快速的闪现出刚才掌掴千利秀的画面来,心说:就算办成此事之后也不能留下这个活口,否则,背后挨她一刀的结局怕是早晚的事。 拿定主意之后,沃尔夫脸上的肌肉顿时放松下来,脸色也即刻转暖。他撩起衣襟把枪反别在腰后,然后点手将那个日本女人叫到了近前,跟着附耳低声说道: “确保给我24小时,让这里风平浪静,之后,我会设法调你进我的部门里来,这算是cia未来亚太情报主管对你的承诺。“ 千利秀的眼里闪过一丝喜悦,显然沃尔夫的话打动了她。照理说,能够成为内阁情报室旗下的日本特工本来就凤毛麟角,而其中能被“相扑手“柳川义雄看好的就更不多见,千利秀有幸成为了其中的佼佼者,这不仅是她自身能力的体现,更是运气和机遇的眷顾,这可是众多日本特工可望而不可及的成就啊! 然而,当这一切与背后支撑着它的强大势力比起来的时候,光环与荣耀即刻土崩瓦解,瞬间变得一文不值。因为,千利秀想要得到的是最基本的尊重。 千利秀郑重的点了点头,以一个标准的日式礼作为答谢。沃尔夫神情坦然的指了指行军床上的那具尸体,低声说道:“即刻处理干净,然后,马上返回工地。“ 当着两个男人的面,千利秀表现出了超出平常女人的坚韧和勇气,就见她二话不说,回身走到床前,伸左手抓住了死人的领口,探右手扣住了那人的腰带,随即两膀一较力,那具死尸已然离开了床屉。 尸体和人体不同,真正是死沉死沉的,因此,没膀子力气根本就别想挪动他,可是搬动尸体光靠力量还是不够,除此之外更要有速度才行。所以,千利秀的表现可以说是行家里手,她让在场的两个男人看得暗自赞叹。 就见千利秀的腰一挺腿一蹬,硬将尸身倒提起来,随后,借着抛起来的惯性,她垫碎步巧移位,变身来到了尸身的正下方,就着落下的冲击,她扭胯劈裆卸去了正面砸落的重力,把个尸体像只口袋一样的扛在了肩上。 沃尔夫和吉吉在一旁看了个满眼,不觉间惊得是冷汗涔涔。他们想:这样一个风骚的女人竟然具有如此强悍的手段!有朝一日若是反把…嘿嘿!我等如何应对得了啊? 千利秀在二人错愕的眼神当中昂然扛尸出了库房,她的身影刚一消失在门口,沃尔夫便迅速的跟上前去,悄悄的关闭了大门。立时,库房里黯淡下来,两个人形同鬼魅一样的对视着,一个翻楞着渗人的眼白,另一个则晃动着怪诞的风团,就好像抬走了一个死人,却留下了两个冤魂。 “我们等不了那么长的时间,24小时只是拖延的极限,吉吉,你尽快赶到岭上去,帮助宋江寻找安装设备的最佳地点,我这里抢时间组装设备,一有结果马上通知我。“ 沃尔夫说着话猛一扬手,将一只加密寻呼机丢了过来。吉吉反应灵敏的接住藏在腰间,沃尔夫接着叮嘱道:“记住,要用暗语讲话,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用它。“ 吉吉翻楞着白眼应承着,人始终站在原地,好像死尸不离寸地。沃尔夫知道吉吉心有顾忌,于是,摆了摆手说道: “不必担心,事成之后做掉她,我猜你想的是这件事吧!“ 吉吉的白眼在黑暗里闪动了几下,沃尔夫毫不迟疑的说道: “嗯!她是你的了,赶快行动吧!“ 库房里再一次闪动起耀眼的光亮,吉吉瘦小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的那道强光里,沃尔夫没再急着赶去关门,他需要借助这道光完成他的技术性操作。 沃尔夫抖肩膀卸下了沉重的背包,他把包小心的放到了那架停放过死尸的行军床边,然后忽的一下把床上杂乱的被褥等物全部赶到了地上,接着,哧的一声拉开了背包的拉链,从中抻出一件数码迷彩的方布来,跟着,抖手将布铺在了床上。现在,他的目光落在了背包的里面的一副三脚架上,安装好这只功能特殊的架体将是他此次中国之行的目的所在。 第一章.舒展献策(5) 29.1.5 t市 滨海国际机场 08:20 一辆天蓝色的计程车悄悄从快速路的弯道口上驶了出来,它刚一露头便像条黄花鱼似的紧溜着边儿,见缝插针的泊在了候机楼前的道边上。跟着,车子的尾灯猛然一闪,后备厢盖便自动的扬了起来,就像只撅着屁股的狗儿一样,低着头嗅起它感兴趣的气味来。 一个高个子的中年人从后排车门里钻了出来,他很儒雅的带上了车门,然后转过身朝着车尾走来,晨风掠过飘起了他胸前那条银灰色的领带,晨光反转打在这个人的脸上,从他的眼中折射出一道光芒来,睛光对撞转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却将一系列的影像映在了他的眼中。 这个人默默的推起箱盖,弯下腰去抓自己的行李厢,借着箱盖下面阴影的遮掩,这个人的头微微的偏了偏,把视线投向了停机楼外立面上贴着雷朋镀膜的玻璃幕墙,这面硕大的镜子真实的反映出了他周围的全部状况。中年人轻轻的按下箱盖,然后拉起行李箱朝着候机楼的大门走去,此刻的他的鼻梁上已经多了一架偏光纯色的深色太阳镜。 体量超大的停机楼里无序游动着各个方向的人流,他们聚在一处之后很快便散了开去,接着又再次聚拢,如此往复完全随机毫无规律可循,然而,在这些乱象的背后无疑还隐藏着某些微妙的规律,它们在这个人的眼中就像飞机的航线一样清楚。他在大厅的中央停下了脚步,略微站了片刻之后,很快就整理出了脉络。 原来,从走出计程车的那一刻开始,舒展便注意到了这里的复杂局面,他从候机楼外各色人等的神色当中敏锐的觉察出了狩猎者的饥渴,舒展心想:当然,这很正常,出入国门的咽喉之地嘛,当然要看管得严密一些。但是… 舒展从少数几个有心人的复杂眼神当中看出了两种不同的关切,这是真正令他感到不安的原因,舒展的心一下子变得疑惑起来,一个不便明讲的理由干扰着他,让他想安慰一下自己都很难,于是,他只好默默的继续往前走,一副姑妄听之的淡然态度。 然而,当他走进候机大厅之后,这种被窥探的感觉不但有增无减,反而还被某种奇异的眼神震撼了,登时,他被一种窥破心机的寒颤占领了,止不住的嘀咕道:哦,不会吧!那三个刚刚才出炉的计划啊!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被泄露出去呢?一想起这些,舒展的心里便不由得打起了小鼓来。 在和楚欣睡过之后,舒展假这女人之手巧妙的将一部分重要的经济文件泄露给了sala saby集团的总裁,借此通过了佩珀.盖伊的诚信考核,进而成为了帝国“元首”的独家合作伙伴。正如舒展最初设想的那样,他们二人的关系当中没有主次之分,完全出于各有所求的原因,所以,完全是建立在平等互利互通有无的基础之上的,是一种积极向上健康发展的良性关系,这在合作关系确立之初就被很好的体现出来。 原来,作为回报,佩珀将一项刚刚开始的秘密行动透露给了舒展:cia已将它虎视眈眈的核潜监视计划升级为猎杀行动!并且,这一行动正在进行中。舒展给这份情报惊得非同小可,于是他打发走了佩珀和楚欣之后,便赶忙向“财神”申尘做了汇报。很快,一个紧急应对方案毫不耽搁的投入了实施,一明一暗两条防线即刻拉开。陈墨作为明线的牵头人已经奔赴了052c型导弹驱逐舰,舒展则作为暗线随后赶来,此前,由他派出的“情圣”甄擎已经在榆林军港的周围布防,他盯住的正是佩珀.盖伊的前助理,“白头雕”宋江。 其实,佩珀之所以肯这样做完全是出于他商人的本能,凭着敏锐的嗅觉,佩珀从舒展提供的有关政府刺激经济发展,提高gdp水平的计划文稿中看出了蕴藏中的巨大商机,于是,他不失时机的在舒展身上押下了赌注,一方面体现了他的合作诚意,另一方面也证明了他的存在价值,而他的这一抉择正好是舒展迫切需要的。不错,佩珀在与舒展的第一次合作中加注了极有分量的投资,这给舒展雄心勃勃的计划留下了更为冒险的伏笔。 舒展不会忘记他向申尘说出自己想法的那一刻,他从“财神”脸上看到的那份惊讶表情,他当时便想:哦,他到底行还是不行啊!怎么?连这么点随机应变的思想准备都没有吗?难道,我们的高层都是些老迈昏聩的的人吗?舒展的念头刚出,他便立时警醒自己,哦,千万别忘了,这个人可是人皆共知的老狐狸呀!谁能看得出他的这番表情到底是真还是假呢?如果真是他装出来的话,那么这出戏可就唱大啦! 那一刻,舒展被一个庞大的无间计划所震慑,他甚至开始怀疑其调动自己回国的初衷是否就是为了…舒展不敢再往深处想下去了。于是,他尽量平静的道出了自己刚刚萌生出来的想法,然后,强自镇定的看着申尘,等待他的意见。不料,“财神”只是不置可否的说了一句:相机行事吧!从此便不再提及舒展的想法了。 舒展依照自己的判断,认为“财神”的不置可否就意味着默许,于是也不追问,心知这项计划已是二人心中的秘密了。从现在开始,他只需留住心计寻找启动的时机便罢。然而,别了申尘直奔机场的舒展一下计程车便发现了异样,直至他进了候机楼之后,他的所查所觉更是加深了他的这种印象,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行动被两拨人马刻意的跟踪了。因为,他从监控机场的便衣特工之中看到了敌视的目光,这让舒展不由得怀疑起他与“财神”之间的信任感。 此刻,站在候机楼大厅正中的舒展忽然觉得时候采取行动了,因为在一个乱像丛生的背景下面现实已被沉淀得一清二楚了,就如同湍流之中的沙粒石子一扬,尽管相对静止的平躺在河底,然而,就算水流再急却还是一览无余,因此,只有搅浑这一趟流水才有机会隐蔽自己,于是,舒展猛地一转身,径直朝着大堂西北角上的休闲区走去了,这个时间段上那里聚集了较多正在早餐的人们,舒展要借着这股人流搅起一股风潮来。 舒展以正常的速度朝前走着,行李箱的尼龙脚轮安静的碾过玻化砖的平滑表面, 就如同一只短尾狼毫轻轻的撩过面颊,悄无声息的安抚着他那颗不平静的心,帮助他摒弃杂念开启感官的雷达,搜索那些与他关联着的目光、眼神、呼吸和脚步。舒展注意到,至少有三个关注过他的人留在了原处,随后,另有两个在追随的途中放弃了,现在,只剩下一个人自始至终的紧跟着他,那人犀利的眼神若即若离的紧盯着他不放,霎时,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迫使舒展不由自主的加快了步伐,但他警醒的意识很快便发出了提示,于是,刚刚提高的步频随即又被压了下来。 舒展没有随着那个人的目光追寻而去,他甚至都没有朝着那个人的方向瞟上一眼,他深知隐藏自己的意图远比隐藏自己的身体更重要,因此,暗压下心惊的舒展迈步走进了一家西式餐吧,选了一处较为显眼的位置坐了下来,他暗想道:嗯!坐在这个位置上,任何一个角度都不遮挡,来吧!就让好戏开场吧! 这家餐馆在候机楼的众多开放式商铺中属于中等偏上的那种,因此店里的客人寥寥无几,因为喜欢凑热闹的旅客们此刻全部扎堆在几家大众化的小吃排档里,由此更加衬托出了这里的冷清。于是,舒展的到来就像及时雨一样的了,他在寂寞的女服务员的脸上看到了超乎寻常的热情。 “请问,先生,您需要用点什么?” 女服务员一边用职业的热情娴熟的打着招呼,一边用双手把装帧精美的菜单递到了舒展的面前,由于板条型的餐桌比较宽,女服务员即使紧贴着桌边也还是需要弓下腰才能够得到客人,并且这样一来,她那丰满的胸部便凑到了客人的眼前。这是很不经意的一招,但是对于很多人来说却是很有效的招数。 舒展在接过菜单的那一刻犹豫了一下,有一个方案似乎瞬间便在脑海里形成了。于是,差不多就在同一时刻,他的行动便已经开始了。舒展的视线没有落在菜单上,相反却投向了那对如山一般压过来的胸脯上,他的眼中流露出贪婪的神色,而他的脸上则显出了色迷迷的神情。 女服务员的脸上微微一红,尴尬的轻咳了一声,局促的重复着刚才的话: “先生,您需要点点儿什么?” 舒展接过了菜单却没有收回目光,他嘴上支吾着,竟然出人意料的问道: “啊…小姐,您贵姓?” 女服务员闻听脸上一怔,接着,面带温怒的回应道: “先生,您需要什么就尽管点,我们这儿是吃东西的地方。不是…” 舒展不等女服务员把话说完,继续厚颜无耻的接住话茬说道: “哦,我需要你…这样吧!我们换个地方聊聊怎样?” 女服务员已经忍无可忍了,她说话的调门明显提高了,声色俱厉的吸引了周围人们的目光:“先生,要吃饭就请赶紧点,我们这儿可不是您找乐子的地方。” 餐吧以及周围的气氛开始变得紧张,人们的视线慢慢的集中,有些好事的人已经朝着这边聚拢过来。一直紧盯着舒展的那个人迫不得已移动了脚步,从隐身处走了出来,以避免被围观的人们遮挡住视线。 舒展一脸尴尬的回应着女服务员劈头盖脸的抢白,借机移动视线朝着渐渐聚拢过来的人群瞄了一眼,他在人堆里看见了一张似曾相识的脸,这让他的心止不住的微微一颤。 第一章.舒展献策(6) 29.1.6 t市 滨海国际机场 08:25 渐渐聚拢起来的人群就像是一团簇拥着的鱼,很快便招来了“鲨鱼”的注意,就见两名黑衣黑帽的防爆警察开始朝着这边走来,他们腰间的宽皮带以及脚上的高腰靴衬托着威武与彪悍,当他们来到人群近前的时候,立时引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骚乱,人们纷纷避让开去自觉的闪出了一条通道来。 然而,防暴警察的出现非但没有冲淡人们看热闹的兴趣,反而使关注的热点进一步的升温,人们伸长了脖子朝人群中央望去,通道很快便在警察的身后自动的闭合上了,并且还有更多的人正朝着这里涌来。 两个有经验的警察心里明白,必须尽快平息这里的事端,以免酿成严重的群体事件,因此,即刻带离肇事者已经变得刻不容缓,于是劝解的程序便一概从简,弹压成了现实当中唯一有效的手段。两名警察完全不听解释,他们不由分说的扣住了舒展的双肩。现在,只要舒展稍微表现出一丝的不配合,他们立即就会动用武力给他好看。人们瞪大了眼睛期待着,不知道接下来究竟会出现怎样的局面。 舒展终于得到了他期待已久的场面,他在心里抱怨道:这样的反应速度跟国外比起来实在是太慢了,如果真有人蓄意滋事想要采取行动的话,他们早就达到目的了,即便是出现意外事故或者是天灾的话,恐怕也…唉! 舒展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担心的想道:中国处在和平之中太久啦!而实际上,无论是恐怖主义还是军事威胁都已经离我们越来越近,如果我们不提前做好准备的话,等到灾难真的降临的那一天,我们的损失… 想到这里,舒展更加体会到预警工作的重要,因此,他愈加迫不及待的想要实施自己提出的那项计划。他想:姑且先让少数人保持警醒的头脑,以换取大众的平静生活吧!或许,这是最大限度的降低危险和损失程度的权宜之计了。 舒展是在手铐加身的时候想这些话的,但他为了配合演出的效果,以显示这幕场景的逼真,还是不失时机的皱了皱眉头,像是忍受着很大的痛楚似的。人群中有人开始鼓起掌来,也有人爆发出赞叹声,仿佛他们看到了正义正在得以伸张似的。只有一个人的想法与众不同,他的心里萌生了一丝懊恼,但更多的却是感慨,他窥透了表象背后的真情,因此也就不再抱怨了,原本,他就是比凡人多出许多烦恼的。 他站在人群当中最不显眼的地方,看着舒展被两名防暴警察带上了一辆电驱动的巡逻车,一路招摇的朝着驻场警务室开去了。于是,在遗憾之余也不免赞叹道:难怪这家伙被称作“暗翼”,今天看来他果然是个厉害的角色啊! 原来,当他一路跟踪舒展来到西餐吧,眼见着舒展像泼皮一般惹起事端的时候,他便敏锐的觉察出主动权正在发生逆转,而当舒展看似不经意的朝着人群当中投来一瞥的时候,他便明白无误的知道,自己已经被舒展发现了。 嗯!这家伙使的这招叫作“人工降雨”啊!他企图利用打伞之便遮掩踪迹,哼哼!你当我是谁啊!能看不破你的这点伎俩?嘿嘿!那就见招拆招吧,也让你见识一下我的手段! 这个人想罢便掉头钻出了人群,他边走边掏出手机,迅速的拨通了一个号码。蜂鸣几声之后,他将话筒贴近了嘴边,压低声音用很熟络的语气说道: “朱局吗?呵呵!是我呀,窦斌,进来可好?” 电话那头的人显得很热情,几句客套寒暄过后,窦斌单刀直入的说道: “有件事情想要麻烦你呀!能不能帮我个忙,把机场扣住的那个人…”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很快便湮没在周围嘈杂的人声里了。 一个防爆警察将舒展重重的按在椅子上,另一个警察则边掏钥匙边质问道: “看你也像是个有身份的人,怎么做事这么没素质呢?” 舒展没心思搭理这两个警察,他此刻最关心还是的时间,因为,一旦给这俩人纠缠下去耽误了航班,那将会给他的接下来的行动带来很大的麻烦。舒展此刻已经脱离了公众的视线,他必须赶紧按照事先想好的策略进展下去。 于是,他借着警察替他解脱手铐的机会瞥了眼腕上的手表。心说道:哦,还有一点时间,慢慢来,切记急躁。舒展看看时间充裕因此略微感到心安,他一边暗自安慰着自己一边环视了一下这间简单而整齐的警务室,同时,他随口回应道: “都是话赶话而已,呛呛几句不是很正常的事嘛!我又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怎么就没素质了呢?” 听了舒展满不在乎的回答,那个刚刚替他解脱了手铐的警察把眼珠子瞪得老大,他哐当一声把手铐丢在桌子上,大声的质问道: “还不算出格?你搅得整个休闲区差一点都爆了棚,还敢说没出格?” 这个警察的话音刚落,身背后的那个警察抬手对着舒展的头顶就就是重重的一拍,跟着厉声呵斥道:“都到了警局了你还不老实,你想在这儿过夜是怎么着?” 舒展生性儒雅,从不喜欢动粗,更何况他的身份特殊,因此,也不能随便惹祸上身,他此番荒唐的举动原本是想借警察之手摆脱跟踪,并不想把事情搞大,但眼下的遭遇却超乎了他的预期,执法人员的过激举动已经侵犯了他的尊严,这是舒展万万不能接受的。 立时,厌恶气填胸无名火升腾,一股力量催动着舒展,他连片刻都没犹豫便采取了行动。就见他含胸低头略一躬身,卸去了劈头拍下来的力道,跟着右臂回捯,肘部狠狠的击在了身后那名警察的软肋上,就听那人闷声哼了一下,手捂着肋骨瘫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舒展的左手前探,闪电般的叼住了面前那名警察的右手腕,跟着反关节用力往怀里一拉,那名警察便迫不得已的俯身趴向了桌面上,而舒展得势之后并不饶人,他迅速的牵动着那个人的手臂绕颈一周,轻松的将那人锁死在桌面上完全动弹不得,那警察忍痛不禁,急忙用另一只手狠命拍打着桌面。 哐当,舒展奋然起身,他抬腿蹬翻了身后的椅子,椅子重重砸在他身后那名警察的身上,跟着他的左手轻轻往前一送,趴在桌面上的那名警察呲牙咧嘴的倒退了几步,随即跌坐在地上。舒展不等二人跳起身来反扑,翻手利落的亮出了自己的证件,就见那黑色封套上的银色徽章在那两人的眼前一闪,立时激起一阵羡慕和敬重。 舒展一见镇住了对方,便不想挫伤那二人的自尊心,于是赶忙解释道: “国安局舒展,眼下正有任务在身,刚刚下手鲁莽,多有得罪,请别记在心上。” “哦,原来,是国安呐!难怪出手那么利落,真是名不虚传呀!” “是呀!是呀!您出任务呐!我们没妨碍您吧!您看,怎不早说…哦,你也不便说,是吧!” 两名警察忍着疼痛站起身来,他们很是歉疚的搭讪着,像是在向舒展承认,刚才的这顿暴打完全是他们自找似的。舒展也不在怂人面前多逞强,他不露痕迹的融洽起双方关系来,就见他一边随和的搭讪着,一边很会来事的帮着两人拍打着身上的尘土,而他的眼睛却不时的瞟着腕上的时间。 舒展暗想,时间并不算充裕,必须尽快安抚下这二人,然后,从警务室的后门进场登机,哦,这段距离…怕是要一路跑着才能赶得及啊!就在这时,一阵叮铃铃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舒展闻声禁不住一怔,他在脑海之中快速的一转,不详的预感在提醒着他:那双一直紧盯不放的目光,会不会…又追踪到了这里呢? 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也让那两名警察猛然一愣,他们还处在尴尬的境地之中还没醒过盹儿来,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情,所以一时懵懂竟没有一个人抢先去接电话。其实,在他们的潜意识里很是在意自己刚才的狼狈被别人知道,当然更不愿意让上级领导知道。因此,他们忌惮这通电话的来历,心里嘀咕:万一是上级的某位领导问起刚才的事情,那么,又该怎样回答呢? 就在这个敏感的时刻,舒展当机立断抢得了先机,就见他一个大步跨了过去,伸手抄起了电话听筒,按在耳边大声的说道: “这里是驻场警务室,请问,您有什么事?” 电话那一边的人显然很强势,他令舒展的两腮现出两道印痕,但是仅此而已,舒展没有流露任何的情绪,他耐心的等待着对方把话说完,然后,平静的说道: “是的,保证处理好一切,随时向您汇报这里的情况。” 舒展的话刚一说完,便果断的挂断了电话,他稳稳的转过身来,用平和的语气对那两名警察说道:“是你们朱局打来的电话,他只是询问一下这里的事情。” 那两个人听说是朱局的电话,脸上不由的现出紧张的神情,舒展连忙安慰道: “不必紧张,只要按照我说的去做就不会有事,好吗?” 两名警察连连点头,舒展接着说道: “没必要提及刚才的事,那只是一个小误会而已,别人没必要知道,对吗?” 两个人如释重负的点头,舒展加重语气说道: “也不必提及我接电话这件事,是你们中的一个接听了局长的电话,明白了?嗯!就说是搞清了我的身份之后,我们便分了手,这样就对你们没有丝毫的影响了。同意我的意见吗?嗯,很好。” 舒展说到这,他指了指二人身后的那扇门,问道:“这里通向登机坪吗?” 那二人怯怯的点了点头,舒展迈步朝那扇门走去,经过二人时轻轻的拍了拍他们的肩头,小声说道:“我就从这里登机吧,免得惊动别人。” 出了警务室的小门,舒展略略观察了一下,很快便顺着登机口的顺序找到了他要搭乘的那架航班,于是,他腰一猫身一躬提起一口气来,一路朝着那架飞机跑了过去。 第二章.绝岭设标(1) 29.2.1 海南 三亚 09:00 蹬着匡威帆布鞋的脚步既舒适又轻松,当踩在松软的泥土上时就像是在极富弹性的地板上舞蹈一样,每一蹬每一踏都带着很强的助力推动,它让奋力朝着果岭上攀登的宋江感到异常的轻松,加上一路呼吸到的都是带着咸腥味儿的潮湿空气,它们不时的滋润着喉咙沁透着心脾,然后直达他的胸臆,消渴降温提神补气,给他本来就很兴奋的心情平添了几分愉悦。 他甚至产生了只在高潮来临之后才会有的那种余兴未尽的感觉,他每呼出一口气之后便会迫切的期待着赶紧吸入下一口,隐隐的他在心底里发出宣泄的叹息:哦,这湿漉漉滑腻腻的感觉…真是妙不可言呐! 宋江就是带着这样一种感官上的快感向前赶路的,并且,他还会在气喘吁吁的间隙里哼哼唧唧的唱上几句流行歌曲,这份鲜有的惬意堪比他在开曼岛上初见“元首”时的心境,不过,与那个时候相比却也略有差异:这一次他的身价降低了许多,低到超乎他此前预料。 的确,“白头雕”顶上的光环已经不复存在,是嘛!都还原成接地气儿的土鸡了,哪儿还有鸟儿的神气?这都是因为原来的主子没了,所以走狗的境遇自然也就大不如前了。此刻的宋江早已不是先前那个颐指气使的的阵前督军,相反,却落魄成了一名牵马坠蹬的小卒,一个只配给“大白鲨”沃尔夫前出踩道的侦察兵。 此前,宋江毁在了t市的航母猎情行动当中,这次行动的失利不仅损失了“刀币”荀循,还折了隐藏多年的“老爹”崇文灿,连带着亚太地区的情报主管“牛仔”佩奇.波特兰也跟着受到了牵连。是他这个不祥的物件儿妨主吗?通常人们都会这么看待性取向异常的人的,但如果这么对待宋江的话那多少有些冤枉他,因为世界霸主的气数将尽,它可不是归罪于哪个人那么简单的。 但是,这一切的确对宋江造成了很大的影响,让他的心气一落千丈,他一度生出了退出中情局的念头,从商或者从影都能挣到钱的,他把心里话对着“花旦”楚欣一五一十的讲了。于是,这个冰雪般聪明的女人开始劝导他了,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便让打消了这个愚蠢念头,让他换了一个角度重新审视起自己的身份特征来,进而帮他恢复起了自信。 宋江想:是啊!cia是个多么好的平台呀!管他成败荣辱呢?只要不耽误借机敛财就行嘛!有了这块金子招牌,挣钱会变得很容易的,干嘛丢了西瓜去捡芝麻呢?思想工作就有这么大的效能,一旦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宋江的心情立马就好的不行,因此,当他接到了新老板“职员”阿瑟.麦肯奇的命令之后,便即刻跟名义上的老板“元首”佩珀.盖伊请了假,然后,兴冲冲的赶到了海南来。 一踏上中国最南端的这座岛屿,宋江便与计划好了前来与他接应的“手刀‘吉吉接上了头,接着,他又在这个菲律宾厨子的帮助下轻松的得到了一份可以靠近榆林军港的工作,这让他觉得解放了思想之后,生活中真的一点压力也没有了,并且,连运道也变得顺得不行。 哦,苍天呐!女人真的能有这么大的魔力嘛!为何此前就没对她们产生过兴趣呢?现在才意识到,原来,这是多么大的一笔财富啊!宋江在惋惜自己错失了许多良机之余,不禁感慨的想到,女人们真是不简单啊!她们总能让平淡的生活平生出许多波澜来,并且还乐此不疲的享受着是是非非的困扰,唉! 宋江并不清楚,楚欣在关键时刻出手挽救的可不仅仅是他一个人,而是中情局在中国大陆的整个组织,就仿佛毛线衫的袖口被不小心刮破了一个洞,如果不能及时修补好的话,那么,接下来就会破绽频现漏洞百出,而后,不可避免的将是袒胸露背衣不蔽体,从这个意义上说,楚欣的确功高至伟无人可比。因为,她是心系蓝天鸿鹄,在她眼中瞄着的心中惦记的可不是争功请赏这一类的鸡毛蒜皮蝇头小利,她的野心堪比登天。 但是,作为御马的宋江却只能盯着方寸远近的前程赶路,仅比磨坊里的驴子多看出一码而已,因此,他也只配楚欣好言哄骗几句,而实际上, 一份有关宋江心理现状的评估报告早已经递交到了中情局的兰利总部,对他的处理意见很快便会下达。但是,简单的安抚却产生了出人意料的效果,宋江亢奋的想象着,就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一样,在幻想的支配下脚步轻松一路哼着歌儿的朝着岭上攀去了。 海拔并不算高,地势也不算险要的果岭,就像是一片缓坡慢起的绿地,它对于有着矫健身手的宋江而言真的没有什么挑战性,他只花了大约十几分钟的时间便从半腰攀上了岭峰,而他竟然气不长出面不更色,一副举重若轻精力充沛的样子,果然是一匹种马的苗子,从这一点上看他的性取向的确有问题,白白浪费了一副好身板儿和亢奋过剩的体力。 轻松登顶的宋江停住脚,他在浓密的绿荫下面站定,然后放眼朝着果岭下面的港湾里望去。就见一座深水良港静静的仰卧在葱翠果岭的环抱里,那一围平静的海水就像一面锃亮的镜子一样,倒映出头顶上面的蓝天白云以及对周圈上的绿色臂弯。兴头之上的宋江见了不由得心生赞叹,暗自夸道:“真是一个军舰停泊的好去处啊!” 宋江并不急于取出望远镜来对着军港仔细的查看一番,那是他后续要干事情,而眼下的当务之急却是,他要给“大白鲨”寻觅一处可以安放信号中继转发器的所在地,这是个看似简单实则非常关键的任务,否则,也不会非要他这个“老”间谍出马了。宋江的脑海里想象着那个不曾见识过的尖端设备,寻思着该给这个精巧的玩意儿寻找一个安全又稳妥的家,于是,他开始环视四周认真查看起地形来。 说起这架高精尖的设备,其实宋江也不熟悉,他只知道这架机器的外形尺寸并不大,收拢起来之后的占地面积大约只有一平方米左右,它的分量也很轻,多数采用合成材料制成,仅靠一块高效太阳能电池就能驱动,因此它的噪声和震动几乎为零。除此之外,它的智能化程度还很高,几乎完全是在预先设定好的程序下工作,因此一旦设置完成便无需照看,它的精力充沛无尽无休,除非能源枯竭,否则,永不停歇。 然而,这个看似极其复杂的高科技产物,但它的组装技术却一点也不算难,完全采用插拔式接驳,简单而且直观,可靠又安全,连傻子都会操作。但是,唯有一样是必须受到特别关照的,那便是他的安置位置。由于他的接收坐标是受着一定纬度限制的,因此,如果超出了规定的范围,它将失去作用。 宋江收了俯瞰港湾的目光按捺住兴奋的心情,对着面前葱葱郁郁的坡岭长舒了一口气,这才取出他随身携带的纬度仪,调整好基准之后对着岭上粗略选取的几个位置做起了最后的挑选,然而一圈测试下来之后,刚才还算轻松的心情突然变得沉重起来。原来,在限定的维度范围之内,在他预选的几个位置当中,竟然没能找出哪怕是一平米大小的平坦地面。 靠!宋江的痞子本性再一次回归到了他的身上,他一边在嘴上不干不净的嘟囔着,一边抓耳挠腮的干着急,心里面则在窝脓慢毒的想,哦,我就说嘛!哪儿有这么顺利的事呀!中情局的饭有那么好吃嘛!甭管是哪一碗端起来都不简单呐,哼!想不烫手?那是没到时候! 宋江在絮絮叨叨的自我抱怨了好一阵子之后,他才突然醒过盹儿来,哦,光这么发牢骚也不是个事啊!就算是再不听话,可自己的孩子也得自己抱着啊!总不能扔给别人呐!冷静下来的宋江收了怨妇一样的心情,拢住急躁慢慢的蹲下身,再次仔细的观察起周边的地形来,他期待着能够在碎石和松土之间找到几处可以稳下角形支架的地方来。 这是一条由三面缓坡围起来的岭脊,斜坡虽然平缓却是异常的松软,人站在上面都很难稳住脚跟,更别说接触面积比脚要小很多的支架了,立不住站不稳那是可想而知的。即使,脚架能够扎进松动的缝隙里,也很难找准平衡,这对于负重且需要自动升降的架体而言就更是危险。因为在没有人在场照看的前提下,一旦这架仪器的探头在自动升降期间,或者是驱动的微型电机在启闭的时候,都会产生动能的转换,而在这样的基础条件下,任何轻微的震动都极有可能导致架体失衡,一旦在关键时刻发生了侧翻,那么,正在传输中的数据就将中断,而借此信号校对航标的间谍船势必失去参照,由此测量出来的航道还有什么准道呢? 哦,这个该死的地方!怎么连一平方公尺的平地都找不出来呢?宋江心急火燎的左右张望着,失望之余他乍楞着两手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探头往岭脊的端头望去,他参照港湾对面的地势推断:从脚下到那边的尽头最多也不过就二十米左右的长度,如果在这段距离上找不到合适的地点的话,那么,那一边的下方会不会还有可能…宋江只能寄希望于那头看不见的岭坡了,于是,他变换了一下方向朝着岭脊的尽头走了过去。 短短的几步路上,宋江的心情变得灰灰的,他心底里的另一个猜测没敢对自己明讲,其实,他的潜意识里认为,坡脊尽头的那一面应该是三面缓坡之外唯一的峭壁,正是这个特点刚好构成了这座良港的天然屏障,因为人是很难越过坡岭进入到军港里面的。 哦,真是天丧我也!一点都不错,那下面果然是刀砍斧劈一样的峭壁!宋江沮丧的蹲下身来,他近乎绝望的想,这他妈的是谁出的馊主意啊!难道事先不知道用侦察卫星照一照吗?不是有几十颗号称毫米级的间谍卫星围绕着中国转吗?怎么没人想过在确定方案之前要认真的分析一下这儿的地形呢? 宋江想着想着突然一怔,他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哦,是不是自己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啊!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怕是利用谷歌地图就能很好的解决了,难道,中情局会遗漏掉吗?他们可是养着成千上万的高精尖的人才呀! 宋江想到这里,几近破灭的希望又开始死灰复燃了,他意识到在这块巴掌大小的地方里一定会有一个能够安稳下那台设备的地方,那么,这个地方究竟会在哪儿呢?嗯!它一定就在最难发现的地方啊!宋江边想边把视线延伸到了峭壁的下方。他想:哦,在那些险要的绝壁下面会不会就有那么一小块平坦的地方,刚好可以放得下那台中继转播器呢? 宋江心里推测着同时伏下身去,他开始朝着岭脊的尽头慢慢爬了过去,他手脚并用的姿势形似一只壁虎,而他谨小慎微的举止则更像是一只蚂蚁,就见他一点一点的靠近了那面光秃秃的崖壁,在可以触到冰凉石岩的地方他停住了手,而后略略喘息了片刻,接着又往前蹭了蹭,感觉到从海面上吹来的过山风已经拂动他的短发了,到了这个时候,他这才战战兢兢的把头探了出头。 立时,湛蓝的海水闪着波光照亮了他苍白的脸,宋江偏过头去眯缝起眼睛躲避着光线,借机提心吊胆的朝着四下里张望开去,此刻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趴在硕大脸盆边上的苍蝇,面对着意想不到的浩瀚,他忽然觉得眼前一晕,一时恍惚似乎看见了一块栈板一样平坦的石面,哦,上帝保佑!他立时他惶恐的闭上了眼睛。 第二章.绝岭设标(2) 29.2.2 海南 三亚 09:05 凡是太平洋岛国的后裔,都会对大海透着一股天生的亲切,就算是浪涛汹涌也从不畏惧,哪怕是风大船小照旧如履平地。他们具有水的天性和鱼的本能,无论起伏跌宕还是跌爬滚打,只要有水便能轻易掌控从不失衡。但是,由于没有鸟的视野,因此缺乏高度的感知,故而少了俯瞰的胆量。所以,一旦离开了水就会觉得心慌,如果再被离空高悬的话,他们就会像干枯河床里的虾米丢了魂魄。 宋江是个彻头彻尾的岛国土著的后裔,他虽然有个“白头雕‘的代号,却没有一丁点鹰的魄力,最多只能算是浅水湾里的一条小鱼,当他伏在临渊近崖的边缘上偷偷往下看的时候,一时间恍惚似乎见到了的那个遍寻不见的安装平台,但他还来不及仔细观察,便感到一阵晕眩闭上了眼睛,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在心里止不住的欣喜若狂:老天就是有眼,总归饿不死我这个瞎家雀儿啊! 宋江稳了稳神等魂儿回到窍里的时候,这才慢慢的睁开了眼睛,视线沿着崖壁一点一点的往下移,直到视线遇到了阻隔,哦,他终于认准了那个其实距离他并不算远的石头台阶。那是个距离崖顶大约只有四到五米远的一处凸起,就像是高楼窗外预留给空调安装室外机的那种平台。 妈的!宋江陡然升起的热情被一阵过山风给压了回去,他沮丧的缩回了头,心里忿忿的骂道:好容易才找到个靠谱的地方,不想,却又在崖下相距两层楼高的地方,即便是一切都符合条件,可怎么才能把设备运到那个平台上去呢?苍天呐!你可真是会捉弄人呀!宋江心里暗暗生恨,却连看第二眼的勇气都没有,这个时候宋江的情绪已经回落到了起点。 早晨的阳光很是珍贵,它升起的早移动的快,转眼间便从身后移到了侧面,宋江磨磨唧唧的在岭脊之上耽误了不少时间,可直到现在也没见有多少进展,已然失去了信念的宋江并没有太强的紧迫感,眼前的任务对他而言就像是卖鸡的捡着了一个蛋,有一搭没一搭的拈在手里,看都懒得多看一眼,全只因他对中情局的活儿已然失去了兴致。然而,就在这时,草棵里的轻微响动惊扰了他,已成惊弓之鸟的“白头雕”猝然惊栗,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从身后传出,像有什么东西在草棵里游荡,它由远而近的盘桓着,一点一点的朝着崖边逼了过来。觉察时,犹如一头猛兽正悄悄的接近猎物,隐约间,似有四只利爪缓起慢抓,还有满口獠牙微合轻打。立时,杀气弥漫气氛肃穆,所有活着的生物都敏感的意识到了危险,于是绿植敛气草虫收声,四周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 在这个高不算高险又不险的果岭峰脊上,不速之客的突然出现挤压了原本懈怠的感知感官,令蜷伏在崖顶上的宋江背脊生汗,甚至连手心里都攥满了汗水。恐惧令他心若含冰,从头到脚就像是陷在了冷库里,差一点就哆嗦成一团了。 在上一役中已经被吓破了胆的“白头雕”早已斗志全无,若不是靠着“花旦”的劝导怕是早就逃之夭夭了,即便是此次转换了梦想才又重装前来,也不过是强壮起来的一股子阳刚劲儿,其实心里头还是虚得很,恐怕坚持不了多一会儿,看他在初登峰顶的这短短时间里,就已经反反复复的气馁过好几次了,所以,当危险迫近的时候,还能指望他有什么样的表现呢? 但是,“白头雕”好歹是位列“新贵第十屠”的杀手,让他像绵羊一样乖乖的等死那是不可能的,所以,稍稍战栗之后,熬过了初期恐惧的宋江开始本能的寻求自救了。他下意识的侧耳听了听,发觉那声音时有时无,竟然连不成个节奏,偶尔一阵风儿吹过便能盖过它的响动。他赶忙凝聚起精神来仔细的辨听了一番,感觉那东西似走似停,一时间也拿不出个准谱,因为,只要有几根草梢摇动便能掩去它的踪影。 宋江在心里连翻了几个个儿,他想道:这家伙既有毒蛇的轻盈,又有老鼠的谨慎,听他飘忽不定的脚步一定透着鬼祟,可看他游移不定的行踪又流露着不安,说他像是在寻找猎物吧,可又像是在躲避追赶,哦,再没有比这种心态更矛盾更纠结的了,那么,这个家伙到底是冲着我来的呢?还是他自己在逃避什么人的追赶呢? 本性里少了鹰的凶悍,但“白头雕”却还保留着天生的敏感,这让他有别于一般人在绝望时的表现,他原本就不木讷,此时就更显出了几许的活分,就见他匍匐在原地,尽量保持着身姿不做变化,却将浑身的力量悄悄移到了下方。 他收起了小腹拉紧了大腿的肌肉,让身体虚离开了地面,而将膝盖当成了实在的支点,同时,还绷紧了脚踝的韧带,伸开脚掌用脚趾抓牢了地面。此刻的宋江就像一只绷紧了夹板,只要野兽踏进,他随时都可以弹起翻转,可就在这个时候,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却莫名其妙的戛然而止了。霎时,宋江满身的汗水冻结在了皮肤的表面,他感觉汗透的衣服粘踏踏的沾在身上,令他体表的温度直降下来,更使他觉得寒意刺骨,不觉间手脚已是冰凉的了。 虽然在人品上有些二,但宋江的确是个实战经验非常丰富的特工,当那阵窸窸窣窣的声响间断传来的时候,他虽然觉得恐惧却还知道危险究竟距离自己有多远,然而,一旦声音消失他便失去了判断,完全陷入了茫然失措的境地,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块砧板上的肉,不知何时刀就会劈头砍下来。 那个人已经发现自己了?他想要躲起来跟自己玩儿场猫捉老鼠的游戏?是不是这会儿正有一支枪瞄着自己呢?哦,妈的!这家伙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呀!宋江如芒在背的猜想着,浑身的汗毛孔都已经绽开,但是汗水已经冰冻,心底的恐惧无论如何也释放不出来。宋江被内心的焦虑折磨着,禁不住暗泣道:看起来,这一次是死定了,再怎么挣扎也打不破衰落的魔咒,唉!罢了,死就死了,可不曾想竟然死得这么难堪,连对手是谁都没看见。 宋江已经心如死灰,他黯然的闭上了双眼,猛然间,一个影子在他的脑海当中一闪,就像一件锐器刺破了心魔在他精神上面作的茧,他猛然意识到,突然消匿的声音表明了两种可能:或者,他躲在远处想要进一步的观察,或者,他此刻已经来到了身边… 宋江的念头一出,即刻带动身体随着一同翻转,那反应不快也不慢,就好像风潮起时刚好停船靠岸,炭火燃尽时生米已然煮成熟饭,火候拿捏的非常正点,这便是杀手本能的自然表现,下意识促使他不加思索的做出了防范。 就见他双膝一用力小腹一提气,双肩下压两臂顺摆,腰部使劲带动胯部扭转,匍匐着的身体像根擀面棍一样的朝着侧面连续翻滚,人竟在陡然间离开了原地,也就是这方寸之间的变化,他已然将威胁化解在了身边。几乎就在他刚一离开原地的时候,就听见身旁发出扑的一声响,跟着草丛间翻滚起一阵气浪,一个重物猝然落在了他刚刚匍匐的地方。 原来,宋江的推测果然不错,一个人影从半空里飞落,直奔着宋江扑了过来,却没想到给宋江神奇的一躲,竟然扑了空,于是,来人照方抓药,也跟在后面朝着宋江躲避的方向横滚过来。 这两个人连续做出了几个滚翻,来人的速度明显快过宋江,堪堪已经够到宋江的手臂了,不想,躲避心切的宋江滚得过急,三滚两滚之际人已经来到了崖边,此刻为躲开来人伸过来的手就更是焦急,随即使出了一个急翻来,不料刚刚翻过一半,他突然感觉身下一空,双腿已然悬在了石岩的外边,宋江心里一紧,暗叫一声不好,一个急停煞住了上半身,可到了这会儿再想收回腿来已经不可能了,惯性加上重力的作用,宋江不可挽回的的往崖底坠去。 宋江死命的用两手抠住地面,但地表的石砾细碎而且松动,他的两手慢慢的滑脱,十指在地上留下了两条深深的印迹。宋江喊也不敢喊,靠着提起来的一口气收紧了腹肌,腹部贴紧了崖壁,借此减缓自己下滑的速度,他在心里祈祷着,给我最后的机会吧!我可不想死啊! 终于,宋江的双手抠住了岩壁,人像只壁虎一样吊挂在悬崖上,暂时止住了坠落。宋江急忙换了口气,集中起精力想要翻上崖顶,他祈祷自己的手别出汗,许愿别让那个追赶的人出现。不料,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脑袋探出了崖顶,两个人四目相对,直气得宋江两眼冒火七窍生烟,差一点喷出血来。 第二章.绝岭设标(3) 29.2.3 海南 三亚 09:10 当人仰面观望的时候,脑垂体中与视觉神经相关联的那部分腺体就会膨胀,受到重力作用的影响,肿大的一端就会伸长,进而带动成像的景深也随之延长,此时,他所看到的影像就会比平常时要小一些,反之则会更大,这便是仰视缩小俯瞰放大的现象。 此刻,宋江眼里呈现出来的这个人就被缩小了很多,他甚至比平日看到时要小上一圈,这种错觉让宋江感觉自己距离崖顶是那么的遥远,而要重新爬上去则势比登天,他恐惧的想象着:自己的脚下必是万丈深渊,一旦失手滑脱…宋江觉得自己离死神已经越来越近了。 宋江很懊恼自己刚才的举动,如果不是他下意识里做出来的机敏反应,或许还不至于身陷险境。他想:哦,真不如…唉!的确,有的时候被架上慢火烤还真不如挨上一刀来得痛快,将死之人的绝望心态已经在宋江的心头开始作怪了,对痛苦的恐惧和求死心切的期待不停的折磨着他,宋江的手渐渐的失去了力量。 此时,那个探出崖顶的这个小脑袋正紧张的朝下张望着,他黑黪黪的面皮上面翻楞着的两只白眼煞是骇人,其实,受到惊吓的还不仅仅是宋江,其中也包括幽灵般出现的这个人。他吃惊的看着几近坠崖的宋江, 竟出人意料的向他伸出手来。宋江满腔的怒火被一阵感激的潮涌淹灭了,他顾不得破口叫骂,便像落水者发现救命稻草一样急切的抓住了那个人的手。 一来是宋江恐高惧死求救心切,二来是他单手抓壁难以坚持,故此,他抓住那个人的时候出手突然且力道很猛,险一险就把那个人拽下崖顶。幸运的是那个人虽然看似瘦小却臂力惊人,他在初接手时经不起突然加身的力道,禁不住往前晃了晃,但他很快便稳住了身体,人像粘在崖顶上一样动也不再动一下了,而他的手则如同铁钩一样,牢牢的拉住了宋江。 吉吉拼尽了吃奶的力气拽住宋江的手,想借自己的一点力量帮他窜上崖顶,但他很快便知道,这个号称“新贵第十屠”的家伙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威风,他绝无能力靠着自己的力量逃生,于是忍不住在心里暗骂道:这个笨蛋!或许,他原本就是一个徒有其名的家伙! 吉吉按住心头所想,转念把注意力分散到了自己的身后,只因那阵突然消失的细簌声响一直羁绊着他,让他这一路走得都不安宁。故此,他在发现了俯卧在崖边的宋江时,便想快速接近然后悄悄提醒他,以便二人一道合力防范。 不想,已成惊弓之鸟的宋江反应奇快,不等腾身而起的吉吉落地,他已经像躲避瘟疫一样的翻滚开了。吉吉眼看得明白,急忙翻身跟进想要抓住宋江,不料,逃命心切的宋江滚得实在是太快了,他不等吉吉伸手相救,自己的下半身已经翻出了崖顶,颤巍巍的悬身在外摇摇欲坠。 吉吉见了又气又恨,他一边暗骂宋江无用,一边把满心的怒火转移到了身后,他想:既然自己已经被逼到了崖边,并且暂时不能联手宋江一起发难,那么,就借着宋江悬身崖边的工夫,全力找出那个一路跟踪,搅扰了自己好事的家伙。 原来,自接了“大白鲨”沃尔夫的命令之后,吉吉便匆忙赶来助宋江一臂之力了,可行至半路的时候,敏感的吉吉注意到有一个奇怪的声响一路跟随着他。起初,他以为那是某种小动物发出的声音,但走着走着他便推翻了自己的判断,因那声音虽然时断时续,却始终跟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吉吉的心里猛然一怔,他想,必须测试一下自己的推断,于是他有意加快了脚步,果然那声响也跟得紧了起来,吉吉的心往下沉,不祥之感随之而生。随即想到,那绝非是动物能够做得到的,除非…吉吉越走心里越毛,走着走着他突然止步,那响动也随即收声,吉吉的冷汗冒了出来,到了这会儿,他确定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 但是事情发展到了现在,吉吉可以算是被动中的被动了,他不但和宋江闹了一场误会,还害得宋江悬身崖外自身难保,更无余力充当援手,而那个一路咬紧不放的跟踪者却还是没被发现。吉吉心虚的想:这是在人家的地盘啊!搞大搞小都是人家说了算,最好是趁着还没张扬出去的时候,给他来个快刀斩乱麻! 吉吉想着,眼前浮现出库房里自己膝毙老板助理的情景,他的眼中不由得闪现出一丝寒光来。 吉吉想的虽多其实不过是瞬间发生的事,而此刻正悬身崖下的宋江却感觉身处熬煎之中,他的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的沉重,牵动着他双肩慢慢变得麻木,他的手渐渐抓不住岩石了。他死命的抓着吉吉的手,生怕会失去这唯一的救命稻草。吉吉的心思不在宋江的身上,但给他这死命的一拽,猛然缓过神来,这次意识到自己的手上还攥着条人命呢!于是,他赶忙调整注意力,寻思着如何能够尽快的把宋江捞上来。可就在这个时候,刚刚静默下来的那个声音又突然响了起来。 吉吉猛然一怔,感觉一股寒气正从身后逼来,不由得心中一凛,暗自叫道:不好!立时心底生寒遍体结霜,人就像块石头一样的僵在了那里。就在吉吉稍一打愣之际,就见草丛间突然出现一道蜿蜒的印迹,它蜿蜿蜒蜒迤迤逦逦的奔着吉吉冲了过来,所到之处蒿翻草倒阴气缭绕。吉吉生惧下意识的收起了伸展着的身体,不想,如钩般紧拉着宋江的手被他不经意的松开了。 哎呦!宋江来不及失口叫出声来,人已经失控直坠下去,呼呼的风声在他耳边急响,提醒他失足坠落的过程究竟有多恐惧。而此刻,已经知道宋江脱手坠崖的吉吉却连看也顾不上多看一眼,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条曲折前来的印迹上,这个菲律宾土著断定,那是一条蛇。 海南土生的毒蛇有几十种,多数体型不大,但毒性不小,尤以春季最为活跃,常常有人被毒蛇咬伤,若不及时送医救治后果不堪设想。但是,对于生长在热带岛屿上的吉吉来讲,他有十足的把握制服任何一种剧毒的蛇,因此,蛇并不是令他恐惧的动物。然而,一条有灵性的蛇却是他不能掉以轻心的,因为,再通人性的蛇也不会如人一般的盯梢,躲躲闪闪走走停停。 吉吉推断的不错,来袭的果然是一条大蛇,它通体灰黑只在喉咙处呈现出暗红色,吉吉虽然认不出这种蛇的种类,但凭经验便能断定此蛇必是毒蛇。吉吉果然老道,他面前的这条蛇是海南特有的一种海蛇,毒性极强甚至超过了眼睛蛇。 吉吉暗压心惊稳住了情绪,他迅速的收拢了四肢,然后,眼盯着渐渐靠近的毒蛇慢慢脱下了身上的衬衫,然后,平稳的跪起身来,面对蛇眼蹲踞在地。立时,他身上黝黑的皮肤在精蚻的肌腱鼓弄下微微的闪亮,发出一种天然的折光震慑着来袭的毒蛇,那条海蛇显然注意到了面前这个虎视眈眈的人,于是心生顾忌蛇行犹豫,它开始放慢了速度,吉吉打算使用最原始的方法解围自救。 他在左手缠上了自己的花格子衬衫,然后慢慢举过头顶轻轻的摆动着,就像一只披着五彩羽毛的野鸡一样,很快便吸引了蛇的注意。于此同时,他的右手却隐在了身后,不露声色的旋动腕部,立时,他的掌心里便多了那柄锋利的解腕尖刀,现在,他只要能够避开蛇的首轮攻击,便可以一刀取蛇的性命。 海蛇虽然机敏却没有人来得狡猾,此刻,它已经痴迷的盯上了吉吉手上慢摆的花衬衫,蛇身一扭一扭的靠了过来,蛇头高昂着几乎与吉吉平时了。吉吉盯紧它脖颈处的暗红色花纹,目不转睛的观察着第一层鳞甲的变化,懂蛇的吉吉知道,当这个地方的鳞缝抻开时,蛇的血盆大口便要张开了,因为剧毒的液体将要从这里凝聚,然后再喷射出去。 吉吉小心翼翼的摆动着手上的衬衫,同时慢慢回撤,让它和蛇头之间保持着一段适当的距离。于是,蛇被花格衬衫牵制着,不知不觉的往前移动,渐渐的,蛇头已经靠近吉吉的肩膀一侧了。 吉吉的“手刀”称号绝非是浪得虚名,他出手之快连蛇都难以躲避,此刻,他见到蛇喉处的暗红色鳞斑微微一阔,知道这是蛇的攻击前兆,吉吉不等蛇把大嘴张开,右手便闪电般的往上一撩,蛇便从它的暗红色鳞斑处齐刷刷断成了两截。 一来是他的动作真猛,二来他的刀是真快,就见横空里寒光一闪,硬挺挺的蛇身突然像根绳子似的颓然垂了下来,蛇的满口毒液全都闷在嘴里了,竟连半滴也没来得及溅出来,原来,直至蛇头落地,蛇眼之中映着的依旧是那件花格子的衬衫。 蛇既已除,吉吉的情绪稍稍的缓解了一些,他习惯的甩了甩刀,翻手收了起来,到了这个时候他才猛然发现,本该拽着宋江的手上已是空空如也。不好!吉吉暗叫一声,赶忙回身往崖边望去,原本宋江扣在岩石上的手此刻早已不见,吉吉暗暗叫苦,枉废了宋江的一条命啊!这可怎么是好?心里一急,顾不上再去蛇来时的方向检查,吉吉便赶忙附身朝着崖下望去了。 第二章.绝岭设标(4) 29.2.4 海南 三亚 09:15 宋江一动不动的躺在岩石上,听见风在耳边呼呼作响,心里怦怦的跳个不停,不知是激动还是庆幸,他浑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周身上下竟然一点也不觉得痛。也许是因为坠落的太突然,所以来不及叫喊,也许是因为坠落的时间太短暂,所以没能留下深刻的体验。总之,有那么一阵子,他恍然觉得自己身在阳间,然而,除了感觉风略大地稍冷之外,这里似乎与人间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于是,在思忖片刻之后,他恍然醒悟,原来,自己仍然活着。 宋江猛然睁开眼睛,发觉自己躺在离崖顶只有四五米远的地方,他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连忙伸出手去往身边探了探,不由得暗叫道:哦,好险!他心惊胆战的发现,在自己的一侧就是垂直的深渊。哦,上帝!果然天不绝我啊!宋江觉得振奋,他心里明白,自己恰巧落在了崖下凸起的那块岩石上面。这里正是他准备用来安放中继信号转发器的地方。 宋江亦喜亦忧的想:刚才自己还在为如何安放设备发愁,可现如今自己就躺在这块平台上,哦呵!真是造化弄人啊!可是,要等到何时他们才能将那台设备运到这里呢?而且,事成之后自己又如何能够离开呢?想到这里,宋江急忙仰头张望,迫切的想要看到吉吉那张猴子一样的脸。不料,他刚想到这的时候,吉吉的小脸便出现在了崖顶,就好像缩了水的烧饼一样,正痴愣愣的看着宋江。 “嗨!你这个混蛋,你想害死我呀!” 回过神儿来的宋江破口大骂,虽说已经压低了音量,可在空旷的山谷里还是引起了不大不小的回响。吉吉来不及解释,赶忙摆了摆手安抚宋江,然后小声的说道: “刚刚宰了条蛇,它跟了我一路,要不是我警醒,险些就给它咬了。” 说着话,吉吉拎起那条没脑袋的蛇,在崖口上晃了晃,吓得宋江连忙叫着,拿走拿走,快拿走。吉吉回手丢了死蛇,俯下身来问道: “怎么样?找好地点没有?” 宋江指了指身下的岩石,说道:“就这儿,你看怎样?” 吉吉呲牙一笑:“当然好,如果不是我,谅你也找不到吧!” 宋江无语,他对着吉吉竖了竖中指。吉吉就当没看见,接着说道: “你就待在那儿吧!我下岭去联系大白鲨,接他带着设备一道上来。” 宋江翻愣了几下白眼,心中懊恼嘴上抱怨道: “你说得倒轻巧,那要等多久啊!我在这个巴掌大的地方,连个身都没法翻。” 吉吉听了摇了摇头,他不以为然的说道: “放心,不用太久,他人和设备都在岭下呢!只是调试设备需要些时间。” 宋江还是不放心,他忧心忡忡的叮嘱道: “别忘记带根结实点儿的绳子,系完设备好把我拉上去。” 吉吉看着宋江的怂样,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重要,于是故意揶揄道: “呵呵!对呀!没有我,你也只能待在下面。” 宋江给吉吉气得鼓鼓的,但一想吉吉所言倒也不错,只好暗气暗憋的说道: “少他妈废话,快去快回。看我上去之后怎么收拾你!” 吉吉丢下一阵嬉笑起身正要走,就在这个时候,他隐约看见海湾对面的果岭上有一点亮光猛然闪过,吉吉心中陡然一惊,即刻俯下身警觉的朝着远处望去,但见葱翠的果岭上面郁郁葱葱,一时看不清有什么异样来。吉吉赶忙伸手探向脚踝,取出一支单筒望远镜来,他单手握定屈指调焦,然后屏住呼吸沿着起伏的坡蔓一路扫描过来,突然,一个暗灰色的影子引起了他的注意,镜头即刻锁定在了这一点上。 在斑驳的绿荫和树影当中,吉吉敏锐的识别出了一个隐蔽的观察所,它藏在茂密的亚热带植物中间,披着与植被完全相同色调的伪装网,如果不是直射的太阳给望远镜造成了瞬时的闪光,就算吉吉再机灵,他恐怕也难发现这个伪装得如此巧妙的观察哨。吉吉庆幸的念了声佛,立时,冷汗便顺着他的额头淌到了鬓边。 显现在吉吉望远镜头里的是一个正规的军事观察所,它就位于对面果岭接近岭峰的一处低矮灌木丛中,用原木搭起来的简易高脚架跟杂乱的树丛一模一样,加上外罩有数码制成的丛林伪装网,更是将整个哨所与果岭的背景融为了一体,从远处望去绝难发现,就像是穿了隐身衣一样的安全。 吉吉强咽下一口唾液润了润喉咙,他稍稍挪动了一下身体凑到崖口,压低声音对着下面岩石上的宋江说道: “你待在下面别乱动,对面果岭上藏着一个观察哨。当心一枪爆了你的脑袋。” 呼呼的风声吹散了吉吉的声音,他担心宋江没有听见自己的提醒,刚想开口重复一边,不料,崖下传来了宋江冷冷的话语。 “早看到了,十一点钟方向,原木搭台数码伪装。” 宋江的声音明显的表明了他的不满,但语气里却透着镇定,显然,刚才的那点闪光也被他及时的抓住了,而他几乎是在同一时刻里也从望远镜中发现了那个观察所。吉吉敛了嬉笑的心情,郑重的叮嘱道: “好吧,老兄,多加小心,我去去就来。” 此时,无论是宋江还是吉吉都显现出了职业特工的特点,每当大敌当前的时候,便不约而同的显现出了默契。吉吉说着,便将瘦小的身体伏在地面,悄悄倒退着爬下了崖顶,等到没入灌木丛之后,这才爬起身掉头朝岭下奔去。 此时,吉吉走得很踏实,自斩了那条阴毒的海蛇之后,便再也没有烦人的细簌声干扰他了。心情极爽的吉吉边走边想着宋江落崖的糗事,脑海里不断的闪现着刚才他被死蛇吓坏的情景,不觉暗自笑道:什么“新贵第十屠”,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暂且让他守在那儿,等着给“大白鲨”做代工罢! 一阵过山风飘过灌木丛,吉吉眨眼间便没了踪影,岭峰之上重新恢复了平静,很快,一群翠鸟聚拢过来,它们叽叽喳喳的追逐嬉闹着,寂静的峰岭又变得热闹起来,在一片祥和与安逸之中平添了些许活分的内容。 这时,一个身影从树荫中闪了出来,他现身的地方耐人寻味,那正是令吉吉忌惮的声响戛然止步的地方,也正是那条偷袭的海蛇出现的地方。显而易见,一路跟踪吉吉的细簌之声并非来自那条海蛇,而是来自这个人,而那条海蛇最初的攻击目标也并非吉吉,而是这个人。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人化险为夷巧妙的利用了那条蛇,如果不是吉吉轻易的放弃了自己的怀疑,那么,这个人怕是早就被吉吉发现了。真要是那样的话,谁能够蹦蹦跳跳的跑下山还真说不定呢!徒手格斗的话吉吉绝对占优,若论先发制人吉吉则必死无疑,但无论谁死,结果都不如眼下的状况令这个人满意,因他侥幸发现了一个极具威胁的阴谋。 事情往往就是这样,不管有多少人为着同一个目标齐心努力,但决定成败的就在那么一点点的运气,正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巧合,就将一个完美的特情计划暴露在了这个人的眼中,让他有机会力挽狂澜扶困济危。 甄擎起身沉稳的往崖边走了几步,但他很快便停下了脚步,凭着敏锐的感知力,他透过风声鸟鸣已经听出了崖下那人粗重的呼吸声,于是,他忍不住轻蔑的想道:哼!不等我出手,你们自己便先困住了一个,看来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凭着这些人就来中国捣乱,这种想法未免幼稚了一点。 甄擎在感慨之余忽然又生困惑,他不明白眼前这二人的奇怪举动究竟目的何在?这与那个一脸白癜风的家伙提到的几个关键词会有什么关联吗?甄擎突然联想到自己偷听到的对话,他思忖着:哦,那个一脸白斑的家伙所提到的绝岭、高度、中继和标志指的是什么呢?难道,这平淡无奇的果岭称得上是“绝岭”吗?而海拔不足一千米也算得上是“高度”吗?那么,他所提到的“中继”和“标志”又与眼前的环境有什关系呢? 甄擎虽然目睹了眼前的一切,但他却无法窥透内中的秘密,他不无忧虑的想:这么紧急的时刻,为何还不见舒展出现呢?这个大名鼎鼎的“暗翼”果然是个见首不见尾的神秘人物啊! 原来,甄擎在被划归舒展领导之前的身份是国家武警总部的一级特警,他因自身的优秀条件和以往的卓越表现而有幸得入“财神”的法眼,因此,当申尘打算给舒展物色一名助手的时候,甄擎便自然而然的成了他的首选。其实,鉴于舒展在国外的特殊身份,以及他在回国之后的别样安排,申尘在为其挑选住手的时候是有着不一样的考虑的。事实上,他是为了挑选一名与特情三总部毫无关系的人,这才有意从武警总部抽调了甄擎,并把这位年轻的特警悄悄划归给了舒展调遣。 因此,甄擎对舒展的情况毫无了解,并且,在舒展归国的这段短暂时间里又发生了许多的变故,突发事件瞬息万变使得二人都来不及充分的交换意见,但是,唯有一件事情是身为助手的甄擎可以引以为荣的,那便是他毫不耽搁的向舒展汇报了从楚欣那里得到的情报,进而帮助舒展把注意力集中到了与楚欣相关的佩珀身上。这无疑是一个重大的贡献,日后将会证明,甄擎的这一发现为舒展提供了一个绝地反击的突破点。 第二章.绝岭设标(5) 29.2.5 海南 三亚 09:20 过山风挟带着大海的潮气源源不断的吹来,平添了空气里的粘稠感,湿乎乎的打在皮肤上愈加的粘郁不爽,它预示着一天当中最舒适的清晨正在渐渐逝去,而恼人的燥热却才刚刚开始。甄擎烦躁的擦去额头上的汗水,皱了皱眉头暗自叹道:哦,好热的天气,这才刚刚几月份呀! 甄擎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年轻人,他的身上集中体现了很多常人都有的优点,其中最为突出的一点便是极强的执行力,这就是说如果领导给他指明了方向,他便能百分之百的实现目标。 其实,作为一名刚入行不久的特工,甄擎一时还摆脱不了对上级的依赖,特别是当遇到突发的情况时,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得到领导的指示。因此,及时向上级汇报这里的情况就成了他眼下唯一的选择。 甄擎压住心头的浮躁,悄悄转身往岭下走去,他尽量放慢脚步好不致惊动了崖下的那个人。他想尝试着再给舒展打一通电话,因此必须远离崖顶才好,虽然通向山脚的路由很多条,但他必须挑选最难走的那一条,他不想与刚跑下山去的那个“猴子”迎头碰上。 回头看看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之后,甄擎掏出手机揿下了舒展的电话号码,一阵忙音过后手机里传来的又是“对方不在服务区”的自动应答。甄擎失望的仰头望着晴朗的天空,潮湿的空气灌进喉咙令他感觉阵阵发痒。“暗翼”到底是怎么了?这么紧要的关头还关闭了手机,莫非…哦,他此刻应该是在飞来海南的班机上! 甄擎终于给自己找到了一个愿意接受的答案,是啊!这是唯一可以让人信服的理由了,只是,在这段时间里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呢?难道,眼看着敌人忙活,而自己却在一旁束手无策吗?甄擎焦虑的来回走了几步,特工的职责提醒他,绝不能任由事态发展而毫无作为! 他转念又想,除了舒展之外,自己又该向谁汇报这里的情况呢?甄擎一时为难起来。原来,按照特情界里不成文的规定,上下级之间是唯一的联系纽带,这是因为凡所传递的情报皆属极端机密,一旦泄露危害极大,无人敢冒这样的风险。加上各路的特情组织极多,多数都是独立作战,且相互交织在一起彼此间毫无关联,因此才会完全杜绝那种跨越渠道做横向联系的危险行为。 哦,这可怎么办呢?甄擎急得团团乱转,年轻人的脆弱心理表露无遗,他搜肠刮肚的想来想去,猛然,一个让他既惧怕又喜爱,既忌惮又信任的人浮上了心头,这让在黑暗之中苦苦寻觅却找不到出口的甄擎眼前一亮,对啊!找“财神”啊!他既是自己的推荐人,亦是舒展的领导人,所以,此刻找他…绝对是个正确的选择。 甄擎的想法一出,即刻感到浑身轻松,就如同漂泊的航船发现了停靠的港湾,亦如干渴的旅者发现了绿洲,那一份忐忑的心情终于可以安静下来了。甄擎踏踏实实的坐在了绿茵茵的坡梗上,开始细细的梳理自己单独执行任务以来的所有发现,在向申尘汇报之前,他必须将自己的想法整理归纳一番。 甄擎之所以这么做,一是源自他本来就有这样一个非常难得的好习惯,二是出于“财神”的严谨和难缠,因此,甄擎才踏下心思稳住情绪,悉心做好汇报的准备。很快,有着很好教育背景和出色归纳能力的甄擎便厘清了思路,他把汇报的主题脉络以及缘由结论等等全都总结的清清楚楚。 甄擎再次掏出手机,仔细的揿入了一长串号码,然后,他把手机紧贴住耳朵倾听起来。嘟嘟嘟… 忙音过长,他耐心的等待着。 t市开往b市的城际高铁列车上 滚烫的开水瀑布般的直冲而下,在杯子的底部卷起一股漩涡来,灼热的水流鼓动着深褐色的粉末,一圈一圈的沿着杯壁快速流转着,间或,还会有一二个小小的气泡冒出来,但即刻就被泥浆一样的液体吞噬了,很快,水流浑浊的溶为了一体,稠稠的荡漾着缎子一样的色泽,而咖啡的醇香却随之升了起来,袅袅的,就如同朦胧中模糊的酮体一样,充满了诱惑。 申尘将手机按在耳朵上,一言不发的盯着面前的杯子,直到那个漂亮的女服务员从他身边走开,这才小声的清了清喉咙,然后慢条斯理的应答起来。这通电话已经占用他很长时间了,如果不是电话另一端的那个人身份极其特殊,申尘是不会冒险在列车上打这么久电话的,因为,那意味着他与团队的联系被暂时隔绝了。 申尘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主编”商苑了,这个总政反间局的二号人物在单独掌管某一特情组织之前还需要经过反复的锤炼,目前,他的磨难之旅已经行进到了日本站,而偏偏就是在这几天,他的佐世保之行又有了重大的发现。 原来,通过与泉井集团总裁的女婿桥本茂进行秘密接触,商苑了解到了泉井旗下的一个连锁便利店即将在中国大展拳脚,在未来的几年中,这家名为“大便小利24”的店铺将会开遍中国一线城市的各个社区和大小里巷,而在这个编织而成的大网背后实则隐藏着一个重大的阴谋。 庞大的连锁营销和共享信息网就像是遍布在人体之中的毛细血管一样,每一经每一纬都相互串通彼此勾连,细致的把握着这个人口众多的大国里最敏感的民生脉络。在平时,无论是搜集情报还是散布谣言,它们都是极其危险的潜在隐患,而一旦在某一天,当战争突然爆发的时候,它们就会像预埋好的炸弹一样同时发难。 到了那个时候,每一家小店就是一个隐蔽的炸点,不仅不被察觉就能蛊惑人心扰乱视听,还可以轻易的获取当地军政首脑和指挥中枢的所在位置,进而提供坐标参数给数千里外的情报中心,以便指挥高空无人机或是隐形轰炸机甚至是巡航导弹进行精确打击。 申尘认真的倾听着商苑所说的每一个细节,脑海里回放着自己在香港参加的那个“大便小利24”的高层会议,心里却在关注着商苑所说的话里对自己出任中国区财务总监一事的反应,然而,令申尘颇感吃惊的是,商苑竟然对此只字未提。 申尘不无纠结的想,他是否对自己以公开身份参与了这一计划的事毫不知情呢?还是他故意避而不谈只是为了试探我呢?哦,这可要小心了,总政反间局的人做事向来如此,他们总是怀疑一切的。 然而,最让申尘感到忧虑的还不是他自己,因为不管将来怎样,就眼下的情况来讲,他的身份和资历都远在商苑之上,就算商苑的疑心可能会波及到他本人,但也没那么容易就能撼动他的地位和对他的信任。其实,申尘最为担心的是那个成功打入到泉井集团高层,并且深得桥本茂信任的“说客”三浦俊树。 “我引见的那个人没说什么吗?对此,他没向你透露些有价值的消息?” “唔!没,他没说什么。” 申尘试探的问了一句,因为他想从商苑的口中听到更多有关三浦的消息。然而,同为《风雅六君子》之一的商苑口风极严,他很明确的知道自己打去的这通电话是为了了解对方的想法,而非反之,所以,他绝口不提此次佐世保之行真正去见的那个人,似乎忘记了曾经有过申尘倾囊相授这回事。 商苑的谨慎更增添了申尘的忧虑,他甚至开始担心起三浦来,他拿不准商苑此行的结果是否会影响到那个年轻人,要知道那可是申尘在日本埋下的一颗重磅炸弹!原来,在很早以前,申尘就在他的企案里做过这样的设想: 将来,等到三浦扎稳了根基,那么,在这个野心勃勃的东亚岛国上,哪怕是一只蝴蝶扇动下翅膀,也能从三浦那里传出些风声来。如此一来,东海可定矣! 申尘的预期虽大却并不过分,全因日本距离中国实在是太近了,就算三军整日里枕戈待旦,也还是要依仗有足够反应的时间。所以,只有抢得先手,才算是掌握了获胜的主动权。如此可以看出,在未来之战中“说客”必然成为成败的关键。 “哦,这个年轻人真不成气候啊,看起来,我们不能指望他太多。” 申尘用满是失望的语气传达着这样一个信息,“说客”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卒,姑且不必对他过于重视,而他心里期待着,商苑不必吹毛求疵,暂且给那年轻人多留一些空间,放任他自生自灭吧! 商苑似乎与申尘的想法不谋而合,他没有顺着申尘的话头延续,却忽然话锋一转,出人意料的提起了另外一个人,这让申尘敏感的察觉,商苑的注意力并不在三浦身上,他的兴趣点依然关注在自己的身上。 申尘霎时觉得自己浑身的汗毛孔都已经张开了,但那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 第二章.绝岭设标(6) 29.2.6 t市开往b市的城际高铁列车上 09:25 一路向北行进的高速列车在高高的桥架上面风驰电掣般的飞奔着,车身在整齐的农田里投下了一道快速移动的影子,远远看去它就像是一只大蟒在田野里游动。朝阳透过车窗直射进来,没遮没挡的照亮了安静的车厢,如同点亮了通明的灯火相仿。此刻,阳光打在旅客的身上酥酥暖暖的,多数人都慵懒的闭上了眼睛,惬意的享受着早春微寒中的温暖,有如在沙滩上晒着日光浴的游客一样。 就在这时,高架桥跨过了一条青石漫堤的运河,接着便沿着河岸转过了一个很大的弯道,改朝东北方向行驶了,这时候的列车仿佛突然间收缩了身影,变身成一支笔直而修长的箭,它迎着阳光带着诡异和神秘凌空射了远方。 骤然处在背阴里的车厢一下子黯淡下来,一直紧盯着桌案上那杯咖啡的申尘猛然收回了目光,他惊觉到那杯咖啡的色度不知何故的加深了,这使得那只普通的杯子看来就跟一口深井一样,正幽幽的散发出诡异的光来。申尘感觉此刻从商苑口中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从那眼深井当中发出的,他一步一步的把自己朝着深不见底的井口里拉。 “那年轻人虽然没拿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可供参考,但他倒是提起过一个名叫北岛野的人,我简单了解了一下,这个人的背景很是复杂,基本可以肯定他跟中情局有关系,此人近期造访了泉井集团的总部,还会晤了‘关白’本人,不知道,这个情况你了解多少?” 商苑的话让申尘的心微微的一震,他的确在香港的高层会议上见过北岛,并且,他们还将成为“大便小利”在中国区的合作伙伴,申尘想:如果矢口否认,那么将来该如何替自己圆谎呢?可是,一旦坦诚相告的话,恐怕会危及自己今后的行动计划啊!申尘一时为难起来。 申尘对商苑突然向自己打听北岛这件事心生不爽,他想:很明显这是一种试探,虽然测试的方法中有欲擒故纵这一项,可是用在内部就显得有一点嚣张,这跟诱导他人泄密没有什么两样。申尘不由得恼火起来,嗨!伙计,你的手伸得有些过长了吧!难道?国安就没有独立行动的权力吗? 申尘的抱怨一点也不为过,作为特组织情体系里面规模最大的单位,国安局无疑是采取隐秘行动最多的一个。事实上正如申尘所想,国安有很多正在实施中的行动,而这些对上对下都是秘而不宣的,正所谓兵不厌诈,如果事事都请示时时都汇报,那如何能够跟得上瞬息万变的谍战节奏?况且,多一个人知情就多一个泄露的环节,申尘想: 老弟,你不是个新手啊!你这么做是在把我往墙角里逼呀!莫非,你是想染指国安局的… 申尘不敢再沿着自己的思路继续想下去了,一方面他为自己的狭隘而感到羞愧,同时,他也预感到了正在步步进逼的危险,他想:一旦,自己因为某种原因被迫下野的话,那个策划了许久的“潜水泵”计划恐怕就要半途而废了,相比起这个计划来,眼前的任何委屈都可以暂时放一放啦! 一想到这些,申尘的心里陡然一亮,顿觉纠结已解困惑全清,于是,他清了清喉咙平稳而清晰的说道: “这个人很快就是我的同事了,我们将携手开创“大便小利”在中国的事业,有理由相信,在未来的五年中,这家连锁店就能在便利店零售市场中占据三成,并且,还可以实现不低于10%的纯利水平,足以支撑迅速扩张的势头。” 申尘似乎是从电话听到了另一头传来的叹息声,他仿佛看见了商苑眼中流露出来的那种如释重负的神情,他不由得为自己的决定感到欣慰,暗忖:是啊!时时关注一下内部的纯洁也是反间局的工作嘛!应该多配合他们才是呀!于是,他接着滔滔不绝的说道: “当然,扩张是他的事情,我只保证整体赢利就行了,要知道,话是这么说,可真干起来你才会发现,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几年以前,那些大名鼎鼎的国际品牌店都争先恐后落户中国,这种情形早已不见了,眼下,它们正亟不可待的退出中国,虽然,这种形势让收购变得简单,却让赚钱变得越来越难…” 申尘津津乐道的说起了零售业的发展现状,就像是在跟业内同行探讨生意经一样,其实,他是想尽量多的占有通话时间,以免商苑提出更多的问题来,因为商苑与谈闻不同,虽然他们同属于新锐派的领导人,但在未上位之前他总是会急于干成些什么,以便证明自己的能力。 顶着阳光疾驰的高速列车在三位数的速度上面不断攀升着,要跑完从t市到 b 市的这一百二十公里全程,它的最多用时也不会超过三十分钟,对于商务出行的人来说,这点时间刚好够得上喝一杯咖啡的休闲,已经要了一杯咖啡的申尘却没有闲暇满足这一心愿,他只能心不在焉的盯着咖啡上冒出的热气一点一点的飘散。 在最初的时段里,申尘的注意力全都耗费在一通电话上了,而在接下来的路程上,他还不能确定商苑究竟会提出哪些更令他感到头疼的问题,因此他不得不小心应对,以免影响到刚刚启动的“潜水泵”计划,那是未来几十年间,在国家安全发展轨道上设置的一颗极其重要的保险栓,所以,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都必须保全,而时间就这样被一分一秒的耽搁了。 海南 三亚 起伏的坡岭间 嘟、嘟、嘟… 手机里连续发出占线的蜂鸣声,就像是一只讨厌的苍蝇围在耳边不停的嗡嗡,甄擎的眉头紧锁着,眼神中流露出的急迫就要化作一只特大号的苍蝇拍子,恨不得即刻就拍停这令人抓狂的声音。此刻,他心底的焦灼正随时间的流逝急剧攀升着,很快就要突破忍耐的极限了。 原来,在刚刚过去的几分钟里,他不停的拨打着同一个号码,却怎么也接不通申尘的电话。该死!甄擎在心里狠狠的骂了一句,却不知这股怒气究竟该向谁发,是舒展?是申尘?还是他自己。 年轻的特工走投无路的原地转起了磨磨,他在心里面不停的自问着:这该如何是好?这该如何是好?哦,到底我该怎么办呐!这个时候的甄擎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失去了牵引的依靠,随着风儿随意翻滚着,不知将会飘向何方。这是他在坠落之前做的最后的挣扎。 很多人都明白,磨难是一种锤炼,意外是一种挑战,把握机遇战胜困难是所有人的心愿,但前提却永远都是:你要经得住考验!从古至今都是这样,能闯关夺隘者寥寥无几,很多人都被随机应变这道绳索绊倒在阵前,而更多的人则死在了固执己见的沟堑前,所有这些在接敌之前就倒下的好汉,虽然勇敢却不堪大用,只有善用坚持与灵活这柄双刃剑的人才能成为最后的英雄,他要求你具备敢于决断善于取舍的天分,而眼下,甄擎急需证明的正是这一点。 对!找“老帅”呀! 倏忽间一个闪念猛然从甄擎的潜意识里跃升起来,就像一道光划过从他的眼前立时照亮了心田。他想:在这样一个十万火急的关键时刻,墨守成规的等待必定造成贻误战机的后果,不如把消息及时通报给兄弟部门的手掌,相信同样会得到正确的引导! 甄擎做出决断的同时,他紧锁着的眉头不由得舒展开了。 溪山宾馆 总参情报局总部 面对着空落落的庭院,负责安全警卫的上尉心里变得越来越没底了,他不知道当再次面对质询的时候,自己该给拿出何种理由来做解释,上尉心想:毕竟,客人等候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再这么拖延下去,一旦惹恼了她…上尉再也想不下去了。原来,他早在来人登门之时便已心存忌惮,因为这个人对于总参情总来说绝对是位稀客! 此时,如何搪塞对方已不再是排在第一的难题了,而最令上尉感到纠结的却是这位客人表现出的那份超越其身份的真挚。其实,见过世面的上尉能够看得出,客人是把自己的强势巧妙的隐藏在了谦和的外表之下,进而把迫使演变成了坚持。 现在,上尉手上原本就已为数不多的选项,到了此刻更是所剩无几了,客人的手段已把上尉的活动空间挤压成了窄窄的一条,在这条道的尽头上也只留下一扇门,就等着上尉迈步踏入。上尉绝望的想: “老帅”离开办公室的时间真是够久的了,照这样下去,中午之前还回不回来都是个未知数,唉!古总,情报重地外人不得久留,可…来人是外交部美洲司的副司长啊!她可是外交部里一等一的情报高手,我…怎么可以将她拒之门外呢?上尉的纠结渐渐演变成了焦虑,焦急的神情开始透过他的眼睛流露出来。 “暗香”初寅站在庭院的中央耐心等待着,她留好的那扇门就在上尉的心里敞开着,她确信,只要时间允许,上尉必定会按照她的安排走进去的。于是,她气定神闲的想:缺了“书童”童谦的情总就成了块缺油的表,就算走时再准早晚也会停摆的。而少了服务员老窦的溪山几乎就是架少了根弦的琴,哪怕再好的琴师也还难免跑调,嗯!情报这一行可真是太难搞了啊!想到这里的时候,初寅的脸上现出一股寒意,远远的像挂了层霜的雪梨。 终于,上尉扛不住了,他大步走到初寅的身后低声说道: “首长请稍候,我到前面去催一下,看看古总还要多久才能回来。” 上尉说完,也不等客人回话,一转身,急急朝着院门外面走去了。虽然他深知自己擅离“老帅”大营的责任重大,但他更知道,一旦慢待了贵客或是贻误了军情的话,那责任也同样重大。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快去快回,毕竟,内院和外院两道门之间的距离不会耽搁多久的。 上尉疾步迈出院门的时候,隐约听见身后似有电话铃声传来,他稍一打楞便毫不犹豫的加快了脚步,心想:既然分身乏术,不如先顾一头吧! 第三章.乌贼科考(1) 29.3.1 南中国海 09:30 从南太平洋生成的季候风裹挟了淡淡的云团,它们在一路往东吹来的路上不断的离散聚合追随簇拥,等到了这里的时候已经是薄纱成絮散丁成营,成就了一番不一样的风景。渐渐连接成片的云摆出了像弯刀一样的阵形,风猎猎云展展的环绕在这片海的上空,就好像偌大的一个体育场上环绕的巨大穹窿,唯独只在当头留下了一块湛蓝碧透的晴空。 因为觊觎着最后一片未被占领的天空,所以风行云涌层移阵动,天空中现出了一派蠢蠢欲动的平静。这时,一阵暖风从云阵的下方昂然出列,它气势汹汹的直奔着海面吹来,由于力大势猛因此注定会是风起云涌。不期却在贲突之始就被阵脚四周散乱的云絮裹住了,稍一挣脱便刮折了倾角,于是,如狼似虎的雄兵变身成了掠阵佯攻的散勇,这阵风平平静静的擦过了水面,只在触碰处轻微的漾起了一阵波澜。 这阵强风刚过,一股水流便从海水的下面涌了起来,一朵浪花随即被高高的捧起。很快,随着水流平复,在浪花凋谢处现出一个疑似海洋生物般的圆球来。就见它外形圆润表皮光滑,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深蓝色,色浊处如蓝鲸般深邃, 色清处如海豚般活泼,在微弱的天光之下幽幽的闪着神秘的光彩。 随着海水的起伏涌动,球状物上的更多细节被显露了出来,先是隐隐的现出了两个淡蓝色的圆形晶体,呈横放着的8字形排列,随后,一个凸起的部分也显现出来,连接着的一根软管像脐带似的没如水中,紧接着,一只蹼样的东西探出了水面,竟然灵活的张开了五指,撩起了潜水帽上的潜水镜,露出一双坚毅又冷峻的眼神来。 越过厚厚的云层,这束犀利的目光朝着水天相连处眺望过去,就见一个h型的船影漂浮在不远的地方,借着流云投下的阴影做掩护,那条船正一点一点的朝着大陆的方向移动着。这条船的形迹鬼祟,像个幽灵似的飘忽不定。这人的眼中寒光一闪,随即取出一支单筒的望远镜来,他单手举到了眼前,四指衔筒拇指调焦,虚一目瞄一目的仔细观察起来。 双体船,直通甲板,拖曳声呐阵列…那人一边在心里默念着,一边迅速的扫描了整艘船体。哦,早在数月之前就听说这个家伙要来,今天一见,果然是它!那人认出了来船的型号,于是心中有谱,随即收了望远镜,转而取出一件单兵携带的北斗通讯器来,他迅速的揿下功能键,跟着便熟练的键入一行小字: “经抵近确认,卫星发现的可疑船只为无瑕号,该船已经驶入南海,正逼近我核潜航道…” 嗡…突然,一阵微弱的引擎蜂鸣破空传来,在海水的波涛声里那声音极其微弱,如果不仔细辨听的话,很难会注意到它的存在,即使这样,它还是给这个人敏锐的捕捉到了。他停下手来循声望去,就见低矮的云层下面,一个黑点正迅速的接近那条大船,它移动的轨迹明显有别于鸟类的飞行姿态,显然,那是一架用于海上搜救甚至是反潜的直升机。 这个人稍稍观察了片刻,然后低下头来继续写道:“双体穿浪船配备反潜直升机,使用商船涂装,型号不详,望尽快采取行动,蛙人。”写罢,他收起装备戴上潜水镜跟着俯身往海里一钻,人便像条鱼一样的消失在海水里了,在他的身后带起的一条浅浅的水流。 随着引擎的振颤,海水一波一波的从身底下划过,“学者”的心跳也跟着一阵紧似一阵的狂跳,他感到呼吸有点困难,口干舌燥的煎熬着,却连口润喉的唾液也找不着,于是强忍着没让咳嗽演变成干呕。当这架直升机从“钟云”号驱逐舰上起飞的时候,他的心就已经提到嗓子眼儿了,直到这会儿也仍旧未能安稳下来,海上飞行的磨难让他有些吃不消了。 忍着头晕目眩的折磨,“学者”使劲的闭上了眼睛,他想象着自己能与诸神比肩齐高的安坐在云头,偶尔也会潇洒的甩一甩飘逸的长袖,假装惬意的自我安慰道:哦,就当是躺在一只不怎么舒服的暖箱里吧!但是,无论他怎样的努力也无法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更不能减轻颠簸造成的不适,“学者”就快要忍受不住了。 就在这个时候,引擎的轰鸣声突然变得尖利起来,他感到随着噪声频率的升高,机身也明显的偏向自己这一侧倾斜过来。“学者”心里明白,这是直升机在做着转向爬升的动作。于是暗喜道:看起来就要到了,再忍耐一会儿吧!可是,他还是忍不住睁开了眼睛,透过身旁的舷窗玻璃,他看见了一条漂浮在海面上的大船,借着倾斜时的倾角俯瞰下去时,他发现那船上的直通甲板只有一枚邮票那般大小。 哦,如果那么大的一条船都如此的渺小的话,那么,当这架直升机落下去的时候,“学者”悻悻的想道,怕是只能算是一滴墨汁了吧!直升机在“学者”的无聊想象当中调整好了机位,然后,对准了着陆场地上的白色标记稳稳的降了下去。 “学者”的视线越过了飞行员的肩膀,紧盯着正前方的那枚“邮票”,看着它在自己的面前被迅速的放大,他感觉到了迎面而来的压力,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张烙饼一样被狠狠的丢了上去。他大张开嘴巴缓解压力,这样他才能够保持呼吸,可是,他此刻的心已然蹦着高的跳了起来,堪堪就要跌出嗓子眼儿了。 很快,随着高度的不断降低,那条船开始变得越来越大,相反,海面则渐渐的退出了他的视野,偌大的直通式甲板像块新生的大陆一样升了起来,让他重新找回了踏实的感觉,直到他的眼中再也看不到大海的影子时,直升机猛的上下一颠,随即发出重重的一声。终于,“学者”安稳的降落在了“无瑕”号了。 “把定航向,降低航速,尽量开得稳一点,小伙子们,有大人物光临了。” 满脸络腮胡须的船长瓮声瓮气的说着,起身从指挥座椅上站了起来,他知道直升机已经降落,因此想到船尾的停机坪那儿看去一眼,但是,由于舰岛位于船体的前半部,所以他看不到直升机降落的过程,但他估摸着搭乘这架飞机莅临“无瑕”号的高层人物已经离机,此刻应该正朝着舰岛走来,因此,身为船长他必须出舱迎接表示一下热情。 船长边走边习惯的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头顶,搜肠刮肚的寻找着见面寒暄时要说的话,但他肚子里的存货并不比他的头发多,因此一时无措目光也就变的迷离了,他的视线在四壁间游走着,突然一个心思触动了他,他猛然停下了脚步,像是意识到了一个重要的事情,于是,回身问道: “我们在中国的专属经济区内航行多久了,现在距离中国的领海基线还有多远?赶紧,显示给我看。” 船长的话音刚落,指挥舱墙壁上的大型显示屏上立时显现出了“无瑕”号此时的坐标方位和航速航向,大胡子船长一见猛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嘴上嘟囔道:“怎么会靠得这么近?我们这是在虎口边上捋须啊!”惊诧之下他把浓眉一皱,大胡子一撇,甩手打出一记响指来,啪!密闭的舱室内回声响亮,他不得不提高嗓门大声说道: “左转三十五度,保持航向与领海基线平行,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改变。” 重复命令的声音此起彼伏,轮机手快速的旋动舵轮,航向明显开始了偏转。大胡子船长专注的看着船员们操作,嘴上却不由自主的嘟囔道:“好险呐!” “现在就开始掉头?为时过早了,我们还有很多活儿没干完呢!” 突然,一个平和却有张力的声音从舱门口传来,他吸引了指挥舱内所有人的目光,大胡子船长急转回头定睛看时,他发现讲话的是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人,从这个人的单薄的体型以及树脂镜片上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常年坐在办公室里的从事文职工作的人员,但是,从他脸上神情中表现出来的却是一股不容抗拒的霸气。 大胡子船长很不满意来人当着自己的手下质疑自己的命令,于是,沉沉的说道: “保持航向,等我的命令” 然后,他朝着那个人走了过去,脸上同样还是阴沉沉的,一副不悦的神情。但是,没等他走到近前,就见那人伸手亮出了自己的证件,对着全体船员大声说道: “我是中情局高级主管埃德蒙.兰斯,奉命指挥这条船执行一项特殊任务,现在,我命令,即刻恢复原来的航向,任务细项随后下达。” 指挥舱内的空气骤然变得紧张,全体船员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镇住了,他们呆若木鸡的看着自己的船长,一时不知所措。大胡子船长的脸上骤然一怔,他给来人的无礼激怒了。就见他眼睛一瞪胡子往上一翘正要发作,埃德蒙抢先一步走上前去, 朝着船长伸出手去,跟着,低声说道: “借一步说话,船长,容我解释。” 大胡子船长下意识的握住了“学者”的手,懵懂的点了点头,随着埃德蒙一道朝着舱门外走去。“学者”临出门前回身冲着惊魂未定的船员们大声说道: “你们有幸参加了一次非常重要的行动,你们的家人会因此而感到自豪的,现在,执行命令吧!” 第三章.乌贼科考(2) 29.3.2 海南 三亚 起伏的坡岭间 09:35 骤然加强的海风侵扰了这里的宁静,绿植和蒿草被风吹袭得左摇右晃,四周连续的动荡发出一片沙沙沙的声响,仿佛整个世界都处在风雨飘摇之中。嘈杂和喧嚣就像甄擎此刻的心情,有一点意外,有一点兴奋,还有一点不知所措。由于甄擎对特战的复杂性缺乏足够的心理准备,更对变化的多样性缺少分析辨别的经验,因此,当有意外情况发生时,他便有些手忙脚乱难以控制了。 当挂断电话之后,甄擎茫然若失的站在原地,心潮起伏的想起了很多事。起先因聆听到首长讲话而起的激动到了此刻早已荡然无存,随之而来的却是忐忑和焦虑。他惴惴不安的揣摩着那些话里的意思,听凭海风在身旁呼呼作响,而他的耳旁却只是回响着那个既缓慢又低沉的声音。 “你人在现场却不知该如何处理是吗…这种时候你连自己的上级也找不到吗…你是个新手但不是个刚出校门的学生对吗…截至到现在为止你还只是旁观而没采取任何行动对吗…嗯!至少,你发现了敌人的设伏地点,好吧!就这样吧!” 仅仅是几句话,他却听得很窝心,甚至,他在心里多次重复的时候都感到隐隐的心痛,即便如此,他也没能从中悟出明确的指示来。他不无惶恐的想:首长的话虽不多但话峰却很犀利,仿佛她已经洞悉了自己的心理,只是…她会不会误解了自己的用意呢?甄擎的心狠揪了一下,自责的情绪压着他,两条腿沉得像灌满了铅一样,无心更无力移动半步,他困守原地的思忖着: 首长是在责备自己临阵怯战吗?还是怪罪自己越级上报呢?难道,联系不到申尘和舒展也怪我吗?如果我莽莽撞撞的出手,就不怕打草惊蛇吗?哦,什么才是特战的第一准则呢?甄擎站在原地纠结了好一阵子,却无法参透那些话里的寓意,最终,他还是靠着从中找到的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来自我安慰道: 至少,在发现敌人设伏地点这一点上自己还是得到了首长肯定的,她的这个意思应该是不会理解错的。哦,跟高层领导讲话真的很费劲呀!莫非,首长的级别越高讲话的内容就越深奥吗?想到这里的时候,一股愧疚之情不禁而生,他强自宽慰道:看来,还真得尽快提高自己思想认识水平啊!不然,怎么跟得上领导的决策意识和行动效率呀! 甄擎在思忖过会不觉黯然神伤起来,他想起了自己多次面临提干却最终落选的经历,年轻人的心情开始变得灰灰的,他担心自己刚刚开始的特工生涯会因这一次的处理不当而给领导留下一个坏印象。这个时候的甄擎较之几分钟之前更加的无助,他身未动心已乱,情难平绪纷繁,失去了心理依托之后便愈加的裹足不前了。 其实,甄擎性格中的这种特点早已是他生命中的累赘,并且极大的影响了他的发展,原本,他在武警“云豹”小队中的表现是非常出色的,只是因为刚性有余韧性不足的弱点,至使他在遭遇挫折时常常会表现得彷徨无措缺乏耐心。由此留给上级一个难担重任的印象。然而,唯有慧眼识人的“财神”偏偏就在众人堆里选中了他,这才让他有了一个破茧而出的机会。 原来,申尘对这个年轻人的本质早有认识,他认定甄擎是个可塑之才,经过几番摔打锤炼之后,必能克服弱点而成大器。因此,他在引荐甄擎入行之初便曾谆谆教诲:“但凡追随已心便不会惶然,年轻人,遇到六神无主时,尽管扪心自问吧!” 申尘传递给甄擎的是极其朴素的道理,意即知道自己想要的便知自己该做的,那么,你还彷徨什么呢?由此,挫折只不过是脚下多出来一节梯,迈过去就什么都不是了,而你一旦放弃,则意味着面前多出了一座山呐!那样一来,你就有可能永远无法逾越它啦! 莫名间,申尘的这段话浮现在了甄擎的脑海里,这让他忽然有了一种如沐春风般的感觉。此刻,海风较之刚才已经小了许多,明显安静下来的坡岭上突现出一种奇异的氛围,有如真空一般的隔绝了复杂的环境,一时间空灵的让人感觉心悸。 处在心潮起伏中的甄擎受到了申尘的影响,忽然觉得一阵清醒,他在迷惘过后猛然意识到,自己正身处在特情战场的第一线上,任何情绪的波动都不该影响到自己做出决定,更不能替代具体的行动。年轻的特工尽力排除掉心理上的负重,一个士兵的职责和对国家的承诺重新占据了上风。 陡然回归到现实中来的甄擎重新审视了眼前的敌情,他从一路跟踪而来的发现中看出了一些门道,现在,他不得不埋下头来自己进行分析和梳理了。他想:岭坳里的库房中,那个一脸白癜风的白人男子一定是在为这次破坏活动准备着探测设备,而崖下困在半空里的那个家伙必定是在等待着安置这些设备,既然距离敌人发难还有段时间,不如守在这里静观其变,一旦敌人有所行动,自当拼死阻击。 甄擎初次独自接敌,遇事难以果断也在情理之中,因此,他的决定难免显得有些保守。即使这样,较之刚才的六神无主也已是长足的进步了,这便是“财神”锤炼摔打之说的真实体现。其实,在甄擎的内心之中仍对舒展有着相当的依赖,他希望能在敌人行动之前与舒展取得联系。 拿定了主意,甄擎迅速的观察了一下岭上的地势,他很快便选好了一处隐蔽之所,在那里既可以清晰的观察到岭脊上的情形,同时,也刚好卡住了通往岭下的退路。已经做好准备要殊死一搏的甄擎,弓腰塌背一路潜行着朝设伏地点奔去了。 溪山宾馆 总参情报局总部 上尉尽量保持住肃立的姿势,以免军人的仪态受到干扰,然而,此时房间内的氛围极其轻松,活跃得就像四处漂浮着花粉一样,给诙谐的语风这么一吹,立时让他觉得浑身上下都痒得不行。年轻上尉极力抵抗着干扰,以便集中起注意力来,随时准备应对突如其来的指示或是命令。 虽然他在总参情总工作的时间并不短,但在“老帅”身边的时间却不算长,如果不是因为童谦“有事”,他根本不会有机会侍卫在首长近前,因此,懂得抓住机遇的年轻人更懂得如何表现自己,于是,他一面挺胸收腹目不斜视的挺立在门口,一边竖起耳朵来仔细聆听着首长打趣间说出的每一个微小的细节,他相信在日后的工作中,日常积累的点点滴滴都可能会被用到啃节上的。 通常,三个女人就已经是一台戏了,而当两位中老年妇女聚到一起的时候,那份活络更是不输给年轻女人了,更何况,此刻唠嗑的这两个女人都不简单,她们不仅是人中楚翘女中豪杰,并且还都在国家的命脉部门里担当着关键职责,因此,一旦拌起嘴来,那话茬儿、那语气、那神态、那气氛,可就不是一出戏所能比拟的了。 上尉心惊肉跳的聆听着,他把定了心思不使自己被带进漩涡中去。而此时,已经过了前番的铺垫,借着既自然又适度的热络,两个女人之间的谈话开始步入正轨了。“暗香”初寅在一句轻松的玩笑之后,自如的收敛了笑容平和的切入主题: “我这次出访欧洲的行程不是很紧,有可能会在某个地方多多盘桓几日,不知道古总有没有什么需要带的东西,老大姐也别客气,尽管跟我说,反正我也不能空着手回来,那样多没面子!” 初寅的客套话里含有别样的韵味,古谱纵然豪爽却也是粗中有细,她自然听得懂对方的意思,心想:这个人的心眼儿多得连眼睫毛都是空的,料她不会平白无故放低姿态的,她作为外交部的高管去欧洲出趟差,这原本是件司空见惯的事,可关我总参情总何干?她干嘛专门跑到我这儿来献殷勤呢?想必,她这次去欧洲一定是为了那件事吧! 古谱从初寅的话里敏锐的觉察觉出了她到访的目的,立时,“老帅”的神经被一件事情敏感的触动了,那便是刚刚在巴黎不幸落难的总参特工“买手”,古谱断定:初寅此番出访欧洲,必定会在巴黎逗留一段时间,想必,组织上是想通过外交层面施以援手啊。 “老帅”就此得出结论:哦,这倒是跟总参情总挂得上钩的一件事,哦,不管这位“暗香”究竟对巴黎的情况了解多少,反正她今天到这里来,有一个意图是可以猜得到的,她想了解总参情总在巴黎的实力!哼哼!这个想法嘛…不可以有!古谱心里推敲着,嘴上应承道: “欧洲是个好地方啊!有空的时候能去走一走倒是件很惬意的事,但是那份感受是不能代劳的,呵呵!还是留着这份心愿等我自己了吧!” 初寅暗自佩服“老帅”只用一句轻松的话便将自己的邀约挡了回来,但她却不甘心大好的机会就这么白白的错过,于是,她进一步试探道: “古总的心灵之旅自然是不能代劳了,不过,要是您有什么熟人在那边的话,或许需要捎些东西过去吧!不妨给我个跑腿的机会,这也算是公私兼顾嘛!并不费事的。” 初寅的话让古谱的心里暗然一惊,她惊诧于“暗香”的大胆和贪婪。她想:组织上把这件事交给她算是找对了人,原来,她亲自登门为的不是得到总参情总在欧洲的特工名单,而是惦记着西方情报势力中那些已经暴露的人啊!呵呵!这个嘛…就更不可以啦!即使你打算用这些人作筹码去换我们的人,可那也不行啊!这个代价太大啦!于是,古谱毫不犹豫的婉拒道: “离开欧洲的日子太久了,早就没有联系了,就算我能想得起他们,可他们也未必能够想得起我呀!得,这个麻烦刚好也就省了。不过呢,你的心意我领了。” 古谱的话一下子把门关死了,初寅唏嘘不已,暗道:好一个厉害的“老帅”啊!竟然一点后路都不给她自己留啊!转念一想:不过,这样也好,这倒是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即使此番欧洲之行没有成果,也有一条很硬的理由摆在那里,没有后援的战斗就是一次冒险,谁都不肯提供一两条有用的渠道,那么,时事不济又怪得了谁呢?于是,已经心灰意冷的初寅识趣的话锋一转聊起了闲事来。 一直肃立在门口冷眼旁观的上尉听着两个女人一来一往的搭讪,心里渐渐的咂摸出一点滋味来,虽然,他不了解那些话的背后都隐藏着什么具体的内容,却通过二人谈笑间的语气揣摩出了她们各自的意愿和心态。他不由得感触颇深起来,暗叫道:特情这一行里真是处处都留心机,时时都有险情啊!于是,激发起他大干一场的雄心来,他暗自抖擞起精神倍加留意起“老帅”和客人间的每一句对话来。 此间,已经碰了一鼻子灰的初寅继续周旋了几句之后,开始进入告辞的阶段了,上尉注意到,这个女外交官讲话的口吻和辞令都极其的讲究,令每一个听者都舒服的不行。上尉断言,如果今天不是“老帅”坐在这儿,换了任何人也无法拒绝她的请求。上尉暗自要求自己,一定要学会这套沟通的技巧,这可是今后能否进步的必备能力啊! 初寅起身告辞的时候,上尉很有眼色的替她打开了房门,初寅出门前瞟了上尉一眼,很客气的道了声谢,之后,便迈步走出了“老帅”的办公室,古谱随后送出门去。望着初寅的背影上尉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他记起了自己跑去前门找古谱的时候,隐约是听见了屋里有电话铃声的,可那通电话后来却没再打来,这说明当时是有人接听了那通电话的。或许,就是她… 上尉猛然打了冷战,暗忖道:怎么不见她跟“老帅”提起那通电话呢?莫非她忘记了?哦,不会吧!那么,自己要不要跟“老帅”报告此事呢?哦,这件事可得好好想想啊!上尉感到浑身发冷,不觉间脊背上已满是冷汗,他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第三章.乌贼科考(3) 29.3.3 海南 三亚 榆林军港 052c型导弹驱逐舰 09:40 哗!沉重的铁锚像头深海怪兽似的跃然窜出水面,海水瀑布般的顺着粗大的锚链滑脱下来,溅落的水花向上翻滚起来发出响亮的声音。挣脱了束缚的钢铁躯体重新获得了自由,船身随着起伏的波涛微微摇晃不停,像匹耐不住性子的赛马一样扬蹄甩尾迫不及待的想要冲进赛场。 呜!汽笛声短促而且高亢,一下子打破了军港的宁静,倒映在静海之中的艨艟剪影被这突如其来的笛声撕碎了,陡然从睡梦中惊醒的杀器也随即还原了野性和生猛,浅灰色的舰身开始缓缓的离开停靠着的码头,淡淡的烟气从舰上隐形的烟囱里飘散出来,很快,刺鼻的燃油气味便开始在空气里弥漫开来。 码头上肃肃静静冷冷清清的,既没有像往日那样挤满送行的人群,也没有如庆典那般飘扬着鲜艳的彩旗,这艘“中华神盾”舰省去了一切繁文琐节的出征仪式,悄然驶离了军港。她满载着武器和给养,以实战的姿态奔赴南海的预定战场。一群海鸥低空掠过海面,依依不舍的追逐着梨花般翻滚的尾流,不停的发出悦耳的鸣叫声好像是在夹道欢送一样。 一架z-8型运输直升机从停机坪上翘尾而起,它倒飞着急退了十几米之后摆了下身姿,接着便沿着海岸线朝远处飞去了。于此同时,另一架带有共轴式旋翼和双垂尾的直升机从海上疾奔而来,它迎着破浪而行的战舰绕了个半弧状的圈子,跟着便稳稳的落在了停机坪上。k-28“蜗牛”反潜直升机的到来,标志着这艘导弹驱逐舰已经完全具备了战区防空和反潜功能,接下来,就要看它新配备的“顺风耳”的能耐了。 吕律调在轻微的机器轰鸣声中启动了那套尖端的监听设备,她在开机的初始测试阶段里有条不紊的回答着一个又一个的问题,设备的安防体系在她的指尖上被逐级的打开了,渐渐的靠近了一个既严谨又敏感的问题。吕律调努力不让自己的思想发生摇摆,但还是无法回避一个紧压在她心头上的疑虑:到底应该怎样回答才能够确保那扇窗口不被打开呢? 系统的后台运行窗口是这套设备的一个软肋,如果在系统运行的时候开启这扇窗的话,那么,在监听敌方信号的时候也同时暴露了自己,对于这条隐形的神盾舰而言,这种情况一旦出现,那无疑就是一场灭顶之灾,就如同亲手将自己的坐标数据输入到了敌方的火控检测雷达中去,无论是来自海上、空中还是水下的攻击都将是致命的。而此时,这艘“中华神盾”舰的安危就系在吕律调一人的手上,面对着如此严峻的挑战,吕律调的手心里已经攥出了汗水。 吕律调面临的压力是无形的,它来自从机舱外面间断传来的脚步声,那是这条船上军衔最高的首长吉贺年少将踱步的声音,他一下一下的敲打着吕律调的神经,就像是催命的战鼓一样。少将秘而不宣的到访不仅增加了此次任务的分量,并且,随着他的到来,这条正在秘密执行军事任务的神盾舰上还出现了少有的诡异,诸多不可思议的现象如薄雾一样的涌现,它们一环紧扣着一环,真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出现怎样的雾霾。 先是有人通过字条偷偷对吕律调发出了警告,但她直到此刻仍不能肯定那张字条上面所写密码的确切含意。接着,吉贺年少将透露了敌特已经渗透到我方阵营的消息,这给那张神秘的字条蒙上了一层迷离的谍影,跟着少将又反向指引了监听设备后窗的开闭密码,这让吕律调直接感受到了威胁的临近。 这条指示来自总装备部专门负责特种装备的最高首长,按理说应该是毋庸置疑的,但是,有着总参情报局第六处特工背景的吕律调还是本能的打了个大大的问号,她想:如果没有总政反间局首长的正式授权,那么,就算这个命令出自舰队司令之口,嗯!也该问个为什么! 对于这个非常规状态下接收到的指示,吕律调纠结于心的是它缺乏下达指令的正规程序,因此她本该是可以拒绝的,或者,就算她采取婉转一些的方法,至少,她也是有理由提出申诉查证的。但是,她没能这么做,吉贺年少将提出的警示阻断了这条路。 吕律调为难的想:是啊!既然敌方间谍已经渗透到了我方的内部,那么,查证过程本身就是一个泄密的过程,哦,少将讲得很清楚啊!正是为了规避敌特才故意反置了开闭后窗的密码呀!这种情况下…到底该如何是好呢? 舱门口外的脚步声响过来又响过去,屏幕上的验证窗闭合后又再次的开启,时间在一秒紧似一秒的过去,现在,握在吕律调手里的机会已经越来越少了,她紧张得手脚冰凉可手心里却攥满了汗水。吕律调尽量的放慢键入字符的速度,啪啪啪的敲击声已经从四拍降到了三拍,渐渐的,键盘的敲击声远离了门外脚步声节拍,两个人的节奏开始变得混乱起来。 吕律调觉得,如果让时间再这么拖延下去,其结果将会变得对自己不利,因为拖得越久,自己便越发的没了主意,只会在这个只有疑虑而没有主见的怪圈里越陷越深。吕律调觉得自己正处在天平的中央,无论偏向哪一方都觉得很为难。 就在这时,那个不知该如何应对,却又必须面对的对话框毫不拖延的出现在了屏幕上,它像个如约而至的新友一样站在那里,而此刻的吕律调却还没能拿定主意,不知是否该与他继续交往下去。于是,她的手不自觉的悬在了键盘上面,一时不知该往何处落去。 舱门外的脚步声也在此时突然停了下来,舱内舱外变得一片肃静,吕律调呆坐在控制台前,她几乎被这真空般的宁静迫停了呼吸。她感觉自己已经无法继续承受这内外胶着的压力了,如果不能迅速摆脱的话,恐怕马上就要昏厥过去了。 吕律调努力挣扎着,她的手承受不住千钧的重力,已经止不住的往键盘上落去。于此同时,启闭后窗的两段密码就像一张牌的正反面一样,在她的脑海里颠来倒去的,似乎不到指尖触地便不会有准确的主意。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沙哑的声音从舱门外传来,就像一声静鞭响过,吕律调猛然从懵懂当中惊醒过来,她的手指在触动键盘之前停了下来。 “吉部长,您怎么也在这儿?” 突如其来的话音刚一落地,就见一个略微发福的身影出现在了舱门口的通道上,随着这个人的出现,紧凑的空间一下子显得越发的狭小了。立时,空气变得稀薄室温开始飙升,气氛不由得紧张起来。 借着舱顶上面的led灯带,吉贺年第一眼便看到了来人的大校军衔,他觉得那人肩膀上扛着的两杠四星银光闪闪夺人二目,竟然比自己满地金一颗星的少将军衔还要耀眼,他的心便陡然一沉。紧接着,他又吃惊的发现,虽然来人身在舰上却着陆战队的作训服,于是他对来人的身份已然猜出了几分,他暗忖道:哦,看来,总政反间局还真不是吃干饭的,他们这么快就干预进来了,只是不知他们对于敌特渗透一事了解多少,嗯,面对这伙人可是要小心防范啊! 吉贺年在心里面想着,目光毫不迟疑的给那个人做了个面部的扫描,然而令他更加吃惊的是他竟然不认识这个人。吉贺年的心中不免桥旗小鼓来。哦,这可不妙啊!总政反间局的人虽然位高权重,但他们人数有限,从“尚书”谈闻到“主编”商苑,凡高层主管无一不熟知一二,其下团队当中也算得上是十知七八,若看此人官至大校,想必排位当在十人之内,可怎么看上去这么脸生呢? 吉贺年心里嘀咕脸上却平静如初,他直视着对方的眼睛淡淡的问道: “我们认识吗?大校。” “呵呵!您大概还不认识我,吉部长。但我对您却很熟悉。” 那人说着话的工夫已经来到了吉贺年的近前,就见他挺胸立正抬手规规矩矩的行了个军礼,然后,正色说道: “总政治部,班伯,奉命随舰出航。吉部长,您有什么指示吗?” “呵呵!原来是影子班伯啊!久闻大名啦!不想,今日才得相见,呵呵!” 吉贺年一改平日里的矜持,嘻嘻哈哈的在脸上堆起了笑容,这是他在下属面前难得一见的表情,但这却是他最真实的一面。吉贺年之所以如此的低声下气,全只因他深知总政反间局的工作特殊性,为了少惹麻烦,故而他才特意的放低了姿态,应对得小心谨慎。 班伯见了少将的这番表现,心中早就明白了所以然,颇有城府的“影子”知道该如何处理好由自身的特殊身份所带来的敬畏感,因此,他既没有居高临下的慢待更没有的依权仗势的轻狂,他只是稳重的点了点头,略微圆滑的应承道: “是啊!吉部长,我们的工作都很忙,加上…我们跑的又是两股道,所以,很难碰上。不过,今天倒是个机会,我们同在一条船上,刚好可以跟您学习学习。” 两句话刚过,班伯的话里已然现出了政工干部的特点,这恰巧是所有搞技术出身的人的软肋,一直都对自己笨嘴嘬舌颇感自卑的吉贺年费劲的咧了咧嘴,没能跟得上班伯的语速,于是,他尴尬的笑了笑没再回应。班伯见自己的一句话便掌握了主动,于是,乘势问道: “吉部长今天登舰是为了哪项新装备呀!说来听听,我们也好长长见识。” 尽管班伯刻意避免留给别人一个强势的印象,但他还是不免流露出了少许的狂妄,就如同老虎不呲牙单凭虎皮也渗人是一个道理。照理说,以对方特种装备局主官的少将身份,无论如何是轮不上班伯问这问那的,还是他总政反间局的特殊身份给了他这样的特权 。 “哦,这个嘛…你是知道的,我原本不方便随便说的,但是,呵呵!既然你影子班伯问了,我只好和盘托出了。” 吉贺年很谦卑的说着,眼神在镜片的后面偷偷瞟了班伯一眼,他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满足的神情,于是心里踏实了许多。虽说吉贺年不善言表但心机却远胜于常人,不然,他如何能够跻身于三总部的高级主官阶层,并且还占据着总装备部特种装备局这样敏感的位置呢?正是多听多想并且少言成就了他的发展之路。 原本,吉贺年早就听说过总政反间局里的两位风云人物,一位就是面前的“影子”班伯,因其一直以来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因此未能谋面。而另一位则是惯于人前显圣的“御使”史吏,此人的行事作风极盛,所以风头一直盖过班伯,直到不前负责海上警卫时,他舍身掩护了军委首长以身殉职,他的锋芒都令班伯黯然失色。这二人在吉贺年的眼中看来,他们虽然表现风格不同却同属于一类人,那便是心高气傲面子薄。因此在今天的意外邂逅当中,吉贺年表现得异常低调,这不能不说是他扬长避短的心术高招。 “你知道的,我们这条舰之所以被称作是中华神盾,一是它配备了多联装的垂发系统,二是它的有源相控阵雷达。有了这两个家伙我们才算是支起了一面防空的金钟罩啊!” 吉贺年说着,眼睛在镜片后面快速的一闪,观察着班伯对这番话的反应,他想:既然你能随舰出航必定对这条船上的武器配备了如指掌,干嘛还揣着明白装糊涂假模假样的问我呢?既然你有心防范,我如何不能多留一个心眼儿呢?想到这儿,吉贺年给自己的搪塞之词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于是,他接着说道: “可是,就算我们的新装备再好可还是缺乏实战的检验呐!如果不利用这次出海执行任务时演练一下,唉!真是让人放心不下呀!所以…呵呵!” 设备舱里,吕律调放下了悬着的双手,侧耳倾听着门外传来的对话声,令她深感惊异的是吉贺年竟然只字未提自己面前这套尖端的“顺风耳”。于是,她不禁自问,难道,吉贺年是在假传圣旨?或者,“影子”班伯是就那个渗透进来的敌特?或许,他们二人是怀着同一个不可告人的目的,事先计划好了要在这艘“中华神盾”舰上演一出双簧?吕律调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冰窖之中,不觉间已是浑身冷汗手脚冰凉了。 第三章.乌贼科考(4) 29.3.4 海南 三亚 榆林军港 052c型导弹驱逐舰 09:45 嗡!一阵强烈的噪声骤然响起,几乎盖住了吉贺年的声音,他不得不提高了嗓门,试图让班伯听清他所讲的内容。就在这时,一股强大的扭力从脚底下传来,像磨盘一样搡动着船上的人。受到这股突如其来的外力影响,吉贺年一时站立不稳,他连着踉跄了几步,身体被惯性重重的挤压在了舱壁上。霎时,他脸色苍白双腿发软,失去了重心的身体从舱壁上弹起,眼看着就要扑身倒地了。 与此同时,同样受到外力袭扰的班伯迅速的做出了反应,他借着脚下的扭力作用,顺势向前迈出一条腿去,身体呈开立姿势站稳,两只大脚像蒲扇一样伸开,吸盘似的抓牢了舱板。此刻,吉贺年已经摇摇欲坠的朝他扑来,班伯一见抢先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了吉贺年的臂膀,卸去了他前扑的力道,吉贺年则趁势找回了平衡。他擦了下额头上的冷汗,小声的道了声谢,于是,一场虚惊便波澜不惊的过去了。 “这是军舰在做高速转向,一旦调整好了航向,船体的姿态就平稳多了。” 班伯体谅的安慰着惊魂未定的吉贺年,他借着这样的一个机会,赶在对话陷入僵局之前调整了谈话的方向,并且还顺势收敛了咄咄逼人的架势,进而拉近了他与吉贺年的距离。他见吉贺年一脸痛苦的神情,于是关切的问道: “吉部长,您不舒服吗?” 吉贺年颇为难堪的摆了摆手,长吁了一声解释道: “哦,好久没登舰了,突然来这么一下,有点不适应啦!没事的,过一阵就好。” 班伯不想再被这种尴尬的气氛所累,于是,他赶忙替对方打着圆场,说道: “是啊!现代舰船的动力可不是过去所能比的,无论航速还是机动性都已有了质的飞跃,我们是得适应一阵子才行啊!不如,您先回住舱休息一会儿吧!等调整好了之后再回来也不迟呀!” 吉贺年很好面子的回绝了班伯的好意,他冠冕堂皇的说道: “哦,不用了,还是坚持一下吧!同志们可都看着呢!当领导的要以身作则呀!” 吉贺年说着话,硬撑着推开了班伯的手,他想试着往前走几步,不料,一阵晕眩袭来几乎令他跌倒。班伯见状连忙扶住,嘴上劝道: “还是回舱休息一下吧!等到了海上船会颠簸得更厉害,您得保存足够的体力才行呀!走,我扶您回去。” “哦,不、不用,我自己能行的,我就先回去缓解一下,过会儿…我们再见吧!” 吉贺年拗不过班伯只好答应了,他回过身扶着舱壁步履蹒跚的朝住舱走去了。班伯朝着吉贺年的背影望了好一会儿,直到他完全消失在通道的拐角处,这才返身走进了那间测试监听系统的设备舱。 当班伯出现在身后的时候,吕律调刚刚敲完了最后一个字符,班伯还来不及看清屏幕上的内容,对话框便倏的一下悄然消失了,监听系统随即进入到启动的程序当中。吕律调压住怦怦乱动的心跳,尽量平静的站起身来,回身正视着这个身份特殊行事霸道的大校。她举手敬了一个军礼,很随和的说道: “首长好,目前系统运行正常,您还有什么指示吗?” “你做得很好,少校。请…继续进行吧!” 班伯居高临下的回应了一句,但似乎话并未说完,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吕律调站在原地没动,她静心的等待着大校的第二句提问。果然,班伯并不打算拖延,他压低了声音追问道: “有没有受到什么干扰?” “没有,首长,到现在为止,一切正常。” 吕律调回答的干脆利落,她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得不容置疑。班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但也没有立即离开的意思,相反却围着吕律调的操控台慢慢的踱起了步子,一副陷入沉思的样子。 吕律调目不斜视的肃立着,心里沉甸甸的压着那个纠结了很久的决定,因此,轻易不敢做出多余的举动来,就像是害怕被意外打破心理平衡似的。此刻,她既不期待也不回避,对于无法预料的结果,似乎等待是她最容易接受的状态。因为,那个决定是她平生下过的一个最大的赌注,因此,她不得不冷静以对。 “我提醒过你,少校。请你注意身边出现的别有用心的人,怎么?真的没人在你耳边吹风吗?” 班伯沙哑的嗓音像架破风琴一样,环绕在吕律调的身边响了起来,他的盘问就如同他审视的目光一样充满了不信任感,他让吕律调感觉如芒在背,心虚得敲起了小鼓来。 吕律调闪电般的联想到了那张用密码写成的字条,她既刻顿悟道:哦,暗中观察自己的那个人原来是他!看来,总政反间局早就开始参与这次行动了,只是自己却在不知不觉中就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然而,即使是在班伯的重压之下,吕律调仍旧不改自己的初衷,她咬紧牙关在已经选定的路线上坚持着,就像一棵小草面对劲风的逼迫也照样表现出一贯的坚韧,是的,她决定按照自己的方式进行下去,她想:即便要倒也要倒在该倒的方向上。 “没有,首长。” 吕律调回答得很坚决,但是,那一刻里她的脑海当中不自觉的闪现出了吉贺年的影子。她想:其实,班伯推测的不错,总装备部的这位少将的确是在自己的耳边吹过风的,并且,这风就像是一个陷阱,让她面对着十字路口难以做出决断,吕律调花了很长时间问自己:究竟,选择朝哪个方向走才是正确的呢? “嗯,希望如此,少校。不过,如果真有什么情况发生的话,请你…务必在第一时间里告诉我,这个要求…你能做得到吗?” 班伯非常强势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看来,他要把控整个行动的愿望非常强烈。吕律调从他的身上看到了一种与吉贺年阴柔图谋相悖的野心,她因此不能够确定,这次行动在内部如此激烈的对冲条件下,还能否取得预期的效果呢?吕律调前所未有的感觉到了自身责任的重大,她确定在保护好这套尖端设备的秘密以及052c安全这一点上,自己必须一力担承。 “是,首长。” 吕律调明确无误的回答其实是说给自己的,可是,这却让班伯听得很满意。他很欣慰的点了点头,然后走近了几步盯着吕律调的眼睛问道: “很好,我想,这个要求对你来说并不算高,但提醒一下是有必要的,因为摆在你面前的选项不止一个,如果比较一下的话,你会发现…其实很难抉择。” 班伯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出人意料的现出了少有的暧昧,这与他一惯的强势作风迥然有异,吕律调明显的感觉到了这一点,心想:是啊!很显然,他也面临着同样棘手的问题,这样看来,我们彼此彼此呀!于是,一直冷峻肃立的吕律调不觉间现出了一丝轻慢的神情,但只是那么一瞬,随即,就被她平静的掩饰过去了。 班伯敏感的注意到了吕律调的情绪变化,他意识到在进行比较的时候,对自己一方的权重还需要再增加一点比例,于是,他装作很自然的样子,随意说道: “当然了,如果你头脑清楚的话,我想你是不会选错边的,哦,对了,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对吗?” “是,首长。影子班伯嘛,早就如雷贯耳了,只是没见过面而已。” 吕律调很直率的说出了对方的名字,同时,还巧妙的表达了一定程度的尊崇之意,班伯敏锐的接收到了这份恭维,考虑到吕律调此刻的重要作用,因此,他不但没有当面揭穿对方,并且,还做出一副自鸣得意的姿态来,很受用的呵呵笑道: “呵呵!干我们这一行的,名气大了真的很麻烦。好吧!好吧!认识就好。” 气氛在班伯的笑声里变得轻松起来,吕律调保持着矜持的姿态依旧肃立着,气氛的缓解丝毫也没能减轻她内心里的压力,因此,班伯越是放松吕律调的神经就绷得越紧,她暗中祈祷着,希望班伯早一点离开这里,否则,以班伯的心机早晚能窥透她的心理。 恰巧就在这个时候,操控台上的绿灯闪烁,数字屏显上简短的出现了一行小字,它表明“顺风耳”的开机启动程序完成的非常顺利,接下来,这套尖端的监听设备就该进入实战运行的阶段了,而按照规程规定,非操控人员应该立即撤离这里。吕律调如释重负的看了一眼班伯,示意他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班伯稍稍犹豫了一下,他深知此次实战测试是一次极其保密的行动,因此实际操控的人员其实仅限吕律调一人,即便他是总政反间局的高级军官也不能违规留在这里。于是,在吕律调的目视催促下,班伯还是选择了照章办事。他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肃然行了个军礼,然后在吕律调的注视下,迅速的走出舱去。 吕律调轻舒了一口气,她慢慢的在操控台前坐了下来,默默的提醒着自己:虽然,你不应该孤军奋战,但此时此地却不由你不自己拿主意,刚才做出的选择已经把自己摆在了任何一方的对立面,一旦事实证明自己的决定是个错误的话,吕律调,塌天的责任就得由你一个人承受。那么,好吧!现在就开始吧! 吕律调稳住心绪凝聚起注意力,全神贯注的投入到了“顺风耳”的操控之中了。连她自己也难想象,她非但没有向班伯吐露吉贺年吹风的事,也没有按照吉贺年要求的那样反置后台窗口的开启密码,这么重大的决定她竟然在一瞬之间便做出了。 第三章.乌贼科考(5) 29.3.5 海南 z-8型运输机 09:50 急旋之后的z-8像被鞭子狠抽过的陀螺,旋翼和机身都发生了剧烈的旋转,横滚造成的失重和颠簸令机舱内的一切物件都在振颤,机身在气流的撕扯下眼看着就要断裂成碎片,包括飞行员在内的全体乘员忍受着翻江倒海般的晕眩,他们一起经受着这样的考验:为了弥合距离与时间,唯有依靠速度才能够实现。为此,刚刚升空的这架直升机已经飞得如同扑食的鹰隼一般,它沿着海岸线直奔向大海中的一个礁盘。 陈墨透过舷窗俯瞰着脚下越来越小的军舰,心里不免生出一丝怅然若失的感觉,身在飙升骤降的直升机上,心情却像一片随风飘起的树叶,起起伏伏飘飘荡荡没着没落的。在与吕律调匆匆见过一面之后,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转眼就又不辞而别了。战场上的情缘就是这样,悲怆和苍凉里总还带着那么一点点的哀伤。他一直都渴望能有一次酣畅淋漓的生死搏杀,不想却与一场轰轰烈烈的恋情越走越远,年轻特工的心里难免不有失落之感。 “怎么?有点恋恋不舍?呵呵!别担心,我们很快还会回来的。” “补天”高远用余光瞟了眼郁郁寡欢的陈墨,随口安慰着。此次,他率领着自己的“蛙人”小队与陈墨一道执行任务,在很大程度上都需要得到陈墨的配合,此外,他作为陈墨的继任者,他在很多方面都对陈墨抱有敬意,因此,他不希望自己的搭档带着满腹心事出战。 “哦,很久没摆弄这玩意儿啦,都快记不起那些小窍门了,今天给你这么一折腾,呵呵!还有真点怀念过去呢!” 陈墨不愿被人发现自己的心事,于是,他赶忙找了个借口掩饰起来,内柔外刚的陈墨一直被这段恋情折磨着,真不知道何时才能有个结果。高远嘿嘿一笑没再追问,他体谅陈墨的苦恋心结,因此不想触碰对方柔软的内心世界,于是,他顺着陈墨的话题发展下去,避免让老友为难。 “呵呵!我这还叫折腾,一架运输直升机而已,没有z-9来得过瘾。” 陈墨懂得老友的心意,知道他有意找个轻松地话题来缓解自己的心情,于是,强制自己抛开心事,跟着玩笑起来。 “呵呵!就想着过瘾,等列装了z-10、z-19,让你过足瘾。不过,我是没机会摸啦!你这家伙,净赶上好时候,又是霹雳火又是黑旋风的,都是硬可家伙啊!” 陈墨的感慨勾起了高远的兴致,他异常兴奋的说道: “嘿!还真别说,新家伙就是不一样啊!你知道吗?试飞定型的时候,这两款机型我都飞过,那个动力、那个机动性,嘿!那才称得上是武装直升机呢!” 高远忘情的说着,兴奋之意溢于言表。陈墨适时的提醒着: “嘿嘿!别光顾着得意,小心别飞离了航向,要是耽误了时间,看封队不褪了你的毛才怪呢!还飞飞飞,飞你个头啊!” 陈墨的话音刚落,两个人便同时爆发出一阵开心的笑声,此时,在他们身后的机舱内,八名全副武装的“蛙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偷偷的扮着鬼脸然后无声的笑了,机舱里洋溢着一片安详与友爱的气氛,唯有“蛙人”怀里的短突幽幽的闪着寒意,乌黑的枪口吸纳了融融的战友情趣,默默的提醒着人们,你们正在朝战场迫近。 噗!咝… 透过引擎的尖啸声,陈墨敏锐的听到了一丝轻微的爆炸声,他下意识的朝着舷窗外望去,就见一条白色的烟带从海面上腾起,隐约可见烟头处拖着一道橘红色的尾焰,它在海天之间翻滚着延展开来,像条长龙一样直奔着z-8破空袭来。 “当心!”陈墨大叫一声,与此同时,他猛地推了下高远手中的操纵杆,z-8当即就像遭了雷击似的猛的一颤,机身随即横翻,机头顺势朝海面扎了下去。 轰! 爆裂的闪光刺痛了陈墨的眼,他感到舱底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冲击,直升机像被击中的球网一样高高抛起,竟然如固定翼飞机一般的连续做了二个横滚,待到机身翻正过来之后,陈墨看到一股黑烟从机身的一侧冒了出来,他的心不由得往下一沉,禁不住暗叫道:我们被击中了! 原来,当陈墨听到导弹发射声并且瞥见了导弹飞行航迹的时候,他猜想那是一枚肩扛式的对空导弹。于是,他下意识的猛推了一操纵杆,迫使z-8急速改变了飞行姿态,急转侧翻过去的直升机难堪的亮出了肚皮,却躲过了急袭而来的导弹,弹头紧擦着直升机的舱底飞了过去,z-8 侥幸的躲过了凌爆的惨剧,但不想,探出太多的起落架还是触发了导弹敏感的探头,弹体在距离机腹五六米远的距离处剧烈的爆炸了,好在其中的大部分弹片都被机舱底部的防弹装甲挡了下来,只有突出的起落架被弹片打了个正着,燃烧起来的轮胎冒出了大团的浓烟。 “见鬼!”高远从震惊之中恢复过来,他一边大声的咒骂着,一边回过身来冲着后舱命令道:“我们被击中了,全体准备跳伞!”此刻,陈墨虽也颇感心惊,却还保留着一丝希望,因他从操纵杆的把控力度上觉出,即使起落架已经着火,但z-8仍能坚持一阵子。于是,他果断的说道: “飞机还能再飞一会儿,把它交给我吧!你带你的小队跳伞。” 高远一怔,陈墨的提议实出他的意外,在他看来,同生共死的战友如何能够在关键时刻分手?况且,“蛙人”小队在执行任务,他如何能把危险留给陈墨?这个提议不被采纳!于是,一随口说道:“不,我留下,你带小队跳伞。” 陈墨闻听此言立时火从心起,他大声的喝道: “现在什么时候了,你还婆婆妈妈的,你的小队不该你去带吗?” 然而,陈墨的呵斥没能震住高远,他坚持道: “飞机马上就要坠毁了,你留下来能干什么?” 高远的执拗让陈墨意识到了自己的粗暴,他缓和了口气解释道: “别忘了你和你的小队还有任务,兄弟,我死不了的,我留下来是为了送那家伙去喂王八!” 陈墨说着,摆头示意高远看一下渐渐迫近的海面。透过舷窗和滚滚的浓烟,高远看见了一只小型的高速快艇。显然,艇上的家伙很快就会发射第二枚导弹。高远不再坚持,他微微的点了点头,轻声计数道: “一、二、接手。” 瞬间,陈墨和高远便交换了位置,陈墨把定操纵杆之后,直升机略微爬升了一些高度,但飞行姿态仍不稳定,陈墨努力控制着,以便创造一个平稳的跳伞环境。这时,浓烟从飞机的两侧卷进了舱门,后舱内的“蛙人”队员们开始咳嗽起来。高远知道飞机剩余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而敌人的第二次攻击更是迫在眉睫。于是,他当即下达了跳伞的命令,然后,他便带头跳出了机舱。 “蛙人”小队的队员们一个接着一个跃出机舱,白色的伞花列成一队,飘飘荡荡的朝着海面上落去。没有了后顾之忧的陈墨抖擞起精神来,操控着直升机悬停在空中,他一边慢慢的转动机身,一边透过舷窗目视搜索着那条小艇,这时,越烧越大的烈焰开始朝后舱蔓延,陈墨感到一阵阵灼人的热浪正从后面逼来,他知道,海天绝杀的时刻已经到了。 很快,他在湛蓝碧透的海面上找到了那艘刚刚发射过导弹的小艇,就见这条艇有着绿色的船体和红色的舱板,远远看去就像是漂浮在水面上的一角西瓜。小艇上隐隐约约能够看见二个人的身影,其中一人驾驶着小艇,另一个则肩扛着导弹发射器。陈墨咬了咬牙暗骂道:“还想再来一次吗?去死吧!卑鄙的家伙。” 他把z-8 的机头猛的朝下一压,直升机以45度倾角朝着那条小艇扑了过去。立时,风声呼呼压进机舱,已经烧进后舱的火焰被风逼出了机舱,z-8 拖着长长的火焰像颗流星一样的划过天空。10、9、8…陈墨心里默数着z-8 撞艇的时间… 通!就在这时,小艇上突然爆起一团橘红色的火光,跟着,一道白烟喷薄而出直插长空,烟头跳跃着拉起了长烟,直奔着z-8而来,此刻,正与导弹相向而行的z-8已经无法躲避,它注定会被这枚导弹击毁。陈墨瞥了眼越来越近的小艇,果断的撞开了舱门,跟着一纵身跳了出去。 轰!z-8在空中爆成了一团烈焰,机体的残骸四溅开来,燃烧的碎片纷纷从陈墨的身边擦过,险一险就将他击中。陈墨在自由坠落中迅速将身体抱成一团,整个人就像快石子一样极速的离开了爆炸区域。风声在他耳边呼呼作响,眨眼的工夫就从高空直落下了五百多米。陈墨的眼前一团漆黑,他紧逼双目忍受着越来越强的地心引力,心里默数着坠落的时间。1、2、3… 嗖!在失去有效跳伞高度之前,陈墨把握住了最后的一秒钟,他果断的拉动了伞绳。滑翔伞就像一朵盛开的野花,突然从他背后张开,扑!陈墨被巨大的升力猛的拉起,他从抵消掉的重力惯性中浮升起来,倒灌的血液像潮水一般的退去,充血的眼睛渐渐恢复了视力。 他聚拢了注意力小心的调控着伞绳,奋力追赶着那艘小艇,渐渐的,红色的艇板和慌张的人影已经就在他的脚下了。陈墨回手摸了下腰间的“风暴”,已能感觉到它跃跃欲试的杀气了。就在这时,脚下传来了密集的枪声。哒哒!哒哒哒… 陈墨下意识的拉动伞绳,滑翔伞迅速的偏转了一下伞翼,灵敏的躲过了一串子弹。噗噗噗…伞面上现出了一长溜的窟窿。陈墨怒骂了一声,忍住没有出枪,他担心自己居高临下的射击会吓跑敌人,一旦敌人驾艇逃走他便是插翅也难追上了。 哒哒哒…又一串子弹斜刺里射来,陈墨再次扯动伞绳巧妙的规避开,伞面上又多出了许多个弹孔,陈墨此刻知道,随着高度越降越低,他已经无法躲过敌人的第三次射击了。陈墨咬了咬牙松开了紧扯着伞绳的手,然后,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朝着胸前的逃生掣很拍下去。 嗖!陈墨像枚航弹一样投向了海面,透过耳畔呼呼作响的风声,他依稀听见有子弹破空掠过的声音。嗖嗖嗖… 第三章.乌贼科考(6) 29.3.6 中国南海 09:55 被导弹击中的z-8在小艇上空炸成了一团灿烂的烟火,飞机解体后的大量残骸急速坠下,燃烧着的碎片纷纷溅落在了小艇的四周,泷泽感觉就像是遭遇了一场流星雨,只是这些“流星”的坠落速度和密度远比通常意义下的流星雨要高很多,因此,与这些“流星”发生亲密接触的概率就陡然增加了,不过,这到是他始料未及的事情,否则,当他肩扛着导弹发射筒瞄准z-8的时候也就不会那么的穷追不舍了。 看着z-8在头顶上炸成了一团烟火,泷泽感到异常的兴奋,在穷途末路之际仍能保持着很高的命中率,这让泷泽感到很意外,他觉得冥冥之中似有神灵庇佑。于是,他丢掉导弹发射筒之后顺手又拎起了全队唯一的那支高速机枪,对着跳伞的飞行员一通猛打。哒哒哒…连续的枪声在他的手上爆响,长串的曳光弹划过长空,奔着那只滑翔伞横扫过去。 他一面全力保持住连贯的射击状态,但同时又不得不下意识的躲避那些劈头盖脸砸下来的残骸碎片,这种情形严重的干扰了他的注意力,当一个人兼顾着两头的时候,就算再好的射手也难以保证准头。因此,他手上的机枪就成了追风的扫网,虽然洒出的弹雨犹如瓢泼一般,可他就是没办法打中那个侥幸逃脱的人。 泷泽恼火的盯着那只银灰色的滑翔伞,看着它就像一只飞舞的蝴蝶在头顶上飘来荡去,一时间竟然毫无办法。泷泽咬牙切齿的打光了枪里的子弹,然后迅速的换上了一只新弹夹,这时,那只滑翔伞已经从头顶飘落到斜上方了,泷泽换了个持枪的姿势,他用左手横提着机枪,右手握紧了枪把,对准了滑翔伞飘落的方向,十字交叉的狂扫起来,两行弹雨在空中相遇,弹痕交汇处刚好嵌在伞面上,终于,那个人像块陨石一样的坠落了。 “走、走、走,走,赶紧离开这该死的地方!” 泷泽一见目标坠海心中不免一阵狂喜,他连忙扯开嗓门大声命令着山下,呼天抢地的样子不像是得胜庆祝,倒像是要奔丧似的。然而驾着小艇的山下也同样被空中的坠物困扰着,此刻,就在小艇周围的海面上已经落满了大大小小燃烧的飞机残骸,他必须小心的避开这些浮动着燃烧物,才能避免引火烧身。 于是,他一面猛轰油门,一面不停的调整着舵面,小艇在燃烧的碎片间之字形的穿行起来。四周翻滚着浓烟和烈焰,山下在烟熏火燎中灰头土脸的摆弄着小艇,拼命的想要挤出一条逃离火海的通道来。小艇跟着他东一头西一头的乱撞着,跟个醉汉相仿。 可是,他这么磕磕绊绊的蹒跚了半天也没能驶出多远。正在行头上的泷泽见了不由得心头火气,他狂躁的丢下了手里的机枪,回过身去一把推开山下厉声呵斥道: “你磨磨蹭蹭的在干吗?等蛙人追上来把你当螃蟹煮了?你这个白痴!” “四叶草落风”山下是《五叶草》里性子最面的一个,而“三叶草长风”泷泽又碰巧是五人小组之中性子最爆的一个,因此,每每泷泽数落起山下来,就像是长辈训斥晚辈一样,这种情形早已是司空见惯的了,可是这一次他却撞上了霉头。山下的反弹程度着实出乎泷泽意料,看山下那杀气腾腾的样子,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放手,混蛋!” 山下狠劲的抖动肩膀甩开了泷泽的手,猛的回转身来大声的咒骂着,他几乎是紧贴着泷泽的脸声嘶力竭的咆哮出他的愤怒的。自从船厂一役以来,他一直都被那幅恐怖的画面折磨着,那是他亲眼目睹了泷泽的暴行之后留下的梦魇,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他对泷泽的厌恶就急转成了憎恨。而到了这个时刻,他才能毫无顾忌的释放出来,这其实也是他压抑了许久之后的一种解脱。 原来,当导弹的操控手“一叶草迎风”小池一击不中之后,《五叶草》便知大势已去,原本是他们实施“斩首”行动掩护的海监船,由于失去了攻击的角度而成了他们即将葬身的坟墓,此刻,每个人都急于逃离这个庞大的海上目标。山下抢先将船尾一艘救生用的摩托艇放下海去,然后,他回手想要招呼同伴随他一同弃船登艇,就在这时,他看见了那个令他毛骨悚然的一幕。 就见泷泽冲出驾驶舱,跟着扬手丢进一枚燃烧弹,随即反手将舱门卡住。嘣!红光一闪,腾起的烈焰覆盖了整个舱面。透过熊熊的火光,山下看见了泷泽狰狞的脸,以及那父子二人痛苦挣扎的身影。山下像是给炙热的火焰烫了一下,他惊骇的闭上眼转回身,疯了一样的跑到船尾,不管不顾的跳下船去。 扑通!清凉的海水没过头顶,给头昏脑涨的山下降了降温,他猛然打了一个激灵,感觉像是炽热的铁块丢进了水里,浑身上下都收得紧绷绷的,到了这时,受过刺激的神经才稍稍回复了一些,但是,那幕惨烈的画面却烙在了他的脑海里,驱之不散挥之不去。 山下用力的甩了下头,让视线从海水的朦胧当中挣脱出来,他发现自己放下的那艘快艇就浮在四五米远的地方。山下的眼前猛然一亮,仿佛给绝望的心里开了一扇窗。于是,他不假思索的奋力游了过去,跟着连翻带窜的爬上了小艇。就在这时,空中传来了飞机的引擎轰鸣声,山下还来不及抬头观望,就听见一长串航弹破空袭来的呼啸声。 咝咝咝…轰轰轰! 随着连续的爆炸声,那艘刚刚改装过的海监船上已是烟尘四起弹丸四溅了,气浪催来险些推翻小艇。山下慌忙打着了引擎,摩托艇像只受惊的兔子猛然窜起,山下险些被掀翻下来。他赶忙抓牢了把手,用全身的重量死命压住艇首,小艇随即落下重重的扎进海里,就在这时,泷泽突然从海里冒出头来,他一翻身便骑在了山下的身后。 “你不该用那么残忍的手段杀了那孩子!” 山下伏在摩托艇上,头也不回的大声吼着,他想借此摆脱那幕惨剧留在心里的阴影。然而,泷泽的回应却更加暴躁,他狠劲的拍了下山下的头,大声的呵斥道: “留下他我们会死得更惨!你这个白痴!” 山下倔强的扬起了头,他不甘心的反驳道: “可他还是个孩子,他能对你有什么威胁?” 泷泽重重的一拳捣在山下背上,险一险将他搡下艇去,山下猛一激灵下意识的抓住了快艇的把手,这才勉强稳住了身体。泷泽俯下身去,凑到山下的耳边,恶狠狠的说道: “那孩子亲眼目睹了一切,留着他早晚都是祸根,你难道忘了,斩尽杀绝是我们不变的准则?” 泷泽的话暂时发挥了作用,惊慌失措的山下稍稍平静下来,他记起了“五叶草”受训于情报室时,“相扑手”柳川义辉说过的话。于是,一口气闷在心里,不再申辩了。此时,侥幸躲过了“飞豹”首轮攻击的小池竹野也跳进了海里,他们拼命地游向了另外一艘小艇。 “我们先走,随后再联络!” 泷泽大声的朝小池和竹野嚷道,随后,他重拍了一下山下的肩膀,厉声命令道: “我们走,越远越好。” 此刻,已然惶惶失去信念的山下终于忍受不了泷泽的压制了,他回手狠击了一肘,重重的打在了泷泽的面门上,想借机把泷泽赶下艇去。毫无提防的泷泽被山下打得口鼻窜血,他忍住疼痛接下了这一肘,双手连忙抱住了山下的腰,嘴上嚷嚷道: “找死呀你,难道你想丢下我吗?” “去死吧你这个混蛋!我早就受够你了!” 出乎泷泽意料,山下非但没有道歉,反倒还起嘴来,泷泽不由得恼怒起来,他用前胸狠撞了一下山下的脊背,厉声喝道: “山下,我命令你让出驾驶位坐到后面来。” “不,绝不!这条艇是我冒死抢来的,要逃命你就跟着我,从现在起,你听我的。” 山下丧失理智的言语痛扁了泷泽的骄傲,他一时杀心陡起。泷泽想:茫茫大海之上单凭一条小艇是逃不远的,如果再加上同伴掣肘的话,那结果也就可想而知了。 哼哼!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给他来个一了百了!想到这儿,泷泽突然扬起左臂来,猛的从后往前圈住了山下的脖颈,跟着肱二头肌一用力,小臂狠劲往怀里一勒,山下便说不得话了,他只得被迫扬起了头,身体反弓着朝泷泽的怀里倒去。山下死命抓住小艇的两只把手,以免失去控制而被掀下艇去。 泷泽哪里容得山下挣扎,就见他的两腿用力夹住小艇稳住了身体,接着腾出右臂来,从山下的后脖颈处横插过去,他的右手抓牢了左臂,于是,一把剪断山下脖颈的锁具便悄然形成了。 同是《五叶草》之一的杀手,山下到了此时当然知道,泷泽这是想要自己的命啊!于是,他拼命的摇晃着身体,脚下狠踩油门,手上则不停的摆动着把手,小艇像条疯狗一样在海上乱窜起来。此时,泷泽的左臂勒得更死了,山下的头已经被迫后仰到了极限,而泷泽的右前臂则在这一刻上用力的横切下去… 山下扑通一声坠下艇去,他的尸体因为负重的原因直接沉向了海底。泷泽纵了纵身接管了这艘小艇,可到了这个时候他忽然发现,小艇已经在这附近的海上不知兜了几个圈子了。泷泽熄灭了引擎喘了喘气,他探出手去摸了摸背上的背囊,想取出里面的gps定位仪来确定一下方向,不想就在这时,海面上忽然刮起一阵风来,风吹海浪从侧面打过来,小艇开始剧烈的摇晃。 泷泽预感到了某种不测即将发生,于是,他回过身去摸自己刚刚丢在艇上的机枪,不想,就在这一刻,从他身边的水面上平地涌起一股冲天的海潮来,就见翻卷的海水朝四下里落去,却在中间顶起一个黑涔涔的人影。泷泽骇然盯着那人肩膀上面的白色伞带,即刻顿悟道: 该死的山下!开着小艇绕来绕去的,不想却把自己送上门去了。 泷泽所想的真是一点不错,就见破浪而出的这个人,像头海豚一样的跃出海面,海水从他光滑的皮肤上面滑落,露出一张英姿勃勃的脸来。不好!若是给那飞行员窜上艇来可就别想逃了!泷泽的动作真是麻利,他的念头刚一冒起,他的手已经奔向引擎启动掣按了下去… 砰! “风暴”爆响的声音并不算大,但是却短促而有力。子弹迎着泷泽的眉心直撞过去,穿透了正面颅骨之后,又从后脑撞出,并且还在出骨时掀开了一个大洞。飒!脑浆里夹杂着碎骨像雨雾一样的喷洒出去,鲜血飞溅出老远,却竟然没有污及到小艇半分。 扑通!泷泽的尸身翻入海中,漂浮了一阵之后,慢慢的沉入海底。哗!陈墨入海如他出海时一样的顺溜。原来,他在割断伞绳之后直落水中,又趁着山下和泷泽争斗的空挡,潜泳了大约一百米左右的距离,悄然接近了这两名《五叶草》的杀手。就在泷泽杀了山下想要独自开溜的一刹那,陈墨使了个蛟龙出海,秒杀了“三叶草长风”泷泽。 啪!浑身上下湿漉漉的陈墨跃上了快艇,哒!他翻手点燃了引擎,突突突!引擎高亢的轰鸣起来。陈墨摆一摆手上的把手,呜…小艇呼啸着急转了一个弯,接着便刺破水面一路往前驶去了。艇尾喷薄而出的水花高高扬起,就像长鲸喷射出的水柱一样威武而雄壮。 第四章.困守神盾(1) 29.4.1 中国南海 052c型导弹驱逐舰 10:00 特种作战室里的气氛浓缩成了一颗淡绿色的vc,随着它被丢进玻璃杯中的一刹那,全部的紧张和压抑便跟着腾起的气泡一道消散掉了。现在,这间不算宽敞的船舱内鸦雀无声,甚至连呼吸都融合在那粒泡腾片的溶解声中了,人们的目光全部汇集在了那只普通的玻璃杯上,似乎它就是能够勘破未来的圣杯一样。 一只大手稳稳的端起了那只杯子,将气泡连同水一道一口喝干了,然后,杯子被重重的丢在桌案上,厚厚的杯底在铺了绿色军毯的桌面上蹦了几下,然后才算安静下来,但它立即就被那只大手胡噜到一边去了,跟着,那只大手收拢成五指变成了拳头重重的砸在桌案上,一个低沉而有力的声音沉稳的说道: “泅水接近岛礁,跟高远说,现在就是考验他们小队的毅力和体力的时候。” 此人话一出口,舱内的气氛顿时由压抑转为亢奋,士气随之变得高昂起来,人们脸上的紧张神情霎时间一扫而光,求战的热切从他们的目光当中迸发出来,仿佛胜利的曙光已经照耀在每个人的脸上。此刻,就算再大的困难也难不倒他们,打赢这场战斗变成他们存在下去的唯一理由。 其实,这就是领袖的作用,他的神态和言行影响着一支队伍,而他的意志和决心甚至决定着战斗的胜负。作为“蛙人”部队的领军者,封疆平犹如一只定海神针一样,有他在则军心安稳,有他指挥则无坚不摧。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也不得不顶着巨大的压力,冒着未知的风险。全只因,现代战争单靠意志绝难取胜,还要有技术实力做后盾,而z-8刚刚起飞便遭折翼,封疆平的心里如何没有压力? “镇海侯”封疆平的习惯有些特殊,这个生就了一副铁塔般身材的壮汉,既不吸烟也不饮酒,可每当紧张或是轻松的时刻,他总是喜欢喝上一杯溶解了vc泡腾片的水,似乎维生素对他有着特殊功效似的。就在刚才,高远发来了z-8坠落的讯息,令舱内的空气变得紧张起来,人们不由自主的齐望着他,等待着“镇海侯”做出决断。 对于自己手下的这三支“蛙人”小队,封疆平有着绝对的信心,他知道,只要自己的命令一下达,他们就会确保目标的达成,从来不惧危险更是不计代价。全只因,这都是“镇海候”平日里铁腕带兵从严训练出来的结果。 因此,对于中途坠机给高远小队造成的麻烦,封疆平认为完全可以靠着高远小队的过硬本领克服掉。他相信,依靠滑翔伞的飞行能力,足以飞完余下航程中的三分之一,而后两成的距离单靠“蛙人”的泅水能力也是毫无问题的,因此,他这才果断的下达了继续前进的命令。 可是封疆平心里明白,命令归命令,如何才能帮助高远小队夺取胜利可就没那么简单了。虽然争取时间是他目前必须考虑的问题,而稳定军心更是他不得不做的决断,因此,就算他下达命令的时候有些勉为其难,但此刻却也没有其他的方法可选,无奈“镇海候”的兜里没揣着什么锦囊妙算,怎么摆脱这一开始就面临的窘境,他还得靠着自己的脑壳做出研判。 此刻,封疆平的话音刚落,已经有人十指连弹,舱内立时响起了有节奏的键盘敲击声。原来,通过“北斗”通讯系统的即时传输功能,这道命令能够同步显示在高远的手执通讯器上,这是“北斗”天网特有的独门绝技,相互定位和传输信息都是手到擒来的事情,现在,所有中尉以上的军官手里都有这套系统,而未来它们将会配发到每个士兵。 果然,键盘声刚息,一行小字便显示在了屏幕上,高远的回复坚决而且自信。 “保证完成任务。” 众人看了稍稍松了口气,就在这时,一个身材粗壮的人突然站起身来开口说道: “如果攻击受阻,我们将无力派出后援,这一点,我们应该提早考虑。” 说话的是虎鲨”萧飒,他总能在紧要关头保持一份冷静,并且,他还敢于力排众议直言进谏,在这一点上,他继承了哥哥“苍鹭”萧啸的性格特点,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封疆平总是非常看重他的建议,二人虽是上下级的关系,但私下里却是彼此敬重惺惺相惜。 现在,萧飒的这番话提早点破了“蛙人”部队面临的一道难题,船舱内的空气再一次变得紧张起来。大家知道,由于052c上仅能搭载一架反潜直升机,因此,它无力承担起远距离的投送任务,一旦高远小队攻礁失利,那么“蛙人”部队难以派出后援,这就意味着高远小队的命运只能靠他们自己掌握了,而整个行动的成败也就全系于高远一人的身上了,这种安排未免显得艺高人胆大了。 封疆平紧闭着双唇微微的点了点头,虽然他没有立即回应萧飒的提问,但他已经表示了赞同。其实,封疆平的心里非常清楚,萧飒此刻提醒得虽然不是时候,但却点中了“蛙人”的软肋。其实,这也是目前中国海军所面临的窘境,正在快速成长中的中国的确缺少一支蓝水海军。 中国海军因为还没有建成航母编队,因此无法解决远距离攻击的问题,即使像近海防御这样的立体攻势,也缺乏像两栖攻击舰这样的大型投送平台,就连小股的特战分队也不能快速投送。所以,无论规模大小,只要离开了陆地的支援,就都显得那么的力不从心捉襟见肘。 早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难题的封疆平不想在部下面前露出窘态,所以他才硬撑住门面没有显现出来,其实,他暗地里一直都在绞尽脑汁找寻着防患于未然的解决方案。但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就算“镇海侯”心比天高却也难近天庭一步,萧飒的这个友情提醒着实令封疆平颇感难堪。 被捅破了这层窗户纸的“蛙人”们重新回到了现实中来,他们深刻的感受到,一次为远航测试担当的简单护航任务,怎么竟然变得如此艰难,他们也开始懂得了,什么叫做从理论到实践,如何才能够让训练贴近实战。封疆平的手下意识的摸向了衣兜,他准备把第二粒vc片丢进水杯里… “如果请求舰长调整航向,我们就能找到一条驰援高远的捷径。” 一个干涩却很连贯的声音从舱室的一角传来,他立时吸引了全体人员的目光,这个人的发言语速和缓语气平淡,但他讲话的内容却实出大家所料,因此更加的令人期待。封疆平的手停在了衣兜前,他同样没有立即做出回应,甚至连看也没朝那个角落看一眼,然而他的动作却已经表明了他的兴趣所在。 受到了大家的鼓励,这个人缓缓站起身,平静的走到封疆平的面前娓娓道来: “我们只需把航线往西稍稍调整15度,再以20节的航速航行14分25秒,神盾就能抵达距离目标最近的拐点,如果从那里离舰再朝着目标方向进发,大约只要25分钟左右,我们就能找到一处浅水落脚,那里距离目标所在地最多不会超过五公里,既隐蔽又便利,我请求以我的小队外加四艘冲锋舟做为第二梯队,可以在侧翼为高远小队提供强有力的支援,假使时间来不及也没关系,只要高远小队得手的话,我们就作为接应,而一旦他们受阻,我保证,我的小队能够担当起第二波的攻击,并能获取全胜。” 这个人的语速如同慢三的节奏,给人的感觉却像涓涓细流,他不危言耸听也不慷慨激昂,却能解人心中的疑惑。封疆平的手缓缓移向腰间,他感觉腰杆儿有了支撑,肩膀上也一阵轻松。到了这个时候,他才转过身去看着那个人说道: “想法不错,可是,你怎么知道那里就有一处浅滩可以给你落脚呢?” “在加入蛙人部队之前,我在那儿的高脚屋里守海戍边,整整住过三年,所以,我熟悉那里每一片海域的深浅。” “哈!难怪叫你死结韩松,不到啃节你就死不开口,可只要一开口,一切难题就迎刃而解。” 萧飒大声的开起了玩笑,他为战友的良策真心叫好。众人跟着轰的一声笑了,舱内的气氛重新变得轻松起来。封疆平矜持的点了点头,继而称赞道:“此计甚妙,你和你的小队即刻开始准备吧,我这就去向舰长提出请求。” 说完话,封疆平转身便朝舱外走去,他知道一旦确定了方案,时间便不能拖延,否则,错过了时间节点,机会就不再重现。知人善任听言纳谏是封疆平的带兵特点,他的宽广的胸怀和果敢的承担由此造就了英勇善战的“蛙人”部队。 出了舱门封疆平大步朝着舰长室走去,他的脚步虽快但是走得却并不轻松,全只因他的心理压力并未减轻。从表面上看似乎难题已经得到解决,但实际上并没有完全卸去他的负担。他想:任务还未全面展开,自己手下的力量就已经被分去了三分之二,而在接下来的航程中,无疑还将遇到重重困难,如果… 封疆平心里想着,愈发的感到了肩上担子的沉重,他不由得回想起临出发时,总参首长曾拍着他的肩膀,用几乎耳语般的声音叮嘱他的情景。那些个语重心长的话句句都含义深远,乍听起来,任何人都会不寒而栗,而他直到现在想来,仍会感到噤若寒蝉,如果不是“镇海侯”的定力深厚,只怕是早就带出相来了。 “这次出海,你的任务可非比一般呐!不仅要防范来自海上的威胁,而且还要盯紧舰上的安防,情况比你想象的可要复杂得多啊!” “老帅”难得一见的显现出亲切的神情来,从她眼中流露出来的关切,让封疆平感受到了难以承受的负重,他欲言又止的点了点头,把已经溜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老帅”看懂了封疆平的心,收回手臂拢了拢额前飘散的白发,说道: “我没有再多的资讯能够提供给你了,出了海,着一切就全靠你了,总之,只要把人、舰、设备,全都完好无损的带回来,我就给你请功。” 封疆平清楚的记得,他当时心里的确是颤了一下的,因为“老帅”的话外之意讲的是:如果,一旦人舰设备无论哪一方面出现了问题,封疆平,你这个“蛙人”部队的主官也就别干啦!“ 镇海侯”想到这儿的时候,冷汗不觉粘住了衣衫。他禁不住想道:哦,这一趟任务出的…可是真不轻松啊!封疆平一面抑制住心里的急躁,一面在压住了脚下的步伐,他保持着标准的行军姿态不慌不乱的来到了舰长室的舱门前,所经之处传递出的都=只有信心、勇气和稳健。 然而,他的脚步声还是被一个有心人听出了破绽,这个人如影子一般的游荡在这艘052c型神盾舰的船舱通道里,听着声儿闻着味儿的四处撒么着,寄希望于能在寻常之中窥出不寻常来。封疆平的出现刚好给了这个人一个机会,他敏锐的觉察出,在已定的方案执行中出现了意外。 他躲在舱门拐角的阴影里,听着封疆平敲击舱门的声音,他隐隐的没有动,心里推敲着何时才是现身的最佳时机。他想,如果太早现身恐怕会阻止他们切入主题,但如果出现得太迟,只怕会错过了正题。哦,倒不如…宜早不宜迟!这个想到这里便不再犹豫,恰在这时他听见舱门打开的声音,于是,他一转身便大步的朝着舰长室的门前走了过去。 第四章.困守神盾(2) 29.4.2 中国南海 052c型导弹驱逐舰 10:05 当舱门在封疆平的面前打开时,他意外的从舰长的脸上看到了诧异的神情,封疆平的心里不由得一怔,于是稍稍迟疑了一下没有马上开口,心里忐忑的想道:这个时候来敲舰长的门,是不是很讨人嫌呐!毕竟,舰长是这次远航行动的总指挥呀!这么大的压力可真够他扛的,希望这个短时调整航线的想法不会与舰长的整体方案相冲突啊!于是,他迅速的梳理了一下思路,意欲在接下来的交流当中能够简单明了的阐明自己的要求,以求能够尽快的获得舰长的批准。 但是,他很快便吃惊的发现,舰长的视线并没有与他的眼神交汇,而是越过了他的肩头射向了身后。封疆平猛然意识到,此刻,某个状况一定正在自己的身后发生,他的影响程度足以令神盾舰的舰长感到意外。于是,他急忙扭项回头想要看个究竟,就在这个时候,一阵脚步声突然在身后的不远处响了起来,就像是什么人从天而降一样。 封疆平敛气凝神定睛一看,顿觉眼前一亮,就见一个光彩照人的形象已经来到了面前。这个人的出现让“镇海候”的心里轰然回想,也正是到了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原来“老帅”语重心长所说的那番话果然是寓意深远,于是,他不由得开始担心起自己的计划来,本来信心满满的封疆平此刻却对他所提的想法全无了把握,他不知道变更航向的提议能否顺利的被舰长采纳,一时间,火往上涌暗暗的焦虑起来。就在封疆平心理剧变的同时,舰长已经热情的向来人打起了招呼。 “班主任,您有什么事吗?现在离到达指定海域还有段时间,您可以先回舱去休息休息,等到临近目的地的时候我们会提前通知您的。” 舰长撇开了自己面前的封疆平,舍近求远的跟大步走来的班伯打起了招呼,舰长的这份殷勤一改他平日里的作风,凸现出了他对总政反间局的敬畏。然而,在封疆平看来,舰长的这番举动多少显得有些滑稽,尤其是那个奇怪的称谓,这个很容易产生联想的称呼让他在心里默默的重复了很多次,心里奇怪怎么如此严肃的一个职位竟然听来如此搞笑,于是忍不住偷偷笑道:呵呵!班主任就搞出这么大动静?我儿子还是课代表呢? 就在封疆平暗自揶揄的时候,班伯已经走到了近前,他半开玩笑的说道: “呵!干嘛急着赶我去休息呢?难道你们觉得我很没用吗?呵呵!不会欺负我是陆军吧!呵呵…” 他的话里软中带硬戏谑里面还带着刺儿。封疆平听了不觉心中生厌,他强自忍住了抵触的情绪,没让任何一点不悦显现在脸上,转而直视着班伯规规矩矩的行了个军礼,嘴上却贸然说道: “首长,您,找舰长也有急事吗?” 封疆平毕竟是个战斗在一线上军人,就算他想掩藏心迹却也没办法装出心悦的样子,因此,他虽然表面上平静,但说出的话却并不友善,这让他身旁的两个人都听得出了这样的意思:我跟舰长有紧急军务要谈,您是否可以回避一下呢?舰长木然的站在一边,他没有马上插言,倒是班伯很快便做出了反应,他装作是突然才认出了封疆平的样子,很是惊诧的说道: “哦,这不是封队嘛!怎么这么巧啊!你有急事要跟舰长谈吗?好啊!你们先聊,我等等再说。” 班伯虽然嘴上这么说,脚下却没动地方,显然,他是很想作为一个旁听者参与进来的。面对这种情况,封疆平已不好再说什么,他想:就算自己是特种部队中首屈一指的“蛙人”部队的主官,却也不能过度恃强,否则,给上级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将来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对自己产生影响。并且就眼下的环境而言,其实,只要舰长不反对,旁人是无权拒绝的。因为,无论是作为这条神盾舰的主官也好,还是作为这次行动的总指挥也好,舰长的意见都是唯一的。 此刻,站在封疆平对面的舰长脸上露出了难色,他依旧缄默的看着封疆平,似乎也不赞成班伯的加入,但他却不打算直言阻拦,而是期待着封疆平能够开口,并且希望他能讲出一个足以令人信服的理由来,从而可以很客气的将班伯挡在门外。不料,已经意识到了自己鲁莽言行的封疆平此刻却闭口不言了,他冷眼肃立在一旁,完全不去理会舰长的用意,塌下心来就等着舰长站出来做决定。一时间,三个人面面相觑的僵持在门外,局面变得有几分难堪了。 “怎么?有我在场很不方便吗?还是,你们再等什么人呢?” 班伯的脸上现出了不悦的神情,他的话也像带了刺儿一样听着刺耳。到了这个时候,不容舰长不直言表达自己的意见了。因为,任何一个级别的军事主官都必须对自己的职责有所担当,推诿和懈怠都是渎职的表现,身为神盾舰的舰长,虽然在人际关系方面有所顾忌,也可以采取变通和迂回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但是,真的到了关键时刻,他必定是要挺身而出表明立场的。在面对政治和军事两个战场的时候,他们会同样的表现出自己的意志和勇敢。于是,舰长颇感为难的摇了摇头,尽量婉转的说道: “不是这样的,班主任,海军的军事动作专业性很强,所以…” “你认为我是个外行?呵呵!早在你当舰长之前我就是团参谋长了,我会对军事动作一窍不通吗?哦,当然,我是陆军嘛!” 班伯不等舰长把话说完便抑制不住内心的烦躁断然抢白了他,显然舰长的解释令他的高傲与尊严受到了侵犯。他的这番话一出空气立时变得紧张起来,封疆平不知所措的看着不爽的情绪在二人间蔓延开来,心里很是内纠。他想:一个原本轻松的开局却因自己的一句话给毁掉了,唉!怎么这么笨嘴拙舌,真是的! “您当然是个行家里手了,只是,现在还不是大家一起讨论的时候,我们需要单独的…” 舰长为了弥合越来越大的裂痕在做着最后的努力,但是效果却明显不理想,现实给他的感觉是:越说误解越大,仿佛越描越黑一样,他的话也因此接连的被班伯打断。随着谈话的进程,友好的气氛正在被慢慢的排挤掉,现在,就只剩下了最后的一点和气,一场争吵眼看着就要在船舱外面爆发了。 “各位,无论你们将要讨论的内容有多机密,作为反间局派驻舰上的代表,我都有权参与这项行动的讨论,我的职责就是要亲眼见证行动的每一个过程。你身为舰长和行动总指挥,对此应该非常清楚吧!” 果然,班伯的态度骤然发生了变化,随着这句不留情面的话一出口,扛在他双肩上的大校军衔映在脸上,竟然微微的泛起了绿色,他最后的这句话封死了任何一条变通的管道,再也没有一丝妥协的余地可以留下了。 舰长冷静的盯着脸色铁青的班伯没再说话,但他依旧没有退让的意思。这让一直冷眼旁观的封疆平在内疚之余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有些按捺不住了,但他此刻想要出面圆场却已经没有了机会,因为两位各执己见的大校军官不会因为他的劝解而有所改变,这已经不再是面子上的问题了,对威信和权利的尊重让他们的态度变得异常僵硬,就像是被拧异扣了的螺栓一样,看不到有一丝松动的可能。 “那好吧!请你们的政委来,看看从组织角度上能不能让你们改变主意吧!” 班伯有些恼羞成怒了,他对舰长的执拗已经无计可施,于是,他只好使出了最后一招:让组织纪律去干预一下头脑发热的舰长。虽然,这不是他心甘情愿想要使用的方法,但为了更好的履行他的反间职责,他不得不动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手段。现在,该轮到舰长的脸上变成金属色了,拿政委来压舰长的现象过去有过,但是现在已不多见,作为成功搭档的两个人,本来应该是相互支持的,一旦二人的意见相左,那将意味着他们将会距离胜利越来越远。 舰长表情严峻的保持着缄默,似乎是愤怒让他无言以对,但在班伯看来却感觉对方像是在等什么人似的,他不由得心存狐疑起来,暗想:哦,今天这个现象的出现,真是有点奇怪呀!从来都是雷厉风行敢切敢拉的舰长怎么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一样?莫非,是因为那个“蛙人”部队的封疆平吗?难道,这个人真的在执行什么重大的任务,竟足以对自己都要隐瞒秘密吗? 想到这里,班伯的疑心陡起,他把视线转移到了封疆平的身上,二人的视线刚一触碰,班伯立时就感到了一种抗拒的力量,他想,这个以“陆地猛虎,天上雄鹰,海底蛟龙”著称的特战专家应该是个硬碰硬的家伙,此刻若是因他从中作梗,怕是更难摆平了,哦,难道,你们真没意识到,我们的队伍早已被敌特渗透了吗?怎么你们就这么抵触与反间局的合作呢?罢了,再难啃的骨头也是要啃的,摆平了你这个“蛙人”之后,再说服舰长和政委就容易许多了。 想到这里,班伯刚想开口说话,不料,舱门却在这时无声的打开了,一个军容严整的军人悄然出现在了舰长的身后。班伯一见不由得心里一惊,暗叫道:哦,果真有不为所知的秘密呀! 班伯觉得自己的脑子猛然一热,一股急火攻心,他的脸登时变得通红,一种羞辱感即刻占据了他的心。因为,就眼前发生的情形来看,舰上的局势有失控的危险,这对于“影子”来说,在他的眼皮底下出现这种情况那简直就是一种失职,这是他绝对不能容许的! 潜移默化的表现必定掩盖着某种突变,必须冷静以对,不可激化矛盾啊!但也不能过分软弱,应该让他们感觉到压力才行。班伯暗自提醒着自己,他的脸色渐渐由红转白,表情冷到了如同挂着霜的岩石一样。就见他冷冷的一笑,用冰冻人心的语气说道: “原来,政委一直都躲在背后啊!这可不是身为一把手应该有的作风呀!” 此刻,封疆平意外的看着突然出现的政委,心里也想不通,为何舰长政委如此讳莫如深的表现,竟至一件断然就能做出决定的常规请求拖延成了一个僵局。他想:难道,这是政委的意见吗?可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故意拖延时间?还是以有意慢待总政反间局的人呢?哦,他果真想这样做的话,那可真是在自找麻烦呀! 封疆平颇为不解的盯着政委,就见他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站着,似乎并不打算走出舱来,而更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即使班伯如此尖刻的嘲讽,舰长和政委也没有表现出丝毫想要退让的意思来。 他不由得在想:哦,今天这是怎么了?他们打算就这么针尖对麦芒的相持下去吗?可照这么下去,我想调整航线的方案还有机会被批准吗?要知道,此时此刻,高远的小队还在迫切的等待着我的接应呐!想到这里,封疆平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舰长,政委,不如我们先开个碰头会,把我的想法跟各位首长汇报一下,军情不等人啊!” 封疆平的转便来得有一点突然,这让困境之中的班伯找到了一点依托,他即刻便抓住了这个机会,开口说道: “封队的意见才是最客观的,就先到舱里开个会吧!把要谈的事情理一理,看看有哪些是反间局不必知情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呵呵!我退出,好吗?” 班伯很灵活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的话就像是在密不透风的城门上楔进了一根钉子,他想:无论如何,这都会让舰长和政委联合铸就的防线上出现一丝松动的。不料,令班伯颇感意外的是,舰长和政委依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好吧!鉴于舰上出现了这种难以控制的局面,我决定即刻就向谈闻谈总报告这里的情况,各位,在总政反间局首长的指示下达之前,我命令,你们不要采取任何动作。” 终于,“影子”班伯不得不祭出了他的杀手锏,大家都知道,一旦班伯向谈闻报告了这里的情况,不但这次行动将会被迫中止,并且每一个在场的人都会受到牵连,严重的事态摆在众人的面前,情况一触及发。封疆平感到了空前的紧张,他甚至也能从舰长和政委的脸上看出他们内心的激荡。 “好了,大家都进来吧!何必兴师动众的呢?还非得打扰谈总吗?” 一个柔软的声音从舱里传来,封疆平和班伯听了不免一惊,封疆平难掩心中的诧异,闪目往舱里望去,而班伯一个悬着的心则揪的更紧了。 第四章.困守神盾(3) 29.4.3 中国南海 052c型导弹驱逐舰 10:10 三个固执己见的人再加上两种完全相反的意见,形成了一条对垒不甚清晰的阵线,他们有时对冲有时避让,却始终没有发生明显的对抗。然而,在这看似平静的气氛里,一种排斥却在悄悄的滋长,犹如冷暖二股气流在此相撞,形成的高压气团里积聚了巨大的能量。 此时,舰长室外的不大空间就如同一个危险的雷场,不知什么缘由就会引发一场强烈的释放。 可是,政委的出现犹如一阵暖风,给过度挤压的云层吹开了一道裂缝,拥挤在高压之下的人们本该趁机透上一口气,不想,却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封堵在了喉咙里,就好像一只软木塞把瓶口堵得严严实实。 封疆平透过慢慢打开的舱门看见了一个人,就见那人头发稀疏脸色苍白颇显虚弱,但是,从他晦涩的眼神里却折射出了极其敏感的锐度,那股子精气儿甚至盖过了他肩章上的一颗星和满地金。封疆平暗忖道:哦,难怪舰长和政委都这么乌乌突突的不甚清爽呢?原来还有大人物在场啊!如此一来,要想改变航线怕是就没那么简单了,可是,支援高远小队的人马又如何才能及时赶到呢? 就在封疆平为前出的“蛙人”小队深感忧虑的时候,班伯则一眼就认出了说话的那个人,他的心不由得往起一揪,暗自叫道:这个人竟然背着反间局偷偷密会起舰长和政委来了,莫非,他的身上还肩负着什么特殊的使命吗?哼哼!亦或… 班伯的思绪延伸至此便被强自截断了,因他不想把自己带入一个抵触的情绪当中,而实际上,他虽不便直接的表现出来,却一直倾向于这样一种可能:即某个人靠着父辈的功绩和积攒的人脉,不仅可以轻松的挂上少将的军衔,也可以顺理成章的占据一个极其重要的领导岗位,甚至,还可以不经申报批准就登上一条正在执行重要任务的军舰! 班伯脸上的雾霾骤然沉降下来,阴云随即散布开来,躲在他眼睛背后的蔑视,掩饰不住的流露出来,而他原本想要压制下去的怒气,这时也像关不住的青烟一样冒了出来。此刻,一种特权受制于另一种特权的积怨,已经在班伯的心中野草般的疯长起来,现在,哪怕只是一粒火星,顷刻就会引起一簇火焰,而后便是噬物燎原。 此时,舰长漠然站立一旁并不打算开口,眼前的形势已经表明了,他有可能要在内外两条战线上作战,于是,他很自然的联想起了一句话来,不由得感叹道:“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显然,舰长不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否则他也管不了神盾舰这么大的一条船,正是考虑到了此次出海自己肩上所担的重任,所以他才不想在任务之外再受烦扰。于是,他回过头去望了政委一眼,意思是说:你是政工首长,协调关系稳定局面这类事情可是你的专长啊! 终于,政委开口说话了,他面对着战友的请求永远都不会回避,更何况这早就是他们之间的默契了,就听他慢声细语的说道: “哦,眼下发生了一些新情况,我们的航线面临着新的挑战,为此吉局正在和我们商讨一个可以规避风险的新航线,因为…方案尚不成熟,所以暂时没有通报给大家。既然各位刚好都在场,这也就省得我再召集了,不妨就请吉局给我们详细的介绍一下他的方案吧,也好帮助我们统一一下思想,为我们下一步的行动铺平道路。” 政委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一下,他忽然摊开手掌面露难色的说道: “舰上的条件很有限,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地方,姑且就借舰长的这方宝地凑合一下啦。只是,这里的空间过于狭小,容不下太多的人呐,不如,舰长啊,你就别跟着凑热闹了,你还是到指挥舱去吧!反正你对吉局的方案也有了大致的了解,等会儿我们讨论出个结果之后,再请你过来定夺吧!” 舰长从政委的话里听出了玄机,于是欣然点头同意,毕竟是合作了多年老搭档了,彼此间的心思很容易就能让对方了解。舰长显然清楚政委的用意:无论眼下面对多少难题,都有政委一人负责梳理,这样就可以解放出舰长来,好让他去带领全舰官兵一心一意的完成好任务! 政委的话令封疆平的心怦然一动,他的大脑也跟着快速的转动:现在必须跟定了舰长的脚步,确保在吉局的新方案出台之前,能够设法把韩松小队送去给高远做后援!念头一起,封疆平便不再犹豫,他粗声大嗓的说道: “政委,我跟您请个假,这讨论方案的事我得先放一放,因为我有个要紧的情况必须马上向舰长汇报,所以,班主任,哦,还有吉局,我们就先回避了。” “镇海侯”的名气在整个海军陆战队里都是出了名的,眼下在这条神盾舰上,除了他怕是再也找不到第二个敢当面回绝政委的人了。然而,“蛙人”毕竟是担负着特战任务的直属队,他们的指挥权甚至可以上溯到军委的最高统帅,因此,没人会去追问封疆平所说的情况到底有多紧急,更没人会强迫他放弃自己的请求,更何况,此刻政委也是用心良苦,他要解放出战斗力去全心对敌。舰长点头应允道: “好吧!封队忙那是众所周知的事,你跟舰长先去,有了进展即刻就通知你们。” 看着舰长和封疆平一前一后的离去,班伯的眼中满是狐疑,他暗笑道:呵呵!这是演得一出什么戏啊!什么方案呐!什么情况呀!有那么神秘?有那么紧急吗?不是玩儿得什么障眼法吧!我看这条神盾舰呐,出海不久就有脱离反间局监控的趋势呀!这个现象可不好啊! 班伯的心思丝毫也不掩饰的透露给了留下来的两个人,这是一种强势的表达,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因此,他毫不忌讳被人看出,相反却更希望能够被人读懂,这是他的使命,是责任加身的负重。此刻,已经解放了封疆平和舰长的政委全方位的担当起了这两方面的压力,他冲着一脸阴云的班伯笑了笑,很平静的说道: “好了,现在清静了,请吧!班主任。我们到舱里聊吧!” 吕律调单手压在耳机上一动不动的坐在那,她双眉紧锁全神贯注的聆听着,就好像石雕腊刻的塑像一样。她保持着这个姿势已经有段时间了,高弹的海绵吸声垫紧贴着她的耳廓,已然在皮肤上压出一圈红色的印痕来,而她却浑然不觉完全没有松开手的迹象,想必,她和她的“顺风耳”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可疑的声响,不然,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如此紧张。 按说,这种高性能的耳塞是不需如此贴近耳膜使用的,它所连接的音频系统具有极高的保真和敏感性能,哪怕是数百公里外的蚊子扇动一下翅膀,也能被它准确的捕捉到,并且清晰的放大出来,当它反映在耳机中的时候,其效果就像是在耳边飞过一样。吕律调此刻听到的这个声音就有着同样的效果,只是这一点却对她没有太大的帮助,相反,却给她造成了不小的困惑。因她无法确定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它竟然跟神盾舰保持着如此近的距离! 原来,从已经检测到的各种音频特征上不难看出,它与一艘正在水下潜航的潜艇噪声极其相仿,吕律调在震惊之余迅速的进行了甄别,她发现其中的个别频段所显示出的强度明显高于普通的常规潜艇,这意味着,假使它果真是一艘潜艇的话,那么,此刻这艘082c型神盾驱逐舰面临的处境有三种可能。 首先,具有超静音动力的aip潜艇被排除在外了,这个噪音的声相指标远远超过了aip的最低标准,如果,不依靠氧气就能在水下续航的aip动力系统只能达到这个水平的话,那么,它与柴电动力的潜艇比起来就毫无优势可言了。 其次,如果暂且认定这是一艘柴电动力潜艇的话,那么,从它的信号噪声强度上看,这艘潜艇已经与052c型导弹驱逐舰靠得非常近了,不然的话,它的声差反应绝不会这么强烈。然而,在吕律调看来这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因为,对于处在暗处的潜艇而言,无论它自身的静音效果如何,它都必须尽可能的远离目标,否则,贸然靠近目标将是非常危险的举动,它极易遭到水面舰艇的攻击。052c舰上携带的反潜武器应有尽有,无论使用哪种手段对其攻击,其结果都是致命的。因此,没有哪一个艇长甘冒这样的风险,除非他是个疯子。吕律调异常紧张的想:如果,排除掉上述两种可能的话,那么,就只剩下最后一种了… 吕律调分析到此禁不住冷汗蔽体,她被一个可怕的结果压迫着,竟然无力改变一下自己的坐姿。冥冥之中她仿佛看到,一个庞然大物正潜伏在海底,远远的盯着052c,就像一只大鳄伏在河床上,偷偷觊觎着河面上面戏水的猎物。她暗自念叨着:难道,我们被一条攻击型的核潜艇盯上了? 第四章.困守神盾(4) 29.4.4 中国南海 052c型导弹驱逐舰 10:15 橘红色的阳光像只蘸了淡彩的笔从东方的遥远天际开始落下,然后一路挥洒着往西而来,直给蔚蓝色的海面罩上了一层温润的色泽。当红日凌空渐至头顶上的时候,这条单枪匹马勇闯大洋的“中华神盾”舰上已经披满了霞光,而此时的大海也在天幕的映衬之下变得波光粼粼多姿多彩起来。 刚刚走出船舱的吕律调才往舰桥上一站,当即就被眼前的景色吸引住了,她凝神观望了片刻,顿时感觉心情平复了许多,于是,她凭栏远眺暗舒胸臆,悄悄的缓解起紧张和压力来。此时,海空交融之间水天绚烂成一个璀璨的整体,目光所及到处都是一片绚烂与清爽。此刻,从船舷上侧扫过来的海风柔柔的吹拂着她的脸庞,将她的视线引向了浪花翻卷着的舰尾。 当吕律调在纷乱嘈杂的背景声音中捕捉到那个可疑的讯号之后,她便利用各种可以采用的手段一刻不停的忙着过滤、挑选、分析和甄别,然而,种种推测得出的结果却让她无法认同,是啊!为何一个如此强大的声讯信号竟会离船如此之近,并且还能随船航行如此之久呢?这让吕律调百思不得其解。 困境之中的吕律调不想深陷泥沼,她决定要让自己尽快从困惑之中解脱出来,她担心一旦在乱象当中迷失得太久,那么即使最终能够搞清原委怕是也没机会再做逆转了。于是,她干脆用一个长瞄锁定了这个声音的频段范围,然后,又将系统设定改置成为全自动的搜索状态,从而死死的咬住了那个来自深海的奇怪声音,而她自己则得以暂时解放出来,借机到甲板上去透一透气。 从舰桥上俯瞰舰尾,就仿佛是在栈桥上面看溪水,完全感觉不到船在行走,却只能觉出水在湍流。吕律调从犁铧般翻滚的尾流当中看到了一根深灰色的绳缆,它一头连接着舰尾,另一头则没入到海水之中,就像垂钓的鱼钩在水中若隐若现的。吕律调暗忖此物蹊跷,心里对这款新装备没了准谱,不知是因为它太灵敏还是嫌它太粗糙,竟会导致如此大尺度的报错,吕律调担心如果当真如此的话,那么,“顺风耳”的可靠性… 吕律调的忧虑不无道理,她此次全程伴随这艘“中华神盾”舰出海执行任务,全都是为着这款拖曳线列阵声呐系统“顺风耳”。这款正处在测试阶段的反潜装备一旦通过测试的话,那将意味着它填补了中国海军在反潜装备上的历史性空白,吕律调有理由相信这款绰号为“顺风耳”的拖曳线阵声呐系统很快就会批准列装的,那样一来,052c型导弹驱逐舰上最吸引眼球的家伙就不再是舰上有着“中华神盾”之称的相控阵雷达了,更不是它巧克力式的垂发防空导弹系统,而是这套千里“顺风耳”的反潜声呐了。 然而,新装备的研发成功总不会是一帆风顺的,对此,吕律调早有心理准备,所以,当她从声呐系统当中监听到那个强大的声讯信号时,她一时无法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于是,她只好采取了暂时搁置的方法,这样,既给自己一段缓冲放松的时间,同时也给“顺风耳”留出了足够的深度调整的机会。但是,吕律调的心里却一刻也放不下对那个强大的信号来源所做的推测,到底是什么样的潜航器可以距离“中华神盾”舰如此之近呢? 暗灰色的线缆没入湛蓝色的海水当中幽幽的闪着神秘的光,它裸露在外的表皮躲在尾流的簇拥下,忽长忽短的像是在跟什么水下生物纠缠似的。吕律调的思绪随着线缆不间断的折腾,也不停的在各种可能的选项当中切换着,但她很难依照航速、噪声以及诸多性能指标做出推断来,因为能够与那个声讯信号相匹配的潜航器几乎就不存在!哦,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难道,真的是“顺风耳”不可靠吗? 吕律调极不情愿的把结论落到了“顺风耳”上,作为一名技术型的军官她养成了依照客观实际情况分析问题的习惯,而绝不是因为自己是一个女性就感情用事。可眼下在经过了审慎的思考分析之后,已经万般无奈的吕律调有些气馁的想,是啊!任何一款新装备的成功都不得不经历很多次的失败,如此看来,“顺风耳”也不例外呀!哦,这一次出海怕是帮不上海军什么忙了,权且当作是一次远海的拉练吧! 挫折的感绝刚一冒出头来,吕律调的心即刻就被灰色笼罩了。自从在六处遭遇了灭顶之灾以后,她一直都期待着能有一个机会可以扭转颓势,然而,直到今日她的这一热望都未能如愿,吕律调觉得自己遭遇的这个冰封期实在是太长了,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还有没有机会能够走得出去,而今天的这个打击虽不是针对她个人的,却也足够沉重的了,沉到足以给她的忧虑雪上加霜了。 就在这时,舰尾拖着的那条暗灰色的线缆稍稍偏离了尾流的方向,就像是被一条大鱼咬住钩了一样。吕律调敏锐的注意到了这一异常的现象,她在脑子里迅速的进行着推断。拖曳线列阵声呐果真在水下碰到了什么东西?它不会给撞坏了吧!哦,不会的,从线缆垂伸度上看它此刻还是属于正常状态的,或者,它给什么带状的水生物缠住了… 就在吕律调急速转动脑筋寻找原因的时候,拖曳声呐的线缆重又回到了尾流的正中间,此刻,集中了全部精力观察舰尾情况的吕律调猛然醒悟,哦,这不是拖曳声呐的线缆出现了问题,而是军舰刚刚做了一次航向调整。航行中的一个常规性的动作似乎让吕律调受到了某种触动,这让她联想到,刚刚对那个奇怪信号的推断是否也让自己产生了同样的错觉呢? 这个念头一出,吕律调的头脑里立时刮起了一阵风暴,她想:既然,没有任何一种水下潜航器的噪声特征与那个声讯信号相匹配,那么,它有没有可能不是来自水下而是来自水上呢?甚至,它就出自这艘052c型导弹驱逐舰呢? 刚一想到这里,吕律调的耳底深处便猛然发出嗡的一声,跟着血往上涌立时觉得头皮发炸,禁不住激灵灵的打出了一个冷战。是啊!几千吨的一条大船个头就跟一条鲸鱼相仿,难免它的身上不会带着什么附着物啊!一旦它被幽灵上身的话,那这条船上的所有秘密就会像小道消息一样在坊间流传起来,那么,这一次的行动全部指令都会同步出现在敌方的指挥所里,哦,这条“中华神盾”舰危矣! 吕律调的脑海里如电光般闪现出来的念头表明了这样一种危险局面:假如,一个微型的信号发生器被什么别有用心的人带上舰的话,那么,它的信号强度是很难被常规探测设备侦测到的,也只有“顺风耳”这样高精度的水下声呐系统才有可能探听得到。虽然,“顺风耳”不是一款全能的监测设备,但其灵敏度之高对于近距离的探听水上声讯而言那可是绰绰有余的呀! 吕律调被自己的推测吓住了,她的眼前重又浮现出那张神秘字条上的内容来,她惊怵的想到,果真如那字条所讲,我们已经被敌人渗透的话,那么,谁能保证那个危险的间谍就不在这条船上?保不准“顺风耳”监测到的奇怪声讯就是内鬼在作祟吧!吕律调想到这里,她再也无法继续留在舰桥上了,她想:必须马上赶回舱去,关闭“顺风耳”的水下监听系统,再利用它独有的信号采集器专门搜索这个可疑的信号。 吕律调想罢返身朝着舰桥下走去,这时,一阵脚步声突然从后甲板上响起,她急忙扭头回望,就见一小队“蛙人”全副武装的出现在了舰尾。每个人的手上都提着突击步枪,每个人的腰间都别着锋利的短刺,每个人的脸上都涂着浓重的迷彩,每个人的眼中都闪着逼人的寒光。他们从舱口鱼贯而出,然后迅速的站成了两列,从远处一望,全都是齐刷刷的个头壮硕硕的身板,就如同平地里冒出来的两行白杨树一样。吕律调的心里猛然一动,隐约间看见有陈墨的模样,但她戛然止住了自己想象,一门心思的朝着自己的设备舱走去了。 这时,最后一个走出船舱的人站在了队列的正中央,他面对着自己的队员点了点头,内心充满自豪的想:就要上战场了,这样的士兵才算够个样!想罢,他把胸膛一挺双脚一并,军靴碰撞发出一声响亮。刷!立时,全体蛙人的目光紧随着声响集中到了他的脸上,动作整齐的就跟一个人一样。这个人见面带庄重内心动容,颇为感动的想:纪律就是战斗力,我们的士兵哪怕只有两个人,他们也是步调一致的战斗集体,这样的军队无往不胜。 “镇海侯”封疆平用平静的目光扫视队列,视线所及绝不漏掉任何一个战士,他们虽然无言无语却已是心灵交替。就在视线对接时,他对着每一个蛙人说的都是同一句话:兄弟们,这个时候的这个地方,你们就是整个民族的脊梁,虽说守土保疆绝不吝死沙场,但我也要你们,去时雄赳赳归时喜洋洋。而在目光碰撞时,每个蛙人也都回应着同样的一句话:“收复海疆是我们平生梦想,就算是折了自己,也要国家挺起胸膛! 这一刻,没有战旗猎猎号角喧声,没有硝烟阵阵枪炮轰鸣,完全感觉不到战场的残酷和死亡的狰狞,有的只是柔柔的阳光轻轻的海风,就连波涛都显得和缓而平静,甚至在空气里还隐隐能够嗅出一阵女人特有的香气来。封疆平用一个坚定的眼神下达了出发的命令,“死结“韩松用一个有力的手势带动了队伍,蛙人小队齐刷刷的转身,然后迈着整齐的步伐朝舰尾走去了。他们将在那里等待军舰抵达驰援的节点,然后登上冲锋艇奔着目标岛礁进发。 目送着韩松小队离开以后,封疆平这才收回了视线,转而朝着不远处的吕律调望去,他诧异于这个神秘的总参特工为何总是在他的蛙人小队开始行动时出现,这一幕在不久之前的呼啸山庄就曾出现过。那一次,吕律调和陈墨一道引来了“三角洲”的大举进犯,险一险就酿成了大规模的武装冲突,多亏了封疆平单枪匹马闯到阵前,一人独骑吓退了“三角洲”,那一幕称得上是勇冠三军了。封疆平禁不住在想:这一回,她又是和陈墨同时出现在了052c型神盾舰上,却不知今天又会引发怎样的一场风暴呢? 由于肩负着不同的秘密使命,封疆平和吕律调洞悉对方职责,因此,即便是好奇却也不便多问,于是,他们相视一笑,没再说什么,二个人擦肩而过,各忙各自的事去了。 此刻,刚刚调整完航向的舰长匆匆走出了指挥舱,他在舱门口上刚好遇见了迎面而来的吕律调,于是,站住脚关切的询问道: “新设备调试的还顺利吗?” 吕律调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不确定自己的那份疑虑能否在此刻就对舰长讲明,她想:毕竟,那些问题还都只是推测而已,未经证实就轻率的讲出来,怕是会给舰长造成困扰,还是等等再说吧! 吕律调的犹豫引起了舰长的注意,他连忙追问道: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只是有一些小问题,哦,不,暂时没什么。很快就会解决的。” 吕律调尽量平静的搪塞着,她的谨慎和内敛在军人面前显得有些虚伪,舰长不悦的点了点头,冷冷的说道:“嗯,有什么问题的话,尽快让我知道。” 不等听到吕律调的回答,舰长已经迈步朝前走去了,他的心里仍旧惦记着政委那里,他知道面对着吉贺年以及班伯这两位大员,政委的日子一定不好过,因此,他无心跟总参来的吕律调逗闷子。 然而,舰长还不知道,此刻,在舰长室内的一场争吵正进行得如火如荼,但主角却不是政委,他甚至连配角都称不上。真正对垒的正是吉贺年与班伯,这样的交锋才算得上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第四章.困守神盾(5) 29.4.5 中国南海 052c型导弹驱逐舰 10:20 天然气水合物俗称“可燃冰”,是沉积在深海下面的一种战略资源,它在高压低温条件下是以结晶体的形式存在的,在常态下具有很强的能量释放力,一遇明火即刻点燃,是地球留给人类的最后财富。然而,如此宝贵的能源,一旦利用不当的话也会遭遇它极其恐怖的一面。 当一定量的可燃冰聚集在一起的时候,它的不稳定性极易引发大爆炸,其产生的破坏力相当惊人,因此才有了“危险的白金”之称。眼下,在这间不大的舱室里,就有这样两个冷眼相对的人,他们的内心涌动着危险的能量,这两股力量一旦被释放出来,其爆裂程度远远超过两块高质密的可燃冰,不要说他们本人,就连这条战力惊人的“中华神盾”舰怕是也难以承受得住。 空间在收缩,氧气更稀薄,室温正下挫,心跳反剧搏,这一刻,人与物仿佛都处在了不稳定的边缘。在此间,由内到外从量到质的转换渐渐抵达了爆燃的临界点,现在,就只差那么一丁点的火星儿乍现,顷刻之间就会将这场冷对抗瞬间化作一次核裂变,眼下的气氛紧张得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政委背靠着舱门站在两个对峙的人的中间,他一脸紧张的面对着眼前剑拔弩张的局面。在如此狭小的空间内站立已经是他唯一能够采取的姿势了,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的方式可以让他在激烈争执的现场中间构筑起一条隔离带。即使这样,对立双方的怒火仍然跨越了屏障,不仅“熏黑”了对方的脸色,也“烤焦”了彼此的视线,甚至还一度摧毁了政委的忍耐。 此刻,班伯的怒火早已经烤化了他的“影子”,还险一险就点燃了自己,多亏了心中谨存着的谈闻的一句教诲,才让他保存了一份矜持,没让冲突的火焰从他的手上点燃。而那一刻在他脑海里反映出来的画面,竟让他的心不由得为之一颤,冲动的念头就像落了闸的水源,霎时间失去了奔涌的劲头。原来,那是史吏临终时瞥来的那一眼,随即便是他飞蛾投火般的纵身一跃… 于此同时,吉贺年的隐忍早已经不见了,他一直都阴沉着的脸上因为气血瘀滞也已经变得黑中带紫,好像雨后黄昏的天空里布满了“火烧云”一样。就见他用干瘦的双手神经质的相互揉搓着,手背上面暴露出来的青筋就跟挣扎着的蚯蚓相仿。吉贺年的心里非常清楚,如果,再这么任由情绪滋长下去的话,他一直都刻意隐藏着的暴戾就快要遮掩不住了,而眼下距离他结束自己蛰伏的日子还相差… 嘭嘭嘭,急促的敲击声刚过,舱门紧接着朝外打开了,正背靠着舱门愣神的政委险些被仰出舱外,此刻,正迈步进门的舰长一见即刻上前一步,用他宽厚的肩膀扛住了战友的脊背,然后不露声色的与政委并肩站在了一起。焦灼的气氛由于外力的涌入稍稍缓和了一些,几乎凝固了的画面也随之略微有了些许的松动。 班伯像拨浪鼓一样用力的摇晃了几下脑袋,借以松弛他僵硬的颈部,阻在后脖颈处的怒气趁机消散在了脑后。而吉贺年则停下了神经质般揉搓的两手,颤颤巍巍的推了推滑到鼻梁上的眼镜,接着又摸了摸头发稀疏的额头,借机压住了蠢蠢欲动的邪火。与此同时,已然站稳了脚跟的政委则暗暗叫了声:伙计,你来得正是时候! “怎么样?议了这么久,一定都累了吧!走,到餐厅里放松放松,借机欣赏一下海景,这个季节里能有这么好的天气可不多见呐!是不是啊!政委?” 刚一推开舱门,舰长便嗅出了这里的火药味,接着便从政委踉跄的脚步当中体会到了战友的苦衷,于是,他毫不犹豫的发动了一次佯攻,想趁机把战场引向一个更加开阔一点的地形。他想:既然已经答应了封疆平改做折线航行,那就必须想方设法争取时间保证“蛙人”小队的及时投送,因此,既不能让他们过早的结束这场争吵,也不能让二个强人间的争斗失控,而中场休息一下的确是个很好的折中,于是他当即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带他们一起去观一观海景。 “哈!难怪舰长被称作是个航海通,这么有创意的想法也只有你能想得出,呵呵!这个时候还有什么比得了海上小憩一下更惬意的呢?得,我还有一点地道的牙买加咖啡,原本是想留在夜间轮值的时候拿来提神用的,现在,我决定贡献出来啦!走,我们边品咖啡边赏海景去。” 政委心有灵犀的接应着舰长的提议,趁机将气氛转换得更加的轻松,虽然,他还不知道舰长提出这番建议的用意,但相互之间的信任告诉他,只要跟着战友的脚步走就一定不会走错路。说着话,政委已经伸手去扯班伯的衣袖了,因他认为,从这二人的性格的差异上讲,喜欢抢先做出表态的应该就是班伯了,因此,只要搬动了班伯,再去说服吉贺年也就不会太难。 果然,已经深感困境之中缺少回旋余地的班伯果断的抓住了这个机会,喜欢声东击西的他并不需要筹措太久,只是借着在狭小舱室内憋屈太久的由头,便欣然接受了政委的邀请。就见他趁势起身自我解嘲的说道: “讲究原则并不代表我就没有灵活性,劳逸结合原本也是我的工作作风,嗨!就算抛开这两条都不算,还有一句大白话说得好哇!那叫作…” “听人劝吃饱饭!班主任,你想说的大概就是这句话吧!” 就在这时,一直黑着脸闷坐一旁的吉贺年突然开口了,他的话既在班伯的意料之中,却也出乎他的所料。原来,班伯的自嘲其实也是一个自寻退路的台阶,而肯不肯跟着他的脚步走,就要看吉贺年的选择了。其实,班伯料定了吉贺年绝非不识时务之人,他为了摆脱眼前的僵局,肯定也会避实就虚顺水推舟的。 然而,吉贺年的表现却着实令班伯感到意外,吉贺年不失时机展露出来的幽默,刚好与班伯的主动转移相契合,他这一招使得真乃天衣无缝,行云流水之中不露一点声色,足见其宠辱不惊的功底,班伯不由得从心底里佩服起吉贺年来。 于是,刚刚还是乌云遮天眼看就要暴雨倾盆的压抑气氛,随着吉贺年的这句话即刻之间便烟消云散了。在高智商的人群中彼此间的心机搏杀就是这样展开的,往往不闻金鼓齐鸣也能破寨攻城,常常不见刀光剑影也会血溅尸横。吉贺年的话音刚一落下,四个人便相互对视了一下,随即爆发出一阵会心的大笑。 哈… 晴空万里,烈日当照,铁甲劈波,轻舟弄潮。“中华神盾”舰以接近40节的航速一路前行,不觉间已经在折射航线上驶出了很远。这时,从舰岛上投射到甲板上的巨大阴影已经慢慢后移,渐渐显露出了蹲踞在队列最前端的韩放。这个时候的“死结”机敏而又坚韧,他既像是个轻装快马的斥候,又像是位铁骑重铠的先锋,面对着深海大洋浩淼烟波,他一身凛然全无惧色。 阳光中韩放将肘部从一条腿的膝盖上移开,随即迅速的调换了一下两条腿的姿态,跟着举起了手中的望远镜仔细的朝着前方观望起来,现在距离他当年驻守的岛礁已经越来越近了,这不由得唤起了他对那段难忘岁月的回忆,一想起在高脚屋中的日日夜夜,蛰伏在他内心深处的胆气与豪放便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像只困守山林中的猛兽寻机得到释放。 随着弃船登舟的时机越来越近,韩放的心态也变得越来越沉稳,他暗压杀气半蹲在甲板上,凛凛的身影就像一根拴缆的柱桩一样,听凭船身怎么前后起伏上下跌宕,任由舰体如何颠簸冲撞左右摇晃,他就是纹丝不动就跟铜浇铁筑的相仿。 从整队出发到现在,他已经这样单膝着地的半蹲了很久,在抵达泛水地域之前,他会把这种姿势一直保持下去,直到有新的一道命令传来。这就是韩松的执着个性,轴得就跟头牛一样。在韩放的眼中从来就没有折中的想法,不管是什么样的任务,只要他一旦领命,便如打了死结一样不折不扣的履行使命,无论条件多么艰难,他都会牢牢的将自己钉死在战位上,任凭再大的风浪也难撼得动他。 然而令韩放想象不到的是,在这条驱逐舰上除了导航通讯检测侦听甚至火控雷达全开以外,还交织着各种各样深不可测的目光,有那么一点幸运的是,他此刻已经成为了特情人关注的焦点,他的一举一动都变成了无间人揣测的度量,就好像温度计当中的水银柱一样,他的起伏决定着某些人的心跳血压和体温。 班伯半靠着舱壁将视线投向了舷窗外,暴露在阳光下的韩放像只猎犬一样蹲伏在甲板上,虽然四周光秃秃的不见一个人影,但“影子”却猜测得到,在“死结”的身后必定是一班如狼似虎的“蛙人”。班伯禁不住在想:凡人都懂得好钢要用在刀刃儿上,有劲儿要使在啃节儿上,兵法上把这称作是以逸待劳,可干嘛这么早就把特战队摆放在甲板上呢?莫不是… 班伯猛然记起了封疆平曾经拒绝加入讨论,他的借口就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跟舰长商量,想必,封疆平和舰长之间早已就某项秘密行动达成了一致,哦,这也太不像话了嘛!再这么发展下去,这条“中华神盾”舰岂不是要脱离反间局的监控,哦,这件犀利的武器随时都有失控的危险!班伯心中猜疑的灰烬尚未全息,恼怒的火焰随即复燃,他警觉的闪眸朝舰长望去,不期却瞥见了角落里安然品着咖啡的吉贺年。 班伯的心头又是微微的一震,暗叫道:他这么惬意的表现可是超乎寻常啊!莫不是他也和舰长政委串通一气,单单把自己屏蔽在了一旁?班伯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孤立处境,他坚定的以为,吉贺年提出的调整航线的主张已经被舰长和政委悄悄采纳了,而摆放在甲板上的这一小队“蛙人”证明了舰长一伙人已经改弦更张,未经批准就擅自背离了原来的行动方案。他们这是想干什么?他们难道不知道违抗军令的严重后果吗? 班伯想到这里已然坐不住了,他此刻最急于要做的事便是找到舰长,然后将他拉到僻静之处好好的“理论”一番,然而他的这股内急当真逼迫了他的原形,让他不由自主的从幕后走到了台前。要知道一旦“影子”脱离了阴暗,他就会像烟一样的顷刻消散,如果再把自己暴露在阳光下,那么他的优势和特长更是不复存在了。 此刻急火攻心的班伯已被惊慌扰乱了心神,因此他没能捕捉到一件本来不算困难的发现。原来,貌似陶醉在咖啡香醇之中吉贺年,其实他的视线正透过舱顶上的反光灯板,巧妙的落在主炮后面的前甲板。 从那里他清清楚楚的看见了一个“蛙人”,那正是似猎犬一样蹲伏着的“死结”韩放。哦,这个特战队的小队长日头底下全副武装的蹲伏在那儿…这显然不是在晒日光浴的牙!莫非…“蛙人”小队另有什么行动吗? 这个突如其来的发现在他内心引起极大的震撼,其惊怵之巨绝不输给班伯脸上的骇然。吉贺年在震惊之下把一大口热咖啡囫囵个的吞下了喉咙,直烫得他拧眉瞪眼额头冒汗,一个恐惧的念头按捺不住的冒了上来,莫非,他们发现了那个信号的来源吗?哦,不会呀!除非吕律调没有按照指令反置后台窗口的设置,哦,这个女人怕是早已就发现了自己吧! 吉贺年惊恐之中猛然发现,班伯脸上的神情突现异常,他急忙忙的起身离座朝着门口走去,那动作的幅度表明了他的慌张程度远在自己之上。哦,看来,得好好利用一下这个人啦!也许,在堪堪落败之际还有一丝转机吧!吉贺年打定了主意之后反倒沉住了气,他慢慢掏出手帕来将额头上的汗水悄悄拭去,接着端起杯子继续摆出一幅怡然自得的神情,但他的听力已如猎隼般的随着班伯撒去,而此刻他喝到嘴里的咖啡却早已经没有了滋味。 第四章.困守神盾(6) 29.4.6 中国南海 西沙群岛 独船式围网渔船 10:25 嘎吱、嘎吱、嘎… 木质舱板经受不住多重压力的挤迫,连续的发出有节奏的响动,就像匆忙赶路的脚步声片刻也不停顿。吃水很浅的船舷压不住激越的水流,偶尔会有翻卷着的浪花冲上甲板,但很快又像麻雀一样的飞走,竟连一滴水渍都不留。阳光几乎是从头顶上直射下来,轻而易举的击穿了漆面斑驳的顶棚,再从稀落的棚板缝隙当中钻进来,垂落了几道宽窄不一的光带,简陋的船舱里幽暗又狭窄,却因此有了微弱的照度以及少许的色彩。 一只墨绿色的水壶挂在左手边的舱壁上,像个钟摆一样的随着船的颠簸左右摇晃。一柄弯钩状的消防斧静静的平躺在右手边的角落里,光滑的斧刃像一排锋利的牙齿,幽幽的折射出惨烈的光来。一双大手左右分开呈现出十点一刻时的状态,看似随意搭在光滑的轮舵上,实则重推如托泰山轻揽似抱婴孩。一束穿过棚顶的阳光刚好落在了这个人的肩头上,虽然光照朦胧亮洒迷离,却不经意的映出了一张黝黑粗糙又棱角分明的面孔来。 此人身量不高身材也不粗壮,却有着老藤一样坚韧的骨架和筋腱,当他往驾驶舱的中央一站,就宛如立起了一株盘根错节的古树一样,就靠着天生的一副宽脚掌,十指张开抓牢舱板有如吸盘相仿,就算有再大的风再高的浪,他也照样能在船上站得消消停停,依旧能把船使得稳稳当当。 他有一张瘦削的脸和一副硬朗的下颌,他的鼻梁挺括却眼窝深陷,如果不是眸子闪亮,几乎就看不见他的眼。他的外形极度干练,浓缩得就像一尊铜像,当阳光洒落在身上时,就像披挂了一副金色的铠甲,而当海风拂面时,铮铮傲骨凛凛风范都透着金属一般的质感。 他原本是这里土生土长的海南渔民,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片海域,如果追朔到上上以及再上一个世纪,那些珍珠般散落着的南海岛礁上随处都见他先人的足迹。而今,这里的渔民已经很少再到这片海上来了,有太多太复杂的原因改变了他们最简单最质朴的生活习惯。 但是唯有他,名不见经传的“船长”单奇雄与众不同,他总是驾驶着这艘破旧的小型围网渔船,执着的坚守着这片祖宗留下来的海疆,多少年来,他的根在广袤大陆,心却系着失落的疆土。 他曾经孤船漂远洋到达过祖国海疆的最远端,带回了那里盛产的深海大鱼。他也曾只身闯东海冲到了钓鱼岛的最近处,把飘扬着五星红旗的帆影留在了荒岛的背景。今天,他要到西沙这片富饶的海域,在被侵占的岛礁上竖一块镌刻彪名青史的丰碑。 “船长”仿佛是脚下生了根似的稳稳站定,他用单手把定了舵轮,伸出另一只手去摘下水壶来,他用牙齿咬开了塞子,跟着嘴对嘴的一仰脖,咕咚一口灌下去,立时,一股烈性酒的味道便在舱内蔓延开来,随即血贯瞳仁撞红了脸膛,一腔热望跟着冲出了眼眶。 “船长”的视线焦急的越过了船弦,澎湃之中再一次触碰到海面,终于,他在湛蓝的海水当中猛然发现,有一层白色的沙曼正在水下若隐若现,它逼退了大海的幽炫,让耀眼的颜色逐渐变浅。不由得,他的眼中泛起了一阵微澜,似有一束荧光隐隐在闪,像是牵挂的雷达终于搜寻到了惦念的回波,一时间,心灵之窗上激起了星星点点。 呵呵… “船长” 情不自禁的笑出声来,一颗疲惫的心终于得到了慰籍,他惊喜的发现,这片从先人手上传承下来的海中土地,虽然在后人的手里疏于打理,却没有因此而显出颓废丧气,相反,却始终都焕发着勃勃生机。“船长”不由得悲喜交加心生愧感,于是难免不激情澎湃唏嘘嗟叹,就好像久别重逢相见恨晚。 在“船长”的眼中,这里成片的珊瑚好像珍宝一样的瑰丽,就连深浅不一的纹理都如翡翠一样的细腻,其实,在“船长”的心中,这片“土地”既有文物的厚重,更有时代的新意,从它斑驳的表面上既能看到尘封下的历史印迹,更能找出变迁中的荣辱标记。“船长”的情绪跌宕血脉贲张,压抑许久的情感如同破堤的洪水一样,止不住的就要宣泄出来了。 突突突…. 突然,一串沉重的马达声破空传来,随着这阵强音骤起,立时,和煦的海风立时反转成了一股强劲的风潮,跟着,平静的海面上也涌起了阵阵的波涛,随后,这条破旧的围网渔船开始剧烈的摇晃起来。船长的眉头不由得一皱,他眼中的光芒随即黯淡了许多,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的手下意识的握紧了舵轮,视线从海面上拉起,顺着声音向远处延伸开去。 一艘铁壳快艇高翘着船头从远处呼啸而来,海水从艇首的两侧挤压出来高高的喷起了浪花,远远看去,它就好像一只受惊的笨鸭,高挺着脖子扑打着翅膀踏着水花拼命的跑来,嘴里还止不住的高声鸣叫着。渐渐的,快艇越来越近了,艇首上的速射机枪以及棚顶上的国旗都已历历在目,“船长”的脸色不由得一沉,他的手下意识的握成了拳头。 这时,快艇上有一个嘶哑的声音从高音喇叭里传来,声声“鸭鸣”充斥耳边吵得不行。“船长”不耐烦的扬起手来,猛的拽住了悬在舱顶下的拉绳,跟着,用力的拉下了汽笛。呜!呜!呜!浑厚的笛声立时压住了快艇上面稀里哇啦的越语声,高音喇叭里的声音随即哑了起来,半天也没能吭出一声。突突突… 铁壳快艇气急败坏的从渔船旁边擦过,扬起的浪花喷射到了“船长”侧面的玻璃上,他的视线当即被水雾遮挡。哗!快艇掀起的海浪跟着压上了船舷,渔船摇晃的更加剧烈了。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侵犯,“船长”不慌不忙,他镇定的用单手把定了舵轮,另一只手则果断的推下了加速的手柄,嗡… 发动机拼命的叫了起来,这条老旧的渔船开足了马力颠簸着前进,直奔着水下的那片银滩发起了极限冲刺。这时候,“船长”稳稳的站在舵轮前,他一手掌舵一手拉响了汽笛,高亢的笛声在海空间回想起来,声音借着海风传出去很远。这条毫无武装的渔船就像一名年老的卫士却又赤手空拳,面对着强盗闯入了自己的家园,他毫无反击的手段,只有凭着满腔的热血和一身的肝胆,毫无惧色的发出心底的呐喊。 突突突… 斜刺里冲上来的快艇发出了极强的噪音,渔船的顶棚和四周的围挡都被震得嗡嗡作响。原来,经过了刚才的对冲之后,速度过猛的快艇一下子冲过了头,加上渔船又在此刻提速冲刺,因此它被甩下了一大截子。快艇无奈只好环绕着渔船的尾流兜了个很大的一个圈子,这才又重新追了上来。但是这一次,它从距离渔船较远的地方就开始降低了速度,然后沿着四十五度角的方向朝着渔船逼了过来。 “船长”轻推舵轮收紧了两船间的夹角,与此同时,他狠压在动力掣上的手也毫不松动,渔船保持着最大的航速一刻也不耽搁的继续朝着那片浅滩冲去。这时,一阵叽哩哇啦的叫喊声从快艇上面传来,“船长”一边把定航线一边朝快艇上瞟了一眼,他发现,由于受到渔船的挤压,那条铁壳快艇已经不得不调直了航线,现在,它几乎是和渔船并排而行了。 “船长”注意到那条快艇上的高音喇叭也重新调整了方向,它已经从原来对着艇首的方向后转了九十度,变成正对准着渔船的方向并且不停的嚷嚷起来。“船长”蔑视的哼了一声,随即抬起手来狠拽了一下汽笛的拉绳,呜!渔船长鸣着汽笛高速猛扑过去,很快便超越了快艇,经过这一阵的猛突狂飙,渔船的柴油发动机消耗了大量的燃料,大团大团的浓烟从烟囱中冒了出来,随风飘散开去,几乎挡住了快艇的视线。 “船长”借着提前冲刺所获得的速度优势,毫不拖延的压制住了快艇的航线,他想利用渔船的吨位优势赶跑那条快艇,哪怕是冒着搁浅的风险也在所不惜,否则,一旦给对方机会逼停了渔船,那么登船检查是在所难免的了。可那样一来,他就很难再在这片海域上停留了,而接下来他所肩负着的接应任务怕是也就无法完成了。 因此,“船长”才被迫做出了破釜沉舟的选择,他想把那条铁壳快艇极尽泻湖当中去,然后再顺势将渔船斜插进圆弧形的泻滩入口处,这样,他就像是一只钉子牢牢的把自己楔在了泻滩上,无论是渔船还是快艇都无法再自由的进入和离开了,于是,他就可以借此拖延时间了。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举动,虽说快艇的吨位不及渔船来得大,但那可是一艘全副武装的铁壳快艇啊,无论速度还是灵活性都远超渔船所能,单说起艇首上的那挺速射机枪来就足以令人生畏了,并且,一旦让它连续开火的话,它轻而易举就能将这条木制渔船撕烂。然而,除了贴身肉搏之外,“船长”也确无其他手段可以用了,危险形势突如其来,而发展的速度又是瞬息万变,“船长”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冷汗。 哒哒哒…. 快艇上的速射机枪终于开火了,它的第一次急速射就在渔船前方二十米远的海面上溅起了一长串的水花来,这只是一次警告性的射击,如果不按照命令即刻停船的话,便会引发它的再一次射击,而那时的目标一定就是渔船了。 “船长”一动不动的把持着舵轮,坚毅的目光穿过水花瞄向了泻湖的豁口,此刻,一股慷慨赴死的悲壮和一种孤独无助的苍凉涌上了心头,怒火随即升腾起来灼热了他的胸口。“船长”此刻非常清楚,虽然距离那片浅滩的入口仅有百米之遥了,但是渔船的动力已经开到了极限,再想提速近乎妄想,因此,想要安然无恙的卡口抢滩实比登天。 避让?还是停船?这个念头在“船长”的脑海当中只是一闪,跟着便倏的一下逃开了。虽然也只是下意识的犹豫了一下,却已令“船长”感到汗颜,因他深知自己是一名不拿枪的战士,渔船就是他的武器,身体就是枪的扳机,而目标就在眼前,还有什么理由再作犹豫的呢? “船长”忽的感到一腔热血直往上撞,像有一团烈火在胸口燃得响亮,火光随即映红了他的脸庞,“船长”的抉择不容猜想。于是,舵轮在“船长”的手上把得是那么的牢靠,渔船在“船长”的脚下驶得是那么的稳当,泻湖口在“船长”的眼中放得是那么的中央… 哒哒哒…. 终于,激烈的枪声再一次的打响,已经冲到了渔船前端的快艇不顾被撞翻的危险,拼命的实施着拦截。它一边开枪一边试图冲到渔船的前面,好让艇首的速射机枪发挥最大的毁伤。于是,刚刚超越了渔船二三十米的时候,它便迫不及待的调转了船头,小艇斜插着摆在了渔船的前头,跟着,便瓢泼般的倾泻出了弹雨。 立时,疯狂的子弹像到处乱飞的蜂蝗,密集的弹孔从船头一直落向了船尾,有一侧的船舷已被拆解的支离破碎。重创之下的渔船正一点一点的被撕裂成碎片,然而,渔船依旧踉跄着冲向了泻湖口,四溅的碎片和冒起的浓烟遮蔽了海天。 咚!迷障中的快艇撞上了渔船,它的铁壳船头穿透了渔船的木制舷板,像个寄生儿一样的附着在渔船的右舷,挣脱不开。机枪终于哑了,枪口朝天葱式的指向了天空,枪手在猛烈的撞击下站立不稳,一头跌进了海里不见了踪影。其余的几人慌忙之中胡乱的叩响了手里的枪,一时间,零乱的枪声接连的响了起来。 重创下的渔船保持着余留下来的动能,依旧不管不顾的冲向了那片浅滩,先是破烂不堪的船首滑过了泻湖口边上的浅水弯,接着摇摇晃晃的船身骑上了滩途的边缘,随后又在惯性的推动下甩动了一下船尾,跟着船体朝左侧猛一的栽,渔船便轰然侧翻在了浅滩上,刚好堵住了整个泻湖口,把粘连在一起的快艇死死的封堵在了泻湖之内。 第一章.无影追踪(1) 30.1.1 中国南海 西沙群岛 独船式围网渔船 10:30 一阵刺痛从大脑的深处传来,像是给封存的记忆撕开了一道闸门,于是,关于海的一切念头便一股脑的涌了出来,乱七八糟的塞满了回程的航道,一时淤塞难通梳理不出个头绪来。昏昏沉沉之中,他的手向痛处摸去,心里想着:应该给归港的船只点亮一盏航标灯才是啊!不想灯未点亮,却有粘糊糊的液体粘到了手上,立时血的腥味冲进了鼻腔,刺激之下他猛然从懵懂当中清醒过来,心里禁不住念叨着:哦,该不是昏迷了很久吧! 其实,因剧烈碰撞造成的昏迷是极其短暂的,虽然它只让“船长”的意识定格了大约十四五秒,却已经使他的生命滑向了死亡。但撞击的本身并未对他造成什么致命的伤害,而是由于这么一撞却碰巧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让已经从对决当中占据了主动的“船长”一下子陷入到了窘迫的境地,现在,他不得不独自面对一群魔鬼的纠缠,可想而知,这会有多么的危险。 原来,虽然渔船冲上浅滩时的动作是很猛烈的,但是船体在侧翻的时候却变的很缓慢,因为受到了海水浮力的作用,再加上沉沙阻尼的影响,于是渔船很柔软的翻倒在了浅滩上。起初,随着船体的倾斜“船长”还能手扶着舵轮保持住身体的平衡,但是接下来发生的剧烈摇晃却是他无力抗衡的。 造成形势发生重大扭转的是那只楔入到渔船右侧体内的快艇,随着渔船侧翻的角度越来越大,快艇的艇身完全脱离开了水面,失去了海水浮力的支撑,快艇的铁壳重量便全部加注在了被它穿透的木质船舷上,船帮上的木质船板吃力不住,就听咔吧一声响亮,渔船的船板从破洞处生生断裂开来,随着这声响,铁壳快艇便头朝上尾朝下的跌落到了海里。 于是,已经渐渐稳定下来的渔船突然间像个拉断了绳索的攀岩者一样急坠而下,随着船身的剧烈回荡“船长”像个口袋一样的被甩了出去,然后重重的摔在了舱板上,他的头被那只挂在舱壁上的水壶隔了一下,于是壶瘪酒洒头破血流,人也陷入到了短暂的昏迷中了,而就在这个时候,困在快艇里的六个人则趁机摆脱了困境,他们像寄生蟹一样从铁壳里爬出了出来,然后,端起枪朝着渔船扑了过来。 一条一百多吨的渔船漂浮在海上就像一片树叶一样毫不起眼,而当它侧翻在浅滩上的时候可就变成了一座小山,人若是想赤手空拳的爬上去那真的是比登天还要难。因为光溜溜的船体上无牵无绊无遮无拦,连个能抓能挠的东西都找不见,数米宽的船舷就摆在面前,虽然触手可及可是却高不可攀,直把这四个全副武装的越南水兵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围着渔船团团乱转。 哒哒哒!为首一个面皮酷似猴屁股的家伙急不可耐,他扬起手来就是一阵狂射,子弹凌乱的嵌在船板上,溅起了一长串的碎屑来。他一边狂躁的开着枪,一边恼怒的咒骂着,右脸颊上的红斑因为过度冲动而变得异常显眼。其余五个家伙在“猴屁股”的带动下也争相模仿,他们呈扇形队列散了开来,然后端起手里的自动步枪肆无忌惮的扫射起来,因为面对的是手无寸铁的中国渔民,因此他们毫不顾忌更不吝啬枪里的弹药。 子弹在倾覆的渔船上四处乱钻,千疮百孔的舱板渐渐支撑不住,纷纷碎裂开来,舱里的情形渐渐的显露出来,为数不多的几个渔民在越来越少的遮蔽物间躲藏着,堪堪就要暴露在越南水兵的枪口之下了,长着“猴屁股”的家伙见状摆了下手,喝停了同伙,然后他把枪扛在肩膀上,跟着上前几步得意的叫嚷着: “出来,再不出来就放把火,烧死你们!” 嗡!“猴屁股”的话音儿刚落,就见一道寒光掠过,跟着一柄弯把儿的消防大斧带着啸音落在了他的脚前,险一险就削掉了他的半个脚面,“猴屁股”在惊惧之下躲闪不及,一屁股跌坐在水里,猴屁股脸儿上登时血色全无,惨得跟一张白纸一样。其余五个家伙一见心生忌惮纷纷后退,他们手里的枪则一齐指向了驾驶舱口。 “少放狂言,我是船长,有话跟我说。” 随着这声断喝,一个面色黝黑肌肉精健的汉子翻出舱口,跟着他纵身一跃跳下船来,随后大步朝着四个荷枪实弹的越南水兵走来,他那器宇轩昂的气势着实令这六个家伙感到意外,竟然骇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起来,除了死命的抓紧手里的枪之外,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 这时,还是“猴屁股”反应得快,就见他迅速的爬起身来,用枪止住单奇雄强自镇定的质问道:“没有我国的官方许可,你…怎么敢到这片海域上来?” “这里自古就是中国的领海,我们来这里捕鱼,需要你们什么许可?” 单奇雄掷地有声的反问令“猴屁股”无言以对,他心说:是啊!最先中国人来到这里的时候,我们还是朝朝进贡岁岁称臣的藩属国呀!这个理儿该怎么才能跟他讲得通呢?于是,“猴屁股”的脸上禁不住一阵红一阵白起来,暗忖道:嗨!管他讲得通讲不通呢?反正谁强谁就有理呗!一想到这儿,胡搅难缠的伎俩便随即使了出来。就见“猴屁股”把枪一举眼一瞪,嘶哑着嗓门尖声叫道: “我不跟你在这儿磨嘴皮子,我以侵犯领海…不,非法捕鱼的罪名逮捕你。” 单奇雄冷笑一声毫不退让的质问道: “呵!中国的领海,中国的鱼场,中国的渔民来这里捕鱼犯了哪家子的法?” “猴屁股”见自己的官腔根本镇不住对方,于是,恼羞成怒的一摆手,冲着自己的手下命令道:“逮捕他!” 仗着人多势众加上手里有枪,那五个家伙变得有恃无恐起来,其中一个家伙倒背起自动步枪,伸手从腰间抻出一根细细的尼龙锁扣来,拿在手上抖了抖,一脸坏笑的朝着单奇雄走来。“船长”知道,那是一种专门捆绑手腕和脚腕的锁扣,有只收不放的穿孔和只进不退的绳头,一但给它套住手脚,认进索孔里的绳头就靠着倒捋刺儿的管束步步锁死,除非剪断锁扣否则就算拧断手腕也挣不脱。 “船长”感到血开始往头顶上撞,血脉贲张血流加速,他的心亢奋得抑制不住,蹦蹦的跳动声像开足了马力的轮机声,这令他的呼吸变得急促眼睛变得血红,他的手臂下意识的绷紧,手指已经微微的弹开了。 砰!哎呦!随着一声闷响和一声哀嚎,白色的尼龙锁扣在空中翻转了几下,跟着便无声的落在了海水里,而那个想要拿捕“船长”的家伙却先于锁绳倒在了海水中,他被“船长”的一记绵掌拍在了胸口。“船长”出拳之快几乎没让对方看清是他是如何出手的,而那个家伙就更没搞清自己是如何中招的,因此,他的惨叫声就已抢在锁拿动作之前出口了。 “你敢暴力抗法?揍他!” “猴屁股”的命令一下,余下的几个家伙就像疯狗一样的扑了上来,除去刚刚被击倒的那一个没能加入以外,余下的四个人则四面散开一齐攻了上了,他们举着枪托抡起拳脚劈头盖脸的一起朝着单奇雄的身上打来,恨不得立时就将“船长”打倒在地,然后再七卸八块了才算解恨似的。 面对着群敌的紧逼“船长”镇定自若毫不慌张,就见他张开两臂往起一扬,使了一招“渔夫撒网”,逼到近前的四个家伙稍稍退后半步,忌惮之心溢于言表,就是这么一停一顿,当即就把直径两米以内的空间全部清开了,于是前后左右便能任由“船长”进退自由,这算是他在开打之前趟开的场子。 跟着,不等那四个家伙做出反应,就见“船长”将左腿往前一曲,扎下一个弓腿马步来,顺势用他宽大的脚掌在水下捻了捻,竟踏牢了流沙按出一小块平地来,他以此为基便令脚下生根,后面的进退他都不惧,无论是风大浪急还是礁多滩险,只要舵好使就能行好船。 随后,他的右腿往前轻轻一摆,撩起一束沙粒直接奔向迎面敌人的面门,就好像长距攻出的一记直拳一样,这一突如其来的攻击,令正面的这个家伙猝然一惊,他不得不先停下脚步躲避,由此进攻的势头立时减弱,就在这时,“船长”跟进的弹腿已然到了对手的近前,长短快慢来得正是时候,那家伙虽然让过了脚掌却躲不过脚跟,“船长”的鞋底刚好扫在了他的面门上,就听哎呦一声惨叫,那个家伙便口鼻喷血的仰面翻到在海水里,而后的三两招之内他就帮不上忙了,由此,“船长”先逼退了正面的威胁。 随即,借着前踢的惯性,“船长”顺势一旋,身体便像个陀螺似的转到了侧面,还是用他的那条踢出去的右腿,只是这一次改为由上而下的斜砍劈挂,就听嗡的一声,右脚的外脚掌如铁棍般的扫在了左面那个家伙臂膀上。那可是一只能在惊涛骇浪中站稳船头的脚掌啊,一旦抡起来的力道和势头绝非一般人能挡,更何况这一击刚好是紧贴着那家伙的肩胛骨接缝处,就好比是拿铁锤砸在筷子上,其风之劲可想而知了。就见那家伙哎呦了一声,撒手扔枪双腿一软,往后踉跄了几脚随即一头栽了下去,连续的挣扎了几下再也没能爬起来。 开局顺利,“船长”赤手空拳力敌六人竟然未容敌人还手,但是时间一久便不免现出窘迫了。正所谓强龙难敌四手,饿虎架不住群狼,就算单奇雄勇猛过人,但当他面对六个人的集体进攻时,难免也会捉襟见肘的。就在他撂倒了二个人之后,形势开始变得惊险起来,已经抱定心思想要拖延时间的“船长”早已预料到了这场搏杀的惨烈,因此,虽然无险可守无势可借但他还是抖擞起精神来,力敌另外四人。 此刻,趁着“船长”攻击正面和左翼同伙的空挡,另外的那两个家伙几乎同时抡起了枪托,齐齐的奔着“船长”的后脑海砸了过来。ak47的木制枪托带动风声,呼呼作响的劲风几乎灌进了“船长”的耳朵。“船长”知道,到了此刻再想避让显然是来不及了,可是硬抗的结果势必受伤,本来就已经势单力薄如果再让自己挂彩,那接下来的局面就很难再保持平衡了,无奈之下“船长”只得使了一个险招叫作“过顶无望”寄希望于侥幸过关或许还能败中取胜。 “船长”想到这里心头不免一冷,眼中的怒火即刻化为杀气,报国不避险的壮举凝聚起他的精力,此刻浪涌涛起都已离他远去,在他的心里就只有这挂耳的风声了。此刻依照着风势入耳的劲头,他推断那两柄直砸过来的枪托已经到了脑后。于是,他把斜劈而下的右腿迅疾往后一探,顺势缩颈藏头弓身拧腰,人像个保龄球一样的原地转起了个。 此刻,枪托呼啸着划过头顶的劲道几乎触到了“船长”的发梢,而那两个已经把劲儿使老了的家伙再也无力改变方向了,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船长”在自己的腋下灵巧的划过,却一时无计可施,只好先拼力拽回枪来,再错步转身寻找目标,一时间慌得手忙脚乱的。 而此时的“船长”一见险情已过,于是丝毫也不怠慢,就见他的身一挺膀一翻,两臂像大鹏展翅似的往下一伸,手臂迅速的划过了那两个家伙的头部,跟着贴紧了他们拿枪的手臂往下一压,随后翻转两掌往对方的腋下一掏,一招“黑熊伸腰”便轻松的反向锁住了对方的肘部关节。 那两个家伙给“船长”的臂力一别,立时疼痛难忍,他们只得伸手扔了枪,垫起脚来嗷嗷叫着动弹不得,瞬间的颓势转眼不见,“船长”的冒死一搏终于重新夺回了主动。可就在这时,就听咔嚓一声,立时,海平涛静哀嚎不鸣,刚刚躲过了一次险情的“船长”看见了两个黑洞洞枪口,他知道,最后的时刻来到了。 第一章.无影追踪(2) 30.1.2 中国南海 西沙群岛 独船式围网渔船 10:35 两支顶上膛的ak-47在面前高挺着,就像两条随时准备扑上来的恶犬一样,如果不是“船长”手上控制着两只肉盾的话,它们怕是早就按捺不住的一路狂吠起来了。“船长“心里非常清楚,自己一旦被它咬上,其结果不难想象。如果按照ak-47每分钟600发的理论射速进行计算,这款以凶狠著称的突击步枪能在瞬间就将“船长”撕成碎片,而他根本就来不急躲闪。 霎时间,单奇雄的处境变得岌岌可危了。“船长“注意到,被反关节拿住的两名水兵脸上现出怪异的表情,他们张大嘴巴瞪大眼睛死盯着面前的枪口,想必他们从未直视过枪口,因此才被恐惧覆盖了疼痛。而此时,先前被揍趴在地的两个家伙开始慢慢的蠕动,他们抻出颤抖的手挣扎着摸向了丢弃在地的枪柄,看来,只需再过一两分钟,他们就能重操武器加入战团了。 是再施狠招尽量拖延?还是忍一时之气见好就收?”船长“在攻守之间徘徊着,在坚持与放弃之间犹豫着,一时举步维艰进退两难。时间在不可预知的焦虑当中一秒一秒的流逝,突变却孕育在瞬息之间,刚刚过去的数十秒钟看似短暂,但在相持之下,任何一秒都在被无限的延伸… 起初,在受到这一突如其来的威胁时,“船长“钳住对方肘关节的手下意识的紧了紧,那两名受制的水兵被迫踮起脚尖来往中间并了并,刚好把”船长“正面的空挡封得严严实实的。紧接着,重新操枪在手的另外两名水兵已经爬起身来,他们狡猾的向两侧分开,慢慢的朝着“船长”的后路包抄过来。 “船长”看出腹背受敌的窘况在所难免,而唯一可使自己突围的手段则蕴藏着风险,于是“船长”想:一旦自己徒手夺枪不成的话,反会招致对手狗急跳墙,牺牲自己一人暂且不说,可渔船上还有好几个渔民弟兄呐!他们可都是需要养家糊口的普通百姓啊!如果,换一种方式跟对手周旋的话,虽然可以达到拖延时间的目的,可却辱没了自己半世的英名啊!如此一来… 就在“船长”心如急火般的掂量着取舍的同时,一个契机帮他打定了主意,他的心机一动念头跟着一闪,暗叫道:独立支撑全靠险中胜,而今这机会就在眼前了,夺枪吧!“船长”主意拿定随即脚下开始移动,同时抓紧了手中的那两个人用力往回一带,那两个家伙禁不住疼痛,只好脚步踉跄着撞进 “船长”的怀中。 原来,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两个水兵重新端起了枪,他们心存忌惮的避开了“船长”的锋芒,心照不宣的朝着两翼分散开去,意欲从四面夹击合围“船长”。但是,刚刚遭到过重击的这两个家伙无论如何还是感到心虚,他们一边紧张的盯着“船长”以防他再有突如其来的举动,一边战战兢兢的移动脚步,唯恐自己再度成为对方攻击的目标,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其中的一个人偏偏犯了一个小错误。 左手边上的那个家伙紧张的抓着手里的枪,并且不错眼珠的盯着“船长”,同时,交叉两脚错步横移,谨慎又小心的慢慢移动着身体,不想,一脚踩上了其中一名受制水兵丢在地上的步枪,于是,禁不住脚下一滑,身子一栽歪枪口瞬间偏离了目标,几乎就在这转瞬即逝的机会里,“船长”采取了行动。 就见“船长”将手中的两名水兵往怀里一带,同时弹起右腿朝着右侧靠过来的家伙猛地踢去,立时,撩起的泥沙激射而出,形成一颗泥弹直奔那人的面门而去,唬得他扭头摆脸慌忙躲避,手里的枪便不由得发生了偏离。趁着这个时机,“船长”两手猛地往起一抖,跟着双膀一较力,手中的两名水兵即刻被推了出去。这二人受力不住一时收不住脚,于是跌跌撞撞的扑向了迎面那两个端着枪的家伙,耳听得嘭嘭两声,双双撞在了一起,一时间,围攻的一方阵脚大乱,攻势瞬间即被瓦解了。 而这一边的船长”则乘虚而入,见他就地一个侧滚翻,眨眼间便来到了丢弃在地的另一支步枪前。就见他抓枪柄托枪杆,扣保险拉枪栓,弹上膛枪上肩,闭一目睁一眼,生杀大权全在他的食指指尖。 瞬间熬过了慌乱的六个水兵即刻清醒过来,他们在黑洞洞的枪口之下忙乱的各自为战,一阵稀里哗啦的操枪之声过后,保持着各种难堪姿势的五个家伙齐刷刷的把枪口对准了“船长”,剩下的一个也拔出了匕首。一时间剑拔弩张紧张异常。 没有人敢开第一枪,因为他们清楚自己挑起来的战火有多可怕,那足以把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毁掉。想想看,六支ak-47突击步枪交互对应,随机形成的火网没有明确的阵线,并且连射造成的弹道跳转令子弹无眼,自伤的可能在所难免。所以,每一个人的指尖上都紧绷着一根保险,它连着心通着眼牵着胆,谁的神经脆弱谁就有可能拉断这根保险。 “六个对一个,你没有胜算的,别再硬扛了。我们不想闹出人命来,只要你肯跟我们离开这片海域,一切都可以谈。” 对峙持续了大约三十秒,“猴屁股”突然开口打破了僵局,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慢慢放下端着的枪,转而丢给了身旁那个空手持刃的家伙,自己则转身对着“船长”继续说道: “中国有句名言,叫作:好汉不吃眼前亏,对吧!你愿意这样?明知是当还要一意孤行的往前闯?嘿嘿!不如,我们交个朋友吧!” “猴屁股”说着话,慢慢的朝着“船长”近前凑了过来,“船长”警觉的把枪口一转,阴森森的直冲着“猴屁股”的脸,那架势像是要拿他先做个实验。“猴屁股”骇得脸色一变,登时面无血色的定在了远处。 与此同时,另外那五个家伙却乘着这个机会迅速的变换了各自的位置,等到“船长”再次将枪口扭转过来的时候,那五支步枪已经呈扇形齐刷刷的对准了“船长”,“猴屁股则趁势掏出了手枪,隐身在了同伙的身后,”这一回,“船长”真的是处在了下风。 一阵风过催起了一阵海涛,碾碎了高压之下的平静,每个水兵都心惊胆战的端着枪,幻想着能在第一轮枪火迸发之后侥幸存活下来,所以,他们都期待着能够抢在开枪之先就撂倒对方,因此每个人的内心都十分的紧张,他们搭在扳机上的手指因为长时间的紧绷而禁不住得得发抖,一分钟不到的短暂便已经是汗挂额头衣塌脊背了,但他们却也动都不敢动一下,只能咬紧牙关苦苦支撑着。很难想像,不知哪个人的牙一酸心一散手一软,就会在失控的状态下射出第一弹,从而酿成一场血腥屠戮的近战。 已经有好一阵子了,死亡威胁之下的心怦怦乱跳,求生的渴望与征服的贪婪令每个水兵心毛,那感觉就如同水煮油煎一般的好不难熬!空气中散发着日炙般的灼烤,好像刚刚出鞘的利刃释放出夺命的狂躁,海风里弥漫着死亡的腥臊,似乎架在脖颈上的钢刀正在发出嗜血的叫嚣,时间吝啬的计数着每一分每一秒,像个赢怕输的赌徒一样胆小,一面捂紧了钱袋一面紧盯着钟表,期待着翻盘转运的那一刻尽早来到。 此刻,“船长”虽然面不更色手不发颤,却也是心存着忌惮,原来,即便他自己不惧生死,却还要顾及着同船的兄弟,因此,他既不能表现出半分的退缩,但同时也不希望引燃战火,其实,他的坚持全都为着一个结果,兵不血刃的扫清敌寇! 风生水起的波澜激荡了一段时间,很快便在大海的壮阔当中趋于平淡,剑拔弩张的局面令紧张的水兵对峙得手软,堪堪就要露出破绽,先前到底的两个家伙已经熬得有些不耐烦了,催死的心态逼迫他们生出了破罐破摔的想法,其中一个家伙竟然大声的嚷嚷道: “一个对六个,你这是想找死吗?再不放下枪,我们可就开枪啦!” 在歇斯底里的喊叫催促下,每个水兵的食指都下意识的压紧了扳机,这时,如果哪个家伙不小心咳嗽一声,或是冷不丁的打个喷嚏,都会立即引发一阵密集的交火。此刻,生存和死亡被悬吊在了深不见底的悬崖边上,维系着这一可怕平衡的是如发丝一般脆弱的运气,“船长”开始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就在这个时刻, 在这片不大的浅礁四周突然涌起了一阵黑潮,跟着,一片黑雾迅速的升腾起来,很快便弥散在了人们的周围,眨眼的工夫便逼退了枪火的狂躁,释平了绝望的心焦,将一种平和的安宁输送给了大脑。于是,一种不可思议的景象突然出现了,神奇的让那几个藏身渔船里的渔民撇嘴咂舌,暗叫道:难以想象。 面对着贴身弥漫着的黑雾,“猴屁股”带头扔下了手里的枪,然后,乖乖的举起了双手来。跟着,他的五个手下也麻利利儿的丢了枪,高举着双手蹲下了身子。于是,黑雾住脚锁定浅礁,黑魆魆的围住了六个认栽不认命的贱人。“船长”慢慢丢下枪,轻轻的笑了几声,也不说话,磨头朝着自己的渔船走去。安全了的渔民们纷纷跳下传来,站在船长的身边好奇的看着眼前的景象,一时难以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这一幕。 这时,一声唿哨响亮清新悦耳,催动着黑雾迅速启动,一时涛起风劲,黑漆漆的朝着大海压了过去,片刻之后,雾散浪平浅礁上一片安宁,如果不是留下了六个捆得跟粽子式的越南水兵的话,那这片浅礁之上就好像从来不曾发生过一场拼死对峙似的。 面对着渔民们问询的目光,“船长”也不搭话,他大手一挥带头朝着渔船破损的地方走去,他必须在战斗打响之前修好这条船,以便带着渔民们远离这片海域。渔民们窃窃私语着跟随着“船长”走去,只剩下六只“粽子”挣扎着翻滚着,徒劳的想要挣脱束缚。然而,等待他们的只能是暂时的囚禁,如果侥幸的话,或许能够成为“船长”的俘虏。 随着黑雾散去,在浅礁附近的海面上,两只龟背状的东西露出水面,其中一个急急的支起卫星电话的天线来,接着用沙哑的声音带着水音儿说道: “一小队蛙人朝着黑鲨礁的方向去了,大约十几个人的样子,请尽快拦截。” “二叶草顺风”竹野说罢,随即闭了电话,然后朝着对面的“一叶草迎风”小池一点头,二人几乎同时一埋头,哧溜一下便没身海里了。海涛压过,没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第一章.无影追踪(3) 30.1.3 海南三亚 商务型酒店 10:40 海风清新穿门而进,立时将客房内的浑浊气息荡涤得一干二净,一直闷坐在床边的这个人被这阵海风一吹,不由得精神一振,他抬起头来循着海风朝窗外望去。透过大扇的落地观景玻璃,他看见明媚的阳光下海蓝岛绿船整帆齐,一派迷人的港湾景色尽收眼底, 但只见,平静的海面上波光淋漓,竟如宝石般的晶莹透剔;宁静的港湾宛如春困的美女,正枕着自己的臂弯甜美的睡去。于是,沉闷的心绪开始散去,紧锁着的眉头也慢慢的舒展开来,他被眼前的景色感染着,渐渐变得心旷神怡起来。 于是,他从床头柜上端起那杯茶来,挺身一立迈步上了露台。迎着炫丽的阳光深吸了几口清爽的空气,而后,他在爬满了绿萝的一角上站定,将那杯根根直立着的竹叶青放在了藤艺圈成的茶几上,而后凭栏远眺起来。 阳光穿过绿荫洒在这个人的身上,将他白皙的皮肤晒得红扑扑的,这是一种源于环境变化而起的反应,是鲜于暴露在外的一种悸动本能,原本属于深藏不露的个性,却在此刻透过他清秀的脸庞显现出来,不经意的流露出了他对外部环境的敏感。 其实,从这个人的纤瘦身姿和文静举止上看,同样容易使人产生联想:这是一个长期伏案执笔的人,通常久坐办公室的人所贯有的一应特点,都在这个人的身上有所体现。然而,唯有一处却与他的气质相悖,由此产生的反差也十分的明显,此刻,他虽然足不出户,却已显出了自己的身份绝非一般。 原来,在这个人的腰间,在他的衣服下摆遮盖处,微微的隆起一物,局内人一眼就能看得出,那里隐隐现出的竟是一支枪的轮廓。常言道:书生会用枪,绝对不寻常,不是掌兵部,就是拜国相,左手掌印绶,右手执权杖,运筹在帷幄,谋划在朝堂。眼下,这个文质彬彬的人携枪来到海防,不用多想便会引人猜出,这背后一定隐藏着一个大手笔的文章。 不错,“书童”童谦,总参情报局老帅“汉笳”古谱的秘书,此刻,正孤身一人隐身在普通酒店的商务客房内。这个惯于坐守军帐参赞军务的人,不在这个敏感时刻里留在老帅的身边,却跑到天涯海角的军港来,他这是所为何来呢? 原来,童谦未经老帅允许便私自调查了老帅的服务员老窦的住所,并且,他还在发现了一个进出“溪山宾馆”的秘密小道之后,想要一个人继续查出个结果来,不料,就在他循着小道来到老帅书房的后山墙的时候,他的“偷窥”行动却被正在此处密谈的老帅和窦斌发觉了。 那种尴尬的场面至今都令童谦感到汗颜,他觉得自己当时的表现很是可耻,好像他的所作所为都是针对老帅本人似的。而更为被动的却还不只这些,他的举动刚好给进谗言的人提供了佐证。无疑,在那个正在进行中的密谈里,窦斌显然提及了对他的怀疑。尽管事后童谦有机会向老帅陈述了自己的观点,但无助于改变他此刻的被动处境。就这样,足智多谋的“书童”意外的栽在了平时闷声不响的服务员 “还是用证据来支持你的推测吧,顺便也证明一下你自己!” 老帅嘲讽的语气当中满是不信任的冷淡,反倒在童谦的心里激起了挑战的热望,熟悉老帅的童谦知道,这是首长派给自己的新任务,表面看来是种疏远的贬黜,实则是一种潜在的机会。童谦暗自掂量了一下自己肩头上的分量,同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童谦心服口服的接受了老帅的冷处理,他带着被放逐的心情独自来到了海南,一个人悄悄住进了这家小旅店,在这里静等着两个人的出现。他需要通过自己的努力拿出可以信服的证据,用以支持自己对这两人的怀疑。而童谦清楚,他要调查的这两个人无一不是劲敌,其中舒展老道,而窦斌圆滑,要想要从他们身上查出破绽,绝非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为此,童谦才闷闷不乐郁郁寡欢起来。 起初,童谦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了舒展的身上,这是从他突然闯入“色香味全会馆”的时候就开始的。不知怎的,这个刚刚从海外归来的超级特工,一下子就对“色香味全会馆”表现出来了鲜有的热衷,这让童谦不能不起疑心。 原本,这就是由童谦负责布控的一个渠道,从很早以前他就密遣韩媛打进了这个会馆,并且,还成功的获取了董事长阮嫱的信任,留在了她的身边。但是就在最近,随着舒展的出现,一直深居简出的阮嫱突然变得活跃起来,她与日美客商的联络也逐渐的加强了。于是,老帅才派了从不离左右的窦斌前来支援。不料,祸根由此产生了。 童谦一直怀疑窦斌对韩媛的死负有责任,尤其是在那样一个关键的时刻,不但卧底毫无征兆的死了,并且阮嫱也跟着踪迹全无的消失了。童谦想:如果不是内部有人暗通了消息,那么,又是什么力量帮助阮嫱死里逃生的呢?这一切可都是在窦斌加入之后,又在他的眼皮底下发生呀! 于是,一回到“溪山宾馆”童谦便悄悄展开了调查,果然,他在窦斌的住处发现了破绽,但同时,他也将自己演变成了一个被怀疑的对象,一下子从信任的顶峰上跌落下来,现在的童谦急需摆脱掉颓丧的情绪,而以平静平和的心态谨慎的开始他的脱罪之旅。 这一刻,轻柔的海风拂动着童谦的脸,帮他摆脱了远离了总部的孤单,助燃了他背水一战的信念,于是,他抖擞起精神集中起心念,细细的梳理起这次海疆探谍的思路来。 海南 三亚 临港的坡岭上 两条又短又细的小腿快速的倒动着,如轮子一般从蜿蜒起伏的坡岭上滚下,竟在齐腰高的蒿草间带起了一阵风来。顺着这股风头所指的方向望去,就见在密密实实植被上面,一个瘦小的身影像支箭一样的掠过,所过之处除了呼呼的风动之外,竟无一丝声响,很显然,这是个体能极好的人,他靠着浑厚的内力和良好的弹性已将自己的体重全部转化成了奔跑的动能。 “手刀”吉吉已经上下这座坡岭很多次了,他几乎记住了每一个落脚点和转弯处,因此他才能这般神速的在没有路的荆棘间穿行,而这一切都大大的缩短了正常的里程,从而给那个紧锣密鼓进行中的冒险计划留出了足够的时间。此刻,他在一棵大树跟前停下了脚,看看岭下那座隐身山坳的库房已经微微露出了一角,于是稍稍缓了口气,跟着一哈腰,人便像颗弹子一样的弹了出去。 一路狂奔的吉吉心怀一种莫名的恐惧,所以奔跑的速度较之以往要快了很多,急慌慌得有如奔丧一般。原来,在他与宋江分手之时,他在岭峰崖顶之上突然萌生了一个念头,魔怔般的骚扰着他,有如蚊蝇叮咬一样。起初他并没在意,只是以为自己身居险境,此刻又干着一件掉脑袋的勾当,时不时的都会感觉空虚,但是,随着这一路之上的细心观察,吉吉发现他的担心绝非是心虚造成的,他几乎可以肯定自己已经被人跟踪了。 像吉吉这种在热带丛林中土生土长的原著民,几乎天生就有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他能够认清并且记住自己周围环境的原生态模样,就像猫狗通过气味圈定自己的领地一样,只要稍有改变立即就能觉察,更不用说有外来者闯入这种事了。 正是因为这样,当最初的警觉出现时,吉吉只是按住了心跳没有声张,然而,随着他从岭上跑到岭下,越来越多的迹象令吉吉感到发毛,渐渐的,他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而他的状态也越来越像是在逃命了。于是,他在迅速摆脱危险的本能催促下,一刻也不耽搁的跑到了岭下,甚至,他曾经有一度都想要丢下宋江,自己一走了之了。 原来,透过极个别被踩断的草茎和一两个歪斜的枝杈,吉吉断自己在这条跑了几个来回的路上被人尾随过,这造成了他最初的恐惧感。但是,随着他对原生态改变规模和程度的进一步观察,他推断这不是一小队闯入者干的,甚至不是二个人所为,这个一路尾随自己的也是个独行者。于是,恐惧感稍稍退去,他暂时放弃了溜走的打算,决定暂且留下来,赶紧回去向“大白鲨”报告,看他如何定夺。但是,吉吉的心上已经暗自堤防,随时准备脚底抹油,开溜! 看看绿化公司的那座库房已在眼前了,吉吉渐渐放慢了脚步,眼前不由得浮现出不久之前才发生过的那场争斗来。他想:当时如果不是沃尔夫出手阻拦,说不定自己早就手刃了那个日本女谍“菊刀”千利秀,哼!多嘴多舌的臭娘们儿!改不了天生的贱性,不过,这个日本内阁情报室派来的女人倒也有些胆量,竟敢跟“大白鲨”当面顶嘴,虽说她后来也臣服在沃尔夫的淫威之下,但那绝对是掩藏锋芒,谁知道她又会在何时突然发难呢?还是随时提防的好啊! 吉吉想着,人已经来到库房的门前了。就在他伸出手去想要推开面前虚掩着的铁门的时候,不料,一个硬邦邦的家伙顶住了后脑,立时凉丝丝的寒气瞬时透过颈椎直达胸腔,吉吉暗吸了一口凉气,暗叫道:不好,一直提醒自己小心小心的,可还是着了人家的道儿,看起来,一路跟踪自己的这个人手段很高哇! 像吉吉这道号的小人物,平时既敏感又胆小,就跟一只狡猾的狐狸一样,但是,当危险真的来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就会突然变得凶狠起来,甚至是极度的凶残。因此,这个急慌慌如丧家之犬一般逃下岭来的吉吉,当他被枪指着头的时候,反倒冷静的犹如处子一般,求生的本能让他悄然变成了一件极其危险的武器,随时随地都会致人死命。 不等身背后的那人开口,吉吉便装出一副很乖的样子,他主动张开双臂慢慢上举,同时,有意将脖颈向后压,把汗腻腻的皮肤紧贴在了枪口上,这样一来,他就能在对方扣动扳机之际迅速做出反应了。通常,在子弹出膛之前他便能从枪口前面滑开,对此他有十足的把握,就算再快的枪手也能做到毫发无伤,而最多只会被枪火灼伤皮肤。 不料,吉吉的反应非但没有起到安抚的作用,反而激怒了对方。就见那人猛地大力拍出一掌,重重的打在了吉吉的肩膀上。吉吉吃力不起猛地超前踉跄了几步,他刚一站稳身子就急着用脖颈去找枪口,谁知,那人却莫名其妙的收了枪,嘴上呵斥道: “你怎么不反抗?这么快就缴了枪,这让我怎么信任你?快点滚进去吧!” 这人一开口,吉吉的心里跟着一松,提着的心也即刻放了下来。心想:原来是沃尔夫神经过敏啊!想必是他初来乍到,加上人生地不熟的,免不了会草木皆兵!可也不至于连敌友都分不清啊!难道,从自己离开之后,这家伙就一直躲在库房的门外吗?那么,那个中继转播器何时才能安装好呢? 就在吉吉电光火石般急想之际,“大白鲨”恼怒的推搡着吉吉,二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库房。吉吉一眼便注意到了那个支棱着三脚架高高立起来的天线架子,于是,禁不住心往下一沉,暗忖道: 不对啊!这架中继转播器虽然不是什么超精密的仪器,但要组装起来也会耗费许多时间的,从自己离开算起来,总共也没有多少时间呐!就算这家伙是个手脚麻利的行家里手,可忙完了这档子事也差不多占用了他全部的时间呐!那又是什么原因令他突然停下手来藏身门外,变得如此的小心起来呢?莫非,他从自己的渠道得知了什么不好的消息? “大白鲨”的反常表现让吉吉想起了这一路之上看到的可疑痕迹,他断定沃尔夫一定知道了有人在暗中监视此次行动的消息,于是,他试探的问道: “怎么,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沃尔夫先是一怔,随即摇了摇头,一脸轻松的说道: “没有啊!一切正常,我这边全部搞定,你那边如何?地点选好了吗?” 听了这话,吉吉的心里揪得更紧了,一种不祥之感涌上心头,他追问道: “没出什么岔子吗?我怎么觉得…” 沃尔夫的脸色一凛,立时两眼露出两道凶光来,他沉声说道: “你觉出什么了?莫非,你把尾巴带到了这里?” “没,没,没,怎么会?嘿嘿!” 在“大白鲨”的追问之下,吉吉一连说出了三个没字来,他急赤白脸的否认,是因他忌惮沃尔夫的凶狠,他知道一旦给沃尔夫知道了自己的发现,那么他必定会责怪自己,甚至会灭口以求脱身,而照吉吉的推断,沃尔夫早已经从其他渠道了解了目前的凶险,而他的三缄其口无疑是想哄骗自己继续行动下去,而他却可以趁机金蝉脱壳,全身而去。 好狠!吉吉心里念叨了一句,嘴上滴水不漏的敷衍道: “你刚才吓到我了,给枪口指着,还以为是哪儿出了问题。” “好吧!既然地点已经选择妥帖,那就别在这里浪费时间啦!到这边来,我来演示给你看,这玩意儿简单的很。” 沃尔夫说着话已经朝着库房中央立着的中继转播器走去了,吉吉偷偷瞟了眼丢在地上已经收拾得整整齐齐的背囊,心中暗想,看来,这家伙已经做好开溜的准备啦!好吧!先把这家伙敷衍走了之后,我也开溜吧!心里想着,他一副乖乖相的跟了过去。 他在沃尔夫的旁边站定,一边听着沃尔夫的讲解,一边频频的点着头,摆出一副很专注的样子。很快,简单的几项操作转眼便教授完毕,沃尔夫退到一旁,让出位置给吉吉,现在,该轮到这个徒弟表现了。 “手刀”吉吉头脑灵活手脚也很麻利,加上逃命心切所以做得很认真,沃尔夫怀着同样心里旁观着,同样也看得很是专注。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此刻,一个玲珑的身影已经在门外站立多时了,透过虚掩着的门缝早把这一切都听了个清清楚楚看了个真真切切。 第一章.无影追踪(4) 30.1.4 海南三亚 临港的果岭 10:45 雪白的云朵跃上岭头,给葱翠的植被罩上了一层浓重的荫影,坡岭上绿荫起伏,岭的轮廓随着云儿一起延展,宛如一支无形的笔在重彩泼墨。但很快,云层散成了漫天的薄絮,收笔之处的重彩已然变浅,浓荫也由此转淡,残留着的几缕云絮快速飘过了头顶,很快幻化成了蓝天里的一抹浅白。于是,骄阳无遮无拦日晒肆无忌惮,漫坡漫岭的光照把眼前装点得一片绚烂,气温也随之飙升了将近十度。 正午的热浪侵袭的过早,像个不速之客突然造访,一时间搅扰得人措手不及心绪烦躁。这时,多亏了从海上吹来的风,带着潮湿凉爽的气息顺坡而下,它们就像一支及时赶来的救兵,一路逢干添润遇热消暑冲杀下来,这才逐次抵消了日照的高温和暴晒的干燥。并且,还出人意料的带来了阵阵海鸟的啼叫,它们咕咕嬉戏咻咻谈笑,声声鸣响穿心透脑,立时驱走了困顿的干扰。于是,烦躁的心情才稍稍的平缓下来。 风儿吹拂着嫩草,草杆儿摇弯了腰,草尖儿几乎触到了根梢,这时,一小块暄土微微的松动了几下,跟着拱出一只蚯蚓来。大约是受到了暖风和潮气的吸引,这条肥大的蚯蚓逃离了晒得干裂的土层,它沿着凉爽湿润的草茎慢慢的往上爬。风劲虫轻,草软随动,蚯蚓越往上爬,草茎摇摆得越厉害,终于,一阵风儿扫过,茎儿一摆梢儿一甩,这只蚯蚓便像个空中飞人一样的被高高的抛了起来,它绵绵长长的身体优雅的甩动着,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波!甄擎张开嘴巴伸出舌头往起一卷,蚯蚓一下子飞进了他的嘴里,紧接着,他把嘴一闭脖子一伸,活生生吞了下去。这个饥肠辘辘的特警从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补充能量的机会,凭着这套野外生存的本领,他已经在这片葱郁的果岭上坚持了将近二十四个小时了。 最初的几个小时是在茂密的果树上面度过的,他不错眼珠的盯着绿化公司的营地,是露水和浆果帮助他熬过了漫漫长夜。在接下来的数个小时里,他岭上岭下的跑了好几个来回,蹑足潜踪的跟着狡猾的菲律宾土著,把那个家伙的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清楚楚。随后他又咬紧了那个一脸白癜风的大个子白人,一直跟到发现了那个藏匿在岭凹深处的秘密仓库。最后,他的坚持终于有了回报,他不仅发现了那个藏在半崖之中的预设平台,而且还锁定了那个长了一脑袋白毛正伺机行动的家伙。 甄擎的坚持是经历过一个摇摆不定的过程的,他有过感觉自己被遗弃的那一刻,在他曾经孤立无援的时候;他也有过抑制不住惊慌的一瞬间,在他曾经六神无主的那一阵。但是,年轻的特工熬过了彷徨这一关,更加坚定了不服输的信念;勇敢的特警迈过了恐惧这道坎,愈发磨炼了独行的英雄胆。甄擎虽然年轻,却孤身站在了保卫国家安全的前线,甄擎虽然阅浅,却无悔担当起了查谍反特防间的重担。甄擎在懵懂和期待中迎接着他的首秀初战,而“特战第七勇”也就要在此刻破茧出壳了。 富含蛋白质的蚯蚓出溜一下滑进了肚里,就像囫囵个的咽下一根面条似的,没有咀嚼时的口感和吞咽时的满足,只有凉丝丝的感觉留在了喉咙里,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甄擎的胃里一阵搅动,虽然经受过生食的训练,但他仍旧免不了产生不适的感觉,他只好紧咬牙关闭住嘴,忍住胸口翻起的阵阵恶心,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想象着,那只满身活力的小虫子被突然浸泡在胃酸里的情形,他禁不住接连干吞了几口唾液。 藏在绿荫里的甄擎痛苦的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饥渴的搜寻着可以润一润喉咙的的东西,但此刻,叶子上的露水早已风干,植被也到了一天之中水分最少的时候,甄擎只得失望的收回了视线,强自忍住干渴的煎熬,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啾啾的鸟叫声上,他推算着那个狂奔着跑下坡岭的家伙此刻应该已经到了隐蔽的库房里,接着他们就会搬运设备上来,而后,就该是自己动手的时候了。 甄擎相信总参情总已经安排好实施反制的措施了,因他打给老帅的那通电话里已经把这里的情况说得一清二楚,虽然没能得到对方明确具体的指示,但那或许正意味着一张围捕敌特的大网正在铺开,所以,甄擎不想提前采取行动,他怕会打草惊蛇。当然,他更不能擅自通报给其他的渠道,他担心缺少了统筹安排的行动会产生适得其反的结果。 时间难熬的挨过了一分又一秒,寂静的果岭上面除了风声鸟鸣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动静了。甄擎耐心的等待着,不知为什么,他的眼前忽然闪现出一个漂亮女人的身影,那极具风韵的身段和充满诱惑的眼神,以及细语莺声的呻吟…哦,该死!怎么在这么紧要的的时刻还会想起她? 甄擎暗骂着自己,可他脑海之中挥之不去的却仍是楚欣的面容。他在与这个谍海情种交往的几年中,一面要时刻牢记着自己肩负着的任务,一面还要抵御着风骚女谍的诱惑。但久而久之,那个女人已经占据了他的生活,成为他心智头脑之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因此,每隔一段时间楚欣就会突然蹦出来,用她关爱的眼神牵扯着甄擎的注意力,就好像彼此间存在着心灵感应一样。这种现象已经折磨甄擎好一阵子了,近来就更是令他疲于应付,那个女人仿佛已经成为他不可或缺的心交对象,如果有一阵不见,他还竟然忍不住会心驰神往起来。 渐渐的他发现,自己有时会忘记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也偶尔会忽视掉危险的存在,甚至,当有紧要关头来临的时候,他还会不由自主的期待:她对这个问题会怎么看?或许,应该就此事跟她谈一谈… 甄擎意识到了照此发展下去的危险性,所以,他总会时不时的提醒自己,既然不能用简单的隔离方法将她排除掉,那么,就先在内心深处把她安抚好吧!少了这个心魔的干扰,而后就能够轻装上阵了。 甄擎不由自主的陷入了自我修复的心理调整期,这对于初次单独出战的甄擎来说,的确是个不可缺少的的准备阶段。或许,按照他对预期行动的推算,他在这个时刻做心理准备,时间不早也不晚。但是他却不知道,在高危频发的特战期间,眼下也是一个最为危险的阶段。 就在甄擎神思偏转心智不专之际,从他身后的剑麻丛里突然冒出两个人来,就见他们形似鬼魅状如衰客,行为鬼祟举止猥琐,亦步亦趋的从两侧包抄上来,好像巨蟹伸出的钳子一样,堪堪就将甄擎夹在当中了。呼! 突然一阵风儿骤起,吹动了草丛和植被一阵乱摇,跟着,哎呦!一声惊叫从崖下传来,受惊的甄擎急忙抬起头急切的朝着岭峰上望去。这时,那两个偷偷摸上来的家伙猛然止住了脚步,随即矮下身来,静等着这阵风声过后再做动作。不料,就在这时,又是一阵咒骂声从崖下传来,声音虽低却也听得真真切切。 甄擎一听不由的心下暗喜,暗叫道:先摆平崖下这人或许更加容易!等到后续人马赶到时,我已抢占了天时之利,到那时,就算他们人多势众怕也无能为力,毕竟,他们选好的地点已经被我端了。想到这里,甄擎禁不住摩拳擦掌暗自准备起来,他想给那蹲点的家伙来个鸡窝掏蛋。 与此同时,那两个偷偷摸上来的家伙却听得心惊肉跳,于是忍不住暗自嘀咕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大白鲨”的手下都这么不靠谱吗?在这么大的范围里活动,竟然还给自己画地为牢,都已然是瓮中之鳖了却还满腹牢骚,唉!多亏了“四分卫”的内线提醒,不然的话,这场大战未起,怕是就先乱了阵脚,连带着我们哥俩跟着折在这里。哼!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就在二人忿忿不平之际,甄擎已经长身而起,就见他弓身猫腰一路小跑的本着岭峰崖顶的方向奔去,而他的手上已然多了一圈攀岩的绳索。这二人一见几乎不约而同的叫了一声:不好!而后相对一视彼此间已然有了默契。随即起身,蹑足潜踪的紧跟着甄擎的身影追了上去。 如果刚才的那一幕给甄擎见了,恐怕他要被唬得背过气去。因为,当这二人面面相对的时候,他们竟然显现出两张完全相同的脸来,就好像是镜子内外的人和影子一样。原来,有着“厌情第一隐”之称的“四分卫”乔治.丹顿派出了他的贴身随扈“双胞胎”,他们早已暗中尾随“大白鲨”多时了,此次来到中国南海的任务就是进行策应,以确保猎杀核潜的行动能够成功。 因此,虽然是为着同一个目的而来,但科恩兄弟却不受沃尔夫的辖制,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远在“四分卫”的遥控之下,由此,在得到了“四分卫”的紧急指示之后,他们才得以改变这次行动的进程。原来,一个从“四分卫”的独立渠道传递出来的消息,给了科恩兄弟一个转败为胜的机会,并将濒于完败境地的“白头雕”拯救出来。 所以,这对孪生兄弟一照面,即刻便起身朝着甄擎的身后摸去,他们身不直立脚不高抬,人几乎是贴着地皮儿往前蹭去的,但即使这样,他们的移动的速度也一点都不比常人跑得慢。只闻剑麻丛中传出一阵风催碎叶的声音,两行波浪人字形的朝前汇去,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已经追到了甄擎的近前,险一险就能够到甄擎的脚后跟了。 这时,一阵疾跑来到了崖边的甄擎停下了脚步,两行风行般的脚步声引起了他的注意,他隐隐的意识到了什么。于是,急掣枪转身回望,但见一片葱翠的植被密密实实的覆盖着整个坡岭,除了风吹草动之外再没有其他的身影了。甄擎暗道了一声惭愧,脸上禁不住微微的一红,似是对自己过度的敏感做出的回应。就在这时,崖下再次传来了宋江低沉的咒骂声。甄擎意识到时机的紧迫性,于是,他收枪提绳回身朝着崖边走去。 甄擎这边刚一转身,科恩兄弟便即刻开始了动作,但是到了这会儿,由于相隔的距离实在太近,为了不致引起目标注意,他们只好越发矮身并且脚步轻移,一点一点的朝前靠近,那情形真好似高速摄影拍摄下来的画面了,由此可见这对孪生杀手的功力确实不俗,不然,也做不到“四分卫”的贴身随扈。 此刻,已经来到崖边的甄擎没有即刻采取行动,而是悄悄的屈膝下蹲,弓身伏在了岩石边上,他想先探探崖下的情况再说。原来,他不希望自己的突然出现吓到那个倒霉的家伙,以免他失足落下崖去。因此,他才小心了又小心,唯恐一不留神失去了这个药引子,进而耽误了整副药都没法喝。 但同时,他也提防着那个家伙,防止他狗急了跳墙。甄擎想;如果那个家伙早有防备,或许他骂骂咧咧只是诱敌之计,那么,自己冒冒失失的探头出去,碰到那家伙真的扬起手来给自己一枪,呵呵!这种狗刨式的姿势可是躲不及的啊!还是谨慎一些的好。 其实,对于无间行里挂了名的杀手来说,举手就要命的说法可不是传说,几乎人人都可以做到。因此,甄擎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他想:真要是偷鸡不成再蚀把米,那可就是天大的笑话了,想眼下可是我甄擎的初战首秀,就算是会栽跟头,却也不能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啊!一切,都还是谨慎为妙。 于是,他用双手支撑按住崖口,后背前弓拽住了双肩,这样,靠着腰部后座的力量,他就可以随时抽身回来,而不致于把自己暴露在对手的枪口之下了。做好了准备的甄擎稍稍前探,他的视线越过崖口的边缘,慢慢的朝着崖下伸展,就在这时,两个黑影无声的蹿了起来,两只大手一左一右拍向了甄擎的肩头。 第一章.无影追踪(5) 30.1.5 海南三亚 临港的果岭 10:50 海风遒劲阵阵来袭横扫着崖壁,而后,又像斧刃一般的直劈下来,刀刀都砍在宋江的脖颈上,丝丝凉意透骨及髓早已令他不堪其扰,加之此刻他又身处在半崖腰间,已是足无立锥之地,连个回旋的空隙都没有,犹如困兽一般,时间一久就更是难以忍受,于是忍不住低声的咒骂起来。 恰逢此刻,隐身草丛中的甄擎启动了身形,快步的朝着崖顶上扑来,更有科恩兄弟紧随其后,其势凶狠而诡异,有如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让砧板之肉的“白头雕”几无生存之望了。 但是,位列“新贵第十屠”的宋江可不是个浪得虚名的人物,他在甄擎尚未觉察之际已然窥听出了端倪。于是,禁不住在心里暗叫道:看来天丧我也!反正横竖都是一死,不如砸锅卖铁跟你们拚了吧! 破罐儿破摔的念头悲催着这个家伙,他竟然做出了孤注一掷的疯狂举动来。就见他背靠着崖壁贴身站好,一只手迅速的抽出枪来,另一只手轻轻扳起了机头,而后,他双手擎枪高举过头,又粗又长的消音器直指向崖口。 若按宋江的准头,在这么近的距离上开枪,绝对可以做到弹无虚发。所以,无论是甄擎还是科恩兄弟,只要稍稍露出点头来,顷刻之间就会被他躜眉爆头,绝无逃脱的可能。 然而宋江深知,这不过是件一锤子的买卖,一旦他错过了关口,就只有挨打而无还手的份儿了,毕竟,人家是在暗处,而他却是单摆浮搁,连个错身的空档都没有,更不要说躲闪避让了。 因此,孤注一掷的宋江自然绝不会手软,而为了绝地逢生他更是毫不耽搁。现在,人枪合一弹线一体,单等着那个倒霉蛋探出头来,做一个飞蛾投火又来无去。 与这伙儿人相比,甄擎显然还很年轻,这使他的使命达成变得困难重重。他先是草率的放弃了事先定好的方略,轻易的让出了掌握在手的主动,而后又把主控的方向集中在了眼前,不期却忽视了来自身后的威险。从他这一连串的错误抉择当中不难看出,斗争经验的不足是他最大的短板,战术素养的缺失更亟待于实战中完善。虽然,对一个特战尖兵而言这看似一个不大不小的缺点,但对国家安全的大局来说却是生死攸关。此刻,甄擎危矣,同时,却也殃及核潜。 科恩兄弟同时将两掌拍出的时候,甄擎刚好开始往崖口上探去,那一刻,由于科恩兄弟出手急切,所以二人的掌力遒劲,故而掌未及身却以掌风先至。就见两股劲风狂突而来,不期催动了甄擎耳后的发梢,发丝迎风一动当即引起了他注意,甄擎心中不由得一凛,暗忖道:此风来得好蹊跷啊!心中火花一闪,便知此刻再想回头去看,必定已是来不及了,正值此刻,浑厚的掌力已经触到了他肩膀上的皮肤,虽然只有千分之一秒,却已令他感到肉痛皮烧,甄擎暗叫道:不好! 他下意思的压低了肩膀,顺着掌风急速避让,如此,他虽然卸去了对方七成的力量,却还是给虎尾一般的掌根扫上了。耳轮中就听见啪啪!两声,甄擎感觉自己像中了两磅重锤一样,双臂吃力不住,身体便不由自主的往崖口上载了下去,堪堪就要露出头去了。 原来,给甄擎这么一闪,科恩兄弟的两掌没能实实着着的打在他的肩上,而是紧贴着甄擎的皮肤擦了过去,挟风裹势的推力带动着甄擎往崖口栽去。还好,多亏了甄擎所摆的姿势正确,否则,即便是只给掌风这么一带,只怕他也收拾不起,若要是一头冲出崖去,就刚好成了宋江开荤的头道菜了。 就见甄擎的腰上一使劲,屁股猛的往回一坐,生生拽住了他前冲的势头,于此同时,打脱了掌的科恩兄弟给甄擎这么一闪,却止不住的往前冲了过去,两条手臂双双越过了甄擎的肩膀探出了崖口。就听飕!飕飕!三声呼啸,紧接着,哎!哎呦! 随着子弹破空划过的声音响起,科恩兄弟双双倒在了地上,他们探出崖口的手掌上同时现出两个弹孔来,痛楚钻心令他们急甩手臂,立时,鲜血四溅污染了茵茵草地。这时,已然翻到在地的甄擎猛然弹身而起,他面色苍白的脸上显露出惊惧,一道血痕顺着额头淌了下来,慢慢的越过了眼窝鼻洼挂在了唇边,就好像伤风感冒流出来的清鼻涕。 一颗子弹紧贴着甄擎的头皮擦了过去,险一险就给他开了天眼,至此,“白头雕”的头道菜已经上齐,其中一道素两道浑,警醒了甄擎也敲打了孪生科恩。“新贵第十屠”的首轮开火就让这崖上的三个人同时挂了彩,他不但给特战新兵一个教训,也让两个心高气傲的爱尔兰杀手看到了宋江的手段和道行。事情到了这一步宋江可谓是心满意足了,即便此刻便让他挂枪西去,他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了。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完全出乎他的想象。 并列“显贵第十戮”的科恩兄弟真不白给,即便是落入如此窘迫的境地他们也毫不气馁。只见伤了左手的格林就地一个横滚离开了崖口,转而来到了甄擎的侧面,他用无法持枪的左手撑住了地面,而后单膝跪地立起了上半身,右手则迅速探向脚踝去抓藏在那里的枪。于此同时,伤了右手的格瑞利用右肘触地,随即一个前滚翻朝着甄擎的脚下扑来,左腕一翻亮出了一把利刃。 面对着远处有枪近处有刀相对呈九十度的两面夹击,尚处在惊惧之中的甄擎已是堪堪待毙,他已然侥幸的躲过了一劫,但又如何能够躲得过这第二劫呢?好运不可能总是眷顾这个年轻人啊!但是,原本就是一个优秀特警的甄擎自然带有异于常人的特质,而他既然能够入的“财神”法眼并被其招募麾下,就更说明了他具有非凡的特点,虽然他的经验不足考虑也欠周全,然而瑕不掩瑜,他的机警和快反早就了他成为一名特战勇士的基本条件,而在眼下这样一个生死关头,更加促使他不假思索的做出了反应。 甄擎的枪早已被他收回了腰间,而他一直拿在手上的却是一根攀岩用的专业绳索。原本,甄擎想要在崖顶之劝降宋江,而后,再利用自己手上的这条绳索帮助宋江攀上崖顶。在甄擎的计划里他是想抢先缉拿宋江,而后再全力对付后续上来的敌人,不想,突发的状况改变了他的处境,现在,一直攥在手里的这跟绳索就成了他此刻唯一可用的武器了。非是甄擎年轻气盛不知好歹,亦非甄擎性情鲁莽好狠斗勇,他的确是迫不得已无路可走,于是,他只好不顾生死绝地反击了。 面对着来自两个方向的夹击,甄擎的任何一个反击都不得不分成两步走,这就要求他的速度要达到对方的两倍才行,这样的难度可想而知,然而,这个年轻的特警竟然做到了,他的出手速度明显领先于对手。就见甄擎猛的一扬手,挽成圈状的绳索便从他的手中激飞而出了,绳头上带有两爪的精钢挠手就像一只吐着长信的蛇头,只见它紧贴着地面一路激越着前行,直奔着倒地的格瑞而去。 起初,格瑞左手上的利刃是掩在手腕里侧的,这样,他在朝前翻滚的时候就不至于伤到自己了,但这样一来,从甄擎的角度上看,这柄利刃却刚好了露在了外面,于是,“蛇头”的攻击便有了方向。就在格瑞刚刚从地面上翻起,单膝稍稍触地的时候,他诧异的看见了那只紧贴着草皮迎面扑来的挠爪钢钩,登时间直骇得魂魄皆出只觉得头大如斗,于是不假思索的赶紧躲避,不期,却刚好露出了手上的破绽。 原来,大脑刚刚从翻滚当中恢复了平衡的格瑞来不及细想,他下意识的偏头躲藏,一时顾不上掣回左手好让利刃避让,耳轮中就听见嘡啷一声响亮,精钢打造的两爪挠钩正面击打在了刀刃上,险一险就将格瑞的四指击碎,受力不住的格瑞只得松了手,那柄蓝汪汪的寒光利刃应声飞了出去,打着滚儿的落在了草丛里。格瑞忍住惊叫迅疾翻滚,等到他再次起身看时,人已经在远离甄擎的四米之外了。 好个甄擎见自己一击得手,不由得勇气倍增,他顺势一抖手腕跟着把手上的绳索往前一送,就见那只“蛇头”猛一掉头,冲着不远处的格林飞了过去。从击中近处的格瑞到奔向稍远处的格林,已让甄擎的攻击程序多出了好几个步骤,如果不是甄擎的速度领先加快了节奏,那么即便他有再大的勇气怕是也难闯过这第二关,由此看出甄擎果然不一般。 就在格瑞单手失刃就地翻滚的时候,格林已经从脚踝的枪套里抻出了那支点四五口径的柯尔特转轮手枪,这种扣开机头就能射击的武器小巧而且凌厉,刚好适合藏在脚踝处作为副枪使用,格瑞的右手刚刚触到枪柄,他便看见了那只折身扑来的钢抓挠钩,于是他清楚,现在,留给自己握紧枪柄端稳枪身扣开机头的时间屈指可数了。 但是,即便如此他依然乐观的认为,比起那只需要飞越四五米远的“蛇头”来,他的时间还是足够充裕的。于是,他沉稳的扬起了右臂,让枪的瞄准线与自己的视线重叠。而后,在抬起受伤的左手时他稍稍的皱了下眉头,疼痛多少对他的速度产生了一些影响,但他还是咬着牙用左手的掌跟压下了机头。 随后,为了稳妥起见他坚持使用受伤的左手虎口托住了持枪的手腕。接下来的动作就需要他更精细的对待了,否则,如果一枪射失的话,那么丢掉的就不仅仅是面子了,而有可能丢掉的是性命,于是,格林的精神进入到了一个纯净的世界,那是他的师父教会他的,并且他也乐在其中的一个境界。 然而,这名来自爱尔兰的双胞胎杀手却忽视了这样一个因素,杀手与特警之间永远都是一对相生相克的矛盾,杀手谋生靠的是心狠手辣,特警执法练就的却是机警迅猛,莫看甄擎抖手甩出的是一只钢爪,那准头和力道可不比格林手上的这支枪来得差,因此,它的飞行速度也绝非格林所想的那样。或许这便是业余与专业之间的差距,但仅仅是这么一点点差距,却改变了眼前的格局。 就在格林用伤手的虎口托住持枪的手腕的时候,滴血的伤口黏住了皮肤,格林皱了一下眉头咬牙调整了握姿,而后虚一目瞄一目的对准了甄擎的头部,随即单指压紧了扳机,正准备轻轻的一扣…砰!挠爪的垂头猛的撞在了柯尔特的枪管上,受伤的手上传出钻心的疼痛,格林受痛不住立时松了手,转轮手枪像只“飞去来”一样的飞了出去。 甄擎的果敢出手令他的危险处境立时全解,“一子甩头”破了科恩兄弟的刀枪来袭,然而,刚刚化险为夷的甄擎不敢怠慢,他知道,距离制服这对孪生杀手还有段距离,于是,他急撤绳索准备实施二次打击,不料,就在他轻拉绳索略微往回一带的时候,他感觉绳头一沉跟着绳子一紧,便再也抻不动了。甄擎急忙闪目看时,他才发现,绳索的另一头已经在格林的手上了。甄擎的心头咯噔往下一沉,暗叫一声:不好!这回看来怕是凶多吉少啦! 第一章.无影追踪(6) 30.1.6 海南三亚 临港的果岭 10:55 嗡!用多股尼龙软辫像麻花一样拧成的绳索被两股力量拉得笔直,绷得就如同琴弦一样,它在海风的轻拂下发出大提琴般特质的颤音,那声音在甄擎的心里回响着,引起了一阵共鸣。此刻,悲怆与激昂交织在了一起,铿锵之音汇聚成了他臂膀上的力量。再看攥在他手上的这根绳,就好像是他的手臂在延长,在绳索的这一头牵着特警勇士护疆守土的信念,而在绳索的另一头则紧抓着跳梁小丑入室行窃的脏手。甄擎意守丹田气沉双臂,在心里默念道:不制服你这家伙就绝不放手! 格林的反应也着实快得惊人,当那只沉头钢爪击飞了他手中待发的枪时,这个位列“显贵第十戮”的杀手毫不惊慌,他先是撒手扔枪弹开了手腕避免自己受伤,跟着机灵的让过了力大势沉的铁爪钢挠,随后又顺势抓住了爪尾的绳头,紧接着,他手腕左右一旋手臂往回一带,绳索便牢牢的攥在了他的手中。接下来,他把左脚往回一撤,一个后弓步压住了身形,两脚便像是生了根一样,任凭甄擎拼劲角力他也是纹丝不动,就这样,这条绳索在格林与甄擎之间绷成了一根线,两个人力贯绳索毫不想让暂时达成了平衡。 失了手中短刃的格瑞蹲踞在一旁,他心惊肉跳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暗忖道:这小子虽然年纪轻轻可身手到很强硬,若是让他腾出手来,恐其会招来援兵啊!不如,乘他立足未稳之际先除掉这个祸根!格瑞想法一出即刻开始了行动,他在距离甄擎三四米远的地方突然站起了身,一抖两膀脱去了上衣,露出一身纹着凯尔特族图案的刺青来。 这是“双胞胎”杀手身上最明显的特征,无论格瑞还是格林,他们身上都纹着这种古老的图案,据说早在基督降临之前就已经在爱尔兰传播了,是那个时代部族崇拜的图腾,它代表着人生的三个阶段,即从出生到死亡直至永恒。科恩兄弟纹此刺青以明心志,欲将自身的传奇经历作为部族的传承,不想今日刚好成了他们生死的见证。 其实与格林比起来,格瑞的反应速度丝毫也不慢,从他翻滚蹲踞到起身,加在一起的时间总共也超不过一分半,只因这里的情况瞬息万变,所以每个人分解到思考准备和行动的时间就更短,虽然每个人都为此加速了心机转变,但是到了交手的那一刻,几乎只剩下了短短的那么一瞬,由此可见这场以一对二的搏杀有多么的惊险。 就见格瑞在甄擎的身边略微的转了转,突然像条疯狗一样的扑了过去,他受伤的右手胡乱的挥舞着,意在扰乱甄擎的视线,而他的左手则乘势奔向了甄擎的右肩。格瑞的意图非常明显,他想拿住了甄擎的肩头,进而控制他的双手。 格瑞这一招使得歹毒,对于正在和格林角力的甄擎来说,绷住劲的手臂就如同被加了一条锁链,如果是在没有干扰的情况下,他还能够勉强站稳脚根维持住平衡,但几乎没有了回避和躲闪的余地,此刻给格瑞一逼,甄擎只得一边拉紧右手上的绳索,一边倒动脚步避开格瑞的攻击,几招下来,甄擎的活动空间已被压缩殆尽,堪堪就要束手就擒了。 格瑞一出手格林便已心有灵犀,毕竟他们是一奶同胞的孪生兄弟,一个人闹肚子另一个跟着就会拉稀,所以,他一见格瑞步步紧逼,便同时膀上加紧用力,把一条绳索绷得如同钢筋一般,竟将甄擎栓得寸步难行。再看甄擎几个闪躲下来便已脚步踉跄重心把持不稳了。格林一见机会来临,急忙朝格瑞丢了一个眼神,格瑞登时会意,就见“双胞胎”抖擞起精神,开始了新一轮的两面夹击。 就见格瑞一个小步助跑,跟着便是侧身倒地,身体在草丛覆地的铃坡上快速的朝前滑去。他把受伤的右手枕在了脑后,腾出左手护住胸口,同时伸出两腿,剪刀般的来回蹬踢,直奔着甄擎的小腿而去。 也就是眨眼间的工夫,格瑞的两腿已经逼到甄擎的近前了,飒飒风声裹动草苗扫在甄擎的脚踝上,就像利刃割肉一样,好不渗人。甄擎大骇一时无措,面对着旋风一般的铲断,他不得不弹身躲闪,于是,他猛的一松手里的绳索,给自己让出一段足够回旋的长短,跟着双臂上扬身体往起一纵,人便像只弹簧一样的弹了出去。 悬身半空之中的甄擎不错眼珠的盯着自己的脚下,看着格瑞的剪刀腿泼风般的扫过,感到风声猎猎扑面而来直吹人眼,足见其力之劲,其势之猛了。甄擎不由得暗自庆幸,多亏自己躲得及时,否则,只怕是连骨带筋都被他铲断了! 扑了个空的格瑞张开双臂止住了滑行的身体,跟着使出一个鲤鱼打挺旋身而起,面对着腾身而起的甄擎投去轻蔑的一瞥,心里叫道: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若想真的放倒你,哼哼!怕是早就让你变只折翼的大鸟了。他转而回望格林,心说,砧板刀具都给你备齐了,接下来,就看你怎么收拾这只雏鸡了。 腾身而起的甄擎滞空的时间并不算长,全因他起跳的方向几乎是直上直下的,所以,他的这一跃可谓是见高不见远,这不单单是为了躲避格瑞的剪刀腿,更是因为他们缠斗的这个地点临崖近渊,根本就没有让他可以施展腾挪之术的空间。所以,当弹起的动能被消弭殆尽之后,甄擎便开始了回落,此间成了他无力掌控自己的时段,更是他最易遭受攻击的软肋短板。 甄擎提着一口气忍着稍纵即逝的失重感,心里期待着双脚落回地面时的踏实感。但是,绳索另一头的格林并不打算给他这样的机会,殊不知,正是他将甄擎逼到这步境地的,而当这一战机来临的时候,他如何能不抓紧利用呢? 就见格林大臂一抡猛抖手上的绳索,原本已经松弛下来的这根绳索被他这么一撼,产生出了极大的外力,强烈的振荡通过绳索传递到了甄擎的手上,刚刚落地的甄擎受到这番强力的振动,险一险就撒手扔了手上的绳子,仰身跌倒在地上。一旁跃身而起的科瑞虎视眈眈的盯着甄擎,伺机扑上,以他的信仰绝不会放过任何可以制服对手的机会。 甄擎倒吸了一口凉气,暗叫一声不好!连忙扣紧五指锁紧了绳头,欲以手臂的缠力绞紧抖动的绳索,以期压制住振荡。不想这样一来,他的整条手臂都与尾波联系上了,波动传递过程中积聚起来的能量到了此时全部堆积在了他的身上,顷刻之间透过他的身体得到了释放。甄擎再也无法立足了,因他刚刚跃起时的动量已经卸去了双脚立足时扎下的根基,在如此大力的推动下,他止不住的来回移动左右摇晃。 格林一见不由得大喜,愈发加大了抖动绳索的力量,就见他侧过身体以腰为轴奋力的挥动手臂,立时甩出一个大波动来,这股力量沿着绳索直奔甄擎涌去,沿途分解成数个波起,直传到甄擎的手臂上时,突然爆发出一个很大的振荡来。它像一只巨兽沿着绳索在三个自由度上肆虐,翻滚起降,波动振荡,脚下已然没了根基的甄擎只能是随着一起摇晃,脚步踉跄跌跌撞撞的,全无把持自己的定力了。 就在这时,一直在旁观望的格瑞等到了时机,就见他故伎重演,一个侧身抢断奔着甄擎的下盘袭来,这一切都给甄擎看得真切,但这一次他想腾身闪躲已不可能,因他早已失去了蹬踏之地,随动的脚步也聚集不起全力,眼看着自己的脚腕就要被恶狠狠扑来的格瑞生生铲断了。情势危急之下,甄擎已经无暇多想,起死回生之路只剩下了一条,唯有借着手中这条绳索的动力,顺势将自己弹离开去。 这是一条冒险的生机,有如随波逐流的独桅小船,听天由命的任凭自己的来去。这是一个生死的赌局,有如空枪弹仓里的唯一弹粒,随机转动的等待着致命的一击。年轻的甄擎无意将自己置身于险地,但是命运的安排就是这样的无情无理。在一瞬间里,利弊得失集中在他的心秤上权衡:挑战还是放弃,坐等还是寻觅,收势还是发力… 呼!几乎没有等到心理的均衡得到稳定,也没等到映像在大脑里重新聚拢,甄擎的动作已经做出了反应。就见他调动起全身的力量来,通过握绳的手臂猛的往回一带,借着绳索回放的瞬间,他屈膝团身压下身体,静等着那股从对方弹回的外力来。甄擎的意图非常清晰,既然已无弹身而起的动力,也无时间再聚力重启,那么,就利用借力打力的最后时机吧! 果然,格林给甄擎死命的这么一拉,当即下意识的做出了反应,他回拉的力道和速度超乎寻常之大,几乎令他自己失去了平衡。格林不由得心里一惊,再往对面看时,就见甄擎借着这股外力的作用,已然腾身而起并且动作轻盈,飘忽间仿佛一片落叶在随风飘动。 格林的心里一喜一惊,喜得是他们孪生兄弟的播种终于有了收成,惊得是对手的反应违背了他的初衷。格林禁不住暗叫一声,既然,束手就擒你不愿,那只能往黄泉路上送一程了。就见他快移几步找回了支撑,随即手臂大力的一摇,激起一个巨大的波动,随即,握绳的那只手猛地一松,就见绳索扭动像条长尾的蜈蚣,叼着甄擎直奔着垭口飞去了。 紧贴崖壁站立着的宋江看得目瞪口呆,直至过了很久他仍旧不能肯定,是否,真的有一个人影从他的面前坠落,恍惚,那人的手上还牵着一条长长的绳索。宋江回过神来时侧耳倾听,崖上崖下全无半点动静,除了草叶摇曳和阵阵风声之外,他还是这座果岭上的唯一生灵。 第二章.蛙人建功(1) 30.2.1 中国南海 西沙群岛 珊瑚礁盘 11:00 接近正午的阳光几乎是以垂直的角度直射下来的,它经过了海面的折返之后渗入到海水中去,透照的光束犹如薄云透日,时散时聚;弥散的光亮如同雨后雾气,时落时起。光感游移,光照迷离,从而给黑暗的水下世界带来了微弱的光明,由此,也透析出一番梦幻般的海景。 一种被称作“海马”的水下潜行器发出持续绵延的驱动力,带动着潜行者匀速的行进,潜行产生的水流平滑的擦过仿生鲨鱼皮的表面,在潜水服上形成了一种高速致密的潜流层,从而获取了更大的升力。凭借着这样两件利器,长时潜行非但不再枯燥,反而变成了一件惬意的事情。 借着忽明忽暗的光影,避开复杂多变的地形,摆脱海底乱流的阻碍,享受无限畅游的自在,这种水下无拘无束的潜行,每一分每一秒的感受都与陆上不同,虽然是在执行一项冒险的行动,但感觉却像都是在做奇幻的旅行。这让潜行者不得不时常的提醒自己:嘿!老兄,这是一场残酷的战斗,可不是观光旅行啊! 多亏了这番及时的提醒,潜行者才开始留意起眼前的美景来,他透过模糊的潜水镜恍惚可以看见,光洒波漫飘忽成线,丝丝缕缕的散播开去,就像是抽掉了经纬的帷幔,散散漫漫的呈现在眼前,它们令眼界不再宽阔、视线不再透彻、色彩不再艳泽,朦胧得就像是坠入了梦境一般。 此时此刻的感觉就像是坐在旧时的影院里,一边听着老式的放映机在自己身后沙沙作响,一边看着破旧银幕上面的模糊影像间歇跳跃,虽然是走了光的胶片以及泛了黄的画面,却依然播得平缓放得流畅看得不慌不忙。 潜行者禁不住慨叹,人海苍桑岁月流长,却抵不过自然磨砺的恢弘景象。还是晃一晃头吧!把遮挡住视线的混沌全都甩到一旁,好让麻木的神经尽早的醒来,接下来,还有一场激烈的战斗等着你呢!果然,在轻晃头部之后他发现,哦,原来海水竟是如此的清澈,想必看不清的不是景物,而是自己的眼睛啊! 哒哒哒… 忽然,一阵轻微的震荡隐隐的传来,通过水流的振荡他能够清楚的判断出,这是变频马达的转动所引起的激荡,这声音混在螺旋桨推进的柔性水流里,近似于一条大鱼发出的呼吸声。随即,潜行者眼前的画面不再从容,梦境也不再平静,隐约间似有一股暗流正在悄悄涌动。 潜行者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一长串气泡顺着潜水具的排气管冒了出来,绵延的拖在身后就像有一小群鱼聚在了一起。他停下了全部的动作,悬浮着身体仔细的感受着水流的波动,很显然,水况的异动引起了他的特别反应,蓦然中似乎感受到了某种危险正在悄悄的靠近。 他警觉的反应道:这片神秘的海底世界寂静而寒冷,说不定在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冒出某种危险的生物来,它们通常来无影去无踪,凶狠而且蛮横,肆无忌惮的危胁着海洋的安全,穷凶极恶的吞噬着人类的生命,它的出现预示着这片海域将要蓝水泛红净海血腥。 “死结”韩松放开了紧压着驱动掣的手,感到自己潜行的速度明显的降了下来,随即,他直立起了身体回转过头,就见涌动在身后的潜流也跟着放缓了速度,一小队随行的蛙人纷纷聚拢过来,一双双眼睛透过潜水镜聚集到他的手上。 韩松冲着左右高高举起了手,他连续的摆动了几下之后,转而朝着左侧前方指了指,而后握紧了拳头用力的往下一挫。紧随其后的一名蛙人随即会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朝着大家一挥手,跟着便启动了手里的“海马”潜行器。就见他像鱼一样的调转过头,朝着原来的方向一拨头,两只脚蹼用力一蹬,人便像鱼一样的潜行而去了,余下的蛙人依次做出相同的动作来,他们鱼贯而行尾随那人迅速离去,转眼间,刚刚还凝聚成团的人群,现在就只剩下了韩松一个人了。 韩松不等蛙人小队行进的潜流完全逝去,便即刻揿下了手里的驱动掣,这台靠电做驱动的水下运行器猛得往起一蹦,跟着就像匹松开了缰绳的坐骑一样窜了出去。韩松双手紧抓着“海马”的控制舵,双脚用力一蹬抖开脚蹼,接着,他交替的甩动脚蹼击打出水流来,人便像只海豚一样的潜行起来。他迎着水流昂起了头,努力把视线往远处投,期待着能够尽早的发现那引起振荡的源头。 时下的水下潜行器有许多种,各国的两栖作战部队装备的各有不同,“海马”只能算是其中较为普通的一种,靠电驱动是它与大部分同类装备都有的普遍特性,为的是能够维持一个较低的噪声,有助于实现隐蔽接敌的目的。但是,这类装备的速度一般较慢,接近人们潜泳的最高极限,它持续工作的时间也很一般,仅仅可以起到节省体力的作用。只有少数特装的潜行器有较大的区别,因为更阴险的目的,所以舍弃了一些噪声上的限制,进而获得了更快的速度和更远的航程,这种玩意儿已经类似于一种微型潜艇了。 韩松知道自己刚刚感受的那阵水波震荡是源于什么,他也清楚单靠速度根本没办法追上对手,而驰援高远小队的任务却一刻也不能耽搁,因此,只有找准了角度然后从斜刺里冲上去,才能对这股外来之敌实施拦截。正是上述原因,他才让蛙人小队继续赶路而自己则留了下来。现在,摆在他面前的不仅仅是对追赶方向的判断,而更难把握的还有所剩无几的时间。好在韩松凭着多年积累下来的经验及时的判定了拦截的方向,于是他纵开了“海马”急急的追赶上去,连片刻也不敢迟缓。 原来,韩松在自己的脑海里迅速的勾画了一张图,他相信靠着这张图就能在对手赶到目标岛礁之前截获他们。首先,他循着振波起源的方向,从自己所在的位置开始画出了一条射线,这样,他就能从这条线上往目标岛礁的位置连出无数条虚线来,接着,他又将自己所在的位置与目标岛礁之间也连上一条线,然后,他以自己为轴把这条线往振波起源的方向稍微移动了一个小角度,于是,这条线就与虚线形成了无数个交点,而后,他结合“海马”与那只产生振波的潜行器的速度进行计算,最终,他会将其中的一条虚线变成实线,因而,也就只剩下一个交点是真实存在的了,这个点便是“死结”的截击点。 “海马”在韩松的驾驭下驯服的游动着,韩松有节奏的击打着脚蹼,有力的助推出一股动力来,“海马”的拖曳变得轻松了许多,韩松的游动速度因此而快了起来。这样,他很快就脱离了蛙人小队的潜流,独自进入了一片寂静的水域当中。 他发现,这一带的水下植物生长的相当茂盛,软体的水生植物和寄生物多如牛毛,它们随着水流冲击不停的摆动着肢体,像随时准备发起攻击的怪物一样。韩松一边潜行一边盯着“海马”背上显示出的指示方位和坐标参数,不时的调整着“海马”的牵引方向,这样,他就能够把偶遇的概率尽可能的提高。 通常在海底潜行时,一米以外的能见度就已经几乎为零了,因此,除了依靠仪表作为参考之外,潜行者的经验就变得至关重要了,即便是全球卫星定位系统早已应运而生,但当它应用在海底的时候也与陆上有着极大的不同,如果缺少了潜行者的正确判定,就算是茫茫大海也有可能走进死胡同。 然而,“死结”韩松则是非常的庆幸,他对这片海域的海底情况几乎可以说是了如指掌,他凭着记忆在脑海当中勾勒出的海图帮助他少走了很多的弯路,并且,在准确性方面也为他加分不少,这一仗,“死结”注定会抢得先手。 然而相比之下,他的对手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他们为了争取时间使用了高速潜行器,却不想过早的暴露了自己,这样一来,不但使行动失去了突然性,甚至,有可能根本就赶不到战场上去。惯于侵略的本性注定了他们的悲惨命运,而失败的结局绝非侥幸就能逃脱的,所以,两个记吃不记打的家伙,在躲过了一次惩罚之后,却不知死活的再一次闯来,就像两只犯贱的老鼠一样,非要在猫的家门口上闲逛。 就在韩松把定方向迤逦潜行之际,在与他相距不远的地方,两个形似海兔子一样的水鬼也正在赶往相同目标的路上,在他们的手上每人都操着一具大动能的潜行器,变频的涡扇马达高速旋转着,高强度的涡流持续的喷涌出来,在他们的身下砸出了大量细碎的气泡来,就好像两条大鱼正在产卵一样。 竹野侧过脸去避开水流,朝着身旁的同伴望去,就见小池正全神贯注的把持着“高调”潜行器,努力不使其偏离了方向,就像是紧抓着疾奔中马的缰绳一样,唯恐一不留神就会给它脱缰而去似的。竹野禁不住咧嘴苦笑了一下,不料,一串气泡从他的唇边冒了出来,他连忙闭紧了嘴,像狗咬胶一样的叼紧了氧气管。 从斩首行动中铩羽而归的“五叶草”,五根叶儿只剩下了四枝儿,他们仓惶的逃到了海上的集合地,在接受了“海狼”补给之后,四个家伙重新领受了命令,这才又重装前来,配合中情局新一轮的猎潜行动。这一次,不再像斩首行动那样有周密的计划和详细的情报了,折了一枝儿的“五叶草”只能充当马前卒和策应的角色了。 竹野的心中不是滋味儿,他只好把这支昔日赫赫有名的特战小队分成了两组,“三叶草长风”泷泽和“四叶草落风”山下合成一组,而“二叶草顺风”竹野则与“一叶草迎风”小池编成了一队,他们分成两个方向奔着西沙群岛一个不起眼的岛礁而去。 一支越南海军的特战小队将会抢占那里的岛礁,并在岛礁上面架设侦测设备,暗地里与中情局进行情报互联互通,而帮助猎潜行动取得成功的报酬则是他们可以趁机占领这片岛礁,进而觊觎周围广阔的海域。 然而两组人马分手之后不久,竹野便与泷泽失去了联系,凶多吉少的阴影笼罩在竹野的心头,这让人手不整的“五叶草”有如秋后枯草一样,只差一把火就会被燎个精光。心有余悸的“二叶草”竹野收回了目光,紧压了一下“高调”的动力掣,紧随着“一叶草”小池急急的朝前奔去。 第二章.蛙人建功(2) 30.2.2 中国南海 西沙群岛 珊瑚礁盘 11:05 一大团紫色的海藻从眼前漂过,诡异的在四周游荡了片刻,像是用无形的眼神在偷窥着什么,而后,才像个深海幽灵似的消失掉了。恍惚间,又有一串墨绿色的的光点从面前一闪而过,就像是阴魂不散的衰客在祭撒法器一样,哀怨和不祥随之弥漫在了四周。随后,深蓝色的海水发生了变化,逐渐变成了一种近似于沙司酱一样的淡红色,越往礁盘上又去,越像置身在一锅勾了芡的汤汁里,浓稠得几乎粘连住四肢,让人没法轻松的游动。 一直冲在前面的小池只得停下动作,转而朝着一侧的竹野打了个手势,示意说:他们的水下马拉松已经结束了,那一小片藏在大海深处的特殊礁盘就在眼前了。竹野望了眼像片烂菜叶一样漂浮着的小池,心说,真是多此一举,用得着你提醒,难道我没长眼呐!看不见我这腿脚也快拉不开栓了啦!粘稠的海水是礁盘上面水生物的分泌所致,这么简单的常识还要你来显摆!于是,他简单的回应了一个ok的手势,然后撇下同伴径自朝着礁盘的一侧游去了。 无疑,海水颜色的变化同时提醒了小池和竹野,他们此刻已经接近了一片浅水的礁盘,而那正是他们此番行动的重要支点,此前,中情局通过间谍卫星反复寻找,才找到了这样一处可以用来设置小型侦测设备的海中陆地,通过这里,他们可以遥感设备监测周围方圆数百海里的深海,只要水下有较大的活动物体出现,哪怕它是一条鲸鱼,也会被提早发现的。这是深海猎潜行动的前沿观察站,它一旦发挥作用,其功效远远超过数架p-3c反潜巡逻机的轮番扫描。为此,“五叶草”才被委以重任,借助越军的特种作战力量抢占岛礁,为随后而至的中情局技术小组开辟通道。 竹野和小池默契的分成了两路,他们组成y字型的阵势朝着礁盘扑去,动力强劲的“高调”被发挥到了极致,它潜行的末端速度甚至超过了海豚,但是,由于前方有了阻挡声波传播的礁盘,所以,它发出的噪声也几乎到达了人能忍受的极限。竹野和小池硬着头皮坚持着,听凭他们手中的这架潜行器名副其实的唱着高调,就这么嘟噜噜的一路高歌着前进,好像两个醉汉比着发出刺耳的鼾声一样。此刻,小池和竹野完全顾不上这些,他们心里想着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要赶在蛙人之前实现抢滩。 其实,小池和竹野的张狂是有着特殊的考量的。一来是礁盘已被越军占领,他们因此不必在意是否会暴露了自己,二来是礁盘上还有等着按装的美国人的尖端设备,他们因此不得不尽早赶去进行协防,只有这样才能粉碎蛙人的偷袭。正是因为有恃无恐,所以他们胆气才壮,小池和竹野就这么分成了两路,快马加鞭的直奔着礁盘的中央而去,那如虹一般的气势真好似横扫千军万马的天兵一样,已经完全忘记了刚刚才遭受过的重挫,这种病态的心理真正体现了东瀛小国色厉内荏举止乖张的特点,完全是两个忌吃不忌打的贱货。 此刻,虽说已经到了礁盘的附近,但到登上它露出水面的部分,其实还有相当远的一段距离,小池唯恐自己落在了竹野的身后,于是,便不顾“高调”已经嘶哑了的喉咙,仍旧狠压手里的动力掣,“高调”一路高歌猛进的朝前奔去,竟然拖动得小池有一点手忙脚乱的了,那架势真有点像遛狗的主人管不住狗,反倒被狗拖得脚步踉跄一样,因此稍稍显得有一点狼狈。 但他很快便借着这股动力控制住了身体,跟着又抖开了两只脚蹼,利用小腿的上下摆动来调节潜泳的高度,他紧贴着礁岩的表面朝上爬去,就像一只急急奔向蜗居壳子的寄居蟹一样。渐渐的,他和竹野之间就被一条微微鼓起的礁岩遮挡住了。这样一来,完全依靠手势才能相互沟通的联络便从此中断了,“五叶草”中仅存的这二根儿枯枝从此便不得不孤军奋战了。 这一小片礁盘的坡起幅度非常缓慢,因此,礁盘虽大但露出海面的部分却非常狭小,加上它又是由多条凸起的礁岩收缩而成的,所以,称得上是“陆地”的平整部分就更是小得可怜,如果是从放大了的卫星地图上俯看下去,它的形状就好像是一只探进海里的龙爪的横切面一样。试想一下,龙爪虽大可它的脚踝部分能有多粗呢?因此,当小池顺着龙爪的筋脉不遗余力的往上爬的时候,他才迟迟看不到浮出水面的礁盘部分。 小池双手被“高调”牵引着,脊背绷得跟只拉满了弦的弓背一样,颈部高挺得跟匹扬起前蹄的马儿相仿,他的两眼圆睁脸被憋得通红,那架势就像是尿急却又撒不出来似的,这是好不难受。小池在心里咒骂道:这该死的礁盘!怎么这么绵延?还要游多久才能钻出水面呀? 这时,连他自己也感觉奇怪,就在他心生抱怨的同时,他的眼前竟然出现了儿时母亲的身影。那时的他正用双手紧抱着母亲粗壮的小腿,仰头望着母亲的干瘪的乳房,它们在饿得哇哇大哭的小池眼里,竟然是那么的丰腴和神圣,于是他就有了跟今天类似的抱怨:想吃上一口奶,真的就这么难吗?小池咬牙坚持着,忽然想起了“望山跑死马”的道理,于是,暗自在心里安慰着自己:忍耐,。 一心盯着礁盘顶部的小池不遗余力的向上泅去,他的身体紧挨着岩壁,腹部几乎就要擦着岩石的表面了,他没留意到,就在自己上方的不远处,在一块突起的筋脉上面,有一小截尖刺状的突物隐隐的露出头来。如果,他继续这么愣头愣脑的直冲过去,怕是当即就会来个开膛破肚的。但小池还是毫无察觉的扑了过去,像一条无忧无虑的鱼一样,全然不知死亡的威胁已经近在眼前了。 可就在他即将抵达那截尖刺下方的时候,他被保护得很好的皮肤透过鲨鱼皮的潜水服敏感的觉察到了尖刺的锐度,随即,一个冷战打了过来,小池惊诧的发现那根直立起来的短刺已经到了自己的胸前了。立时,冷汗将他的皮肤与鲨鱼皮潜水服隔离开来,一股如堕冰窟般的寒冷随即涌上心头,小池的动作被冰冻住了,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但他已经有了死神临近的感觉。 但是,小池毕竟也是“五叶草”中的首根叶子,他的见识不短经验也不浅,就跟他的手段和能为一样,放在当今屈指可数的几只特种战队里面,他绝对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事实上,“五叶草”的名声和战绩一直都受中情局的瞩目,尤其是在专事特战研究的“福将”迈克.斯班森的眼里,只有“五叶草”才能与其麾下最能战的“七手组”相提并论。因此毫不奇怪,就算隐蔽得再好的陷阱,只要一经小池发现,他就能一眼就看出自己面临的是怎样的凶险。 原来,即使那根短刺无光也不闪,毫不起眼的躲在昏暗的海底,普通得就像一根水生物的须子一样,但小池还是从它暗黑色的刺尖角度上看出了端倪:那么微小的锐利尖角,那么深细的暗藏血槽,还有那么细腻的光洁外表,如果不是用微量元素合成的金属材料,再加上纳米级精度的数控机床打造,就算是聚了天地的灵气又敛了日月精华的龙须也绝难办到!小池惊叹道:哦,真想不到,自己在懵懵懂懂之间,竟然闯进了敌人布置好的圈套! 小池一时汗如雨涝心似鼓敲,他就像个溺水而亡的死尸一样漂浮在那里,任凭虚汗透体却连动也不敢动一下。因他确信:自己已经被一种名为“深海绵里针”的暗防阵困住了,只要自己稍有误动,说不定就会触动这种暗器的感应,而一但引发了“绵里针”的话,那么,98%的概率都会是被击中,面对这么低的幸免率,如何能让小池心持淡定呢? 原来,那个尖刺状的灵巧玩意儿是一种特殊的水下“地雷”,它是专门用来防御水鬼偷袭的一种武器,它利用仿生原理设计,依靠对人体的感应启动,因此它只对人却不对鱼。并且,一旦它被设定为开启状态之后,除非引发,否则无法逆转,这是个通往死亡之海的单程班轮,每个登上船的人都如同中了彩票,只不过,恐怖代替了兴奋,绝望取代了渴望。 只因为有一点,无论是多么精明的水鬼,都一样会感到恐怖,那便是它的启动从来都不分敌我。就因为缺少了智能化的支撑,这款武器就成了各国水鬼的普遍心病。就算小池的手段高超,却也破解不了害怕死亡的魔咒,因此,他才会紧张到手脚呆板冷汗透衫。 以小池的经验,他再清楚不过的知道,此物一出必是连锁布阵,纵横交错的射点势必连成一片,全只因大洋辽阔海底浩瀚,不像在陆地上有公路小路限定,因此,只有布网连线才会构成威胁。小池自问:单凭自己的手段,即便是能避开眼前的这一枚,却难躲得过其余那几枚,一想到这些,小池便忍不住肝儿颤道:如此,吾命休矣! 但这灰色的心理才刚刚蒙上心头,当即就被一股强烈的求生欲望所驱散,冷汗褪去渴望捂热了心头,小池匆忙挤开杂念,急切中聚拢起散乱的斗志来。面对着生死一线的考验,“一叶草”绝无坐以待毙的习惯,即便是困兽犹斗,他也要争取那最后一线的希望。 小池面对着那枚“深海绵里针”迅速的开动了脑筋,一个基于丰富经验做出的判断,支持他设定出一连串的高难度动作来。他推断自己面临的危险来自相互垂直的三维空间,因此,靠着身体的单轴转动,有可能躲开二维方向的来袭,即与自己身体相垂直的平面内,的两向威胁都能规避的话,那么,与身体同轴方向的一击就绝难躲开了。 小池的脑海里显现出自己被钢针灌顶的惨状来,他被自己的想象吓着了,险一险就要蹬起脚蹼掉头逃走,但到最后一刻他还是忍住了,因为那样一来他会死得更惨。只是他虽然稳住了身体却沉不下心去,一长串的气泡伴着心跳被他吐了出来,咕噜噜的响动惊扰了那枚休眠状的“绵里针”,就见它轻微的一抖,随即便嗖的一下射了出来。 第二章.蛙人建功(3) 30.2.3 中国南海 西沙群岛 珊瑚礁盘 11:10 人类存在并且繁衍至今,目睹了地球上的很多个物种濒临或者已经灭绝,归结起来,无一不是因其自身条件无法适应环境变化所致,而存活下来的则越来越接近相似的机能,这让几乎所有生物的反应神经都变得大致相同,如果是同时感知感应和回应的话,那么,没有哪一个是可以凭借绝对优势而获胜的,存亡因此变成了一件极其偶然的事情,这就让深海礁盘下发生的这一幕变得更加的具有戏剧性。 尖锐锋利的短刺在色稠质密的海水当中无声的划过,生生的挤出了一道窄窄的缝隙,当水流的涌动中隐隐的传出一股咄咄逼人的杀气的时候,从尖刺来袭的方向上依稀可以看见它尖锥状的锤头正在不停的旋转着,并且伴随着水流的激进迅速的变大,眨眼间就要来到小池的眼前了。 这一刻,紧张驱散了恐惧,专注屏蔽了担心,小池麻木的大脑已经无法有效的支配自己,只有下意识做出的动作才是他唯一的反应。然而,凭着平时积攒下来的功力,此刻还真的成就了他得以救命的稻草。小池第六感官的特别提醒,触发了他逃生的神经,因此让他的动作早于“绵里针”启动,不想天意使然,竟让他赢在了起跑线上。 也多亏了仿生机理的反应还无法超越人体的功能,所以“绵里针”的弹射力度才在遒劲之中缺少了刚猛,其劲道才刚刚够得上让它刺破水流。也幸好这片礁盘附近的水质致密,水性粘稠得迟滞了穿行的速度,从而让尖刺的射速大打了折扣。再加上小池的本领也的确出众,生死关头的拼命一跃还不算落后。因此,他的轴向转动才来得如此迅猛,就像是被突然释放出去的陀螺一样,瞬间带起了一股旋流来。 所有的这一切都集中在这同一时刻里爆发,因此促使小池做出了惊人的一旋,他将两条腿交叉别在了一起,由此产生了强大的扭矩,同时将双臂并拢上举,形成了稳定控轴的旋转中线,而从腰间爆发出来的短促动力,则如同揿下了搅动涡流的风扇,霎时,小池的急旋竟然拖出了一个漏斗形的漩涡来,致使两枚从轴的垂直方向上射来的钢针在接近旋流的时候失去了力量。 其中的一枚紧贴着小池的耳廓滑过,另一枚也在同一时刻擦过了他的下颌,虽然,它们的力道已减但势头依旧不弱,两枚钢针漂摇着行进了一段距离之后,一头扎了下去不知去向。旋流没有阻挡钢针的射程,只是助其偏离了方向。小池眼角的余光透过防水镜瞥见了这一幕,不由得送了一口气,但不等他把心放下来,一阵刺痛突然从腋下传来,紧接着一股浊流乍现,很快便遮挡了视线,见着血的小池心里明白,自己终究还是中了一着。 冰冷的海水瞬间涌进了潜水服里,立时,小池感觉半身麻木一侧冰凉,人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迅速的瘪了下去,再也凝聚不起足够的力量了。原来,小池躲过了垂直轴向上的两枚钢针,却无法逃过沿着轴向射来的第三枚。 这支自下而上射来的“绵里针”则一路逆流前行,阻力只是稍稍改变了一点方向,并在短距的行进中损耗了部分的能量,但最终它还是击中了小池的腋下。小池忍着剧痛暗自欣慰,虽然是穿皮透肉针没骨头,可终究还是逃过了死劫啊!此刻,搭上了一条臂膀的小池,其战力仅剩下五成了。 就在小池因伤折臂的同时,从垂直方向上逼近礁盘的竹野则陷入了一场生死搏杀之中。一直都是五个人中头脑最灵光的“二叶草”顺风,也曾带领着这支特战小队杀戮无数得以征战成名,不想,却在这一次的落幕之战中处在了下风,这让竹野暗自心痛。他想:这是怎么了?果真是顺水不顺风啊! 竹野所想确实不差,就连他最擅长的偷袭选边也显得极不顺利,原以为先于小池选择了垂直来向的一侧逼近礁盘,却刚好撞上了斜刺里冲出来的“死结”韩松,这一场短兵相接全凭冷兵器相迎,格挡劈杀挑刺拨扎,真可谓是虎头鲸遇见了大白鲨,直拼得得这两人伤痕累累刀口无数,却一时难分胜负。 自从折了龙本堂之后,竹野的心气儿就没了大半,随着“斩首”行动的失利,更令竹野的情绪愈发低落,而后,他虽然勉强拆分了残损的“五叶草”,寄希望于能够在这场落幕之战中扳回一分,却不想才靠近礁盘就撞上了对手。一阵死缠烂打之后,衣衫褴褛的竹野觉得已无取胜希望,于是,急忙踹动脚蹼朝着海面浮去。 竹野这一招无异于落荒而逃,“死结”韩松一见哪里肯轻易放过,于是也急瞪脚蹼随后赶了上来。哗!猛然浮出水面的韩松顶起一捧水花来,他一把掀掉了潜水面罩,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来,随即极目远眺朝着周围的海面望去,很快,他便发现了浮在不远处的竹野。 韩松一见着露出脸来的真鬼子便不由得怒火中烧,他二话不说一个蛟龙潜海便扎进了水里,狂蹬两脚猛挥双臂直冲着竹野扑去。竹野一见对手露面却并不慌乱,甚知还忍不住暗中窃喜,他在心里说道:打来打去,原来就你一个人呀!既然没有支援那就好办,既然我打不过你,那么加上小池一起上可就未必了,那么你就来呀!有本事你就追吧! 竹野想罢,随手拍掉了束身的背带按扣,把随身携带的装备一股脑的丢下,仅带着随身武器返身轻装游去。“死结”一见心中暗叫道:这家伙果真是继承了岛国小民的卑劣本性,不仅欺软怕硬,而且寡廉鲜耻,为达目的不惜满口谎言,而且全无信义可言,现在,更是为了逃命竟连脸面都不要了,活脱脱几十年前老鬼子的翻版,看我今天非要生擒活拿你不可! 韩松想罢,不由得豪气陡起,他的“死结”个性一时彰显无遗。就见他跟着也把背负的装备一脱,狠扎猛子死蹬脚蹼,一头潜出去老远,刚一露头便挥起了双臂,轻装泅水奋力的赶了上去。 “龙爪”礁是南海数不清的岛礁中的一座,没有淡水也没有植物,礁上寸草不生从来无人居住,如果不是因为它的地理位置特殊,怕是等到了世界末日也不会有人光顾的。可是,中情局的高智商的特工们果然真有能耐,偏偏就在这块荒芜的礁盘上找到了制约中国核潜穿梭岛链的软肋。 在中国围棋的博弈当中一直都有“打劫”的技法存在,已经发展相传了数千年之久,当双方借点布线做眼占边圈地抢盘到了白热化的时刻,一个关键点的出现往往会改变整个战局的进程,如何精打细算的利用好了这一点,极有可能在收官的时候影响到全盘。眼下,抓住了核潜出航的这一软肋,就如同在礁盘这个点上打了中国一劫,而接下来,就要看中国该如何应对了。 然而,打劫归打劫,软肋归软肋,从侦察卫星上传回来的间谍照片上面,却只能看到这块礁盘的表面,而它的内在构造却一时难以知晓,若非是常年驻守于此的人,就算你有分辨率再高的间谍照片也无法了解,究竟在这片礁盘下面到底暗藏着多少曲曲折折的深沟狭缝和暗渠水道。可是,“死结”韩松却对此了解的一清二楚,也正是凭借着这一点,他才抢得了先手占据了主动。 韩松以熟悉海底水纹情况的优势,在竹野和小池的潜行途中设下了埋伏,考虑到自己分身无术,而防范的区域又如此广阔,韩松只得以最快的速度在正面设下了一道“绵里针”以便构成防线,手段刚刚使到一半,他便看到了分成两路夹击过来的小池和竹野。所幸小池这一路刚好撞进了韩松布好的防线,因此这一路暂且无忧,于是,他赶忙调转头去,借着勾连串通的礁石缝隙赶去包抄竹野了。 起先,韩松以为凭借着自己过硬的本领完全可以轻松的制服竹野,不想,与对方一交手他才发现,来人原来也是个擅长海底搏杀的行家里手。几招下来,韩松非但没能站得上风,却还屡屡遭遇险境,没过多久,这二人手中的短刃都已在对方的身上留下了伤痕。 这样一来,韩松的轴劲被逼了出来,他死缠烂打的逼迫着竹野步步后退,“死结”的犟劲给了竹野阎罗索命一般的压力,这令心虚气馁的竹野渐渐的没了底气。跟着,韩松接连使出几招以死相搏的手段,直逼得竹野心中那份侥幸取胜的幻想彻底破灭了,他这才虚晃一招落荒而逃。此刻,韩松已经杀得性起,犹如“死结”一般的死咬住对手,一路穷追不舍的赶了上去。 “二叶草”顺风竹野非常的狡猾,他深知对手熟悉水下地形,因此,在一路逃逸当中专挑水深的地方走,为的是躲开那些礁盘下面的暗道出口,这一招果然有效,韩松的地利优势被大大的削弱了,被逼无奈只得浮出水面,靠拼体力的方法一路猛追下去。不想这样一来,他游得越快前行的角度就越偏,渐渐的竟离礁盘顶部越来越远了。 韩松一时看不出竹野的意图,全当是对手因为胆怯才会狼狈逃窜的,因此,他的斗志倍增士气倍涨,击水的两臂也挥动得越来越有力量。渐渐的,他与竹野间的距离越来越小,再加把劲,他就能够触到对手的肩膀了。韩松思忖着:这家伙也是个浪里搏击的行家里手,如果单凭简单的水中擒拿怕是治不服他,如果这次让给溜了的话,再想追…怕是就难了。不如,给他来个“扑网倒剥鳞”,先缚住他的双脚而后再束他的双手,到看看他这条大黄花还怎么游? 韩松想罢,抖手从腰肩抻出一只绳套来,他把白色的尼龙软绳的一头牵在了自己的手腕上,跟着一低头一猛子扎进了水里。他在水中像只海豚一样转了身,正面就翻到上面,从这里能够清楚的看到竹野正用力蹬动的脚蹼。韩松大喜,暗叫道:就算你小子游得再快,到了我这一亩三分地儿就别想逃出我手心儿。 韩松的念头刚一出现,就觉得身后一股浊流乍现,韩松心里一紧念头一散手脚跟着就慢了下来,就在这时,一个黑黢黢的影子冲到了眼前,韩松暗叫一声不好,怎么偏偏赶在这个时候还有鲨鱼出现?可还没等他做出反应,就见一柄钢锥已经来到面前了。 第二章.蛙人建功(4) 30.2.4 中国南海 西沙群岛 珊瑚礁盘 11:15 “绵里针”有筷子粗细笔杆长短通体光滑,表面上隐嵌着上升式的螺纹,发射之后沿顺时针方向旋转,遇到阻挡便死命的往里钻,穿透力惊人。因此,才有了“绵里针”的说法。喻其刚性强、柔性韧,就像是从来复枪里射出来的子弹一样,在水下的杀伤力极强,人一旦被它钉上,破皮透肉入骨髓溜,除非开刀手术,否则很难取出。 刚才,人贱命衰的小池虽然捡回了一条命,却被“绵里针”狠狠的咬了一口,这枚钢针刚好卡在了他肩胛骨下方的缝隙当中,已令他的半条臂膀动弹不得,稍有触碰便疼痛难忍,已无战力可言,若不及时将这枚钢针取出,他就算不死也是个废物,不当俘虏也会给鲨鱼享了口福。 “一叶草”迎风清楚,就算暂时自己保住了性命,可夹着枚钢针泡在海里,时间一久,别说是失血过多,就是伤口溃烂导致血液中毒,也足以要了他的小命,因此,必须赶紧拔出钢针处理伤口才行。于是,他把手探到腋下,摸索到了钢针的尾部,心中暗自庆幸道:还好,好歹还露出寸许来刚好可以抓住。 小池用二指钳住钢针尾巴,咬紧牙关用力一拔,立时剧痛袭来差一点让他昏厥过去。可是钢针却纹丝没动。原来,钢针射入的时候劲道很猛,赶巧小池又是双臂上举腋下空虚,这枚钢针恰巧贴着骨缝钻了进去,其痛之剧可想而知。 如今,想要把针拔出来的时候,也需要骨缝张开才行,可自己处理伤口的时候,当疼痛一来便不由自主的往回收缩,钢针因此而被夹得更紧,这叫小池如何能够取得出来呢?剧痛之下的小池被折磨得几乎昏厥过去。 咳!小池被一口倒灌进来的海水呛醒了,他深知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这才强打起精神意欲再下狠手。这一次他攒足了力气,攥紧了拳头用四指扣住了钢针上的螺纹,深吸一口气牙一咬眼一闭,使出浑身的力气往外一拽,啊! 惨叫声留在心里,鲜血却止不住的喷涌出来,霎时染红了身边的海水。小池给这痛彻骨髓的痛苦煎熬着,却连昏厥一下的机会都没有,只要稍有迷糊即刻就会被海水呛醒,他因此只能不停的翻滚以缓解剧痛的折磨。可就在这个时候,他隐隐听到了一阵紧似一阵的击水声,小池浑沌的意识里清楚的听见有一个声音像是在呼唤,救命! 观行知语,望神达意,闻声解谜,始称默契。“五叶草”从组成战队至今已有些时日,队员之间早已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熟悉,因此,当小池听到急迫的击水声时,当即便洞悉了来人和他的目的。 小池断定这是一场猎人之间的游戏,是竹野使出来的拖刀记,小池听出那仓惶而逃的击水声里有一点夸张,完全不像职业战队应有的慌张,更何况这个人可是足智多谋的“二叶草”顺风呢?小池眼中的竹野一贯狡诈,即使是他想逃也一定会玩儿个花样,不是声东击西就是金蝉脱壳,但他无论如何也不会逃得这么招摇,小池知道,自己的策应必须争分夺秒。 于是,小池强自忍住剧痛,翻手取出一贴防水的急救包来,他用牙齿叼住封口用力撕开,而后口咬钢针忍住疼痛,先用手指伸进伤口里清洗干净,而后便将急救包按在了伤口上,稍事挤压直待粘紧贴牢这才放手。此刻,伤口一堵血即刻止住,小池感觉舒服了许多,让他略感心安还有,好歹海水杀菌消毒,他因此不必担心伤口感染。 从痛楚之中挣扎出来的小池,仰天长出了一口气,这才感觉眼前的金星已然散去,神智也随即清醒了许多,到了这时,他的一腔怨恨就全都凝聚在了这枚钢针上了。他暗暗叫了声:谁的物件儿还给谁去!想到这他屏住呼吸侧耳听了听,但闻击水之声已然迫近,于是,他攥紧了“绵里针”口鼻一闭,身体往下一沉,人就没在了海水下面了。 此刻,一前一后追赶而至的竹野和韩松已然游到了近前,惶惶然逃命的竹野假戏真做,他两臂一阵胡乱扑腾溅起了很高的水花来。在他身后急起直追的韩松正是擒敌心切,看看赶到了仅有一臂之遥的时候,突然一个猛子扎了下去,面对着竹野乱蹬的双腿,正打算来个徒手抓鱼的时候,不料,小池从斜刺里冲了过来,紧握在他手里的钢锥直奔这韩松的胸口扎来。 正所谓横的怕愣的,愣的怕宁的,宁的怕不要命的,今天这三个人聚到一块也算是凑齐了。横行无忌的竹野愣头愣脑的撞见了“死结”韩松,久战不下只得智取,于是诈败真逃的赚得了韩松放马来追,此刻,势头正盛的韩松自然是毫不怠慢,他一路急起直追的赶到了竹野的身后,堪堪就要将他生擒活拿了,可就在这个时候,只剩下半条命的小池不顾死活的冲了出来,破罐破摔的横插了一杠子,大有一命抵一命的架势,其不要命的势头着实令韩松吃了一惊。 眼看着正自己处在占有形势下,韩松当然不会跟他硬拼,“死结”确有轴的地方,但此刻却不是他犟的时候,因此,韩松暂且避让也是理所应当 。于是,韩松丢下到手的竹野,紧蹬几下脚蹼止住了前行的势头,同时他弓背含胸,在钢针前让出了寸许的空间,借着这个机会,他把腰一拧膀一顺,小池手上的那支钢针津贴这他的前胸划了过去,潜水服上又多了一条一尺长的口子。 已经摘了潜水呼吸器的韩松不能在水下久留,于是,他紧蹬两下远离了小池之后急忙浮上水面。现在,他多少有些后悔刚才的鲁莽,弃了潜水装备的他已然不再是一个水鬼了,要想与敌人在水下颤斗那就得凭着自己的一口气了。不料,韩松刚一冒头,很快就感到有一股劲风从海面上袭来,急转睛光看时他发现,原来,缓过一口气来的竹野已然返身杀来。 现在,韩松只得仓促应战,到了这会儿,“死结”已然没有了刚才的稳健,所以,才一交手就被竹野逼得手忙脚乱,堪堪招架不住。可就在这时,脚下的浊流再度出现,很明显,重伤之下的小池也赶了过来,韩松的意念当即变得混乱,一时没有应对之策,只有苦苦支撑了。 借着过招的空隙,韩松急速的观察了一下自己的位置,他发现这里距离礁盘顶部还有较长的距离,不由得暗喜道:还好,只要将这二人拒止在此就算胜利,或许,只要再坚持几分钟,高远小队就能冲上礁盘与敌交手,而自己派去的队员也会赶到那里提供支援,以这两股力量形成的合击之势,芝麻粒大小的礁盘上能有多少守敌,不出几分钟就能夺取胜利,不如,沉下心来专心处理面前这两个家伙吧! 其实,韩松早已看出这两个家伙不是普通的越南水兵,他们的装备和身手绝对是经过了世界霸主的特殊训练才会有的,再看那家伙的贱相衰脸,不是东瀛鬼子还有哪个? 一想到“鬼子”这两个字,韩松便不由得气愤填胸,半个多世界前的仇恨至今未解,博大的中国已宽容之心善待了这个龟孙之国,不想,换来的却是变本加厉的猖狂进犯。明眼人都看得明白,从来就是不打不服的日本,明知中国一直隐忍,为的是争取时间,力图发展。于是就得尺想寸,一味的挑衅。一直窝着口气的中国军人就等着有个机会能够好好的给他一顿教训。此刻,韩松的满腔怒气正待发泄,稍稍稳住阵脚之后,他就要绝地反击了。 面对两个敌人的上下夹击,韩松决定采取分而治之的策略,给他来个一一击破。拿定主意之后,韩松将手里的利刃往怀里一挽,暂时收起了颤抖的架势,转而换成一种奔袭的态势,看样子似有一走了之的意思。浮在水面上的竹野一见当即识破了对手的主意,心说:好不容易把你赚到口袋里,怎么能够轻易让你说走就走呢?于是决心全力阻挡,绝不让对手溜掉。 就见竹野纵起身来跃出了水面,像只海豚一样的跨过水面,而后斜斜的入水,一下子就把韩松出走的方向封得死死的,韩松跟着扭转方向晃了晃身子,似有急于摆脱之意,竹野又跟着做了几个起落,不觉间人已在四五之外了。这样一来正中韩松下怀,原来,他的意图正是想骗开竹野好趁机除掉小池。 虽然,仅仅只有四五米远的距离,换来的也不过就是几十秒钟,但对水下缠斗来说,已经足够用来扭转战局的了。眼看时机已到,韩松饱吸一口气毫不迟疑的扎进了水里,一个猛子就来到了半身已经不听使唤的小池脚下,这时的小池除了头戴呼吸器之外,他已是半点优势都没有了。 韩松的身手无疑要快过小池几倍,他猛一蹬脚自下而上发起了攻势,其势之迅就算小池没伤也难赶上。说时迟那时快,不等小池做出反应,韩松已经单臂抱住了小池的双脚,另一只手上的利刃顺势一划,立时就将脚蹼剥去,随后便是皮开肉绽,鲜血跟着便涌了出来。 小池想必是痛苦的大叫了一声,就见一长串的气泡从排气口上冒了出来,他人一抽搐身子一收缩,两条腿便从韩松的怀里抽了出去。韩松一见更是不敢怠慢,他的身子往起一纵,立时就与小池比肩齐高了。仅凭一口气的积蓄,韩松只能速战速决,只因小池是戴着呼吸面具的,所以,他此刻急于除去对手的这一依仗,而又不想毁坏了呼吸设备,他还想在接下来的战斗中用上它。 韩松趁着一长身体的当口,当即伸出手朝小池的肩带上拍去,原本想要趁着对手剧痛之际夺了他的呼吸器,不想“一叶草”也是成了名的特战队员,这点小痛完全没有对他造成影响,所以,不等韩松的手挨着肩膀,小池已经一个前翻躲到了一旁,顺势将手中的那枚钢针狠狠的扎了下去。 咕噜噜!剧痛令韩松忍不住长大了嘴,一口咸腥的海水灌进嘴里,他有种肺要被挤爆了的感觉,不由得眼冒金星头脑发晕,身体软绵绵的浮了上去。 第二章.蛙人建功(5) 30.2.5 中国南海 西沙群岛 珊瑚礁盘 11:20 近礁浅海下面的世界平静得出奇,色稠质密的海水像果冻一样的平定,守家待业的海藻和到处闲逛的鱼儿都活得很开心,似乎很是享受这里的富庶与安宁,所以,它们漂得才淡定游得也从容,完全看不出这周围早已是杀机四伏,因而更不去理会,其实危险正在悄悄临近。 常年被海水浸泡冲洗的礁石现出千奇百怪的外形,上面布满了各式各样不规则的沟痕和孔洞,就像一张张瞪大眼睛的面孔,露出极其丑陋和狰狞的表情,似乎正用不怀好意的眼神偷偷窥视着远近活动着的各类物种,以期尽早发现那种它们既期待又忌惮的动静。 时间迈着磨磨蹭蹭的脚步,却总也走不到终了,惶恐沉沉的从心头碾过,成了总也卸不掉的磨,静默在不安中等待着,却又害怕像花瓶一样被突然打破。渐渐的,水变淡了,色变浅了,太阳已经升到头顶了。终于,不速之客来临了,它的到来改变了原本计划好了的结果。 一条头大体硕的鱼摇摇晃晃的游了过来,在它的身后紧紧跟随着一群黑灿灿的小鱼,它们起哄架秧的簇拥在一起,竟然看不出总共聚集了多少条鱼。它们的到来打破了这里的平静,让原本安宁的海底陷入了嘈杂的境地。 盘踞在一块凸出礁石上的海藻受到了干扰,它隐约翻动了几下稀疏的须梢,忍不住冒出了一连串细碎的气泡。不期,这一微小的变化却引来了那条大鱼的兴趣,它晃动着魁梧的身躯一头扑了过来。 这条鱼有着鼓鼓的眼睛和厚厚的嘴唇,以及短短的尾鳍和粗粗的腰身,不难想象出把它放在水族馆的观赏缸里的情形,那毋庸置疑的是个丑男的角色,然而在大海的深处,它却拥有着无数个拥趸,随着它的身影游动,黑压压鱼群紧跟了过来,瞬间就包围了这片礁石。 大鱼晃动着圆滚滚的脑袋,用嘴三两下就拱开了凌乱的海藻须梢,接着凑近前去吸吮那个冒出气泡的地方,它的两片黏黏的嘴唇就像个大号的马桶搋子一样,三五下就吸净了礁石上面稀疏的海藻。很快,礁石上露出了光滑而透明的表层,大鱼吃惊的睁大了眼睛,隐约间,它看见了一张人的面孔。 大鱼吃惊不小,于是掉头便逃,一溜水泡儿的没了踪影,惊慌得全然不顾它的领袖风度。鱼群受到了警示,立时朝着不同的方向散去,跑得如同风卷残云一般,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团黑漆漆的身影还滞留在原地,动也没动。 不想,这会儿却轮到那块礁石感到惊恐了,就见它猛的一震,竟然瞬间幻化出人形来,几乎是在同一时刻,附近几块大小相近的礁石也发生了完全相同的变化,眨眼的功夫,一小队伪装成礁石的水鬼就现身在这片平静的海底。原来,竟是逗引埋伏掩饰了血雨腥风,却在霎那之间就变幻成了诡战暗动。 突然,环礁布霾海境沉动,跟着,水纹翻波冻乳穿孔,好似晴空万里猝然黯淡,眨眼就被漫天的乌云所取代。随后,暗流汹涌掣拨回声,犹如冰雹骤至破窗砸顶,随即,道道弹痕条条航迹突显在了眼前。这时,就见一支支流矢迎面射来,力道强劲势透层障,竟如飞蝗一般,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击,就算是鬼灵精怪恐也躲闪不及,更何况是区区几个水鬼呢? 噗!噗噗噗!一连串破皮钻肉的锐利之声过后,咕!咕噜噜!水鬼们的身上接二连三的冒起了气泡,但那不是换气产生的气体,因它色浊质沉气腥味重,在水中漂浮了很久也不肯上浮,于是,气泡裹不住浊物,随即破裂开来,暗红的血水冲出弥散,很快,到处都是同一种色彩,海水随之变得愈加的粘腻和黯淡了。 紧跟着,黑潮一般的身影猛扑上来,那些带有y字型弹匣的水下步枪早已背在了身后,取而代之的是每个人的手上都多了件乌光蔽敛的利刃,它们柄朝前、尖倒卷、背贴腕、刃外翻,锋芒全都掩在了手臂之下,含蓄的不像杀人利器,倒像是一支折扇。 这是地球上诞生文明最早的一族后人,安分守己与人为善的繁衍了几千年,就算是仁善被人欺的时候也不发脾气,偶尔开口讲讲道理也还是那么的温婉间接。这是祖上传下来的文化特点,代代相传养成了儒雅低调的习惯,虽说眼下是上了战场,可他们仍不改处事平淡,总不想让杀气外显,以免血污之光玷污了祖先。 但是,战争终归离不开杀戮,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除此之外再没有第三种选择。因此,就算是藏得了锋芒却掩不住凶悍,谁叫他们是炎黄的后人天生的好汉!这一队陆上的猛虎、空中的雄鹰、海底的蛟龙,已经厉兵秣马苦练了许多年,常年贯盔束甲枕戈待旦的日子磨练了他们的隐忍,但同时也削尖了枪磨利了刃,所以一旦出手亮剑,想不强悍都难。 就这样,一小队越南特战队的水鬼才刚刚从伪装中现身,当即就被全歼在了海底,他们就像是先端上桌来的头道菜一样,不等酒杯斟满,就被饥饿的“蛙人”一口啖去了,快得来都不及咂摸出滋味来,权当是酒前开胃宴前垫底了。 这时,冲在队前的高远一个筋斗翻转过来,他面对着队友高高的举起了手,立时,“蛙人”的目光集中过来,“补天”连续的打出了几个手势,起止顿挫的下达了清晰的命令。“蛙人”们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收起了短刃,而后操起了藏在腋下的微型短突,自带消音器的枪管粗壮坚挺,折射出士兵面罩后面的眼神,坚毅而刚性。 高远一挥手,带头往礁盘的顶部游去,“蛙人”们紧随其后,一团黑潮随即涌起。他们一边快速的散开, 一边无声的渗透开去,一眨眼,黑潮冲到了礁盘的边际,“蛙人”沿着礁岩聚集,每个人相隔着等间的距离。他们短突在手高挺枪口,目光齐刷刷的聚焦在高远的手上,只等“补天”的一声令下,他们立时就会化龙为虎,一鼓作气冲上礁盘的顶部。 “补天”深知队员们求战心切,但他更知谨慎接敌的重要,“蛙人”作战的特点就是要隐蔽突袭,讲究的就是零伤亡夺取全胜的战绩,因此,控制好队员的情绪是他指挥此役的必须考虑。于是,高远沉吟了片刻,让进攻的节奏在此刻稍稍慢下来,直待所有的“蛙人”都定下了心,他才手臂高举握指成拳有力的往下一挫。霎时,黑潮涌起,化成一片雾气,朝着礁盘顶部快速散去。 一只黑色的橡胶指套紧箍在食指上,只露出指尖的少许部分,指套束得很紧,让它像根天线一样的直立着,被勒白了的指肚上血流不畅,像有无数根针在扎扎拔拔的,痛感加剧因而变得更加敏感。这个人让食指在风中矗立了好一会儿,任凭它在海风的抚弄中搔痒,而后,他像是从风向中体会到了什么,于是稍稍转下身对准了礁盘一侧的海面。 半截高焦油的万宝路香烟被他夹在了中指和无名指之间,雾气打湿了的其中的一半,风一吹过烟火自燃,却是着一半留一半,半黑半白的灰烬挂在烟卷上,好像淌下的鼻涕一样难看。这个人全然顾不了这些,他一边瞪大了两眼紧张的巡视着海面, 一边哆哆嗦嗦的收回手来,烟屁股在乱糟糟的胡须中间找寻了半天,最终,好歹靠着舌头的导引才勉强叼在了唇边。 噗!烟火无精打采的闪过,一股辛辣的烟草从鼻孔当中喷涌而出,于是“鼻涕”又长出了一截,颤巍巍的挂在烟卷上,像是在跟海风较着劲似的。这个人癫痫症般的抽搐了一下脸,然后用颤抖的手理了一下额前的乱发,油光光的发丝让过,亮出两只藏在深邃皱纹里的眼,随即,一缕贼光闪过隐约现出一丝惊慌的神色来。 这时,一团黑雾从海面上飘起,雾气沉敛先浓后淡,在漂移的过程中始终紧贴着海面,眨眼间便悄无声息的靠近了岸边,而后,又迅速涌起瞬间就冲上了礁盘。这个人一见,禁不住嘴唇哆嗦了一下,用只有他自己才能听清的声音嘀咕道:哦?这阵雾…来得好大啊! 勉强撑了很久的烟蒂经不住他的这声轻叹,终于扑的一下颓靡了,半尽不尽的灰烬在他的唇边弥散,黑白间杂的烟灰挂在了他的下巴上,像某种不洁的液体干涸后留下的印痕。很明显,这个人受惊不浅,他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深邃的皱纹在这一刻竟然全都不见了,就像是给一把无形的熨斗一下子烫平了似的,这一惊非同小可,竟让他的抬头纹都开了。 “小心,十点钟方向,中国蛙人!” 一声鸟语雀音浓重的惊叫声显露了他的身份,这是一个隶属于中情局的越南人,他的警觉和干练让他在第一时间发现了敌情,这表明了他的职业经验远胜于这群抢占岛礁的职业军人。“显贵十四戮”中排名第三的“海囚”黎安正是此人,他专职负责此次抢礁设点的任务,多年的海外谍战经历令他在自己的同胞中鹤立鸡群,因此,他的威望也就多了几分。 随着他的报警声过,负责警戒的特战队士兵开始迅速的集结,很多顶带有蓝色飘带的白色水兵帽在礁石间移动,他们的行动全都听从一个头戴绿色战斗帽的军官指挥。而此刻,那个家伙正转身朝着黎安这边飞奔而来,黎安的嘴角一撇,露出一脸轻蔑的表情。 黎安把目光朝远处投去,见沿海阵线上除了凹凸的礁石之外几乎无险可守,加上礁盘不大也无防守纵深可言,“海囚”的心已凉了一半。此前,他在收到“五叶草”的警告之时还心存侥幸,以为茫茫大海之中的这块礁盘距离大陆很远,中国海军如不出动大的编队的话,是绝对不敢轻举妄动的。 黎安所想并非空穴来风,只因为,在距此不远的海面上就有美国第七舰队的一只游击编队,如果交起手来,只要一条阿利伯克级的宙斯盾驱逐舰就能掐断中国海军的退路,真要是那样的话,为了争夺这么小的一块礁盘而折了颜面,那可是图谋走向深蓝的中国海军承受不起的。不想,令黎安大出意料的是,中国的海军特战队“蛙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赶到了,气势之盛其志之坚着实令他胆寒,因此,透着机灵的“海囚”便开始活动起心眼儿来了。 呸!他张口把所剩无几的烟蒂吐了出去,险一险就打在那个迎面奔来的军官的脸上。就见那家伙顾不上躲闪,连呼哧带喘的跑到近前,他一边摘下盔儿式的战斗帽举在面前呼扇着,一边急声厉色的责问道: “黎先生,你不是说美国人保证我们不会受到攻击吗?可是…他们的军舰呢?怎么连个影儿也不见!” “稍安勿躁,少校。请注意你的形象,你的士兵可都看着你呢?” 那军官闻听脸色一变,回身扫了一眼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的部下,而后抬手把他小便斗一样的军帽扣在了头上,跟着恼羞成怒的回敬道: “看着我干吗?他们都看着你呢?不是你说美国人要占这块礁盘来安装侦测设备的嘛!我们可是在替美国人卖命呐!” 黎安看出了对方畏敌怯战的心理,预感到了兵败如山倒的局面,心想,安抚下这个可怜的家伙吧!不然,怕是连脱身的机会都没有了。于是,坦然一笑,说道: “坚持一下吧!少校,运送海豹的微型潜艇已经在路上了,在他们到来之前展现一下你们的战斗力吧!在七十年代的那场战争里是你们把美国人打跑的呀!看看你们面前的蛙人吧,他们连一件火力强劲的重武器都没有,你又何惧之有呢!” 中情局特工的话让那少校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一时无言以对,只好匆忙行了个军礼,转身朝自己的队伍跑去了。看着少校屁颠屁颠跑动的身影,黎安脸色变得异常阴沉,现在,他必须为自己的退路考虑考虑了。正如那个少校所说,黎安自己也在疑问,第七舰队的游击编队到哪儿去了呢? 第二章.蛙人建功(6) 30.2.6 中国南海 西沙群岛 珊瑚礁盘 11:25 噗!噗噗!噗… 灼热的子弹吱吱带响的落入海水中,溅起了很高的水花来,弹药爆燃后的焦糊气味冲进鼻孔,让迎风奔跑中的蛙人忍不住作呕。破空而来的子弹发出嗖嗖的啸音,声声从耳畔划过,让奋力前冲的蛙人无处闪躲。仓促应战的水兵们边开枪边大声的嚷嚷,就像几只怯生生的小狗在汪汪乱叫着给自己壮胆。 但是,这一切都没能够阻挡住蛙人前进的脚步,他们潮水一样的登岸,雾气一样的弥散,接着又像是一阵雨点,径直落下云端,要把这遮挡着的云雾冲散。高远一路冲在了最前面,他原本要突然接敌的计划,不想被这突如其来的枪声所打乱,高远咬紧牙关坚持着,他不想让冲刺的势头因此而减缓。但是形势持续的恶化,令他不得不即刻变更自己的计划。 起初,拒止的枪声还只是产生了几个零星的落点,间或的穿插在蛙人队伍的中间,蛙人的进攻速度丝毫不减,但七零八落的枪声很快就变得密集起来,噗!噗!噗!子弹加倍的落下,就好像一道雨幕挡在了面前,这种情形多延续一秒,就有可能给蛙人造成伤亡。高远当即立断的下达了命令,只见他口含着二指打起了一声呼哨来,立时,他便从自己的身后得到了几声响应。 嗵!嗵!嗵…轰!轰!轰… 随着高远的口哨声起,蛙人的阵列里射出一阵枪榴弹,立时,越军拒守的礁石后面爆现出一片火光,炸点一个紧挨着一个,直炸得沙石四溅烟雾弥漫,霎时间,从迎面射来的枪弹雨便骤然减弱了,蛙人趁势猛冲上了礁盘,拒守在前端的守军纷纷后退,在礁盘的最前沿让出了一段七八米宽的豁口来。 高远冒烟突火的带头冲了上去,他一个前扑卧倒在了一块礁石的后面,随手挺起短突回敬了一个短促的点射,跑慢一点的越军即刻就被射翻,随即,占领了礁盘前沿的蛙人们相继开火,他们手里的短突长短不一的猛烈发射,嘶嘶火舌伴着压抑的枪声喷吐出来,礁盘纵深处的越军火力被暂时压制住了。 高远回头朝着身后一摆手,就见左右两侧各有两名蛙人挺起了身,他们是战前选出的尖刀组,凡是闯关夺碍破障踹门的活儿都归他们干,这四人一见“补天”的命令一下,当即就从队列的两翼发起了攻击。他们刚一从掩身的礁石后面冲出去,高远的手便猛的落了下来,即刻,蛙人阵地上立时刮起了一阵狂风骤雨,已经全部到齐的蛙人队员们同时将手里的武器打响了,弹雨砸在礁石上暴起了一层烟气,拒守在阵地上的越军们一时抬不起头来。 趁着这阵强有力的火力压制,尖刀组的四个人已经疾速突前了三十米,看看就要抵达越军的阵地前沿了,于是,他们猫下腰提着枪屈下膝贴着地,在凹凸不平的礁石间灵活的窜蹦跳跃着,眨眼间就到了越军拒守的礁石前。随后,他们各自找好了隐蔽地点,接着束枪而卧,几乎同时掏出一枚集束手榴弹来,现在,四个蛙人回望着高远,静等着他下达攻击的命令。 高远一见心中大喜,连忙将枪交到左手,而后将右手握拢成拳高高举起,进攻两字已在他的唇边了,可就在他刚想往下一挫喊出冲锋命令的时候,一串怪响破空传来,生生将他的命令封在了口边。那声音令他感到毛骨悚然,全因他没能预料在先,一个疑问几乎闪也没闪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海军陆战队竟然配有重型武器!这,怎么会?就在他一犹豫的当口,那阵恐怖的嘶鸣已经划过了头顶。 嘶… 高远的手高举着没动,但他的命令却已经脱口而出了。 “隐蔽!” 随着他的喊声刚过,数发迫击炮弹划空而过,就落在他们身后四五米远的地方爆炸了。高远伴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嘟囔道:只差了那么一点点,真是万幸! 轰!轰!轰… 一连串的爆炸声起,霎时间,弹片四处横飞有如飞沙走石一样,破片碎石击打在礁石上发出了骇人的声响来,蛙人阵列中已经有人被弹片击中,只因伤势不重所以没有人吭声。“补天”高远被沙粒溅落了满身满脸,索性没有伤着皮肉,他抖一抖尘土抬起头来,但烟浓雾漫呛得他一时睁不开眼。 高远忍住火燎一般的干咳,闷头推算了一下,他从爆炸声中得出的结论是:打出这一波迫击炮的绝不下两个班,如果再给他们二次开火机会的话,那么他和他的小队都将葬身火海尸骨无存。哦,这班猴子还真凶蛮,难怪他们能在七十年代那场战争中坚持那么久,性子急了还真熬不过这帮龟孙。可眼下是等不起的,拼火力注定是要吃亏的,不如,就给他来个力破千均摧枯拉朽吧! 面对着严峻的形势,高远不敢有丝毫的耽搁,他想:唯有一鼓作气猛攻过去,不给敌人任何喘息的机会,这样才能破解对方火力的优势,于不利之中争取主动以保万一!主意拿定便不再忧郁,于是,他不等烟气散尽,便挺起胸膛一跃而起,高举起手臂用力一挥,高声喊道:“冲啊!”跟着,他把枪口一挺带头冲了出去。 尖刀组的四人一见“补天”启动,不由得血往上涌眼珠发红,他们几乎同时拔掉了手里那枚集束榴弹的保险栓,跟着一松手崩簧弹起发出了悦耳的声音,波儿!颤声儿悠扬余音儿绵延,好像音乐会开演之前吉他手校音调弦一样。随着引信点燃,这四人齐刷刷的一扬手,四枚流弹破空而起发出了一个啸声,嗖!本着越军的阵地飞了过去。 轰!轰!轰… 集束榴弹蹦着跳着往纵深里落去,接连的发出了一连串的爆炸声,杀伤面一路的扩大,直至覆盖了大半个防御区域。随着集束榴弹的爆炸结束,越军阵地就像是被一阵急速射的火炮打击过了一样,惨叫和哀鸣声接连传来,尸体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立时,枪声哑了一半,一时难以形成有效的防御。 尖刀组的四人不等炸尘落地,随即便冲上了礁石的顶部,他们手里的短突不停的喷吐着火舌,残留的越军一个一个的被他们准确击中,尸体接二连三的从礁石后面滚落出来,很快,一小片阵地就被他们像剔牙缝一样的清理干净了,一小块落脚之地就这样被尖刀组掌握在了手里。 随即,他们迅速选择好了各自的防守位置,每个人都在自己的手边摆放了缴获来的步枪和弹药,以便给反扑的敌人更猛烈的痛击。因为大部分的礁盘还在敌人的手里,加之敌人掌握着攻坚的重火力,因此,尖刀组接下来的任务将更加的艰巨,因此,他们做好了死守这块阵地的准备,他们知道,只有先稳住了阵脚,才有可能夺取最后的胜利。 与此同时,蛙人小队也对正面之敌发起了凶猛的攻击,在高远的带领下,各个队员都像出笼的猛虎一样,枪声不停猛扑不止,眨眼之间就将守敌逼退了十几米。借助尖刀组的侧翼助力,高远趁势从越军的阵线上生生挤出一小块凹地来,接着凭借着起伏的礁石迅速构筑好了防线,左右与侧翼上的尖刀组连成了一线,他们彼此呼应暂时可以抵挡一气了。于是,高远下令停下了进攻的脚步,在交错的阵地间稳住了阵角。 就在这时,一阵嘶嘶作响的啸音当空传来,紧接着,第二波炮弹黑压压的砸了下来,炸点落在蛙人小队刚刚藏身的地方,灼热的气浪扬起了成片的石沙,几乎飞溅到了高远的脚下。高远不由得心惊,他暗叫道:好悬呐!如果自己晚一步下达命令,只怕是… 噗噗!两粒子弹猛然打在高远一侧的礁石上,金石相碰爆出了点点火花,高远的思路被拉回了眼前。他想:是啊!看敌人的抵抗还很顽强啊!如果不能保证持续进攻的速度,恐怕就会给他们的炮弹追上,可要是楞冲硬闯,势必会造成不必要的伤亡,哦,我可不能让弟兄们无谓的流血啊!可是,如果继续僵持下去的话,那就意味着… 砰砰!哒哒哒!轰… 就在高远左右为难一筹莫展的时候,一阵密集的枪声突然从敌人的后方传来,紧接着便是更为猛烈的爆炸声。面前阵地上还在拼命抵抗的敌人猛然一阵大乱,各个都像是给蜂蜇了屁股一样,纷纷从掩蔽处逃了出来,而后便四散奔逃起来,刚刚还有组织的抵抗,一眨眼的功夫便轰然瓦解了。 高远诧异的举起了望远镜,朝着枪响的方向望去,就见原本属于迫击炮阵地的地方,此刻已经是一片火光,七八具炮架横七竖八的翻到在地上,炮弹接二连三的炸响,爆起的沙尘已经把那一侧的天光遮挡住了,高远连忙调整焦距,但他也只能看见那些白帽蓝带的水兵们在四散奔逃,混乱的景象着实令高远意外。 哦,干掉了敌人的炮阵地,这一下干得漂亮啊!高远兴奋的念叨着,他在奔逃的水兵身后搜寻着,一个隐隐的推测支持着他,嗯!一定是他,呵呵!“死结”韩松以及他的小队。哈!这家伙到会找窍门儿呀!这么犟的一个人,他怎么就赶上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呢?哦,找找看,这家伙,他在哪儿呢? 扑!韩松把一股咸腥的海水吐了出来,然后,他大张开嘴急促的喘息起来,灌进嘴里的海水反复的冲洗着他的肺,就像浸湿了的毛巾一样,拧干后被浸湿,再拧干再浸湿,而后才涌上了喉咙。 他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有好一会儿,他都以为自己是浸泡在培养皿中的人体标本,从里到外都是刺鼻的药水味儿,他担心自己就快要被海水溶解掉了,因为完全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直到他被身体的负重坠得直往下沉,他这才挣扎着踩动水,从幻觉当中清醒过来。 礁盘上燃起的火光照亮了他苍白的脸,却让他敦厚的面孔显得棱角分明,他感觉到了肩胛上钻心的疼,那枚钢针的尾部还隐隐的闪烁着乌黑的光,那是小池狠命一刺留下的佐证,不过,这会儿他已经看不到自己的杰作了,这个被韩松拧断了脖子的家伙早已不知沉到了那块礁石的缝隙里了,或许哪条觅食的大鱼会发现他,但是不能确定的是,对于鱼来说,那时候已经变成一挂腐肉的他,还会不会好吃。 左肩胛上的痛楚牵连到了他的右臂,更大的疼痛来自那里。韩松在试图松开肘弯的时候咧了咧嘴,因为用力过猛的缘故,他的肘弯在弯曲到四十五度的时候已经锁死,这样,夹在他腋下的竹野至死也没能挣脱开去。韩松回忆不起他是怎么从海底跃起的,也记不起他是如何跟竹野纠缠在一起的,因而也就更加记不起他是怎么将竹野牢牢锁死在自己的肘弯里的。“死结”不死,但他了结了“五叶草”的最后一叶。 韩松望着弹雨纷飞烈焰冲天的礁盘不无遗憾的想道:哦,那里是“补天”的战场,原本,也应有我一份的,呵呵!现在都便宜你啦!高远,自从陈墨走了以后,你是蛙人里最走运的一个呀!想到这里,他禁不住苦笑起来,是啊!建功心切的特战队员们无一不是求战心切,但在复杂的局势下,动用武力解决问题就变得愈加审慎,这难免不让虎贲三军惜战如金了。 松下了一根紧绷着的神经,韩松终于打开了紧锁着的肘弯,竹野的尸体往起浮了一下,阴魂不散的想要冒出头来似的,却被韩松一脚踹了下去,漂乎乎的没了影子,韩松暗自骂道:快滚,赶紧去找你那个衰鬼同伴吧! “死结”忍着伤痛整了整身上的装备,然后,他挥起右手靠着单臂朝着礁盘游去,他要在接应的舰船赶到之前与自己的队友会合。此刻,硝烟渐渐散去,骄阳临空正当头顶,亮闪闪的礁盘和蓝汪汪的海水看起来有一点耀眼,但他还是在战火未息的礁盘顶上看见了一抹鲜红,那是一面五星红旗正在迎风招展。 “死结”心有不甘的想:这个高远,连升旗都不等我一下,见了面我跟你没完! 第三章.明箭闹海(1) 30.3.1 中国南海 双体穿浪型水声监测船“无瑕号” 11:30 在接近零摄氏度的低温条件下保存着的矿泉水流动稠缓,表层上面已经现出了冰凌状的微小颗粒,它们一经倒入就给这只方角杯的四壁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哈气,这让原本清澈透底的水质变得朦朦胧胧的,好似窗外的这片大海一样深不见底,不期,却刚好迎合了此刻这间餐厅里的氛围,虚幻诡异得有一点神经兮兮的。 一只白皙的手安静的放在杯子边上,纤细的手指微微弹起,精心修剪过的指甲轻轻的敲打着杯壁,发出如同时针一般的嘀嗒声。很快,杯子的外壁上面慢慢的凝结起了一颗颗的水滴,它们随着这轻微的节奏一点一点的淌下来,直落到杯底下的那张金佰利的方巾纸上,稍稍停留之后便悄然消失掉,无声无息的。 这个过程被他反复的演示了很多次,直到杯壁上的哈气全部消失,杯子里重新现出清澈的水时,他这才慢慢的端起杯子,小心翼翼的凑近唇边,先是轻轻的咂了一口,而后含在嘴里咀嚼着,接着一点一点的让水流进喉咙里,像是试图从中咂么出什么滋味来似的。 接着,他把水杯举在了面前,像对着一件精致的文物一样观赏着,视线透视着杯底的玻环,仿佛是在查看着原木的年轮;目光审视着表面上的水痕,似乎是在丈量着航迹的长短。就这么静静的过了一小会儿,他才若有所思的将杯子放回到原处。 这很像一个自闭症患者的行为,在迥长的等待过程中,他好像经历了一番起伏跌宕的心路历程,而他这么做的目的完全不详,看起来像是他的全部努力都只是为了让一口冰水值得回味似的,完全是一种另类的癫狂。这不免让人愤怒,要知道,他可是在当今最昂贵的间谍船上,它的成本都是以分秒为单位进行核算的,动辄上万美元的计价费用可不是给他用来自恋的。 然而,“学者”绝不是个有心理疾患的病人,他的无常表现掩盖了他的城府太深,以至于没有人能够勘透他的内心,他所有的怪异举止和费解表现,全都表明了他此时此刻的心思正活动频繁。其实,有谁能够真正了解到,他此刻的内心有多么的纠结?而他的心情又是多么的迫切? 原来,他此刻的缠绵并非是在打发时光消磨时间,更非是孤芳自赏另类自恋,而是为了弹压愈演愈烈的急躁情绪,排解纷繁复杂的困扰纠缠,面对着危机四伏的局面,这个身处险境的濒危之人,靠什么才能跨过死海到达彼岸?“学者”渴望获得一次圆满的成功,好助他的事业达到顶峰。 其实,作为一个职业的无间行者,他从来都没这么急切的想要得知一个结果,即使是他一手操纵的颜色革命就要取得成功之前,他的心情都没有什么大的波澜。那可不是一个小的成绩啊!它甚至在不久之后导致了苏联和东欧的巨变,即便如此他依旧表现的非常平淡。 然而,就在几个小时之前,他的生命受到了威胁,由此,淡定被震惊打乱,信心被疑虑冲散,一个的踌躇满志的人,忽然分不清敌我阵线,辨不出真实和谎言,于是,他知道了什么是恐惧害怕,懂得了什么叫特间凶险,因此,这才迫使他把这份差事当成了自己的一份救命保单。 他把全部的赌注都压在了一个人的身上,他既希望于能够有一次精诚的合作,更渴望得到一个全胜的结果,这样,他不但赢得了一个强有力的联盟,更获得了一份自我保护的丹书铁卷。作为中情局的有功之人,他有资格得到联邦政府的保护,甚至还有可能晋阶成为领导层。那样一来,他的生命就和他的地位捆绑的更为紧密了,他的身份有多重,他的命就有多硬,就算凶险重重,也无人可以撼动。 于是,他冒险接下了这一单,也接下了这个由多路人马组成的无间军团,力图把个一盘散沙的队伍,带成一个忠于自己的兄弟连。因此,他飘洋过海的空降到了“无瑕号”上,亲临到了隐秘战场的第一线,借此实现他的全盘打算。从现在起,无论是潜出刺探,还是列阵攻坚,他都要亲自指挥独立调遣。 现在,谍战的大幕已经拉开,身为统帅的“学者”虽然心怀忐忑,却也不能表现出坐立不安来,因此,他才表现得真如学者一般的深沉。即使含着一口冰水也能念痴,就算对着一只杯子也能发呆,其实,淡定也好深沉也罢,其实都是装蒜。只是,“学者”此番行动确是有几分把握的,这叫他想不作秀都难。正所谓:挖好陷阱擒虎豹,撒下香饵钓金鳌。“学者”急迫的等待着一个来自大海深处的讯息,它发自于一条游弋于深海中的黑色大鱼! 正午的阳光透过偏振单反的玻璃天幕直射进来,仅仅提供了充足的照度,此外竟然一点都不觉得晒,因此,这间有着阳光屋顶的餐厅内,室温始终都保持在摄氏二十四五度的样子,这让换了一身淡灰色亚麻料西装的“学者”感到十分舒适。因此,他才敢点上一杯冰水来慢慢的品咂滋味,好借此压一压心火。 “学者”向来活得都很精细,吃穿用度的讲究程度无人堪比,在某些细致之处甚至连英国的王室成员都望尘莫及,由此难免不惹来旁人的非议。其实,并非是“学者”有意骄奢淫逸,只因作为一个早产儿,他的脾胃和心肾生来就虚,因此,他必须时刻注意保护好自己,以免稍有闪失影响了自己的“猎潜”大计。 一想到在刚刚过去的二十四小时里,竟然两次涉险堪堪待毙,“学者”就忍不住唏嘘连声心火加剧,他暗自思忖道:如果不是因为运气好,怕是绝难逃过连续两次劫杀的,只是,这好运不会总在自己这一边呐?唉!真是的。难怪“职员”肯释放善意与自己联手,想必他的处境也不好过啊! 一想到“职员”在电话里面释放出来的善意,“职员”便不由得生出了惺惺相惜的感觉来,在日益沦为各大势力集团代言人的中情局里,真正靠实力站住脚的人已为数不多了,而“职员”和“学者”又是其中的佼佼者。一般情况下,他们二人必定成为晋阶路上的死对头,最起码也是互不相认的竞争者,绝难想象到他们会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的确,在中情局里一直以来都是自成体系的,从来没有暗中结盟的情形出现过,对以技术和谋划著称的“职员”和“学者”来说,也从未想过会在组织之外与对方联起手来。而今,这两个实力派的人物莫名其妙的面临着同样的危险处境,并且,他们还不约而同的得出了同样的结论:这种威胁一定来自组织内部。于是,联盟的建立有了存在的土壤,只等着一阵春风播下种子,而后再等来一场春雨,便可滋生根须发出芽来,恰巧就在这时,“坏小子”给他们带来了福音。 科林.维尼先是拯救了危难之中的“职员”阿瑟.迈肯奇,接着,又挽救了濒危的“学者” 埃德蒙.兰斯,“坏小子”的出现犹如天使降临,使得中情局中两大实力派的领袖免于殒命归西的噩运,真可谓是横空出世力挽狂澜,奇功至伟无人堪比。“职员”和“学者”几乎同时看中此人。一通电话为他们穿针引线之后,“坏小子”便成了这两大巨头间沟通与联络的不二人选,从此,他在未来的联盟中所发挥的作用不容小看。 哦,时势造英雄啊!这个年轻人一旦找准了节奏,其前途不可限量啊!一想到那个机灵的小伙子,“学者”便不由得暗自感叹起来,与自己年轻时比起来,那个家伙可是幸运多了。“学者”黯淡的想:与一个人的才华相比,途径的选择其实更为重要,既然你选对了路,那么,我是不会亏待你的,我在这一点上,绝对不像那个口是心非的“四分卫”。 “学者”一直把自己遇袭的幕后指使与“四分卫” 乔治.丹顿联系起来,他很想当面质问这位总统的前国家安全顾问:难道不是吗?杀手是你请来的人,事发时你就在附近,而且,又是埋伏在你事先知道的地点,你如何能让自己摆脱干系呢?“学者”想到这些的时候,他的眼前浮现出了“四分卫”那张道貌岸然的脸来,于是,他不由得恨得牙根儿都痒了起来。 希望“大白鲨”可以不辱使命啊!这次原本由“四分卫”主导的“猎潜行动”,到了这会儿早就与他无干了,哼!“四分卫”这个过了气的政客已经被踢出局了,现在是我“学者”在操控这次行动,当然,这也是和“职员”联手后的第一次合作,他预先打入的特工已经开始了行动,现在看来,他算是毫无保留的表现出了诚意,那么,好吧!就等着见分晓吧! “学者”埃德蒙.兰斯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显然这并不能完全归功于一杯冰水的作用,他内心的强大才是最主要的原因。但不管怎样,他都感觉很欣慰,这对于一个早产儿来说并不容易。因为,无论如何他都平稳的度过了最初的躁动期,接下来的过程无论多难熬,他都有信心撑过去。 “学者”在喝下最后一口冰水的时候,他默默的对自己讲:这跟落生时的情形一样,只要能到这个世界,我就有办法面对。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通往下层舱口的楼梯处传来,埃德蒙隐隐的感觉到了船体在微微的震动,虽然,冰水镇静了他的情绪却没有麻醉他的神经,“学者”的敏感程度丝毫也没有下降,相反却较之刚才更加的清醒,他意识到了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 埃德蒙的精神先是一振,情绪抢先跳了出来很倾向性的做出了判定:他们找到那条“大鱼”的踪迹啦!但很快,理智便出面干涉起来:没那么快的,094是中国的战略导弹核潜艇,如果这么容易就被发现的话,那跟单摆浮搁的大型坞登有什么分别,更何况,我们到现在都还没接受到前方特工指明航道的信号,怎么可能在茫茫大海之中碰巧就能撞上那条神秘的核潜艇?醒醒吧!老兄。 埃德蒙自嘲的一笑,默默的表示赞同,心说:是啊!如果运气好到这个地步,简直就是天上掉馅儿饼嘛!那我也用不着大老远的跑到这里来啦!认真一点儿好不啦!老兄。他按照自己的心理互搏时的称呼也随口叫起了老兄,但此刻反映在他脑海里的确是“无瑕”号的那位大胡子船长,一个有点因循守旧固步自封的家伙。“学者”在登船的时候为了说服他还颇费了些功夫,但他并不反感对方的认真态度。做学问嘛!就该认个死理儿,对于一条间谍船的船长来说,这并不为过,给他点时间慢慢适应吧! 埃德蒙的宽容刚刚释放出来,突然感觉到船身微微的有些晃动,埃德蒙的心不由得往下一沉,暗忖道:怎么?果然有什么不测发生?他连忙扭头朝着舷窗外面望去,就见平静的海面上连一点浪都没有,可是这条宽大的双体串浪型的间谍船竟然微微的倾斜了船身。哦,该死!埃德蒙禁不住暗骂道:这个大胡子究竟想要干什么? “学者”凭着自己渊博的学识洞悉了眼前的情形,这条大船正在做着一个高难度的急转弯。到底出了什么状况,竟至改变航向?我可是中情局莅临这条船的大员呐!怎么,你是我如无物吗?竟然在做出决定前都不来向我报告一声吗?真是岂有此理! “学者”刚刚才调整好的情绪,此刻经不起这番刺激,不由得再度引爆了脾气,他忍不住拍案而起,正想要赶到指挥舱去,准备用最难听的语气和最严厉的措辞,好好的修理一下那个狂妄的大胡子,不了,就在这时,他随身携带着的带有加密频道的卫星电话突然响起,“学者”恨恨的停下脚步,揿下通话按键之后按在了耳边。 “埃德蒙吗?我说阿瑟。” 听筒里传来了“职员”不紧不慢的声音,“学者”一听连忙按下满腹的怒气,和颜悦色的对他的新盟友说道: “是我,你有什么好消息要对我说吗?我在这片南中国海上可是忙得不行啊!” “哦? 这样啊!那不如,暂且缓一缓吧!中国有一句老话说得好哇!欲速则不达嘛! ” “学者”听着“职员”用木讷的口气开起了玩笑,便不由得有些恼火起来,他心说,这他妈的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展现你蹩脚的幽默?或者,是存心想跟我显摆你是个中国通?我先揶揄你几句再说! 于是,“学者”咽了口唾沫刚想回敬对方一句,不料,“职员”接下来所说的话清楚的表明了,他并非是在开玩笑,而且,更不是在卖弄。“学者”屏住呼吸听清了“职员”所说的每一个字,他不由得大惊失色! 第三章.明箭闹海(2) 30.3.2 中国南海 双体穿浪型水声监测船“无瑕号” 11:35 一杯接近零摄氏度的冰水如果单靠胃去捂热它的话,大约需要三十到四十分钟的时间,热交换产生的清爽感觉由里至外的散开,让人舒服得心痒难耐,这就是三伏天里人们常借冷饮祛暑降温的原因。 但是,对于刚刚在常温下饮过一杯冰水的“学者”来说,这种体内降温的过程可就没那么好过了,胃寒脾虚的早产儿突然觉得一股凉气从腹中升起,接着东撞西撞的没个去处,只好窝在心口处上不去也下不来,就像吞了个冷汉堡一样难受。 “学者”持着电话的手禁不住微微有些发抖,但这不是因为胃冷腹胀造成的结果,而是因为听了“职员”的话才让他感到周身发冷的。原来,一个他事先并不知道的情况到了这般时候才对他曝了光,这让感觉良好的“学者”一时颇为失落。 霎时间,“学者”对“职员”建立起来的种种好感,集中在这一刻里坍塌得所剩无几了,信任缺失导致刚刚建立起来的联盟岌岌可危。“学者”感觉胃腹的胀痛正在逐渐加剧,他猛然意识到,即便是与“职员”的利益相同,但与他的合作也只是停留表面上,到头来还是要孤军奋战。 但愿,我们日后不要成为对手就好喔!埃德蒙.兰斯在心里默默念叨着,缓缓的挂断了阿瑟的电话,那一刻他的心情是灰暗的,仿佛掉进了陷阱里的狐狸一样,急得团团乱转且又无计可施,不仅四面楚歌而且还到处碰壁,除了尾巴仍是自己的之外,几乎一无所有了。 走投无路的绝望虽然只是那么一闪,却也着实令埃德蒙感到心烦意乱,千回百转的哀婉了一回之后,他感慨了一句:不管自己怎样努力,如果运道不济的话,哼哼!也是白搭呀!随即他强自按下了负面的情绪,转而把心念集中在了自己脚下的这条船上。 他暗自打气道:再怎么说这也是当今世界上数一数二的间谍船,手里有了它,眼下就有了活儿干,没有“职员”的支援,我也照样猎得到核潜。原来,阿瑟在电话里告知他,一块靠近中国核潜出海口的岛礁刚刚失手,原本是要在那里安装一套水下监测设备的,正是这个消息让埃德蒙心生嫌隙,一时心里灰暗得不行。 强自抚平了心绪的“学者”忽然记起,刚才船体摇摆得令人生疑,莫不是那个一脸络腮胡子的船长已经发现了核潜的踪迹,哦,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刚刚“职员”那边阴沟里翻船,偏偏我这里在大海上扬帆,呵呵!阳光终于照到了自己的脊梁上,跟随了许久的衰运也该到头啦! “学者”想着情不自禁的期许起来,窝在胃脘处的凉气也受到了鼓舞,像是突然打了一针兴奋剂似的活跃起来,“学者”感觉有只小兔在他的肚子里淘气,撒着欢儿的一路奔到了小腹,接着,卟… 立时胀痛消失,摆脱了重负的“学者”由里到外的感觉轻松,他想,是时候从衰运和羁绊当中挣脱出来了,丢掉承诺和顾虑就像是痛痛快快的放了一个屁,从此,一门心思的靠自己啦!想罢,埃德蒙扶了扶无框眼镜振了振颓废精神,而后迈开脚步朝着楼梯口走去,他要赶去指挥舱看一看大胡子船长的成绩。 此时,“无瑕号”的指挥舱里气氛显得有些紧张,明显感觉得到刚刚发生了一些意外的状况,所造成的影响也是相当严重的,然而,所幸的是船上的工作状态却仍然保持得井然有序,它表明了正在操控这条神秘的间谍船的是一班训练有素的专业人员,也正是由于这些人的存在,才使得这条船成了不张口的大鳄不露齿的鲨鱼。 其实,比起攻防能力强大的巨型航母来,“无瑕号”称得上是一条特异功能强悍的超级船,而与航母上的众多部门比起来,“无瑕号”上的聊聊数十个工程师却抵得过航母上的万把号人。这就好比一粒钻石虽小,却能发出比大块石英璀璨得都的光芒来。 如果,再说起这条船的搜索效率和检测能力来,那本事就更是大得惊人,数千公里范围内的海域,在 “无瑕号”的眼里就如同是餐桌上的一碗汤,只要它有兴趣伸出汤匙去,好歹搅合几下就能把碗里的东西捞个干净,正因为有了这样的本领,它才为自己挣得一个“海上吸尘器”的美誉。 的确,在幽深浩瀚的大洋里,没有什么秘密是它藏不下的,但对嗅觉灵敏的“无瑕号”来说,却又没有什么秘密是他找不到的。牛人牛船凑到了一起,还有什么牛b的事情干不出来呢?大胡子船长所带的这班人,以及他所驾的这艘大船潜行在世界各个大洋上,云里雾里的探听到了许多的秘密,因此难免有些沾沾自喜,于是,办事轻佻也就顺理成章了,这是必然的规律。 但是马有失蹄牛有碰壁,一直都在风平浪静的海面上行驶着的“无瑕号”,却无端端的碰上了窘迫的事情,这让牛拽拽的大胡子船长险一险从椅子上翻下地来。由于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事先也没有丝毫征兆,所以,一直都对船载的高精尖设备笃信不疑的船长被惊得一时懵懂,仿佛到了这时他才发现,原来自己手上的这件神器实际上没有想象中那么大的法力,于是心气儿低落一沉到底。 此刻,虽然他已经果断的排除了意外状况的影响,但那份惊悚却还留在他的脸上,就见他满脸的络腮胡子根根直立着,像个炸起毛来的刺猬一样,浓密的眉毛下面两只惊慌的眼睛瞪得老大老大的,一双毛茸茸的大手不停的在卡其布短裤上揉搓着,唯有一对肥厚的耳朵却静静的支楞着,像一架功率全开的雷达似地,正紧张的搜索着周围的动静。 原来,一张破旧的渔网被有意无意丢弃在了“无瑕号”航线上,偏偏又无巧不成书的挂住了这条双体船的螺旋桨,稳那一刻,稳定性极好的“无瑕号”像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似的,这艘行进中的大船突然间一打楞,跟着,就见船体朝着船的一侧猛一栽歪,接着船头往回一拧船身往旁一横,引擎嘶哑的轰鸣了几声之后,大船便剧烈的颠簸起来,困在原地挣扎起来,堪堪就要失去平衡。 多亏了大胡子船长的经验丰富,他的命令几乎没经过大脑的编程,就在下意识的状态里脱口而出了。他的举动不仅挽救了这条著名的间谍船,同时也拯救了埃德蒙的自强梦,不然,偌大的一条双体穿浪船真给凉在了中国南海的话,那脸面可就丢大了,而这一切若是给埃德蒙知道了的话,他怕是连投海自禁的心都有了,所幸,这一切都是在埃德蒙不知情的状态下进行的。 在船长果断的口令下,这艘双体穿浪型大船的两对共计四个引擎被逐一的熄灭掉了,很快,让渔网缠住的那部引擎就被他们找到了。于是,船长一边让那对完好的引擎继续开动以便维持正常的动力,一边派人下到机舱的底层去检修那部异常的引擎,一场意外状况就这样被暂时的平息下去了。 惊魂未定的大胡子船长刚刚喘了一口气,他猛然发现自己的船已经跨越了四百海里的基线,进入到了中国的专属经济区里了,立时,一个不祥的预感涌了上来,他隐隐的猜到了刚才那个异常状况的起因。他暗忖道:难怪,一直走得好好的船,怎么引擎竟会突然…一定是中了中国人的道儿了。 大胡子刚想到这里,立时通体炸起了一身白毛汗来,就见他双脚猛一蹬地,座下的无阻尼滑轮转椅便像架滚轴滑板一样的射了出去,眨眼间来到操控台前戛然止住。他二话不说伸出毛茸茸的手来,在控制键盘上噼里啪啦的一通快打,航向显示屏上立时现出一条新的航线数据。临了,大胡子船长在指令键上重重的一击,啪!的一声过后,“无瑕号”便开始缓缓的调整航向,然后小心翼翼的朝着中国的专属经济区外驶去。 当埃德蒙进入指挥舱里的时候,一场危机才刚刚过去,他有点莫名其妙的看着表情凝重的船长,用眼神询问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莫非,你们这么快就发现了核潜的踪迹了吗?不想,大胡子船长误读了他眼神中的含义,以为,刚才发生的一切早已被“学者”洞悉,于是,他难为情的点了点头,却没好意思开口叙述详情。不想,埃德蒙的激情却被一下子点燃了,他在船长的肩膀上重重的拍了一掌,开口说道:“干的漂亮!” 船长会错了“学者”的意,他以为自己的过失得到了原谅,于是赶忙谢道: “谢谢!先生,只是,原因还没有查明,所以,还不能确定…” “没关系的,不必着急,我知道这种事情查起来没那么容易,船长,你不必有太大的压力,只需尽最大的努力就好。” 埃德蒙很体贴的笑着说道,他为自己有了这样一位志同道合的船长而自豪,毕竟这是他眼下掌握的唯一法宝。受到了“学者”的鼓励,船长一下子放开了手脚,就见他蹬开了座下的“滑板椅”,在各个战位前穿梭般的忙碌开了,一会儿前一会儿后的查看着,一会儿东一会儿西的指点着,就像个卧不定的兔儿一样,好不逞脸。 就在这时,扬声器里传来了技师发自机舱的报告声: “故障原因已经查明,船长。” “学者”闻听,脸上便不由得一阵诧异,但他很快就明白了事情的原委,阳光灿烂的脸上立时变得阴沉起来,一双阴损的目光慢慢的投向了船长,猜疑开始在心头慢慢的滋长,他想:这个家伙不会是跟“四分卫”串通好了的吧!要知道这艘间谍船可是隶属于海军特种调查部的呀!追根朔源是听从总统的国际安全委员会的调遣,而“四分卫”才从国安顾问的位置上退下来,既然,他能雇佣西西里杀手还害我,又何尝不会… 埃德蒙的心凉了一半,他的目光也随之变得冰冷,他后悔没有带上“坏小子”来给自己保驾护航。此刻,自己人在船上如同命在砧板上,哦,不可以激化矛盾让危险加身。想到这里,埃德蒙掩了目中的凶光,淡然的看着船长如何做出后续的处理决定。 “哦,快讲,是什么原因引起故障,修复它需要多久?” 大胡子船长急急的询问着,因为有“学者”站在身旁,所以,他的处置显得既专业又简短。很快,扬声器里响起了技师的回应,答案让船长感觉轻松。原来,这条先进的双体穿浪船设计得周全,专门的自带设备可以快捷的清除掉螺旋桨上的附着物,好在破渔网刚刚挂上桨叶,加上船长的处理既快又妥当,所以,排除这点儿故障便是个轻而易举的事情。 “一个螺旋桨上面缠住了渔网,去掉之后就一切正常了,很轻松,不必担心。” 现在,船长是真的很放心的对“学者”讲明了情况,因为一切尽在掌握,所以,沾沾自喜的船长开始话多起来,不知是出于讨好还是炫耀,总之,他的戒备之心全无防备之意全消,只管自顾自的说道: “这种情况并不经常发生,先生,因为我们刚刚是在中国的四百海里专属经济区内,想必布设渔网也是他们专门防范监测的伎俩,所以,为了防止再次发生这种状况,我们已经改变了航向,目前,正朝着…” 大胡子船长的话未说完,“学者”就已经怒不可遏了,孤注一掷的埃德蒙已经顾不得刚刚对自己做出的警告,他把一腔的怒火全部发泄了出来。就见他大步的走到指挥舱的正中央站定,抬起双手来使劲的猛击了击掌,清脆的声音在舱内回响起来,吸引了全体人员的目光,大家从这个文质彬彬你的中情局高管的脸上惊异的发现了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于是不由得肃然起敬,舱内变得安静异常,计划能够听得到直电流电的声响。 全场的肃静抑制住了埃德蒙的冲动,让他一下冷静下来,面对着众人的目光,他所有的愤懑和怨恨一扫而光,刚刚还要脱口而出的谩骂和责难,此刻就像卡了壳的子弹滞留在了枪膛里,“学者”的隐忍和平淡在这一刻里再度出山,他需要在还能够证明自己之前,重新找回尊严。于是,他改用一种平静的口气说道: “现在,我命令调转船头,进入到预定的监测水域,不必考虑那里是谁的专属经济区,我们的舰船在全世界都享有自由航行的权利,这里当然也不例外。所以,做好你们该做的吧!拿出你们应该有的成绩,我保证,你们会得到应有的荣誉。” 破釜沉舟的“学者”在最后那一刻找回了自己,他要让“四分卫”以及想要至他于死地的人看到一个智力超群的特工将会掌握中情局的最高权力。他也要向“职员”证明,自己是他错失的一个最有潜力的合作者,等到自己登上权力顶峰的时候,就让他偷偷的嗟乎悲叹吧! 已经恢复了动力的“无瑕号”高速转了一个一百二度的大弯,双体穿浪型的船身产生了大角度的倾斜,有一侧的船体几乎全部都没入了海里。滚轴滑板似的座椅止不住的来回滑动着,最后才被甩在了指挥舱的角落里,总算暂时停下脚来。 大胡子船长死死的抓住了控制台的面板,这才勉强的稳住了身体,但他清楚的知道,在接下来的航程里,自己的位置就像坐下的这把椅子,只能存在于飘忽和角落里。“学者”已经掌控了这条船,船上的数十个专业精英也和这条“海上吸尘器”一道掌握在“学者”的手中了。船长默默祷告着: 但愿,他不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这可是条天价的间谍船啊! 第三章.明箭闹海(3) 30.3.3 太平洋海域 094型战略导弹核潜艇 11:40 深邃的大洋底下有一股暗流悄然涌起,其势雄浑巨鲸难比,其力遒劲凶鲨不敌,锋头所及神鬼皆避,风潮遁去不留痕迹。正所谓,潮头不现其形,潮尾不见其影,潮起不闻其声,潮落难觅其踪,一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气势,幽暗海底的沉寂气氛由此被打破了。 就在潮头涌起之处偶然现出了这只钢铁巨兽,但见圆钝的艇首好似高昂的锥头,洞穿了深海的壁垒,撕裂了黑暗的粘稠。恰在昂然而过之时倏忽凸显出了这具护国之胄:却见粗壮的艇身竟如挺直的巨杵,担起了核反的负重,撑起了安宁的穹窿。这是一柄撒手锏,悄然藏身深海中,平常时日倚为重,危难之时露峥嵘。 “晋”级094型核潜艇,中国的第二代战略导弹核潜艇,携带着十二枚jl-2型弹道导弹执行战略值班任务,戍卫海疆巡弋大洋,威慑之力远至一万公里,可谓是拳重臂长。加之新近配备了一具超能量子炮“无影巨灵神”,更似潜龙增爪猛虎添牙,势头不减威猛有加,成为一道捍卫共和国国家安全的活动屏障。 此前,它在关岛附近的海域牛刀小试了一回,在实战之中初露锋芒,一击中的威力无比,不仅让 “幽灵”现形“猛禽”趴窝,而且还戏耍了凶狠的天敌“海狼”, 在深海之中与其玩儿起了捉迷藏。现在,乘胜携威的094正在返航途中,长途奔袭之后的潜龙早已归心似箭,因此,不由得行色匆匆脚步匆忙,却不知归途之中密布陷阱,更有一条间谍船早已撒下了大网,就盼着094赶回来好一头撞上。 闭上眼睛聆听深海的心音,感觉那种脉动辽远而空灵,似乎是心有灵犀又好像是情有独钟,那一起一跳,仿佛都与一个期盼紧密关联,那一搏一动,显得既虚幻又生动,恍若深陷在梦境中的一般。慢慢的,深蓝开始转浅,大海逐渐变远;轻轻的,僵硬的四肢变得飘飘然,困顿的身体跃然浮出了水面… 由多重复合舱壁外加特种消音瓦密闭起来的潜艇,舱内舱外早已是两个完全隔绝的世界,但是,作为艇上的顺风耳和千里眼,哪怕是身在斗室之内,“樯燕”倪南依然能把自己的心境敞开,并把感知的触角延伸到大海的最远端,即便是在睡梦里,他也仍旧能把心动的马力全开,还要一路徜徉着直达到深海世界的边缘。倪楠真的是太累了,他不知不觉的深陷在沉沉的睡眠中了。 突然,一抹炫蓝的光束倏地从倪楠的眼前划过,接着,全息影像的桌面悄然在他面前展开,一幅三百六十度自由旋转的3d数字地图竖立起来,标注着各种技术参数的功能窗口也随即排列开来。这是一条经“天链”传来的讯息,它几乎同步的将千里之外的情况呈现在了倪楠的眼前。在这幅影像中他被告知,一个恶毒的阴谋和一个阴险的圈套已经设好,就像一条天堑横亘在了核潜回家的水下航道。 冥冥之中倪楠对迫近的危险早有预感,防范的心弦一直都绷得很紧,所以,当他慢慢张开眼的时候,他的脸上并无诧异之感,他只是平静的盯着面前呈现的3d画面,默默的记下了相关的坐标、参数以及几处关键点。虽然,他并不知道这条讯息出自谁手,也不知道为了获取这份情报究竟费了多少周折,但他知道,决不能辜负了战友的良苦用心,确保094的安全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 倪楠迅速的做出了反应,他抬起手来像掐着剑诀一样的伸出二指,熟练的衔住了3d画面的一角,而后翻动书页一般的往起一撩,这条讯息就被他放到共享频道中去了,这样,艇长以及具有同等权限的人员就可以同时看到这条情报了。跟着,他在依然打开的全息影像桌面上点出搜索链接的窗口来,果断的选中了那款有“天眼”之称的图像遴选器,快速的揿下了启动按键。 通过卫星监控图像,倪楠逐一筛查和辨别了那份情报上标注的关键节点。在经过放大和特殊处理过的画面上,倪楠不仅看见了那条外形独特的间谍船,更注意到了船尾处明显拖着的两条粗粗的钢缆。an/sor-19型拖曳式水下阵列声呐!这就是毒蛇的信子恶狗的鼻子,他们竟然如此张狂大摇大摆的堵在我家门口来闻味儿了,真是岂有此理! 倪楠一眼就认出了“无瑕号”上拖曳着的声呐系统,正是专门用来搜索潜艇的侦听系统,它的水下声缆长达二公里,凡在五百米水深范围内的一切物体都逃不过它的监听,那几乎是所有潜艇的活动区域,因此,守在094归程途中的“无瑕号”定然不会错过它的行踪。哦,刚刚躲过天敌偏偏又遇煞星,094此行危矣! 倪楠的担心当然不无道理,虽然,094以往也曾被多次跟踪过,但多被艇长施展娴熟的隐蔽技巧骗过了,所以,此前从不曾真正面临过危险的处境。然而这一次却显然不同,094为了保护刚刚起步的航母计划,不得不果断出手,竟让b-2未及升空就临场坠落,这一招令世界霸主颜面顿失,因此,这才空天陆海联手出招,层层阻杀094,发誓不让中国的核潜回家。现在,已然堵到家门口上来了,这让“樯燕”如何不急呢?此刻,已然意识到凶险临近的倪楠把心思一沉,一刻也不耽搁的思考起应对之策来。 他随手在全息数字显示平台上一点,拉出一个信息传导的对话框来。这是“北斗”导航系统中自带的一个特殊功能,原来,“北斗”在提供给一方一个定位参数的同时,还能够做到特定双方之间的互联互通,因此区别于gps系统的单向信息平台,而成为一个有问有答能够实时沟通的双向系统。倪楠的初衷是想要联系上这个报警信息的提供者,以便给094配上一副放大镜,好借助那个人的力量近距离的监视“无瑕号”的动静,以便寻找空挡突破封锁,安全的返回母港。 倪楠迅速的键入了一行简短的提问,借以表明自己的身份,这段话通过“天链”的加密编辑之后再传送出去,完全不必担心会泄露秘密。很快,对方的回应便显现在了窗口上,内容表明了这是一个非常审慎的伙伴。对方没有急于表明自己的态度,却反问了倪楠一个技术上的问题:一旦受到外来干扰,处在深海之下的094还能否即时的收到“天链”的讯息,准确的说,这个延迟的时间会是多少? 倪楠心中一喜,很庆幸自己遇到了一个精通专业的合作者,要知道,对方的提问切中要害,这其实也正是倪楠所担心的。因为,一旦以对方作为现场指挥,抓住“无瑕号”的漏洞作为突破的机会,那么,094的一切动作都要以对方的指令为准,稍有差池就会前功尽弃,那样一来,不仅会使094的行踪暴露无遗,更有可能招致致命的攻击,这样的行动,生死存亡的一线生机全凭的是胆大心细,所以,对方能在确定方案之前就想得如此周到细致,着实令倪楠感到欣喜。 倪楠快速的键入了他熟记于心的功能数据,然后急切的等待着对方的答复,倪楠深知,虽然信息传输的延迟是不可避免的,并且以毫秒为单位的误差在通常情况下还是允许的,但在今天他却不敢妄下断语,毕竟天海相隔是段不近的距离,而堵在家门口的那只狗也确实反应灵敏,因此,要想不被它咬伤还真的不能粗心大意。“樯燕”紧张的期待着,他希望“天链”那一头的合作者能够给出一个肯定的答复,那样一来,困境之中的094便可获得一线生机。 终于,倪楠暗暗的松了一口气,疲倦的脸上随即现出雾霭后的云霓,理论上,对方肯定了无滞后影响的可能性,但对口令的准确性和动作的熟练程度却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即是说,无论是对方的指令还是倪楠的动作都必须一次成功,没有误判不允许误操作,因为时间紧迫,没有修改调整的机会,整个过程必须一气呵成。 这几乎就是一次零窗口的发射,虽然此前没经过任何的演练,届时全凭着长时间积累的经验,而最关键的还在于从未谋面的这两个人是否真能默契到心照不宣。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如自己一般的沉稳内敛又心细敏感?“樯燕”不自觉的猜测起来,是否,也如自己一样是个过于浪漫的人呢? 倪楠稍纵即逝的走思让他的手稍慢了那么一瞬,可就是这毫厘之间的迟疑立时招致了对方的责备,一行小字带着冷冰冰的眼神出现在窗口上,倪楠的脸上一热随即心里一喜,真切的体会到了对方的严谨和专注,于是,心存的最后一点疑虑顿然释去,心说:好搭档总是相互弥补对方的短板,这一次我是找对人了。 于是,按下心猿意马的猜测,手指闪电般的键入了自己诚挚的道歉,接着,便不再顾虑的深入到下一个环节的讨论当中了,眨眼间,两个相隔上千公里的人,一个在水上一个在水下,靠着“天链”搭起的桥梁,迅速的确定了即时沟通联系的方式,并且拟定了突破封锁让核潜回家的方案。现在,一个助094安全回家的冒险计划已经制定完成了,他们约定尽快向各自的主管首长汇报,以便尽快获得批准。 第三章.明箭闹海(4) 30.3.4 中国南海 052c型导弹驱逐舰 11:45 铁皮盒子一样的舱室内只有十来平米大小,舱顶很矮进深很短开间也很窄,除了摆放设备之外,留给人们自由活动的空间就少得可怜。刚刚从紧张的搜控操作中停下手的吕律调,稍稍舒缓了一下紧张的神经,却猛然发觉舱内到处都散发着金属和油漆的气味。立时,一阵恶心袭来,随即,胃里便开始翻江倒海般的折腾开了。 她连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的朝着舱门口走去,就在她刚刚把手搭在门把手上的时候,一阵急促的电话蜂鸣声从身后传来,她只好忍住胸口的不适,强自回到了桌边,抬手拎起了那部红色的电话机,不等他把听筒按在耳朵上,一个飘忽不定的声音就迫不及待的传了出来,听来好像发自遥远的天边一样。 “少校,设备调试的如何了?监测到什么信号没有?据我所知,你手上掌管着的的可是一套极其精巧的玩意儿,不但价值不菲,功能也很强大,你可千万别对我说,你一无所获呀!” 吉贺年的声音就像是一针清醒剂,立时让吕律调拥堵的胸口舒畅起来,所有的不适感觉霎时间烟消云散,甚知连无处不在的异味都闻不见了,她的全部精力被一下子转移到了这通电话上,她得承认,吉贺年的确盯得很紧。 但是,这样一来,云里雾里的吕律调就更加的为难,毕竟,吉贺年不是她的直接主管呐!是该和盘托出?还是应该有所保留呢?于是,另一种不适从心底里冒了上来,如堕冰窟般的寒冷随即扩散到了她的全身,随之而来的则是一身的冷汗。 吕律调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她一时拿不准,让吉贺年兴趣之大的竟不是设备的效能好坏,而是,通过这套设备究竟发现了什么。哦,这个问题可是超越了总后装备部的工作权限啦!有着很深军旅背景的吉贺年会不知道他这么问是犯了保密条例的大忌吗? 吕律调不由得回忆起自己刚刚处理过的那个方案来,暗忖道:如此敏感的信息,如此重要的装备,如此关键的时刻,如此…怎么能够轻易的泄露出去呢?哪怕他是个身处要职的将军! 吕律调身为总参情报局的少校资讯主管,她在“天链”上具有很高级别的使用授权,因此,她才能借助这个海量的信息库来施展自己的手段。就在几分钟之前,她利用熟练的技术动作及时的为094示警,并且,还将依靠自己精湛的专业技能帮助094脱离险境。 首先,她在启动了这套名为“千里顺风耳”的监测设备之后,就一直不停的动用“天链”上的信息共享平台来查询已经经过验证的情报,然后,再按照“海天一体,人机共验”的方式,一步一步的进行试侦试测,逐渐把“顺风耳”的设计指标中所标定的各种性能都被一一的发挥出来,在这个过程中,吕律调的验证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就在这个时候,“顺风耳”的一个微弱讯息引起了吕律调的注意,那是“天链”讯息库中没有显示过的一段数据,吕律调心头一喜,很显然,“顺风耳”的探测距离之远,敏感精度之高超乎想象,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它在“天链”系统当中绝对能够占据一席之地,而且“顺风耳”一旦入役,必定能为“天链”的讯息增容添上浓重的一笔。 吕律调在兴奋之余连续的加大了侦测强度,而后,又对所得的数据做了进一步的分析和深入的研究,结合以往积累的经验以及她的独到心得,很快便得出了侦测结果,然而,当这个结果一出现,却禁不住让吕律调大吃一惊。 原来,从数据反应出来的种种特征表明,远在一千公里之外的大洋底下正行驶着一艘大吨位的潜艇,依照吕律调对现存核潜参数的了解,她几乎可以肯定的识别出,那就是中国海军的战略导弹核潜艇094。 吕律调快速的推测出:想必,它即将结束这一轮的战略值班,此刻正在返回母港的航程之中吧!吕律调暗自揣测的同时,一种担忧猛然袭上了心头,她想:哦,像094这种执行战略反击任务的杀手锏,其行踪当属最高等级的机密,它的讯息当然是不会显现在“天链”系统平台上的,除了“千里顺风耳”这样的超能探测器,怕是没有谁能捕捉到它的踪迹,除了… 吕律调猛然记起了“天链”系统上有过这样一条讯息:“无瑕号”双体穿浪型监测船此刻正行驶在中国的南海海域,依照“北斗”的定位以及正在那片海域巡逻的蛙人确认,这条著名的间谍船刚好就在094 返航途经的那片海域。这就是说,“海上吸尘器”故意挡在了094的回家途中,而依照它的侦测能力,吕律调毫不怀疑,094 绝难逃过它的眼睛。 她的心往下一沉,暗叫道:糟了!如果094 继续沿着原来的航线行驶,势必会一头撞进“无瑕号”的侦听大网里,那样一来,我们的镇国利器就没有秘密可言了,若是它在此刻遭到攻击,哦,那后果不堪设想啊!必须马上将这一情况通知094,警示他们尽早采取行动。 于是,熟悉“天链”上每一个技术“关节”的吕律调立即采取了行动,她把“天链”以及“顺风耳”所能侦测到的危险点全部都标注清楚之后,便毫不耽搁的打包发送给了094 的接收平台。她想,希望094上主管情资的军官能够即刻做出反应,如果,他能与自己进行联动的话,解救094 刚好可以用得上自己手上的这套“千里顺风耳”。 于是,接下来的沟通便在倪楠和吕律调之间展开了,几番交流过后,相隔千里的两个人建立起了信任,随后,针对094的突防计划便在技术层面上深入讨论开了。很快,在智商和专业的驱动下产生了很高的效率,一个渗透到了具体操作环节的周围方案很快便形成了。 没有约定和指令,不靠预案和规定,两个赤胆忠心的祖国卫士自觉的担起了力挽狂澜的重任,他们决定要通过自己掌握的技术手段,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条件下,解救出危难之中的镇国利器,确保094 安然返回母港。 这时,刚刚经过了一番高度脑力劳动,加之初次出海不适应船上的密闭环境,吕律调早已经疲惫不堪,一时间身体极度不适,堪堪就要呕吐出来。就在她刚想要出舱去缓解一下的时候,不料,却被吉贺年的一通电话缠住了。吕律调只好强忍住胸口拥堵憋闷的干扰,专心应对其这个讳莫如深的神秘人物来。 “报告吉部长,新装备的运转状态良好,初验效果也不错,目前,正在准备进行下一步的检测程序,预计…” “好在哪里?少校,我们不要老拿空洞的赞美之词来说教,对部队来说,一套好的装备就是要看它的实际效能能否满足实战的需要,花拳绣腿以及华而不实的东西都必须剔除掉。所以,请你拿具体的数据来表明你的推断吧!” 吉贺年的执著以及眼界着实令吕律调佩服,因为,好打官腔和好批官腔的通常是两类人,他们为数众多占比很高,然而,能用官腔来批驳官腔的怕是只有极少数的人了,毋庸置疑,此刻电话里的就是其中之一。吕律调万般无奈只好转动脑筋翻腾出压箱子底的那些个技术数据来,逐一的解释起“顺风耳”的优良特性来,为的是掩盖她在“天链”上的工作痕迹。 吕律调对自己的技术判断颇为自信,因此她才敢于违背吉贺年的旨意,没有在开机的时候倒置后台窗口的设置,这是冒了很大的风险的,一旦出现失误她必须承担全部的责任。但是,自小跟随尹博在特情战线上摔打的吕律调深谙个中的法则,她虽然性情敏感容易摇摆,但对于不可原谅的低级错误却具有天生的免疫力,因此,她在大的方向上从未犯过错误。 吕律调的深厚技术功底终于撼动了吉贺年的耐心,她几乎是提纲携领的给对方上了一堂技术普及课程,有简单有详尽的回应了吉贺年的所有疑问,但就是没有提及半点涉及核潜以及拯救的字眼。于是,吉贺年只好悻悻的勉励了几句,一无所获的结束了通话。 暂时松了口气的吕律调顿感疲倦,她发现自己通体的冷汗已经把军装粘在了身上。于是,她再次转身朝着舱门走去,此刻咸湿的海风是她提神醒脑的良药,而正午的艳阳高照刚好可以缓解她的疲劳。于是,她迫不及待的冲上了舰桥。 灿烂的阳光照耀着平静的海面,然后一波一波的折射到舰桥上,吕律调恍如置身在灯光璀璨的舞台。她微微合起双眼,听凭海风轻抚海浪轻摇,心绪飘得跟云一样高。吕律调深深吸了一口气,把大海的气息贯通到底,把积蓄在体内的浊气全部排挤出去。于是,心也静了,气也顺了,精力和体力也迅速的回复了。 感觉好起来的吕律调在舰桥上踱了两步,从这里往舰首望去,能够清楚的看见如巧克力般排列整齐的导弹垂发井,吕律调思忖着,应该尽快把自己的拯救计划向上级领导汇报,以便争取到临门一脚的时间。 有事在心的吕律调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返回舱里了,但是阳光、海风以及湿润的空气让她有些恋恋不舍,于是,她掉头朝着船尾的方向又踱了两步,心里告诫着自己,事态紧急耽搁不起,还是赶紧回去工作吧!就在她准备扭头走下舰桥的一刹那,她不经意的朝着舰尾的停机坪上扫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吕律调的心不由得为之一振。 一架难得一见的wz-10出现在这艘052c舰上,这在它公开列装之前绝对算是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而它此刻却神秘的出现在了眼前,竟不知道是何时降落的,吕律调按捺住心头的跃动,却忍不住兴奋的想:wz-10的出现只能说明了一种可能,她已经空降到了这条舰上了。 第三章.明箭闹海(5) 30.3.5 中国南海 双体穿浪型间谍船“无瑕号” 11:50 蔚蓝色的海面上“之”字行进的双体穿浪船走得平平展展,好像栖在诺大一张绿叶上的小虫子,爬得怡然吃得贪婪。在它的身后长长的拖着两条白色的航迹,就像拓字描红的笔画,每一撇都描得有板有眼,每一捺都画得有模有样。然而,就在这一折一返之间,水上水下的所有细节便随时随地的纳入了它的法眼,水纹水况的全部底细也点滴不漏的存进了它的记忆。 双体穿浪型的船影好似劈着叉的大裤衩,拖曳式线列阵声纳就从它的裤裆底下伸出来,粗粗大大的钢缆像条长长的尾巴,悄然隐没在航迹中迤逦竟达两公里。“无瑕号”保持着5节的低航速,在流体噪音和船体机械干扰最小的状态下磨磨蹭蹭的向前航行着,密布在线列阵上的高敏度水听器则遍撒蒺藜,伸长了的耳朵给这周边近千公里的海域来了个翻箱倒底。 世界顶尖级的谍船,现役最高端的装备,每有出动必然都是大手笔,此次长途远袭旨在围剿094,自然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明地里拿着和平科考当幌子,暗地里却出动神盾和海狼,更有中情局的高手临前指挥,加上此前研判的结果毫无悬念,因此,“无瑕号”更加的肆无忌惮,几乎是横行于中国的海疆。 这条著名的间谍船就这么大模大样的走在中国的南海,这部“海上吸尘器”就这么招招摇摇的搜集着中国的情报,很多年来, 霸主的野心不断膨胀,霸主的手脚不断伸长,霸主的淫威不断暴涨,在此之下世界变得闷声不响。 于是,擅闯别国的领土成了习以为常的自由,肆意窥探他人的隐私成了聊以自慰的爱好,粗暴干涉别国的内政成了自以为是的信条,而快速成长中的国家便自然而然的成了打压的目标。所以,中国再隐忍也是靶子,中国再低调也是招摇,唯有迅速的壮大,才是最有力的自保。 埃德蒙迎着风站在船首,脑海里闪过一段经典的画面,耳畔似有熟悉的旋律响过。他一时把持不住,不由自主的伸展开双臂,身上那件白色的亚麻料西装随风鼓噪起来,在海风中不安分的飞舞着,就像是呼扇着翅膀一样。于是,他的心情也跟这海鸟一样,和着听不见的旋律飞翔。怦然悦动之中,跃过了船舷,飞过了海面,直达远方。 眺望着平静的南中国海,埃德蒙的眼里情不自禁的折射出贪婪,他感慨颇多的想:不管怎样,我们还是回来了,管你远海近海,全世界的海洋都任我徜徉。随即,一种报复后的满足与得意袭上心头,他不由得把胸脯挺得老高,兜满风的裤脚也跟着发出疯狗一样的喊叫。 埃德蒙已经不是第一次跨越大洋来闯南海了,但他却不愿意提及上一次的难堪经历,宁愿把它埋藏在记忆里,默默的忍受着心病的侵袭,那可是他心头永远抹不去的痛啊!埃德蒙为此直不起腰也抬不起头。正因如此,他连睡梦里都想着重返南海,好让心魔得驱、心结得解。 还好,他终于回来了,手上有了更大更先进的“无瑕号”,足以取代又老又丑的“鲍迪奇号”,虽然初入南海便有些不顺,但是,哀兵之态的埃德蒙还是强打起精神,硬装成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心里意淫般的奏起了欢快的曲子,以期借此将那缠绕在耳边的引擎轰鸣声,以及y-8 俯冲时的巨大身影全都删除得一干二净。 就在埃德蒙尽情徜徉于他的心灵之旅的时候,“无瑕号”又到了它之字形的折返点了,就见船体的一侧引擎音噪骤然降低,与此同时,另一侧的尾流却突然变得强劲起来,立时,船体的周围涌起了强大的乱流,它们汹涌着径直扑向了船头,但很快,阻挡的水流就从空荡荡的“裤裆”底下顺利的穿过去了,出人意料的,这条怪异的船型竟在转弯的时候表现得那么的轻松。 一直独站船头的埃德蒙随着船体一起转向,透过无遮无挡的甲板,他得以三百六十度的欣赏了大海的景象,到了此刻,他已将心头的阴影全部抛诸脑后,心情舒畅得就像头顶上飘浮着的云朵一样。忽然,有一个声音隐约在他的耳畔回响,细一品味才发现,原来是阵阵肠鸣在低吟浅唱: “是时候该补充些营养了,别忘记,你可是个早产儿喔!” 哦,时间过得好快呀!才这会儿功夫就饿啦!不是刚刚吃过早餐吗?他恍惚记起有过一杯冰水和一阵腹胀,他这才明白,原来,从早上到现在他还没有摄入过任何的养分。而一杯冰水加上几个凉屁早就把他的肠胃排空了。那么,好吧!先去填饱了肚子再说吧! 埃德蒙在心里应允了自己的请求,于是,他朝着大海扫了最后一眼,接着,就准备转身往舱门口走去。不想,饥饿的心理暗示竟对他的身体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一阵晕眩突然袭来,除了脚下的船体不动之外,他感到天海一体争相摇晃起来。埃德蒙赶忙闭上了眼睛,暗自提醒着自己:不过是短暂的低血糖而已,稍忍片刻就会过去。 一阵天旋地转,二腿随即发软,身在空荡荡的甲板上,却是一个没抓没挠的地方,他想坐没法坐想躺没法躺。埃德蒙只得苦苦支撑着,像个自虐的苦行僧一般。好在水浅时短熬过了苦海终将靠岸,挨到了眼前的黑夜退去白昼降临,他这才敢慢慢的睁开眼睛。不料,刺目的阳光迎面射来,立时令他的眼中噙满了泪水,淹没了碧空如洗的蓝天,海天相连处只剩下了水汪汪的一片。 早产儿体质虚弱由来已久,但这并没有妨碍“学者”成为无间行里的佼佼者,在他的过往经历当中,“学者”的智力优势弥补了他的体弱短板,这么一路走来的感觉还是满轻松的,唯有最近这二十四小时内的不凡遭遇,才使他真正感觉到疲于应付的苦不堪言,这几乎把埃德蒙的“学者”外表打回到原形去。他曾经心力交瘁的萌生了放弃的想法,虽然只是那么一瞬,却也令他深感愧疚,于是,很快就被他出人头地的野心逼退了。 可怜的埃德蒙赶忙摘下了镜片,掏出纸巾来擦干了两眼,立时,好似潮水退去陆地重现一样,埃德蒙眼中的世界也是阴阳初分洪荒初开,但他总算还是分清了天空陆地和大海。“学者”勉强支撑着身体,整了整仪容恢复了本色的模样,而后,他执拗的要把这最后的一眼看完才肯回舱用餐。于是,湿漉漉的目光透过镜片投向了远方,终于,他在海天交接的水际线上找到了落脚点。 他看见蓝天碧透绿海清泛,海天之间一条水线横陈清晰亮眼,隐约间现出船影憧憧白帆点点,埃德蒙的晕眩才过脚跟也刚刚站稳,人还处在懵懂迷幻之间,此刻所见全被他当成了疑船影幻,还当是自己头晕眼花才看得纷乱。于是,他定了定神眨了眨眼,举起望远镜来定睛再看,霎时,他的面孔僵硬表情冰冻,手臂无力的垂了下来,望远镜像架空荡荡的秋千一样吊在脖子上,有气无力的悠荡了几下便停了下来。 虽然是短短的一瞥,却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那种震撼就如同一柄重锤砸开了他的婴儿暖箱,一切自他出生以来所依赖的生命保障,全在那一刻里毁坏得不成样子。而他很久以来寄居的精神殿堂,也在同一时刻上崩塌成残垣断墙。“学者”像只被抽去了大筋的螳螂,立时变得虚弱无力佝偻着身子瘫软在甲板上。 他看见了数不清的渔船,密密麻麻足有成百上千,此刻,正黑压压的迎面扑来,把个偌大的海面围得如同铁桶一般。埃德蒙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阵势,不由不惊得肝颤吓得胆寒,恍然间觉得仿佛掉进了虎穴陷身于龙潭,于是,他禁不住哀鸣嗟叹:哦,上帝呀!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们怎么可能聚集起这么多的渔船呐?这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国家啊! 就在埃德蒙惊魂未定之际,蜂拥而来的渔船已在百里之外停下了脚步,它们背靠北面朝南,齐刷刷的驻了锚落了帆,而后,大船布阵小船组团,膀挨膀肩并肩,头接尾尾相连,面对着“无瑕号”摆出了一个一字长蛇阵来。 这阵势好不一般,往远处看,蜿蜒数千米曲而不断,艨艟上千艘多而不乱。从近处观,铁甲海监一马当先,渔政快船镇住两边。细品中间,远洋机帆奋勇上前,拖网小船穿插其间。真正是一幅人民战争的恢弘画卷。 但见阵首沉稳,含起一团吞食天地的强悍火焰,再看阵尾轻卷,压住一股横扫寰宇的铁血精神。突然间,就见一字长蛇的正中间船阵大开,门启处,一艘快艇跃然突现。只见它艇首高昂压住碧浪,宛如乌锥扬蹄赤兔脱缰。再看它艇尾低压激流湍急,好似青龙倒拖画戟反提。就见这艘小艇催开引擎纵开马达一路疾奔而出,直冲着正对面的这条双体穿浪型的大船而来。 一时间,蓝天屏气碧海敛声,海风驻脚海浪复平,偌大的海面之上安静得就跟只有这一人一船一样。惊骇之下的埃德蒙慌忙从懵懂之中醒来,暗嘱自己不要惊慌以免失去了定力。他一边稳住心神一边急闪双目留心观察起远近的态势来。他想,既然千船并发显而易见是有备而来,而以长蛇列阵足见其守意明显,既然如此,以我双体穿浪型谍船的吨位航速优势,对付这艘单骑掠阵的小小快艇也就不足为惧了,单单使用船上的水喉就能打他个人仰马翻。 这时,他慌忙闪动近视眼,细细观看那驾艇之人,才发现,原来艇突威猛全仗着人更强悍。就见这人赤膊赤脚铲骑在摩托艇上,就像是护海之神正踏浪而来。只见他宽肩阔背露出一身精轧凸起的肌腱,肤黑面俊显现出一股阳刚正气大义凛然,剑眉朗目闪烁出一种大无畏的英雄气概。正是:“明箭”闹海显英雄,陈墨特战第一勇。 就在快艇这一起一落之间,他从艇首的水线下似乎看见有锐利的寒光在闪。埃德蒙禁不住心里随之一寒,才舒坦不久的胃口又开始隐隐发难。埃德蒙惊叫一声:不好!决不能让此人靠近船舷,不然,拖曳声呐不保。于是,他一边扭头朝舱门狂跑,一边声嘶力竭的喊道: “警报,快去打开水喉!” 呜! 随着“学者”的喊声落地,“无瑕号”上立即响起了凄厉的警报声,跟着,便有几个人奔出舱门朝着船头跑去,在那里,一架高压“水喉”正被剥去罩衣,于此同时,大口径节流阀门的笨重手轮正被两个人轮番转动着,很快,一股强大的水流便从炮口一样的龙头喷嘴里激射而出,长长的水柱刺破长空,打破了海天的宁静。 第三章.明箭闹海(6) 30.3.6 中国南海 双体穿浪型间谍船“无瑕号” 11:55 警报连续回放,像只多嘴的乌鸦在头顶上空来回的游荡,穿越了一段恐怖的屏障,奔跑中的埃德蒙几乎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在怦怦作响。他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高频度的呼吸就像是在嗓子眼儿拉起了风箱。他心急如火的一路奔跑着,然而心脏却不提气,好像油门已经被他踩到了底,然而动力却明显的不给力,距离舱门仅有短短的百米,可在他的眼里却像是在遥远的极地。 这会儿的早产儿被迫从虚弱的状态中挣扎出来,就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鸟一样,正死命的拍打着翅膀想要逃离这块地方。他的身体一下子从低迷弹至高亢,如此巨大的反差严苛的考验着他的心脏,而他的血压血象也因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压力,而隐隐的显露出崩盘的迹象。 但是,埃德蒙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他很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如果不能挑翻那艘单骑突阵的小艇的话,那么,即使他能保自己的身体无恙,但他这个“学者”也只是个全尸的模样。因他绝对承担不起被那艘小艇切断声呐的后果,一旦不幸成真的话,他将面临的诘问就不仅仅是来自中情局和五角大楼了,甚至会来自白宫。 哦,那样一来,就算“学者”的身体能顶呛,可他还有得活吗?三堂会审的结局他连想都不必想,干脆直接朝自己的太阳穴上射一枪算了,因为那是他从老板那儿绝对得不到的奢望。因此,此刻的爱德蒙才会不顾一切的对抗那艘小艇,这不但是为了保护价值连城的拖曳式线列阵声呐,更是为了保全他自己的性命。 砰!避水的舱门足有三十公分厚,但它竟然被“学者”瘦弱的身躯撞开了,并且还发出了很大的声响,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聚拢过来,一齐汇集到了他的脸上,人们诧异的发现“学者”原本苍白的脸上,此刻竟然是红扑扑的,甚至,他的面颊上还飞起了两朵“高原红”来。于是,人们不约而同的想到,哦,真看不出,“学者”还是位比赛型的选手啊!临场的兴奋度竟然表现得这么明显。 爱德蒙完全不管众人目光里的猜疑,只管点手招唤大胡子船长,就见憋屈在角落里的大胡子一见“学者”有召,立时脚下一点,蹬开了坐下的“滑板椅”,一出溜就来到了“学者”的近前,爱德蒙伸手按在船长的肩膀上,煞住了兴冲冲地“滑板椅”同时也稳住了自己摇摇晃晃的身体,但眼睛却盯着众人,他大声的嚷道: “保持航速航向别停手,他们的举动刚好说明我们找对了路,接着干下去伙计们,我们很快就能抓到大鱼了。” 言罢,他才转向大胡子船长压低了声音说道: “替我联络上太平洋战区司令部,询问他们派出的海狼到了哪里,跟他们说,要想抓到大鱼的话,我们需要有把锋利的鱼叉。” 说完这话,眼看着大胡子撒欢儿似的蹬着“滑板椅”转身离去,而他却浑身无力的倚靠在了舱壁上,一身虚汗贯通了脊背,身体像风干了的枯枝一样颤巍巍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刮了去。到了这会儿,他才刚刚能够喘均了气儿,于是,架在他嗓子眼儿的风箱随即开工了,被他吱溜吱溜的拉得正欢。悲催的“学者”忙着赶着奔向了生理的极限,好像有什么彩头等在前头,而他生怕自己会落于人后似的。 指挥舱里一片沉寂,偶尔才有交头接耳的谈话声传来,间或还伴随着键盘的敲击声,气氛虽然紧张却也恬淡,并没有人表现出沮丧或者惊慌失措来。这是些训练有素的职业特工,见识过各种各样的危险局面,所以,即使此刻对面的阵势既庞大又震撼,他们也照例能保持着稳定的情绪和正常的状态。 其实,细究起来,全体“无瑕号”上的人员如此镇定,原来是有所依赖的。通常,在他们的附近都会有一到两艘攻击型核潜艇潜伏着,前番是弗吉尼亚级,后来是洛杉矶级,而这一回却是海狼级。因为有了攻击力强悍的海狼做靠山,所以这条谍船才会有恃无恐无视中国的力量,从上到下都表现的这么气焰嚣张。 就在这时,一阵尖利的啸音突然传来,一下子打破了船舱里的平静,众特工纷纷起身朝着舱外望去,就见一束冲天水柱从船头上射出,划出一条高抛物线落向海中。此刻,正午的阳光洒在水线上,恍如一条彩虹溅落在船头。哗!一阵掌声响起,间或还夹杂着喝彩的声音,船舱里莫名的突显出一阵热烈的气氛来,就好像是洋基队的一记全垒打似的,引得众多拥趸们情不自禁的喝起彩来。 受到了热烈气氛的感染,埃德蒙的心里也涌起了一股热浪,阳气一升浊气随即下降,他感觉自己稍稍恢复了一些体力,于是,腰杆一挺两腿一使劲,人便迈开了步子,埃德蒙蹒跚的朝着指挥舱的前端走去,透过宽大的风挡玻璃,他看见了那道壮观的“彩虹”以及那艘掠海飞行的小艇。脑海里随即涌现出一个定格的场景,他称之为:箭落彩虹。 就见那小艇流矢一样的轻盈,阳光下闪现出金属般的光泽,它牵引着“彩虹”的落脚点,就仿佛一根银针拖起条丝线,在蔚蓝的海面上起伏穿行,直绣出一幅壮美的画卷来。埃德蒙看得两眼发呆,禁不住由衷的感叹:这才是真正的勇士啊!可我们的勇士在哪里呢?难道兰博只能做好莱坞的英雄吗? 空自嗟吁了一阵,“学者”无奈的想:说来也是,我们一直是在别人的国土上横行,又怎么能产生出真正的英雄呢?怕是只有911那样的事情发生时,才有可能激发出美国人的爱国热情吧!于是,他自我安慰道:还好,总归危险离家远一点,少些英雄也无妨,好在,我们还有好莱坞呢! 就在这时,刚刚还在百里之遥的小艇,眨眼间已经越过了“水喉”的远程射限,成功的躲过了高压水柱的远端拦截,此刻正向着大船的一侧斜插过来。它高速掠过海面时掀起了激扬的水花,一路开得璀璨绚烂,就仿佛是箭簇上的彩色羽毛一样分外耀眼。而那只粗大的水柱却只能疲于奔命的追踪着小艇的航迹,无可奈何看着它在自己的身前身后钻来钻去,竟不能伤其毫厘。 到了此刻,指挥舱里突然陷入了沉寂,每个人都开始担心起这一场赛事的结局。众所周知的是,“水喉”的优势在于射程的远端,因为小角度抛物线横移起来的速度比较快,水压也比较能够施展出威力来。而一旦目标进入到射程的近端,“水喉”就不得不采取大仰角高抛射线,这种见高不见远的水柱不但卸去了水压的威势,并且水平移动的速度也比较慢,对于一艘高速疾驰的小艇而言,它的威胁正在快速衰减。 就在众人无奈的看着“水喉”已将优势消耗殆尽的时候,不期却激起了埃德蒙的一腔热血来。原来,自小身体就不争气的“学者”却一直都怀揣着一个强烈的英雄情结,那些印在书本上的硬汉形象在他心里打上了深刻的烙印,一路支持着他成为了中情局里的为数不多的实力派高管,所以,眼前的情景就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生生打在他的脸上,埃德蒙一直躁动着的血被点燃了,他决定要在这片南中国海上扮一回船上的牛仔,演一次操着水炮的枪手。 就见他白眼球往上翻翻着,嘴角往下撇撇着,腮帮子往外努努着,脖颈子往后梗梗着,溜肩膀往起架楞着,鸡胸脯使劲鼓鼓着,一声不响的出了船舱。这一回,他的脚步不再慌张,神情也不再紧张,甚至都不东张西望,只因为他的心里已经打好了主张,所以一出舱门就径直往船尾走去,他边走边想:船头的水炮一但失效,接下来,船尾就成了较量的主战场,好在我还留了一手,这只“水喉”口径小压力足,正好用来对付近距离的小目标,如果你胆敢到我老虎嘴边上来拔毛,就让我跟你见分晓! 原来,埃德蒙担心的正是“无瑕号”上拖曳着的线列阵式的声呐系统,探测094的动静以及勘察核潜的航道全指着这个,少了这两根触角,这艘闻名遐迩的“海上吸尘器”就是个大号的无头苍蝇,出了恶心人以外再也没有其他的用处。因此,拖在船尾上的那两个线缆就成了这艘谍船的致命弱点,它就好像维持着早产儿生命的人造脐带一样,哪怕是出了产房进了暖箱之后都得带着,否则,埃德蒙的生命无望。 为此,埃德蒙才在船尾的正中央增设了一部高压水枪,专门用来保护自己的“脐带”不受损伤。“学者”闷声不响的朝着船尾走去,心里面现象着小艇中枪后的惨状,他一时忘记了自己脆弱的心脏,苦逼模样的脸上竟然现出了少有的笑容来。 呼啸的海风吹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嘶鸣的引擎响得更是震耳欲聋,手中的小艇跌宕得好似断线风筝,疯狂的水柱砸得就像是泰山压顶,迫近的船影凶恶得真似海怪妖精,前面的征程艰险得如同降魔屠龙,但是,无畏的勇士义无反顾的前行,必胜的信念早已在心中牢牢锁定,他发誓要:荡涤这片碧海,澄清这片天空,保定这片疆土,还祖宗一个公平。 近乎赤裸的陈墨尽量压低身体,以便减少疾风的阻力,快速灵活的摩托艇被他牢牢的踩在脚下,竟使得如同风火轮一般随心所欲,死皮赖脸纠缠不休的水喉渐渐失去了耐力,阳痿似的水柱灰溜溜的缩了回去。刚刚,由千条渔船摆出的大阵如强弓硬弩般的形成了坚强的后盾,现在,单骑突进的小艇好似流星疾矢一样冲锋陷阵,如今,已经成功的闯过了第一关。 迎着谍船直冲过来的小艇一头冲进了水喉的死角,随即便摆脱了水柱的威胁,面对着黑洞洞的双体穿浪口,陈墨轻揽了一下艇首,立时,小艇一个小角度变线,轻松的贴近了谍船的左舷,不料,冲击产生的水波碰到了大船,迅速回涌过来的水流形成了翻卷着的海浪,一下子将小艇推离了船边。 船小艇飘的快艇经受不住如此大力的冲击,艇身猛的朝着一侧翻去,堪堪就要倾覆。陈墨一见连忙双臂一用力拉动艇首,脚下跟着一使劲轰起油门,借着这股海浪的推动,小艇顺势猛一加力,就见艇首一翘艇尾一收,小艇猛的腾空像只海燕一跃而起,飞行中陈墨调整姿态重新摆正了船体,而后按下艇首轻盈的落地,接着一声嘶鸣便蹿了出去。原来,意在船尾那两根拖曳着声呐的钢缆,陈墨借力打力的驾着小艇,巧妙的迂回到了谍船的船尾,在他的身后划出了一个形似灯泡状的航迹。 远远的,陈墨就瞄见了那两根黑色的钢缆,它们从船尾的绞线盘上伸出,斜斜的拖在海面上,在距离船尾十几米的地方没入海中。陈墨单眼一吊线,轻提艇首慢转舵轮,便将小艇的航线锁定在了钢缆入水的地方,他要用小艇腹底的水刃生生将那两根钢缆切断,他想:别管你拖着的这套声呐有多么值钱,既然闯进了我的地盘,今天“明箭”我看上了,你就得留下来做个纪念。不然,老祖宗面前还有什么脸面。 心中想罢,陈墨头一低身一伏纵开了小艇,驾起了一溜烟尘飘过海面,水花翻起的航迹直直的延伸过去,势不可挡的切向了那对钢缆。一时间,波涛不涌海风不起,海面上一片沉寂,远处千帆瞩目,近处百人肃立,有幸无幸的见证着这样一个时刻,有意无意的印证着这样一个真理:中华大地的百年屈辱皆是因海而起,百年抗争百年不屈,复兴的火种传承到了这一代人的手里,收复海洋失地保卫海疆权益,一个在海上跌倒的民族就要在海上崛起。 陈墨拧紧的眉头锁定了一个点,正是钢缆的入海点;圆睁的怒目瞄准了一条线,正是钢缆的垂直线;有力的双臂把定了一个角度,正是艇腹水刃的刃口。现在,越靠近点与线的交汇处,小艇的引擎嘶鸣就叫得越尖,艇尾掀起的水花也冲得越艳,艇腹亮出的水刃也就显得越炫,堪堪就在距离切入点仅有数米之外了。陈墨屏住呼吸猛催引擎,锋利的水刃斜斜竖起朝着钢缆直直的压了过去。 嗡!突然,一道水线从船尾上激射而来,几乎毫不带抛的直射在了小艇的艇首,受到这股外力的突然打击,小艇猛一侧歪艇首立时偏离了方向,水刃偏过了钢缆出水的部分,直直的从水上划了过去。该死!陈墨怒骂了一句,低头闪过强劲的水流,劲风扫过时竟有鞭笞一般的感觉。陈墨不由得心里一惊,暗叫一声:不好!随即催动小艇做出了之字型规避。 陈墨知道,这种小口径的“水喉”射程虽短但强度却很高,如果被它射个正着,艇中艇翻人中人昏,就如同被打了闷棍一般。通常大船上是很少配备这种近距离的高强度“水喉”的,一来是因为船大力不亏,所以无需惧怕碰撞。二来是害怕这种“水喉”将人击昏,很可能会卷入大船的尾流而被螺旋桨肢解。既然是非武力的对抗就是不想闹出人命,可一旦伤了人的话,还不如直接动用武器。 所以,一冲出“水喉”的射程,陈墨便将小艇圈回,他闪目往谍船尾部望去,就见一人西服领带文质彬彬,一副眼镜遮住了得意的眼神,但他嘴角上的讪笑却看得真真的,陈墨不由得怒道:穿着西装的挥拳带着眼镜打人,不是衣冠禽兽就是卑鄙小人,掌着一只小小的水枪就想横行中国的海疆,爷今天告诉你什么是妄想! 此刻,陈墨虽然不惧,但他心里其实焦急,正是因为有了这管水枪,他极有可能葬身这片海洋,原来,一艘阿利伯克级宙斯盾驱逐舰已经出现在了这附近的海域,它表明了暗地里一定还有一艘攻击型核潜艇也在这周边潜藏,严峻的形势留给陈墨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晚一时切断钢缆就多一分危险,一旦对方的宙斯盾舰进入攻击范围,那么,就不是渔船对谍船了,很有可能引发一场海战啊!所以,只有一击中的才能有效的解决问题,而这就要求他必须冒着“中枪”的危险。 嗨!管你打中打不中,那两根钢缆我是切定了。陈墨把牙一咬心一横,抬手拍下了小艇的引擎控,马达一下子冲上最高转速,随即就被预设程序自动锁定。再看陈墨拉艇首压艇尾,一路疾行一路摆正了航向,直直的朝着钢缆的入水点冲了过去。 艇冲人勇,眨眼的功夫小艇已经冲到了距离钢缆大约八九米处,抱紧了水枪的埃德蒙仍旧蓄势不发,他需要在小艇临近的那一刻才会突发水炮,到那时,小艇再想调整方向也就来不及了,中跑的小艇不是翻船就是覆倾,没有别的途径。看着昂然赴死的小艇,“学者”晦涩的脸上露出了阴险的笑容。 终于,埃德蒙在小艇距离钢缆还有五米远的时候发炮了,强劲的水柱几乎是呈直线激射而出的,那劲头甚至可以把玻璃钢的艇身击出裂痕来。埃德蒙专注的瞪大眼睛跟着水柱移动,他激动得几乎忘记了呼吸,甚至叫停了心脏的跳动、他在心里默念着:这可是一生之中最值得记住的时刻啊!嘿嘿!看我怎么把你打成一块肉饼。然而,他终究没能了却自己的平生夙愿,却因为性子太急,不期印证了这样一句:早死早超生。 就在埃德蒙发炮的同时,已经接近钢缆的小艇突然艇首一扬,跟着驾艇的那个人猛的往起一跃,借着小艇的推力恍如离弦之箭激射而出,就见那人在空中豁然张开了双臂,像只大鸟一样迎着劲射而来的水柱扑了过去。这一幕让埃德蒙看得震惊不已,他伸出去的舌头只管那么耷拉着,竟然忘了收回去。 水柱与那个人迎头撞在了一起,就见那个人像只布口袋一样被远远的抛了出去,而后重重的落入海里。再看这道受阻的水柱,因为卸去了冲力而变成四溅的水花,乱乱纷纷的落了下去,海水晶莹鲜血淋漓,星星点点的挂在了小艇的尾翼,就像是英雄刻在界碑上的手记。 此刻,那条疾风一般冲过去的小艇,艇首微微扬起,像势沉威猛的刀头,艇尾略略低垂,如攥稳压把的护手,再看切着水面划过的艇腹,星星闪动着的,正是锋利无比的刀口。咔嚓!嘣嘣!两根钢缆被齐齐切断,双双落入海里,价值连城的线列阵声呐系统,沉沉的落入中国南海的海底。不久之后,它就会被渔船捞起。 “学者”瘫坐在船尾,眼中的神彩已经随着那两根钢缆一道沉入了海底,他的怀里还紧抱着那只高压“水喉”,可他却怎么也咽不下这最后一口气,直到海面上扬起了一阵飓风,他的魂灵才算卸下负重,恋恋不舍的往西去了。 哗!风起处,远处的海面上千船竟发,浩浩荡荡的压了过来,大胡子船长从他的“滑板椅”欠起了屁股,诧异的看着对面的情景,失声叫道: “偏转九十度,最大马力,离开这个地方。” 第四章.十屠遭擒(1) 30.4.1 中国海南 三亚 12:00 正午到达的航班通常都很正点,所以,当他腕表上的三个指针重叠在一起的时候,一小队乘客的身影刚好出现在闸口的附近,就像他能掐会算似的那么准。他连忙从颓靡当中振作起来,扭过头去极目远望,经过了二百五十度近视镜矫正后的视力茫然的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但影像依旧模糊得就像给雨水淋过的旧报纸一样,让他一时无法分清人们的相貌。 于是,他耐心的收拢了目光,转而在自己的膝盖上面停留了片刻,他盯着卡其布裤料的斜织纹理默默的梳理了几个衍缝,而后,他抬起手来习惯的推了推镜框,耳听着交谈声已经渐渐靠近,这才再度扭转头去,这时,那股人流已经快要走到近前了。当他把重新聚焦后的视线再次落在队列里的时候,他已经能够非常清晰的看清每一个人脸了,终于他在其中找到了那张英俊的面孔。 一见到这张曾经给他留下过深刻印象的脸,童谦原本忐忑不安的心一下子变得安定下来,他赶忙回过头来,身体往不锈钢椅背下面矬了矬,而后低下头去,尽量埋在灰色polo夹克的衣领里,以免被人注意到自己的脸。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他将要不错眼珠的盯着这个人,详细的观察这个人在海南的一举一动,以此确定自己的推理。因此,他不想让自己过早的被发现,他知道自己跟踪的这个目标很狡猾,甚至,他远比自己要来得更为老道。 童谦通过一扇专门供机场员工出入的小门提前离开了出港大厅,而后紧贴着大厅的外檐快步朝门口走去,他知道不管是打的还是搭乘机场大巴,凡是出港的客人都必须经过这个出口,因此,他想方设法也要提前堵住这个门口,这样他才好掌握那个人的去向,否则,一旦给那人逃脱了,就好比把一粒米丢进了沙堆里,再想找出来可就难了,他必须在此之前就扎紧了手中的口袋才行。 童谦在一排帆状景观的阴影下站定,他把身体隐在立柱后面,半掩住面孔装作正在等人的模样,眼睛却死死的盯住大厅的门口,心说:这个神出鬼没的舒展,从他回国的那一刻起就没安份过,完全是一副闲云野鹤般单打独斗的作风,已经脱离了组织的有效监控,照这样下去很有可能被敌人所利用,在残酷复杂的特情斗争中,这样的人如果不及时的伸出手去拉一拉,怕是会酿成大祸的。嗯,这一次替“老帅”秘密的考察他,真希望他不要做出什么过火的事情来呀! 一想到自己的处境和任务,童谦的心情便不由得沉重起来,自从那次私探溪山宾馆开始,麻烦就接踵而至,非但没能让窦斌现出原形,反而让自己失去了信任,童谦多少回想要去找“老帅”申辩,可他最终还是按捺住了焦虑,没有对事态做简单表面化的处理,因他知道,虽然看似“老帅”没有对窦斌采取什么措施,但并不代表她的心里就没有产生变化,正是出于对“老帅”的绝对信任,童谦才没有声张自己的怀疑,而是默默的执行起“老帅”的新任务来。 童谦百感交集的思辨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却在不觉间就耗去了一两分钟,可大厅的门口处仍旧不见舒展的身影。童谦不由得焦虑起来,每逢轮到与舒展打交道他都会掩饰不住的露出紧张,因他深知自己在外勤行动中和舒展远不在同一个量级中。于是,他的心不由得一惊,暗叫道:过了这么久还不出现,这家伙不会是又闪人了吧!童谦的脑海里随即闪现出希尔顿酒店门前的那一幕,那次他给舒展涮得可是心服口服。于是,童谦迫不得已从立柱后面闪身出来,看了看左右没有可疑的人,这才大步朝着出港大厅的门口走去。 通常,依照规定的降落间隔,到港的乘客们总是一批一批的出现,而此刻,上一个航班的客人都已经走得一干二净了,大厅里显得冷冷清清。童谦放轻自己的脚步,逆着出行的方向朝里走了一段,沿路对大厅的两厢做了仔细的观察。他发现除了一处男女卫生间之外,就只有一处挂着vip贵宾厅的隐秘所在可以停得住人,童谦看看已经走到自己刚才坐过的地方了,于是只得迟疑的停下脚步,满腹狐疑的回头望去,心想:滑头的舒展应该就躲在那个地方。 办事一向谨慎的舒展即使作出了初判,但他还是迅速的检查了一下男用卫生间,而后,他快步的走到了vip贵宾厅的门前,他轻轻的推开两扇磨砂玻璃门,悄悄的朝里望了一眼,就见一个身着机场制服的女孩热情的站起身来,显然她是这里的客服人员,于是,童谦一闪身进了贵宾厅的门。 童谦轻手轻脚的来到柜台前,冲着客服小姐亮出了自己的证件,那女孩很沉稳的点了点头,一副见过大世面的样子。童谦见了略感欣慰,他压低声音说道: “我要查看一下客人登记簿。” 作为窗口单位的客服小姐受过专门的安防培训,平常工作时就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性,所以,一见来人是国家特情人员心里便已明白了八九分,于是,她毫不犹豫的将电脑显示屏推到了童谦的面前。童谦迅速的浏览了一遍屏上显示的内容,一几乎一眼就从那张excel表中发现了舒展的名字。于是,悄悄松了一口气之后,他用手指了指舒展两个字,低声问道: “他在哪个房间,一共有几个人?” 客服小姐迅速的瞟了一眼显示屏,然后,用机警的眼神指出了房间的位置,接着,伸出了两个手指来。童谦会意,接着低声问道: “现在,这里除了他们,还有其他的客人吗?” 客服小姐轻轻的摇了摇头,童谦暗喜,心想:如此甚好啊!于是,他也轻轻的点了点头,跟着做了一个不要惊动对方的手势,见那女孩会意的点头,于是,悄悄的退出了贵宾厅。 又惊又喜的童谦在大厅里兴奋的踱起了步子,他对舒展刚刚落地便有所动作而深感诧异,但同时也很为自己的及时发现颇感得意,他禁不住自问道:密会舒展的会是个什么人呢?这跟他们下一步的行动有什么牵连呢?嗯,无疑,搞清楚这个人的来历,对我们作出下一步预测和研判是很有帮助的,对,先隐蔽起来,过不了多会儿,就能看到庐山真面目了。 冷静下来的童谦连忙朝前后张望起来,他发现除了卫生间以外真的再没有什么地方好藏身的了,于是不再犹豫,他快步朝着卫生间门口走去,在那里他随时可以装成进入或者走出的样子隐蔽自己。他在卫生间的门口站定,而后便把视线投向了vip贵宾厅的门口,一眼不眨的紧盯着那里,耐心的等待起来。 一但,人们的心里有了期盼,时间就开始变慢,几分钟刚过,童谦便不由自足的焦虑起来,他想:看来,这个舒展果然长着三头六臂呀!刚刚回国就联系这么广泛,可以想象他在国外还不定疯成什么样呢!这个人呐!可真不简单噢!童谦的感慨刚一出笼,就见一个人的身影闪出了贵宾厅,童谦一见心里不由得一惊,恍惚觉得那个人的某些特征非常眼熟。 高大、发福,宽厚的肩膀略显得有一点高低不平,那人的音容笑貌似乎就在童谦的眼前闪动,心下骇然的童谦一时怔在那里不敢妄下结论。然而,容不得童谦有更多的心理活动,就见那人已经转过身去,快步朝着出港大厅的门口走去了。童谦对着那人的背影定睛端详,又似乎没有他想象的那般熟悉,于是,那个初判的形象开始退去,背影依旧很是陌生,童谦一时没能做出明确的判定。就在这时,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从他身后传来,又一批到港的乘客已经开始出闸了。 童谦无暇再想,只得从卫生间里闪身出来,快步朝着贵宾厅的门口走去,他边走边梳理着头绪,渐渐的,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出现在他的脑海里,等到他来到贵宾厅门口的时候,他的脊梁沟里已经冒起了凉气。他心惊肉跳的想道:是他?不会吧!怎么可能?他与国家的未来紧密相关呐! 童谦强迫自己把那个人的名字从脑海中抹去,然后强自定了定神,这次轻轻的推开了那两扇磨砂玻璃门。客服小姐一见童谦立时紧张起来,他低声说道: “那个人刚刚离开,他从员工出口走的。” 说着话,她指了指身后的一扇小门,童谦知道,她说的是舒展。他有点心不在焉的想:哦,多么私密又短暂的会面啊!真的是发生在舒展与那个人之间吗?果真如此的话,那可太…太不可思议啦! 童谦有心想向那位客服小姐证实一下自己的推测,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止住了这个想法。 他想:如果一切都如自己推测的那一,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啊!那人既然是微服密会舒展,就一定做了巧妙的伪装,自己如不点破,面前的这位客服小姐断然是识别不出的,因此,还是不要跟她说明吧! 悄然退出贵宾厅的童谦漠然的跟着出港的客流往外走,有些惊魂未定的思绪纷乱游走着,此刻的他已经无心再去研判舒展的去向了,因为有了那个人的出现,所以他会自动的放弃对舒展的一切跟踪。全只因他今天的所见,已经为舒展所做过的,以及将要做的一切,打下了肯定无误的注脚:这个特工,你是碰不得的! 怆然失落的童谦脚步沉重,他不无感慨的想:为什么我没有一个如此强大的支撑呢?老帅本来是可以的呀!但是,唉!全怪自己搞砸啦!童谦的叹息发自内心,险一险就要溜出口,多亏了他一惯警醒,所以,当唉字已经溜出了喉咙的时候,却被他及时的转换成了一个哈欠。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生造出来的哈欠也没让他打成。就在他仰起脸来张开嘴,想要做出一个哈欠状的时候,在他的前面十几步远的地方,一个人的背影映入了他的眼帘,这个人的出现竟如一张大饼塞进嘴里,把他的那个哈欠生噎在了喉咙。窦斌,一袭黑衣出现在了海南。原本,他一路尾随着舒展而来,却在登机之前被舒展甩在了机场。 第四章.十屠遭擒(2) 30.4.2 中国海南 三亚 12:05 在机场专用的计程车上客区里,等待搭车的旅客们已经排起了长队,童谦悄悄尾随着窦斌挤进了候车的人群,他躲在一个身材高大的东北女人后面,一步一挪的往前蹭着,就像撑起面盾牌一样遮掩住自己的身影,可他的视线却越过了那女人的肩头,像把钳子似的牢牢锁定了窦斌,片刻不让他离开自己的视野。昔日打头碰脸的两个熟人此刻却玩儿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来,其间的诡异着实令人玩味。 同样排着队的计程车一辆紧接着一辆的驶来,他们麻利的落客上客而后迅速的离开,忙碌的好像一队勤快的兵蚁一样。随着这条流水线不停的延伸,队列也跟着一起缓慢的往前移动着,利用这点空闲童谦的大脑快速的开动起来,他试图从纷繁的乱象当中梳理出一条清晰的脉络来。因为,这将决定他下一步的重点跟踪方向,以及谁仍是他的怀疑对象。 舒展这个人还真是神秘啊!神秘!太神秘!想不到他山不显水不露的背后竟然牵连着这么重量级的人物!这真是不可想象,不可想象,太不可想象啦!一想起刚才看见的那个人的背影,童谦便禁不住连续用了两次感叹语,分别重复了三遍来表达他的意外。虽然,他仍旧不能完全肯定的做出推断,但仅仅是推测的话,也足以让他达到前所未有的震惊程度了。 虽然,他作为“老帅”的秘书已经在很高的层级氛围内浸淫了不短的时间,按说早就应该习惯了特情单位的高深莫测与世事难料。当然,“书童”童谦若是没些能为和见识的话,他无论如何也成不了“密约九连环”中的一员。然而,即使这样,今天的所见仍着实的令他吃惊不小。全只因,有头脑有主见的童谦不期通过一次偶遇,碰巧从舒展的身上看出了未来的某种征兆。 既然,舒展可以按下不提,那么眼前的窦斌呢?他跟舒展前后脚的来到三亚,莫不是一趟车上的同伴?还是,他们跑得根本就是两股道呢?刚刚目睹了意外场景的童谦,其自信心多少受到一些打击,他本来是笃信无疑的怀疑窦斌的,但此刻却变得犹豫不决起来,他担心无间行里的水太深,真不是单凭眼见就能为实的。他想:接下来,还是留心观察一下他吧,但愿他是一个遭自己误判的好同志。 就在童谦刚刚想到这里的时候,窦斌飘忽的身影闪出了队列,就见他大步来到一辆计程车前,先是拉开后排的车门,把肩上的威戈背包丢了进去,而后才一猫腰钻进了车里。红色十字的logo在童谦的眼前一闪而过,他推测出那只背包的分量不轻。童谦的脑子一转,暗自揣测着,无论如何武器是带不上飞机的,那么,那只包里究竟会装些什么呢? 时间紧迫容不得他多想,于是他按下心事朝着那车尾扫了一眼,迅速将牌照号码记在了心里。此刻,看看还要等过几个人之后才能轮到自己,童谦已经等不及了,只见他稍一侧身跟着猛的往前一拱,猛地从那个彪悍的东北女人腋下钻到了前面,随后便一通硬挤冲出了队列。东北女人豪放的破空大骂起来,但童谦已经不顾这些了,他瞄准了一辆刚刚停下来的计程车一低头钻了进去。 “盯住前面那辆车,他去哪儿你就跟到哪儿,我出双倍的车钱。” 童谦一边关上车门,一边指着前面那辆车给司机看。听了他的话,计程车司机立时来了精神,就见他的眼睛一亮,抬手便拍倒了计价器,就像扣上了存钱罐一样。跟着就启动了车子,汽车猛地往前一窜,随即左弯右拐的走了个s线,接连超过了几辆动作迟缓的计程车,一下子便挤到了窦斌的车尾跟前。 “小心,别跟得太紧,我不想让他发现。” 童谦嘴上说着,心里稍微感觉踏实了一些,心想:运气还算不错,看这家伙的身手倒是不面,只是别太鲁莽了,打草惊蛇也是要不得的。想罢,便专心观察起前方车辆的动作来,以便即时提醒司机避免跟得过近而暴露了自己。 汽车出了机场后不久便驶上了大道,车速很快便飙到一百二十麦,三两分钟过后,汽车已经把机场远远的抛在了脑后。童谦紧张的注视着前面的那辆车,两车间隔大约在百米之间,中间并无其他车辆阻隔,这让他不免担起心来。窦斌生性敏感,这么下去怕是会引起怀疑的。可就在这时,忽见前面那辆车猛地拐进了路旁的一个岔道里,童谦连忙叮嘱司机减速,汽车匀速的试过了那个岔路口。 隔着车窗,童谦看见窦斌下了那辆计程车,于是,他吩咐司机在岔路口前面三四米远的路边停下车,这时,就见一辆黑色的别克商务车从岔路里开了出来,缓缓的停在了窦斌的身边,他看见窦斌拎着那只沉重的威戈包钻了进去。接着,别克商务往后一退跟着一抹头,沿着那条岔道开了进去。童谦一见,连忙吩咐司机倒车,计程车后退了三四米之后,朝右一拐弯随即一头扎了进去。 计程车沿着这条只能算是“半成品”的道路往前开去,掀起的烟尘遮挡了视线,司机一度将车速降得很低。起初,童谦并不担心自己跟丢了对手,因为这是这里唯一的一条路,路的左边是农田右边是尚未完工的别墅区,所以,并无他处可去。但等车开过了一段距离之后,烟尘渐渐散去,一条大道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童谦才真有点傻眼了。一条坦途空旷无边,隐隐的能够看见大海的蓝色边际。童谦懊恼的想:难道,他能插翅飞了不成? 司机茫然的望着面前宽敞的大道一脚踩住了车子,凭着经验他断定即使是沿着大道继续开下去,他也很难再追上那辆车了。于是,他有些气馁的问道: “怎么办,接着开还是…” “掉头,往回开。” 童谦毫不犹豫的吩咐着,凭着直觉他断定那辆别克商务就躲在那片别墅区里,计程车司机很听话的调转了车头,跟着又麻利的启动了车子,扬起的烟尘飘向了车后,这一回,童谦可以清楚的观察到道路两旁的情景了。汽车缓行,童谦的视线在每一排楼栋间扫过,就像在用一把极其精细的梳子蓖过发丝一样。计程车幽灵般的驶过扬尘的路面,车影在坑洼不平的路面上拖行,起起伏伏的变幻着外形,这情景及诡异又惊悚,计程车司机开始觉出自己这趟生意拉得有些蹊跷了。 “停车!‘ 童谦突然的一声叫停,把计程车司机吓得一激灵,他一脚将汽车闷在原地,心禁不住怦怦乱跳起来。这个客人神经兮兮的举动已经让他越发的搞不懂了,于是,尽早放弃的心思悄然而生,于是,他望着童谦开口问道: “到地方了?” 童谦专注的盯着左侧的两栋小楼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应道:“嗯,应该是的。”司机像是听到特赦令似的,啪的撩起了计价器,冲着童谦说道:“那就,结帐吧!”童谦这才意识到那司机是想跟他说再见了。他稍稍犹豫了一下,而后探手入怀取出银包抻出一张百元钞票递给司机,说道:“不必找了。”而后,推开车门下了计程车。 那司机丢下一句谢谢之后,猛踩油门一溜烟的开走了,就像逃离了不详之地一样。童谦站在路当中足足一分钟没有动,直到烟尘散去,这才带着一身的尘土朝着正对着的 两栋小楼走去。原来,他在楼栋的间隔里看见了一辆车的尾端,他断定那就是载着窦斌的那辆别克商务车。 童谦说不清楚此刻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因为一直都在回避这样的一种可能,所以才形成了他的矛盾心理,既要寻找真相却又害怕看见真相,这着实令他苦恼。其实,如果滤去了纷繁复杂的氛围环境,他几乎可以肯定的指证:窦斌无疑具有间谍嫌疑的一切可能。而一旦这个前提成立的话,那么许多个疑点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首先,秦雅的航母猎情行动如何过早的被泄露,由此才导致荀循被迫出卖了秦雅。其次,是谁能有那么大的能量可以累及尹博,至使总参六处这样一个特情战队在一夜之间崩溃。甚至,连大洋彼岸的战略级特工都受到冲击,试想古氏姐妹间的单线联系是何等的私密,如果不是“老帅”身边的人如何能够接触到这样等级的机密。而老帅身边除了自己还有谁呢?只有窦斌。 童谦认为,如果db就是窦斌的话,那么后来发生的事就更好解释了,尹博的牺牲他断然脱不了干系,而韩媛的牺牲就更是因他而起。反过来呢?堪堪待毙的“老爹”闻风而走,瓮中之鳖的“渔家女”望风而逃,这一切都是在窦斌离开溪山宾馆之后发生的,为何,只要有他出现的地方就我们的战友牺牲,而每逢他出现的场合就有敌人逃脱呢?可是,“老帅”他对此为何视而不见呢?莫非,这表象的背后还有什么隐情吗? 童谦心中犹疑着来到那辆别克商务车前,他确认这就是刚刚接走窦斌的那辆车,于是,他转身来到这两栋尚未完工的小楼门前,就见小楼的主体和外檐已经完工,现在正在做内部装修,此刻,入户门虚掩着,应该有人正在里面施工。 童谦心里思忖着,窦斌有可能藏在哪一栋楼里呢?就在这时,身后的那栋楼里突然传来一阵细簌之声,隐约似有什么人在搬动东西,童谦警觉的闪在了门旁,悄悄探头往里一望,他不由得大吃一惊。 第四章.十屠遭擒(3) 30.4.3 中国海南 三亚 12:10 鲜红的十字标牌在衍缝的放大作用下变得异常醒目,再被通体黑色的双肩包一衬就显得更加抢眼,它像一块磁石一样一下子吸引了童谦的目光,于是,窄窄的视野当中就只有它的影子了。童谦的脑海里迅速的闪过几个画面,他几乎不需辨认就能确定,这正是他在机场出港口的通道上看见的那只背在窦斌身上的威戈包。 那家伙他…果然就在这里!童谦禁不住吃惊的睁大了眼睛,他一面压住了怦怦乱跳的心,一面暗自感到庆幸,要不是那个司机懒惰,要不是自己锲而不舍,恐怕真的就错过了这个不起眼的小楼,哦,果然是天道酬勤呐!童谦放下感慨蹑手蹑脚的往前凑了凑,然后紧贴着虚掩着的楼门睁大了双眼,透过门缝儿紧张的搜寻起这桩别墅小楼的首层客厅来。 一张用澳洲原色枫木板榫接而成的宽大条案原始又精细,它沿着开间的走向摆放在客厅的正中央,这个一百多平尚未完工的客厅因此有了人气。条案的周边散落着几把风格相同的直背坐椅,椅上空空却众星捧月般的烘托出一个女人的玲珑身影来。她此刻正背对着楼门口坐着,一个人将条案隔成了左右两个部分。童谦推测,这个女人应该就是门口那辆别克商务车的主人,正是她在岔路口上接应了窦斌。 已经被掏空的威戈包咧着嘴斜楞着身子立在条案的左侧,女人的背影遮住了那件从包里取出来的东西,童谦的视线越过那女人的肩膀扫到了一点边儿,他从质感很强的墨绿色棱角上推测,那是一件军用装备。童谦纳闷,窦斌将一件军品带到这里交给这个女人,究竟是想干什么?童谦一时无解,于是想道:还是赶紧向总参情总的资讯中心求助吧! 童谦悄然退后半步,回转身来靠在门口的墙壁上,麻利的掏出自己的“北斗”通讯终端来,然后快速的键入密码,即刻,屏幕上显示已经登陆了总参情总的专用资讯频道。童谦不敢怠慢,他先是敲进了那辆别克商务车的车牌号,紧接着又切入了这片别墅区的位置坐标,随即点击提交键,问询即刻发出了。 童谦知道,他很快能得到那辆汽车车主的名字,以及有关这片别墅区的全部资料,数据库甚至会自动筛选出别克车主与这片别墅区相关联的信息给他参考。童谦一边留心听着客厅内的动静,一边焦急的等待着,时间一刻不停的往前跑,可他却感觉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受煎熬。而理由却再简单不过,他几乎可以肯定的预测到,窦斌的身份很快就能被自己揭穿了。 “北斗”终端的回震很是轻微,只有接触到它的皮肤才能够感觉得到,一阵短促的麻酥酥的感觉终止了他的心焦,童谦迫不及待的点开了接收窗口,一个园林绿化工程公司的名字赫然出现在了他眼前,整条信息简单而明了的说明了这样一个关系,这家园林绿化工程公司不仅是那辆别克商务车的车主,并且也是这片别墅区里两栋小楼的业主。 童谦迷惑未解反而疑窦加深,但他还是随手回复了几个字转发给“老帅”。 “窦斌与这家公司存在某种关系,他正将一件军用装备转交给该公司的一名女子…” 童谦写到这里的时候进行不下去了,他不知道那究竟是一件什么样的军用装备,也不知道那个女子的姓名,于是,他犹豫了一下,但很快还是点下了发送键,他宁可先把已知的消息告知“老帅”也不愿像尹博那样留个谜语给“老帅”猜。 做完这一切之后,童谦蹑手蹑脚的重新来到了虚掩着小楼门前,当他再度让视线穿过门缝朝里投去的时候,他诧异的发现,刚刚那个背对着门口的女人已经不见了,而摆放在条案上的那个墨绿色的军用装备,此刻却赫然出现在了眼前。哦,乖乖!原来是一件音频跟踪器,那可是专门用来侦听水下潜行器的国产尖端装备啊! 童谦的脑子嗡的一下胀了起来,他意识到自己看到的是一个恶毒的阴谋,它就像一个阴险的捕猎夹,正打算拿去设置在094的家门口。哦,天呐!那将是怎样的一场灾难啊!用自己的绳索套在自己的脖颈,这个监听器一但被别有用心的人做了特殊的设定,它接收到的信号就会转接到敌人的系统,那样一来,漫说094进出母港,就是呆在家里打个喷嚏敌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我靠! 文质彬彬的“书童”怒不可遏,他险一险就骂出声来,如此阴损的招式竟然已经使到自家的门口来了,这让童谦如何能够按捺得住!就见他回手一撩衣摆,利索的抽出那支qsz92式九毫米手枪来,随即拇指下压扣开了保险,食指轻轻搭在了扳机上,枪意随心,心指相连,透过指肚的传感,他能感受到闭锁释放后的弹仓内,19粒巴拉贝姆弹已然跃跃欲试了。 虽说童谦身为“老帅”的秘书,整天都是和文案打交道,但是在此之前,他可是在从基层摸爬滚打了多年才熬上来的,原本就是枪械格斗样样都不含糊,自从做了“老帅”的秘书之后,他也是身兼着贴身警卫的职责,从来都是枪不离手,因此,童谦貌似阴柔,平日里和风细雨的。可他骨子里却有着铁血一般的品格。 现在,眼见着国之重器遭人算计,不由得童谦气冲牛斗血灌瞳仁,更有甚者,还有鼹鼠盗洞蝼蚁毁堤,意欲里应外合内外夹击,丑恶伎俩肮脏诡计为恐不用其极,形势危矣堪堪告急。于是,赤胆特工的心被刺痛了,忠贞卫士的怒火被点燃了,他才要挺身而出竭尽全力,力挽狂澜匡扶社稷。 虽然说是心里愤怒,可动作上却丝毫也不冒进,就见童谦右手持枪左手推门,初触门扇时感觉力道沉重,可稍一转动时又觉得户枢十分润滑,于是,他以稳健之躯施以柔韧之力,门便开得沉稳并且毫无声息。 童谦用左臂担着右臂,好像枪架一样稳住了枪口,由于推门的力道使得均匀,瞄准的枪口才因此转动的平稳,渐渐的,门已经到了大敞四开的程度了,童谦手里的枪口也横扫过了整个客厅,但奇怪的是,他却始终没能看见半个人的影子。 童谦诧异于那个女人的身手,他想,她既能及时的发现自己还能溜得隐蔽,显见得她的能为远远高过自己,看起来,今天所遇必是一个劲敌,童谦暗自叮嘱自己:一定要多加小心! 迈步进了客厅,童谦机警的贴墙而立站,在他的正对面是两个没按门口的空门,房间里的情形一览无余。而他的侧面则是未装护栏的楼梯口,十几级折返的台阶通向楼上的两层,至此,小楼的全部死角都在他的枪口监视之下。于是,稍稍缓了口气的童谦侧耳听了听楼上的动静,照例是死一样的寂静。放心不下的童谦犹豫了一下,然后,他持枪朝着楼梯口走去。 没办法准确推测出那女人是否已经逃离,但童谦的直觉告诉他,那女人绝不会将到手的装备弃之不理。还是先把这幢小楼仔细的搜查一边再考虑对策吧!童谦想,即便是向“老帅”汇报也需要先搞清情况才行啊,总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如何能有说服了呢?童谦决定在自己最不擅长的项目上坚持到底。于是,他抖擞起精神沿着楼梯一步一步的朝楼上走去。 与一般特工的行动手法不同,“书童”出手轻微踏步零碎,初看会觉得动作繁琐缺乏力度,少了一些刚烈和勇猛,而事实上却并非如此。在狭小的空间里视野极度受限,因此,任何意外的发生都将会贴身进行,童谦的“繁文琐节”和“绵软轻缓”刚好拉大了动作的行程,却在局促之中平添出了许多个回旋的可能。这正是事物的两个方面,如能因势利导刚好可以扬长避短,童谦的特长正巧在此得以发挥。 谨慎之中童谦上到了二楼,他在楼梯口上站定,枪瞄准星把二层上的每个角落都扫视了一遍,同样的结果仍然是空空如也。童谦稍稍修整了一下心情,而后,便准备朝着三楼,突然,一个小的细节引起了他的注意,已经踏上楼梯的脚禁不住停了下来,他的目光落在了窗子对面墙壁的角落里。 正午的阳光几乎是垂直照射下来的,因此射入房间内的距离很短,正常情况下阳光只能晒过窗台一点点,但这套房间却不同,它得益于对面楼面上的一块巨大的广告牌,从刚刚装好的led 显示屏上漫反出来的阳光直射进这套房里,直把整面墙壁都照得亮堂堂的,从而将一小片飘动的阴影显现出来。 童谦移动枪口的速度足够迅速,当他从墙壁上看到那片阴影的时候,当即就推断出那是垂落的衣服下摆,它属于刚刚在客厅里背门而坐的那个女人,她此刻应该就悬挂在靠近窗子的过梁后面。童谦的意念刚到,枪口已经随心念所转,只可惜,这么快的反应却还是比那女人慢了半拍。 就见一道刺眼的亮光一闪,一道黑影已经从梁上翻落下来,亮光晃眼黑影诡异,童谦一时看不清目标,可他还是毫不犹豫的开了枪。砰!砰砰! 连续三声枪响烟气腾起,眼前的场景变得更加的扑朔迷离。童谦感到一阵心虚气短,止不住身体摇晃脚下发软,他踉跄了两步倚靠在墙上,但手里的枪却一点也不摇晃,直直的对准了那个落在地上的人影。 童谦感到一阵剧痛从心底发出,像被人摘心在手随意的把玩似的,他忍不住低下头循着痛处望去,但觉揉捏间有汩汩鲜血从伤痛处涌了出来,惊诧之下他看见一柄利刃没入胸口,恍惚间只剩下四指来宽的手柄留在外面。童谦持枪的手臂微微的摇晃了一下,一直支撑着的底气泄了一半,他知道,自己中了那女人一刀,随即宽慰道,不过,还好,毕竟还了她三枪,足以把她撂倒了。 然而,不等童谦的宽慰落地,就见那倒地的黑影突然一跃而起,背光而立的身影就像一个幽灵,只见她张牙舞爪的猛扑过来,其形恐怖其状狰狞,堪堪就要将童谦撕碎咬烂吞净。童谦几乎连想也没想就扣动了扳机,利用他残留在胸口的最后一点力气,持续不乱平稳不急,一颗一颗的打光了枪里的子弹,好像是在平心静气的弹奏着一支的和缓的曲子。 砰!砰!砰… 几乎每一枪都令他的手臂产生剧烈的颤抖,失去了根基的两脚更是扎不稳下盘,差不多枪枪都令他踉跄着往后退去。但是,这一切都没能阻止他把这首曲子弹完,直到最后一声枪响过去,房间里已经到处都是血的雾气了,童谦更是气喘吁吁的靠在了墙壁上,双臂终于无力的垂了下来。 千利秀翻倒在血泊里,她的胸前布满了弹孔,像块被秃鹫蹂躏过的腐肉,早已看不出原有的玲珑。曾经飞刀伤人的右手则更惨,已经找不到一根囫囵个的手指,光秃秃的就像一根被饿狗啃过的骨头。她的整个右侧连肩带臂全部被打飞了,缺损的躯体完全联想不出她曾经浑身都是淫荡的气息,而今就跟魔鬼生啖后的残羹剩饭一样恶心,随意散发着腐臭和腥酸。 童谦拎着枪靠在墙壁上,面对着刺眼的阳光他始终没能看清那个女人的模样,到了此刻他更是没有兴趣对着一堆烂肉仔细端详。于是,他稍稍喘了口气之后,迈开无力的双腿,摇摇晃晃的朝着窗口走去,他不想让自己倒在这间误会的房间里,因此,他想挨到窗口去给“老帅”打最后的一通电话。 伏在窗台上,阳光直射他的双眼,令他不得不低下头去。童谦努力睁大眼睛,却看不起地砖上的纹理。他禁不住诧异道:哦,二层楼的高度,不足十米的距离,怎么看上去那么的…遥远呢?莫非自己真的要…死了吗?哦,这怎么可以,还有那么多的疑问没有找出谜底,所以,你不可以… 突然,一股大力自上而下袭来,呼呼的风声挂定鞋底, 一只牛津压边生胶铸底的工装鞋狠狠的踹下,生生砸在了童谦的后脑海,其力之大其势之猛足以踢断颈骨,就算是生龙活虎之人也难逃一死,更何况失血过多身负重伤的童谦呢?就听咔嚓一声脆响,童谦的身体顿时失去了活力,他就像一只麻袋似的从窗台上翻过,而后大头朝下的重重栽了下去。 一个黑影像只壁虎一样附在窗子外面的墙壁上,他安静的等在这里已经多时了,自从他看见童谦从计程车中下来,他便做好了逃跑的准备,于是,找了个借口稳住了千利秀,自己则轻手轻脚的上了楼,光秃秃的窗口光溜溜的墙壁成了他最好的隐身之所和逃跑之路,如果不是童谦探身窗外,他极有可能就会悄没声的溜走了。而现在,他却不得不出手了。 他两手一松,身子轻轻的落了地,侧耳听了听周围,未完工的别墅区内空旷无人,于是,他抖身脱下了身上的夹克,拖在地上倒退着出了小区。回头看看没留下一个脚印,他这才放心的上了那条尘土飞扬的马路,朝着海边的方向大步走去了。 第四章.十屠遭擒(4) 30.4.4 中国海南 三亚 12:15 正午时分,一轮艳阳高高挂在了头顶,充足的的光照均匀的播撒下来,漫坡的绿色都绽放着笑容。起伏的果岭上,满目翠影葱郁蓬勃,迎风摇曳亮采多姿,没有一处死角,也没有一道阴影,千植万物竞相生长,尽享着这份天赐的热与光。不经意间,低垂的枝蔓逐渐攀援,翻卷的叶片渐次伸展,偌大的一座港湾靠舰泊船,却在不知不觉间就被一道浓重的绿霾包围了。 山坳里湿气凝重,薄薄的雾霭拉起了淡淡的帷幔,偷偷的掩盖了阳光下的悄然变化。借着这层雾气的遮挡,茎芽开始挣脱胚胎的束缚争相破土而出,根须则在泥土中使劲的伸着懒腰由着性子的打滚。于是,新植开始出现了,它们沿着坡脊一路蔓延,沉沉的绿色也由浓转淡,岭里岭外焕发出一派勃勃的生机,坡上坡下呈现出一片盎然的春意。 一只灰斑云雀从半空里一头扎了下来,落在草丛里起劲的扑棱着翅膀,等到它再次昂起头来的时候,嘴上已然叼着一只皮薄肉厚的小虫儿,从它高高挺起的胸脯上看得出,饱餐之后的鸟儿已然将捕食转移到玩耍的乐趣当中了,因此它并不急于享用猎物,而是用它的尖嘴不停的戏弄着那只虫子,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 此刻,不必侧耳也能听见风儿低吟鸟儿浅唱,不必凝神也能看见梢儿微摇草儿轻漾,近观有如静湖倒影般的恬静与安详,远望竟似书景画境般的虚拟和梦幻。置身此间恍如在心海之上徜徉,不知不觉竟会流连忘返。忽然,一抹浮云随风飘荡,移形幻影的变幻着形状,渐渐的聚拢在一起,就像当空扯起一层薄纱一样,它微微遮日略略挡光,低洼的山坳里倏忽间仿佛沉入了一种迷幻的境况。 嚓、嚓、嚓… 一阵劲风擦过草梢,山坳里随即涌起了一阵诡异的风潮,一时间,鸟儿肃穆,草木庄严,万物敛声,空谷悚然,怵怵的散发着一股逼人的杀气。这一阵,虫儿不鸣,鸟儿不叫,草儿不摇,云儿不飘,凹地里沉寂得就跟死谷一般,堪堪就要沉入大海似的。 突然,那只灰斑云雀猛的一振翅膀,腾的一下蹿了起来,它在半空里狠命的抽打着两翅,空谷之中发出啪啪的声响。立时,如同有人鸣响了警钟,所有长腿的动物一齐闻风而逃,它们争先恐后的朝着岭上奔去,一阵仓皇的蹬踏之声过后,山坳里的沉寂便被打破了。 一阵黑雾从岭脚下涌起,它沿着高低不平的地幔迅速的扩散开来,眨眼的功夫就形成了一道起伏的防线。跟着,阵列的首尾两端首先启动,像拉动一张大网似的扯动阵脚。于是黑潮快速的涌动,无声的朝着空谷深处的铁皮库房围了过去,沿途奔流,淹没了土埂石坎碾碎了草窝藤架,似汹涌的洪流一样势不可挡。 一双全牛皮包面聚氨酯模压筑底的军靴悄然出列,他一路领先着走在了最前列,直到潮头来到库房铁皮门前五六米远的地方他才停住脚步,就见他将右手握拳稍稍举过肩头,把戴着无指战术手套的手像只榔头那样在头盔上面敲了敲,随着这一长两短的轻微响声过后,风潮骤然止住,转而像一道黑色的屏障猝然矗立在那里岿然不动,再看这个铁皮库房此刻就好似一座孤岛,已然被一队荷枪的特警团团围住了。 走在前面的特警队长悄悄矮下身子,只见他单膝跪在地上,握成拳头的右手仍然小心的举过肩头,没有轻易的放下来。他在耐心的等待着,唯恐自己手上的一个微小变化,而勿发一次疾风骤雨般的进攻。因此,即便他此刻心再急手再沉也只好这么坚持着,只待那一声暗示攻击开始的哨音响起,他才会果断的将手挥落。 这一刻时间变得粘稠了,好像严寒里淌不动的河,虽然暗流涌动依旧,但表面上却已现好似封冻。这二十多人的小队严谨整肃,他们的行动起止整齐得就如同一个人一样,黑压压的身躯和黑洞洞的枪口一律纹丝不动,竟像在晴天朗日之下冻结住了似的。除非一声令下,否则,就是海啸山洪也难撼动。 就在这时,虚掩着的库房铁门里突然传出清晰的击掌声,啪!啪啪!一长两短的声音清脆悦耳,如同金石相碰一样响亮。随着击掌声起,特警队长的脸上冷峻的冰霜开始解冻,他微微忽闪的鼻翼表明他终于松了一口气。于是,紧握着的拳头慢慢的张开了,一道强攻的预备令随即解除了。 随后,队长化拳成掌,朝着体侧稳稳的划了一道弧线,像是在提起队员们的注意,跟着,他掌心向下轻轻的按了下去。随着他的这道撤退令下,犹如一阵春风吹至,霎时冰河解冻千树飞花。随即,钢铸一般的军阵雾化了,如狼似虎的特警队员们铁流飞梭一般的奔走,代起了一阵疾风朝着岭上刮去,很快,他们便消失在了漫坡的绿丛之中。 简易的铁皮库房里闷热憋气,充斥着铁器橡胶和锈蚀的气味,加上潮湿的地气以及不流通的空气,人在里面不需多久皮肤和衣服就会粘湿在一起了。即使这样,这个当中而立的中年人依旧保持着一种儒雅的姿势,仿佛烟不出火不进的超脱神态,但他的眉宇间还是禁不住隐隐的显露出一种焦虑来。 就见他抬起手来,轻轻掸去肩头上被掌声震落的灰尘,而后,眉头微蹙的看着眼前的诡异场景:一架肮脏破烂的行军床,一具因挫颈致命的尸体,除此之外,未见到甄擎所讲的监测设备和信号转发器。于是暗忖:莫不是这个年轻人所报有误?还是因情况突变而遭遇了不测呢?面对迷一样的场景,舒展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原来,依照甄擎所报情况,初战得胜的094会在归途之中遭遇敌人的围堵,并且,更有敌特已经先期渗入到了母港,意欲在094的家门口上设置陷阱。假如,094的行踪一旦暴露的话,那么,不能排除对手会采取破釜沉舟的打击行动,毕竟,是094 让独步天下的b-2“幽灵”刚出家门就折翼显形,如此羞辱如何能不招致对手的报复呢?因此,为了干净利落的粉碎外来势力的破坏活动,他甚至不惜动用了秘密关系而出动了省直属的“黑豹“特警队”可不想却扑了个空。 此刻,舒展击掌退了““黑豹”之后,转而来到了库房里唯一的一张工作台前,他伸出右手用无名指在台案上轻轻一擦,他发现台面上洁净得竟无一丝灰尘,与积尘甚厚的储货架比起来,这张工作台就显得过于干净了。很显然,它刚刚被精心的擦拭过,舒展由此推断,一定是有人在这张工作台上做过什么精细的活计。于是,他掏出随身携带的战术手电筒来,当即开始了仔细的检查。 扣开手电筒的开关,一束强光激射而出。借着这道光亮,舒展俯下身去,将工作台的台上台下以及周围地面仔细的检查了个遍,结果并不令他失望。他在工作台前的地面上连续找到了三只很小的白色塑料管。舒展摊开手掌,将它们平铺在掌上,仔细的端详起来。这三只小塑料管外形一样,大约有5毫米长2毫米粗的样子,虽然,从材质特征和外形特点上看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但是经验丰富的舒展还是从中看出了一些端倪。 其实粗看起来,很容易联想起缩小版的塑料笔帽,只是它的外形不是圆锥型而是呈扁平的楔状,因此它更像是某种硬物的封套。舒展初步断定:这是仪器设备连接端子上面金属触角的防护套。只有当新设备拆封组装的时候,防护套才会被撤下来,而接插件也会在同时连接起来。如此看来,很可能有人就是在这张工作台上组装了甄擎所讲的那套信号监测转发设备。舒展沿着这个思路迅速联想到,组装好的这套设备会被安放在哪儿呢?峰岭之上的最高点呗! 既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舒展便准备赶往岭峰上去了,临出门之前他重新巡视了一遍库房,一来由于时间紧迫,二来他有急事要做,所以只能粗粗看过。看看没再发现什么特殊的疑点。于是,他慢拉门缓迈步悄悄的退出了库房。铁皮房里保持着原来的状态,就好像从来不曾有人来过一样。初出门时阳光刺眼,舒展立在库房门口站了片刻,侧耳听了听风吹草动的声响,于是,暗笑道:好个“黑豹”果然是一支特战劲旅,二十几人藏身竟然不出一丝声响。呵呵!好样的! 稍稍适应了露天的强光,舒展挺彪躯迈虎步往岭上奔去,他边走边想:自己初来乍到的,地理地形都不熟悉,若是有甄擎在的话可就事半功倍了,只是,不知道他此刻身在何处呢?舒展想到自己一下飞机就设法通过手机联系甄擎,却始终都是不再服务区的应答,舒展不由得忧虑加深,他担心年轻的甄擎初次独立出战,唯恐他经验不足而遭遇不测。 心里着急脚下不由得加力,一路疾奔就如同刮起了一阵风一样,在他的身后悄然带起了一团雾气,雾散色淡飘忽弥漫,融于绿坡翠岭之间,一路跟随起伏向前。 第四章.十屠遭擒(5) 30.4.5 中国海南 三亚 12:20 迎着湿润的海风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饥渴难耐的折磨非但未减反而有增,他觉得从风中得到的水分还不及它从自己身上带走的多,于是,就越来越觉得自己像是一条行将晒干了的橡皮鱼了。 这种感觉越来越逼真,他从逐渐收缩且平添了许多褶皱的皮肤上就能得到验证,甚至,他能从风吹出的抖动中感到皮肉正在加速分离的进程。他的心里一痛眼睛一酸,随即脑海里便浮现出了这样的画面: 他在说不清名字的鱼干儿里被精挑细选中,之后被洗剥干净,接着塑封贴签打包封箱,而后,又被漂洋过海千里迢迢的运到沃尔玛,再被整齐的码放在冰柜里。于是,家庭主妇的菜篮子里就多了一种海鲜的菜肴。于是,他连眼泪都舍不得流了,他得在被晒成干儿之前多给自己保留一些水分。 宋江紧贴在岩壁的凹面上,腰酸背痛手脚麻木的站立着,一小块凸起的岩石遮住了当空的太阳,给他的头顶提供了一小点宝贵的阴凉,受此恩惠他才有气力偶尔撩起沉重的眼皮,透过一条缝儿偷窥了一下港湾对面的那座观察所,他知道,只要自己稍有轻举妄动,随时就有被狙杀的可能。 不过,还好,快要被晒干了的身体几乎和岩壁融为一体了,想必,对面的观察所里的那个家伙也很难发现自己吧!是啊!谁会跟一只壁虎治气呢?宋江宽慰着自己,他重新合上了眼皮,试着把面前的大海想象成一池清水,他期待着能够一个猛子扎进水里,然后张开嘴巴喝他个酣畅淋漓。 忽然,隐约有一丝响动从脚下传来,悄悄的牵动着他的神经,像是什么神灵受到了感动,正从海里爬上来拯救他的魂灵。进而,他感觉有一丝凉意正从他的脚踝蔓延到脖颈,哦,这是什么呀!不会是什么乌贼之类的海怪吧!脑海中一出现这样的情景,宋江便禁不住睁大了眼睛,他给自己的想象吓醒了。 正在半梦半醒间畅游的宋江猝然惊醒,他浑身上下骤然一凛,脊背上面登时生出了一层冷汗,不想这样却愈发加速了水分的流失,宋江感到一阵眩晕,虚弱得几乎支撑不下去了,他两腿发软两眼发黑的忍耐了片刻,这才慢慢的睁开了眼睛,视线顺着发出响动的方向慢慢的搜寻过去,最终,他在靠近崖边沿的一道凸棱上隐约看见了一条绳索的痕迹。 起初,他真的以为有什么海底生物正爬在脚下的崖壁上,骇得他想要迈步躲闪,不想半崖之中的这块凸岩上已经没有下脚之地了,所以,他只得使劲的往崖壁上紧贴,这样一来,他感觉自己身体里的水分就快被挤干了。但是,等到眩晕过后,视力恢复了正常之后,他才看清楚那原来是一条挂在岩角凸楞上的一条绳索。 哦,可怜的家伙!他在心里感叹了一声,不知是替那个被科恩兄弟抛下崖去的家伙感慨,还是替自己鸣冤,但好在他的癔症得解,心里坦然了许多。这让他想起了前来助阵的双胞胎杀手,以及匆匆跑下岭去取设备的吉吉。心说:磨磨蹭蹭的家伙,都去了真么久怎么还不回来?就是爬也该爬回来了,唉!这个菲律宾土著就是靠不住。 “嗨!下面的,快醒醒吧!准备接货了。” 已经趟开了思路的宋江刚想接着咒骂那个黑不溜秋的小个子,就在这时,就一个干巴巴的声音从崖顶上传来,他不用辨认就能听出那正是“手刀”吉吉。于是,心下一喜,满心的怨气也随着这一声“接货”散去。他赶忙答应道: “行啦!快顺下来吧!磨磨蹭蹭的,我都快给晒成人干儿啦!” “别那么大声喊,怕招不来国安是吗?好歹你还歇着呢,我岭上岭下的跑,容易吗?你以为我会飞呀!” “手刀”吉吉很不忿的回敬着,宋江听了心里稍感平衡。这时,就听科恩兄弟突然插话道:“行啦!现在不是斗嘴的的时候,赶紧把活儿干完吧!你们想磨蹭到天黑吗?老板可不是按小时付钱的,早装完早闪人。” 吉吉不再言声了,崖上传来窸窸窣窣的绳索捆绑声,宋江暗笑道:真是一物降一物,看来,该死的菲律宾土著就欠鬼佬收拾他们。唉!贱呐!宋江不知是在嘲笑吉吉还是替自己惋惜,总之心里一股酸溜溜的,笑得不是滋味。他朝着崖壁上挤了挤,尽量给脚下让出些空地儿来,毕竟,科恩兄弟所言有理,只有安装好了那部该死的仪器他才有可能离开此地。于是,叮嘱自己暂且忍耐一时,等脱离了险境之后再发脾气不迟。 跟“大白鲨”匆匆学会了调试技术的吉吉手脚麻利的设置好了仪器,而后,他将套牢了底盘的两根绳索递给了科恩兄弟,一对孪生杀手翻着白眼儿看了下瘦小枯干的吉吉,也没再说什么便伸手接了过去。的确,如果膀大腰圆的鬼佬还不干点体力活儿的话,那么他们留在这儿还有什么用?那道要站在一旁,看着身子骨单薄的吉吉自己往下顺那套设备吗?他可是刚刚一个人背上岭来的呀! 科恩兄弟没再废话,倒是很默契的来到了崖边,张口喊了声接货,便小心的将那部仪器慢慢的系下崖去。吉吉在一旁收拾起背囊,只留下一只很小的工具箱,里面放着一把带冲击的博士电钻,一盒金刚石的钻头,以及一只高能电池。待会儿,他会把这套工具交给宋江,由他把仪器固定在那块凸岩上。 既然每个人都恨不得赶快离开,因此工作效率也就极其快捷,眨眼的功夫科恩兄弟的活计就干完了,那部信号中继转发器已经被稳稳的放在了宋江的脚前,吉吉凑到崖边,倒上绳索把那只工具箱系了下去。而后,退离了崖顶等待宋江把余下的活儿干完。很快,压下就传来了手钻打孔的声音,声音短促而轻微,夹在海风和涛声里不会传出去多远。 “手刀”吉吉静静的坐在一边看着肯恩兄弟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来回的走溜儿,心里明白他们早就得知了阴谋泄露,他想:看来,被送来当牺牲品的还不止是自己啊!原来,在岭坳的铁皮库房里,当“大白鲨”传授他调试技术的时候,吉吉便预感到了“大白鲨”想溜,果然,当他背着这部仪器朝岭上跑去的时候,他回头看见了一个女人正悄悄溜进铁皮库房里,于是,吉吉明白了,伴随“大白鲨”此行的还有另一路人马,果然,等他来到崖顶上的时候,科恩兄弟早就等在这里了。 但愿他们安排的周全,这么多人参加的行动,一旦给中国情报部门发觉了,那损失可就大了。折了我们这些小喽啰倒也无妨,但“大白鲨”这等重量级的人物一旦被抓的话,那么中情局的海外士气可就折大了,想必很多人都会脱离或者藏匿起来,再靠大话来招募志愿者可就难上加难了,美国人的情报实力会大打折扣的。还好,想必,那女人就是来协助“大白鲨”脱身的吧!那么,眼前这兄弟俩呢?谁来管他们呢?想到这里“手刀”吉吉忽然感到好笑,心说自己还无处去呢,干嘛替别人着急呢?再说,崖下还困着一个宋江呢!等那家伙一上来,自己就赶紧溜吧! 或许是土著人的天性使然,满脑子在想心事的吉吉竟可以一心二用,他注意到了崖下的电钻声音已停,便知宋江已经把仪器固定好了,于是起身朝着崖顶走去,他想赶紧把那家伙拉上来走人吧!看就在这时,一阵微风刮上崖顶,风声不大却隐含着沉沉的劲道,吉吉一怔脚下的步子不觉慢了下来。科恩兄弟一见相视一笑,鼻孔里轻蔑的哼了一声,大有看不起吉吉惜力的意思,于是,二人迈开大步朝崖顶走去,他们脚步铿锵全无意识到,危险已然临近了。 肯恩兄弟来到崖边,也不开口多问,拎起绳索抖了一下,然后,等待崖下的回应,“手刀”吉吉趁着这个机会一抹身,腰一哈背一躬屈下膝去埋头跑了起来,一来吉吉个矮,加上他又矮下身子在跑,原本齐腰高的草丛此刻就没过了头顶,听到动静的科恩兄弟回过头来看时,早已没了吉吉的影子,他们这才意识到危险已然迫近了,于是,孪生兄弟一碰眼神,即刻丢下手里的绳子双臂一抖亮出枪来。两个人四支枪,并肩朝着岭下走去。 几乎没有发出多大的响动,密集的弹雨就从科恩兄弟的手里泼洒出来了,被消音器稀释了的枪声被浓重的烟气所取代,它们被潮湿的空气压制着,沉沉的聚集在崖顶飘散不开,而荆棘树丛则被打得枝干狂摇碎叶乱飞,像有成千上万头蝗虫袭来似的,眨眼间,竟在崖顶的对面扫出了一道缺口。肯恩兄弟一见并不怠慢,他们一个继续射击,另一个更换弹夹,二人交替着边打边往岭下走去,那嚣张的劲头真有纽约街头黑帮火拼的气势。 但是,他们的壮举也仅仅持续了不到二分钟,打光了手里两个弹夹的格林,把一支枪夹在了腋下,腾出手来给另一支枪更换弹夹,格瑞上前半步将他掩在身后,手里的两支枪轮番开火,爆闪的枪火一左一右的照亮他的面孔,好像是在不停的变幻着脸谱一样。 突然,他像是给蜜蜂蛰了一下似的,一侧的脖颈上突现出一团红雾来,跟着他的脑袋一歪,身体随之仰面朝天的翻到下去,而两手上的枪还在不停的射击,只是枪口早已失去了方向,喷薄的枪火全都射向了天空。格瑞是头朝下栽倒的,已经插进手柄里的弹夹重新滑了出来,他试图伸出手去重新捡起弹夹,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看见了自己的胸前的弹孔,汩汩喷出的鲜血溅在了他的脸上,他被自己的血呛住了。 “手刀”吉吉凭借着“矮子步”已经跑出去几十米远,他手上的薄刃尖刀一直被掩在手腕里,但始终没遇到任何的阻碍,听着身后的荆棘被弹雨撕扯得噼噼啪啪乱响,他不由得暗自庆幸自己的反应敏感,并且动作既隐蔽又快,他想:只有像科恩兄弟那样的莽汉才会凭着枪猛人壮来闯无间这一行,不对的!杀人于无形才能在特战中活得久长,看我吉吉貌似卑微,可我的刀很倔强,虽然我不争一时之短长,可我选的路上没遮挡,凡阻我者死拦我者亡! 吉吉人小志大心思狂妄,只是平时压抑不得释放,既然此刻已惶惶然在逃命的路上,因此才变得毫无顾忌起来。于是,他挣脱了束缚打破了桎梏开始为自己着想。其实,他这几十步走得确实很吃功夫,但为了逃命也只好坚持,直到他听见身后的枪战骤然止住,于是才直起腰杆慢下脚步,他觉得自己已经脱离了战场,而到了这时他才感到腰酸背痛膝麻脚软,于是意识到自己已是大汗淋漓呼哧带喘。 就在他想寻一隐蔽之处歇息片刻的时候,突觉一道劲风从草丛中激射而来,跟着便是扑棱棱羽翅振动的声响,他猛然一惊,知道是惊扰了栖息在树丛中的小鸟,于是下意识的挥刀格挡,他不想让惊鸟飞起惹来国安注意,所以,不仅力大而且刀急,但见一道寒光闪过之后,羽毛纷纷落了下来,却未见有鸟儿飞起。吉吉略感心宽,却又觉得胸闷气短,一丝隐痛从心窝里钻了出来,他已经站不住立不稳了。 撒手扔刀跌坐在地的吉吉看见了那只撞入怀中的“小鸟”,羽翅被他消去了半截,仍有半截留在胸口上,鲜血染红了那些白羽花翎,颤颤的随着心脏一起跳动。吉吉看了好半天才看清楚,原来,这只将自己撞倒的“小鸟”生得果然周正,它脊干笔直尾叉端正,所以才会飞得平稳射得精准。吉吉喃喃自语道:哦,难怪如此!原来,碰上的是一支猛禽啊! 跌坐在地的吉吉头一耷拉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他终于嗅出了那支箭簇上的血的气息,那是他自己的血散发出来的腥气。 第四章.十屠遭擒(6) 30.4.6 中国海南 三亚 12:25 人体的三分之一是由水构成的,所以,当水分大量流失之后,人就会感觉自己变得轻飘飘的,但不是身轻如燕的那一种,而是头重脚轻仿佛置身云端似的,举手投足都已经难以控制,有如饮酒过度或是吸粉过量之后的感觉,唯有不同的是头脑还保持着清醒,心里明白这不是幻觉,因此也就high不起来。 宋江此刻就是这样的状态,先前,他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把那台信号中继转发器固定好,而后又仔细的把自己绑在了那根系下来的绳索上,但他刚刚起身还未等双脚离地就感觉自己已经飘起来了,吓得他只好用两手死死抓住那根从崖顶上垂落下来的绳索,在仅有的那一小块空地上来回的踉跄了几步,险一险就晃出崖外面去了。 他吓得死命的往崖壁上一扑,立时虚汗出了一头,但总算是稳住了自己,可就在他刚想松一口气的时候,拴着他逃生唯一希望的那根绳索却突然从崖上跌落下来,绳头刚好砸在他的头顶上。象是挨了一闷棍似的,宋江的眼前顿时一黑,跟着脚下一软人便瘫坐下来,好在那部刚刚固定在凸岩上的设备挡住了他,他才没有一头栽下崖去。 宋江用两手死死的抓住那台中继转发器,暗叫了一声好险!随即抬头查看原委,这时他才在金星乱转之中发现,原来,砸中自己的正是那根逃生用的绳索,于是,不等眼前的黑幕完全褪去,宋江便已经明了,自己被同伙抛弃了。他的心登时凉了半截,暗骂道:无情无义的混蛋!如果这次得活,再也不替中情局卖命了。 不等宋江心生凄凉,就听崖顶上突然想起了蜂蝗来袭一般的声音,随着一阵嗡嗡的声响过后,刺鼻的火药味飘到了崖下,他知道那是连续的密集射击之后才会有的烟气,于是,颓然瘫坐在地的宋江一下子陷入了绝望,这突然爆发的枪战无异于敲响了丧钟,宋江知道自己的末日到来了。 他真的想仰天长叹了一声,唉,天丧我也!可连这点勇气也难以聚集,求生的渴望制止了可能暴露自己的举动,他只是张了张嘴但没有叫出声来,眼睛朝四下里寻摸了一遍,却见一面绝壁三面悬空,竟毫无生路可寻。随即,濒死的绝望占据了他的心,不想,却激起了垂死挣扎的冲动,他本能的抓起了绳索心里想着,既然上天无路,那么,就自己寻一扇地狱之门吧! 宋江的逃生举动完全是出于本能,即使是在心虚体衰的情况下,他也能在本能的驱使之下熟练的给自己搭一条外逃的独木桥。此刻,他听着蜂群振翅的声音渐渐远离了崖顶,并且很快枝折叶落的声音也盖过了消音器滤后的枪声,宋江知道,不知死的科恩兄弟正在忙着为自己挣命,但同时,却不期给他流出了逃生的时间。 于是,他哆哆嗦嗦的捡起了那根绳索,绊绊愣愣的系在了那台用膨胀螺栓固定住的信号中继转发器上,然后,他用力的抻了抻绳索看看是否已经栓牢,最后他才抓起了绳索往崖下丢去,又长又重的绳索猛地往下一坠,险一险把身系绳索的宋江拽下崖去。本来就心虚谨慎的宋江早已是惊弓之鸟,他赶忙双手一抓死命的握住了绳索,随着绳索的重力朝崖外滑了出去。 强壮的宋江因为失水过多已经变得空前的虚弱,他发达的肌腱更是由于脱水而失去了足够的张力,于是, 攀岩这样一件原本极其轻松的事情,此刻却成了他难以承受的负累,他的双臂因为负重不起而不停的颤抖,他的双脚因为虚软而撑不住陡峭的崖壁。此刻,狼狈不堪的“新贵第十屠”就像一只被遗弃的雏鸟一样,孤零零的悬挂在崖壁间无助的随风摇荡,随时都有坠落崖底的危险。 好歹,他拼尽了吃奶的力气才算勉强稳住了下坠的身体,于是,他开始双手交替着慢慢往下顺去,他暗自祈祷着,但愿那台中继转发器固定的够牢,更愿手上的这根绳索也有足够的长度,否则,不是绳索滑脱便是挂在中途,而无论哪一样变成现实,最终都是死路一条。苦熬了一阵之后的宋江已然手酸臂麻气喘吁吁的了,他停下手来缓一口力气为最后的挣扎做着准备。 宋江绝望的哀叹道:想我白头雕原本也是叱咤在天宇之间的,曾经,这太平洋上的岛国哪个不是任我翱翔,甭管他是东洋的还是西洋的,一概不入我的法眼,我是中情局的特工啊!可不想,唉!今天来到了中国却变成了一只衰鸟,还偏偏要我失手坠崖而死,难道,这里面果真暗含着因果报应吗?想到这里,宋江的眼前莫名的现出了那个名叫莫妮卡的小女孩儿的脸,他的心禁不住一颤,惊叫道:莫非,是自己缺德事情做的太多了,故此,老天才有意要这样惩罚我吗? 身衰体虚的宋江早已丧失了斗志,此刻他给自己的念头这么一吓,竟然松开了手上的绳索,悬空的身体失去了牵挂,立时就像一块滑脱的碎石一样急速坠了下去。惊出了一身冷汗的宋江死命的抓住了绳索,然而,自由落体生成的惯性一时消抵不掉,双手被磨秃了皮的宋江还是持续的下滑了好长一段才勉强停住。惊魂未定的宋江顾不上掌心的疼痛,只管暗自庆幸自己又在鬼门关前止住了脚步。可就是在这心慌神散的一瞬间,一只大手从他的身后伸了过来,一把擒住了他束在腰间的绳索。 宋江几乎快要吓尿裤了,他顾不得看上一眼更不知躲闪,只会死命的抓紧了绳索,浑身竟然打起哆嗦来。已经吓破了胆的“新贵第十屠”放弃了抵抗,现在,他甚至指望那只大手能够托举住他,以免自己失手坠落崖下。多可悲的家伙,看似如狼似虎的凶悍杀手,真到了命悬一线的时候却还不如一介匹夫。全只因他心中少了信仰,脚下就没有了扎根的力量,更何况,一个不知为何而战的人,如何能够要求他坦然面对死亡呢? “别乱动,我保证把你安全的带到地面,否则,我的手一抻,绳扣可就开了,从二十米的高度摔下去,你想想看,会是个什么样子。” 一个年轻的声音传来,语气平和却是不怒自威,足已震慑宋江那颗早已崩溃的心。宋江使劲的点着头,竟连看也不敢看对方一眼,只是乖乖的随着那人的牵引,小心翼翼的顺着崖臂滑了下去。他甘心做这个年轻人的俘虏,哪怕后果是在高墙之下度过余生也在所不惜,宋江在双脚落地之前喃喃的想:再也不想回到悬崖绝壁上去了,虽然我是一只白头雕,可是我也没生翅膀啊!就算圈在高墙里做鸡,也比活活摔死强,这跟头我认栽啦! 甄擎在与科恩兄弟激战当中屡出险招,直到他被逼不过只得飞身落崖的时候,才在半空之中抖开了绳索,趁着疾落之际甩出绳头,准确的挂在了岩口处的一道凸棱上,这才止住了急坠的身体,接着,他小心的移动身体在崖壁上面找到了立足之处,暂时缓解体力。他本想顺着岩壁再循原路爬上去,搞掉那台侦测榆林军港的侦测仪器,可就在他刚刚恢复了体力想要采取行动的时候,他听见崖顶上传来了消音后的枪声。 我们的人赶到了!甄擎兴奋的想着,正想要抬头观望的时候,不料,一个黑影急坠而下刚好悬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甄擎定睛看时不由得喜上眉梢,暗叫道:原来是困在崖口下面的那只衰鸟,本来就想拿你,你却送到眼前了,也省了我再费力爬上去了。于是,他果断出手一把抓住了宋江后腰系着的绳索,随即逼迫宋江乖乖就范,二人沿着绳索快速的滑倒了崖底。此刻,宋江已是心虚体疲加上万念俱灰,于是只有束手就擒了。 甄擎以一记漂亮的得分完成了他的实战首秀,仅靠着生擒“新贵第十屠”的战绩,他一出手就得以跻身《特战八勇士》之列,真的是后生可畏。他在落地之后,迅速的拷上宋江,而后牵着这个满脑袋白毛的家伙迎着阳光朝军港方向走去,在那里他将与省直属特警大队派出的“黑豹突击队”会合,而后,押送宋江到一个秘密的地方,国安局的审讯专家将会和他好好的谈一谈。 仿佛是印证了那个诡异的“蝴蝶效应”,从崖顶上爆起的密集弹雨,却在岭间的这片茂密雨林中引起了一阵劲风。就见风透雨林枝叶摇动,似有一股暗流悄然涌动,虽然看不到风起的源头,也看不清流涌的去向,但沃尔夫还是隐隐的觉察出有一双锐利的眼睛正躲在暗处,悄悄的窥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大白鲨”脸上的风团随即扩散开来,一张白脸就像挂了浆的墙板一样,他心惊肉跳的走在灌木和荆棘间的小路上,渐渐的放慢了脚不,好让那个越南女人走到前面去。 “越南新娘”阮碧芸奉了“四分卫”乔治.丹顿的命令,带着“双胞胎”杀手科恩兄弟前来接应,这看似体贴周到的举动却未能让“大白鲨”沃尔夫感到心动,这个前中情局负责亚太情报的主管级特工的确比猴儿还灵,他对乔治的过分热情其实完全不领情,全只因“学者”和“四分卫”是两条道上的两股绳,就算再怎么齐心也拧不到一块去,更何况,还派遣自己的人马越界赶来支援,这份主动不能不让沃尔夫暗自心惊,即便是当阮碧芸前来报警的时候,他也还是保持着一份常有的警惕性,就算是在这撤离的路上他一刻也不敢放松。 其实,并非说“大白鲨”真的是铁了心要效忠于埃德蒙,果真那样的话,他也不至于被中情局一脚踢出局去,他此番执着的想要重回中情局,也是因为单打独斗的不好混,因此,才想靠着中情局的金字招牌重新找回昔日的辉煌,正因如此,手下缺人的“学者”埃德蒙.兰斯才趁此机会将他招至麾下,两者一拍即合促成了这次合作,但是行动开始之后,沃尔夫就鲜见爱德蒙的指示,开始他认为是“学者”对自己的信任,给机会让自己放手一搏。但到了阮碧芸带着丹顿的人马赶来相助的时候,他才发觉,主导这次行动的并不是“学者”,而他听了阮碧芸的警告之后变得疑心更大,现在,他既不敢把赌注全都压在“学者”的身上,也不敢轻信丹顿的好意,孤僻的“大白鲨”觉得,如果一时看不清形势,还不如暂且隐去,以求自保。 沃尔夫的隐退念头刚刚冒起,突然一阵劲风骤至,似有无影力挂动荆棘,却只见茂枝密叶一阵乱摇,耳边上沙沙的声响摄人心魄,就像是有猛虎潜行,又像是孤狼出动一样。沃尔夫和阮碧芸迅速的交换了一下眼神,他们几乎同时抻出了枪。只见“大白鲨”手上的两支“沙漠之鹰”闪闪发亮,光灿灿的银色枪身夺人二目,好像两只獠牙一样凶悍异常,充满了野性。 风声很快过去,随即风驻动止树丛灌木都恢复了平静。沃尔夫和阮碧芸禁不住停下了脚步,他们像两具僵尸一样矗立不动,脸上的表情呆滞而惊悚,虽然手上握着枪,但这二人却好似误撞到虎口边上的两只小兔,战战兢兢的不敢乱动,好像生怕搅醒了老虎的好梦一样。 此刻,一个人在他们的身后悄然现身,他一身考究的西装合身笔挺,虽经一番疾走却竟然纤尘不染,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人一般。就见他两手空空的抱在胸前,脸上一副淡定从容的神情,他用平静的眼神看着沃尔夫两人,耐心的等着他们放下手里的枪,而后慢慢的转过身。 “舒展!怎么会是你?” 沃尔夫用蹩脚的汉语叫出了那人的名字,他脸上的吃惊表情就好像看见一只蚂蚁伸腿绊倒了一头大象。阮碧芸看得满脸狐疑,一阵微风刮过撩起了她的秀发,她疑似听见了一声惊诧的叹息。 “是我,沃尔夫,好久不见了,别来无恙吧!” 舒展回答的非常自然,像是早有预料似的,沃尔夫脸上的白色风团泛起了一片红色,就像是飘来了一团火烧云一样,他急急的说道: “舒展,闲言少叙吧!赶紧带我们离开这里。” 舒展并不推辞,就见他稍一摆头,转身朝着一条岔路走去了,沃尔夫大喜,他赶忙回身招呼阮碧芸,而后,迈开大步追了上去。 人去风过的果岭上静寂得如同一幅静止的画面,忽然,一个黑影从灌木丛里爬了起来,这个人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他脸上的那份惊诧绝不亚于沃尔夫的表情,但他借着一丛灌木的阴影全都掩饰掉了。看看舒展沃尔夫和阮碧芸三人已经走远,他这才从灌木丛中站起身,跟着提臀下腰使出灵活的身法,一路朝着岭下跑去,他的脚下轻盈竟不出一丝声响。 第一章.超长午餐(1) 31.1.1 美国 华盛顿 白宫 12:30 一辆银白色的福特探险者出现在白宫西侧的街道上,车身上的军方牌照异常惹眼,荷枪实弹的特勤主管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个显然已经错过了总统致词的客人,心里不安的揣测着来人的身份与重量:连总统的工作午餐也敢迟到,这个人好大的架子啊!他满心疑虑的看着越野车转过了街角,而后顺利的通过了大门口的安检,随后又霸气十足的开过了白宫西草坪前的甬道,最后才在通往总统椭圆形办公室的角门前稳稳的停住。 探险者的宽大轮胎在整洁的花砖上碾出了两道重重的印迹,像是在故意提醒特勤人员注意,这是一辆与政客们的豪车完全不同的军人座驾,因此驾车人的分量也就与这辆车的价值无关,所以,千万不要狗眼看人低喔!如果车的主人愿意,就算是白宫也能撼动它的根基,关于这一点,他们已经在伊拉克和阿富汗做出过成绩。又像是特别想要印证他的意图似的,汽车的消音引擎在熄灭之前还特意的轻微震动了几下,发出了好似激情亢奋之后的那种呻吟般的声音。 两名专守在此的特工下意识的握了握垂在体侧的手,同时也耸了耸紧绷着的肩头,不自觉的夹紧了吊在腋下的那只西格绍尔全自动手枪,他们的目光透过墨镜紧张的注视着风挡玻璃后面的这个人,脸上情不自禁的流露出警觉和敬畏的神情。由于他们都是退役不久的海军陆战队员,因此对于军车有种特殊的感觉,从这辆四驱宽体的越野车上他们能够准确的推测出,来人的肩头上至少应该扛着一颗将星。 迈克.斯班森少将敏感的觉察出了自己在不经意间流出来的傲慢和霸道,他当即提醒自己收敛起惯常的硬朗与豪放,尽量装出一副政治家的模样来,毕竟白宫是政客们的舞台,而他觊觎已久的那个位子无疑也是要靠政治手腕才能谋取到的,所以,尽早的进入状态就变得至关重要了。没有哪一位总统愿意接受一个愣头青一样的军人加入自己的团队,所以,此刻情商远比他在军中的声望重要得多。因为总统需要的不是一个只会打仗的将军,而是一个更擅长鼓动别人打仗的政客。 于是,他尽量斯文的驻好车,而后稍微沉静了片刻,这才推开车门钻了出了来。他的高大身躯立时将那辆四驱越野车衬得异常渺小,再加上他刻意小心的关门动作,很容易让人想象出他在车里的那副受委屈的样子,于是便会联想道:这个人是不是来错了地方?不错,为了赴新任国安顾问的白宫之约,他被迫放弃了自己喜欢的悍马,屈尊改驾一辆玩具一样suv,并且,还不得不一改豪放的风格,装得跟个初出茅庐的政客似的,原来,这全都是为了他暗藏已久的那个政治野心。 迈克觊觎防长的位子已经很久了,并且还为此做出了不懈的努力,数年间,他在几大洲之间连续转战,几乎未尝败绩,因此享有“福将”的美誉。此外,在此期间他还带出了好几支强悍的特战队伍。现在,凡有特战使命,无论是军方还是中情局无一不会想起迈克.斯班森少将,因为,只要他的一声号令,就会有世界上最好战队前去执行任务,为此他还赢得了“一道令”的称号。 但是,他的这些成绩未能给他的肩头增添一颗将星,因他从未带领过成建制的部队真正的打过一仗,而他的那些战绩如果加在一个少校身上还算是辉煌的,但他的军衔已经是少将了,所以,在循规蹈矩的军中他不能藉此加官进级,然而,这并不代表着他的努力就是颗粒无收,殊不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他的存在果然引起了一个隐匿者的注意,这个人便是位居《匿踪五窥首》之首的“深喉”。 迈克.斯班森少将虽未带领过大军,却是见识过大阵仗的,特别是他具有着丰富的特战经验,因此早已在“深喉”胡弗.杜勒斯的招募名单上了。现在,随着“深喉”接任“四分卫”成了白宫新一任的国安顾问,迈克的好运便随之降临了。有着全新视角的“深喉”把特战作为美国全球战略的支点,他的战术思想也随之调整为出动奇兵挑起战火,而后躲在背后,陷中国于四面楚歌。如此,迈克的重要作用就显而易见了。 于是,迈克在防长候选名单上的位置开始变得靠前了。特别是当以彼得雷乌斯上将为代表的热门人选因为种种原因而逐渐退出之后,迈克.斯班森少将则逐渐的进入了总统班底的视线,这一次 “深喉”的邀约就是一个信号,他代表总统的执政团队给了迈克一个机会,如果迈克能把这一次的事情办好,那么,他就会一跃成为炙手可热的人物,而下一任的防长也就非他莫属了。 两名特勤人员庄重的举手行礼,目送着少将从自己身边经过,心里满是敬畏的想:五角大楼派出此人前来,想必又会有一场空前规模的特战即将展开,此番胜算应当是手拿把攥的啦!要知道,他这个福将可不是浪得虚名的呀!可是,他和今天这帮来参加总统午宴的富翁们也不搭调呀!用他来配合那些财团大佬,就如同蘸大酱汤吃披萨,怎么咋么也不是个味儿呀!究竟,总统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呢?哦,看来,“深喉”的招数果然与“四分卫”不同,暂且,拭目以待吧! “福将”迈克.斯班森并不知有总统午宴这回事,更不会把几大产业集团的首领跟自己联系起来,所以,他毫不理会那两名特勤人员脸上的奇怪表情,只是伸手递过了“深喉”的邀请函,而后微微点头示意他们带路,接着便迈开雄赳赳的步伐朝前走去了。此时,在迈克的脑海里已经开始过滤那些他带过的特战小队了,因为接下来的会面就会提及他能够推荐的队伍,这是他进军白宫的资本,也是他引以为傲的荣誉,迈克深信在博弈防长的几个候选人中,只有“福将”才有这样的本钱。 其中的一名特工接过邀请函来,他粗略的扫了一眼便已会意,既然是国安顾问所邀自然不能怠慢,于是他迅速的向搭档使了个眼色,随即小跑几步赶上迈克,他示意少将跟着他朝小会议室走去。通常,那间小会议室是外来访客能够进入白宫最深的地方了,因此,即便是“深喉”邀请的客人也只能等候在那里,这里是白宫无人可以例外。 走廊里散发着一种名为“去瓣香草”的芬芳气息,那是香草在去除了花瓣之后才会有的特殊气味,据说这种香草原本产自南方的某个不知名的小地方,而今却因为那里是第一夫人的故乡而闻名遐迩。起初,很多人并不习惯这种过分浓重的香味,闻得久了不仅食欲减退,甚至还影响到睡眠。但是,这种香气却是第一夫人特别偏爱的味道,自从这一任总统入主白宫之后,这座举世瞩目的白色建筑里就随处弥漫着这种香草的气味,已经称得上是香草之宫了,所以,人们只好暂且忍耐。 迈克忍住撞脑的香气,却把思绪投向了遥远的阿富汗,远在八十年代末期他曾经在那片贫瘠的土地上战斗过,他率领的特战小队曾经和当地的部族武装一道与入侵的苏联军队作战,磨练出了一支擅长敌后作战的特殊战队。哦,那可是一段难熬的岁月啊!迈克想到这儿的时候似乎又嗅到了刺鼻的火药味儿,眼前不由得浮现出那几张亚裔士兵的面孔来,他禁不住精神一振暗忖道:是啊!针对中国的特战自然离不开这日本人呐! 七手组,现在又该轮到你们出场啦! 迈克暗自想着心事不觉间已经出了走廊,他随着那名特工拐进一个偏僻的过厅,到了这里他才发现,此刻白宫的主厨正带领着他的团队忙得不亦乐乎。总统在请什么人共进午餐吗?看这阵势客人可不少啊!特工从迈克满腹狐疑的眼神当中了解了他的心思,于是小声答道: “当今世界鲜有的几个富人都在这里啦!呵呵!将军。” 迈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用征询的口吻问道: “莫非是那几个被称作m《通栏标题档》的人?” 特工眨眨眼,诡异的笑了笑,说道: “正是他们,将军。” 迈克轻轻的哦了一声没再说话,他隐隐的觉察出了今天受邀的重要性,于是他情不自禁的想到,是啊!能与那些呼风唤雨的财阀同时被召见,这脸面可是不小啊!虽然,召见自己的不是总统本人,可总统的国安顾问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啊!他的意思就是代表了总统的意思,呵呵!这个彩头可算是中上啦!真不知道,接下来会与这些个富人中的富人发生怎样的联系呢?迈克暗自叨念着那些个如雷贯耳般的名字,他那颗久经沙场考验的心也情不自禁的怦怦乱跳起来。 哦,《通栏标题档》,任何一家报纸的首版头条上每天关注的中心,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只要跺一跺脚,整个世界都会跟着颤抖啊!试试看,只要一提起他们旗下的公司名字,你就会立即想起些什么?哦,洛克希德.马丁、波音、雷神、通用动力、格鲁曼和达索以及三菱重工。都是高科技领域中顶尖级的企业,他们的发明创造成就了新世纪人类文明的奇迹。 迈克.斯班森少将的情绪一下子亢奋起来,以至于他大步迈进那间小会议室之后,一时还无法平静下来,他围绕着这间不大的房间连续的绕了两圈,而后才在两对宽大的沙发前站定,但他却不肯马上坐下来,只管冲着那名带路的特工吩咐道: “快去吧!跟杜勒斯先生说我已经到了。” 那特工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即离开,迈克有点恼怒的问道: “怎么?还有什么问题吗?” 特工踌躇的摇了摇头,一脸无奈的神情说道: “哦,不,将军,只是,杜勒斯先生眼下还不能见您。” 迈克闻听恍如当头被浇了一盆冷水,他有些恼怒的问道: “为什么?你是说杜勒斯先生打算爽约吗?我可是应邀前来的。” 特工被问得尴尬,却又有些难言之隐,但被将军逼得紧,也只好支吾道: “当然不是,只是他…现在还有客人。” 迈克的怒火被点燃了,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块暂时用不上的抹布被晾在了一旁,于是,忍不住嗓门提高了八度质问道: “你是说他同时约了两个人吗?于是就可以把我晾在一旁,他当我是谁,我是迈克.斯班森。” 特工被将军的急声厉色吓了一跳,他没想到这个孔武有力的军人竟如此脸薄,于是,赶忙劝阻道: “嘘!小点声将军,他当然不是故意这么做的,他是因为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所以才…唉!那个人甚至打断了杜勒斯先生的午餐。将军,您知道他此刻本应该陪在总统身边的。” 迈克给特工这么一劝,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过激,于是,放缓了语气追问道: “哦,什么人呐!这么大的面子?” 特工很抱歉的耸了耸肩,摊开两手说道: “这个嘛…不太清楚,将军,只知道是杜勒斯先生老同事。” 听了这话,迈克缓缓的在沙发上落了座,他若有所思的说道: “原来是中情局的人呐!这就难怪啦!” 第一章.超长午餐(2) 31.1.2 美国 华盛顿 白宫 12:35 当迈克.斯班森少将正在因为遭受冷遇而气愤难平的时候,在与他仅有一墙之隔的另一套房间里,此刻还有另外一个人也在为了要见“深喉”而苦苦等待着,虽然他比“福将”早来了一步,但他也只能为此多付出一分耐心,好在他从一开始就认同自己是一个不速之客,因而较之应邀前来的“福将”要显得心平气和一些,只是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他的心头也开始涌起了阵阵的焦虑,即使他刻意的想要驱除怎奈一时无法平复,最终还是免不了眉头紧簇面容愁苦。 这种状态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了,从走进这套房间开始,他未及摘帽脱衣就站在了原地,冷眼看着特勤人员悻悻退去他始终面无表情沉默不语,静听着房门在自己的身后关闭,而后便一步也不曾挪动过。他就像个衣帽架子一样的呆立在角落里,任凭重重心事沉沉的卷起,犹如潮水一般的翻来覆去,而他还不得不忍受着房间里那股浓郁的香草气息,尽量在稠腻的淤积当中进行清理,好让诸多个线索能够依次排出个头绪。 不想,那股特有的香草气息芬芳持久醇厚浓郁,香熏的蓓蕾不时的向他展开诱惑的洞穴,杂念像阵阵潮水一样冲击着他的脑际,给原本就纷繁的思绪平添了无谓的干扰,就像一个好客的主妇一样,围在他的身前身后殷勤照料,令其避之不及挥之不去,他被这番搅扰弄得思绪烦乱心神不宁,再怎么努力压制也难以安定下来,竟一时聚拢不起心绪,纵使他站立良久,可脑子里却仍是一团乱麻,没有多大的进展,等待因而变得更加的难熬。 其实,他在加州的历险才是造成此刻情绪低落的根本原因,因他始终都无法相信,那个与他同为《黑幕四眼罩》的“蜘蛛”先生,原本是想委任为军师的凯恩.斯坦利,竟然在自己的背后搞起了小动作。哦,真是世事难料啊!一旦这个神通广大的学长翻了脸,那么,自己苦心经营了多年的计划可就付之东流啦!弄不好,还要为此搭上性命啊!无间险境变化莫测,不但要瞪大眼睛防范着阵营外面的敌人,还要时刻提防着从内部滋生出来的妒忌和野心,这个行当…可真不是人干的喔! “职员”阿瑟.麦肯奇突然感到一阵窒息,他下意思的摇了摇头,恍然从梦境当中惊醒过来似的,不期香草的气息撞入鼻腔,刺激性的摩擦在他的喉咙里引起了反应,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哈欠!腔体的气流冲撞过猛,不期勾起了胃部的不适,早餐吃下去的食物翻涌着顶了上来,呕!阿瑟赶忙闭嘴憋气忍住了呕吐,顿觉两眼发黑站立不稳,他下意识的伸手扶住了墙壁,紧闭上双眼忍受住天旋地转。 恍惚间,他的脑海里闪过“凯迪凯蒂”餐馆里的枪火,耳畔似又响起“坏小子”科林.维尼的急促报警声:“学者刚刚遭遇了袭击!看情形与凯迪凯蒂餐馆的情况相同。”哦,该死!阿瑟气愤填胸,他忍不住狠狠的骂了一句,止不住浑身哆嗦起来,随即冷汗黏住了贴身的衣服,他颤抖着伸出手去扶住了墙壁,而后,瘫软的靠了上去。这是他近来感觉最虚弱的一次,好似釜底抽薪的炉火燃到了只剩下灰烬。 阿瑟的航母猎杀计划进展的不顺,他不单单折了此次负责行动的“牛仔”佩奇.波特兰,而且还与派遣至中国大陆多年的无间第六谍“老爹”失去了联系,而换回的成果呢?那个潜伏在“小鹰”号航母战斗群里的年轻的中国间谍瑞,在完成了他的猎情任务之后便悄然消失在了茫茫大海的深处,多么糟糕的结局,就连佩奇的助手都是中国的卧底,多么严峻的的形势啊!可竟然还有人在这个时候从背后捅刀子,这岂止是无耻啊!简直是可恨之极啊! 阿瑟气血攻心一时缓不过神来,只得背靠着墙壁瘫坐在地上,他感觉五脏六腑都纠结在了一起,翻江倒海般的齐涌上来,而喉咙口上却是涩涩的堵堵的,像塞了块抹布一样憋得难受,那种上不来下不去的痛楚折磨得他几近休克。到了此刻,阿瑟只得丢开矜持先顾一头了。就见他抬手抓下礼帽丢在眼前,而后一把扯开领口,接着伸长了脖子长大了嘴巴拼命的干呕起来,那份狼狈就跟一条受了伤的狗一样,那一瞬间,他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耻辱感,他边喘息边在心里叨念着:既然盹儿已经醒了,那就不能再让这种情形继续下去了。 稍稍感觉好了一些之后,阿瑟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在就近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慢慢让自己恢复到常态,这让他有精力重新的审视一下求见“深喉”的本意。那可是他思考了很久才做出的决定啊!就像是迫不得已拿出压箱子底的好东西一样,确实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虽然有几多的舍不得,但他在还是多次的在心里劝慰着自己:好东西就是拿出来用的,否则,非但成不了古董,没准还会失效破碎腐烂变质,变成毫无价值的废品。是时候该展示一下自己的收藏了,不然,眼看着她和自己一同老去,到时候真的连后悔都来不及啊! 阿瑟缓了口气伸手从地上捡起自己的帽子,轻轻掸去上面的灰尘,而后鼓了鼓气一挺身站了起来,他试探着来回走了几步,发觉自己的腿脚还很灵活且力量犹存,于是,他重新振作起精神将思路延伸出去。其实,如果说起他的野心来,那可是从来都未曾泯灭过的,只是深谋远虑的“职员”隐藏的比较彻底,即使像“牛仔”佩奇.波特兰都不安分的时候,他也已然能够沉得住气,甚至,当“学者”也按捺不住想要一显身手的时候,“职员”还是不露声色不贪便宜,只是看着折了“牛仔”又损了“学者”,加上“蜘蛛”背盟织网意欲暗中发难,“职员”这才决定是时候出手了。 “职员”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为自己选择了一个可以借机起跳的踏板,那便是中情局的前任老板,资深的情报专家“深喉”。原本,低调谨慎的阿瑟从来也不曾在政府背景下选过边站过队,一直以来他留给人们的印象就是一个本本分分的“职员”,一副烟不出火不进的刻板和拘谨的样子,因此,如果没有什么契机的话,他是很难搭上“深喉”入宫这班顺风车的,然而对于阿瑟来说,寻找一条直通白宫的通道那是必须的,否则,他根本别想掀起大浪来,好在他平时处心积虑的收集,才真正有了今天一飞冲天的本钱。于是,他决定动用自己的私藏珍品了。 “职员”深知“四分卫”的下岗和“深喉”的上位都与中国的快速成长密不可分,但是,对于特情业者而言,中国始终都是无间一道的禁区,临时抱佛脚似的派遣间谍成功率低之又低,即便是早期费劲心机渗透进去的间谍,也只有发挥一次作用的机会,“老爹”就是这类悲剧中的一个个很好的例子。阿瑟想:还是启动那枚深埋已久的炸弹吧!那她换一份荣耀总比等她失效了好吧!或许,还可以了却自己的一份心愿,兑现一个承诺已久的誓言。于是,带着这份筹码“职员”才主动前来觐见“深喉”了。 外熏内噪的煎熬伴随着阿瑟走完了他跌宕起伏的心路历程,直到他的身体再一次的敲响警钟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在这套浓香醇重的房间里面停留的太久了,于是,他慢慢的踱到了窗前轻轻的一推,两扇厚重柞木的棋格窗扇便悄悄打开了,立时,一股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阿瑟贪婪的深吸了一口,而后,双眼微合陶醉在绿草和植被的呼吸当中,集聚在房间里的那股撞头醇香一下子冲淡了,渐渐的被挤出了嗅觉的味蕾,阿瑟感觉大脑立时清醒了许多,他慢慢的扭转颈部眯缝的视线随意的扫过院中,从西侧门廊转到临街的树丛,再横过草坪流连至角门,忽然,有个什么东西在他的眼前一闪,不期拨动了他的心弦,阿瑟猛然睁大了眼睛,急切的朝着角门口望去,这一望不要紧,竟让以淡定著称的“职员”大吃一惊。 原来,映入阿瑟眼帘的是一辆老式的自行车,从它斑驳的漆皮上不难看出,它所经历的岁月应在半个世纪以上了,就好像一棵老树的年轮一样,虽然不事声张却低调的表明了它的非凡阅历。然而,这辆车虽陈旧却保养的很好,从光洁的车架到闪亮的瓦圈,以至那枚鲜艳的凤头标志,一切都无言的表明了,这是一辆历久弥新的好车,由此便可联想到,这辆车的主人必定也是一位阅历丰富才华出众的人物。阿瑟的视线像是被炭火烫了一下似的,稍一触及便下意识的跳开了,恍如他内心里骄傲的攀岩高手突然被一座巨峰挡住了去路一样,猝然陷入了绝望。哦,怎么这么巧啊!他为何会在这个敏感时候造访白宫?这个人不是隐居很久了吗?怎么又突然对早已厌烦的事情产生兴趣了呢?莫非,他想重新出山再闯无间,来趟一回特情界的浑水吗? 阿瑟一连串的疑问快得连他自己都觉得吃惊,于是,在意识到了自己的过激之后他赶忙自我安慰道:哦,他已经是个过了气的人物了,你不该有这么大的反应啊!阿瑟,不记得那位中国伟人的诗句吗?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哇!漫说是这位“每日闲写手”就算是乔治.华盛顿重生也难当今日英雄啊!阿瑟,你可是集韬略权谋于一身的“黑幕左眼罩”啊!没有谁可以阻挡你成就一番大事的。想到这里,阿瑟猛然意识到那个人原本就是“深喉”的老部下,而今看到“深喉”得掌国安顾问大权,过来一叙也是自然,只是,他这么急匆匆的赶来,单纯理解为叙旧可就太过简单了,而且,他既然能够抢在自己前头,未尝不是他已经想到了自己的前头,哦,今天贸然来见“深喉”是否由此不妥呢?阿瑟此时忽然萌生了退意。 他转了转身想朝房门走去,可努了几回力却还是没能下定决心,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犹豫,心理承受的压力抵消了本该有的果决,是啊!押上了旧时的情人就等于押上了自己,无论是谁都无法承受满盘皆输的结局,阿瑟在艰难的抉择之中煎熬着,一时拿不定主意。不错,他这次是带着自己立足无间的绝密前来的,如果没能换取到相应价值的支持,那就意味着他一生的积蓄都毁在这一次的投资上了,这无疑是赌徒才有的行为,而谨慎的阿瑟却被逼无奈的选择了这样一条他不情愿走的路线,搏一个输赢赌一回运气!而“深喉”正是他这次豪赌的庄家,既然没有军方的背景,若再少了白宫的支持,那他几乎就是寸步难行,怎么办?阿瑟的脊背已经冒出了冷汗。 突然,从窗外吹来的新风猝然一收,将阿瑟的衬衣紧贴在了脊背上,冷冰冰的感觉透体的一激,提醒他注意到身后的房门已经被人悄然推开了,几乎是在同一时刻,电光火石般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一闪,他即刻便刹住了如野马狂奔般的思绪,并且,一个坚定而明确的决定豁然清晰的摆在了眼前:继续!从没见过什么老式的“凤头”牌自行车,更不知道有个重装出山的“每日闲写手”,只管按照你的原定计划进行吧!阿瑟,不管是总统还是“深喉”,这一次都要牢牢的抓在自己的手里,请记住,受摆布的永远是他们而不是你,积蓄多年的财富就要从这一刻开始转化为绵绵无尽的动力了,好吧!好戏开始上演吧!“深喉”我来倒数,一、二、三、开口! “阿瑟,非常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你知道的,这顿午餐是总统请客,所以,不好中途退出。呵呵!再次见到你真的很高兴。” “深喉”在阿瑟的倒计时中准时开口了,阿瑟闻听装作非常吃惊的样子转过身,腼腆的搓着两手迟疑了片刻,这才大步走上前去,谦恭的略弯下腰,拘谨的握住“深喉”的手,咕哝着嘴却没有说出什么来,一副笨嘴拙舌的样子。“深喉”体谅的拍拍他的肩头,不无感慨的说道: “瞧你,阿瑟,都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的纯情,就像你刚刚毕业的时候一样,不过,这丝毫也没妨碍你成为我最出色的部下。说说看,是什么风儿把你吹来的?哦,让我猜猜看吧!嗯,你不是有什么难处需要我帮忙吧!呵呵!玩笑话,你现在可是中情局的顶梁柱啊!当然没什么能够难得住你的,不是吗?我知道,你是来向我说声祝贺的,没错吧!阿瑟。” 阿瑟木讷的看着有些亢奋的“深喉”,深知这种眉飞色舞的表演不是他的本色,可他干嘛要这样做呢?莫不是他想要借此掩饰什么吗?那好吧!那就让他尽情发挥吧!阿瑟恭敬的听着“深喉”絮絮叨叨的说着,随着他慢慢的踱到了窗子的跟前,他的视线不露声色的瞟向了角门,他发现,那辆老式的“凤头”自行车早已经不见了,想必,那位重新出山的“每日闲写手”已经带着“深喉”的旨意消失在街头了。这时候的阿瑟已经颓态全消,他浑身的汗毛孔全都张开着,像数不清的雷达正细心的搜集着每一个细小的情报,在这场以命相搏的赌局中,他笃定要赢。 此刻,隔窗而立的另一个人已经是气闷填胸了,早在阿瑟刚刚打开窗子的时候,他也推开了窗子,但他没有注意到那辆老式的“凤头”牌自行车,更不认识那个默默推车走了的老人,但他却听见了“深喉”与“职员”的客套声,于是,“福将”把那个抢了先的不速之客当成了“职员”,因而,一道阴影也就在这个时候留在了他的心里。 第一章.超长午餐(3) 31.1.3 美国 华盛顿 白宫 12:40 吕博为轻松的骑着那辆老式的“凤头”牌自行车,不紧不慢的在白宫前庭的小路上穿行,他的出现立时招来了特勤人员警惕的眼神,一双双审视的眼睛接力似的跟踪着他的身影,从角门前的花径一直追随到来客的停车坪。但他并不介意自己在监视和枪口下骑行,自顾自的浏览着这个属于美国第一家庭的超大院落,而那些负责安全保卫的特勤人员也表现得极为宽容,他们只是远远的注视着这个古稀老人,看着他像个观光客一样拐弯抹角的在公共区里徜徉,而后,又慢慢悠悠的朝着侧门的检查口骑了过去。 总统的特勤人员是一批经验丰富且又精干强悍的特工,由于专职护卫第一家庭,因此,他们经常能见到一些属于特权阶层的人物进出白宫,正是由于存在着这样的一种情形,吕博为的举动才被他们视为是情理之中,但是他们仍然恪尽职守一点也不肯放松。如果做一番假设的话,其结果必定会与眼下的状况大相径庭,姑且假设他们知道这个骑着自行车进出白宫的这个老先生,其实就是谍海之中大名鼎鼎的“每日闲写手”,想必,他们非但不会用警惕的眼神去监视他,说不定还会心生诧异进而肃然起敬呢! 然而,世界上的许多事情都不便于挑明,让真相在推测和猜想下面隐藏,才有助于奇迹的发生,因为错误往往就是在误判之下产生的。其实,吕博为的从容以及特勤人员的宽容,均来自于他吊在胸前的那张深蓝色的胸卡,那是由新上任的国家安全事务顾问亲笔签发的特别通行证,对于“深喉”而言,用它来换取老部下的那份“亚太安全局势的情况分析”应该说是物有所值了,况且,他早就惦记着这位才华横溢的老部下了,现在动手正是时候。 其实,在“深喉”的理念里,国家安全事务也就是针对中国的事务,而吕博为这样一个难得的华裔精英,无疑刚好就是他可以倚重的对华利器,因此,“深喉”的团队里便绝对少不了“闲写手”的位置。今天,借着老先生登门拜访之际刚好可以邀请其加盟,这样做不仅主动而且还很有面子。 由此,吕博为这个“闲写手”的“闲”字便可以去掉了,刚好这也正中吕博为的下怀,古稀之年能够再为“国家”出把力,这正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更何况他的一个绝密计划正巧也要展开了,所以,他便是想闲也闲不下来,他总得为那台“潜水泵”预先连通管道,而后再接通电源吧! 吕博为在西侧门的安检口前下了车,他一边把胸前的“绿卡”递给给特勤人员看, 一边在脑子里回放了一遍刚才经过来客停车坪时看到的车牌号,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在他年轻的时候,一份上千字的文件,他只要看过一眼,便能复述的毫厘不差,即便眼下年事已高,但他的记忆力仍不见有丝毫的减退,因此,记下几个车牌号根本就不在话下。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发现,到了“闲写手”的眼里就能发掘出很多有价值的情报来,他会很自然的发现:哦,原来,总统的特别午餐所邀请的竟然都是《通栏标题档》的成员呐!而他要做到这一点其实并不难,他只要回到寓所打开电脑,再登陆到中情局的内部网站,输入“深喉”授予他的特别权限,他很容易就能够查到如下这些大名鼎鼎的企业以及那些如雷贯耳的姓氏来: 洛克希德.马丁公司的罗伯特.史蒂文斯;波音公司的吉姆.阿尔鲍;雷神公司的威廉.斯旺森;通用动力公司的尼古拉斯.查布拉加;诺思罗普.格鲁曼公司的罗奈尔格.休格;达索公司的罗朗.达索以及三菱重工的佃和夫。 除此之外,他还会在两个普普通通的车牌照上有更为重大的发现。一辆挂着军牌的白色福特suv属于一个特种军事单位,主管这个机构的是有“福将”之称的海军陆战队少将迈克.斯班森。而另一辆灰色林肯牌轿车无疑属于中情局,他的主人正是老成持重的“职员”阿瑟.麦肯奇。 想必是对新上任的国安顾问的笔迹还不熟悉,特勤人员没有马上放行,而是对着吕博为胸前的“绿卡”相了会儿面,吕博为则趁机朝着白宫东侧的角门望了过去,他看见了几个身着白色礼服的身影正穿梭般的走动着,他猜想那必是“御膳房”的工作人员还在紧张的忙碌着,于是想道:从来就没有免费的午餐,可想而只,总统的午宴能是白吃的吗?更何况来吃饭的都是些极有分量人物啊!这里面藏着的道道儿也就不点自明啦!他们会对接下来就要进行的“潜水泵”行动产生什么影响吗?还是说,他们能给这次行动提供什么契机呢? “对不起,先生,让您久等了,您可以走了。” 特勤人员一边很礼貌的说着,一边侧过身子给吕博为让出通道来。老先生笑呵呵的接过了特勤人员递过来的胸卡,伸手放进衣兜里,然后一蹁腿,麻利的上了自行车,他冲着特勤人员摆摆手,跟着脚下一使劲,“凤头”车就像一股清凉的河水一样欢畅的流动起来。吕博为虽然年逾七旬,但骑车的速度却一点也不比年轻人慢,就见这辆“凤头”车刚一拐入白宫门前的街道,立时就像鞭打的快马一样疾行起来,那势头就像快递的送货员一样。 多亏了老先生的身子骨天生就很硬朗,所以才能像个小伙子那样一路狂飙般的骑行,加上他平日里坚持不懈的锻炼,并且遵循中医的理论注重调理和保养,因此他的心脏跳动有力,关节韧带润滑柔软,就像他坐下的这辆老“凤头”一样,定期擦拭灰尘清洗油泥更换黄油,才使得他的精力旺盛耐力持久,即便是这般大运动量的骑行,这老人仍旧是面不更色气不常舒,就跟踱步遛弯儿一个样。而且,他还有精力去留神观察身前身后的各种异常情况,以及路边道旁行人们的一举一动。 但是,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就算吕博为再精细,可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他没有注意到就在他经过的道旁,在一长溜驻泊车的缝隙里藏着一辆欧洲产的灰色小车, 它普通得就跟一只街角的果皮箱一样。然而,车里的那个年轻人却目光犀利机警异常,当吕博为从白宫西侧门的安检口一出来,他便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的后视镜,仔细的观察着这个老人的一举一动。等到吕伯为骑行到他旁边的时候,他才冷静的低下头,对照了一下手机上的照片,他确认这个骑车的老人就是“职员”刚刚命令他跟踪的那个人,那个大名鼎鼎的“闲写手”。 年轻人很沉着的坐在车里没动,等到吕博为已经骑出去很远之后,他才抬手打着了引擎,小巧的车身灵活的挤出了驻车的队列,而后快速的朝前赶去。车身小速度快,加上年轻人的目力又好,在窜出去一段距离之后,他很快就在四百米开外找到了那辆“凤头”自行车,于是,他把脚下的油门一收,小车立时慢了下来,而后,便躲在一辆公车的后面,不紧不慢的跟了上去。 年轻人将距离控制得很好,始终都保持在一百米左右的样子,这是驾车盯人最安全的距离,无论如何那个骑车的老人也看不到身后这么远的距离。但是,如此一来,这个年轻人却给自己出了一套难题,就算一辆汽车的马力再小也无法跟人力骑行的自行车相比,若想维持一个不变的距离,他就不得不走走停停的了,一旦这样持续下去,他被发现或被甩掉的几率就变的越来越大了。 年轻人很快便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知道跟踪一个上了年纪的人速度已不是问题,关键在于如何能够很好的隐蔽自己,可面对的是一个出入白宫的老先生,这个年轻人便不敢掉以轻心了。他想,经常去第一家庭做客的人能是什么省油的灯?更何况,这位老先生更是与众不同,看他特立独行的骑了辆自行车去访客的样子,呵呵!就更不是一般的人物了,既然如此,和不如… 年轻人想到这里坏坏的一笑,随即一摆舵轮将车停靠在了路边。就见他闪电般的跳下车,又像风一样的冲到了车尾,随后迅速的打开了后备箱,像变魔术一样的取出一只滑板来。这是一只带有四个万向转轮的滑板,滑行起来的时候行进轻快转向自如,用它来追踪一个骑车的老人真的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于是,几秒钟之后,这个年轻人便脚蹬滑板,像一只弹性十足的弹珠一样出现在了大街上,就见他轻盈的摧动滑板,时而冲入街面,时而转向便道,时而跃上马路牙子,一刻不停的变换着跟踪的位置。他流畅的穿行在车流当中,灵巧的避让开行人与路障,就如同一条欢快的鱼儿畅游在溪流中,但他的眼睛却死死的盯着那辆老式的“凤头”自行车,视线如同打了结的绳索牢牢的套在了骑行的老人身上,片刻也不松懈。 吕博为骑得很有兴致,他把周身的经络关节都行开了,浑身的劲儿也都使匀了,人和车就融为了一个整体,于是,骑行就变成了一种乐趣,变成了一种醒脑健身的运动,同时,也变成了他独有的一种思考方式。从白宫里出来,吕博为的脑海之中便不时的闪回着“深喉”的狡黠眼神,他一路捉摸着到了这会儿,忽然意识到那眼神背后暗藏着的是对方蠢蠢欲动的野心,由此,一个他深埋已久的期待被轻轻触动了,吕博为悄悄的兴奋不已。 他想:有了这个机会,那个正在准备实施的“潜水泵”计划无疑就有了更深层的意义。原来,年逾古稀的吕博为有个最大的心愿,他想在自己辞世之前为国家培养出一个接班人来,那等于是为了国家安全再埋下一棵定海神针呐!呵呵!早就想着该有这样的一个人了,否则,百年之后无颜见同志战友啊!这些年,国家培养了不少的杰出人才,可是缺少了合适的土壤和气候,就算是好苗子也难长成参天大树啊!嘿嘿!这下好啦!“闲写手”中的接力棒终于可以有人接了。 吕博为一边诙谐的想着,一边满脸慈祥的朝着临街的商铺望去,他看见那家早已选定的中餐馆已经近在眼前了。于是,他轻轻一拨车把,“凤头”便稳稳的上了便道,随后,他不慌不忙的朝着餐馆门前骑了过去。这是一家主推江西口味的赣菜馆,菜品以咸辣著称,显然这不是吕博为的偏好,但他还是坚持在湘赣风味的菜馆歇脚,只是因为这一类的餐馆在布局上都有一个相同的特点,那才是吕博为最看好的。 原来,在餐馆的银台后面都紧连着厨房,而厨房通常都带有一个后门通往偏僻小巷,为的是煎炒烹炸辣椒的时候产生的油烟能够很好的排出去,而不至于弄得餐厅里烟气熏天呛得人喘不过气来,吕博为看中的正是这一点。吕博为行走无间多年养成了谨慎的习惯,无论是在大海上扬帆还是在小河里行船,他都秉持着安全第一的原则从不改变,由此才保他几十年风雨行舟安稳度过,无惊亦无险。 吕博为“赣味餐馆”门前下了车,他把车往墙上一靠,从后车筐里取出根链锁来,这是最具中国特色的物件儿了,平时防身驻车防盗。他弯下腰锁好车,起身时他往餐馆窗子里望去,不想却在玻璃的反光里看见了街对面的滑板青年,吕博为略一沉吟,暗道:哦,好帅的年轻人呐!看你西装革履的样子可不像是个玩儿滑板的小伙儿啊!呵呵!盯我的梢儿啊!嫩的啊你。 吕博为不露声色的推门进了餐馆,径直往后厨走去,他忍住呛鼻的炸椒味道,穿过厨房出了后门来到小巷当中,在餐后的后窗下面停放着一辆更旧一些的“凤头”自行车,吕博为脚步停歇的走过去,掏出钥匙开了锁,蹁腿骑上用力一蹬,车子悄悄的出了巷口往另一条街道骑了过去。 这是吕博为的另一辆“凤头”牌自行车,作为年轻时的爱好,更为了工作的需要,他先后总共买了十一辆相同品牌的自行车,现在都保养完好。至于放在餐馆门前的那一辆,或许要等个十天半月他才会收回,只需花一两个小钱儿,找个小孩儿就能办到。现在,他需要它留在那里,陪着滑板青年解闷儿吧! “坏小子”“科林.维尼没如吕博为想象的那么笨,但是,等到他醒过盹儿来,提着滑板走进餐馆的时候,早已经没有了吕博为的影子,科林很快便穿过了厨房来到了后门口,他看着空空的小巷思忖着,哦,这个老先生可谓是老奸巨猾啦!他到底是哪一方的人呢? 第一章.超长午餐(4) 31.1.4 美国 华盛顿 白宫 12:45 科林一脸茫然的站在巷口,看着左右行人稀疏的街道无可奈何笑了笑,然后把滑板扛在肩头,转身朝着来时的大街走去。他边走边想着“职员”的简短指令,试图从中悟出点什么新的内容。原本,他是“学者”的贴身助手,由于出手救过“职员”的命,这才有幸结识了阿瑟.迈肯奇,但他也只能算是“职员”的临时雇员,正是因为“学者”命衰,刚刚在指挥“无瑕号”猎杀中国核潜的行动中不幸殒命,这才被“职员”正式收归帐下,因此,他对这个不苟言笑的新老板知之甚少,自然也就少不了要细心揣摩了。 虽然,他跟丢了骑“凤头”车的老人,却并不担心就此失去了线索,因他心里非常清楚这样一个事实:既然老先生能够自由出入白宫,想必“职员”早就知道了此人的身份,因此,若想再找到他也就不算难,只是有一点让科林颇费脑筋,让他举棋不定的是,通常给“职员”盯上的也并非都是敌对一方的人,也就是说,这个华裔老先生不一定就是属于中国大陆的人,对此,该如何判断呢? 科林肩扛滑板低着头默默的走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此刻正在为如何处理这一情况而犯难,他不止一次的问自己:是否该及时通报给“唐笛”知道呢?科林的顾虑在于自己刚刚才与上级见过面,如果破坏会面的规则再一次紧急约见“唐笛”的话,那无疑会增加不必要的危险,而科林完全拿不准“职员”要他这么做的原因。科林想:这也许是白宫内部派系斗争的一种表现?也许是“职员”争权夺势的一种手段?也许…怎么办?机灵的“坏小子”在处理突发事件时总是能够随机应变,但在初次接触到白宫高层人物的时候却显得手足无措,一时没了主张。 一有心事脚步就会放慢,反应也就随着迟钝起来,本来机警灵敏的“坏小子”竟然完全没有发现,此刻,正有一双迷人的眼睛片刻不离的紧盯着他,一步不落的紧跟着她,渐渐的接近了他的身后。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科林很少这般信马由缰的漫步,不期却给了一个步幅小他很多的女人一个机会,让她得以从容的跟上了他的脚步,危险开始在他的身边蔓延,这不仅仅会威胁到“坏小子”一个人,甚至,还有可能会触及到无间泰斗的安全。 再看这位紧盯不放的女人,她虽然身材娇小却是曲线玲珑凹凸有致,带有明显非裔女性的典型特征,她不仅胸丰臀翘腰细腿长,而且皮肤光滑闪亮,走起路来就像一匹黑色的纯种阿拉伯小马驹一样,一窜一跳的很是性感。若非是她远远的跟在科林身后,怕是早就被“坏小子”的目光捕获到了,好在此刻科林心事重重无暇顾及身后,这才给了她一个远窥的机会,但是用不了多久,醒过盹儿来的“坏小子”很快就会发现这个踯躅在自己身后的非凡女人。 这女人从白宫门口就盯上科林了,她的车开始时躲在科林的身后,仅隔着一两辆车的间距。也许是因为时间太短,加之科林一直在为如何跟住吕博为而大伤脑筋,所以,他没能发现这辆如他一般行止异常的车辆,甚至,当他停下车来换上滑板的时候,他也没有发现这个女人的汽车曾一度缓缓的驶过他的面前。这是无间道上的纠缠,不以一时的优劣论长短,但就这一点而言,无疑表明了科林太嫩而形势又太过凶险,而从另一方面来看,自然这女人绝非一般。 “墨珠”安吉.朱丽在败走关岛之后,把岛内岛外上上下下搜了个遍,没能找出半点可以为她所用的疑点来,于是,她只得匆匆返回白宫复命。当班机飞跃太平洋的时候,她一刻不停的琢磨着,该如何向老板解释这次“猛禽”折翼“幽灵”现世的原因呢?不错,此次f-22和b-2双遭败绩,军方固然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但她身为国安事务助理远赴关岛监军,总得给这次失败一个说得过去的解释吧!不然,老板会问:派你去关岛干嘛?是观光还是度假? 虽然,要她写出一份内容详实的报告来其实并不算难,但是朱丽担心,一旦自己实话实说,极有可能会得罪军情两部里的很多人物,要知道,她的国安助理职业生涯是要靠着五角大楼和中情局的支持才能得以生存的,如果一不小心乱说了话,那她就别想再在这条道上继续混了,可是,该如何解释这一次的重大失利呢?朱丽忧心忡忡的想了一路,还未等她想出个对策来,一则消息却将她提前踹到了井底。 消息声称总统的国家安全事务顾问一职已经改由“深喉”接任,这样一来,她还未及返回华府向“四分卫”面陈挫败原由便失去了老板,朱丽顿觉自己轻飘飘的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没了牵引,茫茫归途也变得模糊起来竟不知要去往何方。一时间,“墨珠”失色朱丽神慌,丢了自信没了主张。但是,这种状态没有持续多久,她便从失落当中找回了自己,已经在官场中浸淫了很久的“墨珠”很快就替自己找到了一条出路,她的自愈能力就像非洲的臭鼬一样强。 她想:虽说是换了老板,但助理却不一定要换,自己只要备足了见面礼,要拿下“深喉”也就不算难。根据过往以来的经验,朱丽信誓旦旦的想:只要酒的味道足够醇,无论装在什么瓶里也是一样的香。于是朱丽决定如期返回白宫,她计划倾尽所能向新老板展示一下自己缜密的思维和雄辩的口才,顺便再献上一份性感大礼,如能被“深喉”笑纳的话,那也算得上是一条捷径了。想到这里,朱丽重新抖擞起精神来,很快便恢复了常态。 朱丽借着飞行的空挡,她把自己关在洗手间里准备了一番,等到她描眉打脸梳头洗脸喷香换装的打理完毕,广播里已经在提醒乘客们目的地就在眼前了。等到飞机刚一落地,她便马不停蹄的直奔白宫而来了。当她驾车赶到临近白宫西门的时候,她不自觉的减缓了车速,心里下意识的重复着一路想好的对策,心里稍稍有了底气。让她稍感没底的是,直到现在她仍然没能凑足一份够分量的见面礼,因此脚下踌躇起来。不想,就在这个时候她却意外的看见了正推着那辆老“凤头”走出门来的吕博为。 感觉似曾相识的朱丽心里怦然一动,她搜肠刮肚的一通乱想之后,忽然记起此人正是“深喉”的昔日部下兼老友,有着“每日闲写手”之称的吕博为,朱丽禁不住一阵唏嘘,暗想道:果然是一朝天子一朝称呐!这“深喉”刚刚走马上任才不到几个小时, 就已经在召集旧部网罗人马了,嗯!如此看来,要想巴结“深喉”还需及早不及晚呐!朱丽一边想着一边把车停在了路边,她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跟吕博为迎面碰头,免得还要招呼寒暄的生出事端。朱丽想:他们这些人可都是满肚子心眼儿的人精,最是招惹不得。 不料,就在朱丽心生感慨的时候,她猛然发现了科林那辆尾随而出的灰色小车,以她的职业眼光一眼便能看出,那辆小车显然是在跟踪吕博为的。朱丽当即心往下一沉,嘴往外一抿,随机,一丝冷笑浮上了眉梢。她愕然叫道:什么人呐!竟敢在这个时候偷偷打起“深喉”的主意来?莫非,有人对“深喉”上位心存不满吗?或者,是想暗中掣肘偷偷的搞他一手?果真这样的话,那真是天助我也!如能抓住这个机会,一举揪出幕后黑手,这不刚好是个觐见“深喉”的最好礼物嘛!对,即刻追上前去,就此查他个究竟! 想必是天意亦或是本能,总之,短暂的平静很快就被打破了。正满腹心事埋头走路的科林恍然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原本就是猎艳高手的“坏小子“下意识的被这似有似无的香味所吸引,于是他丢开满腹心事凝神聚气的往周围一探,果然很快就有所发现。顺行的风向表明了香气来自身后,因此,他的注意力便逆风掉头,他在嘈杂的背景声中隐约分辨出了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从起落的轻重和间隔的节奏中他当即识别出,那是一个匆匆赶路的女人,她此刻正一路紧跟的尾随在自己的身后。 所谓闻香识女人,科林借着一阵轻风吹过,提起鼻子来深深一闻,立时,淡淡的香水气息让科林的心为之一荡,随即,一个逼真的形象便跃然脑海之中了:哦,这是一个身材娇小外形别致的女人呐!如果从这股香水的味道上推断,嗯,她应该是一个丰胸翘臀的黑皮肤女人,她们激情似火汗腺发达所以体味较重,想必…科林的心境一摇,有些想入非非了。但影像一出,一记警钟随即敲响,他猛然醒悟道 :怎么?自己被人跟踪了吗? 科林激灵打了一个冷战,随即脑筋快速一转,他想道:会是什么人在暗中监视自己呢?是那老先生的同伙吗?不像,照常理,他该早一点出现才好,那样才能掩护老先生脱身呀!可为何要等到老先生消失之后反倒不依不饶了呢?这不是在自找麻烦吗?那么,会是““职员”派出的心腹在做双重“保护”吗?可那又何必呢?难道怕我偷懒不干活吗?嗯,管他是哪路人马呢?先甩掉她再说吧!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认出自己来呀! 想到这里,科林忍不住加快了脚步,当即,他听见身后那女人的脚步声也随着密集起来,于是,科林冷冷一笑暗道:腿儿短就得快倒,谁叫你想跟着我呢?科林边走边掂了掂肩上的滑板,他想:若想达到目的,怕是还得借助自己“陆上飞”的绝技呀!科林思考的同时目光已经朝着四下里撒了出去,猛然间,他在前方不远处的拐角处看见了一座地铁站,他知道,要想摆脱追踪那里是再好不过的地方了。于是,科林撩开大步奔着地铁站走了过去,看看就要走到近前了,他猛然发现,那串紧跟在自己身后的脚步声突然不见了。 科林陡然一惊,他想:莫不是自己的脚步太快,竟让那黑女人跟丢了?他在心中疑惑之时,禁不住脚下放慢,他犹豫着是不是要返身回去?还是接着往前走呢?他担心这或许是那女人故意设下的一个圈套,如果选择错误的话,很可能上了那女人的当,怎么办?就在科林现出迟疑状的时候,一阵脚踏车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那声音连贯轻快就像一股泉水一样朝着身边淌来。科林浑身的汗毛一炸,当即明白了事情的原委,那狡猾的女人因自己脚力不济,竟然顺手牵羊骑上停放在路边的一辆自行车。 靠!科林暗骂了一句,丝毫不敢怠慢,就见他翻手一丢,肩上的滑板已经落向了地面,跟着他纵身往起一跃,双脚凌空接住了滑板,人板一体往下一落,随即便急速向前滑去。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他的眼角余光已经瞄见了一个黑色的身影,正奋力蹬动脚下的自行车,堪堪就要与他并驾齐驱了。科林深知自己若跑直线绝难胜过自行车,他不由得暗叫一声:好难缠的黑妞,看我露一手给你瞧瞧。 科林的心念一转,脚下跟着用力一捻,四个万向转轮随即朝着侧向一偏,滑行的方向立时随着改变。再看科林两手一伸,像只老鹰张开了宽大的翼展,维持着身体的平衡,稳稳地调转了九十度,滑板如箭一般的横穿马路。科林集中起精力来,他透过耳畔呼呼风声隐隐听到一声尖利的惊叫。显然,那黑妞被他这一招闪得够呛,她虽然一个急刹车定在了马路中间,却险一险将自己掀翻在地。 科林借着这个瞬间扭头观看,哦,果然是一个黑肤娇小的女人!科林得意的念头刚一闪现,随即便闪目朝着那女人的脸上瞟了一眼,啊!这一看不要紧,登时间惊得他冷汗涟涟。安吉.朱丽!白宫的国安事务助理。靠!怎么竟然会…招惹上这个女人?科林的心头一寒,当即决定不和她纠缠,要知道,即便是“职员”在场也会让她三分,因她身为白宫班底的重要成员,跟总统说话的机会远胜过情资大员,所以,还是别招惹的好! 科林的主意打定,不等朱丽掉头追上来,便将两腿往起一屈,脚尖叼起滑板往便道伢子上一窜,滑板便落在了便道的上边,跟着,他单腿给力使劲的催动滑板,掉头朝着来时的方向快速了滑了几米,跟着,瞧准了便道边上的一道金属栏杆,屈身往起一跃,滑板像粘在脚底上一样落在了横杆上,哗!滑板打横底部擦着栏杆往前滑了一段,紧接着,科林带板弹身往前一跳,滑板轻盈的落在了一排阶梯上面,嗒嗒嗒!几声轻响过后,科林脚粘滑板却像踩着弹簧一样的一级一级跃上了台阶,随后,便消失在了另一侧的台阶下面。 嘎!刚刚掉头冲过来的朱丽狠狠把车刹在了便道边上,她气喘吁吁的望着滑板青年的背影,咬牙切齿的想道:看我下次再碰到你,我非… 第一章.超长午餐(5) 31.1.5 美国 华盛顿 杜勒斯国际机场 12:50 “抱歉先生,系统出了一点小状况,恐怕会耽误一会儿,麻烦您稍等一下。” 海关签证窗口后面的制服小姐轻声细语的表达着歉意,那声音犹如和风扑面一样温婉可人,单就这一点已经让人无法拒绝了,更何况她的漂亮脸蛋上还挂着妩媚的笑容。客旅看出了她眼神当中流露出来的不安,于是未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表现得矜持而大度。看起来,怜香惜玉之心人皆有之,而这个人自然也不例外。 制服小姐道了声谢之后,转而把目光盯在了电脑的显示屏上,她紧紧抿住的双唇显露出了她内心的紧张,好像有什么不可预测的事情就要发生似的。旅客淡定的站在那里没做任何举动,相反,却礼貌的把视线从她的脸上移开,转而沿着她的脖颈滑过肩膀,最后顺着她的手臂落到了桌案之上,他发现自己的护照正被她的手紧紧的按着,与此同时,她的食指却下意识的摩挲着封皮的边角。 旅客暗忖道:看来,确实是有意外的状况发生,并且,局面还有可能演变得更为严重,嗯!“潜水泵”计划还需尽早进行,不然,可以利用的机会恐怕不多了。想到这儿,他把搭在右臂上的风衣换到了左臂的肘弯上,腾出右手插进了裤兜里,而后不露声色的将四指并拢,握住了那支黑檀木打造的“古巴藤”,拇指则顺势认进了藤圈里,这样,一把随身携带的钥匙坠,此刻就成了一件极具杀伤力的武器了。 焦虑让等待变成了一种煎熬,时间因此被抻成了一根细绳,而结果则像一只被放飞的风筝,越是想把它牢牢的抓在手上,它就越是想高飞让你看不清踪影。渐渐的,制服小姐紧绷着的神经就快要拴不住心跳的悸动,眼看着就要线断绳崩情绪失控了,而那位客人的背影却依然显得那么放松,他的表情还照例是那么的从容,他甚至感染了对面那位急切等待中的制服小姐,她忍不住抽空瞟了客人一眼,报以感激的笑容。 此时,电脑屏幕上显示出的是一个东方老者的面孔,他的脸庞清秀五官俊朗,眉宇间流露着智者的从容。在照片的下面则罗列出了诸如年龄国籍以及银行保险等诸多有关这个人的详尽信息,而唯一空缺的是右下角的验证栏目,此刻,一行代表着搜索进行中的小点正在循环往复的闪烁中,似乎系统的运转已经陷入了无法自拔的困境,宕机正在成为不可逆转的结果。客服小姐的手慢慢伸向了桌案下面的按钮,那里连通着后台的报警系统。可就在这个时候,那个旅客突然开口说道: “对不起,我想,你的网线连接出了点问题。你看,那个接头像是有点松动了。” 制服小姐闻声停住了手,她诧异的盯着客人的脸,脸上露出不解的神情,但随即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于是顺着客人手指的方向看去,她很快便找到了那个连接网络的插头,于是,伸出手去使劲的按了按,果然,那串搜索中的小点立时停止了闪烁,跟着,验证栏中就显现出了“通过”的字样来,客人清楚的感到那位可人的小姐轻轻的舒了一口气,于是,他微笑着看着对方,等待放行。 “对不起,先生,因为我的疏忽让您久等了,这是您的护照和签证。” “没关系的,小姐,不过,请记着经常检查你外设的连接部分,一个小小的疏忽往往会引发大的错误,我经常跟我的学生这么说,他们现在已经不再犯这种低级的错误了。哦,对不起,我是说他们不再受这些小差错的困扰了。” “多谢您的提醒,先生,可惜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好学生,如果,当初我在您的学校里读书的话,或许,今天也就不用再做这份无聊的工作了。” 客服小姐心悦诚服的道着谢,无意之中说出了她所了解的详情,原来,这位东方老者曾是一所中学的校长。那位客人谅解的笑了笑,意味深长的说道: “但你的这份工作很重要啊,至少,它比表面上看起来要复杂的多,小姐。” 那客人说着,收起了自己的证件,弯腰拎起提包,转身朝大厅外面走去了。制服小姐看着那人潇洒的背影,遗憾的咂了咂舌,手指轻轻一点,那人的资料便被轻松的归档了。 这个人手里拎着“新秀丽”的商务旅行包漫步走出了机场大厅,他在花砖漫道的广场前停住脚,迎着正午的阳光朝着天穹极目远眺,但见湛蓝碧透的天空里有几抹浮云淡淡的飘过,它一下子透视出了天宇的无边轮廓,沉郁已久的心境受到这超大景深的拉动,随即变得高远起来。于是,他停下脚步侧耳聆听起那云呼风唤般的天语之声来。此刻,轻风撩动他的灰白色头发,在额前散乱成了一片模糊的暗影,幽幽的变幻成疑像憧憧,像是在有意遮挡住他锐利的眼睛。他临风而立沉思不语,任凭身影在阳光下扯动,那本来就高大奇伟的身躯于是变得更加的伟岸了。 “大师”师语只身一人从巴黎赶到华盛顿,他的身上肩负着一项特殊的使命,这是一项迫在眉睫的任务,关系到即将实施的“潜水泵”计划的成败,那是个由一系列小的因果串联而成的方案,每一个节点都经过了精心的设计,并且都需要有人不露痕迹的妥善处理,因为他的身份特殊所以责无旁贷,于是,他才在揭幕战打响之前匆匆赶来,为好戏的开眼做好最关键的铺垫,而等到这项任务一完,他还要马不停蹄的返回法国,在那里,另有一项拯救行动正进行得如火如荼,因此,他片刻也耽搁不得。 因为上一次的历险,师语向总部及时的汇报了自己的担心和疑虑,同时, 还重点的说明了“中间人”遭困的危险处境,他提议通过外交途径来解决这件棘手的事情,因为法国在欧洲国家当中一直都秉持着特立独行的对外政策,并非是每一步都紧跟着美国的指挥棒走,特别是在对华关系上面也始终都采取一种较为温和的态度,因此用谈的方式来解决无疑是一个很好的选项。但师语始终都坚持这样的原则,即是说任何谈判都不是简单的讨价还价,关键时刻需要拿得出重量级的筹码才行,所以,他急急的赶回巴黎就是为此去做准备的,因为中国的外交使团已经在飞往巴黎的途中了,很快,一个传奇性的人物就要在戴高乐国际机场降落了,“大师”的心为此而感到悸动。 原来,自从舒展奉命回国之后,师语就陷入了一场连一场的“救火”行动当中,这让已过花甲之年的师语一时捉襟见肘颇感疲惫,但同时也引起了他的高度警惕,他对近期接连出现的情报泄露深感忧虑,开始怀疑在总参情报局的总部里可能存在着危险的漏洞。如果这一推断成立的话,不仅极大的威胁了海外情报人员的安全,更为后续的重大行动埋下了危险的隐患,如果不能及时的摆脱这种被动局面,极有可能酿成更为不幸的后果。 那日,他从“闲写手”那里得到了“职员”诱捕“唐笛”的警报之后便抢先赶到了纽约,却因“唐笛”的联络人李翰邦已经被控制而无法向“唐笛”示警,由于时间紧迫加之“职员”已将陷阱布置得异常周密,因此要阻止“唐笛”已经来不及,于是,他只好提前做扣,假借“唐笛”好友夏若兰密会情人为由,诓出了其夫克里.克恩参议员,而后,便急忙赶赴百老汇歌剧院,隐身在观众席中伺机采取行动,多亏了李翰邦经验丰富心机乖巧,这才借机拯救了误入诱捕陷阱的“唐笛”。虽然他的努力保得了“唐笛”安然无恙,却也留下了刺痛他心的深深遗憾,在那次行动中“唐笛”的助手李翰邦舍身救助,却牺牲了自己的生命。 随后,他为了拯救在建的航母基地使之免遭“幽灵”的毁灭,又只身一人赶到卢浮宫,他不惜冒险扮作游客与“铿锵伉俪合”接头,并在“买手”机警果敢的配合之下,冲破了法国密探的重重监视,终于巧妙的从“中间人”的手中接到了情报,这才得以及时的发回国内,终使“幽灵”刚一升空就被094锁定,“无影巨灵神”一次发威便让“幽灵”现行,重挫了敌人阻挠中国实施蓝海战略的阴谋。那一次的经历最为惊险,虽然他在“买手”的配合下成功的离开了卢浮宫,但在随后的追逐中却险些中了法国国家情报局“探长”设下的埋伏,情急之中多亏了“中间人”当机立断,舍身引开的了追踪而至的密探,这才保他脱身得以及时的把情报发送出去,可是,“中间人”却不幸落入了密探之手,至今未能脱困。 师语在阳光下嗅出了风的味道,在这看似碧空如洗的天穹里,他隐约的觉察出了风暴的预兆。已在风口之上的“大师”不由得感慨起来,他叹息时间无情的流逝,奈何岁月蹉跎得过早,已然到了这把年纪却还是不能卸下肩上的担子,于是叹道:唉!何时才能回归故里过一段云淡风轻的闲散日子呢!“大师”想道这里的时候,不由得自嘲的笑了笑,他看了看腕表,知道无暇再自我揶揄几句,于是迈开步子依旧沉稳的朝前走去。他此番要去的地方不过是几分钟车程的距离,但是,却关乎到千里之外的一个人的命运,更是决定着“潜水泵”计划的结局。因此,他自然不能掉以轻心,只是,“大师”终归是风雨里闯荡惯了的人,没有什么担子能够给他造成压力,无论是多么紧要的时刻,对他来说都一样是云淡风轻的日子。 美国 华盛顿 蓝林山谷 黑橡木酒庄 乳白色的壁布,乳白色的地毯,乳白色的沙发,乳白色的窗帘,甚至,连照明的光线都是乳白色的,整个房间就跟浸泡在牛奶浴中的少妇一样,随处散发着丰腴的、柔软的,带有弹性的,粘连和湿滑的味道,很容易让人联想起与女人有关的特征来,腻腻歪歪的全无一点清爽的感觉。本该属于这里的石榴红、黑树莓以及李子和雪松的味道却全然找不到,似乎这里不是华盛顿州著名蓝林山谷的黑橡木酒庄,而是加州乡间农场的一处挤奶房。但它的确是这酒庄里众多豪华套房中的一间,并且还是这座酒庄所有者的代表特别拥有的房间。 一只经过了精心修剪的手在白色钢琴漆面的桌子上摩挲了好一阵,最终还是忍不住拉开了抽屉从中取出了一盒卡碧牌的女士香烟来,那只手饥渴的从中抽出一支烟来,随手将烟盒丢弃在桌面上,随着扑的一声响过之后一团淡淡的烟雾慢慢腾起,它沿着一道球状的曲线慢慢延续,像一颗饱满的果实挣开了外皮,沉甸甸的不愿散去,但很快沉积的烟雾就在奶白色的房间里铺陈出一层薄薄的雾气,烟盒上面摇曳着的花朵随即被这层薄薄的帷幔所遮挡,幽幽的散发着嗅不到的香气。 在这间sala saby财团驻黑橡木酒庄的专用办公室里,新上任的股东特别代表巴迪.扬正百无聊赖的坐在沙发上,面对着奶缸似的房间呆呆的发愣。自从“元首”带着那个一脑袋白毛的家伙去了中国之后,他就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一样闲在开曼岛上,郁郁寡欢的熬过了一个单身的夜晚,不过,好在十几个小时之前情况稍稍有些改观,他接到了佩珀.盖伊先生的一封电子邮件,原本作为总裁私人秘书的巴迪.扬忽然被任命为sala saby集团派驻黑橡木酒庄的特别代表,于是,他像一只挣脱了牢笼的鸟儿一样兴高采烈的飞到了华盛顿,等到进入这座著名酒庄之后他忽然发现,原来,盖伊先生不过是把他从一个笼子换到了另一个笼子里,他刚刚支楞开的翅膀随即被浸泡在了如奶液一般的粘稠里,腻腻歪歪的打不起精神来。 忽然,桌面处于屏保状态中的显示屏微微的一闪,随即发出一声叮咚的提示声响,一封电子邮件传到了他的邮箱。巴迪不情愿的夹起半支卡碧叼在嘴角上,腾出手来敲开了邮件。邮件来自他的老板,sala saby集团总裁佩珀.盖伊先生,邮件只有寥寥数语,却明确的说明了老板的指令。盖伊先生指示他好好接待一家法国公司的业务代表,并负责把酒庄那块最著名的蓝林红葡萄酒的欧洲独家代理权签给这家公司。哦,那可是好大一笔钱呐!巴迪的嘴唇颤了颤,险一险将烟灰抖在身上。蓝林红葡萄酒,多赚钱的一款酒啊!多少人做梦都想做它的生意,哦,今天便宜落到这家法国公司头上啦!呵呵!这家公司的老板跟盖伊先生什么关系呀!巴迪想着,一股醋意不禁而生,他忿忿的敲打着键盘,像是在发泄内心的愤懑,但显示出来的句子却刚好相反,他在屏幕上用确凿无疑的口吻答复道:遵命,先生。 第一章.超长午餐(6) 31.1.6 美国 华盛顿 白宫 12:55 “深喉”紧握着“职员”的手心里有些恋恋不舍,他们之间的谈话只进行了不到十分钟,却让彼此都找到了倚重,他们就这么站着聊着,从房间里聊到了过厅中,又从甬道里聊到了角门口,到此仍旧无法叫停,于是就这么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又絮了一还会儿,最后,“深喉”无奈的松开了手,他在“职员”的臂膀上轻轻的拍了一下,说道:“好吧!阿瑟,我们就先聊到这里吧!” “职员”平静的点了点头,而后迈步出了角门,以他不变的步伐一路朝外走去,他很得意自己如愿以偿的抓住了“深喉”的心,这让他起初有些落寞的情绪得到了缓解。他想:是的,已然拿出了自己的最后积蓄,如果还不能得到“深喉”青睐的话,那么,这一辈子真算是白混了。不过,终究还是得到了与“闲写手”比肩齐高的机会,现在拿到了总统国安顾问的授权,就如同找到了一座稳固的靠山,接下来就可以大刀阔斧的干了。 一想到这里,“职员”略微有了一点兴奋,这不仅仅是因为能与“深喉”为盟,更有一层原因让他感到欣慰,因为这个计划的顺利通过,他便可以冠冕堂皇的与旧时情人久别重逢了。哦,那将是一个多么令人激动的时刻啊!在这个念头的催生下, “职员”的心里开始涌动起一种按耐不住的渴望,他木讷的脸上也情不自禁的飞起了一层红晕来,那情形就好似初恋时节的年轻人一样。受到这阵情绪的影响,“职员”的脚步前所未有的轻松起来,他对一击成功的期待就变得更加的迫不及待了。 目送着“职员”的身影惴惴离去,“深喉”急切的回转身想奔着来时的方向返回去,不料,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去路,接着,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唬得“深喉”心里陡然一惊,急忙抬头仰望过去,却见一个威风凛凛的军人挡在了面前,原来,正是那位已经等得不耐烦的“福将”迈克.斯班森。 “先生,我想您不会忘记还有我这样一个人吧!” “哦,当然,将军是我第一个要见的人嘛!怎么能忘呢?谁知道半路会杀出个程咬金?呵呵!” “深喉”知道迈克显然已经看到了阿瑟的背影,于是,借机调侃了一句掩盖了尴尬。随后,他很有气魄的冲着迈克摆了摆手,示意“福将”随他返回房间去。迈克恼火的侧过身子,而后压住步幅跟随在“深喉”的身后朝过厅走去。原本雄心勃勃的“福将”被晾了多时,到了此时早已经是心凉了半截,于是,难免有些气哼哼的,就连呼吸都比平时粗重了许多。“深喉”深知军人的秉性,因此并不急于安抚,只管自顾自的往前走,意在蹲一蹲“福将”的性子,可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楼梯口处传来,引得“深喉”和“福将”停下脚来,侧目观望。 四五个身着黑衣的总统特勤鱼贯而下,他们熟练的选好了各自的位置之后含枪而立,两眼烁烁放光将这个不大的过厅照得通亮。最后出现的是一个主管模样的人,只见他快步来到了警戒圈的正中央,一搭眼就盯上了“深喉”身旁站立着的“福将”,他两眼一瞪迈开大步朝着这边走来,张开嘴就要驱离“福将”。然而,不等他把呵斥之声叫出口,“深喉”便稳稳的抬起手来制止了他,特勤主管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给噎在了喉咙口,想上上不来要下下不去的好不难受,一时脸色大变堪堪僵在那里。 再在看这一边上,早已窝了一肚子火的“福将”正好无处发泄,恰巧此刻给了他发火的借口,于是“福将”挺胸膛迈阔步直奔着特勤主管冲了上去,站在一旁的“深喉”担心发生冲突,却因年纪和身份的原因无法出手阻拦,竟一时无措,堪堪一场拳脚就要在眼前发生了,就在这时一阵低沉的说笑声从楼梯口上传来,那熟悉的声音立时吸引众人的注意力,这三人急忙闪目观望,就见一高一矮二个人并肩走了下来,其中一人正是共和国的总统,而另一个却是个生脸的东方人,从那人的身材比例上看,他无疑应该是一个日本人。 特勤主管一见总统出现,立时转身退回到警戒圈的中心,而后背身朝外紧盯着怒气冲冲的迈克.斯班森。“福将”一见总统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他一面情不自禁的举手行礼,一面茫然的盯着那个日本人看,心里想道:这家伙是个什么人啊!竟然这么大的面子,能陪着总统一起上洗手间?这他妈的也太抬举他了吧!别忘了,六十年前的太平洋上,为了对付这帮日本鬼子死了多少美国人!今天他们反倒成了总统的座上宾了,唉!这世道,真是说变就变呐! “福将”的军礼吸引了总统的注意,他边走边抬起手在额前轻轻的一磕作为对将军的回应,然后他冲着“深喉”笑笑点了点头算是跟国安顾问打过了招呼,一旁的日本人拘谨的哈了哈腰,主动又矜持的表达了亲近的意思,而后,便跟在总统的身后朝着过厅一侧的卫生间走去。黑衣特勤们迅速的聚集在了一起,而后便一溜烟的尾随在总统的身后涌向了洗手间的门口。到了这时,那个特勤主管才收了架势,他冲着“福将”歉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迅速转身尾随而去。 “深喉”望着他们的背影默默想道:看来总统还是丢不下日本这颗棋子啊!他在允许特情单位放手一搏的同时,还不忘了另辟蹊径寻找新的合作伙伴,哦,政治家就是政治家呀!看来,今天作为烟幕的还不仅仅是我们几个,就连宴请“通栏标题档”一事也都是幌子啊!而总统实则想要见的原来是这个日本人呐!照理说,这个人根本无法跟“通栏标题档”上的人物相提并论,但总统如此的青睐于他,且又如此煞费苦心的掩人耳目,这背后必定隐藏着什么秘密呀! 就在“深喉”绞尽脑汁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隐隐的传来,苦苦缠绕着“深喉”的困惑一下子豁然开朗了。他暗叫道:原来是这个人在总统和那日本人之间穿针引线呐!难怪事情安排得如此周全,呵呵!看来,今日的午餐真可谓是风云聚会,表面上看是总统宴请全球的经济寡头“通栏标题档”,暗中又让我安排“福将”组建一支全新的战队,以便突袭中国腹地。而实际上,却是总统在密会“商域三间客”中的“关白”泉井雄一,而牵线搭桥的人竟然是《黑幕四眼罩》中的白眼罩,有“商人”之称的希伦.瑟曼。 已然勘破了总统心思的“深喉”忽然从心底里生出一份敬意来,这不是针对“总统”的精心设计,也不是对“职员”的周密策划,更不是针对“福将”的勇不可挡。其实,他的敬意是要送给那位“闲写手”吕博为的,虽然,在眼前的这场风云聚会当中他不是唯一没被邀请就主动登门的,但他却是唯一给“深喉”敲响了警钟的,老先生的目光犀利思维敏锐,他虽然身在白宫的班底之外,却一针见血的指出了白宫现行政策的弊端。 老先生提醒“深喉”要警惕白宫对日本日益严重的依赖倾向,防止日后被其挟持利用的不利后果。“闲写手”明白无误的指出,眼下以总统为首的一班人自以为是的以为,日本是可以用来牵制中国的有效工具,利用好了这个工具就能事半功倍的压制中国的崛起,实际上,这些对日本缺乏清醒认识的人们完全看不出,日本这个无赖的奴仆迟早会以中国为名绑架他的主人,其险恶用心就是想胁迫主人松开绑缚在他身上的种种枷锁,进而图谋恢复到二战之前的状态。 “哦,那样一来,美国人为此付出的代价岂不都付之东流了吗?” “深喉”清楚的记得“闲写手”用了一个问句结束了他们之间的对话,这在“深喉”的内心里引起了共鸣,于是,他在老先生起身告辞之际拦下了他,转而向他表达了自己同样的担忧,他坦率的承认由于目前国力渐衰,所以才不得不依靠像日本这类与中国有世仇的邻居来分担防卫的责任。 “吕先生,除此之外,我们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身为亲身经历过二战的一代人,“深喉”已被吕博为的话深深打动,因为苦于找不到政见相同者,所以,他才不得不矮下身段,诚恳的向吕博为寻求起破解之道来,这对于cia的早期领导者胡弗.杜勒斯来说,能够做到这份上已经实属难得。吕博为一见只得停下脚步,他背靠着房门对着“深喉”看了好久,直到他确认这是“深喉”真心的请求时,这才迈步返回到班台前,抬手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只u盘递到“深喉”的手上,说道: “杜勒斯先生,抽空看看这个吧!” “深喉”一见,脸上立时现出狐疑的神色,他半开玩笑的问道: “哦,这是什么,你的锦囊妙计吗?吕先生。” “闲写手”一脸庄重的看着“深喉”,颇为自负的说道: “嗯,一个考虑了很久的想法,这跟刚刚交给你的报告可不是一种货色。” “啊哈!我终于可以看到一点真正具有价值的东西啦!” “深喉”的脸上现出喜悦的表情,但是却掩饰不住他眼里的疑惑。于是,吕博为接着说道: “如果它能够成功的话,便可一举扭转我们现在面临的颓势。” 听了这话,“深喉”眼里的疑虑转换成了轻慢,他有点过火的说道: “可否说明一下,这是一个关于什么的想法,你知道,我手头上的方案并不少。” “闲写手”的脸色一沉,拿着u盘的手往回一收,二话不说转身就往门口走去。“深喉”一见连忙改口,他一脸正色的说道: “哦,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请你不要介意,吕先生,其实,我对你的想法一直都很感兴趣,不妨告知一二,也好让我把它跟那些像白开水一样的分析报告区分开来,我的确没有太多的时间。” “这是一份名为潜水泵的计划,一旦计划获得成功,我们就可以建立起一个完全独立的对华情报体系。我猜这正是你想要的。” “哦,是啊!吕先生。你真是我肠子里的蛔虫啊!” “深喉”打趣的说着,伸手接过“闲写手”手中的u盘,小心的放进了衣兜里。 “先生,我们还需要再等多久?我感觉,白宫并不需要我。” “福将”明显带有抱怨的话将“深喉”从沉思当中唤醒过来,他连忙回过头去,看着高出自己一头的将军歉意的点点头,而后,往过厅的另一角上一带,说道: “这边请,将军。” 一个人影从过厅一侧的甬道里闪了出来,他盯着“深喉”的背影暗自摇了摇头,随后又将目光锁定在了“福将”的身上。就见这人努了努凸起的嘴唇扯动了几下干瘪的脸,然后,狠狠地咽下一口唾沫。这人显然不是“深喉”的同道中人,他一脸的厌恶表情就已经说明了这一点,在这个连巴结都嫌来不及的时候,能对“深喉”表现出如此反感的人其实并不多见,这足以证明他与“深喉”颇有渊源。 无疑这个人已经在角落里躲了多时了,但是,令人感到奇怪的是,有那么多的特勤人员都从此处经过,却竟然无一人出手驱赶他,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呢?或许是这个人太无足轻重,也或许他是总统的特殊宾朋,但不管怎样,一个成功的摆脱了特勤安防系统的人,就这样活生生的摆在过厅的正当中,这件事情一但被总统知道了,那位煞有介事的特勤主管一定会为此丢了饭碗的。 “上杉,我们这边走。” 一个操着生硬日语的声音忽然从卫生间的门口叫响,“商人”希伦.瑟曼颇为熟络的招呼着这个人,就见这人麻利的一转身,很顺从的朝着“商人”身边跑了过去。被这一声喊叫惊动的“深喉”刚好转回身来,他从那人一闪而过的脸颊上看见了一块凸起的白斑,于是,他禁不住暗叫道:好一个强悍的日系组合呀!“关白”泉井雄一加上“商人”希伦.瑟曼,还有这位名为上杉敏荣的“神算”,总统这是在玩火啊! 第二章.不宣之约(1) 31.2.1 美国 华盛顿 蓝林山谷 黑橡木酒庄 13:00 巴迪正襟危坐在班台的后面,他光溜溜的脸上现出惨白的颜色,两只肿眼泡里发出死鱼一样的光来,他在面对生人的时候总是这样,特别是在面对外形俊朗的男士时尤其如此,说不清是他的自卑心理在作祟,还是他怪癖的性趣使然,总之是一副带死不活的衰相,完全没有热情可言。凡是见了他这副德行的人都会心生厌恶,恨不得一拳打死他的心都有,就好像拍死一只恶心的苍蝇似的。但是,迄今为止他仍旧活得好好的,这并非是他本人的幸运,而是缘于与他接触的人都极有城府,不屑与他较劲。而此刻正推门走进来的这个人就更有涵养,他在面对巴迪那张腐肉一样的脸时,则表现出了常人难以做到的包容与诙谐,难怪业内人士都极为尊敬的称他为“大师”呢! 师语回手轻轻带上了房门,而后在奶液一般的光影当中站了一会儿,饶有兴致的环视了一下这套卵巢似的房间,等到视觉和嗅觉都习惯了粘稠柔软的环境之后,这才慢悠悠的走到班台前在巴迪的对面坐了下来。他用戏谑的眼神对着这个怪物打量了一番,最后把视线落在了巴迪那两片红扑扑的嘴唇上,他从那人嘴角下撇的褶皱上推断出,这个家伙是绝对不会先开口的。于是,他决定开门见山的点明来意,当仁不让的引领谈话的进程,因为时间早已经设定,所以他耽搁不得。 师语注意到巴迪手指上的卡碧已经积了很长的一段烟灰,便知吸烟对这个家伙来说不过是搔首弄姿的一种道具而已,但是钱对他来说却是实实在在的东西。于是决定先打消他心里的芥蒂,然后再伺机动作实现自己的目的,毕竟今天就是冲着这家伙来的,一旦少了他的配合,那就什么事也做不成了。师语略一沉吟随即计上心来,他知道对付这等变态的劣种太正经了不行,文雅对他来说等同于给驴送花起不了什么作用,反倒是沾了蜂蜜的嚼子对他更有效,既能让他舔到甜味儿,又能牵住他的鼻子,于是决定给他玩一路手艺引起他的兴趣。 师语抬起手在上衣兜前快速的挥过,手上便魔术般的现出了一只烟盒,他将另一只手的食指和中指别在一起,像叩门一样的轻轻敲了一下,一支香烟便弹出了头,他迅速举起烟盒在嘴边一抹,香烟就叼在他的唇角上了,跟着他的手腕一翻,烟盒变成了一只精钢外壳的打火机,就见亮光一闪扑的一声火苗腾起,随后一声金属般的碰撞发出了悦耳的响亮,火机收起一束烟雾喷出,直砸在巴迪的胖脸上,他不得不下意识的躲闪,死鱼一样的表情从他的脸上消失,僵尸终于复活了。 师语用一口烟喷活了爱搭不理的巴迪,跟着,便熟络的搭讪道: “保养得不错啊!巴迪,你过得还好吗?” 但巴迪并不是轻易就能驯服的,他仍旧耷拉着嘴角不肯开口。师语想,看来,对付这个贱东西,除了暴打他一顿之外,就只能陪上更多的耐心了,于是接着说道: “怎么,你不开心吗?巴迪。” 巴迪翻了翻他的死鱼眼,终于开口反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们认识吗?” 师语在椅子上欠了欠身,而后把身体往后靠了靠,接着说道: “当然是初次见面,但我早就知道你叫巴迪,你瞧,我们现在不是认识了吗?” 巴迪的脸上现出不耐烦的神情,但他随即又摆出一副很吊的样子,说道: “有什么事快说,问这么多干嘛!” 师语按捺住心里的火气,换了个角度问道: “怎么,你的老板没跟你交代过吗?” 巴蒂明白对方指的是刚才盖伊先生那封邮件所指的事情,自然也就知道对方的身份和来意。但他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 “老板交待的事情多了,你指的是哪一件呢?” 师语知道这家伙是在故意刁难,因此他并不接茬,只是深吸了一口,而后将烟雾直直的喷了出去,随手又将烟盒丢了过去,说道: “这是中国产的名烟,你可以尝尝,神仙一般的感觉。” 巴迪撇了撇嘴,假装不屑的看了一眼那只装帧精美的烟盒,犹豫了片刻,才装作不情愿的样子拿了起来,放在鼻子前闻了闻。心里暗道:果然好烟!师语看出了对方的心思,于是接着说道: “我有独立的进货渠道,如果你感兴趣,可以定期发货给你,这生意值得一做。” 巴蒂的嘴角总算往上翘了起来,他默许的点了点头,主动说道: “这么说你是从法国来的喽?为了蓝林红葡萄酒的欧洲独家代理权?” 师语赞赏的点了点头,不失时机的说道: “聪明,巴迪,还有呢?” 巴蒂翻楞着死鱼眼看着师语,不解的问道: “还有什么?盖伊先生的邮件里只提到了这件事呀!” 师语暗骂道:猪头一样的蠢东西,看来今天这剂药还真是下对了。于是说道: “合同啊!老弟,空口无凭,立字为据。” 巴蒂的嘴角再次撇了下来,他把两手一摊,说道: “我没收到什么合同,怎么个签法?” 师语瞟了眼腕上的手表,暗忖道:时间刚好,于是说道: “稍安勿躁,合同马上就到。” 师语的话音未落,随即就响起了邮件的提示音,巴蒂点开邮箱一看,果然是佩珀.盖伊的新邮件,附件中黏贴的正是一份代理商的合同。邮件中简短的写道: 速与来人签订合同,正本存档,副本交给酒庄销售部安排送货事宜。 看着这封邮件巴迪深感费解,盖伊先生这是怎么啦?他如此看中这家法国公司,竟然还亲自草拟了合同,连送货的细节都安排得这么具体,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啊。哦,这件事情真的好蹊跷!看来,这家法国公司与盖伊先生的关系可不一般呐!如此,可要小心对待了。想到这里,他抬起死鱼眼盯着师语问道: “看来,这份合同是早就议过了的,还需要我做什么,签字就好吗?” 师语笑了笑,故意揶揄道: “我想是的,不过,如果你有什么异议的话,也可以打电话给你老板。” 巴迪识相的摆了摆手,毫不掩饰的说道: “嘻!你还是算了吧!故意搞我是吧!我可没那么不开眼。” 师语收敛了笑容,赞许的说道: “就是嘛!巴迪,我说你是个聪明人嘛!那么,我们就急事急办吧!” 巴迪一改开始时的怠慢,一下子变得殷勤起来,他伏在电脑前面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一通忙活之后,激光打印机便发出了嗡嗡的声音,一叠文稿随即打印出来,厚厚的罗在桌面上,巴迪伸出他外形圆润的手,在那叠文件上轻轻的拍了拍,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师语说道: “你刚刚说到的那个…不会不算吧!” 师语假装不解的呆望了一会儿,这才像是刚刚想起了说过的话似的,赶忙应道: “哦,你是说那烟…呵呵!当然,你我都有钱赚的事当然算数,放心好啦!那件事我们私下里再谈。” 巴迪的胖手从那叠合同当中麻利的找出了合同正副本的签字页,他拈起来冲着师语问道: “印鉴都带齐了吗?那好,你先签吧!” 师语笑着接过那几张纸,而后不慌不忙的掏出眼镜戴好,接着,又从提包里取出笔和印鉴来,这才在班台上铺平了文件,迅速的签好了名字和日期。接着,他把正副本的签字页和印鉴一道递给了巴迪,静静的看着对方,等待他的反应。巴迪边从胸前的衣兜里掏出钢笔,一边认真的看着师语的署名,他用一种拖长了语调念着师语的名字,忽然,他的声音连同他执笔的手一起停在了半空,片刻之后,他抬起头来,盯着师语问道: “你在考验我的缜密度吗?虽然,合同文本不需要我做审核,但至少这签署的日期也不要搞错呀!你签的这是哪一天呀?至少提前了十个月嘛!难道,这也是事先跟盖伊先生商量好的吗?” 虽然师语的心里已经敲响了警钟,但他的脸上依然挂着坦然的笑容,因为今天的使命直到了现在才到了成败的关键时刻,他不能不为此担着一份心。其实,一桩可有可无的生意和一份平淡无奇的合同,为的就是这样一个特殊的签署日期,它将为日后的一个超级谋略做下一个不露声色的铺垫。 为此,师语才屈尊前来对付这样一个变态的窝囊废,但他却不敢掉以轻心,常言说:阎王好见小鬼难搪,阴沟里翻船的事情他见了不少。所以,他在决定行动之前就提前做足了功课,对于佩珀.盖伊的这个前任私人秘书已经颇有了解,他认为巴迪是个软硬不吃的另类货色,只有一样东西能够降得住他,那便是他说不出口的癖好,男色。 巴迪见对方对自己的疑问没有做出响应,便觉得已经抓住了对方的小辫子,于是立时来了精神,就见他把手伸向了桌子上的电话机,用威胁的口吻说道: “既然你不能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那么,我就不得不向盖伊先生请示了。” “你最好连同这张照片一起向盖伊先生解释一下吧!他或许能够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你说呢?巴迪。” 师语说这话的时候,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张照片,它从正面视角清晰的显现出巴迪和一个“鸭子”亲热时的情景,那是一个几乎让所有正常人看了都会反胃的场景,很容易让人联想起动物之间才有的亲昵。巴迪的手僵在了那里,他死人一样的脸上泛起了一层青色,就跟刚刚从冷柜里搬到案板上的半扇冷冻猪肉的颜色一样。他忍不住用一种尖利到能够割破喉咙的声音嚷道: “卑鄙的家伙,竟然…盯我的梢!” 师语不理会巴迪的歇斯底里,自顾自的从包里取出一叠照片来,然后冲着巴迪说道: “如果你想看,我这里还有很多,巴迪,我想盖伊先生肯定会感兴趣的。” 巴迪像只泄了气的皮球,他缩回了按在电话机上的手,浑身瘫软的倒在座椅上。师语知道已经打中了对方的要害,于是趁势说道: “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日期而已,何必大动干戈呢?其实,我只是想用这份合同去压另外一家产品的价格而已,你知道的,单单代理一个品牌的葡萄酒是无法形成一个完整的产品系列的,我们都是做生意的,你应该懂得这样一句话:不怕没有货,就怕货不全。对吗?有了蓝山红葡萄酒这份早一点签署好的合同,就可以帮助我以优惠的价格拿到另一个品牌的代理权,这个道理你能理解吧!” 巴迪翻了翻死鱼眼,有气无力的说道: “但你不想让盖伊先生知道这件事吧?” 师语见巴迪的气焰已经被压制下去了,于是,便有恃无恐的说道: “当然不想。但是,比起这些照片来,巴迪,你更不想让盖伊先生知道,对吗?” 巴迪已经放弃了抵抗,作为佩珀.盖伊先生的众多男友之一,他当然不能让老板看到他偷腥的证据,弄不好那会要了他的命的。于是,他用不甘心的眼神盯着师语,不无委屈的说道: “你是专门来算计我的对吧!从你一进门我就看出来了,可我还是好心的接待了你,你看,我是个多么软弱的人呐!” “是啊!你真是一个善良的人,记着这样一句话,好人有好报对吗?” 师语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巴迪不情愿的在那几份合同的签署页上落了笔,他不失时机的提醒道: “哦,你照我签好的日期签就好,你看,多么简单的一件事啊!从现在起我们就是生意上的伙伴了,找个时间到巴黎来,我要好好的款待你,浪漫之都有你想要的一切,当然也包括了这个。” 师语说着,对着巴迪抖了抖手上的那叠照片,然后,把它们放进了提包里。巴迪一声不响的签好了字,暗气暗憋的拎起印鉴来,然后赌气的敲打在合同上。师语听着印鉴落下时发出的砰砰声,念头已经转向了巴黎,他开始思考起马上就要展开的拯救“中间人”的行动来。 第二章.不宣之约(2) 31.2.2 中国 海南 13:05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隐隐的传来,很快,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上,一下子将这家小客栈的走廊塞得满满的,就见他把身体往墙壁上面一靠,闪出来的光线映出了他脸上的大块白色风团。紧接着,一个娇小的身影显现出来,她快步的穿过走廊,像阵烟一样的来到了尽头的那扇窗子跟前,伸出手去推开了窗扇警觉的朝下观望了一下,而后回过身去甩了一下头,第三个人影随即出现在走廊里,他稳稳当当的走了过去,在最里面的那套客房门前停下脚,刷卡开门闪身进了房间,跟着插卡取电灯光照亮了不大的房间。一高一矮两个人并不怠慢,脚跟脚的进了房间,咔嚓一声锁落门闭,走廊里恢复了死一样的寂静。 阮碧芸抢先将自己塞在了临床的墙角里,从那里她可以看见窗外和门口两个方向的情况,由此显出这个女人过人的精细和警惕。舒展则在唯一的一把扶手椅上落了座,他翘起了二郎腿来点燃了一支烟,他那副处惊不乱的儒雅举止,竟让“越南新娘”阮碧芸看得如醉如痴。而与“新娘”形成鲜明对照的是一脸白癜风的“大白鲨”沃尔夫,他的身份和背景让他无法屈从眼前的窘境,更不会在一个无名小卒面前甘拜下风。于是,他一进得门来便显露出了桀骜不驯的原型,就见他把身子一歪重重的倒在了床上,单薄的床垫在他的重砸之下连续的震动起来,发出了快要散架似的声音。不过这样一来,狭小的房间里反倒显得宽敞了许多,压迫的氛围稍稍得到了缓解。 沃尔夫随着床垫的震动重重的喘了口气,发出像驴打嗝一样的声音来,随后,他瓮声瓮气的问道: “还要等多久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啊!” 舒展并不理会沃尔夫的放肆,他轻轻的喷出一口烟,不紧不慢的应道: “稍安勿躁,还在等那导游的消息,借这机会你可以冷静冷静。” 舒展的话让沃尔夫觉得脸上无光,他恼火的瞥了舒展一眼,强自闭上眼睛说道: “自行更换导游的想法可行吗?这在国外可是严重违反合同的呀!” 舒展的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情,但他还是尽量平心静气的说道: “放心好啦!中国有中国的国情,这一点你得听我的。” 沃尔夫脸上的白色风团隐隐泛红,这是他情绪波动的征兆,他用压抑的口吻说道:“可你找来这个导游可靠吗?我们脱团这段时间的活动都得靠他证明啊!” 舒展将烟灰轻轻掸在烟缸里,而后,他用明显带有反感的语气说道: “如果你觉得我可靠的话,那你就不必担心他了。” 舒展的话一下子捅破了挡在他与沃尔夫之间的那层窗户纸,绕着弯子的试探终于变成了直截了当的质询,沃尔夫终于不再遮遮掩掩自己的怀疑,他昂然往起一窜背靠着床头板坐起了身来,他脸上的白色风团此时已经变成猪肝色,一闪一闪的泛着质疑的光亮。他目光冷冷的盯着舒展追问道: “既然你自称是牛仔佩奇.波特兰的人,可为什么却是从sala saby的总裁那里知道这次行动的呢?这符合逻辑吗?” 身为亚太情报事务主管“牛仔”佩奇.波特兰的前任,“大白鲨”沃尔夫.沃尔夫冈对于如何向中国进行特情渗透,以及如何对特情人员进行操控和管理等招数可以说是再熟悉不过的了。因此,当他在逃跑途中听舒展说出了这样一个自相矛盾的理由时,他的心里当即就产生了怀疑,只是碍于情况紧急而不便追问,现在情况刚刚好转他便迫不及待的想要得到答案了。 “很多情况不便对你讲的,沃尔夫,你是行家,你该清楚的。” 舒展毫不客气的将沃尔夫的质问挡了回去,他作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这种做法明显过于强势了,这让旁观的阮碧芸不由得想道:这个人要么是个人物,要么就是个2b,希望他是前者,否则,我们的小命难保。 此刻,满心疑虑的沃尔夫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舒展的话让他的脸上泛起了一层红潮,他忍不住双手撑住床板往起挺了挺身,顺势将手塞在屁股下面,嘴上则更加强硬的呵斥道: “别再狡辩,你的说法不合常理,你有必要解释清楚。” 沃尔夫的叫嚣也激起了舒展的愤怒,他毫不示弱的反驳道, “如果你信不过我,沃尔夫,你现在就可以走人,看你有没有本事逃得出去。” 沃尔夫脸上的白斑已经变成了猪肝色,就见他双手一翻,从屁股底下掣出两支亮闪闪的枪来,这款枪所特有的自带消音器令枪管明显粗壮,因此,它们在指向舒展的时候就要笨重得多,以沃尔夫的出枪速度,若似乎真的动起手来,不等他把枪管摆平,怕是早就被舒展的瓦尔特p99点中了。然而,此刻舒展却连手指都没动一下,他料定虚张声势的“大白鲨”绝无开枪的胆量,所以他泰然自若的坐在椅子上,轻轻的掸去烟头上的灰烬,用冰冷的眼神盯着沃尔夫说道: “你真是个哗众取宠的家伙,都是老枪手啦!你还摆得哪门子poss,可惜这么好的家伙什儿,搁你手里算糟蹋了。” 原来,沃尔夫手里的这两支枪属柯尔特第四代全自动手枪,尚未批量生产,因此,能够拥有一支这款手枪的不外乎有两种人,一是身份高贵二是地位显赫,沃尔夫显然不具备这两种条件,那么,他一人拥有两支柯尔特四代全自动手枪,真的是有沽名钓誉之嫌,他以为包装一下自己就能博得中情局高官的青睐,进而圆他重返cia亚太情报主管的梦。 但是,他的梦想在果岭坡峰上的那阵泼风弹雨里止步了,“学者”指望能够“崖顶听风”的行动未及开始就夭折了,这人沃尔夫重回cia的希望彻底的破灭了,因此,他急于给这次失败一个借口,更想为自己的无能找一个替死鬼,然而,科恩兄弟已经死了,无疑“手刀”也跟着一道没了,只有那个宋江一是还不知结果,想必不是折了就是被擒了,只剩下他孤家寡人,手头上连个垫背的都没有,所以,他才盯上了这个把他从虎口里就出来的舒展,既是想要查清对方的来历,更是像找个借口除了舒展,也好在“越南新娘”面前做个样子,让她回去好在“四分卫”的面前替自己开脱几句,没准儿,“再就业”这档子事还有希望。 虽然沃尔夫生得人高马大,但他却是一个非常敏感的人,这一点与他的前任“牛仔”佩奇.波特兰极为相似,所以,当舒展的贬损之词冲进他的耳朵里的时候,他本能的捕捉到了对方措辞里面的气度,隐隐的感觉这个人果然有些来头,遇事他把冲动的情绪往下压了压,决定换一种方式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就见他那握枪的双手往回一带,两支笨重的柯尔特手枪风车似的狂转起来,他顺势手枪入怀借机露了一手雕虫小技,而后,他咧开大嘴哈哈一笑,脸上的白斑随即恢复了本色儿。 “看起来,你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倒不是我不信任你,只是,我们回去了没法交代,更没法替你请功啊!” 舒展眨了眨眼睛看着自以为是的沃尔夫表演,余光关注着一旁闷声不语的阮碧芸,心说:软硬兼施的伎俩真是百试不厌,量你也拿不出什么新招来,不如到此为止吧!绷的过了劲儿就不好收场了。想到这儿,他缓和了口气说道: “你这话说得倒还顺耳,如果是为了这个原因,我倒是可以透露一点消息。” “哦?那当然好,我们洗耳恭听。” 沃尔夫脸上的白斑泛起了亮光,就见他把两臂往胸前一抱,双腿交叉一盘,竟然打坐似的在床上立起了一座山来。看着沃尔夫饶有兴致的样子,舒展将手里的烟头往烟缸里一捻,看着最后一缕青烟在眼前飘散,这次不紧不慢的说道: “我原本是佩奇.波特兰先生的卧底,一直负责欧洲方面的情报工作,几天前才进入中国大陆,执行一项秘密监控任务,对象是著名的sala saby集团总裁佩珀.盖伊先生,他作为中情局的合作伙伴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但是,为了防止他在出访中国期间与中国政府秘密达成什么交易,要知道这些商人是以利益为第一要素的,虽然这与人品无关,但我们还是不得不防。” 舒展慢条斯理讲述这个故事的时候,他注意到那年轻女人的脸上表情愈来愈加凝重,他一时想不明白为何沃尔夫如此感兴趣的事却反倒令阮碧芸如此反感,难道他们不是一伙儿的吗?还是她从中看出了什么破绽,这二人当中谁究竟是最有发言权的呢?舒展来不及解开这些疑问,只好先顾眼前的急迫尽量把这个故事讲得圆满。 “不过,还好,盖伊先生谨尊他与中情局的密约,不但没有私下里缔结任何损害国家利益的的契约,更没有拿中情局做交易,更为可贵的是他主动向我透露了一个秘密,因此,我才得以及时赶来出手救援你们。” 舒展说到这里悄然打住,他需要观察一下这两个人的反应。果然,沃尔夫第一个做出了反应,他满脸的白斑一下子变成了紫褐色的风团,随着他的表情不停的游走在眼角脸颊和鬓边。然而,舒展同时还注意到,随着故事的不断进展,沃尔夫开始溢于言表的兴奋,而阮碧芸的脸色却在悄然发生着改变,舒展越来越拿不准这个女人,他不知道是否她从自己的故事当中听出了什么破绽?可就在这个时候,沃尔夫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他一连声的催促道: “到底是什么秘密?快说来听听。” 舒展微微摇了摇头,他伸手取出第二支烟来,砰的一声点燃,而后推辞道: “事关中情局的秘密,我不方便在这里讲,你们还是收了好奇心吧!” 沃尔夫开始变得不耐烦了,他急赤白脸的说道: “嗨!总得透露一点给我们嘛!不然,即便是回去了,也不好交代呀!” 舒展注意到那女人的反应与沃尔夫完全不同,于是,故意松了些口风宽慰道: “失利的责任并不在你,你把心放肚里好啦!” 沃尔夫一听立时情绪高涨起来,他苦寻不到的理由竟然就摆在面前,他急不可耐的催促道: “哦,这么说你知道是谁导致了这次行动失利?那还不赶紧告诉我们?” 舒展摇了摇头不再开口,沃尔夫的脸色开始飘红,他的耐性逐渐消逝,两手慢慢的移向了怀中,舒展知道那里藏着两支他刚刚收起来的柯尔特四代全自动手枪,于是,沉下一口气暗叫道:只要这家伙再敢掏出枪来,我就把他的双手钉在肩胛骨上,让今世再也别想拿起枪来。舒展的这个念头刚起,他已经感到了一股遒劲的风力正在隐隐的攒动。 第二章.不宣之约(3) 31.2.3 中国 海南 13:10 随着骤风乍起,舒展注意到那些游走在沃尔夫脸上的白色风团突然止住了,随即连贯成片最终凝固成了一张白脸,与此同时,他环抱在胸前的双臂突然外撤,就像要奋力挣脱开束缚他的枷锁一样。舒展平静的心猛地一紧血跟着骤然一冷,他衔着香烟的左手不由得抓住了那只玻璃砖状的烟灰缸,而闲着的右手则在刹那间移向了后腰,下意识弹开的手指已经触到了那支p99如砂砾一般挂手的枪柄。 此刻,只要那两支漂亮的柯尔特从沃尔夫的怀中露出一点点光来,舒展已然粘住枪柄的指肚就能即刻甩出那支p99来,刚刚看过了沃尔夫的出枪速度,因此他有把握超过笨拙的“大白鲨”。因为,他通常是在枪体的飞行的过程中才会抓住枪柄的,并且会借着手触枪柄后握实的一刹那狠压虎口借此扣开保险,这样,当枪管摆平枪口对准目标的时候,子弹就能顺势出膛了,这种近距离的点杀他从不失手,这正是他配带这支轻便p99的理由。 但是,他终究没能等来那个时刻,沃尔夫的两手像是给外力牢牢绑缚住了似的,那两支时髦的柯尔特竟然重到了他拼尽全力也没能拽出胸口。此刻,人高马大的“大白鲨”就好像一头撞进了粘网里,他的表情和动作全都定格在了入网之后拼命挣扎的那一刻,而他在这个拐点之后的所有表现较之此前几乎判若两人,犹如从峰顶失足落崖一路直坠谷底,于此同时,他眼中的凶悍也随之黯淡成了一点,最终变成了烟蒂熄灭前那微微闪烁的余烬。 一股劲风从舒展的身旁掠过,锐利的风势撩动了他的发髻,发出像箭矢一样的啸音,风头驰过时催生出一点寒星迫空而去,落点刚好嵌在了沃尔夫宽大的额头上,弹着点的轮廓清晰圆润色泽鲜艳如血,如同朱笔圈点的一样。直到这时舒展才听到身旁微微发出的扑的一声,弱到好像轻抖拂尘一般。再看沃尔夫时,就见他的大脑袋猛的往后一甩,盘腿打坐的身躯像遭电击似的往起一挺,堪堪就要站起来似的,但起至半途却失去了动力,随即便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软下去,跟着便往侧面一翻好像一滩烂泥一样颓然倒地。 舒展的手停留在磨砺感十足的枪柄上没再动作,他明显的感到有一股火药爆燃后的气味从身旁飘过,很显然那是随着子弹一同出膛的烟气,消音器压制得了枪火爆裂的声音,却无法稀释那道声光所产生的气味,它明白无误的表明了,一次闪电般的出枪和一记点穴般的狙击,都只在这一瞬间里就结束了,它几乎没留下任何的痕迹,如果再没点味道传出的话,那么就别无证据了。 舒展极力掩饰住脸上的诧异,心里却止不住暗忖道:一直冷眼旁观的这个女人,真可谓是出手狠辣,虽然她偶尔面露不悦,却也不至于出手就杀了自己的同伙啊!最初还以为她是看出了自己身上的破绽呢!现在看来是她与同伙交恶啊!可这倒底又是因为什么呢?是因为沃尔夫专横跋扈?还是因为怕他回去之后信口胡说?哦,沃尔夫一死,徒增了许多复杂的因素,恐给今后的行动带来不测!看起来,这女人才是真正掌舵的那一个呀! 舒展强自镇定端坐不动,听着身旁的女人推按掣扣保险利落的收起枪来,这才不露声色的问道: “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你们就起内讧,难怪此役惨败!” 舒展的话虽不中听,却是为了延续自己刚才的强硬,否则,在他的情绪变化过程中就会出现断层,前后矛盾的态度会使他的言行表现失真,因此,他才不得不小心的把握好火候,并使自己的情绪看上去与先前形同。然而,阮碧芸却并不因为他的态度而光火,就听她依旧弱弱的说道: “在没了解清楚之前,你别轻易就下结论。” “哦,那好,不如请你解释清楚,不然,我是不会轻易替人擦屁股的。” 舒展一边说着一边朝着横尸床上的沃尔夫点了点头,依旧保持着强势的态度。阮碧芸照例还是很依从的样子,柔柔的说道: “这家伙是专为此次行动招来的临时主管,是cia的编外人员,我此行的目的就是特意前来考验他的,既然此次行动已经失败,再留着他也是无用,更何况他居心叵测,一直都在打探cia的秘密,如不及时除掉恐生后患。” 软碧芸的话令舒展暗自称赞,他心说:果然是一个快刀斩乱麻的好手,他的顾虑不无道理,既然只剩下这一个女人,那么把握住她就成了至关重要的一步棋,只是,对于如此果断和精明的女人,要想获得她的信任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呀!一定要加倍小心才行。想罢,他回转身来冲着阮碧芸微微一笑说道: “这话说得有理,既然是多余的棋子,该丢就丢该弃就弃,现在,轮到你发问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尽管问吧!” 刚刚一枪毙了“大白鲨”的阮碧芸此刻全没了当时的凶悍,仍旧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似的蜷缩在墙角里,她用怯怯的眼神盯着舒展,弱弱的说道: “你没有完全讲实话,这一点你偏得了沃尔夫,却骗不了我,他的粗心说明了他仅仅能做个临时的替工,而我则不同,从始至终主导权都在我的手里。实话告诉你,我是前任国家安全事务顾问的贴身秘书,因此,你最好实话实说,否则,你别想达到目的。” 舒展看着阮碧芸说话时唯唯诺诺的样子,心说:这女人的外表与内心反差如此之大,可不是个好斗的主啊!反倒是那个沃尔夫更容易把控一些,倒也是啊!能做“四分卫”的私人秘书,这女人的能耐自然不在常人之下,如能说服得她倒不失为一块很好的敲门砖呐!既然,她已经看破了这一层,若再掩饰恐怕越描越黑,不如,顺水推舟就让一步!舒展拿定主意之后,他脸色一沉幽幽的说道: “既然说到这份儿上,那就挑明了吧!刚才所说的确有一部分失真,只怕实言相告之后,你承受不起。小姐,你确定想要实情?还是想要生路?” “我是绝不会让人蒙在鼓里给人白当枪使的。所以,我两样都要。” 阮碧芸柔弱的声音里面透着强硬,显然,她对即将揭晓的答案早有预判,但她还是极有耐心的等待着,等着舒展亲口说出来好做个验证。 舒展急溜溜转动脑筋考虑着,该把真相揭示到哪种程度呢?要知道,这可是涉及到自己未来处境的啊!多么微妙,多么蹊跷!多么棘手!多么难料!舒展忽然感觉像是在给自己设套一样,而未来,他还要自己替自己解开。舒展不由得感慨起来,哦,“潜水泵”哼哼!多么匪夷所思的一个计划啊!难道,“财神”他们当初也是这么成就的一番事业吗?不然,干嘛要把这盆脏水往我的头上扣呢! 舒展所想不差,“潜水泵”即是污水泵,是将泵体浸入到污水池中,靠动力产生压强,再将污水排出池外的一种装置。既然身在污水池中,如何能不弄得一身脏?这对洁身自好的舒展来说确是一件情非得已的事情,但是作为无间行中的一把好手,舒展立志为了国家的安全要做一名出色的间谍,就算沾上满身污点也在所不惜,这正是特情英雄身上难能可贵的高风亮节。 为此,心有纠结的舒展并未因此而受到羁绊,相反,却把这份矛盾心情演变成为一种真情实感,而且,他放在此刻展现出来,就更像是一种本色出演,想必“财神”在场也难看破真相。此刻,在阮碧芸的胁迫之下,舒展默不做答的端坐在那里,任凭时间像水一样流淌,而他却像是溪水当中的石头一样,不动不答毫无声响。他静若处子般的沉吟涤除了房间里的尘杂,让阮碧芸的问话如同失去了动力的箭矢,无声无息的没入了幽深的涧底,听不到丁点的回音。 阮碧芸随着自己的话音坠落,堪堪就要触地摔个脑浆迸裂了,她开始后悔起自己的小聪明,担心因此惹恼了舒展进而断了逃生的通路,可就在她的耐心就快到达极限的时候,舒展的反应如同凭空打开的一张网,一下子兜住了她那颗失重的心。 就见舒展把头微微一扬,挂着枪柄的右手闪电般的向外甩出,p99如同粘在了手指上一样,乌黑的枪身在空中一闪,像一只黑鹞腾空而起,张开的四指如振翅的翼展,随着利爪一样的拇指重重的一扣,虎口随即压触到枪柄,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嚓声,随即机头大敞枪稳臂平,黑洞洞的枪口直指向了阮碧芸的额头。 阮碧芸骇然的盯着这个儒雅的中年人,从他直指向自己的枪口当中她看到了迫不得已的冰冷。于是,她反倒松了口气,暗想:这家伙果然是个有胆有种的人,只是不知他所讲的话究竟能信几分,这个人的心计远在自己之上,可我到要看看他接下来还会如何发挥!随即,她在刹那间就熬过了初始的慌乱,随后,便依旧摆出一副怯懦的模样来,借此当做麻痹对手的伪装。 舒展并不扭头看那女人,却用一种极度压抑的语气说道: “我是国安局的舒展,小姐,你的路走到头了。” 这一回才真的轮到阮碧芸吃惊了,她的嘴巴微微张开着,很是性感的露出了湿滑的舌头,这是惊诧之下的自然反应,下意识蹦出的啊字险一险就叫出了口,阮碧芸飞了好大的劲儿才回过神儿来,但是事实与预想的落差如此之大,仍让她一时难以接受,就好像这一摔虽然没让她脑浆迸裂,却也让她尝到了骨断筋折般的痛楚。事实摆在眼前,阮碧芸哀叹自己命运不济,原本以为是各路情资间的门户争斗,还想着趁机渔翁得利,却不想竟是中国国安局设下的圈套,难怪自己能够逃得那么从容呢?想到这里,阮碧芸不禁花容失色纤体无力,堪堪就要瘫软在地了。 然而,更加出乎阮碧芸所料的竟是舒展接下来的举动,就见他悄然收起枪来,而后缓缓起身来到了阮碧芸的身边,他双手扶住这个摇摇欲坠的女人,帮她轻轻坐到了椅子上。阮碧芸一时不知所措,更猜不透对方的企图,于是只好延续着自己的伪装,且看舒展接下来又会如何表现。挽在舒展臂弯的呵护里,冥冥之中她以为总有什么事情将会发生,也许是…哦! 猛然,她嗅到了舒展身上的男性气息,一时禁不住心旌摇曳难以自持,恍惚忘记了身处险境的困窘,她轻轻的叹息了一声,霎时变成了温婉纤秀的淑女一般,全然没有了点杀沃尔夫时的凶悍。竟然想入非非的迷乱起来,猥琐的生出了委身与人的念头,这女人性情变化得如此之快,就好比野鸡一般,可谓是有窝就下蛋,真不知宠她惯她偏她信她的“四分卫”会作何感想。 原来,身陷大陆国安之手的阮碧芸深知舒展的手段,所以她并不想孤身抵抗,做徒劳的牺牲,更何况,面前的这个男人英俊儒雅气度非凡,无论人品还是魄力都不在“四分卫”之下,于是便想,这人今后肯定会有大作为,女人靠男人生存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既然如此,跟谁不是跟呢?再说那个“四分卫”也不过是只落魄的凤凰,比鸡强不到哪儿去。而眼前的这个舒展既手握生杀大权,又懂得怜香惜玉,何不就在这会儿… 舒展双手轻轻按住阮碧芸的双肩,食指微微搭在她颀长白皙的颈部,指尖上强烈的感受到了她激情的欲求,心中便清晰的明白了对手的企图,他在那一瞬间生出一点愧疚,却不是对阮碧芸而是对自己,他不止一次的面对男女之情,但每一次都违背自己的心意,至今看来他还不得不如此这般继续延续,舒展不觉在心里叹了口气,不想,心脉相搭的阮碧芸敏感的觉察出了这声叹息,于是,禁不住心下暗喜,果然是个性情中人,拿下此人便可化险为夷。 阮碧芸受心欲驱使,便大胆的做出行动来 就见她轻启双唇挺胸伸颈的主动送上门来,这让矛盾之中的舒展不觉生出一种厌恶来,但这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另一个念头随即出现并将它驱走。那念头促使他并拢两手,温柔的捧起了阮碧芸那张风情万种的脸来,四目相对时的热力加倍,足以点燃冻土让冰河鼎沸。阮碧玉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征服的渴望,心想:及时行乐的事何不顺水推舟的尝一尝,而舒展则从对方的眼中读懂了屈从的躲藏,于是想道:肤浅的女人还真得花点心思好好的带一带。 于是,无限凑近的双唇终于触碰到了一块,好似干柴遇见了火种,波!的一声点燃了各自心里的企图。阮碧芸像条蛇一样的扭动身体,霎时间脱麟褪甲,光溜溜的只剩下了雪白的鲜肉,不管是煲汤还是板烧都只剩下最后的一步了。舒展这边也不怠慢,铁杵架灶干薪围抱,接着又是点火烧锅一通忙活,眨眼间便是板热水沸,万事俱备,出溜,刺啦!肉上煎板鱼入沸水,一出生鲜料理一顿煎炒烹炸便由此开始了。正所谓好厨子不仅需要火候,更需要时间,一顿上好的佳肴是需要时间慢慢熬的。 第二章.不宣之约(4) 31.2.4 中国 海南 13:15 哦!阮碧芸在一声长长的喘息声中回归到了现实中来,刚刚如飞翔一般的幻觉带着被揉搓后的快感,也随着这一声长叹释放了出来,渴求的触点化作无数根绑缚在胸口的火柴,随着这口气息一道划过喉咙,在冲出口的那一刻里嚓的一下点燃,她被心火烧着了,从里到外都在火焰之中焚化了,她甚至闻得见自己的灰烬在风里扬起时的味道,于是,她抢在灵魂出窍之前对自己说:散就散了吧!没什么恋恋不舍的心愿,说不定,这还是种最好的归宿呢! 舒展将一件衣服抖开甩手丢在阮碧芸的身上,而后,他起身来到了窗子前,背对着阮碧芸燃起了一支烟,烟火在玻璃上闪现映出了他的脸,他的脸色平静表情自然,没有激情灼烧后的疲惫和困倦,只是在眸子里有那么丁点余烬在闪,证明他的确点燃过一把火,烧了那女谍的念想化了那新娘的奢望,最终服服帖帖的沉浮在脚下。他凝望玻璃中的反光,看见阮碧芸懒懒的躺在那里,还在回味无穷的闭着双眼,完全没有起身的意思,于是催促道: “赶紧穿好,我请的导游很快就到,要想顺利脱身就得趁早,这样我才有时间处理沃尔夫。” 已经心如死灰的阮碧芸闻听这话不由得一愣,一时摸不清舒展的态度,自从绝处逢生以来直到现在,她的心思始终是在追随着舒展的思路走,却无论如何也跟不上舒展的节奏。她杀掉沃尔夫是对舒展自称是“牛仔”的卧底的保护,而以身相许是对舒展自称是国安的恐惧,不想激情未平却又峰回路转,走入绝路的阮碧芸忽然感到一阵晕眩。 阮碧芸暗自哀叹道: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难道他玩儿腻了猫捉老鼠的游戏,还要在猎物到手之后再戏弄一番?我已经破罐破摔了,这难道这还不够吗?一定等到你觉得兴味索然了才会一口吞掉我吗?阮碧芸想着想着不觉如堕深渊一般,他忽然感到了一种不寒而栗的惊恐,她觉得浑身发冷不由自主的抱成了一团,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一样,可怜巴巴的望着舒展怯怯的说道: “也不知你讲的哪句话是真,反正,是留是放是死是活全都由你了。” 舒展闻听,缓缓转过身来坦然的看着阮碧芸说道: “我说的话句句是真。” 阮碧芸的眼中有道寒光胆怯的一闪,她诘诘的问道: “我不信,句句都有破绽。” 舒展轻松的笑了笑,耸耸肩说道: “那么,你到说说看呐!” 阮碧芸善用女人的娇嗔,所以,她软中带硬的问道; “你说你是佩奇.波特兰的卧底?可他已经死了你知道吗?” 舒展释然的摇了摇头,即坦然又无奈的说道; “不错,这正是我出手救你的原因,做卧底的没了老板,想寻回路可就难了。” 阮碧芸撇了撇嘴,一脸质疑的接着问道: “可你又说你是从佩珀.盖伊那里得到我们行动消息的,他又是怎么知道如此绝密的行动计划的呢?” 舒展一脸不屑的看着阮碧芸,他用蔑视的口吻回应道: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呢?你们这次行动的主力成员之一,那个衰人宋江,他可是在盖伊先生的掩护之下才得以顺利进入中国的,你说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阮碧芸的脸一红,心里却是一松,但仍不放心的紧跟了一句,问道: “你跟盖伊先生是什么关系,他又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消息告诉你呢?你可是国安的特工啊!” 舒展对阮碧芸的穷追不舍有些不耐烦了,他草草回应道: “我在欧洲工作的时候就跟盖伊先生一起做生意了,并且,还通过他我认识了佩奇,现在,你不觉得奇怪了吧!” 听了这话,阮碧芸一颗悬着的心落到了实地,她重新恢复了娇嗔的姿态,问道: “哦,那…你是想…” 舒展肯定的点了点头,毫不犹豫的说道: “对,我想安全的送你回去,然后,再由你帮助我与新老板建立起联系。” 话讲到这里阮碧芸的疑窦全消,于是,她一骨碌爬起身,全然不在乎自己还是赤身裸体,便像只小猫一样不顾一切的栖上了舒展的身,她用双手勾住舒展的脖子,而后扬起脸来对着舒展一通狂吻,就像是走失的小狗遇见了主人一样尽情的撒着欢儿。舒展沉稳的应对着,他像一个娴熟的乐手那样,准确的拨弄着每一根琴弦,托抹挑勾踢打摘,轮锁涓撮滚拂带,使出了一整套的古筝指法,阮碧芸在这番抚慰之下享受得不行,她时而高亢时而低回的发出一连串的颤音来。 砰砰!砰!砰砰!突然,紧闭着的房门响起了有节奏的叩门声,阮碧芸吓得浑身一颤,舒展立时抓紧了她的双臂以目光示意她不要出声,而后,侧耳听了听门外的动静,这时,房门外再次响起了敲门声,重复着与刚才完全相同的节奏。舒展立即松开了阮碧芸,低声对她说道: “赶紧穿戴整齐,你的导游到了。” 阮碧芸闻听一阵欣喜,她迅疾返回到椅子上,随后便像鸟儿抚弄羽毛一样,羊裙子狗衫儿的一通忙活,很快就将自己收拾得整齐利落,这时,已经等在门边的舒展才打开了房门,立时,一个隽秀而飒利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舒展向门口甩头示意,来人麻利的闪身进了房门,房门关闭房间里立时多了一股英气。 阮碧芸吃惊的瞪大了眼睛,她诧异于舒展竟然随便就让一个姑娘进得屋来,要知道沃尔夫就倒毙在床上,血溅床头的恐怖景象会让那姑娘惊叫出声的,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啊!哪怕仅仅当作一起刑事案也足以引起警方注意的呀!那样一来,我们还能走的了吗?但是,当她看见舒展一脸沉着的招呼那女孩的样子,很快便打消担心,她知道面前的这个男人能够摆平一切的,于是便不再说什么了。 此刻,来人已在门口稳稳的站定,她在立于窗口的阮碧芸和倒毙在床的沃尔夫之间扫了两眼,而后回望舒展问道: “你说的….就是这两个人吗?” 舒展点点头应道: “确切的说…是一个人。” 舒展话音刚落,那姑娘回得利落。 “哦,货减一半,运费照旧。” 舒展看了那姑娘一眼,开玩笑的说道: “这没道理的,难道,人贩也计泡吗?” 那姑娘丝毫也不让步,她很诙谐的应道: “一个羊也是赶,两个羊也是放,背着抱着一样沉。” 舒展佩服的点了点头,他很开心的指着阮碧芸说道: 哦,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阮碧芸。” 转而他又对阮碧芸说道: “这是裴佩,自己人。” “碎瓷”裴佩用中性的眼光上下打量了一番“越南新娘”,而后用很职业的语气,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声调说道: “留下你的枪,以及和观光者身份不相符的东西,带好护照和必备的行李。” 或许是同性相斥的原因,阮碧芸坐在那里没有动,她用挑衅的眼神回应对这个将会带给自己一条生路的年轻女性,似乎她在生死选择的紧急关头还要挑挑拣拣似的。舒展不等裴佩再次开口便在一旁发声催促道: “照她说的做,这是为你的安全考虑的。另外,带上这个,可以随时联系上我。” 说着,舒展从自己的腕上摘下一只小叶紫檀的手串来,他在裴佩的眼前一晃而后丢给了阮碧芸。阮碧芸也是个心机聪颖的女人,她觉出这是舒展是在婉转的给她台阶下,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她要想顺顺当当的逃出境去,还必须得依靠这个年轻刁钻的姑娘,因此她深知舒展的良苦用心,于是也不强扭,她顺坡下驴的戴上手串,顺势也就抽出了那支打死沃尔夫的手枪,然后丢在了床上。 “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吗?” 舒展平心静气的问着,这种耐心的举动给阮碧芸的感觉就像是在做一笔交易一样,于是心中反感脸上便不由得泛起酸来,不过,好在裴佩倒是做事干脆利落,就见她把手一摆,说了声:“好啦!可以走了。”便转身朝门口走去,阮碧芸一见不由得把目光投向了舒展,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舒展缓缓走到她的近前,手抚着她的双肩轻轻的说道: “一路听从导游大安排,回家之后记得联络我。” 阮碧芸一脸的缠绵,磨磨唧唧的还想多絮叨几句,门口的裴佩轻声的咳嗽了一声催促道: “要想走就麻利点儿,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舒展轻拍阮碧芸的肩膀,又用眼色示意她留意那串小叶紫檀的手串,而后说道: “好啦!走吧!” 裴佩在前引路,阮碧芸紧随其后,随着二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一个名为“潜水泵”的超级计划悄然拉开了序幕。 第二章.不宣之约(5) 31.2.5 美国 华盛顿 13:20 阿瑟在亮着红灯的人行道前止住脚步,他盯着自己脚下的影子发了会儿呆,脚边上那颗巴掌大小的铜质斑马钉已经被磨砺得如同一面镜子,上面映出他的身影。他发现自己总是晦涩的脸上布满了愁云,就像是连续的阴雨天一样从来不见放晴。于是他机械的咧了咧嘴,想生挤出几丝笑容来,不想这样一来反倒吓了他一跳,他意外的觉察出,原来,自己笑起来的样子竟然是这么的难看。 阿瑟不觉间轻叹了一口气,紧绷着的神经系统发出提醒,这已经是他近几天来重复次数最多的反应了,其实,他早已经发觉这是近来新添的一项毛病,于是,他禁不住自我反省道:哦,怎么从来都不曾迷乱的心,忽然之间就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了,莫非,这就是衰老的表现?忽然,面前的绿色交通指示灯闪烁,不觉刷新了他映在“铜镜”中的脸,阿瑟收了散漫的思绪抬起头来,继续迈着他永不改变的步伐横穿马路,朝着停在对面路边上的一辆灰色小车走去,此刻,那辆车的左侧转向灯已经在不停的闪烁了。 “对不起,先生,我把那位老先生跟丢了,这是我的过错,连一个年级如此大的老人都盯不住,这的确是件很丢脸的事。” “坏小子”科林一边快速的启动车子,一边坦承着自己的过失,他说话的语气就像是一个争强好胜的大男孩刚刚输掉了一场连球赛似的。阿瑟闻听不易察觉的笑了一下,但随即便宽容的安抚道: “这很正常,科林。漫说是你,就是….再资深的特工也难盯住这个老狐狸,所以,你不必感到内疚,我并没说一定要你怎么着,权当是一次向高手请教的机会吧!” 阿瑟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他先是莫名其妙的诡异一笑,接着转过脸来冲着科林说道: “嘿嘿!这一回你领教到什么才叫狡猾了吧!坏小子,比较一下,你们俩谁跟坏?” 话一出口,阿瑟便意识到自己的过度松弛非常不妥,他担心有可能会给这个年轻人造成一种幸灾乐祸的感觉,那可不是他希望留给下属的印象,因为无论何时他都会把自己的尊重和信任转达给下属。于是,他转而开导道: “不过,这也没什么,科林,你输给这样的人,老实说,你丝毫也不跌份。” 科林摆出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继续开着车,在他来到一个路口前的时候瞥了老板一眼,阿瑟冲他轻轻摆了下手,于是,科林便顺势拐进了这条冷清的街道,随后,他用一种不很感冒的语气随口问道: “哦,这倒底是个什么人呐?有如此高的声誉,怎么,此前从没听说过呢?” 科林的话让他的老板很受用,就见阿瑟难得一见的开心笑了起来,但他很快就记起了“铜镜”当中自己那张可怕的“笑面”,于是,他当即收敛了笑容,却又不无卖弄的说道: “哈哈!他就是著名的每日闲写手嘛!科林,难道,你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科林的眼中一亮,他显然并不是第一次听说个如雷贯耳般的名字,但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把这个名字与刚刚跟踪的那个老人联系起来。 “啊!闲写手?原来就是这位老先生啊!呵呵!难怪呀!这也….太不可思议啦!” 科林的反应感染了阿瑟,他若有所思的想到了很多过往的事情,心中颇有感触的说道: “嗯!不错,他就是那位传说中的人物,一位骨灰级的间谍,科林,其实,你该庆幸才对的。” 科林颇为不解的把定了方向盘,转而向自己的老板投去质询的一瞥,问道: “怎么说,先生?” 阿瑟一半像是在回答,一半又像是在告慰自己,就听他喃喃自语般的说道: “庆幸吧!你没有活在他那个时代,否则,你将永无出头之日呀!” 科林脸上的疑虑一下子加重了,老板的话让他更加拿不准,自己今天的失误究竟会造成多大的影响,于是,他追问道: “为什么?他难道不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吗?” 阿瑟的脸色重新变得晦涩起来,他用一种模棱两可的语气说道: “无间行里有一成不变的阵线吗?不过,他的确为国家建立了很多的功绩。” 科林微微点了点头,表明他似乎是明白了老板的意思,但他接下来的话却又暴露了他的疑虑。 “那么,这样的人物还需要跟吗?难道,他会对华府不利吗?” 阿瑟的脸上忽然变得阴沉起来,就像一场连阴雨刚过,而更多的乌云又翻卷而来似的。他严肃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忽然狡黠的眨了眨眼,用极其肯定的口吻说道: “不,但他会对我们不利的,科林。请你记住,除了你我之外,嘿嘿!对任何人都要防着一手。” 阿瑟晦暗的脸色加上他诡异的笑声让科林警觉起来,他若有所悟的说道: “哦,这样看来是对的,确实有一个人值得防范。” 阿瑟闻听不由得心里一惊,他的脸色变得更加的阴沉了,就见他连声追问道: “哪一个?” 阿瑟问得急迫,科林则答得干脆。 “是安吉.朱丽,老板。” 阿瑟闻听眉头紧簇,显然,这个人物的出现确实出乎他的意料,他连声追问道: “哦,国安顾问助理?她怎么你了?” 科林见老板如此重视,于是快速反应道: “她在跟踪我,先生,不过,被我甩掉了。” 阿瑟并不轻松的笑了笑,但同时,他也毫不吝啬的称赞道: “嗯!好样的,科林。” 科林预感到了大事临近,却一时还摸不着头脑,于是,他颇为不解的追问着。 “会出什么事吗?先生,怎么忽然多出了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呢?” 科林的提问引发了阿瑟的忧虑,他心事重重的说道: “还会更多的,科林,你看见的不过是冰山的一角啊!” 嘟嘟!电话的蜂鸣声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阿瑟取出手机紧压在耳朵上,科林则默不作声的提起了车速,车窗外的树荫一闪一闪的滑过,让阿瑟的神情变得愈发的扑朔迷离起来,科林加着一份小心,他聚起余光朝阿瑟的脸上望去,他注意到了老板神情正在随着电话的内容悄悄发生着变化。 于是,他暗沉呼吸集聚听力来,他想要从那些飘忽的语音里面辨听出一到两句来。无奈阿瑟将听筒压得太紧,而引擎胎噪又过于嘈杂,尽快科林伸长了耳朵,缺连一个字也没能听见,他担心,自己的过分专注会引起老板的反感,于是,他故意的加快了车速从一辆汽车前超了过去。可就在这个时候,就见阿瑟急急的挂断电话,头也不回的对科林说道: “靠边儿,停车。” 科林麻利的点亮了右侧转向灯,跟着,他边减速边打舵轮,小车稳稳的停在了路边,阿瑟木雕般的静坐在那儿,两眼死死的盯着风挡前面的那只香水座,仿佛是被它的足球造型吸引住了。科林默不作声的等在旁边,他知道老板在做出一项重大的决定之前通常都会这样,这就好像是风暴来袭之前过于平静的海面,眨眼之间就会掀起冲天的波澜。 果然,一直静坐不动的阿瑟猛然伸出手去,他拿起了那只香水座举在眼前,像拈着一只盛满试剂的试管一样轻轻摇晃着,视线停留在绿茶一样的液体上,他审视了良久之后突然开口说道: “立即通知特别行动组待命,行动目标和方案…我随后下达。” 科林点了点头,欲言又止的看着自己的老板,阿瑟像是早就猜透了他的心思似的,他看也不看科林便接着说道: “科林,记着这个号码,通过它可以随时联系到特别行动组。” 阿瑟随口说出了一串电话号码,科林边听边郑重的点头,他知道这个号码的分量,老板能够把如此重要的一个部门交给自己练习,这说明了老板对自己的信任,但同时更说明了老板的孤立无援。因为特别行动组是阿瑟手下的直属行动队,除了他本人以外从不接受任何人的命令。科林想道:哦,这是不惜动用老本采取的行动啊!一定是出现了要命的状况!那么,又会是什么样的状况呢? 就在科林快速开动脑筋搜索可能存在的答案的时候,阿瑟却突然扭过头来,他举着那只足球造型的香水座,眼盯着科林说道, “别在车里放类似这样的东西,科林,它会在某些特殊时刻杀死你的。” 科林心悦诚服的点了点头,他明白老板的特意提醒是出于他多次逃离暗算的经验,这是阿瑟第一次坐他的车,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会有很多东西引起阿瑟的注意,因此科林提醒自己,可要小心防范啦!这个人可是狐狸中的狐狸啊! “好吧! 保持通讯畅通,你有得忙啦!科林。” 阿瑟说着话,把那只香水座递还到科林的手上,然后,拉开车门下了车。科林犹豫了一下,随手将香水座丢出了窗外,而后便启动了车子。车一上道,便直奔着阿瑟在华盛顿的秘密工作站开去了,科林需要尽快的赶到那里,利用那里的专用加密频道联络特别行动组,通知他们做好行动的准备,因为阿瑟的命令随时都有可能下达。 看着科林的灰色小车渐行渐远,阿瑟站到了路边的便道上,他取出手机回拨给了刚刚打来的那个号码,几下轻轻的嘟嘟声过后,一个年轻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平常得就像是他未加彩铃的嘟嘟声一样。阿瑟禁不住在心里赞了句:这是块不可多得的好材料哇!亦如二十年前的自己一样,最适合在不显山不露水的环境里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 “这里是爱德华.布兰登,你好,麦肯齐先生。” 阿瑟对这个年轻人直呼其名并不感到恼火,相反,他还颇感欣慰,这个年轻人能够如此严格的遵照他的指示行事,连称谓这样的小事都不马虎,这足以证明其自身的素质与他所从事的工作是多么的契合,由此更证明了阿瑟慧眼识人的眼力。 “哦,爱德华,刚刚不太方便讲话,现在,我想跟你澄清一下,你是否愿意正式揭发布莱德.曼宁军士呢?他的罪名是泄露国家机密。” “是,我愿意,麦肯奇先生。布莱德.曼宁军士长期以来一直都与那个臭名昭著的维奇揭秘网站,以及网站的主创朱利安.阿加西有联系,而这家网站上的很多有损国家利益的机密都是通过曼宁军士得到的,对此,作为他的网络好友我有充足的证据。” “很好,爱德华。我们就此约定,以你的证词对曼宁军士提出指控,请你把有关的证据都准备好吧!我这就下令特别行动组前去美国陆军第十山地师师部逮捕这位布莱德.曼宁军士。” 阿瑟挂上电话的时候悄悄的自语道:“密探”朱利安,这一回有你好看的了,既然你与“蜘蛛”联手,那么,就只有先除掉你喽!想这番话的时候,阿瑟的眼前浮现出了加州山景城的coocle总部里,那个背对着落地玻璃窗的瘦削身影。 第二章.不宣之约(6) 31.2.6 美国 华盛顿 13:25 一副轻便的无框眼镜好像一只折叠精致的纸鹤一样,它灵巧的挂在了这个人的食指和中指之间,随着他的手指轻轻错动竟产生了如飞翔一般的感觉。两片超薄的树脂镜片也随之一闪一闪的晃动,好似躲在昏暗房间里的两只眼睛正发出狡黠的光来,既像是沉迷在幻境之中的遐想,又像是幸灾乐祸的怯怯坏笑,这使得他所营造的沉寂气氛里平添出了一丝神秘和诡异,隐隐的预示着一个更大的阴谋正由此刻开始悄悄的展开。 一台极其平常的戴尔笔记本被斜挂在一只灵巧的支架上,上倾的屏幕上连续的跳出色彩鲜艳的页面,接连开启又关闭的窗口不时的发出耀眼的光亮,像热闹的霓虹在不停的闪烁一样。但是即使这样,似乎也难以跟上那只不停揿动着鼠标的手。虽然这部电脑经过了改装,它的配置也已经达到了超强,但在这位娴熟的“骑手”胯下,却表现得像一匹力不从心的老马一样,一路都跑得狼狈不堪跌跌撞撞,只能疲于奔命的穷于应付,堪堪就要轰然倒地,眼看着就要宕机彻底的崩溃掉了。 忽然,那只勾着眼镜的手停止了晃动,接着,他的手腕一翻便将眼镜搭在了额头上,腾出来的双手快速的敲击起键盘来,一长串的字符随着指尖的跳跃显现在了屏幕上。国防部、参联会、国土安全局、中情局以及联邦调查局等字眼接连不断的出现,这些代表着权势的名词以及诸多敏感的词汇,让这套晦暗的房间陷入了一种沉重的氛围,使它更像是一只经过了重重密封的暗室一样,私藏着大量偷拍的胶片正躲在这里悄悄的显影静静的定型,却唯恐自己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经过了一串长长的字符输入之后,视频声频图片数据被一一分类归档,再经过压缩加密之后又逐层分级进行保存,最后,等一切都安排妥帖之后,他用食指在回车键上重重的一敲,页面随即产生了变化,一层层重叠打开的窗口渐次关闭,不断闪烁的屏幕就像一只眨动不停的眼睛,发出不怀好意的光来,像是在为自己居心叵测的伎俩偷偷的炫耀一样。 忙完了这一切之后,这个人把一双光脚伸进了毛茸茸的拖鞋里,鞋面上卡通米奇的笑脸俏皮的努了努嘴,像是特意的和他打了招呼。他不理不睬的伸了下懒腰,很惬意的挠了挠赤裸的前胸,而后,从无限制曲度的弯背座椅上面弹身而起,将双手悠闲的插进宽松的纯棉短裤兜里,趿拉着拖鞋朝窗前走去。 这是一套足有二百坪的宽大房间,吊顶地板和墙壁都进行了精致的装修,卫生间的布置显得尤其奢华,洁净的程度甚至直逼公众消费的餐吧。但是除了他面前的这套工作台之外,整个房间里面就再也没有其他多余的摆设了,甚至连卧榻都只是一张铺在地板上的简易床垫。从这种特殊的生活环境当中不难看出,这是一个有着超级技能的宅男式人物,并且还是一个提包入住,随时都有可能拔脚就走的人。 他凑到了窗子的近前,伸出手去撩起窗帘,哪知才微微的露出一道缝隙来,刺眼的阳光就像刀锋一样划破了昏暗,直直的照射进来,逼迫得他赶紧侧身躲避,却因此而露出了一张清秀苍白的脸来。这是一个年纪大约在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虽然生得文弱单薄却透着精明聪慧,即使他的长相和身材都不出众,但也不让人讨厌,就像一个没有突出特点的邻家大男孩。 但是,从事特情行业的人们却不难发现,在这个年轻人的身上有着许多深藏不露的优点,那是一些鲜有的罕见的能够成就一番大事的隐性特点,有点像球王贝利的跟腱肠以及菲利普斯的肺活量一样,而绝非麦克泰森的粗壮体量和贝克汉姆的漂亮脸庞。 细看之下你会发现,这人头顶上的寸长短发让他显得干练,而满脸绒毛一样的胡茬又略带出几分颓废来,这是年轻宅男的典型特征,他们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时间节气和生物钟表都依存于自己的爱好,因此干净简洁和不修边幅才可以交互并存着,这刚好显现出他的简单、执着和效率来,而这无一不是眼下的年轻人中少有的高贵品质,尤其是他淡绿色的眼睛里总是流露出坦诚和直率,很容易就博得人们的同情与信任,总之,他天生的气质极易博得公众的好感,而非厌恶、敌视和防范。 爱德华.布兰登,一个被“职员”慧眼识才挖掘出来的年轻人,在他做出一番大事之前,人们只能先记住他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名字,而在不久之后,他在无间行里引起的震动怕是亘古罕有的,不仅会波及到东西两极,而且会牵动到最高权力,到了那时,人们恐怕就只知有“两面镜”而不知有布兰登了。这的确是一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人,他的杀伤力绝非仅仅局限在特情方面,他所具备的能量将会撼动一个国家的根基。 其实,“职员”的投资很快就能得到回报,就在刚刚过去的几个小时里,爱德华已经开始崭露头角了,这个年轻人才被“职员”从中情局的办公大楼里请出来单独享用这套二百坪的“安全屋”,却在不足半天的功夫里漂亮的钓出了布莱德.曼宁军士这条大鱼,从而让“职员”有机会在“密探”朱利安.阿加西的身上找出茬口,以便把他连同他的“维奇揭秘网站”一起连锅端掉。 原来,阿瑟的眼中从来都不揉沙子,谁叫这个“密探”朱利安.阿加西跑去和“蜘蛛”混在一起呢?难道“职员”会给“蜘蛛”再一次暗算自己的机会?当然不会。所以,当阿瑟从加州山景城的coocle总部脱身之后,他当即就给中情局总部打了通电话,他把当时还扎在人堆儿里毫不起眼的普通情报分析员爱德华.布兰登调了出来,让他秘密搬进了自己的一处安全屋,他当时交给这个年轻人的第一项任务是:找出给“密探”朱利安.阿加西的“维奇揭秘网站”提供情报的那个人。 “两面镜”爱德华.布兰登只在“维奇揭秘”上游荡了一小会儿,便在留言簿里发现了一个名为“键盘手”的家伙,他的第一印象便觉得这个“键盘手”绝非普通过客,而应是“维奇揭秘”的一个钻石级的老主顾。于是,他迅速的潜水进入,从中找出了更多条“键盘手”的留言,他敏锐的发现这个“键盘手”的心理极度脆弱,而且还极有可能是一个怀着变性情结的家伙。 哦,既然摸准了对方的脉那就好开方子了,不如先丢个鱼饵过去试一试,看他此刻到底是饥肠辘辘呢?还是饭后寻摸零食。打定主意之后,爱德华便试着和对方聊起天来,他投其所好的先报出了自己的职业,然后,等着对方主动游过来。果然,穷极无聊的“键盘手”很有兴致的回应道: “嗨!我也是一名情报分析员,隶属于军方的海外兵团。” 爱德华的心中一阵暗喜,于是,他手指麻利的和对方攀谈起来,他们从分管行业的区别聊到了枯燥寂寞的共同点,渐渐的就与对方熟络起来,随后,他有意投其所好发了句嗲唉了几声怨,不露声色的朝着对方的特殊性趣点上引,很快,星星点点的火花就闪现出来了,他与“键盘手”的距离由此突破,开始渐渐的拉近了。 很快,经过了几次试水之后,爱德华很快就掌握了对方的基本信息,原来,这个“键盘手”是隶属陆军第十山地师的布莱德.曼宁军士,一个有着变性倾向的羞涩男生,他曾经驻军阿富汗,司职前线情报的整理分析工作,在爱德华看来那只是一份简单的文职工作。既不冒险也没有新意,相当于一个会使用it技术的文秘而已。 然而实际情况却远不是这样,每日经过曼宁手上的军事情报数不胜数,且全部是真实的信息和资料,几乎每一件都实时记录着前线的行动和战况。由此看出,这个“键盘手”的军衔不高官职也不大,却掌握着大量非常重要的情报,而这条阵线一但失手,那是几个重型装甲师也无法弥补的呀! 然而,当时对此还一无所知的爱德华却没有引起重视,因为意想不到顺利令他失去了兴趣,他根本不相信像曼宁这样随意的人会是向“密探”泄露情报的人,所以,他曾一度想要放弃这种无聊的纠缠,好省下时间来另辟蹊径。因他急于向“职员”证明,他是一个物有所值的情报员。 可是,就是在这个时候,“键盘手”却突然跟他聊起了“维奇揭秘”,并主动说出了网上曝光的一些美军丑闻全是出自他的手,爱德华闻听不由得一惊,那些视频他几乎全都看过,记录了驻阿美军杀害平民的暴行,这些资料令华府和军方极其恼火,恨不得活剥生吞了“密探” 朱利安.阿加西,更想掘地三尺找出那个泄露了这些资料的人。 可想而知,没有人会自己主动惹上麻烦的,除非,是他本人想在此时向心仪者炫耀,好契此引起被误认作是同性还好者的兴趣。他在讨好我!爱德华立时做出了反应,他先是以不相信的口吻嘲笑了对方,挤兑他是个想通过哗众取宠的大话骗取信任的2b,随后又安慰对方不必太在意自己,因为同为情报分析员能够懂得对方的心理等等。 可是,不等爱德华再接着使出其他的伎俩,对方竟然毫不争辩的发来了一小段视频,先前的一行小字用嘲讽的口吻调侃了几句:“在战场上,这几乎是我每天必玩儿的游戏,它带给我前所未有的刺激,而不像你,只会躲在洗手间里,对着镜子打飞机。”靠!爱德华边骂边打开了视频,屏幕上出现的情景令他目定口呆。 视频显示的是一名蹲守在堑壕里的美军士兵,在他刚刚探出头去的时候,一刻突如其来的子弹准确击中他头部的场境,爆头的画面清晰而且连贯,爱德华一眼就能看出那是通过自己一方的摄像机录下的视频,它与先前出现在“维奇揭秘”网站上的同类视频完全一样。 就是这个人啦!这比任何证据都更能证明,这个“键盘手”就是那个向“维奇揭秘”网站泄露情报的家伙。爱德华欣喜若狂的敲击着键盘,他一边适度的使用甜言蜜语向对方示好,一边通过另一个加密频道拨通了“职员”的卫星电话,爱德华.布兰登初试牛刀便显露出了他的双面特性,真不愧被无间行里称其为“两面镜”。 他在安抚稳住“键盘手”的同时,毫不耽误的向阿瑟汇报了这一成果,他本想通过自己的手段和效率向老板证明,他,爱德华.布兰登是可以挑大梁承大任的高手,并且希望因此而得到晋升和嘉奖,从此可以脱颖而出,不再混迹于那些整日跟键盘鼠标数字符号打交道的隧道老鼠了。不想,“职员”的回复却是含混而为名的,这不仅使得爱德华的热情未减,而且对未来给予了更大的希望。 他隐隐约约记得,“职员”曾经委婉的透过了一个神秘的计划,那是一个复杂而且诡异的计划,是一个模棱两可似是而非的计划,这个计划需要一个人独立去完成,而这个人必须极其的冷静,必须承受极端的负重,甚至是叛国者的罪名,除了他还有“职员”以外,全世界都将被他所欺骗,这其中也包括总统本人。 “两面镜”爱德华.布兰登刚刚从他的老板,“职员”阿瑟.麦肯奇那里得知,他就是被选定去执行这个计划的那个人,因此,没有任何晋升和奖励,有的只是一个秘而不宣的约定。 第三章.误陷敌寮(1) 31.3.1 日本 东京都 雨中小巷 13:30 木脊灰瓦的屋檐又矮又窄,在蒙蒙细雨的浸淫下湿得像没了魂儿的烂泥,稍一触碰就像要堆乎下来似的,隐隐的传递出一种风雨飘摇的不安定感。一长溜的檐角顺着小巷延伸出去,里出外进高低不齐的错落着,却挑起了一道稀落但很匀称的雨帘来。听着从檐上落下的水滴扑扑簌簌的响成一片,就好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一颗一颗的从眼前跌落,鼻腔里因此充满了黏乎乎的潮气,他仿佛由里到外都被雨水浸得湿漉漉的。 他只好紧贴住木板墙壁笔直的站立着,就好像一张被雨水淋湿的招贴画似的,无处不在的潮气像无孔不入的蛆虫一样透背而入,一路畅通无阻的直达体内贯通了所有的寒气,这让他感觉自己就像是片离骨的墙皮,随时都有脱落的可能。于是,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在心里偷偷的嘀咕了一句:哦,这就是古老的东京都啊!偏巧又赶上了一个多雨的春季,这份罪受的,唉!真的是无可比拟! 他把双手插进衣兜里使劲的裹紧了风衣,而后缩了缩脖子尽量把脸埋进竖起的衣领里,接着抿起嘴来狠嘬了一口衔在嘴角上的香烟,然后就着这口热乎气儿深深的吸进了肺里。扑!一大团烟雾从他的鼻孔里喷了出来,迅速的遮住了他那张胡子拉碴的长脸,却映出了两点寒星贼亮亮的从他身陷的眼窝里闪现出来,爆出了像狼一样狡黠的光,那种在猎杀弱小时的凶狠,和面对强敌时的忍让,以及诸如此类恃强凌弱的劣性都融汇在这样的目光当中了。 他就这么着躲在这排屋檐下耐心的守候着,这种状态已经持续有一段时间了,虽然阴雨春寒让他苦不堪言,即便他身后的这间店铺就是一个小酒馆,他也没有进去小酌几杯的念头,因为,他面前这条小巷的对面正是大名鼎鼎的泉井产业集团总部,他必须不错眼珠的盯住那座大楼的门口,以便在那两个来访的不速之客刚一露头的时刻便扑上去,一举抓获他们。 落魄在警视厅的“孤狼”,归隐仍未厌情的中井,发誓要捉拿那两个从他眼皮底下溜走的一男一女,这是他重返中情局的敲门砖,也是他与“四分卫”刚刚达成的合作契约。中井深知自己失去了中情局这座靠山,窝在警视厅这座小庙里是翻不了身的,而怀揣着一颗复辟帝国的野心,中井绝不甘心沦为一名默默无闻的警探,既然要追随者帝国崛起的梦境远去,他就不得不借助中情局的这条大船。 自从 “四分卫”卸任白宫国安顾问以来,他便成了“厌情归隐者”之首,于是撒开了大网四处联系网罗羽翼,为他日后重返白宫做准备,从而有了无间另类的组织《厌情十归隐》。当然,乔治怎么也不会忘了“孤狼”中井健一,所以,当乔治.丹顿与中井健一刚一搭话,他们即刻便产生了共鸣,于是,一个介于放贷与生意之间的合约便由此成立,中井以情报换身份的无形字据便口头签立了。 这条口头约定才刚刚定下来,迫不及待想重回中情局门下的中井便急急可可的表现起来, 他将佐世保军港那一战的情形毫无保留的告诉了乔治,乔治联想起了拉森号导弹驱逐舰上惨死的“牛仔”佩奇.波特兰,当即便把贺海叛变一事告诉了中井,这让立功心切的中井立时想起了从他手上逃走的那一男一女,于是,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中井心想,难怪那一晚佐世保军港打得如此热闹,原来,是中情局的高管在军港里被杀了呀!既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佐世保的周边也绝对不会肃静,与此相关的各色人等不是提前就是凑巧,总之,他们肯定会在这里出现的。中井联系起那个神秘失踪的老中医,以及从手边逃走的那一男一女,心想,他们必然脱不了干系,现在洒下大网一定还来得及。他当即决定等事成之后再以此作为筹码,跟“四分卫”讨价还价不迟。 中井随即下令在整个佐世保的所有进出枢纽当中全部启动应急预案,凡有与他描述的外形相近者一律缉拿,不想,命令下达后的数小时里竟未见有任何进展,中井暗忖:难道这道命令下晚了吗?如果那两个人迅速的做出了反应的话,他们或许已经溜出佐世保了吧?中井一想到这儿便即刻做出了调整,他通知各路枢纽立即对此前几小时内的过路监控进行排查,他要看看此前有没有相关的人出现过。果然,一小时过后,他的猜测得到了证实,在客轮码头的检票口上,安检人员从在一段监控视频里发现了他要找的那两个人。 随后,中井从那两个人购票的信息上了解到他们的出行路径,接着他顺藤摸瓜的开始了一路追踪,他调用了沿途所有交通站上的监控视频,一帧一帧的进行排查,就像一只狼犬那样嗅着那两人的气味 一步不落的跟在他们的屁股后面走。就这样从佐世保一路追踪到了东京都,最终,他从一名计程车司机那里得知到了这一男一女两个人的下落,原来,他们搭着这个人的车去了泉井产业集团的总部办公大楼。 已然晚了一步的中井丝毫也不敢怠慢,他一边下令调动起他能够调得动的人,命令他们一律着便衣乘私家车出动,即刻赶赴东京都的泉井产业集团总部,封锁这幢大楼以及周围的大街小巷,严防这一男一女再一次失踪。而他自己则先行一步赶在了众人的前面,只身来到了泉井总部大楼对面的这条小巷之中,他选择了一处可以直视大楼出口的小店铺,孤身背壁的立在了屋檐下,像只秋后的蚊子似的死死的盯住了那个大门口,片刻也不敢松口。 中井并不敢轻易动用当地的警力,他不想把事态搞得过大,唯恐牵扯出其他的势力来,中井清楚的知道泉井产业的背景,更了解泉井的各个支脉所延伸的脉络,因此,他才想尽量在不声不响当中查出一个结果来,因为这件事的分量可轻可重,他一时还拿不定尺度。 其实,还有一个原由促使中井积极的采取行动,那便是这一男一女两个人的身份,他们是中情局的叛将?还是中国特情界的精英?又如何把他们同“牛仔”的暴毙,以及军港码头的火拼联系起来呢?中井站在雨水当中湿漉漉的想着,他的牙齿碰得格格的响,一半是因为害怕,而另一半则是因为冷,“孤狼”惴惴不安的想着,心急火燎的等着,可那幢大楼的门口始终不见那一男一女二个人的影子,而此刻小雨却越下越密了。 忽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小巷深处传来,得得的声响在细细簌簌的雨声中传得很远,中井警觉的侧耳倾听,从声音里听出是女人疾步快走的样子,中井想:虽说是中午,可一个女子在雨中孤身赶路却也不多见,想必是有什么急迫的理由吧!想到这里,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冒雨站在檐下的样子很是突兀,说不定会吓着那女人,如若引起对方惊呼怕会暴露自己的意图,不如,暂避一时吧! 中井想罢赶忙从檐下闪身出来,他在雨中快走了几步来到酒馆的门前,他在推门而入的一刹那稍稍的犹豫了一下,扭头朝这泉井产业集团总部的大楼又看了一眼,见门前仍不见有人出现,这才无奈的推门走了进去。就在这酒馆的门扇一开一合的瞬间,小巷里的脚步声忽然出现了短暂的停顿,想必是那女人看到了中井的背影,然而,忙着跨过门槛而后脱鞋进店的中井却没有注意到这一微小的变化,等到他急急的来到临窗的座位前,屈膝跪地伏窗而望的时候,春雨飘摇的小巷里既没了那串细碎的脚步声,也没有什么女人的身影。 中井诧异的摇了摇头,自言自语的说道:这是怎么了,大白天的就人间蒸发了吗? 真是活见鬼啦!他的话让躬身侍立一旁的老板娘诧异不已,以为是自己的招待不周到而引起了客人的怨言,就见她深深鞠躬连连道歉,唯恐自己的诚意得不到客人谅解似的。中井被老板娘的举动吓了一跳,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言,于是,他也一躬到地深深的还礼,这一举动着实出乎老板娘的意料,一时间,她被中井的谦恭所打动,更是鞠躬连连点头如同鸡掇米一样。中井想:必须尽快结束这滑稽的一幕,如若给旁人看了必定会遭到嘲笑的。就在他急于摆脱眼前困境的时候,一个个人声音从这家小酒馆的深处传来,中井听了禁不住毛骨悚然。 “中井吗?到里边坐吧!我们有段时间没见了,今天真是太巧了,我们可以好好的聊一聊了。” 第三章.误陷敌寮(2) 31.3.2 日本 东京都 酒肆 13:35 小雨绵密润时弥长,而它的穿透力更是超乎想象,数小时的雨水浸淫已经让整个酒肆都变得湿漉漉的,除了门口的边框窗台的下沿之外,还有几处屋角也都被雨水渗透了,水渍蔓延呈现出看不懂猜不透的不规则形状,就像是尿湿了的被单一样,诡异的变幻着延伸着,不知道最终会定格成什么模样。虽然此刻菜热酒烫却难挡湿度骤涨潮气冰凉,好似一股阴风在席间飘荡,隐隐的透着一股晦暗和不祥。 恰恰就是在这种氛围之中,有一个人的说话声从角落里传来,幽幽的聚起了飘忽不定的阴风晦气,像股寒流一样出其不意的扑向了疑惑不定的“孤狼”,他把中井从丢失的迷惘和等待的不安当中一下子吸引到了酒馆的方寸之间,竟而不再去想那个奇怪的脚步声在这雨巷之中出现又消失的真相。因为这个人身带着极重的气场,无论他在哪里出现都将会是计重谋长。 中井两鬓的须发本能的一悚,脸颊一侧的浓密耳毫迎风一怔,随即,一个警示透露了心声:哦?这个人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想必早把自己的一举一动看在了眼里,那么,他跟那一男一女以及雨巷之中的脚步声又有什么关系呢?喔!不会是无意之中干扰了他的行动吧!难道自己慌不迭一头撞进的竟是由他编织好的大网?果真如此的话,鱼非鱼饵非饵最终受益的终归还是这个人呐! 作为归隐多时的老牌cia,中井健一第一个在脑海当中产生的反应就是谁动了谁的奶酪这样一个敏感的问题,要知道,他眼下所做的全部努力都是为了能够重返中情局,如果在这个时刻被人横插一杠的话,那可是他绝对不会接受的。然而,中井转念一想:如果,情况刚好相反的话,嗯!那可就难办了,谁都知道,说话的这个人无疑是特情界中的一条大鳄,只是眼下还没到他露出满口獠牙的时候,即便是这样他也不能忒托大了吧!更何况自己的背后还有“四分卫”撑着呢!如果单为了这个人就放弃到嘴的猎物,我孤狼也未免太过窝囊了吧! 中井在略一沉吟之间就完成了复杂的心路历程,并在引起对方不快之前回应道: “哦,是柳川先生啊!怎么这么巧?看来我们真的是有缘分呐!” 那人面朝里侧坐着,从他壮硕的背影上看去,果然与“相扑手”的称号极其相符,而那人听了中井油腔滑调的话之后,稳稳的坐在那里,他头也不回的呵斥道: “别扯淡了,中井,快过来坐吧!” 中井闻听也不气恼,只是摆了摆手挥退了老板娘,而后迈步来到了里席在那人的对面坐了下来,他精瘦的身材与那人一对照即刻显现出“孤狼”的本色来,他罩在“相扑手”的魁梧身影里,竟渺小得跟一个孩童相仿,除了眼中偶尔会有几点寒星闪过之外,全然不见了他身上的凶悍特征,温顺的超乎想象。这二人默不作声的盘腿对坐,静等着老板娘重新摆放碗筷,斟酒布菜之后转身离去。 看着老板娘趿拉着木屐撩起了厨房的门帘消失在门里,中井谦卑的伸手拎起酒壶来,他对着柳川略一施礼,便主动将柳川面前的酒盅满满的斟了一杯,而后,他高悬着酒杯停住了手,两点寒星悄然从他的眼中迸现出来,溅在酒盅里化作了一股寒气。接着,中井一字一蹦的从牙缝儿里挤出一句话来,这个时候的中井才又显出了狼的凶狠,这与他刚才表现出来的那种狗的温顺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柳川先生是特意在这儿等我的吗?” 中井的话虽然出乎柳川所料,但他也并非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在柳川眼中像中井这号人物都有一个相同的共性,他们依仗着中情局的势力并不把政府要员放在眼里,甚至他们也不认同自己就是一个日本人,即使已被中情局踢出门外也仍不肯放下架子,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形,一个警视厅的小小探长竟然敢质问起内阁情报室的主官来,这种情形如果是换了别人,柳川一定会暴跳如雷的,但他此刻却平静的如同一捧盐粒一样,完全不理会观众席上的雷声一般的欢动,竟自的撒向了擂台。 “相扑手”连眼皮也不撩一下,他伸出熊掌一样的大手,将藕节一般粗细的手指圈成了ok,笨拙的拈起酒盅来,然后咧开阔腮张开大口,酒盅一周便丢了进去,跟着把两扇厚嘴唇一闭,咕噜一声咽了下去。而后他把酒盅重重的往桌子上一丢,等着中井接着给他倒酒。可是“孤狼”的手稳稳的悬在了半空动也没动,他的眼睛盯着那只酒盅落地的身影,接着溅落了几点寒星,随着寒气乍起,“孤狼”阴沉的声音冷冰冰的响起,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这是我的案子,柳川先生,您不能想插手就插手,这关系到我的美国朋友。” 中井讲话的语气冰冷而强硬,让人不由得联想起狼的牙齿,特别是当他提到美国朋友的时候,他的底气就变得尤其的冲,仿佛纤细的腰杆一下子就硬了起来,完全是一副有恃无恐的德性。“相扑手”端坐着一动也不动,他的黑脸蛋子沉甸甸的就快要砸到脚面上了,而 “孤狼”的手依然高悬着,那只细腰长颈的酒壶此刻成了平衡狼熊角力的砝码,而窗外滴滴答答的雨声却依旧不管不顾的响个不停,连续不断的在给压弯的秤杆上加重。 两个都极有耐性的人的各不相让,难堪的局面就这么僵持着,不想却让时间得了闲空,它一路滴滴答答的往前赶着,分分秒秒都在推动着另外一个进程的发展。此刻,就在这间酒肆所在的巷口对面,泉井产业集团总部的大楼里,一场至关重要的会面已经结束,将会影响未来三十年亚太局势的几个人正分头离开这幢大楼,或许一个新的时代就将由此展开。 当然,这无疑也会影响到眼下正处在对峙当中的这两个人,他们当中的一个正张网以待,而另一个却在故意的拖延,耐力的比拼已经到了最后的赛点,照眼下的局势发展,如果再熬过几分钟,平衡的砝码将会失去效力,天平的指针将会归零,角力的双方自然就会分出输赢,慢慢的,时间像只快要挤干的鲜橙,所剩无几的水分正随着压力的释放一点一点的飘散在空中。 砰!一直端坐不动的柳川突然闪电般的伸出手去,他一把抓住了中井的前胸,粗壮的手臂往回一带,竟把个精瘦的中井拽了一个趔趄,如果不是有他的左肘支撑,中井怕是会一嘴啃在了桌面上的,承受住了柳川当胸一把的中井稳稳的保持着原有的姿势,右手上的酒壶高高悬在头顶,竟然纹丝不动。而此刻,在气势上争得了主动的柳川把他的两只眼睛瞪得跟铜铃般大小,死死的盯住中井,一字一顿的说道: “别再痴人说梦了,中井,你盯的可都是我的人。” 听了柳川的话,中井恍如大梦初醒一般,他满脸的疑云一下子散去了。原来,是自己动了人家的奶酪哇!心思虽是这样想着,但他高悬在柳川头上的酒壶却依旧是纹丝不动,全只因柳川的大手还紧攥着他的衣领,只要稍有不利中井毫不犹豫的就会出手,荒野中的猎手连睡觉都会睁只眼睛的,更何况,此刻他面前的是一只比熊还强大的对手,因此,中井无论局面有多被动,他也会常备不懈的留上一手。 此刻,柳川见中井眼中的怨恨已消,加之忌惮他高举着的酒壶,于是缓缓的松开了手,他把面前的酒盅往前推了推,眉眼耷拉着粗粗的喘了口气,就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似,就在中井诧异此人的情绪竟然如此反复无常的时候,忽见柳川的眼神骤然黯淡下来,隐隐的似有一丝泪光闪现,进而细声细气的说道: “这件事,你就别去美国人那里念叨了,此番棋局过后,应该重新考量一下我们的国策了,中井,我们在白头鹰的羽翼下面蜷缩的太久了。” 柳川的话音刚落中井便颓然跌坐在席上,他硬挺了半天的手臂无力的垂落下来,从细颈粗口的酒壶里滴滴沥沥着溅落出几滴酒来,像是疲软又尿不尽的样子。很显然,柳川的话点中了他们共同的要害,奴婢怨恨主子的恶毒心态忍不住迸发出来,竟然在这两个人的心中碰出了火花。对于中井的反应柳川丝毫也不觉得意外,就像是笼中之兽都有的共性一样,对于如何能够挣脱束缚他们有着相同的渴望。 “所以,我们应该保存实力,尽量避免窝里反,这原本是中国人的习惯,但近来似有蔓延到日本的危险。” “我也有同感,佐世保的军港码头上发生的火拼死了很多人,而最应该死的那个人却不在其间,这不是一件很滑稽的事吗?” “但愿这股风儿可不要刮到这里来呀!中井,我的人可不能随便就受到威胁。” “威胁?柳川先生,受威胁的人是我,就在不久之前,我差一点死在那女人的手里,难道她不知道同族相残该手下留情吗?” “那是因为你干扰了她的行动,中井,无间斗狠哪有手下留情的,你会吗?” “说得是!柳川先生,要不是你说出了她的身份,今晚之前她就是我嘴里的肉啦!” “既然肉没到口,就先喝杯酒吧!“ “中井鲁莽多有得罪,柳川先生,让我们精诚合作吧!” “合作?情报室与警视厅合作,中井,你有什么想法吗?” “一直以来,我都有属于我的渠道,柳川先生,我们互通有无怎么样?” “你太引人注目啦!中井,那样会打草惊蛇的,我们做事不喜声张。” “警视厅很惹眼是吗?可以把他当成是一种掩护也说不定,柳川先生,日本是个法制国家,警察还有另一面的作用,比如逮小放大,捉真放假,你说是吗?” “你是说,你愿意给我提供策应?” “那当然,只是,事成之后,我要分一杯羹。” “这没问题,付出总是有回报的。” “那么,我们一言为定。” 中井言罢,他把一直紧攥着酒壶的手慢慢放松下来,手里的酒壶凑近那只空了的酒盅稳稳的三点头,随即,清酒滴漏刚好满盅。柳川的眼神落在中井提壶的手上,看着他在七钱大小的酒盅当中斟满酒的时候,隐隐的有一点寒光在他的手心里闪动,柳川的心中猛地一凛,眼色也不由得黯淡下来,心知自己刚刚经历了一个怎样危险的处境,心里不由得暗忖道:好一只吃人不露齿的孤狼!心里虽然激荡但脸上却丝毫也不挂像,他很快便用一个夸张的表情掩饰过了,随手衔起斟满了酒的酒盅冲着中井略一示意,随即扬至口边一饮而尽。 中井很有眼色的让了一步,他低着头掩住了自己的视线,却透过酒盅的反光盯着柳川干了杯中酒,他这才拈起酒盅来灌进肚里,热辣的酒气直冲起来透鼻贯脑,“孤狼”的小脸儿变得更白了,但他的眼睛却因酒气而染红了,布满了血丝的浑浊目光里映着“相扑手”那张紫茄子一样的脸,他们各怀心腹事的对饮起来,像两只变化无常的猛兽一样,暂时因为口渴而言和休战,却不知润湿了喉咙之后的心情又会是怎样,但无论如何,他们总算是消停下来了,然而,一场暗战却在百米之外激烈的展开了。 第三章.误陷敌寮(3) 31.3.3 日本 东京都 泉井产业集团总部大楼 13:40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马蹄形的环廊里传来,一个飒利的身影随即出现在了滚梯口上,紧随其后的是一个文静的中年人,他们顺着行进中的阶梯一路疾走下来,步幅明显快过了正常的速度,看上去就好像轻功了得的功夫高手一样。这二人的出现当即就在平静的大堂里引起了一阵波澜,如同一池静水当中突然涌进了一股湍流一样,不仅打乱了这里安宁的气氛,并且还引起了不大不小的骚乱,几乎所有身处大堂之中的人都注意到了他们。 于是,凡身处大堂之中的人,无论职员还是客户全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儿,或者驻足观望,或者停手侧目,有的还忍不住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两名当值的保安显然提高了警惕,他们对视了一眼之后,当即并肩迎上前去,从他们咬紧的下颌以及握紧的双拳上看,他们对这两个人的举动已经恼怒之极了。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眉目清秀体型匀称的年轻女人,一身职业感极强的西装很好的遮盖了她强韧的肌肉,让她看上去就与普通的office lady毫无区别,然而她敏捷而有力的步伐却无法掩饰,从阶梯上连续发出的铿锵脚步声中不难听出,这是一个迅猛如豹的女人,任何与她交手的人怕都难以招架她那疾如闪电一般的快手,但那两个自恃身强体壮的保安却没能看出这一点,他们照例大模大样的迎上前去,就像平日里喝唬那些普通职员一样,竟然没有半点的忌惮和防范,因此,悲剧发生在他们的身上也就不足为怪了。 两名保安盯住匆匆走下扶梯的两个人,眼里满是不解和疑问,哦!这一男一女必定是两个新入职的家伙,否则,他们怎么会不懂得总裁亲笔签发的司训呢?嗯!是该好好的教训他们一下了,不然,挨板子的恐怕就是我们了。两个保安心里边嘀咕着,叉开了八字脚挡住了来人的去路,其中一个正想开口喝止,不料,走在前面的那个女人突然闪电般的欺身向前,就听啪啪两声,迅疾而短促的击打几乎看不见任何的动作,那两名保安竟连吭也来不及吭一声,已然翻身到在了地上。 大堂内一片哗然,但即刻便归于沉寂,人们被那女人的凶悍眼神所震慑,纷纷敛声回避。再看这女人片刻也不耽搁,迈开大步径直朝着大堂正门走去,中年男子紧随其后寸步不离,那女人并不走大堂转门,而是迅速的推开了一侧的角门,闪身让过那个中年人之后,随即闪身出门。那女人低声对紧跟在身后的中年人说道: “你先走,保持联系。” 随后,她在门前站定故意吸引住门里众人的目光,而那中年人则趁机往右一拐快步离去。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快到大堂里的人几乎来不及做出反应,只是下意识的盯着站在门口的女人看。此刻大堂里一片肃然,有如被突然打懵之后的感觉,懵懂的缓不过神儿来。 突然,哇的一声惊叫从二层环廊的深处传来,那声音惊恐而凄惨,透门破窗而出,令人毛骨悚然惊恐万分。立时,所有麻木的神经一下子从沉睡当中醒来,人们转而把目光齐刷刷的投向了环廊,怦怦乱跳的心令每个人的脸色都变得苍白,人们预感到了某种意外发生,但一时还无法跟刚才发生的那一幕结合起来,然而,接下来的喊叫声却一下子把谜底揭开了,人们不由得面如土色浑身变得瘫软,脊梁沟儿里的寒气直把人收缩成了一团。 “桥本,桥本先生被人杀死啦! ” 众人的目光再次转向门口的时候,他们发现那个女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商苑转过楼角迅速进入一条小巷,他的眼角余光清楚的发现了那些躲在低矮屋檐下的人,此刻雨帘低垂滴答不断将周围烘托的如地狱阎罗殿一般,阴森森的好不吓人。商苑低压视线呈四十五度角斜插前端,盯紧了脚下的路面,以便尽量不去招惹那些绝非善类的人。同时,却利用余光漫反,观察起左右的状况变幻,并且还在心里默数着:一、二、三… 他吃惊的发现在这条不长的小巷里,竟然埋伏着七八个人,而更令商苑感到吃惊的是这伙人分着黑灰两色风衣,几乎是均匀间隔交错分布的,就好像对垒排列的两队人马一样,准备好了要一对一的厮杀。商苑的心骤然一紧,暗打精神做好了应战的准备,虽然深知敌众我寡,但他也绝不会束手就擒的,必要时他有自我了断的充分准备。 他将身体略略侧转了一下,顶起左肩在前顺下右肩在后,略弯双臂虚握双拳,脚下的梅花碎步一阵紧倒,忙而不乱的朝前一阵疾走,眨眼间已经走到巷子的深处,就在这时,一阵噼噼啪啪的缠斗声突然从身后传来,那声音由远及近很快便从巷口传到了身后,商苑侧耳听出那是衣摆舞动的风声所致,便猜出必是那两伙人已然交起手来,于是 压下满心疑窦催开脚力加速朝前走去。 不料,风声猎猎的厮打声竟如同多米诺骨牌一样从身后传到了身前,商苑看见分着黑灰两色风衣的人依次交起手来,看他们厮打的阵势,似乎是黑衣人在阻挡灰衣人靠前,而灰衣人攻击的目标竟然就是他自己。商苑此惊非同小可,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碍于当前情势紧急,也只好按下满心疑虑暂不追究其中的缘由,自顾加快脚步一路往巷子深处走去,竟把缠斗之中的黑灰两路人马丢在了身后。 原来,自从商苑邂逅了金英玉之后,他便从这个女人的身上看出,朝鲜通过多年的苦心经营已在日本拥有了雄厚的情报力量,作为特情界的后起之秀的商苑立时敏锐的感到,对付日本的扩张方面这可是一股不可或缺的力量,加上金英玉亦有求于己,刚好给了他加以团结合作的机会,因此,虽经贺江解围他却决意留守岩宕寮,冒着谈判破裂而再陷险境的危险,专等金英玉回来好畅怀一谈。 果然,在与“背影”会面之后悻悻而返的金英玉一到岩宕寮,便立即换了一副态度,放弃了前日的逼迫手段转而颇有耐心的与商苑交换起条件来。商苑推测,金英玉未能从俄国人那儿得到实质性的东西,所以,这才转回头来向中国同志寻求帮助。于是,商苑因势利导巧借金英玉的迫切心理,成功的争取到了她的承诺,要她利用自己身为柳川义雄助手的身份,帮助查明潜在中国的日本间谍。同时作为交换,商苑答应她代为转达朝鲜对拥有核武器的迫切意愿。 商苑清楚的认识到金英玉的想法和做法都是非常危险的,朝鲜拥核不仅会加剧半岛的紧张局势,破坏来之不易的和平局面,并且也会给日本趁机打破战后世界秩序的借口,甚至还会以此为理由而公开拥核,这对亚太甚至世界都将是非常不利和极其危险的。然而,她们偏激和短视的世界观由来已久,竟而导致了像金英玉这样的勇敢战士盲从的踏上了一条危险的道路,她们为了领袖的意愿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因此,商苑认为生硬的拒绝是不明智的,而婉转的拖延一下是比亚偶的,更何况还可以借用她来查明内鬼呢? 于是,两人很快便谈妥了合作的协议,金英玉略加思索便做出了行动的规划,她决定先带商苑进入泉井产业集团总部的大楼,去面见一位关系特殊却又身居高位的人,从他那里能够了解到泉井产业背后的附加业务,那便是泉井集团总裁“关白”泉井雄一与远东特课的私下交易。作为泉井集团专务的广濑已经与“关白”合作多年了,每一个通过泉井派往中国的商务人员都经广濑之手,因此,通过这个渠道可以很方便的查明那些过去和现在到过中国甚至留在中国的间谍。 金英玉利用泉井这个突破口开展工作的理由,是源于她刚刚得到的“相扑手”关于彻查泉井集团的授权,因为,就在数小时之前,“关白”一行四人秘方华盛顿,还入白宫参加了总统的午宴,这个敏感事件一经“相扑手”得知,便即刻下达了调查令,细究起来,这其中有两个原因。 一是促成此次访问的是白宫前任国安顾问“四分卫”,那是柳川刻意结交了许久而未能如愿的人,这样的人既然不能成为朋友就一定会成为敌人。二是访问的成果极有可能会让远东特课的广濑坐收渔翁之利,这更是柳川无法接受的局面。而一旦让泉井雄一成了美日之间联系的纽带,那不仅会捧红了广濑更会使得柳川成为局外人,这无论如何是他不能接受的。 于是,一直都担心自己会被边缘化的柳川当即便差遣自己的得力助手金英玉出手,专程打探“关白”此次白宫之行的成果。其实,柳川早在泉井集团的内部密设了暗桩,这个人就是“关白”的女婿桥本茂,正是因为有了桥本这样一位位高权重的特殊人物在,柳川才在以广濑任专务的泉井集团里悄悄建立起了一股与之抗衡的势力,因此,金英玉此次调查自然是离不开桥本这个人的。 而金英玉此次携商苑同访泉井总部,其实是想借着这样的机会密会桥本,以期在“相扑手”命令的掩护下取得另类的成果。但是碍于商苑的敏感身份,金英玉不便公开露面于是只得秘密前往,但狡猾的“孤狼”早已闻风而动,他遍撒大网想要一举拿下曾令他颜面尽失的金英玉和商苑。无奈之下的金英玉只得借口警视厅干预调查,将这一情况冒险通知了“相扑手”。于是,内阁情报室的黑衣特工便暗布阵势,与闻风而至的警视厅灰衣警探交叉密布,如同用灰黑二股绳子编织而成的大网,将泉井集团总部大楼围了个水泄不通。 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商苑冒险随金英玉进入泉井集团总部之后,却不得不面对一起突如其来的刺杀,被害的这个人正是他们想要密会的“关白”女婿桥本,这一意想不到的变化一下子将商苑置于危险之中了。 第三章.误陷敌寮(4) 31.3.4 日本 东京都 泉井产业集团总部大楼 13:45 小巷幽深,小雨缠绵,商苑在一片噼里啪啦的厮打声中埋头疾走,眨眼间便将群魔乱舞的场景甩在了身后,他几乎是在雨不沾身的状态下超然走出小巷的,而后,他不等小巷之中的两伙人做出反应便就近捡了一条小路钻了进去。他非常清楚自己此刻的处境,更明白当务之急要做的事情,于是,他决定抢在黑灰两队人马分出高低之前迅速的藏匿起来,因他知道倘若稍有迟疑或是延误都将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此刻,他乱糟糟的脑海里已被纷繁复杂的信息塞满了,因此他只能靠着本能做出去留的决断,也唯有凭着直觉选择要走的路线,全然顾不上地理坐标和位置区间。于是,他不假思索的转弯毫不停顿的疾奔,在短短的几分钟里就撩出去一公里远,能在陌生的地域里跑出这种速度真是超乎想象。但是,商苑的迅捷并非是慌不择路的奔逃,其实,他始终不折不扣的遵循着一条巷战的基本规律,那便是再多的折返也要保持方向不变,不然就会弥足深陷不战自乱。 商苑边跑边在心里默念道:左、左、右、右、左….商苑在复杂的路线上一门心思的朝前奔跑,渐渐的远离了泉井集团总部大楼的所在地,却慢慢的靠近了他与金英玉事先约好的的碰头地点。商苑倾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和单调乏味的脚步,他的心稍稍感到了一丝宽慰,于是,禁不住暗忖道:好险!这一趟深入泉井集团真好比闯了回虎穴龙潭啊!奇怪,为何这家日企能有这么大的势力呢?难道,它比“通栏标题档”里的那些巨鳄还要危险吗?想到这里,商苑的眼前不由得浮现出了刚刚经历过的那惊悚一幕来。 泉井产业集团总部大楼 二层会议室 女接待员殷勤的跑在金英玉和商苑的前面,她颇为费力的推开了会议室那两扇厚重的大门,而后在门旁躬身而立,就跟个又矮又小的门童相仿,看她那委屈的样子,就像是快要被塞进门缝里似的。商苑望了眼高大的门扇猜测着:这或许是出于隔音效果的考虑吧!因此才把这黑橡木包厢小牛皮蒙面又状似城门一样的门扇按在会议室啊! 的确,在日本像这么高大的门确实很少见,因为土地稀缺的缘故,住宅已经被精打细算过了,就连公共空间也被极度的压缩了,更何况像这些功能单一的会议室呢?可想而知,一间仅能容下十余人的会议室又能装上多大的门呢?但是泉井集团就把这个司空见惯的现象打破了,由此才显出了泉井家的另类与霸气来。商苑想:毕竟这里是泉井集团最私密的会议室,想必他们躲在这里谈论的多半是见不得人的事吧! 金英玉大步走进了会议室,她在椭圆形的会议桌前站定,扫了眼考究却显拥挤的室内,傲慢的吩咐道:“快去把桥本先生请来,客人来了还不露面,这是很失礼的!”那女接待员并不答话,只是很谦恭的弯腰致歉,诺诺的退出了房间,然后随手带紧了房门。封闭无窗的会议室一下子隔绝起来,商苑感觉耳朵里嗡的一声,好像身在太空舱里一样,他赶忙咽下一口唾液通开耳道。而后与金英玉对视了一眼,便在面对房门的方向上紧挨着她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现在,商苑依照先前的约定,把主动权交到了金英玉的手上,他只作为随员冷眼旁观就行了。但他注意到了金英玉的脸上颇显阴郁的表情,联想起刚刚讲话时的傲慢,不由得感慨道:这女人真适合特情这一行,看她煞有介事的样子,果然有内阁情报室高级特工的风范,真想像不出这样的女人如何能相夫教子,想必,持有特权太久的人都会失去自己本来的面目吧! 商苑边想边环视起四周来,他给这间会议室里简单却很精致的陈列吸引了,心想,这个巴掌大小的岛国里无时无处不显露出源自华夏文明的特征,他的视线停留在了墙壁上面不多的几件陈列品上,从中他发现了一柄沧桑烙满全身的古刀,从它直身环柄的特征上不难看出,那是一柄来自中国的唐刀。哦,商苑忍不住赞道:好玄的一件利器!经过了千年的岁月磨砺竟然还是这么的锋利。 就在商苑用心欣赏那支古刃之际,忽然,他觉得那刀的金色护手有道阴影倏忽一闪,随即就瞥见金英玉的脸上阴郁成霾,房间里的关系仿佛一下子暗淡了许多。商苑一时困惑正待详查之际,猛听得身后传来移门开启的声音,商苑急忙回头看时他吃惊的发现原本平整光滑的墙壁上洞然现出一扇门来,一个俊秀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商苑一眼就认出此人,原来,正是他不久之前才接上头的“说客”三浦俊树。 “哦,让玉子小姐久等了,真是罪过啊!恕罪恕罪!” 三浦人未进屋却已是歉声连连,金英玉暗叫道:桥本躲着不见,却派了三浦俊树出面搪塞,莫非,他预先知道了我们的计划?依照桥本与柳川的交情,一旦桥本了解了实情,那么柳川也就通晓了全盘。哦,应该不会这么快吧!从内阁情报室的人马调动上看倒是每有这种迹象,不如先摆平了眼前这个家伙再说吧!不过,显然桥本的这个秘书是一个能言善辩之人呐!跟他打交道还需多留点神。想到这里,她把脸色往下一沉,急声厉色的呵斥道: “我都来了半天了,怎么桥本还不露面?真不把内阁情报室放在眼里呀!他这个关白的女婿未免也忒托大了吧!” 商苑听出金英玉的话里含着很浓的醋意,便知她咬的是远东特课与泉井集团的关系,因为无所不知广濑是泉井集团位居高位的专务高管呢?三浦迈步进门回身将移门关闭,然后深鞠一躬,抬起头时瞥见了扭头回望的商苑,他的心里不由得一惊,但眼神却丝毫不乱,就见他呵呵一笑说道: “哪里,哪里,桥本先生正在跟总裁进行视频通话,稍后就来,还请玉子小姐海涵,毕竟,他是关白的女婿,这种时候…呵呵!他也是身不由己啊!” “闲言少叙吧!三浦,你我都不是生手了,何必来这套呢?如果桥本不是柳川先生的好友的话,我才不会给他留面子呢!即使他是总裁的女婿也一样,我会踏平这幢小楼,像抓小鸡一样的把他揪出来的。” 金英玉的话说得不仅刁钻而且毫不留情面,这让商苑觉察出两点感觉不一般,其一是内阁情报室与桥本的关系很不一般,就算金英玉把话说得再怎么狠,也像是一家人那样臭嘴不臭心。其二是三浦与桥本的关系也很不一般,此刻派他出面就是想在金英玉的面前设置一道缓冲区,避免把关系搞僵从而让柳川感到难堪,商苑默不作声的旁观着,期待着能有一个恰当的时机好与三浦接驳上新的联系。 就在这时,三浦已然意识到了他们之间存在的这段真空区,他顺应着金英玉的责问巧妙的说道: “多谢玉子小姐体谅,桥本先生与柳川先生是交往很久的好友,他不会胳膊肘往外扭的,更何况玉子小姐是柳川先生的得力助手,这点分量我们是拎得清的,的确是因为总裁的视频会议让他脱不开身,这里绝无冒犯之意。再说了,这里还有位不认识的先生,就更不会怠慢了,哦对了,这位先生是…” 三浦假装不认识商苑,他一脸郑重的追问了一句,恰恰是这看似不经意的一问,才是他和商苑此刻急需要沟通的,商苑随同金英玉的突然出现令三浦猝不及防,他急于知道商苑是以何种身份进入内阁情报室的,这样才好采取适当的态度去处理二人之间的关系,以防出现不该有的纰漏。 “哦,这位是我的韩国同事。” 金英玉强行回答,这是他们事先安排好的,因为依照这样的安排对双方都有利。商苑见机顺势起身,他略一施礼随口应道: “哦,我叫李彦玄,多有打扰。” “在下三浦俊树,幸会,幸会。” 三浦肃立还礼,心里一时不解,暗忖道:哦,才不过短短的十几个小时啊!商苑是如何摇身一变就成了内阁情报室的座上宾的呢? 韩国同事,李彦玄?真不明白究竟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变故呢?三浦一边颇感不安的思忖着,一边稳步走到了金英玉的身边,很殷勤的问道: “我们有上好的咖啡值得一试,玉子小姐可否赏脸给我个机会聊表歉意呢?” 金英玉冷冰冰的脸上没有任何变化,她传递给三浦的是拒人于千里的寒意,三浦执意的站在那儿,用满含期待的眼神望着她,那神情让商苑看了都觉得心动,终于,金英玉漠然的点了点头,勉强的神情就像是被迫接受了一件她不喜欢的礼物一样。三浦一见脸上立时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来,看情形那是他急切得到的答复。 三浦迫不及待的拿起桌上的电话,揿下按键之后,不等对方发文便吩咐道: “送些上好的咖啡过来,就是总裁特意送给天皇陛下的那一种,对,马上。” 会议室里的气氛缓和下来,三浦侍立在金英玉的身边不肯坐下,他嘴不停歇的讲起了即将到嘴的咖啡是如何如何的上品,而它的来历又是如何如何的不凡,以及皇室在享用之后是如何如何的褒奖。商苑望着喋喋不休的三浦暗自钦佩他的坚忍和灵活,心说:为了弥补这短短的一段空白时间,他付出了常人很难做到的努力,真不愧他“说客”的名号。 “好啦!三浦,让我们安静的呆一会吧!你的夸耀快搅得我连亲口品一下的欲望都没有了,行行好,可以吧!留一点悬念给我们自己去斟酌好吧!” 终于,金英玉再也忍受不了三浦的絮叨了,她明白三浦是在故意拖延时间,但她想象不出是因为什么而拖延,桥本抛弃了柳川另寻靠山了吗?还是给什么羁绊困住了呢?若是前者的话,那新的主子又会是谁呢?可是除了柳川海会有谁愿意照顾这个靠老丈人撑门面的家伙呢?若是后者的话,他该跟柳川提出来才对啊!难道有什么麻烦是内阁情报室摆不平的吗? 三浦毫不尴尬的从窘境当中解脱出来,他一迭声的说道: “哦,我真是该死,一直以来我都对剧透深恶痛绝,认为那是对绝好作品的亵渎,可不像今天…唉!我自己却做了上品咖啡的…嘿!同样令人厌恶。好吧!留那么一点悬念给您自己去体会吧!其实,还真的有那么一点不同,虽然是一点点,却是最为重要的一点,嘿嘿!不说也罢。” “好啦!三浦,是时候歇一会儿了,你这个话痨。” 突然,移门一响,桥本出现在了门口,他的第一声招呼不是跟客人打的,而是以玩笑的口吻调侃起自己的秘书来,商苑觉出了金英玉脸上的阴霾迅速的聚集起来,他预感到这将是一次极不愉快的谈话。 第三章.误陷敌寮(5) 31.3.5 日本 东京都 13:50 商苑在接近那幢灰色小楼的时候放慢了脚步,他一边侧耳倾听着身后左右的动静,一边平复着急促的呼吸,他以正常的步频向前走去,沉心等待着摆脱危险的那一刻。终于,小楼的钢制密码门就在眼前了,商苑毫不犹豫的迈步上前,取出事先备好的门卡凑到感应器前轻轻的一贴,嗒的一声,锁启门开,商苑迅速的闪身进去,听着锁舌轻微的弹动声后,他才确认已将一场追逐关在了门外。 商苑倚在墙上深深的舒了口气,听着怦怦乱跳的心渐渐的平稳下来,这才侧身往楼梯上望去。但见安静整洁的楼道里空无一人,于是,一颗惊魂未定的心才算放了下来,这是属于金英玉自己的安全屋,因此他不必担心会被人发现,小楼是金英玉精心挑选的,楼内住户多半是独居的老人,特别适合作为藏身之所。初经谍战的商苑虽然智力过人却缺乏实战经验,此次东瀛之行使他获益匪浅,如能得胜回国将会拥有更大的发展空间,这是他此刻无法想象到的。 从追逐当中解脱出来的商苑已经彻底的平静下来,他踏踏实实的朝着楼上走去,心里默念着金英玉告诉他的门牌号码,脑海里想象着那套安全屋里的陈设模样,不由得眼前又浮现出了泉井集团会议室里的情景,桥本血溅当场的景象像烙印刻在他心上,挥之不去驱之不散。他感到一阵阵的发冷,想不明白如此位高权重的一个人如何会在自家的办公大楼里被人杀害,并且,还当着内阁情报室的官员。哦,那个蒙面杀手究竟是谁?这个人的背景绝非一般呐!三浦是否会看出什么端倪?看他急急追去的样子,想必已经略知一二了。 商苑一脸沉思的打开了房门,他一头扑到床上闭目凝思起来,竟然没有熟悉一下整套房间的布局和通道,连最基本的监听监控设施都没查验,他甚至没有看一看门窗是否关严。他的心仍被那血腥刺激的场面所羁绊,不期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其中的诸多疑点占据了他的心脉,直让他辨不清也解不开,只在心里反复的自问着:哦,那大大小小的疑团,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泉井产业集团总部 二层会议室 桥本的突然出现吸引了在场的三个人的目光,商苑注意到金英玉端坐在那里没做反应,而三浦则当即从尴尬之中解脱出来,他一边笑呵呵的给桥本让座,一边意味深长的瞥了商苑一眼,似是在提醒着什么。商苑当即就从他的眼神当中勘透了他的用意,他明白三浦的意思即是说:正式的会谈马上就要开始了,这可是桥本和金英玉之间的谈话呀!因此,尽量不要插嘴。商苑以眼神回复了三浦使他放心,他暗忖道:当然,这点眼色我还是有的。 这时,桥本矜持的向金英玉和商苑行礼,而后拘谨的走到了三浦为他拉开的椅子前落了座,他的一举一动与三浦比起来形成了鲜明的对照,好比一静一动,一个安分一个活波。二者之中以他的拘泥更有特点,商苑想这个东京大学的高材生或许正是凭着这一点才得以入赘泉井家的吧!唔!一个老实人是很容易赢得好感和信任的,正因如此,他才能够在强势的泉井家里站稳脚跟呐! “不用说,想必您也知道,桥本先生,我们是代表柳川先生来的。” 金英玉开门见山的亮出了她的靠山柳川,丝毫也不给对方留下喘息的空间,商苑开始担心她那股咄咄逼人的气势极有可能使桥本感到难堪,毕竟他与三浦不同,泉井家的女婿可不是可以呼来唤去的随从,然而,出乎商苑的意料,桥本的脾气好得出奇,他非但没恼反而友善的笑了笑,用极温和的语气说道: “是柳川君派来的呀!好呀!什么事啊!就请和盘托出吧!” 桥本的坦率出乎商苑的意料,他不明白桥本这么说是出于何种原因,他想:是缘于他与柳川的交情,还是出于对内阁情报室的尊重,但无论如何不是因为金英玉的强硬。商苑不由得把目光投向了金英玉,却发现她的表现极为淡定,从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就像这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似的。商苑禁不住自问道:泉井产业集团与内阁情报室以及桥本与柳川或是这个金英玉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金英玉把她严厉的目光盯在桌面上,看也不看桥本一眼,竟把她的蔑视露骨的表现出来,而将说话的语气尽量控制得平淡。这让商苑的潜意识里忽然萌生了一种推断,但还来不及推敲,就顺着金英玉的话岔开了思路,这给他及时的做出反应制造了困难,若干年后想起这一幕时他都会止不住的警醒自己,好在他有了这一次的经验,从此就没再这类迹象上走过眼。 “说说你老板最近的行程吧!我们已经有十几个小时没他的消息了,这对我们来说可是件非常严重的事情啊!” 听了金英玉的话,商苑诧异的看着桥本,不知他会做出怎样的反应。商苑不解金英玉说话如此直白的原因,于是禁不住自问:这个朝鲜女谍就是这样执行她的特情任务吗?难道柳川是因为这一点才会器重她的吗?还是她故意而为只为了引起对手的注意!可她干嘛要这么冒险呢?难道是为了拥核而故意给我制造压力,因此她才破釜沉舟放手一搏吗?哦,眼下这么干,可不是时候啊!这时,就听桥本说道: “泉井先生的行程早就对外公示过了,这些通过媒体就能了解的一清二楚,玉子小姐,你对哪一部分的行程特别关心呢?” 桥本说话的语气很平和,明显是顺着金英玉的意思说的,只是他表述得比较含蓄。商苑猜测这大概是碍于三浦和自己在场的缘故吧!但是,金英玉似乎并不满意桥本的态度,她把眼睛往起一翻,用怨恨的眼神狠狠的瞪着桥本责问道: “我对哪部分感兴趣,难道你不知道吗?内阁情报室把你安插到泉井家就是让你享清福吃白饭的吗?” 桥本的脸腾的一下臊但得通红,他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口,却没有道出半句争辩的话来,显然还是碍于外人在场的原因。商苑越来越明显的感觉出了桥本与金英玉之间颇为微妙的关系,但同时也意识到了自己对于桥本的影响,毕竟三浦对桥本而言算不上外人,于是他想:或许少了自己在场就会是另外一番情景了吧!果然,三浦忍耐不住想要上前解释几句,却被桥本抬手制止了。 商苑不由得想:看起来桥本对待自己的手下还是很珍惜的呀!他是不愿三浦来趟这潭浑水呢?还是说只有他自己才能摆平与金英玉之间的嫌隙呢?商苑倾向于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果然,金英玉接下来的话证实了商苑的推断,就听她不依不饶的说道: “那好吧!我就提个醒给你吧!,就先说说泉井先生的白宫午宴吧!美国总统绕过了日本政府直接发出了邀请,个中的内情难道不该跟内阁情报室说说清楚吗?” 令商苑再度感到意外的情形出现了,就见桥本顺从的点了点头,而后清了清喉咙,不紧不慢的说道: “邀请不是以总统的名义发出的,而是以时任白宫国家安全事务顾问的乔治.丹顿的名义发出的,起初,泉井先生并不知道能够私下里会晤总统本人,因此还犹豫过是否要接受这个邀请,因他已经得知了乔治很快就要卸任并离开白宫。” 桥本的话令金英玉的神情骤然一惊,她不自觉的放下了一直挂在脸上的傲慢,情不自禁的露出焦急的神色来,迫不及待的追问道: “你是说泉井先生单独会晤了总统?” 桥本很平淡的点了点头,肯定的确认道: “是的,谈了大约十五分钟。” 桥本的证实令金英玉感到震惊,他禁不住喃喃自语道: “哦,这比留给首相的时间都长啊!” 见金英玉的反应如此强烈,于是,桥本主动解释道: “是的,总统对泉井的对话投资很感兴趣,这或许是他们能够谈得投机的一个主要原因吧!” 桥本的这句话进一步勾起了金英玉的兴趣,她完全放下了居高临下的气势,语气一下子变得平易近人起来。 “总统对哪个项目如此感兴趣?” “大便小利24,一个全球范围的连锁零售项目。” 金英玉闻听眼睛睁得好大,她急声追问道: “那不是由你专门负责的项目吗?” 桥本确认的点点头,这令金英玉一下子警觉起来,她连忙反问道: “可泉井先生为何没有带上你呢?” 桥本默然的摇了摇头,而后,支吾着解释道: “这个,不知道,或许,他当初并不知道这一点,或许他需要我留守总部。” 金英玉不耐烦的打断了桥本的话,追问道: “他带了谁同行?” 桥本心惊肉跳的看着金英玉,赶忙回答道: “大便小利24的全球总裁和财务总监。” 金英玉闻听禁不住流露出一丝冷笑来,他恨恨的说道: “哦,很对口的搭配,还说他事先不知道?他们的名字。” “希伦.瑟曼和上杉敏行。” 桥本的声音越来越小,而金英玉的态度也越来越软。商苑冷眼旁观着,他在获取了重要情报的同时,也渐渐得出了一个重要的结论:此前,或许就是眼前,桥本与金英玉之间仍旧存在某种感情的渊源,而这影响了金英玉的临战状态。她以一个无间女谍的身份出现,却摆脱不掉一个普通女人的情感纠缠。或许,她对桥本放弃自己而投身富贵之家的行为仍旧深深抱怨,即使这是柳川的用意更是对她有利的安排,但作为女人也难以坦然接受的自然表现。 忽然,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从移门外传来,它打断了桥本低迷的声音。桥本疑惑的抬起头来,转而看着三浦像是在询问,还有什么人要来吗?这可是我与内阁情报室的秘密会面啊!金英玉闻声也警觉起来,她犀利的眼神里充满了防范。背对着移门的商苑注意到了这二人的变化,不由得将目光投向了对面的三浦,此刻,他边从桥本的身边起身,边大声的问道: “门外何人?” “先生,您要的咖啡。” 一个女声在门外应答,三浦朝着金英玉一笑,而后说道: “好吧!送进来吧!” 他的话音刚落,门扇哗的朝一侧移开,一个身材玲珑的女人出现在门口,她头低得很深,满头乌发遮脸,手上端着托盘迈步进了房间。已经站起身来的三浦定睛看时,初时觉得那人眼生,再一转念又似曾亲切,就在这一生一熟之间,那女人已经来到了桌边,就见她放下托盘,露出了一双修剪保养得很好的手来,这一下子勾起了三浦的记忆,他刚想开口询问,就见那女人腾空了的双手突然回撤,交叉着伸向了敞开衣襟的腋下。 不好!一声警钟像道闪电,在三浦、金英玉和商苑的心里同时敲响,但等他们做出反应的时候已经晚了,两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在场的人。 第三章.误陷敌寮(6) 31.3.6 日本 东京都 13:55 一只状似提篓一样的鸟窝被巧妙的搭建在了小楼的屋檐下,很别致的成为了这幢光秃秃的小楼上的一景,只是它的工艺并没有手工打造的那么精细,而且取材和用料也存在着很大的不同,那些未经挑选的枝杈或粗或细并且长短不一,又被粗糙的堆积码放在一起,从而支楞八叉的交织在一起,一副扎扎楞楞很随意的样子,令它看上去更像是一只弯腰弓背的刺猬,此刻,正浑身湿漉漉的蜷缩在风雨交加的角落里,冻得瑟瑟发抖呢! 屋檐下面低垂着的雨帘时疏时密,在微风的撩拨下来回的摇摆,时不时的会掀起一道缝儿来,细碎的雨滴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把一把的撩起而后扑簌簌的落在鸟窝上,很快就将困守家中的一窝鸟儿打得好像落汤鸡,惊魂不定的大鸟不停的扑棱着翅膀,意欲遮护自己的孩子,但它的努力徒劳无果,几只又冷又饿的小鸟丝毫得不到暖意,只好一直啾啾的叫个不停,吵得大鸟愈发的焦躁,于是开始来回的游走,进而让这个透风漏雨的家更不安宁,一家大小处在了风雨飘摇之中。 鸟窝由于吸收了太多的雨水,因而过度的增加了自身的重量,于是,它就像个饱满的果实那样沉甸甸的晃动,堪堪处在了摇摇欲坠的边缘。每根枝杈都被雨水浸得透透的,像泡发了的朽木一样浮肿而缺少韧性。两根较粗一点的树枝挑起了整个鸟窝的重量,渐渐的也难堪重负,慢慢的被压弯变形,以致于鸟儿的脚步都能加大它的曲度。终于,咔嚓一声,它们在大鸟的一次振翅当中双双折断了,“提篓”带着鸟儿一道沉沉的坠落下来。 鸟窝与窗台发生了碰撞,发出啪的一声响亮,这让沉思迷蒙之中的商苑听来,恍惚就像是枪声一样。于是,他在惊愕之中醒来,睁开眼环顾四周时发现,原来自己处在了一个陌生的环境里,这与他刚才的梦幻可是千差万别。他赶忙驱动回想的引擎,忙着调用自己储存的记忆文档,这才明白了整个过程的使然。 看看意识已经回到了眼前,他猛然意识到了自己的疏忽大意,于是赶忙跳起身来,将安全屋的里里外外全都仔仔细细的查看了一遍,见门窗紧闭水电齐断,光秃秃的墙壁上也无异样的物件,这才放下心来。于是,他重新躺回床上,几天来的惊魂记忆历历呈现在眼前,而他刚一闭上眼睛,首先浮现在脑海当中的仍然是那黑洞洞的枪口。 泉井产业集团总部 二层会议室 持枪闯入的杀手用黑巾包头黑纱遮面,她的面孔在商苑的眼中清晰却不真实,就像是浮绘在岩石上的壁画一样,他很难想象,这是在泉井集团的总部里吗?怎么竟然会出现一个像忍者一样的杀手!然而惊叹过后,他的第一反应竟然也很意外,不是恐惧也不是震撼,而是难以置信的感慨:这未免也太肆无忌惮了吧!难道“关白”不在家,你们就可以闹翻天? 可就在商苑努力弥合想象与现实之间差距的时候,坐在他身旁的金英玉已经开始动作了,她的反击大胆而突然,就像一个赌徒不惜倾家荡产。但她的举动并非出于仓促和盲动,而是窥透了杀手内心之后的一种反击或者自救。在她看来,紧要时刻不必追寻原委,只要实惠就可以索取,因此单从自己的视角看问题完全可以,正是这个小小的差别,才造成了这二人间的不同反应。 原来,金英玉在杀手出枪的一刹那,敏锐的捕捉到了杀手眼中闪过的一丝局促,她本能的认为那不是一个职业杀手该有的流露,因为在出手杀人的时候出现犹豫就等于自杀,可这个破门而入的杀手来势汹汹,但真动起手来却像一个试新装的小姑娘那样害羞。哦,这一定是男女之间的情感在作祟啊!有过深刻体验的金英玉敏感的想到了这一点,想想看,在现场的四个人当中有三男一女,而除了自己之外,很显然,杀手忌惮的是那三个男人当中的一个,她到底在乎的是哪一个呢? 金英玉很自然的想到了商苑,但她看不出商苑身上存在什么疑点,是的,没理由怀疑商苑,他身上的原则性注定了他的情感就像教科书一样的古板。那么,现在就只剩下三浦和桥本了,而在这二个人当中,他想杀谁?又想留谁呢?若是单拿这两人做比较,显然桥本要比三浦来得重要,他是泉井家的女婿权重位高,而且以他低调及谦和的个性,照理是不会惹下什么仇家的,但那个三浦就不同了,他不仅风流倜傥而且油嘴滑舌,是否因他而引来的杀手可就不好说了。 一系列的念头瞬间从金英玉的脑海当中闪过,却丝毫也不耽搁她的动作,就见金英玉猛然朝商苑这一侧倒下,顺势垂下手臂去抓藏在脚踝处的枪,虽然这个过程耗时不超过一秒钟,却是决定一个人生死的关键时刻,金英玉之所以敢这么做,就是因为她拿定了对方的目标所在和心之所想,她断定那杀手要杀与要留的目标全在三浦和桥本那一方,因此,她才敢放手一搏。 原来,金英玉确定指向自己这一方的那支枪不过是个虚招,目的是为了震慑以及防止干扰,所以,首轮开火势必不在自己这个方向。于是,勘透了对方心思的金英玉果断的向外侧翻倒,刚好拉开了杀手两枪之间的距离。很明显,当视角超过一百二十度的时候,她就不能两向兼顾了,这样一来,杀手为了盯紧目标就不得不暂时放弃这一边了。 噗噗!枪火喷发烟气弥漫,金英玉在触到枪柄的那一刻,她的视线越过桌沿瞥见了那两枪的弹着点,鲜血迸溅人体侧翻,困惑着她的疑团登时解开。原来,连续射出的两枪皆是由杀手右手上的那支枪所发,而射中的目标却是一个人,这一结果印证了金英玉的推断,她果然在三浦和桥本之中杀了一个人,却同时也保护了一个人。茅塞顿开的金英玉毫不迟疑的掣枪瞄准,她在倒地的动态下完成了自卫前的一切准备。 与此同时,杀手追踪而至的两枪也刚好越过了她的头顶。嗖嗖!子弹擦过额头时的热浪迫使金英玉眨了一下眼睛,进而导致她的子弹准头出差。砰砰!就地翻滚之中的金英玉仓促开枪,小口径弹丸的出膛声音虽然不大,但轰动的杀气仍然迫使杀手减缓了持续射击的间距,并且被迫朝门口退去。 此刻,厚实的桌面成了遮挡子弹的一道屏障,金英玉与杀手谁也射不到对方,当然也就更看不到对方,因此双方没再开枪。借着这个空档侧卧在地的金英玉注意到,大滩的鲜血正从那张座椅上淌下来,沿着血流的痕迹她看见了歪倒在椅子上的桥本,赫然显现的两个弹孔全在胸前,正殷殷不断的溜出血来,桥本脸色惨白眼中的神色迅速的逝去。金英玉明白,“关白”的女婿已经毙命。 金英玉禁不住唏嘘道:这个家伙当真命薄,当初贪恋富贵和权势竟弃自己而去,虽说是受柳川指派,但金英玉明白那不过是个借口而已。而今看来,他当初的决定不知是真聪明还是真愚蠢。面对着桥本的死金英玉的心里跌宕起伏,一个更大的疑团不禁而生,这个杀手为何单杀桥本而保留了三浦呢?难道,三浦与这个杀手有什么渊源吗? 此刻,一个令金英玉意想不到情况突然出现,就见一直呆立不动的三浦突然启动,他一个横跨就到了墙边,猛一抬手抓住了挂在墙上的那柄唐刀,就听嚓的一声利刃出鞘,出乎金英玉所料的是这柄千年古刀竟然寒意逼人杀气不衰。再看三浦单手撑住桌面纵身往起一跃人便上了桌子,而在此刻,那个杀手已经退到了门口,她持枪的双手一边封住了金英玉,同时也逼住了三浦,但她却一弹未发,而是猛一转身闪出了门外。不等金英玉翻身跃起,三浦已然从桌子上纵身跃下,跟着便追出门去。 金英玉低声喝止了欲加阻拦的商苑,她确信即使三浦赤手空拳,也不会有任何危险。刚刚发生的情形历历都在眼前,有关杀手的身份三浦必是知情人,不如先放他一个人前去追赶,而后由内阁情报室出面,那时再审三浦不迟。她想:眼下最为紧迫的是不要让商苑暴露在众人面前,尤其不要让柳川与他碰面,如果让商苑过早的引起柳川注意,那对日后的工作极其不利。毕竟商苑持有的是一个假身份,韩国特工?哼哼!就算是中情局的身份也瞒不了柳川。 金英玉迅疾跃身起来,麻利的收枪整衣归置得整齐利落,随后朝商苑使了个眼神,转身朝身后的会议室大门走去。虽然刚才发生的枪战火爆而短促,却因壁厚门重而不为外面的人听见。因此,有关桥本已死的消息金英玉并不打算声张,他现在急于将商苑带出这幢大楼,因而选择了闷不做声的走出去。于是,金英玉在前商苑紧随在后,二人从容不迫的走下了滚梯,就在这时,楼上传来了女接待员惊恐的声音,闻声而来的保安人员打算出手拦阻,因此被金英玉迅疾放倒,商苑由此才得以全身而退。 第四章.诱虎搏食(1) 31.4.1 日本 东京都 14:00 踏踏踏… 一长串的脚步声在安静的消防通道里响过,那声音虽然轻微但是极显力度,就像一只体型娇小却身手敏捷的猛兽一样,听声音可以想象出这样的一番情景来:它先是迅速的穿过了一片茂密的丛林,而后又悄悄的潜入了一条寂静的山谷,此刻它正在崎岖的小路间疾走,虽然无法分辨它是在追逐猎物还是在逃避猎手,但有一点却显现得清清楚楚,它无疑走得很匆忙,因为略显忙乱的节奏表明了它的慌张,但它的奔走方向却是极其明确的,由低往高自下而上… 叠加在一起的振声在钢制的门板上激起了一阵回波,同时也在三浦的耳鼓中引起了一阵连续的振荡。三浦忍住了想要大声叫喊的欲望,定住心绪俯下身来将耳朵贴紧了门板,集中听力去仔细的感受那声音的强弱和回声的间隔。他想:常言说得好,频高声长频低声落,这串脚步声显然是自下而上的,听声音好像是越走越高了。三浦耐心的辨听了大约一秒钟,随即确定了杀手的去向。就在结论一出的时候,他不由得深感疑惑起来,一个问号在他的脑海里涌现出了,他想:奇怪!这杀手刚刚杀了桥本,怎么不急着逃走,却反而往楼上跑呢? 虽然三浦的体格强健,但他不是一个善跑者,当然更不是一个格斗高手,但他却是一个脑力超强的智者。他一路追踪着杀手跑到了消防通道口上,即使没能看到杀手的身影,却依旧能够凭着听力和判断死咬住杀手不放,这绝非单凭蛮力就能做到的,全只因他善于智取谋划才做得事半功倍,并且他尤其擅长推算,往往能够透过表面现象抓住对手的要害不放,这会儿,他沉思了片刻之后很快就找出了答案。 杀手是想利用大楼顶层上的天台通过伞降的方式逃走!这在交通道路拥挤且城市监控系统健全的条件下,绝对是一个聪明的选择。出于对杀手的身份早有预判,三浦才推测出对方熟悉这幢大厦的结构,在这一点上,他们之间可以打成平手。但是,如何才能赶在对手之前到达天台上呢?三浦迅速的过滤起可能存在的通道来,他想:当然,最为快捷的方式是乘电梯直达顶层,但杀手显然也是这一点的,因此,电梯的动力电源应该早就被杀手切断了,那么,唯一的可以被利用的就是… 三浦当即想到了桥本办公室里的那部私用电梯,那是专为这幢大楼的主人单独预留的,因此具有独立的电力驱动系统,单独的通道和出入门户,并且私密性极强。本来,这套带有独立电梯的办公套房应该是属于泉井雄一的,由于“关白”本人实际上很少待在总部的大楼里,因此,这套独一无二的办公套房就转给了泉井家的二号人物,桥本。曾经有段时间,桥本经常利用这个通道在工作时间悄悄溜出大厦,密会他不愿被外人知道的那些人,三浦曾经推断,桥本就是在那个时候与柳川建立起联系的,因为从那以后,他就很少再用这部电梯了,想必是柳川的提醒起了作用。 于是,桥本开始有意掩饰这部电梯以及专用出口的存在,凡是正常出入的时候他都跟大家一道走公共出口,只有在他不愿意被雇员以及泉井家的眼线看见时才会使用这个出口,因为那里没有监控设施,既是说他的出入时间都不被公司的安保部门记录在案。所以,常常有人搞不清楚桥本何时会来大厦上班,也弄不清楚他何时会在自己的办公室。久而久之,知道这个通道的人就仅为桥本贴身的雇员了,而身为桥本私人秘书的三浦当然知道这个算不上秘密的秘密。而现在,他就只有祈祷那部电梯没有被杀手破坏了。 拿定主意之后,三浦轻轻的推开了防火门,迅速的闪身进了消防通道,接着便一路快跑的奔向了五楼。原来,桥本的办公套间占据了五楼的大半层空间,这里生活起居,办公休息,甚至连娱乐的设施都样样齐全,他可以不必出屋就能享受一个富翁可以享有的奢侈生活。这其中当然也少不了大厦顶层上的露天泳池和封闭的网球场,而现在,那里就成了杀手为自己逃生选定的一个低空跳伞的平台。 三浦清楚在自己踏进电梯轿厢之前,每一步都得跟杀手比拼脚力,因此他丝毫不敢吝惜体力,因为此刻节省的每一分时间都会增加他的胜算。不过,好在接下来的高度里他有电梯帮助节省力气,因此,使出了全力的三浦就像一部电力十足的四驱跑车一样,他在螺旋状的消防楼梯上一圈一圈的狂跑起来。 他边跑边想:决不能让那杀手逃出大楼,也不能让别人抢在自己前头,这个杀手属于我,因为没有人比我更需要搞清楚,她为何敢明火持杖的闯进会议室里来,还当着内阁情报室的官员的面枪杀了桥本,她的初衷为何?指使为谁?这关乎到今后自己的生存!要知道,没了桥本的三浦就好比一个大树失去了土壤,这让三浦俊树如何能够继续的生长?又让“说客”如何继续潜伏?一个间谍的出路就这么被一个杀手的狂妄之举给无端的葬送了吗? 三浦在焦虑的思考之中跑上了五楼,他一股冲劲的撞开了沉重的防火门,而后一路疾跑的奔到了桥本办公室的门前,他一个玉树折腰的身法屈膝跪倒,抖手亮出了开锁的工具包,两指轻拈从众多手捻当中选出一个,随即施以利落的手法,闪电般的打开了那道门。而后,他便收工具便推门,轻车熟路的闯进了桥本的办公室。这里虽然是厚窗帘弱灯光,但他借着微弱的光线略一辩向,随即便朝着藏在角落里的那扇电梯门冲了过去。他在心里祈祷着:但愿它还完好无损。 砰!哐当! 她跌跌撞撞的冲出门去,听见了厚重的铁门在自己狠命撞击时发出的一声沉闷声响,随即,她感到了一阵剧痛从肩膀上袭来,那痛楚沿着脖颈胸骨迅速的传递,一路直捣她的心区,她感觉整个心脏都像被震飞了似的,闷闷的痛感令她无法呼吸,她被迫大张开嘴巴,尽量释放掉内脏受到的压力,一时间,呼出去的气已占到了绝对的比例,几乎被掏空的肺里得不到补充的氧气,让她觉得自己就跟一只溺水的雏鸟一样,连扑腾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正沉沉的向着冰冷的河底坠去。 啊!她终于拼尽了全力才喘过一口气来,随即脚步踉跄着冲上了天台,立时,漫天的雨滴泼洒下来,给她内焦外躁的躯体带来一丝凉意,受到了意想不到的清爽鼓励,她迫不及待的扯下了遮脸的面罩,而后迎着大雨扬起头,任凭雨水将自己淋个透。到了这会儿,那种挨过一闷棍般的痛楚才开始慢慢消退,她干脆一把扯下了包头的黑巾,用力的甩了甩头发,把自己彻底的交给了湿漉漉的天地。 綾波羽在经过一番疾走之后终于来到了楼顶天台,此刻她看到了雨中的天空犹如看到了逃生的天梯,因此,一直把此次行动当成杀生绝笔的绫波羽才现出如此失态的举动来,这其实是她心理生理达到承受极限的一种表现,原本,对于像她这样的职业杀手来说,杀个人根本不会造成如此重负的,但此番确有不同的是,从她接受杀人任务到此刻跑上天台,加在一起总共不超过三十分钟。跟何况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桥本这样显赫的人物,这几乎是让绫波宁愿接受剖腹的惩处也决难答应的任务。然而,她没有后退之路,对她下达任务的这个人只要结果不管其他,否则,她非但不能苟活甚至连自裁的机会都得不到,无奈之下,绫波只得答应并且马不停蹄的直奔泉井总部而来。 求生的本能让绫波只有一个方法可以依靠,那就是一个“快”字,既然接受任务突然,那就不给桥本留下防备的时间,因为一但走漏了消息,等桥本加强了防范,到那时再想下手可就难了。从与那人会面的小旅社里出来,绫波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一下,便一身职业装束的赶来了。一路上,这个西装短裙丝袜高跟的ol引来了很多不怀好意的眼神,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绫波及时转身拐进了一条小巷之中。当然,躲开散杂人等的注意并不是唯一的考虑,这条小巷不仅僻静而且还是一条捷径。不料,进了巷口之后她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原来,原本清冷的小巷里不知何故布满了黑灰两色风衣的男人,他们躲在低矮的屋檐下间隔而立,每个人的眼里都闪着冷漠的光。绫波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暗自问道:自己要闯的莫非是一个布好的陷阱吗?心里虽然这样想却也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终于挨到了下一个巷口的时候,她便毫不犹豫的拐了出去。熟悉本地地形的绫波辨了一下方向,她很快便断定这条小巷并不长,再过两个巷口就到了泉井总部大楼的侧面。于是,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往巷口冲去。 突然,一个藏在屋檐下的身影闯入了她的眼帘,隐隐的她感觉到一双野兽般的眼神正冷冷的盯着自己的这个方向,绫波不敢再贸然前行了,她想:既然这是一个陷阱也要找个风险小的缺口跳进去才行。于是,她当即作出了决定,调转方向往回走,从另一个巷口出去,躲开这个危险之地。不想,这样一来,原本就不充裕的时间就变得更加的紧张了。当她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出巷口的时候,她略略的细数了一下,在这一路上发现的可以人物加起来竟有二三十人之多,她于是决定撤离的时候改从天上走。 冲进了大堂的绫波没有直接上楼,而是奔着楼下跑去了,她的第一个步骤是要搞清楚桥本在哪里,只有知道了目标的位置她才好设定刺杀的具体方式,而安保部的监控室则是实现这一目的的最佳去处,于是,她冲下楼来直奔着监控室跑去。好在绫波的脸就是“关白”的名片,在泉井集团总部的这幢大楼里没人不认识绫波小姐,因此,她无需出示证件更无需说明理由便闯进了安保部的监控中心里。她在“电视墙”前站定,根本不去理会值班保安恭敬的起身以及讨好的眼神,径自在众多个监视画面中找寻其桥本来。 很快,她便在一排走廊的监视画面中找到了行进中的桥本,然后看着他进了电梯下到二楼,再从会议室后面的暗门走了进去。绫波一见不由得犯起头痛。她想:很显然,那间会议室里不会只有桥本一个人,可当着众人的面又如何下得了手?那岂不是要留下一个轰动世界的画面吗?可时间已不容许她再拖延,她于是决定使用老法子硬手法,反正杀了桥本之后她也不可能再操旧业了。正如那人所说,只有立刻杀了桥本,那么,一切后路都已铺平,她可以无世界上任何一个想去的地方隐姓埋名的过自己的余生。 横下一条新的绫波默不作声的出了监控中心,而后马不停蹄的奔向了更低一层的设备间,她抡起了消防大斧砍断了连通电梯动力的线缆,接着,返身往二楼跑去,她边跑边从包里抖出遮面用的黑巾,就在临近会议室暗门口的时候,她迎面遇上了给三浦送咖啡的服务生,于是,她接过了咖啡盘打发走了服务生,自己则来到了那道暗门前。她用黑巾罩好了头又用黑纱遮住了面,而后便敲响了那扇暗门。这些步骤一路坐下来,总共耗去她将近二十分钟的时间。 迎着冷雨站立了片刻,绫波平复下惊慌不定的心,却难抹去枪火映照下的那个人的脸。那个人不是死于她枪口之下的桥本,他既已上了死亡的黑名单,无论是谁也难以改变,绫波难以割舍的是另外一个人,是那个令她无法忘怀的三浦。自从在北岛的客房里有过一次肌肤之亲,绫波的心里就有了一种渴望无法淡忘,而刚才的那一刻犹豫,险些为了他而丢了自己的性命,现在想来都还感到心惊。她禁不住自问,怎么会对他生出这种感情?是啊!一旦藏身匿形,再要了此心愿怕是比登天还难啦!此刻,已经站在天台之上的绫波面对菲菲细雨的天空,忽然生出几分不舍来。 不知是什么响动将绫波惊醒,她猛然意识到自己是在痴人做梦,为何一想要放弃杀手生涯即刻就期待着进入温柔之城呢?这未免也太贪心了吧!能否活命还没保证呢!她在心里大声的呵斥着自己,于是按下翻飞的心绪迅速朝着露天泳池旁的更衣去跑去。她在一个熟悉的号码箱前停下脚步,揿动密码打开了衣柜,从中取出一个鼓鼓囊囊的背包来,正是她预先存放在此的滑翔伞包。她麻利的认带扣链锁紧了伞包,再将周身上下收拾得紧称利落,跟着转身朝着天台的边沿跑去。现在,她只要登上那道窄窄的边沿,而后朝着湿漉漉的空中一跃,就可以迅速的逃离这个危险之地奔向自由自在的生活了。 可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从更衣柜的后面闪了出来,他手上的古朴唐刀一下子横在了绫波羽的面前,幽幽的寒光像是在说:杀手!你想往哪儿逃啊? “三浦!” 绫波失声交出了那个人的名字,一时不知是惊是喜,更搞不清楚究竟是看到了希望还是陷入了绝望。 第四章.诱虎搏食(2) 31.4.2 日本 东京都 14:05 绵密的雨丝被犀利的刀锋所阻,溅起了一道迷蒙的水雾来,就像一道屏障横亘在绫波的面前,透过刃口上闪现出来的咄咄杀气,绫波知道如果不以性命相搏,这个关口怕是很难逾越的,但是,她不愿让这种残杀在她与三浦之间展开,她渴望在今后的新生活里,或多或少的能有这个俊朗书生的影子,于是,她站稳脚步张开双臂,以毫无戒备的姿态将防线全部打开,以此消除三浦的敌意。 但是,三浦的愤怒仍从他的目光折射到了刀刃上,从而使得那柄古刃愈加显得寒光四射杀气逼人。绫波止不住的后退,渐渐远离了那道可以让她一跃冲天的边沿。她边退边快速的梳理着思绪,绞尽脑汁的想要找到一个能够说服三浦的理由来,但是,面对伶牙俐齿巧言善变的三浦她全无良策可循,一时拿不准该从何处入手才能一语中的击中要害,进而把三浦争取过来。 “等等,三浦,你不要逼我,这样对你我都没好处。” 凌波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她深知自己已经无路可退,如果再这么耽搁下去,内阁情报室的人一赶到,那就连说服三浦的机会都没有了。不可错失良机啊!她在心里对自己喊着,鼓舞自己向三浦表白一切。于是,她止住了后退的脚步,尽管让那柄唐刀的锋利刃口贴近自己的脖颈,而她却动也不动一下。绫波的决绝终于逼停了三浦,他稳住刀锋厉声质问道: “快说,你为什么要杀害桥本先生?” “为什么?哼!原因很简单,为了不让他出卖泉井先生。” 不知是自己的决心起了作用,还是尖锐的刀刃刺激的反应,绫波的回答脱口而出了。她没想到自己绞尽脑汁想要寻找的突破口竟然如此简单,因为在刺杀桥本动机这个问题上她非常自信,她想:如果是从这一点入手的话,那么毫不费力就可以掌握主动。原来在绫波的眼中三浦虽然巧言善变,但在复杂的特情领域里却几乎就是个孩子,因此她只要稍微爆点料给他就能把他震住,要不然她这个在无间行走多年的杀手岂不太没水准?因此,她才单刀直入的想给三浦一个意外。 “桥本先生会出卖关白?绫波,你在胡说些什么,他们可是一家人呐!” 三浦听了绫波的回答禁不住暗喜,心说这个“雪鴞”果然是个急脾气,刚一过招就急于掌握主动,这未免也太过自信了吧!心里虽是这么想,但他仍旧佯装出一副气愤的样子,意欲从绫波的口中引出更多的内容来,这样一来却与绫波的想法不谋而合,于是,一来一往的节奏就加快起来。 “一家人才会彼此出卖嘛!难道你没听说过,一山难容二虎吗?” 绫波的反击稳健而且犀利,她的言辞直白竟让三浦一时无话可说。其实,泉井家的翁婿不和早已不是秘密了,三浦对此不能再装傻扮痴了,那样会让绫波起疑的,所以,他装作哑口无言的样子闷在那里,静等着对方下一个话题。绫波一见自己的反击奏效不由得得意,于是乘机追击道: “对这样一个吃里扒外的小人,难道不该除之而后快吗?三浦,请你不要站错了立场,你要搞清楚,你可是关白的雇员呐!” 三浦遭到绫波连续的攻击,不得不装出很恼怒的样子来,他借机将手中的唐刀往前一递,跟着,以怒遮羞的厉声逼问道: “难道,关白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不然他为何如此害怕桥本先生呢?” 三浦的追问正中绫波下怀,她暗想:这个书呆子倒是蛮可爱的,于是冷笑道: “哼哼!谁还没有几件糗事呢?难道你就没有吗?三浦。” 三浦知道绫波指的是北岛卧房中发生的事,立时装出一副窘态来,顺势引导道: “先说说这跟内阁情报室又有什么关系吧!别扯得那么远了。” 三浦的反应让绫波的自信陡涨,但她仍不想让三浦摄入太深,于是无奈的说道: “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的,三浦,这种事你根本应付不来。” 三浦知道自己的演技生效,于是,他顺势将天真做大,嘴上不依不饶的逼迫道: “既然你这么说,那好吧!你留着跟内阁情报室的人说吧!” 三浦的语气一冷,却让绫波的心里一暖,她听出三浦的语气当中有放自己一马的意思,于是,赶忙顺坡下驴的迁就道: “好吧!好吧!既然你这么想知道,就跟你透露一点也无妨。” 绫波说话的时候身体向前凑了凑,三浦则响应的将手里的刀往回撤了撤,无形中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缩短了,而绫波说话的声音也随即降低了。 “你听说了没有,关白此次白宫之行是受到了谁的邀请?” 三浦见对话到此终于入了正题,于是不免谨慎起来,他生怕自己的过度多言惊扰了绫波,所以,这一次他没做回应,只是简单的摇了摇头,眼神里却流露了极大的兴趣。绫波见自己未曾爆料先见效果,不由得兴致高涨起来,她很是神秘的说道: “是美国总统啊!三浦。” 三浦闻听当即现装出一副很吃惊的神情来,接着,他装作不谙内情的样子问道: “真的!哦,这可是非比寻常啊!可,这又怎样?” 三浦的木讷让绫波感到焦虑,她原本设定的反应不是这样的,于是连忙解释道: “怎样?这份邀请绕过了政府,是直接送到关白的手上的,这难道还不明白?” “不明白。” 三浦仍旧装得一头雾水的样子摇了摇头,他提醒自己不要装得太过火,单纯至此就该止步了,找个机会转折正是时候。幸好,他的反应与绫波的设定刚好吻合,因此才没有引起她的警觉。绫波沉浸在自己极强的表现欲里,不期却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她面前的这个教导对象非比寻常,他本该是一个极其精明的家伙,但他的配合却是这么的恰到好处,如果不是居心叵测侧,那么,还有别的理由吗? 然而,掌握火候的技艺就是这么的神奇,只差那么一点点就会露底,而能在此前收手的,无疑是个高手,他让绫波如此轻易的得到了满足。此刻,绫波就好像沉醉在梦境里,只管滔滔不绝的说道: “哦,内阁情报室是代表现任政府的,这你该懂的吧!可你知道吗?那种被架空了的感觉你体验过吗?还有啊!影子内阁这种说法你总该听说过吧!” 三浦默然的听着,他手里的刀又往回撤了撤,这是他对绫波做出的无言的鼓励,他很想就这么听她把话说下去,因为接下来就要说道他真正感兴趣的东西了,为了不在旁枝末节上面耽搁太多的时间,三浦不露痕迹的诱导道: “桥本跟这些事也没什么关系啊!更不至于因此而丢了性命吧!” 三浦的话让绫波的脸色一变,似乎这正是她想说而未及说到的部分,因为,这个原因完全可以帮她解释清楚,她为何要杀了桥本的原因。她确信,摆明了此事之后,三浦就会服服帖帖的放她走了,说不定,从此三浦还会成为她的人呢!于是,绫波信心满满的说道: “桥本跟这事当然有关系了,三浦,你能知道总统都跟关白说了些什么吗?” 绫波说了一半就故意停下来,她等着三浦摇了摇头,这才洋洋自得的说道: “你当然不知道,但是,桥本是知道的。” 绫波的话让三浦的心里一惊,这个新情况对他来说极为重要,但他仍旧表现了出满脸的不屑。连续的摇着头,用一种毋庸置疑的口吻反击道: “那怎么可能,桥本不在现场,而关白的随行人员又都是他的亲信。” 这一回轮到绫波沉不住气了,她迫不及待的打断了三浦,极其肯定的说道: “不尽然,关白的随行人员中也有桥本的亲近。” 三浦吃惊的睁大了眼睛,装出若有所悟的样子,喃喃自语道: “哦,原来是这样啊!” 到了这会儿,绫波羽才深深的喘了一口气,说道: “现在,你明白了吧!” 三浦窥透了绫波的心思,他推测到绫波接下来就该跟自己套近乎了,而后便会借此脱身。他想:现在该是给你来点意外的时候了。于是,他把眼睛一眯,用一种奇怪的口吻突然说道: “是啊!你的话让我多少看清一些了,可是,绫波,你又算是那一方的人呢?” 三浦的提问让绫波感到一楞。她还没从自己设计好的谈话脉络当中跳出来,就被三浦如此尖锐的问题刺到了,她一时无暇多想,只得随口答道: “我们是一起的呀!当然都是关白的人啦!怎么,你忘了,我可是泉井雄一先生的特别助理呀!” 绫波的话音刚落,三浦当即严厉的追问道: “这样说来,你就是当今内阁的对头,政府的敌人啦!” 三浦的话让绫波听得心惊肉跳,这么大的一个罪名扣在头上,真是好说不好听啊!她生怕这个家伙接着胡言乱语下去,那么,不等内阁情报室审出真相,单凭这一点会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但是,她由此也看轻了三浦,心想,这是个政治嗅觉异常迟钝的家伙,好好诱导一下或许还可一用,于是,她嘻嘻一笑说道: “哈!三浦,你幼稚的好可爱呀!政府是谁?每一届政府的背后都有像泉井这一类的财团在支持你懂吗?内阁算什么?他们不过是关白这一类的大人物的牵线木偶而已,在哪一届政府里做事不重要,跟定哪一个靠山才是根本!三浦。” 三浦痴呆呆的听着绫波的话,但他的心里却充满了欣慰,他看到了那个待解的疑团就捧在绫波的手上,现在只需他再加一把劲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想:哦,那或许会对自己的下一步工作提供重要的帮助,甚至,也会帮到那个换了身份之后再度出现的神秘人物,商苑。 一想到商苑三浦的心便不由得揪在了一起,这个从总部来的大人物似乎是个不接地气的家伙,他这么懵懵懂懂的闯进自己的生活,甚至还冒冒失失的和内阁情报室搅合在一起,这一切形同玩火!弄不好烧了他自己不算还会牵连上别人的,如不尽早的打发他回去,哦,真不知道,他会闯下多大的祸呀! 事情往往就是这样,越是到了紧要的时刻,就越是容易出差。在一步接一步的走到了就要揭开谜底的时候,偏偏有那么一瞬三浦走了神,这无疑犯了特情大忌。他的片刻迷惘刚好忽视了一个重要的现象,一个决定生死的人物悄然出场了,他此刻正蹑手蹑脚的朝着三浦所在的方向逼过来,危险在一刹那间就降临在了三浦和凌波的面前。 三浦的片刻游移全都反映在了他的眼里,凌波看到了这一点,还误以为是自己的话给三浦的心理造成了压力,为了不至影响到自己的逃离,于是,她赶忙宽慰道: “你怎么了?三浦,这事跟你扯不上关系的,你不必过于担心。” 凌波的话警醒了三浦,他知道自己的松懈产生了不利的影响,于是连忙掩饰道: “你真的吓到我了,凌波,你在替谁工作?关白是不会下令让你杀了桥本的。” 现在轮到凌波摇头了,她一脸肃穆的看着三浦,毫不妥协的说道: “这个答案你不该知道,那样会让你睡不着觉的,三浦,相信我吧!” 三浦见凌波不肯就范,知道攻坚的时刻到了,他把手中的刀往前一挺,逼问道: “相信你?那就告诉我实情,凌波,我怎么知道不是你想害死桥本先生的呢?” “我?为什么?杀了桥本对我有什么好处,三浦,你怎会这么想呢?” 三浦洞悉凌波的心理,知道如果不点中女人心里的痛处,她是不肯乖乖说出实情的,于是,三浦突然把脸一沉,恨恨的说道: “你被桥本甩了的事就是杀人动机,凌波,你本来是受害者,可这样一来,你就是凶犯了。” 三浦的话着实让绫波感到意外,虽然,桥本沾花惹草的事很多,但绝无一件跟自己有关,三浦凭什么认定这是殉情报复呢?绫波不由得恼怒起来,她头一昂胸一挺,脖子贴到了刀刃上,两眼喷火的盯着三浦说道: “三浦,你想杀我可以,但是侮辱我不行,我杀桥本绝非出于本意。” 话到此处,绫波已经在不知不觉当中钻进了三浦的圈套,如果不是她心里的情在作祟,原本是不会这样的。由此可见,无间作业情乃大忌,无论男女皆是如此。三浦见自己的话已生效,知道是该收网的时候了,于是,他欲擒故纵的说道: “既然你否认,那就证明给我看,绫波,是谁授意你杀了桥本的呢?” 绫波的脸已经涨得通红,此刻,似乎证明自己的清白比什么都重要,而逃命反而变成次要的了。她努了努嘴鼓足了勇气,说道: “三浦,如果我告诉了你真像,你答应跟我一起走吗?” 三浦矜持的未做表示,他提醒自己不要答应得太过容易,那样会引起绫波的怀疑,谁知道她这一问是不是种试探呢?绫波见三浦犹豫,于是急可可的追问道: “怎么,你还不明白?你知道了这件事的真相,就等于跟我拴在了一起,为了保守秘密,他们不会轻易的放过你,你只有跟我们站在一起啦!” 绫波情急之下还是耍了个小心眼儿,她把远离危险和自己绑在了一起,这样,三浦就没有退缩的余地了。三浦自然洞悉凌波的用意,他顺势点了点头说道: “反正,桥本已死,我也没有再待下去的理由,那么,好吧!” 绫波闻听心中大喜,她情不自禁的向三浦怀里扑去,完全不顾及那柄锋利的唐刀还紧贴着自己的脖颈,她在心里想着隐姓埋名后的自在生活,以及由三浦相伴的幸福日子,这一切曾经高不可及,却不想这一刻得来的如此容易。绫波的心里不觉间唱响了一首欢快的歌曲。 就在这时,一股大力突然从三浦的背后袭来,重重的拍在了三浦的肩膀上,这一下的力道极猛劲透肩臂,三浦全然不备,他在这股力量的推动下,猛地踉跄了一下,站立不住迈步向前冲去。耳畔就听扑哧一声,立时,眼前红光迸现,一股热血扑面而来,三浦不及躲闪,竟被溅了满身满脸。惊诧之际感觉有一阵风从身后刮过,恍惚间看见了一个身影,瘦小敏捷,似曾在哪里遇见过。 扑倒在三浦怀中的绫波像一根蔫掉的薯条迅速的绵软下去,汩汩的鲜血从她脖颈的伤口处冒出来,唐刀的锋利刃口切开了她的主动脉,因此失血速度之快已经没有多少时间让她弥留。三浦怀抱着绫波坐了下来,他把绫波的头发拢至一边遮住了伤口,露出了她苍白的面容,他看着她失神的眼睛里,跳动的火焰正在迅速熄灭,禁不住一股柔情突然涌现,他忍不住伏下身去轻轻亲吻她的嘴唇,以期告慰她安定的灵魂。 在轻轻接触的那一刻,他感到绫波的嘴唇很冷,气息微弱,就像深秋的河水上漂浮着的落叶,不触即漂碰则即沉,只能看着她无可挽回的远走。三浦心有不忍却也无法挽回,他很想跟她说一句对不起,但此刻,秋水深邃黄叶焦脆,多一份挽留无异于多一分打扰。于是,他忍住了,在那两片曾经鲜活的嘴唇上稍作停留,正准备起身,忽然,一个微弱的声音从绫波的口中发出,隐隐的听到了这样几个字。 “远东特课,广濑真之。” 第四章.诱虎搏食(3) 31.4.3 日本 东京都 14:10 咔嚓!中井重重的拉动枪机,然后猛一松手枪机大力回弹,刺儿!枪在他的手上发出尖锐的金属啸声来,接着,他反手把闷声发颤的枪往后腰上一别,跟着猛一挺胸站起身来。他的这一举动登时镇住了所有的人,窗外的厮打声立时停了下来,小巷内霎时间静得可怕。中井把凶狠目光投向了悄悄移动脚步想从这儿溜开的老板娘,吓得她惊恐的止住了脚步,衣摆瑟瑟发抖的声响清晰在耳,酒馆内的气氛骤然变得紧张起来。中井的脸上浮现出一副阴毒诡祟的表情,他连连的摇晃着脑袋,用斜楞着的眼睛盯着一旁肃立不语的金英玉,使出一种阴损的腔调说道: “这个杀手也忒狂妄了吧!竟然,当着你的面杀了桥本?” 金英玉看也不看中井一眼,依旧垂着眼皮肃立着,她知道有柳川在场,因此轮不到自己说话,但是,中井的猖獗也着实让她感到意外,心说:内阁情报室也忒衰了吧!竟让这个家伙如此猖狂,难道,他连柳川义雄也不放在眼里吗?不会又是仗着有美国人在背后撑腰吧!金英玉潜伏日本多年,深谙这个弹丸小国的政经权谋之道,由于在美国的桎梏束缚之下已久,无论是谁只要稍有挣脱就会受到打压,就连一国的首相也是如此,更何况是为政府效力的鹰犬呢?所以,当看到中井嚣张的时候,金英玉的第一印象便是,这家伙有中情局的背景。 “都衰成这样了,可你的手下还在阻止警视厅抓人,这该作何解释呢?” 中井的话锋突然一转掩饰不住的露出了酸相,他就像个“咬边儿”的小商贩一样,忍不住埋怨起内阁情报室的做法太过强蛮了。原来,中井想的是:如果是因为吃不着葡萄就怨葡萄酸,那也算我中井太小气,可明明是内阁情报室没能力掌控局面,却还跟猫狗护食似的乱咬人,这让我如何能不气愤?中井的内心怨愤虽未明讲,然而金英玉却听得出来:中井的话外之音是说给柳川的,因为,正是柳川的命令,内阁情报室的人才与警视厅的人大打出手的,这不仅阻挠了中井的围捕计划,并且还让“孤狼”伤了脸面。 原来,当商苑随同金英玉冲出泉井总部大楼的时候,柳川曾经打电话问询过金英玉:这个人要不要拦?金英玉的回答则是:放他走,一切尽在掌握。于是,这才有了雨巷之中黑衣人大战灰衣人,反倒让铤而走险的商苑走得坦坦然日。其时,早已得到手下密报的中井碍于柳川的势力,一时不好发作,只得暗气暗憋任其发展。而当金英玉迈步走进了小酒馆的那扇门的时候,中井的气更是不打一处来,他气哼哼的想:这个从佐世保就跟自己作对的女人,原来竟是柳川义辉的亲信,那么,自己的一通忙活岂不都打了水漂了吗? 中井心中虽恨,但是仍旧耐着性子把金英玉叙说的详情听完,他越听越觉得恼火,觉得自己就像只猴子被人玩耍,原来自己精心准备的材料,其实都是柳川盘子里的菜,中井越听越气,刚刚与柳川达成的谅解这会儿早就被丢到脖子后面去了,直听到桥本被刺身亡之后,他才忍不住借题发挥起来,把满肚子的火气冲着金英玉一股脑的发泄出来。 其实,此刻最感窝心的是柳川,因为折了桥本就等于失去了最为重要的一根暗桩,他在如此重要而敏感的时刻却让自己一手经营的情报谍网出现了盲区,而这个盲点的位置又恰恰是在备受美国青睐的泉井家,这难道只是巧合吗?柳川期待着能够尽快查清杀手的身份,那么这一切就会不辨自明了。但如果才能尽快弥补这一空缺,则是他眼下最为着急上火的地方。 柳川深知如果不能成为情报来源的主导渠道的话,那么内阁情报室就会被逐渐边缘化,渐渐淡出政治家们的视线,那样一来,某些野心勃勃的家伙就会乘虚而入取而代之。柳川自问道:哦,觊觎这个位置的人可不算少哇!面前的这个家伙可以算作一个,他们有替美国人做事的先天优势,在眼下这个特殊时期里,这算得上是一个很有分量的硬件条件,所以,你要多加小心啦! 但是,心有千千结的“相扑手”柳川义辉却无解开心结的有效手段,所以,他眼看着自己的软肋抓在人家的手上,却也一时无话可说,只好耐住性子听着中井指桑骂槐的甩闲话,心里还忍不住暗想:这只被美国人遗弃的孤狼,真跟条丧家之犬没什么两样,还是逮着谁就是一通的乱汪汪,说不准哪一天就被他反咬一口,这种人呐!抓住了机会一定要趁早除掉,以免养虎为患。 但是中井的话的确是触动了柳川的某些痛楚,他转而又细品起中井的话,他想:不过,中井的话说得也有道理,是什么人这么猖狂,又是出于什么目的,一定要在泉井总部里当众杀了桥本呢?难道,连天黑都等不了吗?想到这里,他不由得也把质疑的目光投向了金英玉,暗忖:看她守口如瓶的样子,她一定是了解其中的一些隐情,只是当着中井的面不便说出来罢了。柳川想道:嗯,赶紧打发这家伙走吧! “英玉,通知收队。” 柳川说着晃了晃他的大黑脑袋脸上一副不耐烦的表情,金英玉闻听诺诺而退,老板娘也趁着这个机会不露声色的溜走了。柳川转而对着忿忿不平的中井说道: 既然死了人,你正好有的做了,好啦!这里就全都交给你啦!” 柳川说罢一挺粗壮的身躯站了起来,立时就把中井变成了一只外形猥琐的土狼,中井气闷难抒哼也没哼一声转身就走,出得门来丢了一句给门口的警探: “留下两人,其余都回吧!” 守在门口的一个灰衣人答应一声转身传达去了,不一会儿的工夫,就见黑灰二队人马交错而退,竟像陌生人一样。中井稍稍站立片刻,他盯着巷口对面的大厦一角心中想道,柳川肯在这个时候把这个案子交给我,想必是已经掌握了什么线索了吧!这个阴损独霸的家伙不是又等着看我的笑话吧! 就在中井满心疑虑的时候,一个身影从街角处转了出来,一步一步朝他迎面走来,中井定睛看时,正是那个给他无数次难堪的金英玉。于是,他余烬未熄的怒火又腾的一下子烧了起来。他故意站在门口动也不动,像条癞皮狗一样挡住了金英玉的路,眼里满是怨毒的怒火。 “玉子小姐,哦,我这么称呼你不会怪我吧!” 中井不怀好意的缠住金英玉,嘴上阴阳怪气的搭讪着,一副输不起的模样。金英玉在二米开外站住脚,她平静的看着中井端庄的回应道: “中井先生,我们萍水相逢互不了解,还是叫我金英玉吧!” “呵呵!干嘛一副拒人千里的态度啊!我又不是你老板,没必要这么正经吧!” 中井一边嬉皮笑脸的纠缠着,一边吊儿郎当的靠在门框上,双手往胸前一抱,一副死缠烂打的模样。金英玉暗压内心的厌恶,一脸郑重的回应道: “中井先生,现在是工作时间,我还有公务在身,请您…让开。” 金英玉的话虽然不失礼貌,但已经透着不耐烦了,她被眼前这条癞皮狗缠得有些心烦,此刻,她急于和柳川单独坐下来谈一谈,因为有许多情况如不及时解释清楚,恐会引起柳川反感,甚至是怀疑。而柳川一但起了疑心,再想消除可就难了。不想,中井却一直在旁搅合,让她无法顺利按计划推进此事,因此不免有几分急躁。 “真看不出玉子小姐还是个急脾气呀!你跟那个自称是韩国特工的家伙也是这么缺乏耐心吗?嘿嘿!老实说,如果不是你出手,玉子小姐,我在佐世保就把他拿了,韩国特工,哼哼!南韩北韩还说不定吧?” 中井见金英玉一脸的急迫,禁不住幸灾乐祸起来,他失衡的心理迫使他旧话重提,意欲从中找出一道伤口好往上面撒盐。金英玉听中井这么一说心里不由一紧,她虽然厌烦却也不敢发作,因为忌惮柳川所以不想让中井在商苑身上过多纠缠,以免引起柳川疑心。于是,她不置可否的一笑,急转脑筋搜寻器摆脱中井的计策来。 “哈哈!果然被我猜中啦!玉子小姐,我真搞不明白,你如何会和那个韩国人搅在一起,你能指望从他那里得到什么?北韩最新核爆的当量?还是下一次导弹发射的时间?嘿嘿!我看他只能送给你一张阿里郎的门票吧!” 中井的肆无忌惮刺痛了金英玉的心,这不仅仅是他有意拿商苑来说事,更主要的还是他的玩笑伤了祖国的尊严。金英玉一时急火攻心恨不得一脚把中井踹倒在地,骑在他的脖子上狠狠的揍他一顿,但她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暗自提醒着自己,这个混蛋想要的就是自己狗急跳墙的失控举动,万不可上了他的当啊!极速冷静下来的金英玉使用隔离思维法,她将自己的注意力从中井的讥笑当中跳出来,细细的回味起刚刚发生的事件中那些个可以被利用的环节来。 很快,金英玉就进入了自我的状态,中井上下翻飞的两片薄嘴唇在她眼中只是一幅画面,而她已经完全听不进他所说的一切了。在金英玉的脑海里一幕幕的情景飞速的闪回着,一个人的面孔反复的出现在她的回忆里,最终定格在了她的眼前。她暗忖,不错,三浦俊树,就用这个人来帮我解脱中井的纠缠吧!桥本遇刺他在场,杀手逃逸他在追赶,哼!这个貌似聪明的笨蛋正好拿来当作替罪羊,看他到了中井手里会怎么样吧!“孤狼”,我这就丢块羊排给你尝一尝。 “或许,中井先生,有一个线索会对你有用。但不知你…是否感兴趣呢?” 金英玉完全不管中井说到了哪里,径自开口爆出一个猛料来。她的话一出口便从中井的那张尖削的瘦脸上看到了反应,就见中井把眼一斜两扇薄嘴皮一碰,蹦出一个好字来,似乎这样的结果理所当然似的。金英玉猜得到此刻中井心里的独白:哼!不挤兑你如何肯讲,既然那个通行的韩国人是你的短处,那么,我会时不常的照他下手的。现在,就先看看你的料有没有价值吧! “身为警视厅查案,你该关心那个杀手才是呀!中井先生。” 中井耸了耸肩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虽然他心里急于知道金英玉的要爆的料究竟有多响,但表面上却装得无关痛痒,似乎是说:杀手?那不是从你的眼皮底下溜走的吗?如果要查的话,也该从你这儿开始呀!我不在意你抢了头功。哼!这个混蛋还挺会装蒜!金英玉在心里骂了一句,而后开始抛出诱饵来。 “此刻,有一个人正跟杀手在一起,从这个人开始着手,事半功倍。” “那,这样的机会你干嘛不去?难道,你想离开内阁情报室,打算来警视厅吗?” 中井终于按捺不住,他还是开了口,虽然嘴不饶人但是已经表露出了他的兴趣,金英玉暗笑道:没出息的家伙,就知道你会上钩的。于是,她继续引诱道: “柳川先生不是把这案子让给你啦?干嘛还这么矜持?你没兴趣就算啦!” 中井知道对方是在故意抻他,于是硬挺着说道: “你有那么好心肠?玉子小姐,有料不爆给你老板,反倒便宜了别人?” 金英玉扑哧一笑,装作满看不起的样子说道: “这还算料啊!中井先生,真有价值的东西你连闻都闻不着,这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告诉你呢,你就省些时间,不告诉你呢,你早晚也会知道。你既然不领情也就作罢。” “嗨!玉子小姐,你还是友好一些,我刚刚跟你老爸达成了谅解,警视厅将会跟内阁情报室携手合作,一明一暗共同进退,所以,就从现在开始旅行诺言吧!” “嘻嘻!多大点事啊!还履行诺言呢?告诉你一个人名,权当白送,至于诺言呢?你还是自己先履行给柳川先生看看吧!” 金英玉用心的开了一个玩笑,而后,很自然的将一场争斗转移到了合作,她不打算再给牙尖嘴利的中井讲话的机会了,于是,她压低了声音说道: “中井先生,你可以直接去找三浦俊树,你知道的,他是桥本的私人助理,他此刻正在追赶杀手的路上,找他比找杀手容易,而找到了三浦也就找到了杀手。” 听了金英玉的话,中井的脸上闪过一丝无法觉察的冷笑,他注意的听着金英玉所说的每一句话,但他的另一半听觉却在注意自己的身后,此刻,从门里传出来的一通电话让他的耳毫微微颤动,就仿佛荒野上的孤狼听到了猎物的动静。 此刻,柳川义雄正将手机的听筒用力按在自己的耳朵上,他不露声色的听着电话另一头的那个人说道: “柳川先生,我知道杀害桥本先生的那个凶手的身份,以及她背后的主使是谁,我们约个地点见面再谈吧!” 柳川紧闭的嘴唇微微颤了颤,他从牙缝儿里挤出了几个字来: “好吧!时间地点我会通知你的。” 柳川走出了小酒馆的门,他看着不远处的“孤狼”背影,对身旁的金英玉说道: “你带大伙回去吧,我打算一个人出去走走。” 第四章.诱虎搏食(4) 31.4.4 日本 东京都 14:15 三浦默默的站在滴水的屋檐下,目光盯在不远处的小巷口上,那里雨丝浸透影重光瘦,单调的就跟一幅显影不足的黑白照一样,自从黑灰两色人马的徒手大战结束之后,那里就定格成了这幅景象,再也没见有一个人从那里出现过。三浦一路从天台上跑下来,他来不及找到一把伞,便将西装的衣领一立冲出了大门。 从大厦跑到对面的这条小巷,总共不过是五六十米的距离,但是雨丝已然打湿了他的肩头,再加上在这滴滴沥沥的屋檐下面一站,两三分钟不到的工夫,他那身考究的西装已经完全不像个样子了,就像是两片泡过的茶叶一样软塌塌的没了魂儿。 他在天台上停留的时间并不算久,却成就了一件大事也坏了一件大事,可谓是功过皆有经历丰富。三浦深知是由于自己的不慎,才使得绫波在要揭露出真相之际被人灭了口,而那个借刀杀人的杀手却犹如神物一般现尾不现首,就在得手之后从他的眼前悄然溜走,这让三浦不免心虑成焦难以接受。不过,好在绫波临死之时给他留下了一条重要的线索,这无异于已将谜底揭开。 “远东特课,广濑真之。”三浦想:原来,广濑这只老狐狸一直都觊觎着泉井这块宝地,他是绝不会坐视不理而让内阁情报室来挖自己的墙角的!可是绫波已死,又有什么证据能够拿来指证他呢?无论是公开还是秘密的,罪魁祸首的广濑都与桥本和绫波之死毫无瓜葛,哦,这样可不行。三浦心有不舍的放下绫波,转身朝着楼下跑去。他清楚,自己必须在警方赶到之前想出对策。 三浦的耳畔不停的回响着绫波含糊不清的声音,脑海里则反复浮现出那个杀手瘦小而灵活的身影。他对自己郑重承诺:找出这个人来,再通过他来揭露广濑的罪行。如此,不仅可以洗刷自己,并且可以找到继续潜伏下去的契机。而同时,铲除广濑这只老狐狸,彻底的占领泉井产业这块秘谍的沃土,并在就要开始的“大便小利24”的项目中,更好的策应“财神”。 心中有谱的三浦边跑边回忆,他确定自己在总部的大楼里见过那个家伙。消防通道密密匝匝,绕过了一圈又一圈,就像是一个个待解的疑团,三浦快速的揿动着手机的按键,很快就登陆到了泉井集团的局域网上,他在hr的模块里迅速的查找起来。二三百人的团队,通过设置搜索条件缩小查找的范围,这对三浦来说是轻车熟路。但是,搜索的结果却令他失望,没有外形特征相符的人。三浦失落的站住脚,耳畔回响起绫波跑上楼顶时的脚步声。 也许是外来访客?或者是派驻海外机构的雇员?三浦的脑海当中灵光一闪,他想:半天的时间里最多不会超过二三十人到访,估计那个杀手就在这些人里面,从安保入手查找起来会很方便。随即,他登陆到了总部安保系统的来宾记录上,一张张脸部特写像幻灯片一样在他的手机屏幕上闪过,突然,一张稚嫩的面孔出现在他的眼前,三浦的心止不住咯噔一下,他盯着那人的面孔几乎要叫出声来。 他当即认定了这个人就是那个他只看过一眼背影的杀手。原来,三浦认识这个人,他名叫真田浩志,是泉井集团派往中国大陆的一名普通雇员。从这个年轻人的身高体形和行走特征上看,与三浦见过的那个杀手完全符合。哦,这个浩志竟然是远东特课的特工!三浦禁不住在心里惊叫了一声,他想,如果不是看到过他杀人时的背影,如果不是熟悉他的体形特征,谁会想得到这个单纯阳光的年轻人竟然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职业杀手呢! 一阵穿街而过的冷风突然袭来,像穿皮透肉的蛊虫从湿透了的领口处钻了进来,三浦禁不住打了个冷战,恣意发散的思绪立时聚拢回来,集中到了他眼下正等着要见的这个人的身上。原来,三浦在认出了浩志之后,当即就把这个新的发现融进了他所面临的复杂环境当中,而如何利用好这个年轻的杀手,又怎么能把这条重磅消息有目的的散发出去,就成了摆在他面前急需要解决的问题。 连贯发力,动作一定要连续不断,压力必须绵延不绝,不给对手任何喘息的余地!三浦暗自提醒着自己。在每一次有意外状况发生时,他总会有意识的将它的影响和作用延伸到若干个阶段之后去考虑,这就像是一个冷静而缜密的棋手一样,在处理任何一个战术细节的时候,都不忘了从全局的角度去思考问题。由此,注定了他的战略高度和大家风范,难怪总部不惜派出商苑这样的大员前来与他建立联系。 一定要在远东特课和内阁情报室之间做点什么!三浦首先给自己的下一步工作定下了调子。他想: 已经成了冤家对头的二个特情单位早就是针尖对麦芒水火不相容了,如果此刻再加把柴禾的话,哼!定会燃起冲天的大火来。那样一来,对手的阵脚自乱就给自己腾出了重整旗鼓的时间,趁此机会刚好可以策应“财神”,有效的打击那个刚刚出炉的谍网计划“大便小利24”。三浦想到这里精神为之一振,他决定拿广濑雇佣绫波刺杀桥本一事权当那把柴草,而杀人灭口的浩志正好充当那根一擦即燃的火柴! 一个周密而复杂的离间之计在三浦的脑海当中迅速的行成了,于是,他在冲出泉井总部大楼的那扇玻璃门的时候,果断的拨通了柳川义雄的手机。他决定先将刚刚到手的这个消息透露给“相扑手”,而后,再稍加点拨诱导他的注意力朝着自己设定的方向投递。他想:如果,事态能够按照自己的计划发展,并且能够实现预期目的的话,那么,就可以借助内阁情报室之手除去远东特课这个心腹大患了,同时,也正好借此找到一个新的靠山,为自己的潜伏之路做好延伸的铺垫。 三浦将双手插进了裤兜里,而后用力的抖了抖双肩,借此散了散满身的凉气,而后,挺了挺胸将一副劲健的身板显现出来,他不愿在柳川的面前显现出冷雨欺身的疲态来,哪怕是一点点的不适之感也不愿,,三浦知道自己打交道的对手是什么样的人,欺软怕硬是这号人的本性,他要在“合作”当中掌握主动,就不能让对手在任何一面占据上风。三浦咬紧牙关坚持着,心里的一股浩然正气支撑着,渐渐的,被雨淋湿的肩背竟然被他的身体暖干了。 就在三浦坚忍苦斗的时候,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一双惶恐不安的眼睛正透过门缝紧盯着他。哦,前后不超过半个小时,就在这同一个位置上先后站着两个不同的类型的人,刚才那个有着狼一样眼睛的家伙动不动就操枪想要杀人,而这一个模样俊秀的年轻人又会怎样呢?他们这一路人可不能单凭长相去判断啊!想到这儿的时候,这个人的o型腿竟然止不住的得得颤抖起来。小酒馆老板娘的见识虽然不浅,但她最多只能算是个黑道中人,跟这些特情无间道中的人比起来,那真的是有天壤之别了。 三浦靠着自己的体温将衣服捂到七成干的时候,忽然感到有一股寒意正从身后悄悄的逼近,一直踯躅于内心世界当中的三浦顿时猛醒过来,他意识到自己身后这家小酒馆的移门是微微敞开着的,隐隐的,他觉出那是一束不怀好意的目光正偷偷窥视着自己。他登时警觉起来,暗自懊悔没有事先检查一下这家酒馆,或许里面藏了什么别有用心的人呐!三浦担心自己与柳川的会面被远东特课的人发现,那样一来,他计划当中的诱虎搏食部分就会因为丧失了突然性而使效果大打折扣的。哦,这个漏洞得赶紧堵上啊! 三浦想到这里刚想回身看个仔细,忽然,一道黑影闪进了巷口,它穿街过巷飘然而来,隐隐的伴随着一阵轻微的哒哒声。三浦的心陡然一紧,暗道:这家伙来得好快啊!看起来,跟柳川打交道真的是连个盹儿都不能打,更不能无准备的碰运气,每一招都得看得远一些,否则,难以跟上他的节奏啊!三浦受到了闯入者的干扰,只得暂时放下了查验身后小酒馆的想法,专心应对起眼前的变化来。虽说这是他预先设定好了的,但真的到了要临场实施的时候,却不免有点紧张起来,毕竟,对三浦来说,此前,这个对手还只是个传说中的人物。 正所谓,龙从云虎从风,汽车伴着马达声。那车影在巷口刚一出现,也不等三浦调整好状态,便像个幽灵似的飘到了他的身前,眨眼的工夫声音轻微变化奇快,让人无暇做出防备。此刻,若是三浦显出任何张皇失措的神态,那都将在柳川的印象里留下抹不去的痕迹,那么,他所说的任何话都会在柳川的脑海里被打上问号,因此,三浦的神情举止以及言词应对都变得异常关键。他要用好这块叩响内阁情报室的敲门砖,就先要做得像一个坦诚平和的来访者。 三浦押住了迫不及待的脚步,缚住了跃跃欲试的心情,就在车近身前的一刹那,他站在原地没有动,却用平静的目光迅速的扫了眼那辆车的车牌,心里默默的说道:嗯,不错,正是柳川的车。这个念头刚一启动,他便做出了一个令人诧异的举动来,这或许就是他天生有别于普通人的情质特征吧!而他的这个做法不仅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并且,无疑会给车里的柳川义雄留下一个非凡的印象,同时,也刚好可以帮助他完成那个他刚刚想补而没有来得及补的那个漏洞。 就在柳川义雄的汽车驶到近前的时候,三浦不等汽车降下车速便猛的一转身,沿着车行的方向朝前走去,就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来似的。柳川的司机被三浦的这一举动搞得有些懵懂,正在犹豫着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就听坐在后排上的柳川突然低声命令道: “不要停,继续开,超过去,在前面的第二个巷口转弯。” 三浦看也不看一眼擦身而过的汽车,径自迈开大步朝前走着,他的一些下意识动作常常会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柳川刚刚的反应恰如他所预料的那样,这说明了他们之间未曾会面就已经有了某种程度上的契合。 其实,这不仅是三浦的主动表现,也是他对柳川的考验。如果柳川做出的反应超出了他的预料,那么,他对这个人的预判就得从头再来。那说明柳川要么是一个徒有其名的好大喜功者,要么就是一个他无法掌控的高深莫测者,而这两种中的任何一个结果都不是三浦愿意看到的。不过还好,正如他预料的那样,柳川将会在前面的巷口停下车,然后,在那里悄悄的等着他。三浦在心里则暗自说道: “干得好,三浦,这样非常好!” 第四章.诱虎搏食(5) 31.4.5 日本 东京都 14:20 带着满身的雨水湿气坐进车里,三浦礼貌往车门的一侧挪了挪,以免让邻座的人感觉不舒服,虽然这辆特制装甲防弹车的膛儿很大,但他仍有一种拥挤不堪的感觉,因为在挪动中似乎是触到了对方臂膊,感官的直觉当即告诉他:这是一个皮厚膘肥的家伙。三浦忍不住叹道:哦,难怪绰号叫做“相扑手”呢?果然好大的块头啊!本来足够三个人并排坐下的空间,现在几乎被他一个人占满了。于是,一种似曾有过的体验涌上心头,他隐隐的感觉到了对方提防的眼神正悄悄的注视着自己,于是,他没有扭过头去直接跟对方打招呼,而是目视前方郑重的说道: “对不起,柳川先生,三浦来得唐突,请您原谅。” “喔!开车吧!我们随便走走,在小雨的天气里兜兜风,也是种不错的体验呐!” 柳川答非所问的吩咐着司机,而后,车里便陷入了一片寂静,只有轻微的引擎突突声和雨点敲击车窗发出的啪啪声,此外,就再也没有人说话了。三浦绷住劲没有开口,他担心过于直率有可能惊扰了这位大人物,通常越是位高权重的人就越是色厉内荏,有的甚至敏感得像患有心理疾障一样,他们愿意时刻处于主动地位,这样才会有安全感。所以,此刻被动一些反而会给自己留下足够的空间,三浦忍着湿衣粘身的不快正襟危坐着,暗地里悄悄把摸着这位新生代特情巨孽的心脉。 汽车在幽静的小巷里匀速的行进,像个心神不宁的失恋者一样徘徊不停,三浦越坐下去就越觉得惊恐,渐渐的有些沉不住气了。他止不住的揣测起来,是不是自己刚才的举动过于突兀,让他误以为是自己在哗众取宠,还是他早就勘透了自己的心路,所以才稳坐船头就等着自己主动上钩?三浦感觉恐怖的气氛越聚越浓了,听不明白,那个有着相扑手一样身躯的柳川就坐在身边,但是却感觉不到他的存在,甚至连他的呼吸都无法察觉,柳川就像是一个有质却无形的黑洞,正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随时都有可能将自己一口吞噬掉。 “哦,柳川先生,冒昧打扰,有些情况不知当讲不当讲。” 三浦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他觉得自己低调的姿态已经做得足够了,再这么闷下去,恐怕会引起柳川对自己的误解,于是,他装作鼓足了勇气的样子打破了沉闷的空气。但是柳川仍旧是比他预想的慢了半拍,一副贵人语话迟的样子,三浦耐心的等待着,心里安慰着自己:狗儿还有个性呢?等等看,三言两语之后就能摸准他的脾气。果然,过了大约十几秒钟的样子,柳川才慢吞吞的说道: “有话你就说吧!是你急着想要见我的。” 三浦心里一松,暗说:这家伙话虽不多,倒还挺矫情的,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再客气了。三浦决定拿那家小酒馆的鬼祟作为开场白,以此引起柳川的兴趣,于是,他开门见山的说出了自己担心,以此作为他报给柳川的第一个猛料。 “柳川先生,刚才那家小酒馆里可能藏着别有用心的人,我担心您被认出来,所以,才….” 不料,这一回柳川的反应却异常迅捷,他不等三浦把话说完便打断道: “这个不用你操心,那是我的据点,说下一个问题吧!” 三浦的心里陡然一惊,他万没想到自己一出泉井总部的大楼就被柳川的人盯上了,他不由得暗自庆幸道:多亏了自己行事谨慎才没有露出什么破绽来,否则麻烦就大了。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恐慌,难道,在泉井总部里就没有柳川的眼睛了吗?哦,好阴险的家伙呀!三浦想到这儿的时候,脊背上隐隐的蒙上了一层冷汗。 他当即作出决定,既然桥本已死,不如就把所有的表象和盘托出吧!如能尽早取得柳川的信任, 也好让他放松对自己的监视,那样才有利于下一步开展工作啊!于是,三浦一脸正色的说道: “杀害桥本先生的凶手已经查明,她就是泉井先生的私人助理,绫波羽。”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三浦已然有了心理准备,他知道柳川的心态是想保持一份矜持,毕竟,他是内阁情报室的首席官员。但是,对他所报的第二个猛料柳川仍旧没有做出什么反响,他只是轻轻的哦了一声,居然连问也没有问一句,甚至没有表现出吃惊的神情来,这就多少出乎三浦的所料了。于是,三浦暗骂道:装腔作势的家伙,等我捅到你痛处的时候,有你叫的! 三浦决定改变谈话的方式,将一个答案拆成两段来说,前一个做扣后一个留头,一步一步牵着柳川的鼻子走,直到最后的关头再抖开那个惊天的大包袱,三浦心说:若论耐力我比你有忍头,不信的话我们就比试比试吧!于是,他轻轻叹了口气,故意放慢了语速心思沉重的说道: “唉!只是,可惜啊!” 话到这里,三浦忽然止住不说了,像是压抑了许久而终于无法再克制下去似的。他用双手抱住头深深埋下脸去,现出一副痛苦状来,痛惜之情溢于言表,隐隐的似有啜泣之声。立时,车厢被一种悲情所笼罩,气氛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来。司机偷偷的朝着后视镜里瞥了一眼,他担心自己的长官被这股悲情压得背过气去,因他已经半天没有听到柳川出声了。 三浦注意到了柳川的过度沉寂,心里预感到一个猛烈的反弹即将爆发,他想,以柳川的个性推断,他沉寂的越久则爆发的就会越猛烈,所以一定要沉住气,越到后面就越是好戏。于是,他不失时机的往这堆微微萌动的炉火上添加着干柴。他用富有感情色彩的语调不无煽情的说道: “她就倒在我怀里,浑身上下都是血,简直是太残忍了,他们真是心狠手辣呀!” 三浦状似哭诉般的叙说表演的情真意切,并且明显带有儿女私情的意味,虽然,这是让特情硬汉所不齿的行为,但此刻却与三浦的身份极为贴切,从而给他的表现寻到了一个可信的根源。三浦与生俱来的特工潜质在紧要关头发挥得淋漓尽致,真不失为一个扭转乾坤奠定胜局的情天巨孽,这注定了他在未来的情势发展中将会发挥出越来越重要的作用,而他眼下的每一个铺垫都是在为那一刻做着预先的准备,他的这种长远眼光由来已久,就像积分闯关一样,一环紧扣一环。 原来,自从桥本成为柳川安插在泉井集团的暗桩以来,就有不少内阁情报室的较低层级的特工与之往来,他们多是借着业务关系打掩护,因此少不了跟三浦有接触,柳川正是通过这些人的口碑传递才对三浦有所耳闻的。柳川知道三浦是一个风流倜傥的年轻人,在他的身边不乏有异性的追求者,于是自然而然的把三浦当成是一个多情之人了。所以,他才对三浦此刻的表现信以为真,并把三浦的告密当成是在替旧情人鸣不平泄私愤。 然而,截至到目前为止都还只是三浦一个人在表演,柳川的不回应已将他推到了一个尴尬的境地,如果,他此刻流露有半点的气馁,那么,他的一系列计划都将化为泡影,而他再这么一味的悲催下去的话,也将被视作软弱无能而遭唾弃,这时的三浦真是进退两难束手无策,好在悲戚的氛围掩护了他,不然的话,他鼻洼鬓角上的冷汗就会将他的真实意图暴露无遗。然而此刻,还有一个人比他更为忐忑,但是这个人却没有他这般坚强的定力,于是,熬尽辛苦天降甘霖的那一刻,终于被他的坚韧催生出来了。 “先生,您不舒服吗?要不要打开车窗?” 司机再也忍受不住这死一般的沉寂了,到了这会儿他担心已不只是自己的老板会不会背过气去,而是自己会不会被这灵车一样的气氛逼得疯掉,所以,经过了再三考虑他终于开口说出了自己的提议,并且,迫不及待的想要得到老板的应允。到了这个时候,柳川想不开口也已不能了,他只好轻轻的哼了一声算作答应。司机像得到了特赦令一样的揿下了按钮,四扇厚厚的防弹玻璃无声的降下了一道缝儿,立时,清爽而湿润的空气便像好奇的孩子一样钻进车来,压抑的气氛顿时得到了缓解。 “嗯,现在,归入正题吧!说说你所知道的情况,比如,凌波为什么要杀了桥本?” 柳川清了清喉咙,语气和缓得像是在和朋友交谈,大凡有身份的人都知道怎么表现得平易近人,这不代表他就真的跟你撇开了界限,其实他是想从你那里得到更多的东西。到了这个时候,三浦终于可以尽兴的发挥了,但他也在提醒着自己,千万不可掉以轻心,貌似粗糙的“相扑手”其实心思缜密,稍有不慎就会引起他的疑心,保持淡定的心态,三浦,刚刚你做得非常好。 “柳川先生,我并不知道凌波为何会杀害桥本先生,他们之间没有过节。” “这么说,绫波是受人指使了?麻烦你告诉我,是谁指使他这么做的呢?” 柳川逼问的很急,真到了他想审视一个人的时候,他是不会给对方留出思考的余地的,他的攻势会像潮水一样的绵密。三浦早已做好了准备,因此他回答得丝丝入扣逻辑缜密,就像是水到渠成一般的自然毫无做作的痕迹。 “绫波临死的时候说过一句话,我想应该就是答案了。”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三浦感觉到柳川的硕大身躯隐约的动了动,显然他被这个即将揭晓的谜底吸引了。三浦依照自己分段描述,段段相连,谜底层层开的战术,把一个简单的结局分解得如同春饼一样。他装作若有所思的样子,把神情融在了一脸的疑团中间,缓缓的说道: “她说这话到时候只剩下最后的一口气了,如果不是我伏在她的嘴边上,根本就听不清她到底在说些什么,我想这就是天意啊!” 现在轮到考验柳川耐心的时候了,这时,已经放下了一颗疑心的柳川急于想要知道三浦究竟带给他哪些情报,但说了半天仍不见三浦说出重点,于是,“相扑手”的脾气被渐渐的拱了起来,小火慢燎的火炉眼看着就要腾起烈焰了。但是,三浦还是不紧不慢的絮叨着,完全没有眼色的样子。看他的神情就像是沉浸在当时的场景里,不给强力一时难以自拔。 “她的话气息微弱,隐隐约约只能听到八个字。” 柳川的心火被腾的点燃了,如果这个跑来向他汇报的不是三浦,而是他的手下的话,他会抡起熊掌一样的大手,啪的一声切他一个大耳光。但此刻,他不能,他保留着最后的一点耐心问道: “哪八个字?” “远东特课,广濑真之。” 柳川轻轻的哦了一声,随口追问道: “你只知道这些?” 三浦摇了摇头,他第一次转过头去,直视着柳川的眼睛说道: “我还知道是谁杀了绫波灭口的。” 柳川出人意料的打了个响指,司机下意识的抬手揿上了车窗,周围一下子陷入了昏暗,就像整个车子像是突然掉进了阴沟里。柳川凑近了三浦的耳朵,牙齿磕碰着牙齿说道: “是谁?” “真田浩志,泉井集团的一个不起眼的小职员。” 三浦的声音像一阵风儿扑面吹过,只扑的那么一下就过去了,却在柳川的心里荡起了一阵轻波。 第四章.诱虎搏食(6) 31.4.6 日本 东京都 14:25 在雨滴截止之际停住脚,低头想想已经奔出了千米之遥,于是,他在这幢小楼的门前站了片刻,不是观望而是倾听着身后的动静。还好,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此外再没有其他的声响。随即,一丝冷笑不露痕迹的掠过了唇角,心说:是啊!除了雨滴谁还能跟得上咱的脚力?到了此刻他才不慌不忙的取出门卡,从容的刷开了门禁,轻轻的推开了一道缝儿,而后,像只猫一样的悄悄钻了进去。 他在迈步进门之际脱掉了鞋,不是因为日系的生活习惯,而是为了不留下脚印。他低着头弓着腰赤着双脚踏上了木质的楼梯板,动作轻得听不到半点声音,因此,声控的照明系统无法启动,幽暗的光线屏蔽了他的脸,只把一团黑影压缩在了楼梯板上,幽幽的显得诡祟异常。 他小心的躲着自己的影子往上走,心里非常忌讳类似这样的脚踩头,不期还是弄脏了自己的身影,他不由得懊恼起来,但到定睛看时才发现,那其实是一行已经干涸了的脚印,某个人在他之前刚刚从这里走过。他注意到那行湿漉漉的脚印从楼门口开始,而后一直延伸到了三层的地方。他在脚印消失的那套公寓门前放慢了脚步,用眼睛扫描用大脑存储,迅速的记录下了那双脚印的尺码和花纹,而后,继续拾阶而上直奔顶层而去。 不留心观察或许不止,其实世间万物巧合的事比比皆是。当这幢不起眼的小楼被金英玉相中用来作为安全屋的时候,它同时也被另一个神秘的人物看中了,只是那个时候的他们就像是陆地和海洋中的两种生物,暂时没有产生交集的机会。但是,随着大陆板块的移动和海平面的升高,他们迟早会在某一时刻碰头的,于是。无论是陆地的还是海洋的,都有可能在那个时候变成一种两栖的。眼下,这个时刻正在悄悄来临。 他像道烟一样的飘上了顶层,无声无息的打开了这套唯一的公寓房门,而后,倒着退进了门去,不放心的眼神知道最后一刻才被关闭的门扇拽进门去。他像只狸猫一样敏捷,却又像惊弓之鸟一样的惶恐。自从栗原纯美盛装死去之后,他就像只受到了惊吓的小鹿一样敏感多疑,因此,他才表现的时而胆小,时而凶残,时而惶恐不安。 没有什么比心神不宁更让人感到疲倦了,从保护栗原到出手杀人,不过是短短的几天时间,他已经完成了从一个甲斐武士的后人到职业杀手的转变,在这个过程中,他的技艺得到了锤炼,他的胆识也得到了磨练,而唯一跟不上节奏的是他的心念,但也没有办法,他只能边干边调整了。 浩志轻轻放下手里拎着的鞋,将身体倚靠在门上稳了稳神,他的手上还留着那一掌透体穿胸时的劲爽,但他眼前浮现出的却是广濑那张皱纹堆垒的脸。哦,为了这个老人还要再死多少人呐!一丝抱怨悄然在心头涌起,随即就被他强行按压下去。这是他从小就被立下的规矩,哪怕这有违自己的心愿,也必须不折不扣的执行,因此,他不能对上级产生任何的质疑。 原本他并不熟悉绫波羽这个人,他只是遵照广濑的命令,在她杀了桥本之后寻机灭口。但是,三浦追得太紧了,他没有时间等待更好的机会,只能冒险借三浦之手除掉绫波,否则,不知道她会把什么秘密透露出去。浩志在出手之前仔细的权衡过,他是泉井集团里最不起眼的一个小职员,拥有最隐蔽最安全的身份。但是,动手之后的条件就改变了,这有可能会引火烧身的,然而这种做法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将三浦变成了凶手,而所有的线索也就到此终止了。 浩志的手触到了那柄剑身柔软的“扫”,于是,忍不住自问道:何时就该轮到我了呢?这种灰暗的心情伴随他已经很久了,而今缠绵的小雨和急匆匆的奔跑令他的心情变得更糟,他不由得想起了几天前在羽田机场上的那一幕来,那天的感受给了急待得到抚慰的浩志当头一棒。 当他手捧着栗原纯美的骨灰走下飞机的时候,远远的看见了躲在候机大厅玻璃幕墙后面的广濑,那是和今天一样滴沥的小雨,亦如眼前一样褶皱的脸孔,但在浩志开口之前,这一切都曾是他倍感亲切的期待。但是,当浩志用带这哭腔的声音说道,广濑先生,我把栗原小姐带回来了的时候,原来所有的感觉都在顷刻之间化为了泡影。好印象在被毁掉的时候,远比它被建立起来容易得多,从那一刻开始,浩志便不再是一个初涉谍海的杀手了,他的心被速冻起来了。 他永远也忘不了广濑脸上的木然表情,和他眼睛中的淡然神情,以及他声音里面漠然的感情。嗯!先找个地方存放吧!我们手里的活儿还没忙完呢!像个孩子依赖父亲一样,广濑的话没有给浩志期待的抚慰,反而挫伤了他的情感。其实,以浩志这样低层级的身份无法透彻广濑这句话的背后意思也是正常的,因为广濑此刻的处境已经岌岌可危,他预感到了此次失利已经给远东特课以及他本人造成了极其严重的后果。 广濑深深知道此次失去的不单单是藤田和栗原这般属下,更有美国政府以及中情局对他的信任和支持。如此一来,他本人的命运也将随之改变。所以,栗原绝非是最后折损之人,他本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横尸路边。只可惜,他的担心不吭吐露给初出茅庐浩志,因此也只能以公事公办的嘴脸出现,不想,这样的态度严重的挫伤了浩志的情感,从那时起他开始变得心思晦暗信念疲软了。 抚平了心理上的波澜,浩志来到了客厅的中央,他盘腿坐下掌心叠加着默诵了一遍忍者心法,借此恢复到正常的心态。沉静了片刻之后他开始想到,是时候该向广濑通报一下今天的经过了,也好让这个肮脏的内部弑杀告一段落。既然,桥本已死,那个有可能会成为泄露泉井雄一与美国总统秘密谈话内容的缺口也就被封死了,而执行广濑刺杀任务的绫波也被自己灭了口,至此,“关白”和广濑都已安全了。 嗯!那个老人终于可以放下心了。浩志刻意的回避这内心的反抗,依旧延续着他惯常使用的敬语称谓广濑,竟而竭力维系着那根已经出现裂痕的情感纽带,尽职尽责的履行这自己的义务。可就在这个时候,放在身边的手机突然发出了蜂鸣,浩志瞟了眼屏幕上面那个熟悉的号码,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来。 怎么这么巧啊!刚刚想到要给他打个电话,他就主动联络过来了,是心有灵犀?还是已被监视?浩志想到这里下意思的扫了眼空荡荡的房间,猛然想起了刚刚上楼时在楼梯上发现的那行干涸的脚印。那显然是在雨天里四处奔波才会有的脚印,并且是在自己归来之前不久刚刚踩上去的,浩志的心不由得紧紧的揪在了一起,他自问道:哦,莫非,他派了人来监视我? 电话铃声催得很急,容不得浩志沉下心来思考,于是,他只得按下念头拿起电话来,暗想道:他一定是急于知道刺杀行动的结果,怎么?如此深谋远虑的人也有沉不住气的时候?浩志边想边揿下了按键,把电话按在了耳朵上。然后,轻声应道: “是,先生,我是浩志。” “怎么?你不舒服吗?听声音好像很疲倦呐!这种天气可要小心啦!” 广濑出乎意料的发问,让浩志的心里一沉,他暗自责备自己的语气太过低沉,不期引起了广濑的好奇,这种情形决不能再出现了,否则, 广濑会以为自己的斗志出了问题。于是,他刚忙用一种热情洋溢的声音充满活力的说道: “我没事的,广濑先生,有可能是这房间屏蔽,信号不好的缘故吧!” 浩志的话没有引起广濑的兴趣,他似乎并不在意浩志在说什么,而只是想把他要讲的话说出来,这一点也让浩志感到奇怪,怎么,他不急于了解今天的行动结果吗?还是故意装作大尾巴狼,跟自己玩儿深沉呢?就在浩志不断猜测的时候,广濑的问候越来越让他起疑了。 “你刚刚进屋吧!吃饭没有啊?要是不饿的话, 就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吧!” 广濑的细致入微出乎浩志所料吗,他感觉自己的一举一动好像都在广濑的眼里似的,这不由得让他背脊生津两鬓挂汗手脚变得冰凉起来,他一边连声应承着一边想道:怎么,他不急于知道今天行动的结果吗?干嘛如此絮絮叨叨的扯起闲篇来没完没了呢?难道,他只是想知道我是否还活着吗?浩志越想心里越发变得不踏实了。 猛然,浩志明白过来了。原来,对于今天的行动结果广濑早已经知晓,他的电话只不过就是想要证实一下我这个人还在不在!可是,怎么会呢?作为第一当事人,在我没开口的情况下,谁又能比我知道的更准确呢?哦,这又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浩志在惊骇之下找到了答案,但他不甘心自己会成为绫波第二,更不会接受卸磨杀驴的结果。于是,他生硬的拦下了广濑嘘寒问暖的话,执拗的说道: “先生,今天的任务完成的很好,详细情况我想向您汇报一下。” 但是,浩志的坚持没能改变广濑的漠然,他仍旧自话自说的延续着自己的思路,完全不把刚刚死掉了两个人的这次行动当成重点,就听他轻描淡写的说道: “事情办好就成,不必纠缠细节啦!好好洗个澡睡一会儿吧!我从你的声音里听得出来,你已经很疲倦啦!好吧!休息吧!挂了。” 浩志的心几乎冰凉了,随着电话里传来咔嚓一声,他最后剩下的一点热情也随之熄灭掉了。浩志在想:我不过是他手中的“秋风落叶扫”,今天刚刚亲手扫走了绫波,但很快我就会跟藤田栗原一样变成落叶被扫掉了,嗯!而他呢?此刻却躲在清净的寺庙里做着所谓参禅养性的功课呢! 原来,电话背景中隐隐传来的钟鸣之声让浩志了解到,此刻,广濑一定是在他位于本愿寺的禅堂里打坐修行!浩志的逆反之心开始蠢蠢欲动起来,他的血虽然变冷但心跳却加快起来,藏在脚踝部的柔剑“扫”隐隐的发出啸音,那是因他心脉躁动而产生的共鸣。 甲斐武士的凶狠与不羁的本性攻击着他的心灵,约束渐渐变得松动起来,从武田西玄开始就有的弑父夺权的野性,此刻又在浩志的心里滋长起来,现在,只剩下一个誓言还算作是桎梏着他的羁绊,但过不了多久,另一阵风吹来的时候,这道锁链就会变成他叛逆的理由了。 突然,刚刚沉寂了片刻的电话再次响了起来吗,这声音像是一只无形的手,它悄悄的伸向了捆绑着浩志那根脆弱的绳头,现在,只需要轻轻的一拨,它就会悄然解开,放出来的是一个凶残的杀手,一个嗜血的魔头。 浩志满腹狐疑的盯着屏幕上的那个陌生号码,拎起电话迟疑的问道: “哪位?请说话。” “真田浩志吗?现在是柳川义辉在跟你说话。” 第一章.兵部探秘(1) 32.1.1 美国 华盛顿 02:30(14:30) 天花很暗,粗糙的格栅后面隐隐的露出弯曲的管道,粗大的阴影狰狞的好像蜷缩着的猛兽,正偷偷窥视着夜不归宿的人们,不知何时就会猛扑下来一口吞噬掉这些到嘴的食物。几盏矿式吊灯懒洋洋的垂挂着,奶白色的灯胆偷偷躲在深深的铝合金罩子里面,就像圈在窝里的老鼠时不时会懒懒的眨动几下眼睛,亦如那些宿醉不归的人们,恨着夜长,怕着天亮。 反倒是镶嵌在地板上的帕灯显得精神十足,自下而上的光线透过磨砂的玻璃罩扬起一片朦胧的光,它把一张张醉醺醺的面孔照得跟扒猪脸一样,买醉的人们因此而被戴上了一副鬼祟的面罩,彼此间看起来都变成了同一个长相,而这整间酒吧也仿佛天地倒置日月癫狂。 借着吧台上的反光,他把刻着阴纹的玻璃酒杯捏在手上,眼睛盯着里面泛着琥珀色酒光,然后,让它在两指之间来回的揉搓着,很快,酒精加柠檬的混合味道便被激爽出来,他下意识的吸了吸鼻子,感觉鼻孔里痒痒的,像是有只小虫子正从鼻腔里往外爬,他知道是该享用这种甘霖琼浆的时候了。于是,他皱了皱眉耸了耸鼻子,慢慢的端起杯子凑到嘴边猛一扬脖,就着两行清鼻涕一起灌进了肚子里。 这已经是他今夜喝过的第四家酒吧了,从午夜飞机落地开始,他就一直在这条小街上徜徉着,考虑到除了病房冷屋的公寓之外无处可去,因此他决定先到这条酒吧街上痛饮一番,在把自己灌醉之前赶回公寓去,然后酣睡一整天,接下来好去应付五角大楼迥长的会议议程。 起初,他对这次会议并不感兴趣,认为那不过是一次政策性的吹风会而已,因此正准备放弃。但是,后来听说会上将有总统的一次重要演说,因而才改变了主意。据说那是总统对新一轮的全球防卫战略所做的最后一次考证,他将决定国家的战略防御中心是转向亚太还是继续留在中东。 他清楚这是一件需要慎重权衡的事情,因为一根甘蔗没有两头甜的事,一方面,蓬勃发展的东方大国正在迅速崛起,而另一方面,传统的能源基地却深陷在绵延的战火里。一头是风生水起干得有声有色,几乎将世界霸主排除在游戏之外,另一头则按下葫芦起了瓢忙得是焦头烂额,连续三十年的战争导致弥足深陷成了不堪其扰的负重。 哦,他轻轻的呻吟了一声,把烈酒烧灼后的满足降低到最低的限度,他虽然衣着考究却不想引人注目,这或许是他到这条不起眼的小酒吧街上来的一个理由。他把敦实的酒杯轻轻放在吧台上,而后手指轻轻一弹,酒杯恰到好的滑到了酒保的手边,这表明了他虽然略有微醺却能驾驭酒力,因此,再喝几杯仍有余地。酒保会意将斟满了酒的酒杯放在杯垫上推到了他的面前,然后转身去招待别的客人。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了闪着奇幻色彩的酒杯上,不觉间眼神有点昏花了,他仿佛看见了那双躲在阴刻花纹杯壁后面的眼,以及被酒水浸泡得变了形的脸,于是忍不住在心里叫道:哦,可怜家伙!徒有学者的身份却不想死的这么惨!他不由得想起了不久之前在nsa总部时与埃德蒙.兰斯的那次碰面,心里感慨道:哼!多么牛逼哄哄趾高气扬的家伙啊!怎么会死得那么突然?真是世事难料啊! 他在唏嘘之余又想到了自己,一个拥有双重身份的间谍更应该约束自己,虽然一直以来都与德国的情报系统分享nsa的重要数据,但是作为日耳曼的后裔他丝毫也不觉得是在出卖自己。没错,假使半个多世纪之前的那场世界大战是另一个结局的话,那么,他与他的祖国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分离。哦,今天喝的差不多了,应该回家了,他在自我的警醒当中饮尽了那杯酒,这一次他没有找到之前的感受,因此,他知道是时候收手了。 从半地下的酒吧里走出来,横扫街面的冷风像一瓢冷水泼在身上,他感觉有一点点的不清醒,脚下也跟着的步履蹒跚起来。他暗自提醒着自己:今晚可是有那么一点贪杯过量了啦!于是,他停下脚步来细细的揣摩着,刚刚自己的行踪没被什么人关注过吧!嗯!没什么不妥,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偷空喝上几杯的老职员而已,谁会在意呢?想到这儿他放下心来,又借着披上风衣的机会将手探进怀里,摸了摸那只镶着象牙柄的鲁格手枪,心说:有它呐!还怕什么呢? 这只鲁格应该算是件古董了,当从这枪的品相上看就极有收藏价值,更何况作为一代名枪它还曾经属于一位著名的政治人物呢?虽然,这支枪上没有铭刻着任何人的名字,但是作为后人他确切的知道这支枪的来历,因此,怀揣着这份独有的情感,他一直把这支枪带在身边,即便是有更先进更轻便的武器随他选,但他从来也没有动摇过信念,因为带着这支枪就等于带着家族的显赫姓氏和头衔。 哦,多么安静的夜晚呐!哦呵!确切的说应该是凌晨啦!那么好吧!我们回家去好好的睡一觉吧!因为明天…哦,今天,晚些时候还有很多事需要做呢!他一边在心里叨念着一边打出一记响指来,不等他把taxi叫出声来,一辆计程车已经嘎的一声停在了他的身边。应该留着庞克头的小伙子探出车窗来,他大声的问道: “您要去哪儿?先生。“ “我付你双倍的价钱,带我去个僻静的地方,把我杀了然后把我埋了,好吗?” 他的玩笑开得极其逼真,竟然把那庞克头吓得几乎叫出声来,可他却一脸正经的看着那家伙,直到把他的额头逼出汗来,这才呵呵笑着说道: “呵呵!别紧张,小子,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说着话他拉开车门钻进车里,将一张百元大钞递到那人面前,说道: “只有一半话是玩笑的,拉我到三号地铁的终点站,这钱还是归你。” 车出了酒巷接连的拐了几个弯之后便上了大街,车速一提上来,就见一个个的路牌连续不断的从眼前掠过,路途不远再过一两分钟就到了。望着窗外如棋盘一般规整的街道他想道:规划得如此整齐的市容,哪怕你从朝鲜来也能轻松辨明方向的,更何况还有这么“职业”的计程车司机呢?想到职业两个字的时候他不由觉得好笑起来,这个人每天迎来送往的,想必记得住每一条街道的名字,那他何必还要随身带着一本华盛顿的游览地图呢? 这个人不露声色的瞟了眼司机驾驶台上丢着的一本“花花公子”,在那本有着喷血封面的杂志下面露出了那套最新版的华盛顿地图册的一角。嗯,整个美国都快要被新移民占领了,他们来自世界的各个角落,由此地方听都没听说过。这些外来人口让这个国际的就业形势变得越来越严峻了,难怪这一界的总统比起他刚上任的时候来支持率下降了很多,唉!自由和民主是要付出巨大代价的喔! 这个人心猿意马的想着,同时,却不露声色的打开了随身携带着的皮包,他一边平静的望着窗外,一边熟练的摸索出一个笔筒大小的塑料盒子来。针筒只有手指粗细,拿在手里就像握着一支钢笔,针头很短卧在一个润滑的暗槽里,药液是一颗固体的栓剂,有胶囊般大小和弹力活塞成为一体,他只需把这只推杆小心的插进针筒里,它就会变成一件致命的武器。一切都设计得很简便,满足快速拆装与携带,并且,还毫无声响和阻碍,甚至都不需要看上一眼。 车朝着客人说过的方向快速开去,街道两侧的商铺渐渐变得稀少起来,而街道却变得越来越宽敞了,计程车司机似乎很乐意朝着僻静的方向去,似乎越远离城市中心越能缓解他心里压力,这时,他开始放松下来,时不时的扭头望向窗外,但每一次转回头时都会不经意的瞟一眼后视镜里的客人,似乎很是在意客人的舒适感一样。当他注意到客人耷拉着眼皮,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时,他的心就越发的轻松下来,而车速也就变得越来越快了。 车在接近地铁终点站之前的一个路口处慢了下来,远远的车站顶棚上的霓虹灯璀璨耀眼,司机瞟了眼身后瞌睡中的客人,很怕打扰他似的悄悄拐了个弯,汽车悄无声息的驶进了一条僻静的街道,而后,在一个幽静的拐角处停了下来,此刻,那位客人还浑然不觉的闭着两眼,想必酒力加上疲惫已经让他沉沉睡去了。司机机灵的朝着左右望了望,随手熄了车灯之后,反手朝着后腰摸去,一支装了消音器的克鲁格别在腰间,这一路上硌得他尾巴骨生疼,当他手抓枪柄抽出枪来的时候,他忍不住轻轻的哦了一声。 这是他起身离开座位前最后的一个坐姿了,前面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为的是这一刻,他扮作计程车司机怀揣着身后这位客人的照片,从机场一路跟着他在酒吧街上转悠了大半宿,看着这家伙一家接一家的买醉,而他只能像条狗一样眼巴巴的跟着,不过,好在最后一刻抢到了他的生意,这一宿的辛苦也算没有白费。 想到这里,他忘记了腰间的不适之感,不由得开了天眼朝着后视镜里的猎物望去,猛然,他觉得好像有灵异出现了一样,不觉间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就在他的感官反应传递给意识之前的一瞬间,他便预感到了不幸已然降临,那是他在接受这个任务的时候就被反复叮嘱过的,这个目标不是一般的身手,这个人遗传了他们家族所特有的传统手艺,能够兵不血刃的制服所有的对手,所以,这一路之上都加了十倍的小心,即便枪咯腰间也不敢疏忽半点,但不幸的是,临了临了还是在阴沟里面翻了船。 原来,他惊诧的发现刚刚还沉醉不醒的那个客人却在突然之间不见了踪影,从他看见对方闭着双眼瞌睡到现在满打满算也不会超过半秒钟的时间,除非他一直都躺在自己的身后装蒜,不然,他绝不会这么快就从沉睡当中清醒过来。这些懊悔在大脑当中雷鸣电闪,给他的惊怵自然也是非同一般,惊惧之中他急于做出反应,差一点就误扣了扳机,但他还是努力的控制住了情绪。可就在他下意识的扭过头去想仔细看上一眼的时候,他的一切努力都为时晚矣。 一阵冰冷的刺痛从脖颈处传来,那针刺的痛感并不难忍受,有一点刚被蚊虫叮咬后的搔痒,起初他想甩动头部下意识的避让,但被一只有力的大手卡住了颈项,他因此避而不及只得听凭刺痛由浅及深。他下意识的抬手拨打,却觉得两臂已经沉得抬不起来,仿佛给绳索捆绑住了一样,这时,他才想到反手朝着座椅后面开枪,但到了这个时候他却发现,尽管他手抓着枪柄食指搭在扳机上,却无论如何也扣不响那支枪了,他的整个中枢神经正在药力的作用下迅速的麻醉瘫痪,很快,就连呼吸也无法控制了。 第一章.兵部探秘(2) 32.1.2 美国 华盛顿 02:35(14:35) 比肖普在迈进地铁车门的那一刻迅速的将整个车厢扫视了一遍,他发现空荡荡的车厢里仅有三个人,他们昏昏欲睡的合着眼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根据经验他推断出,其中的一个是妓女而另两个是流浪汉。妈的!恐怕这一路之上都会有他们陪伴了。比肖普不无忧虑的想:那女的在接到生意之前是不会下车的,而那两个流浪汉显然已把这节车厢当成了卧房,嗯!看起来有必要随便找一站下车,然后再换乘另一趟了,嗨!瞧这份儿倒腾劲儿,真是倒霉! 他一边抱怨着一边迅速的拿定了主意,于是便在靠近车门的座位上坐了下来,随手将自己的皮包放在了脚下,比起离开酒吧的时候,这只提包重了许多,那是因为里面装了一些从计程车上搜罗来的东西。是为了钱杀自己?还是自己上了某个黑名单?比肖普急于找到答案,于是,整个计程车里被他翻了个遍。这家伙使用的枪还是挺专业的,虽然在高手堆儿里上不了台面,但他显然不是一个图财害命的强盗。哦,这个情况可要警惕啦!比肖普边想边将庞克头身上的证件塞进了包。 爱马仕箱包做工考究,精心设计过的细致之处现出它的与众不同。所以,当它被置于地板上的时候,四只精钢打造的箱钉发出了悦耳的声音,让比肖普颇感欣慰的是,这节车厢里的三个旅伴闻声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眼皮也没撩一下,于是,他安下心来盘算起回家的路径来。乘地铁当然是最佳的选择,因为他的家就在地铁上盖的公寓大楼里。但是避开耳目则更为重要,因为他不想在警方的调查中显露出身影,即便那个庞克头是名职业杀手,但警局也不会因此而放弃追查他的死因和凶手,所以,比肖普值得为此费一番周折。 其实,他在离开计程车之前已经将自己的全部痕迹全部清理干净,并且还在进入地铁检票口之前翻穿了他的两色风衣,并且套上了风帽,甚至连眼镜也换了一副。这样,所有的监控摄像当中就不会出现他的本来特征了。实际上,这一突如其来的状况让比肖普的心里很是紧张。突然遭遇的算计让他敏感的想起了“学者”和“职员”,因他们此前也都遭遇过偷袭,于是,他开始担心这是某个宗旨不明派系不祥的组织正在进行的一场大清洗。 车厢轻微的有些摇晃,接着车停门开,但是没有人上来,很快车门关闭,列车继续朝前开去,极剧提高的车速产生了风镐一般的声音,它尖利的从脚下钻来钻去,吵得人心神不安情绪难宁,但那三个旅伴却依然没有动静,比肖普开始有些担心了,他们不会因为某种原因而死在这节车厢里吧!他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越是想躲个情景,反倒越是让你沾包,今夜到底是怎么了?他决定尽快离开这节车厢,等到下一站的时候就下车。可就在这个时候,在刺耳的噪音背后隐隐的传来了一阵电话的蜂鸣声,嘟嘟… 比肖普循声望去,却不见有人做出反应,但他断定那声音是来自同车厢的那三个人。他脑筋急转道:两个流浪汉都睡得太沉了?可那个妓女无论如何是应该醒着的,这可是她的工作时间呐!哦,糟了。比肖普从诧异当中惊觉过来,原来,他踏进的是一节幽灵车厢,同车厢的三个人早已经死了。一阵自责猛然袭上心头,既然推断出那女人是个妓女,可她为何见了单身男人上车却不上来搭讪,这么明显的特征本应在一进车厢的时候就该发现的,哦,只能怪这副刚刚换上的眼镜已经不适合了,那还是几年前配了作为备用的。 惊惧之下的比肖普定睛朝着车厢里仔细观看,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头的地方,他暗自嘲笑道:是啊!一副移动的棺材里装了四个人,除非你有所动作否则能有什么改变?摸不着头脑的比肖普迅速的镇定下来,他有意的松动了下肩膀趁机解开了胸前的风衣钮扣,让那支鲁格的象牙枪柄正对着自己手臂移动的方向,这样,他就有十足的把握在四分之一秒内拔出枪来,并在余下的不足一秒的时间内对准任何一个可疑的目标射击。比肖普.杜冈,代号“眼镜蛇”的“无间第九谍”抖擞起精神来,他不愿意就这么输在自己的眼镜上。 车厢比上一次稍微剧烈的晃动了一下,而后缓缓的停了下来,比肖普伸出左手拎起了那只爱马仕,同时仍将右臂保持弯曲状,眼睛透过镜片环视着整个车厢,他保持着这个姿势直到列车停稳,等到车门打开的时候他才缓缓的站起身,侧着身子移出了车门,整个过程不长不短,但对他而言却很关键,他需要确定是自己误上了贼船,还是被人设下了圈套。不过,还好,车厢里的一切都保持着原模原样,与他刚刚踏进车门的时候没有丝毫的变化。 出了车厢他发现整个车站的月台上面空无一人,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孤零零的站在那。哦,如果有人想要干掉自己的话,这会儿可是难得的机会呀!这个念头刚一闪过,他当即便朝着出站口快步走去,耳朵聆听着身前身后的动静,心想:还好,平静如常。于是,他再度的嘲笑起自己来,大名鼎鼎的眼镜蛇竟然输在眼镜上,嘿嘿!你可真能搞啊!猛然间,他像是大梦初醒般的回忆起,自己的确是疏漏了什么地方,原来,在两节车厢的连接处是有一小段空间的,那里靠着两扇门隔开着,似乎在那里曾经有个身影在隐约的一闪。 哦,靠!比肖普险一险就骂出声来了,他突然停下脚猛的回转身,定睛朝着那节车厢的连接处望去,此刻,正在启动的列车已经缓缓移动,但这并不耽误他把愤怒的视线投向那个鬼祟的窗口,这一回他终于清清楚楚的看清了,那里果然有个身影正在隔着窗子朝着他看呢!fuck!他终于忍不住骂出声来,并且,他还有机会在那节车厢闪过之前,冲着那个身影竖起了中指。 这个人并不打算杀我?那么,他是在故意玩儿我?车厢里的三个死人是哪一拨的?他们跟那个庞克头究竟是不是一伙的?“眼镜蛇”茫然的望着渐渐驶远的列车,心里七上八下的没个准谱。现在,他不打算再东躲西藏的了,他想先乘下一列车赶回家去,那是属于他自己的秘密处所,没人知道他在华盛顿还有这么一个落脚点,因此,先让自己处在安全之下,然后,再细细梳理这一夜所发生的奇怪事情。 比肖普相信接下来的这趟车是安全的,如同战场上的同样一个原理,炮弹不会重复落在同一个弹坑里。所以,接下来的谨慎仍是必须的,但是过分的小心恐怕会给对手创造更多的机会,现在,是该当机立断采取行动的时候了。比肖普想到这里,翻身朝着月台走去,他在靠近月台一侧尽头的地方停下脚,这样,整个月台就在他的视野中了,他探手入怀握住了那支鲁格的象牙枪柄,感受了一下它光滑的表层和质感的分量,而后,轻轻的抽了出来,插进风衣的衣兜里。 车来车停车走,一切都在“眼镜蛇”的枪口下游走,在毫无头绪的前提下,比肖普只能靠着枪来保佑了。从刚才的短暂经历中他发现,藏在自己身边的既有敌人也有帮手。在他的判断中,那个神秘的身影无疑救他躲过了一劫,否则,如他那般冒冒失失的闯进车厢,真的跟那三个人动起手来,他的确是没有绝对获胜的把握的。究竟是谁盼着我死,又是什么人因为什么理由而出手相救呢?比肖普在紧张的思考中熬过了最后的一站车程,终于平安的在公寓大楼下面的那一站下了车。 必须要在确认绝对安全之后才能上楼,这可是自己唯一的藏身之所了。比肖普执拗的提醒着自己,身在特情这么多年,他最深的感受就是不要受制于人。他想:真要是没了自己的窝,等到联邦政府为你提供保护的时候,那罪可就受大了。身前身后时刻簇拥着一帮二流的特工不说,就连上趟厕所也离不开他们的眼睛,可到头来呢?也未必就能保证没有纰漏,说不定到头来会死得更惨。现在的特情体系内已被多重渗透,就是中情局内部也难辨敌我,所以,保命还是靠自己吧!比肖普想着用力的握紧了已经温热的象牙枪柄。 就这样,比肖普保持着高度的戒备出了地铁的站口,但他没有走正门前的电梯,虽然那里是直达公寓最便捷的一条道,但是,已如惊弓之鸟的比肖普还是决定舍近求远,他避开了正门出口转而绕道向侧门走去,从那里可以取道地下停车场,而后乘坐那里的货梯抵达公寓。那是一部专门用来服务于大楼物业和各型商铺的专用货梯,外来人员很少知道它,即便知道也不会绕道跑来这里,那些有身份的人是不会愿意跟保洁员或是送水工挤在一起的,然而比肖普不会放弃这样的一个重要出口,他知道杀手是不会在意与什么人通路的,因为杀手干的也是种粗活。 步行下到了地下的比肖普没做停留,他马不停蹄朝着深处走去。幽静的停车场里光线很暗,每个阴影的后面都有可能埋伏着人,比肖普硬着头皮往前走,在到达那部货梯之前,他只有依靠自己手里的这支鲁格了。然而,此刻听着自己的脚步声往前走,看着越来越近的电梯间,比肖普的心却反而越来越踏实了。其实,他有意挑选的这条道也是想更充分的证明一下,自己的窝是安全的。因为,一旦这个地方暴露而没有被自己及时察觉的话,那才是最危险的,给人堵在窝里的生存概率远低于暴露在开阔的空间,为此,他看似冒险的行为实则是最谨慎的检验。 终于,他一个人走位了这段不算短的距离,他在轻轻呼出一口气的同时揿下了叫梯的按键,而后,退到一旁盯着红灯在楼层的编码上一路闪过,回家的最后一关已经到了眼前了。心里想着,他把鲁格从衣兜里掏了出来,然后用左手上的提包掩在了身前,接着侧转了一下身体,给鲁格让出一块射击的空间来,如果,这会儿有人从电梯里走出来,哪怕他只身不怀好意的看一眼,他也会让鲁格咆哮起来的,嗯!我会一次打光所有的子弹!他咬牙切齿的想,谁叫你跑到我的家里来,连最后一个存身之地都不给呢! 叮咚!随着一声低沉的声响,轿厢门缓缓的朝一侧打开,比肖普紧张的盯着轿厢手上鲁格已经微微扬起了头。这时,一个人的背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比肖普的心剧烈的跳动不停,有一刻他的意念似乎已经下达了开枪的指令,哦,不,再等等,一旦杀错了人的话就等于是主动暴露了自己的行踪,即使能够逃走那么这个地方也就不能待了,冷静,冷静。比肖普竭力稳住心跳站在原地没动,他死盯着那个人的背影看着他一点点的退出了轿厢,嘴上还不停的念叨着: “抱歉先生,请您稍等 ,免得弄脏了您的衣服。” 身穿蓝领工服的保洁员倒着退出了轿厢,而后反过身去推着垃圾车往远处走去了,整个过程他始终低着头看也没看来人一眼,由于缺少了眼神互动,因此没办法判定这个人究竟是否存有恶意。比肖普随着那人的身影转过身,眼神和枪口一直送着那人消失在通道口。他心说:嗯!这家伙真幸运,哪怕他抬一下头都有可能送命,还好,我们彼此都没给对方添什么麻烦,这或许也算是一份厚道吧! 看着轿厢门缓缓关闭,比肖普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确定自己的家还是安全的,这一路上的危险和惊吓暂时可以过去了。现在他比任何时候都更渴望那盛满热水的澡盆还有干燥柔软的床单。他禁不住想:等到了明天,喔哦!是今天…的晚些时候,找中情局的“职员”好好的谈一谈,看他怎么解释眼前出现的这一幕幕险情,或许,我们能够成为…怎么说的来着?哦,一根绳上的两只蚂蚱。 比肖普在如释重负的心情引导下把枪交到了左手上,而后迅速的掏出了钥匙,这把他并不经常使用的钥匙却又是他最熟悉的,因为每次拿在手上都倍感亲切,这表明他又回到了属于他自己的安全的小窝了。这是一把独一无二的钥匙仅此一件别无备份,因为经过特殊设计的门锁防止任何撬动,要想在不破坏锁的前提下打开那扇门几乎没有可能,因此,有这把钥匙在就说明他的窝儿还在,对于这一点他颇感欣慰,因为迄今为止,他还没有失去过这把钥匙。 锁舌无声的弹开门枢顺滑的转动,比肖普迫不及待的闪身进了公寓,他忍住心跳的冲动慢慢的关闭了房门,稍稍的舒了口气而后挂上了安全扣。他闭上眼睛提起鼻子闻了闻,这既熟悉又陌生的环境让他感到一阵轻松,于是,仍了手上沉重的皮包,转而将鲁格放在鞋柜上,跟着踢掉两只板脚的皮鞋,接着伸手去开灯。 “就这么黑着吧!杜冈先生,这对我们之间的谈话有好处。” 突然,这套公寓的深处传来了一个人的说话声,虽然那热的声音轻微而且低沉,但在比肖普听了却如同一个惊雷在耳边炸响,他下意识的去摸鞋柜上的鲁格,随即就被那个人阻止了。 “我要是你就不那么冲动,我不是来杀你的,而是来帮你的。刚才发生的一切你应该很清楚。” 比肖普的手僵在半空,他强自镇定的反问道: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帮我?” “会让你知道,比肖普,别紧张,找个地方坐吧!我知道你喝了不少的酒,但是我的话需要你仔细的听,一个字都不要漏下。” 第一章.兵部探秘(3) 32.1.3 美国 华盛顿 02:40(14:40) “眼镜蛇”比肖普.杜冈,nsa总部“奥林匹亚”sb-wass系统专项组的行政主管,一直以来都是以技术专家的面目示人的,而实际上,他在业务方面却从来没有表现出什么专长,并且,他似乎也没做出过什么突出的成绩,然而,在这数十年的职业生涯里面,他做得既轻松又稳健,从不让任何麻烦惹上身,因此,他的职位一而再再而三的得到升迁。 从表面上看,他既保守又呆板,行事谨慎性格内敛,具有典型的日耳曼人的性格特点,加上他又是孤身一人,除了喜欢小酌几杯之外,再也找不出其他的弱点。他的社交圈子极其有限,只和少数几个同事关系不错,一般很少接触其他的人,因此,真正对他有所了解的人少得可怜,这让他的生活变得极其简单,因此不被特情群体所关注。但实际上,他却是德国情报部门的高级雇员,他的一切低调举动都是为了让自己双面间谍的身份得以隐藏得很深很深。 因此,经验老道善于筹划的比肖普深知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他没有让尴尬的局面持续太久便做出了反应,他顺从的放弃了已经近在咫尺的鲁格,转而驯服的举起了双手,而后,按照吩咐慢慢的向着客厅中央的那排沙发走来。此时,他已经渐渐适应了房间里的黑暗,依稀可以分辨出在靠近窗子的墙角处坐着一个人,由于光线实在太暗,他只能分辨出那个人的大致轮廓,却无法看清他的脸。于是,他决定尽量靠得近一些,以便做出进一步的观察。 比肖普在走到了距离门口最近的那排沙发后没有停住脚,而是继续朝着那个人的跟前走去,突然,一个严厉的声音阻止了他,他循声望去就见在通往卧室的那道门旁还站着一个人,这个人倚靠在高大的书柜旁,身影和书柜融为了一体,因此才一时没有发现。就见这人持枪而立,从外形上推断要比刚才的那个人高大许多,并且,从声音上听来也要年轻许多。立时,一个画面从比肖普的脑海中闪过,他当即推断出这个人就是地铁车厢里只现出过身影的那个人。于是,比肖普一直悬着的心慢慢的放了下来,紧张感也随之减轻了许多。 “比肖普,你已经失去了家族中的许多特征,从外表上看你更像是一个出身低微靠着薪水过活的白领,这会让你那颗骄傲的心感到平衡吗?你的祖辈可都是显赫的贵族啊!难道,你这么委屈自己就只是为了要掩饰自己的双重身份吗?” 坐在角落里的那个人一开口就揭了比肖普的疮疤,但是他的话语轻松,语气里还带着一丝调侃的味道,这让比肖普听出对方并无敌意,但是,对于对方提到的敏感问题,却使他的心不免一沉,暗忖道:难道说我早就暴露了?还是他在故意敲诈我?嗯,这是一个最为关键的问题,暂且不在这上面纠缠,看看他到底知道多少再做打算。于是,他也沿用着那个人的口吻回应道: “时代不同了,眼下有谁还会抱着发了霉的爵位到处显摆呢?很多人都羞于提及自己的贵族出身,因它代表着没落甚至是罪恶,对此我有同感。” 比肖普的话让那个人感觉很欣慰,但同时也暴露出了他狡猾的虚伪,过于积极的配合总是带有企图的,于是想道:他这不是在避重就轻就是在转移重点,但无论如何那是你的小辫子,有它在手暂且放你一马也无妨。于是,那个人便想:在进入正题之前,先要戳破他的伪装。 “哦,听你这么一说,我们之间又多了几分共同点,你说得不错,顺应时势是一种积极的态度,但保守一点也不为过,可以帮助人们记住过去,我想,你保留着那支鲁格也是对过往的一种念想吧!” 那个人的话显然点中了比肖普的痛处,他的脸色因此泛起了淡淡的青灰色,诚然,对方对他的了解远比他所预料的多,这表明了对方是有备而来的,因此注定了志在必得,一直都在平静的状态下隐藏得很好的比肖普确确实实感到了威胁,因此,他的惊慌也就毫不为过了。不过,好在光线很暗没人能注意到他心虚的反应,于是,他按下心惊迅速的调整好了情绪,直接将对话引入了正题。 “我们还是别兜圈子了,如果你们不想对我不利,那么,就请说明来意吧!你们既然费了这么大的周折出手救我,我想绝不只是出于道义这么简单吧!那么,你们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比肖普的表述直抒胸臆,却让对方感到他故意的曲解了这番好意,心说:你当我们是来跟你做交易的吗?在这台戏里有的是大牌,但你算不上其中之一,嗯!还是尽早打消他的这个企图吧!想罢那个人连连say no,跟着就是一句极不客气的话,犹如一记窝心脚,直接把比肖普的侥幸踢到了泥地里。 “哦,不不不!比肖普,你把问题搞颠倒了,不是我们想从你那里得到什么,而是你有什么能使我们感兴趣。” 遭到了这一次的抢白,比肖普大致明白了对方的用意,但他很快便想到,他们这是在欲擒故纵呢?还是不打自招呢?怎么会这么巧,我今夜刚刚遭遇了险情,他们就这么及时的赶到,难道,就不会是他们故意设好的圈套吗?为的就是要进一步的控制我吧! 果然,比肖普的念头刚一想到这里,那个人就沿着他的思路继续说道: “想必你已经亲身经历过了,不用说你也会知道,在我们的内部的确出了点问题,接二连三发生的遇袭事件清楚的表明,有人把一些高层人物的信息出卖给了恐怖组织,于是就发生了你今天遭遇的事情,但你绝不是最后一个,那么接下来呢,这种事情还不知道会扩大到什么范围,因此,有必要在它愈演愈烈之前就找出问题的根源,并且,毫不留情的把它扼杀在篮里。” 听了那人的话,比肖普不由得藐视起对方来,他想,就凭这三脚猫儿的功夫也敢跑到我家里来忽悠我?先布局再解套,先灌迷魂汤再给解药,这样的事我干多了,哼哼!谁呀!你们。于是,呵呵一笑质问道: “呵呵!你们果然有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啊!请问,你们是哪个部门的,我凭什么就该相信你?” 仿佛早就看出了他的心结似的,所以他的话音刚落,就听那个人话跟话的说道: “白宫,总统的国家安全事务智囊团,由深喉领衔,我们干些跑腿儿的活儿而已。怎么,你如此不屑?那好吧!生死有命,全都有你吧!” 说完这话,那个人挺身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摆出了一副要走的样子,这时,那个一直站在卧室门口的人突然说道: “这就算啦?可是,nsa泄密的事情怎么处理呢?” 已经从椅子上起身的那个人一身轻松的说道: “现在还提这事干嘛?不是我没给他机会,他不合作有什么办法?等天亮吧!等联邦调查局的人到了,交给他们处理喽!” 比肖普的脑子嗡的一声,他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他知道自己估计的没错,这两个人绝非出于单纯的目的而搭救了自己,但也不能说他们完全没有好意,只是自己的把柄攥在他们的手里,就算他们是在故意敲诈也没办法。唉!到底是在什么地方露了底的呢? “啊哈!嘿嘿…何必呢?既然是深喉领导下的团队,我比肖普自当全力配合,况且,我还欠着你们的一份人情呢?” 比肖普很滑头的止住了下滑的趋势,他的一番话令僵持的气氛顿时得到了缓解。那个人站在墙角没有动,显然他的强硬也有虚张声势的成分,听见比肖普这么一说,于是顺坡下驴的说道: “我想你是个识时务的人,好在我们都是盟友,只要在接下来的合作当中能令深喉刚到满意,我们会有一个变通的方式来解决你的去留问题,我想你懂我的意思吧!已经是一名双重间谍了,就算再添一重也无妨,你说呢?” 那个人抓住了双重身份不放,这着实让比肖普感到尴尬,的确,这不是一个能拿到桌面上谈的话题,至于今后怎么处理也有诸多个途径,只是现在不是时候。比肖普不想在这个问题上面多纠缠,于是刚忙岔开话题说道: “是啊!是啊!悉听尊便,悉听尊便。哦,不如,我们先喝一杯怎样?庆祝一下我们这次的熄灯恳谈会,日后想起来一定会觉得很有趣。” 他见那个人没有反驳,于是转身朝着客厅一侧的吧台走去,他边走边说道: “想必电闸已经切断了吧!这样也好,防止侦听很有必要,这样一来,也只有我能摸着黑走动啦!不过,我很愿意效劳。” “我们还是改天再庆祝吧!再说你已经喝了不少,再喝的话恐怕你会忘记你说过的话。现在,过来坐下吧!” 已经回到墙角坐下的那个人阻止了比肖普,而后,示意他在自己的面前坐下,比肖普这时才意识到,原来,这个人并不在意暴露自己的面容,反而不想让那个年轻人露面。哦这可真是个奇怪的组合呀!比肖普带着问号来到那人面前坐下,他诧异的发现,原来,这个人已经有了这么大的一把年纪啦! “深喉想在一个较大的范围里展开调查,我推荐你来负责五角大楼这一块,作为国防部的外围人员,你与五角大楼有着密切的工作联系,因此你是最佳人选,请原谅,我就不再征询你的意见了。” 那个人不容置疑的口吻令比肖普难以忍受,但一想到自己的把柄就攥在这个人的手里,又不免心生恐惧。于是,他连忙自我安慰道:不过,好在他还给自己留有一线生机,也就说明他很器重自己,比起那些不惜栽赃陷害铲除异己之能事的小人来,这个人算是胸襟宽阔待人大气的了。听他刚才的话里多有网络之意,想必,这件事成之后,他对自己或许另有安排,这样看来,这个人的算计可谓是博大而深远呐!想到这儿,比肖普不由得心生敬意。 到了这会儿,比肖普再定睛看这人时便与刚才不同了,借着窗外的微光细观那人的面容,他猛然觉得似曾相识之感,跟着心里一颤暗自叫道:莫非,这个老狐狸就是传说中的那位“每日闲写手”吗?哦,对啊!“深喉”上位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网络亲信铲除异己,想不到他第一个启用的竟是这个人呐! 比肖普心中一亮当即拿定了主意,但是神情上仍旧表现得淡定,他一边乖巧的点着头一边专注的聆听,表现得相当的配合。其实,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职业间谍,他深知此刻全神贯注的倾听比什么都重要。据他推断,一个残酷的大清洗很快就要展开,而在此时选对了队伍则至关重要,他想:既然“深喉”选择了我,何不趁势而上,只要不被当枪使,出点力气是应当的,显然,每一笔投资都是有回报的,而这一宝押的应该是错不了的。 “眼镜蛇”想到这里的时候突然发觉,那个持枪站在卧室门口的年轻人不知何时已经不知去向了,这让他刚刚松弛下来的神经重新紧绷起来,他提醒着自己,危险无处不在啊! 第一章.兵部探秘(4) 32.1.4 美国 华盛顿 02:45(14:45) 他的步频很快但脚步很轻,出门时就像刮过了一阵轻微的风,房间里的那场心机搏杀仍在进行当中,因而没有人觉察出他的行踪。关于事态的进程他早有揣度,对于未来虽难料吉凶,但就眼下而言则危险已过,由此他才得以走得从容。他的心里装着许多事,其中的一件一直牵动着他的神经,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为此心神不宁,但这并没有影响他千里奔袭卫戍谍宗。 他从遥远的欧洲直飞华府,按照“唐笛”的指令抢先下手,先是帮助“闲写手”在地铁里打了个埋伏,跟着又赶到“眼镜蛇”的秘密住所做了回接应,保着吕博为安全的联系上了毕肖普。现在,他的任务已经暂时告一段落,而接下来,他又得马不停蹄的返回巴黎,去参加一个极其重要的营救行动,被营救的对象正是他的伴侣搭档“买手”阚嘉,而行动的总指挥却是从总部派来的“暗香”初寅。 “中间人”段屏心中所系的无疑是“买手”的安危,因她在此前传递紧急军情的时候失了手,所以他一直试图采取行动实施营救。但总部考虑到总体大局的稳定,更鉴于法国当局与北京的关系相当“柔和”,因此才决定派遣有经验的外交官员出面解决。一方面“买手”没有任何把柄攥在对方的手里,因此她最多不过担个“袭警”的罪名,另一方面,法国也有求助于北京的事情,而通过外交渠道进行接洽通融,这无疑是一个非常好的途径。 “中间人”悄无声息的离开了“眼镜蛇”的寓所,而后出偏门走辅路穿里弄借窄道,这一路之上,他或是在绿荫遮挡的地方疾走,或是在高楼矮墙之间穿行,尽量避开沿途所设的监控摄像,以防将自己的面孔留在影像的记录当中。或许是心情太过烦躁,或许是归心太过迫切,故而他此行出手既狠且重,一次交锋即力毙三名杀手,他担心在警特两界之中定会引起不小的轰动,为了不影响马上就要开始的营救行动,因此,他提醒自己必须尽快离开这块是非之地,并且还要不留痕迹。 他是在得知了营救计划之后才接到“唐笛”命令的,两个如此重要的行动偏巧在同一个时间段里展开,而要援助的又都是如此亲近且极其重要的人物,段屏的肩头顿时压上了两副担子。是远赴华府驰援“闲写手”呢? 还是以逸待劳的搭救“买手”呢?段屏的心里有那么一瞬间的纠结,这一远一近一松一紧的抉择,考验着段屏的气度与胸襟。 然而,面对着国家利益和组织纪律的双重考验时,好个“中间人”做出了高风亮节的正确选择,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样他将一碗水端得平而又平。他当即详查了“眼镜蛇”的计划行程,掌握了他出行的一举一动,而后便毫不犹豫的打点行装赶赴机场,抢先一步来到那里等候毕肖普。 当他尾随着“庞克头”的计程车来到地铁站附近的时候,亲眼目睹了“眼镜蛇”针刺杀手的那一幕,他当即想到了在机场与“庞克头”有过接触的另外三个人,他担心他们会在地铁里面再设埋伏,于是,趁着毕肖普检查计程车的间隙,他抢先一步进了地铁站。果然,他很快便发现了分头埋伏着的那几个人。 他当即尾随着他们上了车,盯着他们追踪毕肖普来到了那节车厢设下了埋伏,就在毕肖普等车前的一瞬间,段屏迅疾出手力毙了三人。他与这三个人交手的动作极小,且都是一招致命,因此,从车载的监控视频看不出打斗的痕迹,简单的肢体接触就像拥抱和亲昵一样,因此,他不担心会引起司乘人员的警觉。 随即,他迅速的摆放好了那三个人的尸体,让他们粗看起来状似昏睡的醉鬼和瞌睡的妓女。因此,连毕肖普初进车厢的时候都没有发现,直到了车至半程的时候他才开始决出不对劲来,而那时,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更来不及多想,力毙这三个杀手的那个人是否还在车里。段屏在闪出车厢之后便躲在了隔壁,而后秘密的监护着毕肖普,直到他从货梯口上楼安全的回到家中。 看看已经远离了毕肖普的公寓,段屏看了看寂静无人的街道暗忖道:最好还是寻到一个安稳的去处,就算不能睡,哪怕只是闭会儿眼睛也好,免得在大街上到处溜达,如果撞上了巡逻的警察可就糟了,这个不平静的夜晚可是出了不少的事啊!一旦引起警察的怀疑恐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还是即刻隐身为好,挨到了天明之后再做考虑,看是乘地铁还是搭计程车,总之要尽早赶去机场,然后乘第一班飞机直飞巴黎。 拿定主意之后段屏停住了脚步,他拿眼略一寻摸当即就选定了街边一株树高冠大枝密叶茂的橡树。而后,他轻点脚尖快倒碎步,一个短距助跑便来到了大树的前面,就见他用脚蹬住树的根部,止住了急速前冲的身体,跟着用力往起一跃,同时将双臂往上一扬,人便想像金刚那样的挂在了树枝上。 紧接着,他的腰腹部一用力,随即两腿往上一纵,人在空中绕着枝干翻了个筋斗,就像练习单杠那样骑跨在了树干上。随后,他眼盯着树的落脚处,连续蹬窜几番倒手之后,便给自己找到了一处翘起的粗壮枝干,于是,他背靠着树干和衣而卧了。段屏携手阚嘉闯荡谍海的这些年,练就了享得起福吃得起苦的硬功夫,而现在正是枕戈待旦的时候。 华盛顿郊区 美国陆军第十山地师某部 一长溜的街灯高挂在夜空里,清晰的点亮了一条笔直的马路,碎石铺就的路肩平整而且硬朗,它轮廓分明的的向前延展着,硬是将茂密的树丛和灌木分隔在了两边,乍看上去就像是刚刚收割过的麦田,车行其间有了种破浪而行的感觉。科林望着马路尽头那座高大营门上静静悬挂着的星条旗,心里不由得哦了一声随即放缓了车速,而后揿下了车窗侧耳听了听,然而,除了车轮碾压路面发出的轻微车噪外,他再没听到有其他的动静。 于是,他调开视线撒开眼神去感知稍远一点的情景了,但是夜幕笼罩下的黑暗里依旧是无风无影,甚至没有夜鹭的叫声,凌晨的这个时刻真是万籁寂静,就连贪玩儿的田鼠也已进入了梦境,科林忍住了困倦使劲的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心里暗忖道:怎么还不见阿瑟的特别行动组露面呢?他们可是精英中的精英啊!在这么一个敏感的时刻,他们不会言而无信吧!就在科林心生疑虑的时候,他隐约从荒野的夜宿声中听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动静。 突然,一阵细细簌簌的声动由远及近传来,像是某种群居的动物正在集体迁徙一样,科林轻抬油门让车靠怠速驱动,尽量不去惊动树丛中的动物,同时往前欠了欠身以便露出枪柄,他担心会在荒郊野外被鹿群一类的动物围攻,那样一来即便不会受伤也会耽误事情,因此,他略微紧张的揿下了车窗,集中起精神关注着眼前的动静。 然而,这阵骚动并没有持续多久,灌木晃动的轨迹已经快速的移到了路边,而后,就好像停船靠岸般的没了动静,科林一眼就看穿了这幕荒诞的景象,他不由得怒从心起,于是,他狠劲踩下油门同时往右侧猛一打轮,车子像头猛兽发现了猎物一样,一下子就冲到了路边,跟着,他一脚踩下刹车,嘎的一声,车子硬生生的扎在了路肩上。 嗨!哎哟…稀里哗啦!随着一阵惊叫声,灌木里接二连三站起了三四个黑乎乎的人影,他们身手矫健动作麻利的跃上了路肩,而后迅速的散开,眨眼间就将科林的车子围了起来。科林面带冷笑不动声色的看着他们出枪、瞄准,然后慢慢的逼近,很快就在车前形成了一张扇形的大网,黑洞洞的枪口直指过来,他感到了死神降临般的威胁。 砰砰!一个人单手持枪靠近车窗,用另一只手重重的敲打车顶,科林不屑的瞥了他一眼,慢慢的降下了车窗。霎时,一阵古龙水的香味撞进车来,科林忍不住微微的蹙起了眉头,心想:装腔作势的家伙,你当是去夜总会呀!到这荒郊野外的兵营里来你洒那么多香水干吗?难道你有腋嗅不成?哼!小心那些饥饿的大兵哥把你当成了gay。 “嗨!你,慢慢举起手,下车。” 持枪的人低沉沙哑的命令道,他的声音不大却有一种震慑的力量,这让科林不敢随意怠慢,但他知道这只是开场的较量,一旦自己落于下风,那么,接下来的所有行动都将受制于人,而此刻若是表现得过于强硬,恐惹来杀身之祸,因为来人拥有杀人执照,若真让他感到威胁的话,他是不会吝啬子弹的。 于是,科林先是将两手从方向盘上慢慢的移开,而后将左手慢慢举高,接着伸出两手指示意对方,随即从上衣兜内取出了自己的证件。 来人接过证件扫了眼上面的照片,而后对着科林仔细的端详了一下,随手向身后甩出一记响指,那三个黑影闻声便默默的收了枪,而后,他将证件还给了科林,自己也收枪退后,岔开两腿站在了路的中央,整个过程他仅发一言,始终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科林以他惯有的沉稳,不温不火的抵消了对方的强势气焰,既不惹麻烦也不丢脸面,彼此相互器重避免了由于误会有可能产生的龌龊,从而让他保持在一种非常有利的位置。 “特别行动组,马丁.铎森。” 科林在握住那个人手的时候,心里微微的一动,暗忖道:原来“机械师”马丁被“职员”网络到了他的特别行动组了?这个位列“显贵第一戮”的著名杀手可算是有了用武之地啦!年轻的科林在与经验老道的马丁初次接触时稳稳的守住了阵脚,同时也给了对方不大不小的一个下马威,这除了表明他的天资聪颖之外,也显现出了他非凡的应变能力,即便是这样也难保他在险恶的环境里高枕无忧,因为越来越严峻的形势已经将每个人的活动空间压缩到了极限,他身在“职员”的身边更是险象环生,因此,考验他的时刻悄悄降临了。 “科林.维尼,我们刚刚通过电话。” “坏小子”报上自己的姓名时保持着一贯的轻松状态,这让他得以抽空扫了眼陆续围上来的那三个人,趁机,他主动伸出手去与他们一一握了手。特别行动组的成员各个都是孔武有力的,科林用心的观察着他们的长相特征,并一一记在了心里。这时,马丁面无表情的询问道: “哦,科林,老板有说过行动的时间吗?” 科林扭头看了眼百米之外的营门,应道: “人到齐了之后,即刻动手。他是这么说的。” “好吧!科林,准备好拿捕文件,其余人准备动手,抓捕布莱德.曼宁中士。” 马丁说着话回手掏出枪来,拉枪机扣保险迅速的检查了一下武器,随即,身后的那三个人也同时做着相同的动作,立时嘁哩喀喳的金属摩擦声响成一片。科林淡定的站在一旁平静的看着他们把上了膛的手枪重新插进枪套,于是,说了声随我来,便转身朝自己的车走去,在他身后由马丁带头,行动组的四个人一起挤进了科林的车里。 科林猛轰了一下油门,汽车稍一调整方向便沿着笔直的马路朝着营门开去,几乎是在同一时刻,科林注意到了道路两侧的灌木里跟着涌起了一阵骚动,隐约似有成群的动物追随着他的车一起移动。科林暗叫道:哦,抓捕一个泄密中士至于如此的兴师动众吗?看起来,特别行动组这是倾巢出动啊! 第一章.兵部探秘(5) 32.1.5 美国 华盛顿郊区 美国陆军第十山地师某部 02:50(14:50) 夜色很浓,成排的营房被重染成墨,不再有清晰的轮廓。夜风很轻,嘈杂的喧嚣被滤涤得清澈,很难听到有一丝的响动。整座兵营漆黑一团沉寂落寞,就像是一个被遗弃的村落,缺少色彩的烘托与生命的鲜活。然而让人很难想到的是,这里竟是美军第十八空降军第十山地师的某部营地,该师的前身曾经在二战当中横扫欧洲战场战功显赫,近二十年中又成为了美军反恐战争的一支先锋,在索马里在海地以及在阿富汗的战争中都有这支部队的身影,虽然这只是一支轻型步兵师,但在非对称的战争中却发挥着极其重要的作用。 在远离营房的角落里,在营区照明眷顾不到的地方,一部车载的信息方舱正悄悄的端坐在用圆木铺设的简易基座上,看它孤零零的样子就像一只掉落水中的铁皮箱,就那么死气沉沉的躺在河床上,黑乎乎的影子与沉沉的夜色融成了一体,不期却将它的尺寸和重量同时放量,因而显得更加的不祥。此刻,夜虽静风虽轻却掩不住暗夜下的蠢蠢欲动,从它关闭不严的窗户缝儿里隐隐的透出一丝灯光,幽幽的就像是鱼儿闪光的鳞甲一样,似乎某些浮游生物的安宁已经被打破,但悄悄觅食的鱼儿或许还没察觉,一个更大的危险正在慢慢逼近。 布莱德.曼宁中士蜷缩在椅子里,就像一个胆小的孩子,本来不算大的方舱由于他的存在竟然显出了宽敞。此刻,他除了能从面前的电脑屏幕中得到安慰之外,现实生活中的任何一种东西都令他生畏,这无疑是一种隐性心理疾病的特殊表现,慢慢将会转换成为自闭的典型症状。不过,好在眼下他的病情还没有严重到失控的地步,更好在他的职业与他的爱好恰巧吻合,从而使他找到了释放心理压力的出口,也让他在军队里找到了寄托,因此他才暂时过得安详。 这个身材不高长着一张娃娃脸的中士虽然胆小、敏感而且多疑,但在信息平台上他却是一个艺高胆大的家伙,通过他提供的战场即时数据可以指导无人机准确的击中移动中的靶子,甚至是隐藏在地下的目标。如果,按照经他引导被摧毁的目标进行计算,其数量那是相当的惊人,若再将毁伤效果和战损率计算进去的话,那么,他的作用无疑已经超过了任何一件令人生畏的武器。因此,有着“键盘手”之称的曼宁中士在《新贵十三屠》里位列第六,是一名不折不扣的杀手。 然而,就如同多数具有特殊才能的人几乎都存在一些病态的偏执一样,年轻的曼宁中士也开始显露出了越来越明显的变态特征,他开始热衷于异性装扮甚至是异性的衣物和装饰来。起初,他还能从这种不同寻常的怪癖隐私当中得到宽慰和释放,但很快,这种变态的嗜好中所隐含着的负面影响便显现了出来,他为此背负起越来越沉重的心理负担,从而促使他更加的远离了正常的人们,而对网络和信息平台的愈发依赖,孤僻和压力迫使他从工作以外的方向去寻找缓解和释放的渠道。 不久前,曼宁中士通过一家名为“维奇揭秘”的网站结识了网站的幕后老板,“密探”朱利安.阿加西。几番交流之后他暴露出了自己的职业和诉求。于是,心怀叵测的朱利安便敏锐的发现了他的价值和弱点,当即意识到这个中士的职业特点正是他梦寐以求的情报资源。他想:如果能够控制住曼宁中士,便能独占这个蕴含着丰富信息的宝矿,那不仅意味着财源滚滚,而且还会使他出人头地,要知道一个专事打探消息赚钱的“密探”也是需要世人尊重和社会地位的。 于是,朱利安投其所好很快便与曼宁中士成为了好友,并在他的几番诱惑之下,迫于心理和生理双重压力的曼宁中士轻易的上了钩,他主动向朱利安透露了许多敏感的军事信息以及内幕情报,甚至将战场上的作战视频资料直接发给了朱利安。在曼宁中士的帮助下,“维奇揭秘”很快便成为炙手可热的一家网站,通过这家“维奇揭秘”公布出来的敏感信息在网上疯传,并被很多家网站争相转发,使其一跃成为了最为著名的网站之一。 但是,“维奇揭秘”的突然窜红在给朱利安带来了可观的红利的同时,也给他的名字罩上了一层阴影。他不仅引来了公众目光的关注,同时也引起了军方情报部门的注意,因其揭露的相关信息的机密程度极大的刺激了五角大楼和华府,甚至引起了白宫的不满,他们确信“维奇揭秘”在军方密设了暗桩,他们怀疑那个泄露了如此之多秘密消息的人或许是个身居高位的人,或许在军事情报部门里担任要职,而这样一个人的存在无疑对当局的信誉以及国家的安全构成了严重的威胁。 很快,军警特多方联合展开了行动,警方负责对“维奇揭秘”的老板朱利安.阿加西实施严密监控,一有发现他的违法行为即行逮捕,同时,由军方和特情部也撒开了一张大网,铺天盖地的搜寻起那个泄露了机密的人。许多个敏感的触角伸向了与遭泄密信息有关的部门和人群,他们自上而下的筛选和排查,进度快的惊人,可是效果却差强人意,数周过去了没有一丝线索。 在群雄并起搜寻狼迹的这些人中,中自然也少不了中情局“职员”这号能人,阿瑟惯会以巧取胜,脱土坯耪大地的力气活他是不屑一顾的,因此,他出手的角度完全与众不同。他先是在自己掌握的人力资源当中寻找能够对症下药善于以毒攻毒的人,或者是那些惯使四两拨千金去制服那些以力降十会的人,于是,“两面镜”爱德华.布兰登就被他慧眼识中。 他给了这个当时还只是一个编外人员的爱德华充分的发挥空间,但所提的要求却只有一个,找出那个能够接触到跟泄密有关资讯的那个人,并且掌握他泄密的证据。而同时,他的奖励也是十分实惠的,事成之后他会立即将爱德华调入中情局,直接在他本人的领导下做事,因他此刻还有另一项计划正在运筹中,里面刚好有一个适合“两面镜”的空缺。 爱德华的确很能干,他接手这项工作之后不久便钓到了曼宁中士这条大鱼,在阿瑟运气极衰的节骨眼上如此给力,不由阿瑟不感到惊喜。于是,他派出了手下最能干的外勤特工“坏小子”科林.维尼,并且动用了自己i直属的生力军“机械师”马丁领衔的特别行动组,两股合力星夜兼程赶到了第十山地师的驻地,前来缉拿这位泄密的败类,“键盘手”布莱德.曼宁中士。 盯着屏幕上面不断翻滚的界面曼宁中士打了个哈欠,他在等待着最后的一个接收确认,等过了这道程序之后,他今天的额外任务也就完成了。虽然他是隶属于第十山地师的情报分析员,但是作为业内高手他还一直在为“副业”忙活着,这或许就是造成他巨大心理压力的原因之一,很多有天赋的人都在高压下生存,并且还挣得了很高的收益,只是,缺乏特情素质的曼宁中士不在此列,他真的不适合在无间圈里混,他的浅压和自闭导致他只能是个特工残废。 来自国防部特种作战科的回复迟迟不到,曼宁中士疲倦的扭动了一下身体,像只睡累了的猫一样,再怎么趴着也不觉得舒服。他有点烦躁的看了眼屏幕下方显示出的时间,略略的感到了一丝不安,虽然,作为情报分析员他有特权在任何时间使用信息指挥舱,但是如果到了凌晨他还不结束工作的话,就会引起师部保安部门的关注,那是他不想引起的麻烦。因为,此刻他正在联络的可是五角大楼里面最最神秘的部门,如有泄露那麻烦可就大了,它不仅会给他本人也会给那位秘密老板带来不便。而实际情况是,他给那位显赫的军中人物带来的不止是麻烦而是灾难,因为曼宁中士本人已经因为泄密行为而变成了国家的罪人。 突然,正急迫等待回复的爱德华.曼宁好像感知到了什么异常的动静,他又像猫那样定住神儿眨了眨眼睛,不知是想听清还是想看清什么东西,过了片刻之后,似乎没有听到有什么异常响动,但他还是放心不下舱外的情况,于是,他在犹豫了一下之后从座位上站起了身,跟着像猫那样轻手轻脚的凑到窗口,他把脸贴在了舱壁上用两根手指拈着窗帘微微撩起了一道缝儿,而后伸长了脖子踮起脚尖来朝着窗外望去,这一刻,那道窄窄的窗缝暴露了他的行踪。就在这时,砰… 方舱的舱门突然发出了一声爆响,舱门口上赫然炸开了一个破洞。跟着,一个人影穿过洞口激射而入,像头豹子一样扑向了曼宁中士。不等身材瘦小的曼宁中士做出反应,便像只幼鹿一样倒在了那人的脚下,他的惊叫声显得是那么的羸弱,还不及幼鹿垂死时的挣扎有效果。 “机械师”马丁不费吹灰之力便擒获了曼宁中士,然后拎着的他的脖领提了起来,转身看着随后进入的科林,像是在说:要抓的就是这个家伙?这未免也太兴师动众了吧!科林一语不发的走到了曼宁中士的座位上,他面前的屏幕上刚好闪过对方确认接收的回复,那个特殊的编码在他眼前一闪而过,但他还是清楚的记住了,并且,很快的复制到了自己的手机上面。转而,他对马丁说道: “先把他带到车里,我来跟军方的人解释。” 随后,他看着马丁晃动着彪悍的身躯,将曼宁中士像只小鸡一样的拎出了舱去。同时,他悄悄的揿下了手机的搜索引擎。大约过了十几秒钟,一个陌生的番号显现出来,科林重新置入高端搜索条件中,这一回结果显现得要快了好几倍,一个赫赫有名的照片出现在他手机的屏幕上。科林暗暗一惊,下意识的想道:不知阿瑟是否知道,他动的这个曼宁中士原来竟是五角大楼特种作战科的人呐!哦,这个人物或许只有“职员”才惹得起。原来,手机屏幕上的那个人竟然是有“福将”之称的麦克.斯班森。 第一章.兵部探秘(6) 32.1.6 美国 华盛顿 五角大楼 02:55(14:55) 叮咚!提示音响过,高速电梯稳稳的停在了c区4层,他谨慎的瞟了眼层显屏上闪亮的红色数字,在确认无误之后才迈步出了电梯。他闭上眼睛等着身后的两扇门悄悄的关闭,在他心里仿佛整个世界也随之隔离,听觉、视觉甚至感觉都随之进入了一个缥缈的境界。他抬起手来向后捋了捋还算浓密的灰白色头发,而后沿着五角大楼的c边通道朝前走去。 在这幢大楼里有数千个外形完全相同的房门,其中一个房号为4c-956的房间是单独属于他的办公室,在门口的蚀铜门牌上简单的刻着一个晦涩且含糊的名字,“太空系统办公室”。单从字面上看很难将它与国防部的职能体系联系起来,更少有人知道这样一个部门的存在,即使是在五角大楼里也只有为数不多的人才知道它的名字,它的真实含义是:美国国家侦察局。 有着“魔鬼视窗”之称的比尔.格莱斯虽然是国侦局的高级官员,但他的名字却很少被外界知晓,他就像是横跨在有形和无形战线上的隐形人,又像是行走在有间与无间之间的局外人,他游离在学术和战术的双重领域里做学问,却取得了比诺贝尔奖更专业的成果。他从未被外派过一线战场,也没有实战接敌的经验,他只是每天驻守在4c-956里忙活得日夜颠倒晨昏不分,他的工作已将地球变成了另外的一个世界,一个属于他自己的世界。 在他的领地里数百颗间谍卫星将隐私和秘密瓜分得所剩无几,在他的世界里一切宏观的现象通通做了微观处理。不管是繁华喧闹的都市巷口还是人迹罕至的戈壁滩头,不管是绿色茵茵的草原高地还是幽暗深邃的浩瀚洋底,每一处微小的变化都逃不过他的观察,每一个疑点的剖析都比医生来得仔细。国侦局的存在令世界霸主多了一根敏感的触角,而比尔恰恰就是这根触角上的传感器。 比尔伸出手去用掌纹打开了4c-956室的门,在迈步走进门的那一刻他不自觉的又闭上了眼,想象着门在身后悄悄闭合的情形,他的心感也跟着一齐转动,但这一次的感受较之刚才略有不同,仿佛是进入了一个世界的第二重,他的超级享受也随之登临了一个更高层。因此,他的停顿稍稍的长了一些,待到心念跳转过来之后他才睁开了眼睛,用一种别样的心情去面对眼前别有洞天的这一幕。 在他面前展现出的是一个敞开式的办公环境,大约有一二十人的样子,所有的办公桌全都平铺开来,每个人都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小天地,他们各自独立互不干涉,却又沟通便捷畅通无阻。这是一群具有超凡智力的脑力工作者,他们中间有对数字敏感的神算士,也有对形状敏感的联想家,还有对色度敏感的还原师,更有过目不忘的善记者,以及诸如此类的具有独特的专长的人才,凡此种种不一而足。因此,他们各有侧重独当一面,表现出了极强的个性专长,而当合力之后,则形成了一支具有超能力量的队伍。 比尔的出现并未引起众人的关注,他们仍像一群勤奋的工蜂一样埋头忙着自己手里的活计,比尔很欣赏手下这帮人的状态,他看中的就是他们身上超凡的智商,至于情商嘛可以暂且忽略不计。比尔迈开步子朝着工房走去,从一个个蜂窝旁经过的时候他的目光很自然的记录下了他所看到的东西。一趟下来,他对整个团队的工作进度都有了了解,随即心里便有了底。于是,他默不作声的走到角落里,在那个稍显宽大一些的“蜂窝”了坐了下去。 在他的手头上正按着一个最新的课题,是搜寻有关中国海军最新型核潜艇的消息,而眼下他的团队正忙于寻找的也正是这样的一个谜底,那条代号“094”的核潜艇到此藏到了哪里?原来,中国海军的一条“094”型晋级战略导弹核潜艇在没得到任何预警的情况下突然出现在了关岛附近,它直接导致了一架b-2“幽灵”隐形战略轰炸机的坠毁,闻讯赶来的“海狼”级攻击型核潜艇当即进行了追击,然而,奇怪的是自那以后就没有了“094”的消息,这让驻太平洋的海军司令部觉得颜面扫地,他们不得不紧急求救国家侦察局。 比尔此刻的心情是又惊又喜,喜的是傲慢的海军终于肯低头像国侦局求助了,这让那些一直都在抱怨国侦局每年分摊掉大笔军费预算的人们终于能够认识到比尔团队的重要性了,这是他含辛茹苦保持低调多年的回报,的确可喜可贺。而惊的是难得扬眉吐气的国侦局自接到求助请求至今数个小时过去了,竟然还没有那条“094”的踪迹,这可是国侦局第一次没能短时间就迅速的掌握对手的消息啊!这样的状况着实令比尔暗暗吃惊,他不止一次的问过自己,是哪位“工蜂”的疏忽大意?还是整个“蜂巢”降低了工作效率?哦,不。比尔的答案是:是对手的水平已经今非昔比,他们的进步可谓是突飞猛进! 此前,中国海军的核潜艇只要一出母港,动静大的就像他们的“东方红”拖拉机,根本不需动用反潜巡逻机,单就第一岛链的海底检测器就能明确无误的锁定它的航线和位置,所以,一直以来中国海军的核潜都只能是“码头值班”,因此,中国只是名义上具有了海基的核反击能力,距离真正意义上的战略值班还差之千里。但是,这一次的情况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094”不仅悄无声息的冲出了第一岛链,并且还不留痕迹的攻击了“幽灵”战略轰炸机,此后,更是戏耍了强悍无比的海底巨兽,让“海狼”像条又聋又瞎的大笨鱼,在太平洋底游来游去却找不到“094”的痕迹。 哦,这件事情是该动一动脑筋了,比尔边点开桌面上的电脑边暗自思忖着:难道,中国人做事就真的如此严谨,竟然不露半点痕迹?哼!不会,绝对不会的!比尔盯着屏幕上面一帧帧闪过的卫星图片,脑海里像有一台信号处理机似的,他把一个个放大比对后的结果即时存储在记忆里,于此同时还一刻不停的分析着。中国海军单单派遣一条“094”偷偷潜出第一岛链,成功的偷袭了关岛上空的“幽灵”,从这一动作上看侥幸的成分占了很大的比例,他们显然是在为“猛禽”的入侵而冒险做出的报复,但若是由此就把它当成主动挑战美国海军的意图,哦,我想这就过于主观了。 比尔在分析“094”冲出第一岛链的原因时是很有一点战略家的眼光的,因这关系到接下来进行的这场猎杀核潜的性质,了解了对手的出发点才好对掌握的表明现象做出判断,这正是比尔有别于普通技术分析专家的独到特点。在比尔看了,“094”沾了便宜就溜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吃了哑巴亏的美国海军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关于这一点他们也是清楚的,那么,从中美两国的海军实力来看,发生面对面直接冲突的可能性极小,暗中进行围堵与突围的可能性却极大,美国海军一定要打掉中国海军的这颗核牙还要中国政府自己吞下肚里去,这样,才能找回心理上的平衡。那么,中国海军会为此做些什么呢? 比尔忽然想起了此次连带受辱的还有nsa的“眼镜蛇”项目组,他的“曲棍球”太空眼在协助捕捉“094”的关键时刻被一只“太空游击手”戴了黑眼罩,从而失去了到手的目标。由此可以看出中国人拯救这条“094”的决心和努力。比尔想:如果他们连“太空游击手”这样的高端武器都用上了,难道,中国海军就连表面文章都不做吗?这就不合常理了呀!还是应该关注一下他们有哪些常规性的动作吧!或许,就是这些看似平常的举动才能反映出他们的真实意图啊! 就在这时,一帧照片引起了比尔的注意,他手指轻轻揿动鼠标让滚动中的照片定格下来。哦,看看,我们在南中国海上发现了什么?比尔自言自语着,随手打开了图片识别和放大工具,将这张照片逐级的放大开来。哈!果然有料,还是交给专业人士去判定一下吧!比尔想着,手指轻动迅疾将图片发给了手下一个专攻图片细分与识别的成员。很快,不等比尔中断思路去想点别的,一条简短的回复就显现在了屏幕上,原来,比尔发现的是中国海军的一艘053c型导弹驱逐舰。 哦,这条正朝着西太平洋开去的“中华神盾”舰此前曾经兜了一个小小的圈子,让我们看看它在那儿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比尔自言自语着回了手下一个邮件,要求他扩大时间和区域范围去检查一下,以便对这艘具有区域防空能力的导弹驱逐舰的出航意图做出判断,回复即刻就显现在了屏幕上,进一步的分析表明,在这条052c型导弹驱逐舰经过的附近海域,有一处岛礁发生了短暂的交货。喔!果然是来势汹汹啊!中国海军这么高调的出航好像还是第一次呀!他们这是想干什么呢?一条船构成的编队又能干些什么呢?想吸引眼球吗? 比尔的脑筋急转,他随即想到或许驻守在那里的太平洋舰队也发现了这一情况,是否是他们的某些“动作”才引起了中国海军的回应呢?不如联系一下那里的情报部门,听听他们是怎么说的。想法一出即刻手指轻动,键盘发出轻微的响声。一封加密的邮件即刻发给了太平洋舰队的资讯情报室,询问的题目是:“南中国海的052c有什么举动?”让比尔既生气又感动的是,对方几乎毫不犹豫的回复了他,内容是:“一切都在监控之中。” 哦,神秘,太神秘!比尔禁不住为这个不同寻常的常规现象而赞叹,他知道,这艘“052c”型导弹驱护舰的出现一定与那条失踪了的“094”战略导弹核潜艇有关!想想看,单舰去突第一岛链已数明目张胆,更何况还沿途攻岛夺礁就更是胆大妄为,就算它随舰携带着几十枚防空反舰导弹,但区区一条驱逐舰能有多大战力,如遇潜艇攻击怎么办?除非它是想把附近海域的攻击型核潜艇都招到身边来,可以现在的实力而言,中国海军还没有资格主动挑战美国,那么,他们这么做的企图是什么呢?很明显,是想转移视线! 一想到这个答案的时候比尔稍稍有些激动,他想,中国海军的反常表现目的性太过明显了,他们是想利用一艘052c型导弹驱逐舰强突岛链的一侧,从而掩护094才岛链的另一侧潜航回港,这或许就是中国人常言所说的丢卒保车吧!但是,中国人所冒的风险并非是鲁莽和轻率的,他们这一招的背后隐藏着很深的算计啊!想想看,如果094被“海狼”猎杀击沉,那一切都是暗处进行的,就像它突袭“幽灵”一样的,无声无息不留痕迹。但是,如果052c被击沉的话,那可都是摆在明面上的呀!一个主权国家的军舰在公海甚至是领海上被击沉,哦,那将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呢?确切的说是没人敢轻易这么干的! 比尔想到这儿的时候禁不住偷偷的笑了起来,现在,他已经明确的知道,那个困扰着4c-956的疑团已经被他解开了。他想:明天,哦,应该是今天啦!比尔歉疚的看了看面前不知疲倦的“工蜂”们,接着想道:在今天即将召开的国防部非例行性会议上,当着总统的面揭开这个谜底正是时候,也好让他知道国侦局不是吃干饭的。而在此之前,最好先行想防长通报一下这个刚刚推断出来的结论,以便让他即刻下达转移围堵重点的命令。 呵呵!比尔差一点就笑出声来,他的眼前浮现出防长那一脸傲慢神情的面孔来,依照比尔对自己老板的了解,很容易就能猜出那时的情景来。比尔想:他一定会煞有介事的说,根据我的判断,这艘052c仅仅是个诱饵,而094的真正归航航线应该是在岛链的另一侧,所以,我命令:正在这一海域值班的所有攻击型核潜艇全部向另一侧集结,务必困死那条该死的094,至于那艘可笑的“中华神盾”嘛!派“钟云”好过去好啦!免得它孤单。 比尔一边谐趣的想象着那个即将发生的情形,一边在电脑上快速的敲进了几行小字:“问题已解,各自安歇,今天就到这里吧!”这是他给自己团队下达的休息令,他很享受这样的时刻,每每这个时候他都感觉出自己的成就和强势。命令发出,他看见“工蜂”们纷纷起身,三五一伙的离去了,片刻的功夫4c-956里就只剩下了比尔一个人,恰恰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想起了从太平洋海军情资室回复的那条简短的信息,“一切都在监控中”。 哦,这是什么意思呢?莫非,他们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通常他们会怎么说?应该是“一切都在监视中”才对啊!“监控”和“监视”之间有什么样的区别呢?哦,这个却别可就大了,或许,想必,嘿嘿!一定是这样的,在那条052c型导弹驱逐舰上有我们的人,因此,它的行踪和意图早就不是秘密了,哦,当然是指它表面上的意图啦!至于真正的意图嘛!只有等我去揭晓啦!嘿嘿!比尔偷偷的讪笑了一下,而后起身朝着电梯走去,他想,明天的会议上会有很多熟悉的面孔,就等着看他们惊讶的表情吧!这其中当然也会包括那个给人封了眼的“眼镜蛇”啦! 第二章.反间发难(1) 32.2.1 中国南海 250c型导弹驱逐舰 03:00(15:00) 巨大的漏斗状声窝晶莹透剔空灵静寂,它倒贯天地开于穹宇合于洋底,托天杵地广纳薄弃。它就像是一柱巨大的龙卷风冲天而立,在吕律调的脑海里悬浮飘移,在她的意念里时散时聚。而她此刻的心就像是平添了一副定风翼,稳稳的端坐在激荡的风核里,陪天地对话伴海空闲叙。可她却偏偏记不下只言片语,唯有放眼云霓聆听风雨。这便是罕有的“悬声现象”,犹如在声音的漩流当中穿越极限,在声窝的黑洞里没有听不到的声音。 进入了这种状态的人已将自己的感官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听觉上,如能很好的控制,人便如悬浮在声流的漩涡之上,只将感觉的触角探入到声涡的最深处,在那里能够听到平常状态下完全感觉不到的微小声音,其探测的敏感度可以激增数十倍之多。然而一旦失去了控制,人的感官能量便会在顷刻之间被吸入到漩流里,极度放大了的音量和数不胜数的声源会一下子将它吞噬掉。受到如此打击之后,轻则听力减退,重则渐次失聪,其后果是非常严重的。 实际上,由于条件苛刻困难极多,所以,能够真正进入到“悬声现象”里的人其实并不多,它要求凡尝试进入的人都必须具备多重的优秀品格,而这样的人通常都担负着更为重要的工作,很少出现在这么专业的领域。在普通的人群里,那些性情浮躁定力不足者不可,他们根本见不到声涡的出现就被迫放弃了。而耐力够坚却收放失矩者则更危险,他们极容易深陷在漩涡之中不能自拔。唯有心稳情淡自持力超强的人才能进入到“悬声状态”,并且留在那里,而吕律调正是这样的一个人。 吕律调保持这种状态已经有段时间了,她的脸色变得异常苍白,额头和鬓角上也已蒙上了汗水,种种迹象都表明了她正在接近体能的极限,如果不及时从“悬声状态”当中撤出,她随时都有“溺水”的危险。然而,从她呆滞凝重的眼神上看,她此刻完全没有结束的打算。并非是她不知道延续得越久就越危险,但她就是不愿这么无功而返,因为有太多的危险在她的周围纠缠,其中的任何一个声音都足以对这艘052c型导弹驱逐舰构成致命的危险,她禁不住自问:对付一艘“中华神盾”舰,用得着派出这么多艘核能潜舰吗? 的确,吕律调通过“千里顺风耳”监听到了不下五艘攻击型核潜艇,此刻,它们正朝着“中华神盾”舰的航行方向直逼过来,虽然这些海底怪兽来势汹汹志在必得,却也是行动鬼祟悄无声息的。如果不是配备了“千里顺风耳”,即便是如此庞大的一个水下狼群,052c也是无论如何发现不了的。如此重大的发现让吕律调感到振奋,但同时也使她深陷在困惑之中,她一时不解难以做出判断。这么大规模的潜舰集群出现在“052c”的航线上,他们这是想干吗?是想阻止中国的导弹驱逐舰走出第一岛链吗?可这并不是实现意图的有效手段呐! 在吕律调看来,如果对方想明确的释放出一种吓止意图的话,就该大张旗鼓的派出一支威武的水面舰队,那样岂不是更有气势,更能达到威慑的目的吗?为何偏要暗遣一队水下狼群呢?如此阴毒险恶的手法可不是用来威慑拒止的,除非,他们想在“052c”进入公海之后偷偷的击沉它!但是,以世界霸主的水下战力而言,拥有三艘海狼级,六艘弗吉尼亚级,40艘洛杉矶级的攻击型核潜艇群,无论出动哪一级最多只需一艘,就能在战区以外对“052c”实施致命打击,而此次来袭的可是不下五艘核潜艇啊!其中会不会有对陆攻击的俄亥俄级巡航导弹核潜艇…可不好说啊! 吕律调被自己的发现困住了,她感觉自己的神智正在随着心事的沉重直往下坠,堪堪就要跌落到声涡之中了,下意识的警醒令她不觉一怔,猝然从“悬声状态”当中挣脱出来,这才免于毁掉自己的听力功能。惊惧之余她不禁自问:怎么办?诸多困惑诸多疑点缠绕着这条“052c”,难道,这真是一次命运多舛的航行吗?吕律调耸了耸酸痛的脊背,忍不住想起了坠机落海的陈墨来,自从他与高远小队出发以来,直至两队“蛙人”奏凯,也没有他的消息。哦,这一次不会出什么事吧! 抑制住发散的心智,吕律调开始琢磨起这一次的诡异之旅来,很多个无缘由的怪像如一帧帧的图片浮现在她的脑海里,一个个的疑问随即串联起来,直指向那个困扰着她的疑团。那个不速之客的吉贺年秘而不宣的来到舰上,难道就是为了金顶这套测试之中的“潜力顺风耳”吗?,还有,不期而遇的陈墨千里迢迢飞到舰上,难道就是为了给“蛙人”小队充当直升机的驾驶员吗?还有那个神秘兮兮的班伯,他高调的出现是为了确保“052c”的远航安全,还是为了跟吉贺年争功邀宠的呢? 吕律调想到这里禁不住心痛,她不明白内耗如此之大的原因是否真的是因为内部已被敌人渗透了呢?于是自然的想起了那张神秘的小纸条来,她想:那个发出警告的人究竟是谁?而针对的又是谁呢?思忖至此她的心中猛然一动,她突然想起了那个一直都躲在船体某处发出貌似核潜行进的噪声源来,这究竟是谁干的呢?它的指向会不会就是引来“狼群”的原因呢? 吕律调串联疑问至此已经接近事实的真相了,她为自己的研判结果着实的震惊了。她下意识的反应到,距此千里之遥的那艘“094”正匆匆赶来,虽然,她通过“天链“已将标有“无瑕“号位置的数字模型发给了对方,但是她无法将眼前刚刚出现还无法判定的动态情况及时发送过去,是否,来势汹汹的”狼群“并非是为了”052c“而来,它们锁定的目标原来是归航之中的”094”啊!吕律调想到这里的时候,冷汗已经将她通体冲洗了一遍。 至此,吕律调搞清楚了她所面临的艰难处境,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查出那个伪造的核潜噪声源来,让追踪而至的“狼群”失去指引,那样一来,既保得了“094”归途无忧,也可据此找出那个潜藏在舰上的敌人,可谓是一举两得的事情。主意拿定,吕律调便不再迟疑,她当即将“千里顺风耳”调至自动控制状态,随后起身将一件单兵携带的音频追踪器背在身上,最后,她拉开抽屉取出自己的带在身上。她在麻利的做着这一切的同时,脑海里则在计划着排查的路线和顺序。是啊!偌大的一条军舰,如果不熟悉它的构造的话,那么这件事可就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 吕律调有她自己的难处,作为特情人员她不能随便向别人吐露自己的心声,更何况是在有敌特渗透的军舰上了,因此,她既不能求助于舰长政委,也不能联合“蛙人”,她唯有依靠自己的才智才行。哦,这个时候,要是有他在该多好啊!困境之中的吕律调不由得又想起了陈墨来,眼前浮现出了陈墨驾机起飞时的身影,一时心焦又急出了一身的大汗来。猛然,她意识到那架恍然起飞的不是z-9型武装直升机,从它剪刀型的尾翼上看,确切的是一架z-10啊!吕律调险些叫出声来,对呀!此前在舰尾的停机坪上的确看到了一架z-10武装直升机,那应该是…她的座机啊! 那个人的身影在吕律调的脑海当中一闪,她隐隐的找出了诸多不可思议的现象间的联系,甚至,她还能揣测出陈墨出现在这条舰上的原因。嗯!有她在敌特掀不起大浪来,亦或这一切的表象都是她的安排,既然如此,不妨放心大胆的去干吧!吕律调的精神为之一振,她的思路也随即打开。对,找一名熟悉舰上情况的基层军官来,以检查“顺风耳”性能的名义请求他协助,这样,就可以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在军舰的各个角落里倒出转转了。 吕律调做出决定的时候她的心里已经有了人选,对,就找那个带自己去会议室开会的少尉军官,吕律调拿定主意闪身出了舱门,她向主通道上望了一眼,看见在指挥舱的两侧都有荷枪实弹的“蛙人”守卫,于是一转身朝着反向走去了,她想,还是先到底层舱去,等到了那里再通过水兵联系那名军官,这样会显得自然一些。 闷头走路的吕律调急于消失在盲肠一般的回路里,因此走得有些急,不料,她转过身来没走出几步就迎头遇见了一个人,那人礼貌的倒退着这才没有撞个满怀,吕律调抬头一看不由得大喜,来人正是她要找的那名少尉。吕律调顾不得多想,当即就把少尉拉到了拐角处,语气急切的说道: “正好,上尉,我有个不情之请。” “哦,不客气,您有什么事尽管说。” 少尉像是早有准备似的,他对吕律调的要求完全不感到意外,一副非常标准的职业军人态度。吕律调则更不怠慢,她取出随身携带的舱体布局图来,趁热打铁的说道: “我打算测试一下新装备的敏感度,必须在舰上到处走走,因此需要有个熟悉情况的人带着我,不然,呵呵!我怕我会迷路的。” 少尉干脆利落的答了声是!抬手行了军礼,低矮的船舱将他衬得很是高大,吕律调简短的说了声走吧!便带头朝前走去了。 越往底舱走,原本表面规整线条简洁的通道就变得越复杂越凌乱,渐渐的吕律调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她看着手上的图纸坚持着又往前走了几步,实在感到头晕脑胀无从下手了,于是,只好停下脚步回身看着少尉说道: “现在需要你来指点迷津了,少尉,我想从这个位置开始查起,先带我去吧!” 她指着图纸上的一个位置给那少尉看,少尉点了点头说了声跟我来,便侧身绕开吕律调带头朝前走去。吕律调暗自嘲笑自己:通天大道你都会走迷了路,何况在这盲肠一样的底舱里呢?呵!自不量力啦!不过还好,有这位年轻的少尉在,所以,这已经不算是问题了。吕律调边想边迈开步子努力跟上前面带路的少尉,没走多久她就已经分不清前后辨不清左右了。 少尉紧倒的脚步在封闭狭窄的船舱里连续的响起,就像密集的鼓点一样响个不停,吕律调尽量不去受这噪声的干扰,集中注意力在自己身上背着的这件检测仪上,她注意到那代表着音频强度的信号标志正在渐渐变大,这表明了她的查找放向是正确的。就这样,埋头走路的吕律调一门心思的跟随着少尉,渐渐的来到了底舱位于舰尾的最后一段通道,这里已经是他们能够到达的尽头了。少尉停住脚回过身来看着吕律调,说道: “这就是您刚刚指定的地方,我们要从这里开始吗?” 吕律调站住脚,她默默的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沉吟起来,看样子像有什么东西干扰了她的思路。少尉诧异的看着吕律调,一时懵懂起来,还以为是自己误解了对方的意思因此带错了路,于是,他刚想开口发问,不料,却被吕律调抬手阻止了,少尉这才发现,原来吕律调是在侧耳听着什么声音,于是,便闭口不言生怕妨碍了她的工作。 忽然,就见吕律调猛的折返身朝着来时的放走快步走去,就在少尉惊诧之际刚想追上去的时候,又见吕律调在通道的转弯住站住了脚,她吃惊的睁大了眼睛失声说道: “哦,原来是您在这儿啊!” 一个身影从通道的转弯出悄然走了出来,少尉骇然的瞪大了眼睛,他被对方的军衔吓住了。 第二章.反间发难(2) 32.2.2 中国南海 250c型导弹驱逐舰 15:05 不只是那对金灿灿的将军衔吓住了年轻的少尉,并且那张阴沉沉的脸也唬住了吕律调,大感意外之际她忘记了立正行礼,而开口所说的第一句话竟然像是在质问,所有的这一切表明了两个人都有着完全相同的反应,这个人的出现实在是太突然了,那感觉就像是一幕奇幻的场景:恍如香烟缭绕间泥塑自己走下了神坛,不期惊了庙外的香客更晃了寺里的僧人。现场的紧张气氛陡然增加了几分,尴尬冻结了语言,冷场不可避免的降临在了三个人的面前。 吉贺年一如往常的迈着方步,一声不吭的来到了少尉的跟前,他用凝重的眼神打量着这个年轻人,眼里满含着复杂的质询。少尉在这种强压之下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腰身,他紧张得浑身僵硬冷汗挂鬓,两眼死死的盯着面前的舱板,一时木纳局促不安。看到这番情景吉贺年似乎心有不忍,他没有进一步难为这个满脸稚气的下级军官,转而向着身后的吕律调发问: “少校,你不坚守自己的岗位,跑到这舰尾的底舱来干什么?” 吕律调在惊诧之际也没能及时的缓过神来,心慌意乱之中她也找不出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来,所以一时语塞竟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因她深知随便说出口的理由必定有失水准,而将军本人也是搞技术出身,因此并不像年轻的少尉那么好搪塞,于是心事加重反倒使她顾虑重重起来。不料,一直保持缄默的少尉却开始忐忑起来,他担心将军的发问令吕律调为难,于是赶忙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就见他啪的一个立正引来了吉贺年的注意,而后慌忙解释道: “都是我的错,首长。少校是为了测试精密设备才离开岗位的,她需要到船体的各个角落去采集数据,本来是希望我能提供帮助的,可是我领会错了少校的意图,我以为这底舱的角落应该是信号辐射最远的地方,所以才把少校带到这里的。如果您要批评的话,就请批评我好了。” 测试设备?是什么设备需要到船体的各个角落去采集数据,吉贺年的脑筋一转,撇下了满脸歉疚的少尉,转而把目光投向了吕律调,他满腹狐疑的盯着吕律调背上的单兵背囊,很快便认出那是一部音频追踪器,于是,疑窦加重不解和怀疑竟然转化成了好奇,他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 “就你是用这个玩意儿来收集数据吗?哦,这可是头一次听说啊!” 吕律调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她知道真正考验自己的时刻来了,她必须尽快的想出一个既专业又可信的理由才行。可是,该如何将一部用途简单的音频追踪器与整套复杂的“千里顺风耳”联系起来呢?哦,真该死!当初怎么不找好了一个借口再采取行动呢?到了现在想要不露痕迹的掩饰自己的真正意图,嗯,真的好难呐! 吕律调的心里生出一种如临深渊般的感觉,而脑海里则现出了好似身陷黑洞似的茫然来,她的思维在求生的意识逼迫下被迫伸出触角来,不自主的伸向了黑暗的空间,以期抓住一棵可以防止坠落的稻草。猛的,恍如宇宙般的脑际深处有一道灵光忽的一闪,它在吕律调的心中触发了一瞬的感应,敏感的触角当即捕捉到了这片刻的闪耀,于是,不失时机的激射过去。 “是的,首长,利用现有的单兵装备可以实现点到点的数据采集,这是我们最新尝试的一种系统测试方法。虽然还不成熟,但理论上完全支持这一点。” 吕律调的回答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她对自己的反应深感诧异,不知道接下来说法是否能够提供有效的支持。因为,发问的将军可是总装备部特种装备局的主管首长啊!他对新装备究竟了解多少,吕律调的心里完全没有数,因此,她对刚才自己由头脑风暴产生的想法完全没有底气,现在,她只能是走一步说一步了。 吕律调的心怦怦乱跳,她努力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不敢显露出半点破绽来,她担心对方的深度发问极有可能将自己逼到墙角,到那时她只有寄希望于一个无中生有的解释来帮助自己侥幸脱身了,但哪种结局的成功率必定是很低很低的。因此,她祈祷吉贺年能够放弃好奇赶紧离去。 不料,吉贺年偏偏就在这个时候犯了牛劲,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如果不能满足他的好奇心,他是绝对不会放弃的。此刻,吕律调还看不出这位总装备部来的首长真正感兴趣的是什么,也许,吉贺年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吕律调的做法让他如此的揪心,因此他才要查个底掉。就见他一脸敏感的神情,凑到吕律调的近前追问道: “请你解释一下,少校,你是怎么做到的,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一件简单的单兵装备会具有你说的那种功能。” 就在吉贺年连续发问的短暂时间里,吕律调大脑一刻也没有闲下来,她的脑海里发生的反应堪比核子裂变那般剧烈,由此引起的能量释放大到她自己都难以想象,意念的走向和探寻的答案几乎未经设定就已经生成在那儿了,完全是下意识做出的反响,速度快到她记不住结果产生的过程,只有概念化的框架孤零零的立在那儿,即使这样,她仍保持着语言流畅并且语速平稳的说道: “我们研发了一套频点发散的放大理论,它是通过在不同方位上面选取不同远近的检测点,再借此推算出全方位和全距离的一种监测推算模式。虽然这只是一个数学模型,但它可以被用来测算实际应用条件下的功效。当我们在选取好的检测点上获取了检测数据之后,再放到这套数学模型里进行运算之后,就能够得出整个系统的检测数据了。而我手上的这具单兵音频追踪器刚好可以用来捕捉到‘千里顺风耳’的微小音频反射信号,于是,便有了新环境条件下赋予它的新功能。” 吕律调滔滔不绝的讲解完全没有经过大脑的组织和编排,却将一个深奥的应用数学理论用一种可信服的通俗概念讲解出来,如果不细致的追究其中的每一个细节的话,她亮出的这个书法是无法被简单判定为正确还是谬误的,事实上,没有一个人能在短时间内从细节上去考证她的说法,因此,她便有了无从判定的前提,从而将自己很好的保护了起来。然而,只有一点是吕律调的软肋,那是她无法关严的一扇后门,对此,她只有祈祷不被对方发觉这一种可能了。 到了这个时候,吉贺年的质疑已经完全变成了好奇,他对吕律调的解释已经从高度怀疑转为了半信半疑,因此,他阴沉的脸上浮现出了关注的神情。这时,已经克服了自己心理飘移的吕律调逐渐理清了思绪,她知道现在是时候给自己的说法添加注脚了,借此,才可以引开对方探寻那扇后门的注意。于是,她的心开始平静下来,神情也自然了许多。 “我们的这套理论一但被证明是有效的,那么,很多项测试任务都可以事半功倍的得到解决,这样不仅节省了时间也降低了成本,免去了兴师动众的大规模行动,因此更有利于新装备的保密性。此外,如果把他的效能进一步扩大的话,甚至可以简化新概念武器在设计初期时的验证程序,一次复杂的试验可以转换成无数次的模拟试验,等到一切问题都得到了解决之后,再拿来做实效检验,这无疑是省时省力的好方法。不是吗?首长。” 吕律调趁热打铁的解释,是想夯实自己刚刚灌输给对方的概念,但她说到兴头的时候并没忘记观察对方的反应,她注意到吉贺年眼中显现出来兴趣越来越浓,于是,她赶忙刹住话头,适时的将话语权转交给对方,这样,一来可以避免言多语失,二来可以听听对方的反应,也好抓住对方的关切点,有的放矢的引开他的真正注意力。吕律调几乎可以看见胜利的曙光了。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吉贺年说话了,他开口的第一句话便直逼吕律调的后门,让她再也没有迂回的机会了。 “请你演示一下,少校,让我看看你在这里测试到的反射信号呢?” 嗡的一下,吕律调的大脑当即陷入了懵懂的状态,她知道自己无法拒绝,因这是她事先就已料到了的破绽,虽然一再掩盖却无法消弭,所以,只要被揭穿那它就是一个无法回避的疮疤,只能被人随意揭开。吕律调无奈的打开了音频追踪器的显示屏,立时,一个不断跳跃着的强度信号便显现了出来,她硬着头皮指给吉贺年看,同时无可奈何的说道: “就是这个,从强度上看,它还是蛮有穿透力了。” 吉贺年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兴趣,他贫血的脸颊上微微的泛起了红晕,显然是血压升高心跳加速造成的兴奋反应。吕律调咬牙坚持着, 她揣测着对方看到这个信号时的心理,是惊慌还是庆幸?但似乎吉贺年的表现超出了她的预期,没有哪一种反应在他的身上出现,这使全线已经处于被动的吕律调更加的没了方向,她开始定下的策略开始有些动摇了。 在吕律调看来,藏在船上的这个模拟核潜的信号源必定是被某个别有用心的人偷偷放置的,目的就是把敌人的攻击型核潜艇都吸引到094 归航的航道上来,那么,如果他的这一阴谋被发觉的话,那么,他的反应首先必是惊慌,随后才是庆幸,惊慌的是阴谋败露庆幸的是被他及早的发现,因此还有挽回的可能。 但是,吕律调从吉贺年的脸上看不到这两种神情,他反而表现出的却是兴奋和关注,吕律调暗自调整自己研判的方向,她暗忖道:这么说他与这个信号源毫无关联,因此可以排除对他的怀疑了?吕律调一时把不准对方的脉,进而开始犹豫要不要把这个信号的真实性告诉对方,因为那样一来,就标志着吉贺年已经跟她站在同一个立场上了。 “哦,真有意思啊!不过,少校,你确定这是‘千里顺风耳’上反射出来的信号吗?” 吉贺年的追问已让吕律调没有多少回旋的空间了,她要么跟对方挑明了说:不,首长,这是一个从船体内部发出的奇怪信号,由于它的存在已经暴露了094归航的方向。要么,她就得沿着原先的设计一路继续的装下去:是的,首长,这正是‘千里顺风耳’的在这个监测点上的反射信号,哦,这等于自己推翻了自己刚才的那一大套理论,若是上纲上线起来,这可是不小的错误啊! 吕律调并未将决定的取舍压在责任大小的天平上,而是首先把国家重器的安危放在了首位,因此,她抛开了个人利害接着想道:接下来他会怎么说呢?好吧!继续干吧!我先回舱了。哦,那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了,可是,如果他的好奇心足够大的话呢?他就会说:走吧!我们一起查查看,你的这个新方法很有创意。那样一来,他势必会发现,音频追踪器上一直跟随着我们的始终都是这同一个信号,哦,那该怎么办呢?他一旦发话,自己前面所讲的那套理论就会不攻自破了。 吕律调在与吉贺年的接触中第一次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同时她也第一次猜准了对方的反应,当她守住了那个秘密信号的存在秘密时,她说道: “首长,这就是‘千里顺风耳’’在这个监测点上的反射信号。” “呵呵!好啊!这个方法不错嘛!你们不介意我也参加你们的数据采集行动吧!” 吉贺年一反常态的客气让吕律调无从拒绝,她看来眼拘谨的少尉,然后点了点头说道: “当然,首长,我们非常欢迎您的临场指导。” 说罢,她冲着少尉摆了下手,便带头朝前走去了。 第二章.反间发难(3) 32.2.3 中国南海 052c型导弹驱逐舰 15:10 当一个人从舰首走到舰尾的时候,全长一百五十多米的距离并不给人一个很长的感觉,但若是换到底舱的话,同样长的距离就会产生出完全不一样的感觉,这全是由于视野和参照物的关系而非单纯心理因素的原因。与茫茫大海比起来,一条数千吨的大船也不过是一叶扁舟而已,渺小的感觉收缩了远近的对比,让开阔的胸襟激发出超强的力气,这时候的人呢比得过一只蚂蚁。可是当环境改变了之后,随着空间和眼界的隔绝,人便如笼子里的困兽逐渐变得焦虑,当行动和思维都已不再那么自由,人的意志和定力便随之大打折扣。 在盲肠小路一般的通道里,仅能容得下一个人低着头侧着身子通过,在迷宫一样的弯转曲折间,走不多远就分不清前后记不住左右。然而这还算不上是最难,若是再瞪着两只眼睛紧盯手里的显示屏,分开心去搜寻那个微弱的信号源的话,那滋味可就难说了。此刻让吕律调倍受煎熬的还不止这些,身负着保护国之利器的重任,她不仅不能放松警惕性,而且还不能袒露心声。她只能靠着一个脆弱的谎言做支撑,契此尽快找到那个可能带给094 厄运的信号源,可由于身边多了一个过分热心的人,她因此对搜寻结果充满了顾虑,于是,便不由得深陷在进退两难的矛盾境地。 少尉依然走得执着,他在跨过每一道舱门,或是转过每一个拐角的时候都不忘了回身照料一下吕律调,这让吕律调感觉更加的内疚,隐隐的她感觉这个年轻的军官会因为自己而受到牵连,甚至会影响他未来的前程,这便是特战的特殊性,残酷无情!哦,真该死!她暗自责备着自己,脚下却尽量加力试图减轻少尉的负担,但这样一来,她对检测效果的关注就减少了许多,倒是紧随其后的吉贺年时不时的提醒着她:注意观察,少校,我们可不是单单为了赶时间呐!听了这话,吕律调的心里变得更加的焦虑,暗忖:想不到他如此关切,那么这个人到底有何企图呢? 一边压下心头的猜想,一边提起精神专注着测量,时间反倒没有开始时那么大的影响。虽然感觉上还是有一点漫长,但度量就是度量,它与感觉无关。因此,无论是时间还是距离,都不会因为心理的变化而改变长短。在少尉的努力带领下,吕律调和吉贺年已经从舰尾走到了接近舰首的部分,就在舱体开始收窄的部分,那个信号突然加强了。就见那琴键般跳动的红色信标一下子跃升到了满格,它表明此处的信号强度已经达到了最大值。吕律调的心一下子揪紧了,少尉则显得很兴奋,只有吉贺年静静的站在旁边,饶有兴致的观察着吕律调的反应。 哦,真的好奇怪啊!他看起来一点也不紧张,甚至还有些期待,这表明了他不是按放信号源的那个人呐!吕律调偷眼瞥见了吉贺年脸上复杂的神情,一时窥不透对方的心思和用意,心里变得更加的茫然起来。于是,只好先放下猜测专心寻找起那个招来“狼群”的小玩意儿来。虽说吕律调是名技术型的军官,但她的实际操作能力却是十分的过硬,因此动起手来丝毫也不怯阵。就见她把追踪器的感应强度调至最大,而后转动身体将探头分别对准了不同的方向,很快,她便将搜索的范围缩小到了夹角大约为十五度的扇形内。在这个区域内除了光秃秃的舱壁,就只有一间舱门锁闭的设备舱了,此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 吕律调毫不犹豫的选定了这一目标,她谨慎的朝着那扇紧锁着的舱门凑了过去,手上的追踪器对准了舱门的正面,眼睛则全神贯注的关注着信号的强度变化,她看见越靠近那扇门红色信标就越往上冲,等她贴近舱门口的时候,一直上下跳动的琴键已经顶住了上限不再有任何的变化了。吕律调清楚它的指向非常的清晰肯定,她现在可以确定那个发出了类似核潜噪声的信号源就安装在这扇门后的机舱内。吕律调站定了脚步轻轻的吁了口气,但这并不代表她的轻松,相反,在找到了这个可疑的信号源之后,她的是非之旅才刚刚开了头。 现在,她必须让少尉向政委报告了,并且还要将政委请到现场来,而她则必须当着吉贺年的面把自己的怀疑一五一十的讲出来,只有这样才能获取政委的批准以便打开那扇舱门。可是那样一来,她就必须面对自我矛盾的窘境了,她该如何向吉贺年去解释自己刚刚说过的谎言呢?他可是总装的首长啊!从特战的规则上看,欺骗,或许是一种保密的手段,但是,当你无法说清不信任对方的理由时,你又如何让人相信你欺骗了总装首长的意图是合情合理的呢?你会因此而被剥夺继续工作的权利。 利害的考量像架天平一样,在吕律调的心里不停的起伏着,这的确是个关系到未来的敏感因素,甚至会对她的政治生命产生影响。哦,怎么棘手的事情都凑到了一起来呢?有那么一瞬,吕律调很气馁的想起了尹博,她似乎看到了自己未来的结局,但是,当那条鲜红的信标粗壮的挺立在眼前的时候,她的一切顾虑都被打破了。她知道现在不是顾忌和考虑后果的时候,094正受到那个藏在这扇舱门后的信号源的威胁,没时间考虑自己的结局,无论是暴风还是骤雨就让它们一起来吧!吕律调几乎毫不犹豫就做出了抉择,她回头命令那个年轻的少尉: “少尉,立即请政委到这里来。” 吕律调的话让少尉瞪大了眼睛,他对这个突然下达的命令颇感意外,脱口问道: 请政委来?这里有什么不对头吗?” “照我说的做吧!等政委到了我会解释。” 吕律调对少尉的多问感到不耐烦了,虽然她理解对于一个海军少尉而言,舰长和政委这一级的军官有多么的威严,但是,现在却刚好是她不愿多做解释的时候,因此,少尉的拖延就等于是在把她逼上火线。于是,她加重了语气催促道: “执行命令!少尉,我正在等。” 是!少尉被迫答应了一声便猫下腰向着最近的一处通讯点跑去,吕律调用余光瞟了眼身旁的吉贺年,心里暗忖道:将军可真沉得住气啊!难道,他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还是他早就预知了结果,所以才站在一旁等着看我的笑话?哦,果真如此的话,这个人也太高深莫测啦! 刚想到这里的时候,她忽然感觉有一束逼人的目光正朝着自己射来,但那不是吉贺年的目光,在他深不可测的眼神当中,通常是感受不到他真实的意图的。吕律调禁不住一怔,紧接着,她就看见了那个少尉倒退回来的背影,立时她感到了一种不寒而栗的惊悚,知道他没能执行自己的命令,那是因为有一股强大的压制力正在自己的对面形成,这或许就是对自己擅自行动以及欺骗行为的严惩。吕律调禁不住微微一凛,她下意识的想去摸那只别在腰间的枪,但是,一只柔软却冰冷的手阻止了她,她隐约听见了吉贺年轻声的提醒:沉住气,别轻举妄动。 情急之中的吕律调不由得愣在那里,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原本,一直被她怀疑的吉贺年不期反在关键时刻站在了她这边,那么,来人的身份也就不辨自明了。吕律调自叹运衰,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啊!纠结之中的吕律调还没找准理由去为自己刚刚说过的谎话补漏,现在又不得不去面对另一个严峻的考证,她的所作所为有太多的秘密摆不到案头,那么,她该如何去应对这新一轮的考验呢? 绝望之中的吕律调不由得想起了陈墨来,这个支撑她挺过了无数个艰难时刻的男人已经成了她不可缺少的精神支柱,因此,每当困境降临的时候她都会不由自主的想起来,有他在还有什么可惧怕的吗?吕律调的脑海里倏的闪过陈墨驾机的英姿来,一股暖流伴着坚定冲击着她的心脉竟生出一种豪情激扬的胸怀来。 她感觉陈墨似乎就站在身后的某个地方,正默默的注视着她,并且随时都会冲出来,用他粗壮的手臂和宽厚的胸膛阻挡任何的伤害。吕律调急压心悸勇敢的迎着那逼人的目光望去,她看见了一张严厉且充满了霸气的面孔,这让早有预判的吕律调反而稳定了心理,不错,来人正是“影子”班伯。 “搞什么名堂嘛!背着追踪器上上下下的转悠,少校,我能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当班伯出现在通道中的时候,那名少尉已经被迫退到了舱门口,吕律调平静的看着向自己走过来的大校,从容的立正行礼,说了声: “我们在测试新型装备的辐射功效,首长。” 说罢,吕律调将身子一侧,让出了站在自己身后的吉贺年,她这么做的意图非常明显,即是把对阵的主力位置让给了吉贺年。吕律调继承了名谍父母的优秀基因,她天生就有着杰出特工的个性特点,非到关键时刻是不会表现出来的,而每到危难之际却总是能够自然而然的迸发出她非凡潜质的力量来。当班伯一出现的时候,她当即意识到了吉贺年的另一番作用,他此刻即是自己最好的挡箭牌。果然,班伯一看见吉贺年立时就来了情绪,他把刚才的恼火一股脑的朝着吉贺年发泄出来。 “哦,吉局也在,呵呵!看来是在搞一个很大的项目啊!可以对我说吗?” 吉贺年对班伯的干扰已有领教,知道对方是总政反间局的前敌代表,故而有权过问任何行动,早有准备的吉贺年因此对于班伯的出现并不感到意外,于是,他阴沉着脸不紧不慢的说道: “当然啦!班主任,这条船上的任何事情都不会对你隐瞒,你瞧,少校不是已经告诉你了,我们在测试新装备的功效。” “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二遍,测试新装备需要打开这道设备舱的门吗?” 虽然只是大校军衔,但班伯说话的气势却远胜过将军,他的第一句话显而易见是说给吉贺年听的,为了调整航线的事他们曾经交过锋的,但后面一句却是说给吕律调的,那意思再明确不过了,有什么情况尽管说,你可不要隐瞒呐! 班吉二人的对话让吕律调的内心展开了激烈的斗争,她隐隐的感觉到在这条船上暗藏着几股强大的力量,他们之间的碰撞强度之大毁伤之烈寓意之深绝非她这个层级能够体会到的,因此,如不把自己的发现和担心昭示出来,只怕这种暗中较劲的局面会给潜藏敌人以可乘之机,弄不好还会错失掉拯救094的大好机会。吕律调想:是时候该揭开谜底了,也许,这正是她想要看到的呢!吕律调的脑海中闪过停在舰尾停机坪上的那架z-10的身影,她因此坚信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 “首长,我来解释。” 吕律调果断的接过了班伯的话,她的这个举动给班伯留下了极好的印象,甚至好过政委和舰长。他的第一反应便是,喔!这姑娘倒是个不错的发展对象。于是,他朝那位挺立在身旁的少尉甩了下头,示意他暂且回避,而后朝着吕律调点了点头。吕律调朝着班伯的近前走了两步,稍停了片刻,等着吉贺年也跟过来之后,这才压低声调语气平稳的说道: “我在测试新装备的时候,碰巧发现了一个可疑的信号,它的特征与核潜的噪声极其相像,我刚刚发现这个信号的声源就在那扇门的后面。” 吕律调避开了有关094的一切联想,单就这个信号的特征做出了说明,但她确定无论是吉贺年还是班伯都明白这背后隐藏的重大含义,因此,她以自己的身份恰到好处的点到为止,她期待着看到这二人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即刻表现出来的不同反应。他们谁会积极支持打开这扇舱门?而谁又会坚决反对呢? 出乎吕律调所料,班伯和吉贺年的脸上几乎同时现出了凝重而严肃的表情来,他们只是相互对视了一眼便异口同声的喊道: “少尉,赶快通知政委到这里来!” 喊声过后无人响应,三个人急忙闪目观瞧,那位年轻的少尉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影。吕律调骇然的盯着空空的通道,脑海里闪回着那个年轻少尉稚气的脸,心想:他不会是…专门跟着我的吧!不然,怎么会这么巧?当晚需要有人帮助带路的时候他就刚好出现在我的面前呢?刚刚才理清了思路的吕律调重又陷入了混乱之中,班吉二人的反应大出她的意料,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反对打开舱门,查出那个可疑的声源,这表明了他们二人都与这个惹祸的声源无关,那么,那个渗透进来的敌人会是谁呢?难道是那个年轻的少尉吗? 就在吕律调疾如闪电般的快速思索之际,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通道的那一侧想起,吕律调听出那不是一个人的脚步声,而是一队荷枪实弹的“蛙人”。三个人的脸上同时现出惊诧的神情,他们不约而同的朝着脚步响起的方向望了过去。 第二章.反间发难(4) 32.2.4 中国南海 052c型导弹驱逐舰 15:15 当四名荷枪实弹的“蛙人”齐刷刷的站在对面的时候,吕律调登时觉得通道里的空气变得稀薄起来, 她强自压制住怦怦乱跳的心,耐住性子往人墙的后面望去,就见人头攒动中有三个健硕的军人快步走来,四名“蛙人”自动闪开通道,政委和封疆平一前一后来到了面前,紧随其后的正是刚刚跑去报告的那个年轻少尉。吕律调猜到一场疾风暴雨般的质问即刻就会向他袭来,因为他的行为触犯了这条船上最有特权的人物,“影子”班伯。除非,那个人能够出面,否则,这年轻人的前程危矣。 果然,不等政委开口早已怒火中烧的班伯便按捺不住了,他厉声质问道: “少尉,你擅自脱离岗位跑去哪里?如果此刻发生了不测怎么办?难道,在你的眼里就只有一个上级?” 吕律调注意到少尉正要开口反驳,却被政委悄悄的挡在了一边,那年轻军官颇感委屈的退到了一边,政委上前一步一脸温和的看着面前的三个人,委婉的说道: “班主任,哦,吉部长,这底舱的条件很差,或许,某种程度上还会有危险,所以,请二位首长先回舰长室吧,这里留给封队处理好了。” 班伯听政委这么一说不由得火气更大了,他把大手一挥调门提高了八度,说道; “危险?真正危险的不是我们,是正在归途之中的核潜。” 班伯的话令政委的脸色骤变,他似乎还不知道在少尉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吕律调已经向班吉二人说出了自己的怀疑。所以,班伯的话音儿刚落,政委便朝着封疆平使了个眼色,就见封疆平一摆手,四名“蛙人”当即分成了两组,他们一前一后的把守住了通道的两头,这时候的通道里不仅空气稀薄而且气温焦灼,吕律调甚至嗅到了火药的味道,她感到政委一定知道这扇门后藏着的秘密,于是禁不住诧异起来,她想道,莫非,这艘052c的任务里边还有那么一环…是不为人所知的? 就在吕律调的心念陡转还没想出个所以然的时候,政委再次申明了他的要求,请班吉二人速回舰长室去,把这里交给封疆平的“蛙人”处理。没有理由更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在吕律调看来,这样的要求对班伯来讲近乎无理,作为总政反间局的特派代表,班伯对于舰上的一切行动都有权了解,哪怕是作为观察员不去干涉的话,他也有权知道详情的呀!吕律调开始焦虑起来,政委的做法令她颇感费解,如果再这么僵持下去,受累的可是094啊! 吕律调忍不住想要开口说话了,虽然与在场的几个人比起来她的军衔不高,但她却是现场最有发言权的人,正是因为她的发现才了解到094 正处在危险之中,现在,又是通过她的努力才将那个暴露了094 航道的信号源找了出来,可令她没想到的是,就在她要力挽狂澜之际却被一场争斗困扰了。她愤懑的想:只是因为内耗就迟迟不能终止这个信号!这怎么得了?吕律调的怒火即将被点燃了,流淌在她血管中的鲜血,有她名谍父母赋予的大无畏气概,因此一旦她的隐忍被突破了底线,那么,她释放出来的能量将无人可以阻拦。 可就在她涌动的心潮就要冲破了堤防的时候,她下意识的瞥了眼身旁一声不吭的总装部首长,吉贺年脸上显现出的神情不禁令她大吃一惊。他看到的吉贺年竟然在冰火对峙的时刻表现得异常悠闲,微微上翘的嘴角甚至还流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微笑。吕律调的心一下子收缩起来,涌动的血脉在心理防护的堤坝前和缓下来,她开始自问,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是为094的危局显现而庆幸?是为自己的谎言崩现而嘲弄?还是为班伯的特权贬值而平衡?哦,真看不懂这个人,他的心之所想和表之所现常常不符,对于这一点还是要多加防范。吕律调陡涨的情绪被控制住了,她开始沉心以对冷眼旁观起来。 原来,当班伯突然闯入他们中间的时候,吉贺年只是在开始的时候替吕律调解释过几句,但当政委出现以后他就几乎没再开过口。尤其是当班伯与政委之间发生争执的时候,他一直都是在静静的旁观着,只是当他听到班伯说出了“094”之危以及他看到“蛙人”所做的敏感反应的时候,他猛然意识到,原来政委是预先知道这扇舱门背后的秘密的!这个发现给他的意外真是太大了,复杂的心态不可能不在他的脸上显现出来,而为了避免自己的心思外露,他只能努力做出一种超然的姿态来,因此,皮笑肉不笑的晦涩表情便不由自主的显露出来了,似乎那份难受的心情仅仅是因为自己被边缘化而生的醋意而已,其潜台词不过是:哦,这可太过分啦! 其实,吉贺年的愤怒源自他对这条“052c”的过低判断,他想象不出的是一个经过了周密计划的行动怎么会如此轻描淡写的赋予了一条单独闯出岛链的“中华神盾”舰。如果不是吕律调的过度敏感,再加上她的缺乏经验,恐怕,自己会被这么一直蒙在鼓里,想想看,连“影子”班伯对此都一无所知,可见他们预先的设计有多么的全面。想到这些,吉贺年的心里既有愤怒也有焦虑,但同时,还夹杂着少许的庆幸,是啊!如果没有吕律调就发现不了这个圈套,如果没有班伯就暴露不了“诱饵”计划,那么,这个近乎完美的欺骗行动就会神不知鬼不觉的顺利完成了。而作为“老爹”之后的继承人“黄菊”甚至发挥不了一点作用,那么,他在中情局的眼里还有什么分量呢?不过,现在好啦!出来搅局的不单单是吕律调一个人,还有班伯这个自以为是的反间局的红人,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政委顶着巨大的压力毫不妥协的坚持着,吕律调则为094的安危深深的焦虑着,班伯的脸已经变成了猪肝色,他为自己的督察特权遭受藐视而难以自持,只有吉贺年好似稳坐钓鱼船一样的盯着鱼漂的浮沉,他在确定鱼是否咬钩之前是不会采取任何行动的。因为,在他的手上有一封秘密的电子信笺,可以被偷偷的丢进海里,它能长时间的漂浮在海面上,持续的发出通讯密码,通过特定的卫星频率传输他的警告。这是他唯一能够对外发送讯息的方法,所以,他必须要等到眼前的局面稳定下来之后才能够提供自己的判断,而一旦这个消息发出便不能更改,因此,他只有耐心的等待了。 不过,好在班伯已经忍受不下去了,他在为行使自己的督察权力做着最后的努力,看样子如果达不到目的他就会动用总政反间局的申诉之举,那可是一柄尚方宝剑呐!在场的众人无一可以抗拒。就见班伯强压怒气,尽量心平气和的说道: “我对你的行为有两点疑问,政委。” 班伯这是祭出“尚方宝剑”之前的最后努力了,他并不希望在场的哪一位会因自己的申诉而被判违纪,但他却不能不这么做,因为吕律调的发现已经把一个巨大的隐患暴露在了他的面前,如果他不能为此发挥作用的话,那将有督察不严的失职之嫌。一旦094有难,无论他有多么高的军衔都会为此承担最主要的责任,这是在场众人都很清楚的事情。所以毋庸讳言,为了达到目的他会不择手段。 “在这扇舱门的背后有一个发出类似核潜噪音的信号源,它会把094归航的航道暴露给敌人,一旦核潜中了埋伏可不单单是海军的耻辱,更使国之重器受损,这是不言自明的严重后果,为何作为这条船上最高级别的政治主官,你不但视而不见,反而推三阻四的拖延时间。政委,另一个疑点更是与你有关,是什么人能够使出这么阴险的手段,而你事先对此毫无防范,事后又不查不管,反倒将我排除在监管的外面,我想,单就这两点已经足够你向反间局解释一番了。” 班伯说话的语气虽然不狠,但字里行间所隐含的威慑却令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觉得胆寒,没人不知道“影子”这话里蕴含的意思,也没人真的担得起这两点疑问暗指的责任。哦,政委,我相信这不是你能扛得起的责任,你如果没有特别授权的话还是尽快配合一下,打开那扇舱门,注销那个该死的信号源吧!即使说094的噪音已经得到了极大的改善,但是,如果它只身闯入狼群布好的铁桶阵,试想一下,在如此狭小的海域里拥挤着数艘攻击型核潜艇,那么094的生存概率又能有多高呢?,吕律调暗暗替政委捏着一把汗,更是偷偷的替094担着一份心。 “班主任,如何向反间局解释那是以后的事,不过眼下我还是要求您和吉局一道回到舰长室去,这里已经由海军陆战队接管了。” 政委的强硬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尤其是在调整之后的说法上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他不但坚持了刚才的要求,并且还给了这个要求一个理由,这里被海军陆战队接管了!哦,这可不是他作为一艘驱逐舰政委所能做出的安排呀!吕律调的心里暗自一动,莫名的感到了一丝安慰,莫非,政委真的有什么特殊授权?那么,授权人究竟是谁?能够支配海军陆战队的人,嗯!那可是眼下唯一可以向海外投送的战略力量啊!这个人的来头绝对不小!就在吕律调暗自揣测着政委的依仗究竟有多强的时候,班伯已经为他即将采取的特殊行动下达最后的通牒了。 “政委,我没有接到任何所谓海军陆战队介入的命令,现在,我给你最后的机会,你必须立即打开这扇舱门,消除那个危险的信号源,以便确保094的安全,而后,你还必须协助我们调查出这个信号源究竟是谁安放在这里的,我要将这个人带回反间局去专案审查。否则,政委,我就要启动战备警戒预案了。到那时,真正被接管的是你的职位。我想你听清我的要求了吧!” 底舱像是遭遇了寒流一般,连空气都被冻结住了,此刻气温陡降舱壁挂霜,人们清晰的感觉到衣服在板结时带给皮肤的冰凉,气压低得使心跳变缓,人们开始感觉呼吸困难,连反应也陷于迟钝,船舱里鸦雀无声静得森人。因此没有人动,似乎全部被他的高压气势震慑住了。而在这个时候,却唯有班伯站在了冰火两重天的另一头,他此刻正在全力制造着对立的气与火,他就像一架急火干烧的小锅炉一样,堪堪就要爆炸解体一样,人们甚至能够听见他粗重的喘息声,这是雷霆之怒爆发之前的先兆迹象。 “封疆平,我命令你逮捕这个人,他的挑拨离间造成了眼前的混乱。” 班伯突然下达的命令让众人大吃一惊,他没有为难阻止他打开舱门的政委,而是将第一把火烧向了那个年轻的少尉,这看似是在避重就轻的举动,实则是在考验队伍的忠诚,如果封疆平和他的“蛙人”拒不执行他的命令,那么,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其性质就完全不同了。谁都知道班伯的背景,因此,唯一的选择就是照令执行。封疆平毫不犹豫的伸出手去,二话不说便抓住了少尉的臂膀,接着,他抹肩头拢两臂将少尉的双手反剪在了身后,随即掏出一根绑扎带来,往少尉的两只手腕上一套,吃的一声扎了个结结实实。 “不错,是海军陆战队接管了这里,但是,海军陆战队也是听党指挥的。” 班伯提高了嗓门大声说着,他的目光扫过了全场,视线所及众人皆凛,甚至,连吉贺年也随着肃然而立。班伯见了似乎心中有底,于是,他将目光停留在了政委的身上,语气低沉的说道: “政委,请你打开这道舱门,免得封队再费力气,我们还是让他保存实力去战场上杀敌吧!怎么样,你还有异议?” “是的,班主任,我还是坚持我的要求,请你…” 政委的坚持几乎逼疯了班伯,所以,他不等政委把话说完,便厉声喝道: “封疆平,立即逮捕这个人。” 吕律调的心中一紧,封疆平的面色一凛,就像是爆炸的一瞬间造成了真空的状态一样,每个人都有种窒息般的感觉。每个处在爆炸中心的人都无法预料爆炸之后的场景,连吉贺年也有同样的感受,他感到一个突变正在朝着不利于他的方向发展,因此,他也有一种被炸上天的预感,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天霖骤降情势急转,吉贺年似有垂死复生的快感。 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在舱内回旋,她的出现如同让吉贺年吃了一颗定心丸,因为,接下来就会有一个肯定的答案,而凭着这个答案他就可以明确的写下他的绝笔信笺,而后神不知鬼不觉的投到海里去,很快,通过卫星接驳的密码频点就会被中情局接收到,从而给围堵094的设计者们一个冲破迷障的指点。就听那个声音说道: “好啦!你们已经在这里耽误了太多的时间,还有很多工作等着你们干呢!” 众人急目循声望去,就见一个白发戎装的老者稳健的来到了众人的面前,老帅!吕律调在心里欣喜的叫了一声,一颗悬着的心顿时觉得安稳。众人齐刷刷的行礼,紧张的气氛转而肃穆起来。“老帅”并不在意人们脸上的惊奇,只是在经过那个背缚双臂的少尉身边时,轻描淡写的说道: “别难为这个年轻人了,在这么复杂的情况下他做的已经很不错了。” 封疆平无声的执行着命令,他迅速的解开了锁扣还少尉自由。这时,“老帅”已经来到了班伯的面前,她拍了拍班伯的臂膀意味深长的说道: “脾气还真大,请你也不来,只好亲自请你了。” 说着,他转向旁边的吉贺年,语气和蔼的说道: “连吉局这么文雅的人也说不服你,唉!你这脾气什么时候才能改哟!” 吉贺年表情复杂的点了点头,他刚想开口,“老帅”却突然转过身大声说道: “封疆平,这扇舱门交给你了,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得打开。” 就在众人深感骇然之际,“老帅”却又丢下一句话: “政委,先回吧!舰长还在等你呢!” 而后,她二话不说便径自离开了。班伯无奈的摇了摇头,灰头土脸的紧随其后而去,吉贺年虽感心神已稳,却也不便流露,便也迈步跟了上去,只留下了吕律调不知所措的站在了那里,因为“老帅”在经过的时候,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第二章.反间发难(5) 32.2.5 中国南海 052c型导弹驱逐舰 15:20 拐弯抹角拾阶而上,已是古稀之年的“老帅”古谱健步如飞的走在前面,竟然气不长舒面不更色,一副体力充沛精神矍铄的样子,这让紧随其后的吉贺年感到有些力不从心,他尽量压住呼哧带喘的气息声,努力的跟上“老帅”的节奏,不让一旁的班伯看出破绽来,但他心里却不由得生出了几分的敬畏,他情不自禁的感叹道:真是老当益壮,更是巾帼不让须眉!难怪总参情报局在她的执掌之下,经过了这么多年竟无半点差池,这跟她的领导有方不无关系啊! 想到这儿的时候,吉贺年的心思陡然一转,他忽然想到,哦,也不尽然呐!近来六处的失误便是一次斩卷,或多或少的遮了她头顶上的光环,虽然众所周知折的是尹博,可实际上伤的却是古谱,因此,别看她表面上还似眼前这般生龙活虎,说不定内心里还在淌血呐!纵观今天的事态便可窥得一斑,虽然她的鱼饵计划设计得十分周全,但细究起来却也有失偏颇的一面,如果不是她的力不从心,恐怕就是故意露出破绽,至于这背后是否真的有狡诈之嫌,还得看她接下来的表现。吉贺年一便想着一边忍住心跳气短,强打精神努力跟上“老帅”的脚步。 此刻,吉贺年的隐忍全都被班伯看在眼里,他对这个官二代出身的将军早有不满,加之今天的表现更是透着滑头阴险,他看似是在冷眼旁观,实则是在推波助澜,因此,不由得班伯恨意加深怒气平添,于是,忍不住脚步加重跺得舱板咣咣直响踏得舷梯忽忽直颤,唬得吉贺年不得不越走越慢,最后,他不得不停下脚步与班伯错开身子,同时也借机让自己喘上一口气。 虽然,班伯的这种充满着敌意的表达强度并不算大,但是,却也隐约的流露出了一种微妙的心理变化,难怪吉贺年体会得出,班伯的这份怒气其实全都是针对他的,甚至连走在前面的“老帅”都觉察出来了,对于内中的缘由暗含的蹊跷古谱自然是心知肚明,她想:在这种时刻如果不出面平复一下,恐怕会让局面变得更加复杂,于是,她边走边用嘲弄的口气说道: “班主任,小心别把舱板跺塌了,你要是有气没处撒就等到了舱里冲着我来好啦!拿船撒气干吗?这可是国家的财产呐!” 班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知道这是“老帅”的提醒,于是,便一声不响的放轻了脚步,既没有反驳也没有应承,表现得服服帖帖老老实实的,倒是吉贺年趁机开口打破了窘境,他有意讨好的说道: “哦,班主任的身体素质好,所以脚下就有力量嘛!” 吉贺年所言非但没有消除班伯心里的隔阂,反而令他愈发的将其看轻,他暗忖道:这号人溜须拍马从不落空,其实不过是些小儿科般的行径,这里除了那少尉算是一个愣头青,其余的都是百里挑一的人精,没人看不出你抖的是什么机灵!嗨!现在不是跟你斗气到时候,等到水落石出的时候咱再一笔两清。于是,班伯按压心头火没接话茬,只是用白眼翻了他一下,露出一副毫不领情的神情,反倒是“老帅”颇感欣慰的说道: “还是搞技术的人情商高哇!你看,吉局讲话就是让人爱听。” 吉贺年掩住得意的心情,却摆出一副矜持样子来,颇为感慨的说道: “都像老帅这般体恤民情就好喽!” “老帅”闻听猛然止住脚步,她回过头来冲着吉贺年问道: “哦?听你这么一说像是很有些情绪啊!跟我说说看,意见也好看法也罢,都说来听听,别憋在心里,那样对工作不利,对身体也不好呀!” “老帅”突然表现出来的关切,令吉贺年顿觉自己失言,于是,他赶忙弥补道: “老班他们的工作也不容易,担着这么大的责任呢!怎么能不急呢?我能理解。” 吉贺年的话让“老帅”的神情一凛,就见她脸色阴沉,语气凝重的说道: “我们每一个人的肩上都担负着保卫国家安全的重要使命,这份责任值得我们用生命去换取,我能理解为了这份责任不惜吃苦受委屈,但我不能理解为了个人的面子就一意孤行不顾大局!在生死存亡的大事上只有疏而不漏,没有百密一疏的道理。” “老帅”的话说得很重,硬生生是向着班伯砸过去的,这是总参情总首长训斥总政反间局时最不留情面的一次了,通常是不会出现这种状况的,一个主外一个主内的两个情报部门,本应是密切配合相互促进的,但是,由于总政的性质特殊,因此多少有些督导的意味,一般情况下都是总政站据主导地位的,今天的状况多少令吉贺年吃惊,他注意到了班伯的脸色通红,明显是一副尴尬的神情,这个平时颐指气使加哦横跋扈的人,此刻竟然忍气吞声的站在一旁,连半点反驳的意思都没有,这与他自露面以来就表现出来的狂妄作风简直大相径庭。 吉贺年禁不住暗自嘲笑道:嘿嘿!你总算是碰到对手啦!其实,双方的实力也不均等,若是谈闻在场的话,那看就有得看啦!哦,那会是个什么样的情景呢?哼!那还不打成一锅粥啊!真想看到他们争权夺势的那一幕啊!好呀!乱吧!这才是中国国情当中最精彩的反映啦!越是这么瞎折腾才越是有机可乘。既然没有更具实权的人物在场,那么,无论是“诱饵”也好,还是“疏漏”也罢,全都是“老帅”一人在背后起的作用,看来只要把准了她的脉,就不难对整个计划做出精准的判断。 听着“老帅”不留情面的训话,吉贺年郑重的点着头,这表明他听懂了“老帅”话里的意思,那是在为他二人敲响的警钟啊!同时,他的这种反应也旗帜鲜明的表明了他的态度,他对这种不点名的批评是明确的表示赞成的。于是,突然降临的凝重气氛很快便消散了,“老帅”恰到好处的收起了话头,转身继续朝前走去了。看着“老帅”苍老的背影吉贺年现出一脸的崇敬,他刚想迈步紧跟上去,却猛然意识到暗气暗憋的班伯还站在身边,于是,他很谦逊的礼让了一下,班伯满眼怨恨的瞪了他一眼,随即毫不客气的抢了上去。 吉贺年暗自感到庆幸,他的神秘之旅不期会有这么多个性格迥异的人物同行,他的原本就充满诡异的的旅程因此增添了许多意想不到的变数。他边走边想:哼哼!多亏了那个来自总参情总六处的吕律调,如果不是他的认真敏感外加执着,无论如何是不会知道有这样一个“诱饵”计划的存在,嘿嘿!姑且先把它当成是一个诱饵吧!不过,从“老帅”痛批班伯的举动上看,她要执行这个计划的意图是很坚决的。再从班伯的表现上看,他明显是不知道有这样一个计划存在的,而如此神秘的计划却被吕律调意外的发现了,接着又被班伯固执的搞大了,直至暴露在众人的面前,再也掩饰不住了。若不是班伯的过于强势,“老帅”也不至于过早的被逼到台前来,现在,只欠一个最后的确认就可以将情报发送出去了,啊哈!想想真跟做梦一样,真是天助我也! 运势一高心情一好,时间就很容易被打发了,在三转二转之后,再爬过了几道舷梯,“老帅”三人便来到了舰长室的门前。守卫在舱门口的两名“蛙人”立正行礼打开了舱门,“老帅”道了声辛苦之后迈步进到了舱里,班吉二人紧随身后跟了进去。舱门咣的一声关闭,“蛙人”荷枪侍立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就在这时,一个黑影从舷梯口上闪了出来,两个“蛙人”一见迅速的凑了上去,听那人附耳低语了几句之后,两名“蛙人”旋即顺梯而下,转瞬离去。 封疆平朝着前后左右看了看,但见空荡荡的通道里再没有一个人影,于是,他迅速的来到了舷梯口上,随即攀梯而上一直朝着甲板走去。他在悄悄执行着一项特殊的命令,按照“老帅”的安排,他要将仅存的萧飒小队集合起来,然后全部集中到底舱去,在那里休息待命直到一个特殊的时刻来临。 从“老帅”出现的那一刻起,封疆平便深感自己的责任重大,对于远在前敌指挥作战的“镇海候”而言,并不经常见到总参的首长,因此,欣喜和压力几乎同时袭上了他的肩头,他想:“老帅”可是总参情总的情报中枢啊!怎么,竟然一声不响的随着“中华神盾”舰独闯岛链,这要是有个闪失那可不得了啊!更何况在这条船上也不平静啊!这船里船外都面临着极其复杂的“气象”作为海军陆战队中的特战分队必须担起这份责任啊!因此,封疆平在执行清场命令的同时,还坚持将萧飒留在舰长室,他的任务是以命做盾护卫“老帅”的安全。 封疆平刚一钻出舱口,西斜的太阳便直刺他的眼睛,他赶忙背转过身去戴好了偏振护目镜,这才放眼朝着舰首的甲板上望去。此刻,天空湛蓝海水碧绿,鲜红的太阳耀眼夺目,绚丽的阳光浓重而炽烈的洒在线条简洁的舰身上,威武的“神盾”好似披上了亮眼的铠甲一样,封疆平快速的朝舰首的方向扫视了一遍,他需要从内在的角度给这条船做一个安全的评估。 在这艘排水量超过了六千吨的导弹驱逐舰上,前甲板上一座100毫米的隐身主炮镇守中央,另有六具8单元的“海虹9a”垂发防空导弹已将大部分空间占得满满。侧舷上安装了两架4联装的“鹰击62”反舰导弹发射架,因此已无下脚之地,更有两座730近防炮见缝插针。此外,再加上四座18管多用途发射器以及两具324毫米3联装鱼雷发射管,从舰首往后算起三分之二的主战装备群可以算作是“无人区”。 封疆平转身朝舰尾望去,那里除了停放着 “老帅”的那架wz-10座机之外几乎可以一览无余,舰尾部分的甲板在整条船上算是最为宽敞的区域了。封疆平快步朝舰尾走去,他一边走一边观察着两侧的围栏和视野距离,心里想着,嗯!假使是我的话也只能选择这里了,虽然比较暴露不好隐蔽,但是,如果身份比较特殊又没有人可以比肩齐驱的话,嗯!他的命令谁能抗拒呢?只是,还是需要有一个人来给他陪衬一下比较好啊!一来做个摆设免得好像是个故意留出来的空挡,二来也要有个见证不然也就不知道事态的进程。嗯!这个想法好。 封疆平想罢回身朝着舰岛的方向又望了望,前后左右的观察了一番之后,他在舰岛外部正对着舰尾的位置上找到了一个点,从那里几乎可以看见整个甲板上的任何一个点。哦,就是那里啦!封疆平迅速的选好了观察点,随即,他抬手揿下领口下面的对讲键,立时,耳麦当中传来了“蛙人”队员的应答声,封疆平刚想开口下达命令,忽然觉得不妥,是啊!如果在这儿放上一名“蛙人”队员的话,那岂不要吓跑了那个家伙?哦,这该如何是好呢?就在封疆平犹豫不决之际,一张稚嫩的脸显现在了他的脑海里,顿时,他的心结已解,于是,顺口命令道: “叫那个娃娃少尉到甲板上来,我有任务给他。” 第二章.反间发难(6) 32.2.6 中国南海 052c型导弹驱逐舰 15:25 吉贺年刚一迈步进门就觉察出了不寻常的变化,虽然,这里没有经过刻意的准备和精心的布置,但是,这间不大的舱室还是有了某种焕然一新的感觉。他迅速的观察了一遍之后很快就找出了其中的端倪。原来,由于古谱的到来,舰长室里多了几样生活中用的小东西,因而才使得这间既简洁又整齐的小舱室平添了少许的女性气息。吉贺年紧绷着的神经不由得松弛下来,动作也跟着随意自然起来。 他看到,一只真空双胆的玻璃杯被随意的摆放在窄小的工作台上,杯子上内雕的“梅花傲雪图”衬在淡淡的清茶里,突显出了色彩的鲜艳和工艺的精湛。一只有着淡黄色暗纹和枣红色衬底的眼镜盒被随手放在角落里,在盒与盖之间不留意的夹着擦拭镜片用的缎布,少许的露出了其中亮粉色的一角。紧挨着的还有一只磨砂银色外壳的梳妆镜,以及一把透着凝脂般润泽的牛角梳。一切都是那么的简单自然,甚至嗅不到一丝的香脂气味,却已把这里从生冷的钢铁躯壳当中分离了出来。 吉贺年谨慎的坐了下来,装着颇为欣赏的样子端详起来,他通过对静物的观察揣测着“老帅”性格另一面的特点:她虽然貌似粗犷豪放,实则细腻缜密,甚至,还可能有一点自恋和小资。于是想道:哦,到了这会儿才发现,藏在她的强悍外表后面的还是一个女人的天性啊!只是,但凡到了这种境界的女人才最可怕,因为她不仅具备了女性的敏感和精细,而且还拥有了男性的坚忍与霸气,哦,从现在开始就算是进入到了和她短兵相接的阶段了,因此必须多加小心呐! 吉贺年的性格特点复杂多变,他不仅嗅觉敏感,而且观察得也很细腻,他能从一些显而易见的现象当中看出很多更深邃的东西来,仅此一点就足以证明他的间谍才能那绝非是一般人可比的,这也正是他潜伏军中多年不被发现,并且还能官至少将的能力。然而,由于“老爹”的存在,他被雪藏了多年几乎被中情局忘记,多亏了“职员”的提携才给了他一个证明自己的时机。不久前,他亲手将中国刚刚列装的“巨浪2”型潜射洲际弹道导弹的数据泄露出去,进而才被选中成为传承“老爹”衣钵的后继,从此,“职员”的《厌情十归隐》中也就多了这个排位第四的“黄菊”。 “哦,舰上的条件有限,我们也只能挤在这个罐头盒里开会啦!” 古谱打趣的说着,前所未有的显现出宽松随和的态度来,吉贺年一边满脸带笑的回应着,一边偷偷的观察着古谱和班伯二人的交流和反应,他深知这二人都是位居情资部门高位的人,任何意想不到的设计和盘算都有可能出现,因此,他必须借着这个短短的机会尽快的做出判断。他注意在“老帅”说话的时候到班伯仍然显出一副很紧张的样子,当他挤在吉贺年身旁坐下的时候,因为手臂动作过大险些将“老帅”的杯子打落地上。当心!吉贺年敏捷的伸出手去扶住了杯子,他感到杯子里的茶水还是热热的。 于是,他在心里想道:这杯茶是刚刚沏上不久的,看来,在自己离开舰长室以后班伯还在的时候,“老帅”还没有现身出来,也就是说,在古班二人之间事先是没有交流的。那么,她就只能是在班伯尾随自己到了底舱以后才来到这里的,这表明了正是吕律调的追踪行动才将“老帅”逼出来的,不然的话还不知她会隐身多久呢?如此看来,那个假冒核潜噪声的信号源竟然是如此的重要,这或许刚好可以说明那就是“老帅”设下的诱饵啊!迅思疾想的吉贺年不失时机的推敲着“老帅”的动机,揣测着“老帅”的意图,但他的思路很快就被“老帅”打断了。 “好吧!眼下的形势紧迫,我们就长话短说吧!我此次随052c独闯岛链,事先没跟两位见面,确实是不便告知的原因,对此,还请两位多多理解。” “老帅”破天荒的客气让吉贺年忽然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他心虚的猜不透“老帅”话语背后的用意,但他还是忍住了浑身的不自在,连连说着哪里哪里的谦让话。而班伯则好像是欲言又止的样子,一脸的窘迫像是给尿憋急了的样子。吉贺年推测道:“老帅”的这次微服出访显然是没跟任何人打招呼的,因此才让肩负阵前“监军”之责的班伯颇为不满,如果他的这种情绪传到了谈闻的耳朵里,哼哼!就等着看他们窝里反的吧!窥透了“老帅”话中之意的吉贺年知道她的这番话是说给班伯听的,于是心安起来,他的脸上保持着矜持的笑容,听着“老帅”继续说道: “首先,我们要对新装备进行测试,这是吉局最关心的事,辛苦啦!” 吉贺年对于自己第一个被提及实感意外,但他意在“老帅”后面的话,于是,他一脸虔诚的表情连忙点头,静等着“老帅”说出更多的实情。果然,“老帅”紧接着便爆出了料来,她略微沉了沉之后一脸严肃的看着班吉二人,说道: “最主要的还是要接应远航归来的战略导弹核潜艇,094。” “老帅”的话音一出,班吉二人的心情反都平静了下来,至少她证明了一点,那便是说这条独闯岛链的“中华神盾”舰的确与战略值班的094有关。他们不约而同的想道:哦,看来那个神秘的噪声源果然是个精心的安排啊!已然是在无间道上行走多年的人,吉贺年不需多做解释已然生出了许多的想法来,他偷偷的瞥了眼身边的班伯,就见这个总政反间局的高级特工面色一凛,似乎触动了他埋在心底的诸多疑点。吉贺年顿时领悟,原来,他们心存的疑问几乎一模一样的呀! 吉贺年推测班伯一定是如他一般这样想的:是谁设置了这样一个如此类似094的噪声源呢?其意图明显是要暴露出094的归航航道嘛!这一招使得不仅毒辣而且阴险,它将招致大批的攻击型核潜艇沿途设伏,那么,一旦这种局面形成,那094还有归期吗?如此险恶用心之人藏身舰上无异于一枚定时炸弹,如果不能及时清除掉,他随时都有爆炸的危险,可是,为何明知它在却还任由它留在那里呢?难道,这是“老帅”故意设置的诱饵吗? 这个想法一被确定,吉贺年立时自上而下遍体冷汗,他暗自提醒着自己,别急,千万别急,再等等看,等等看,看她接着还会爆出什么料来。吉贺年的紧张反应不可避免的显现在了他的脸上,不期竟与班伯的表现完全一样,吉贺年强压住心惊暗自庆幸道:多亏了有这位总政反间局的“影子”在,否则,自己如此强烈的表现如何能逃得过“老帅”的双眼?果然,“老帅”忽然停下了话头看了两眼吉贺年,转而又冲这班伯瞥了一眼,接着,她一脸不满的神情责问道: “有什么好惊慌的吗?” 不言而喻的理由却不便明确的表达出来,班伯努了努嘴最终没有吭出一声来,似乎,自从“老帅”一出现,他这个阵前“督军”就当的很窝囊。还是吉贺年在关键时刻表现得不慌不乱,他轻轻的清了下喉咙,把满心的焦虑转移到了对于094的担心上来,他这样做不仅可以帮助消除“老帅”的疑虑,而且还能借此了解“老帅”这么做的意图,一举两得的举措全无半点破绽遗漏,吉贺年何乐而不为呢?。 吉贺年知道,这是他采取行动之前的最后试探了,如不亲自开口怕是会错过机会的,一旦失掉确凿的证据,“黄菊”是会心有不甘的,因此,他不躲不闪直截了当的问道: “老帅,我和老班都有一个担心,担心那…” “那扇舱门里面没什么好担心的,你们只管放心做好你们自己的工作,其余的事情我来负责,刚刚我把此次出航的意图都对你们讲了,目的就是让你们打消顾虑放心做好自己的事,我想我有充分的理由可以相信你们,还有问题吗?” “老帅”把吉贺年没说完的话堵了回去,并且坚守那道舱门后面的秘密,避而不谈那个神秘的信号源,到了最后还是那么“开明”的征求每一个人的意见,呵呵!吉贺年偷偷笑道:好一个阴毒有主见的女人呐!那个模拟核潜噪声的玩意儿明明就是你的诱饵,干嘛还不挑明了呢?在你面前的除了总政反间局的特别代表,还有就是总装备部特种装备部的少将啊!你的警惕性未免也太高了吧! 吉贺年已经实现了自己摸根探底的目的,因此,他必须尽早的将这一“诱饵”计划的秘密传递出去,这个初执“老爹”衣钵的“黄菊”已经按捺不住,急于在中情局的“职员‘面前证实自己的价值了。现在,他像班伯一样努了努嘴没再说什么,这一回轮到“老帅”来说她的结束语了。 “那好,既然没有什么问题可以提,那我就提个要求给你们,从现在开始忙你们各自的事情去吧!别再干扰这条船上的任何行动了。哦,忘了告诉你们,由这条船上出发的蛙人小队,在刚刚结束的战斗中成功的夺回了被占多年的一处岛礁,因此,相信这一胜利会被世界霸主以及那些有非分之想的邻国看着眼里,因此,我们前面的航程还将面临很多挑战和难题,如有需要我会随时召唤你们,到那时才是你们发挥多余热量的时候。现在,请各自回到你们的岗位吧!” “老帅”最后的话说得很不客气,这与她招呼班吉二人进舱时的平和简直是天壤之别,吉贺年紧跟在班伯的身后,几乎是狼狈不堪的钻出了舱门,但他的心里却是暗自欢喜,犹如挣脱了牢笼一般的轻松。而与他境遇相同的班伯似乎很是压抑,吉贺年能够猜测得出,他一定会找个没人的地方,立即就向谈闻发送消息。因为今天的遭遇让反间局的人受了天大的委屈。 好吧!赶紧去诉苦吧!把这里的情况全都汇报给你的上级,但是请别忘记,我,吉贺年可是站在你也边支持你的,或许,等到“老帅”和“尚书”之争有了结果,或许,我会因为这次行动中的表现再添一颗将星也说不定呢!呵呵!现在还是趁着没人注意,赶紧把消息送出去吧! 看着班伯落寞的身影头也不回的消失在通道里,吉贺年站稳了脚步沉吟了片刻,他细听着身前身后没有了人声,于是,这才掉头往舷梯口走去,他将手伸向后腰的钥匙链,从中取下一个带有锚链造型的微型手电筒来,他边走边扣开电筒的后盖,取出里面的扣子电池来,反装之后重新锁紧了后盖,一支通常使用的led微型手电筒此刻已被轻松的转变成了一支可以连通卫星的信号发送器。 吉贺年边走边揿动电筒的按键,将一串密码通过长短触点输入进去,由此编译而成的一段非常简短的密码,将通过卫星传送到“职员”办公室的一台接收机上去,这是一台24小时不间断工作的特殊机器,连通着世界各地的间谍信息,无论那一个时区传送的消息,都会在第一时间送到“职员”的手里。因此,吉贺年相信阿瑟.麦肯奇很快就能读到他发送的电子信息,其内容很是简单,大致可以翻译成以下几个文字:黄菊在线,神盾诱骗,归航核潜,另辟航线。 吉贺年在迈步走上甲板之前先在舱门口上站了站,他朝着平整的停机坪上看了看,就见“老帅”的“黑旋风”wz-10就停靠在那里,除此之外仅有一名值班的军人荷枪站在直升机的旁边。吉贺年暗自笑道:呵呵!好一个幽静的所在,刚好还有这个年轻人陪着说话聊天,啊!真是天随人愿呐!想罢,他迈开四方步稳稳的朝着船舷走了过去。 第三章.归隐初现(1) 32.3.1 法国 巴黎 戴高乐机场 12:30(15:30) 皮埃尔隔着车窗狠狠的瞪了冉让一眼,他强忍着喉咙里不断翻涌着的咳嗽,在鼻子前面连连挥动着手臂,拼命想驱散那些不断涌进车里来的烟雾,但是刺鼻的烟草气味却像痴情的狗儿一样赖着不走,不堪其扰的皮埃尔快给“烟鬼”的罪恶行径逼疯了,他强忍着怒气在心里忿忿的骂道:你就抽吧!等不到枪子爆你的头,光是这烟就得先炸了你的肺,这个混蛋! 说起来也不怪皮埃尔恼火,他已经在冉让制造的烟云雾海里面浸泡了将近一个多小时了,当他看着冉让一支接一支的吸着烟的时候,那家伙脸上的贪婪表情真让他恨的嘴唇发青牙根儿发痒,恨不得找块板砖直拍过去,把那张令人厌恶的脸砸个稀巴烂。而现在,他的脑海里则不断的涌现出子弹轰穿那个“烟鬼”脑壳的景象,他抑制着自己想要拔枪的冲动,却转而采取了另一种更为极端的做法。 他用一种近乎乞求的口吻请“烟鬼”到车子外面去抽他的烟,他在心里暗自划出了一条底线:且不管他是讥讽还是白眼,只要能够满足了自己的要求,那么不管过去还是现在,也不管老账还是新帐,全都一笔勾销不再跟他算了,但凡冉让牙崩半个不字出来,哼哼!我他妈的…皮埃尔咬着后槽牙咽了口唾沫。不过,好在冉让很识趣,不然,即将进入癫疯状的皮埃尔真说不定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然而皮埃尔有所不知,并非是冉让真的不讲公德,其实,在他的心里也早已窝着一把火,这只在警特圈子里混了大半辈子的老鸟,忿忿不平的蹲在机场外面的出口处,就像是一条不招人待见的老狗一样,而他执着等待的那位客人却还不知会随哪趟航班来,这让他觉得自己不但痴心而且傻呆。看看自己在车里车外耗去的时间已经不算短了,似乎再玩命的抽烟也化解不了心中的烦闷,于是,他忍不住在心里咬牙切齿的骂开了。 妈的,这算什么玩意儿?说不准人会几时倒,甚至连人家是公是母都还不知道呢,就让我们蹲在这儿等,跟傻老婆等野汉子似的,这不是涮我们吗?这算是哪门子情报呀!我看这法国情报局真的是越来越衰了,难怪美国人那么看不起我们,再这么痴傻呆捏的混下去呀,真的只配给中情局提尿壶啦! 冉让想到这儿的时候禁不住心头火起,他叼住烟嘴很嘬了两口,把一支刚刚点燃不久的香烟吸到了只剩下烟屁股,辛辣的烟草被他深深的吸入,而后闷闷的憋在肺里,他忍着无数只蛆咬虫蛀般的刺激,跟自己的忍耐力较着劲,直等到它像枚引信燃尽的手雷一样从胸口炸起,终于,扑! 咳咳!冉让喷出的大团烟气被风卷进了车里,皮埃尔忍不住又开始咳嗽起来了,作为二手烟的直接受害者,他已经决定要钻出车去远离这个他永远都会诅咒的“烟鬼”。皮埃尔打算到海关的过境检查口去探探消息,依照他的判断那位神秘的客人应该就要到了。可就在他打开车门在云里雾里间站起身的时候,冉让正烦躁不堪的用中指和拇指拈着烟蒂用力的往起一弹,像抛石机那样的把烟蒂高高的弹了出去。 闪着星火的烟蒂拖着淡淡的尾烟划出了一道抛物线的轨迹,它牵动着冉让和皮埃尔的视线跟着一起落向了草丛里。不期,却在中途同时撞上了一个从机场里走出来的女人,这二个人的眼中不约而同的一亮,又几乎同时盯上了那女人腋下夹着的那只大号旅行袋。哦,黑面白带暗纹亮彩新秀丽的品牌,正是限量发售并且还带有个性拉链的那一款,不错,就是这个人!完全相同的答案几乎同时在皮埃尔和冉让的心中闪现,他们欣喜的发现,原来,这位不速之客竟然是一位漂亮的中国女人。 皮埃尔和冉让一对眼神,当即就明白了对方的心愿,刚刚还似冤家对头的两个人吗,此刻却默契的如同一个人,就见他们不需搭话就展开了行动。皮埃尔若无其事的朝前走去,不露声色的跟上了那个女人,冉让则悄然钻进了车里,随时准备驱车接应。他们不确定这个只随身背了一件行李的女人是自己打车还是有人等,或许自己步行也说不定,因为巴黎的地铁和公交系统实在是太便利了。因此,皮埃尔和冉让很自然的做好了分工,这样,无论那女人选择哪种方式他们都能搞的定。 冉让盯着皮埃尔溜溜达达的跟着那女人朝前走去,知道一时半会儿的用不着自己。于是他腾出手来掏出手机揿下了热键。几声嘟嘟过后,一个尾音带有明显滑腔的男中音出现在耳机里,冉让的脑海里随即浮现出一张充满了男性魅力的脸,那是每个巴黎男人都渴望拥有,而全世界的女人都会为之倾倒的英俊的脸,每当他一出现就会不自觉吸引人们的视线,接着就会在每个人的心里不由自主的发出惊叹,哦,卖髙帝!世界上真有这样的美男呀! 听声音不难想象出这是一个高挑身材,举止优雅的成熟男性。但是,如果未能亲眼得见恐难想象得出,他的俊美还远非这些。他有一头浓密的灰褐色头发,总是那么蓬松的垂在额头,就挂着露水的松针绒一样微微闪亮。一对粗重的眉毛覆盖在微微凸起的眉棱骨上,跟两只准备交媾的毛毛虫相仿,它们时而交颈相拥时而抵额亲吻,配合着两片轮廓鲜明的薄嘴唇,显现出丰富而生动的表情。而那两只深陷在眼窝里的淡蓝色的眼睛,就好像两只跃出水面的海豚,透着海水的湛蓝闪着阳光的灿烂。 “哦,杜瓦尔先生,我们等到了那位…呵!中国女人。” 冉让尽量集中精力不让自己的思路跟着脑海当中的影像跑,那样会让他记不住自己老板所说的内容,因为,阿兰.杜瓦尔先生的表述通常都很简单,一不留神就有可能错过他命令当中的关键,因此,冉让排除杂念聚起心神来倾听着老板的回应。果然,“探长”阿兰.杜瓦尔先生的话非常简短,但他表达的意思却非常的明确: “不必窥探她都做些什么,这不是重点。只管跟着她就好,看看都有谁跟她接触,她是中国外交部的一名高级官员,因此,迟早我们会在空开场合见面的,眼下,不要惊扰了她。” 杜瓦尔的话让冉让倍觉轻松,因漫长等待而起的焦虑就像一阵烟尘随风散去,他禁不住在想:哦,这样就简单多了,干嘛那么埋汰法国情报局呢?其实,他什么事都清楚,只是,他不想让我们知道而已,谁人咱是小人物呢? 冉让挂断了杜瓦尔先生的电话,心里回味着“探长”所说的话,心里有那么一点点不是滋味,在这个圈子里混了这么久,却只能认同自己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呵呵!看起来,人还是得长得帅才行喔!冉让心情灰灰的朝着不远处的那个中国女人望去,不料,这会儿皮埃尔的身影刚好跟目标重叠在了一起,因此,他只能看见自己搭档那单薄的背影。冉让伸出手去摸插在钥匙孔里的钥匙,他想:是时候发动汽车了,说不定那女人很快就会钻进某辆前来接他的车,或者,她会抬手打辆的也说不定。既然老板说了要跟住她,那么就只管做好喽! 冉让的手刚刚触到钥匙,却还来不及旋动的时候,突然,砰!砰砰!两声轻微的敲打声从侧面的玻璃窗上传来,冉让吃惊回过头去,就见一个东方面孔的年轻人正探头冲着他打招呼,由于皮埃尔为了逃避车里的烟味,前后四扇车窗全部半开着,冉让因此而无法回避,他只得暂时停下手来,冲着那个留学生模样的年轻人不耐烦的问道: “别砰砰砰的乱敲好吗?,有什么时吗你?” “哦,是的,对不起,先生,刚刚到巴黎,有一点兴奋,哦,你好,先生。” 那年轻人一见冉让肯与他搭讪,立即露出一脸灿烂的笑容来,他一边用不很流利的法语回应着,一边隔着窗子伸进手来,冉让不好推辞的握了一下那人的手,感觉这年轻人的手掌宽厚有力,似乎老茧很厚的样子,不由得感觉好奇,在他的印象里当下的年轻人中除了当兵的之外,手掌几乎是清一色柔软无力,就跟女孩子的手一样。可这个东方小伙子怎么会有这样一双粗壮有力的手呢?不等冉让的疑心陡起,那年轻人的话当即打消了他的疑虑。 “我是一名画家,擅长雕塑。来巴黎是我梦寐以求的梦想,我期待着这一天已经好久了,呵呵!今天终于如愿以偿了。先生,请您告诉我该如何能够最快到达卢浮宫呢?我迫不及待的想近距离的看到那些大师们的作品呐!” 冉让避开那年轻人兴奋的表情,仔细的端详了一下那小伙子的行囊,他在那年轻人的肩上看见了露出一角的大号画板,于是想道:雕塑,嗯!那的确是个力气活啊!确切的说其劳动强度跟泥瓦匠差不多,难怪他手上的老茧呐!消除了怀疑之后,冉让急于摆脱这个年轻人了,他轻佻的撇了撇嘴跟着又耸了耸肩,摊开两手说道: “最快的法子嘛!打个的好啦!这是最快最省事的方式啦!” 听了冉让的话,那年轻人露出一脸的窘迫来,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 “是,打的当然好,可是,对我来说那太贵了,我想又快又便宜的…” “哦,明白了,那你只能坐地铁了,那是又快又省钱的方式啦!” 冉让不等那年轻人把话说完当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顺口就说出了连傻子都知道地方法,但他的话一出口便意识到了自己的脑残想法,那年轻人想要得到的帮助是能否免费搭他的顺风车。哦,这可不行,你当我是二百五还是活雷锋啊!冉让的俏皮话不自觉的就要溜出口的时候,他才猛然发觉自己潜意识里已将这个小伙子当成了中国人。他本想多问几句证实一下自己的第一反应,但他没时间跟这儿磨蹭,于是,他把脸色一沉,坚定的摇了摇头,然后打着了汽车。 冉让迫不及待的启动了汽车,以便丢下了那个想蹭他车的年轻人,而后,他才顾得上放眼去找皮埃尔和那个中国女人,但就是这么短短的一瞬,他的搭档和目标同时没了踪影,冉让的脑子一热浑身炸起一层的鸡皮疙瘩来,他想心里暗骂道:妈的,都是那个小子耽误的,怎么就这么一转眼的功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呢?冉让来不及多想,连忙掏出手机来,揿下了皮埃尔的号码。 嘟!嘟!嘟!听筒里传来长长的蜂音,显示电话已经拨通却没有人接听。不好!冉让猛一哆嗦,抖落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却换来了一身的冷汗。他猛然意识到自己被人使了障眼法,刚刚那个年轻的画家,他的干扰阻挡自己的视线,而就是在那一瞬间,皮埃尔遭到了暗算。冉让想到这儿的时候似乎醒悟过来,等他一脚踩住汽车回过头去寻找那个年轻人的时候,早已是踪迹皆无。 妈的!冉让重重的一拳砸在方向盘上,他在心里痛骂着自己,该死!难怪人家叫你烟鬼,再混多久你也只配做个小人物!这么简单的任务都会出错,如果真的折了皮埃尔回去怎么向皮埃尔先生交代?干脆扒了这身警服算了,哦,可你除了盯梢做密探以为又会干什么呢?你这个笨蛋,还是赶紧去把皮埃尔找回来吧!冉让忽然意识到皮埃尔跟那中国女人的消失不过是一两分钟之前的事,因此,他们不会跑得太远,赶紧行动或许还来得及。于是,“烟鬼”熄掉引擎推开车门钻了出去,朝着皮埃尔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第三章.归隐初现(2) 32.3.2 法国 巴黎 国家情报局 “钟楼” 12:35(15:35) 菱形交织而成的铁栅栏一颠一颤的发出轻微的声响,它与卷扬机和钢缆的摩擦声混在一起,就像一支重金属乐队开唱之前的暖场,只是它的节奏太过单调和迥长,因而,从来也等不到电贝司的悦耳颤音以及歌手的嘶哑演唱,轿厢已将音响绑定在了乐谱前面的这几行,无限往复的循环播放,经年累月囧赘绵长。 昏暗的光线从头顶上方投射下来,透过镂空的间隙映出井壁上面粗糙的灰色砖墙,一格一格闪回的影子提醒着笼子里的人们,再怎么没完没了的走下去也到不了天堂,而最多只能够升的地表以上。原来,这里虽然被称作是“钟楼”实则却是一座“地窖”,它深入地下数十米,阴森诡异神秘无常,没人愿意接近却又无人可以躲藏,它就是法国国家情报局总部的所在地,号称“钟楼”的中军大帐。 叮咚!挂在厢壁一角的老式闹钟发出了经典的声响,轿厢笨重的震动了一下而后沉沉的停在了一层的位置上,这里处在国家情报局大楼最不起眼的一个角落里,是普通工作人员根本接触不到的地方。因为,有资格能够深入到“钟楼”里去的仅限于某些身份特殊的人,他们绝非是卡西莫多那样的“钟楼怪人”,其中绝大多的人都是衣冠楚楚相貌堂堂,而阿兰.杜瓦尔先生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他的帅气足以颠覆人们对“钟楼”的传统印象,进而开启更加丰富的想象。 阿兰轻松的将两手插进裤兜里,然后悠然自得的朝着客梯走去,他的手上还握着自己的苹果手机,在进入电梯之前他刚刚收到了“烟鬼”传来的消息,报告说那个从中国匆匆赶来的外交官已经下了飞机。哦,这样很好嘛!漂亮的女外交官,哼哼!这会让事情变得很有趣。阿兰想着,他的脸上自然而然的露出了迷人的笑容来,不期,迎面引来了几许媚眼的回应,阿兰对着擦肩而过的女士礼貌的点头示意,却没再搭讪半句,虽说他生性风流再多的女人,就算再多的女人他也是来而不拒,但现在不是时候,他急着赶回自己的办公室去,有一通电话是他必须要打的。 阿兰在电梯间里站住脚,他边揿下叫梯键边在心中盘算着:嗯!接下来,就让皮埃尔和冉让两人全程跟踪这个女人,看看中国的外交官究竟在巴黎有多少个卧底,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通常渗透与反渗透都在寻找这样的时机,我当然不会弃之不理,既然是来捞人的肯定就离不开方方面面的关系,中法两国之间无论是在政治层面还是经济层面上都应当算是中西方关系当中最为亲密的,因此,少不了有许多摆不上桌面的秘密交易,这一次的接洽应当算是最新的一笔,哦,让我们看看到底能够从中获得多大的收益吧! 阿兰盯着楼层显示灯不紧不慢的移动,心中沉稳的掂量着这笔交易的轻重,他并不急于亲眼目睹那位漂亮的中国女外交官的真容,而是派遣了两个名不见经传的警探前去跟踪,这种做法很有一点姜太公钓鱼的儒帅作风。其实,在他的心中还是很有倚重的。因为经验老道的阿兰再清楚不过,仅仅依靠单纯的外交斡旋是解决不了根本问题的,他记得有句中国谚语恰巧适用:解铃还需系铃嘛!因此,不管是拉关系还是找熟人,等兜了一个大圈子之后,最终还要与他这个“探长”接洽才行,因为,那个受了伤的中国间谍攥在他的手里,除了他之外无人能够真正发挥作用。 阿兰不慌不忙的走进轿厢,任凭轿厢门大敞四开着,而他却习惯的掏出梳子来,顾自对着厢壁上的镜子整理起头发来。三七开的偏分露出他饱满的额头,发梢恰到好处的收于耳后,却独将一绺当啷在了额头,随着他的走动那缕发梢将会来回的摆动,就像高粱抽穗又像风摆杨柳,很是性感。嗯!阿兰左右转了转头,一丝不苟的检查之后,他颇感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腾出手去揿下了选梯的按键。 阿兰深知眼下像他这样有着一头浓密头发的中年男人已属稀有,因此他对自己头顶上的寸草片瓦都格外的珍惜,梳洗打理也都颇为考究,一丝一缕都照顾的细致周到。但是,他对审讯的对象可就没这么细致了,推搡掌掴以及大声的叫嚷就像是家常便饭一样,但对于不久前捕获的那个中国女谍他还没有下过狠手,并不只是觉着留着那个女人对他还有用,更主要的还是因为迄今为止没有任何一点证据可以证明,她的身份以及活动涉及谍情。 这很不好办呐!阿兰有点挠头的想,虽然,他丝毫也不怀疑这个女人就是中国派驻海外的资深间谍,但令他感到遗憾的是从这个女人的身上竟然查不出有丝毫的污点。哦,单凭袭警这一条能给他定多大的罪名?况且她还身带枪伤也关不了许久,怎么?到了手的鸭子难道要拱手奉送?不!这个女人一定很有来头,不然中国政府也不会单单为她就派出一个高级外交官来做斡旋,而且还是秘密前来巴黎,这样的举动不能不让人多想啊! 这是个一直都令阿兰颇感为难的心痛点,因此,即使电梯到了站他也没有停止思考,依然是那么平静散淡的迈步出了电梯,而后慢吞吞的朝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但他心却极不平静。原来,从一接触的这个案子他就开始权衡,究竟该把自己朝着哪一方侧重,在他的面前清楚的摆放着两组砝码,它们一个代表着现在一个象征着未来,一个是正儿八经的官派一个是野心勃勃的山寨,无论你想不想参与都必须做出选择,因为权欲的失衡已经变得越来越明显,即便他只是北约的一个盟国,却也躲不开世界霸主的权利争夺,这验证了一句玩笑话,谁是美国的敌人,他的日子一定很难过,谁是美国的盟友,那他的日子就更难过。阿兰轻轻的叹了口气,在心里默默的念叨着:哦,的确很难过呀! 法国国家情报局为了帮美国盟友一个忙,因而在中美的海天暗战中秘密追踪一个中国派驻欧洲的间谍小组,阿兰受中情局“职员”之托亲自组织实施了追捕行动,虽然,没能阻止中国间谍及时的发送战情消息,却还是稍有斩获的,他们在激烈的追捕当中击伤了一名中国女人,虽然“幽灵”的坠落表明了他们的行动毫无成果,但这点小小的成绩足以搪塞“职员”当初的不情之请。可是,这个女人却成了阿兰的烫手山芋,如果他不能尽早的妥善处理好,那么,不仅会危及中法关系,并且会得罪中情局。 就在阿兰感到左右为难的时候,他的同窗好友凯恩.斯坦利打来了电话,向他通报了一个即时的重要情报。据悉,一个身份特别的中国外交官很快将会飞抵巴黎,为了解救他刚刚捕获的那名中国间谍而展开斡旋。这件事情对焦灼之中的阿兰来说无疑是个下台阶的好机会,但同时也是他必须要说服阿瑟的一个棘手的事情,所以,从天而降的好消息也产生了副作用,阿兰稍稍缓解一些的心情又重新纠结起来了。因此,他才急于想跟凯恩通一个电话,把中国女外交官落地的消息告诉对方,同时,也想听一听他对这个矛盾有何拆解执法。 阿兰之所以如此青睐凯恩的主意,是因为他们两个都很清楚,依照惯例,两个没有极端对立关系的国家间通常不会无故逮捕对方的间谍,因为谁都担心会因此而遭到报复,如果法国对中国的请求置之不理的话,相信北京很快就会做出对等的反应,要知道,法国情报局派驻到中国的各型工作人员可不在少数,北京对此不是心里没数,说不定巴黎这边刚刚说个不字,北京那边很快就会有某个倒霉的法国间谍动手,因此,最终的结果没有悬念,法国情报局乖乖放人,只当北京欠了巴黎一个人情。 阿兰相信凯恩会跟自己持有相同立场,因他了解凯恩的野心和实力迟早会后来居上,而挡在他面前的那颗绊脚石正是阿瑟,对阿兰而言如今正是他选边儿站队的时候,而对凯恩来说,也正是他网罗羽翼壮大实力的时候,此事此时为这《黑幕四眼罩》中的两个成员提供了绝佳的合作机会,阿兰因此才会暗自兴奋跃跃欲试。但同时困扰着他的自然还有对阿瑟的忌惮,如果真的与这个中情局里的实力派人物对阵的话,那个瘸腿的“蜘蛛”先生真的有那么大的实力吗? 凯恩.斯坦利,这个藏身在it业中的中情局编外特工,不仅有着非凡的战略眼光,并且有着超乎想象的巨大关系网,这一点在无间业界早有反响,因此,“职员”将其纳入《黑幕四眼罩》之初也有网罗的意向。但是随着时间推移,凯恩越来越加显露出不甘久居人下的迹象,但在智者之间的竞争从来都不会显现在表面上,阿瑟和凯恩之间仍旧亲密如初相扶相帮,直到近来有传闻说“职员”“学者”相继遭遇不测,幕后黑手自然就指向了“蜘蛛”先生。阿兰担心自己深陷在四眼罩的漩涡当中,虽然远在欧洲怕也难以摆脱影响,但是身在无间又怎么能有怕事的思想,正所谓,投资有风险,明知也要上。 阿兰在权衡利弊之后决定,在北京来客找上门来之前,再听听“蜘蛛”先生的 建议,毕竟这个消息是从他的关系网上淘来的,说不定凯恩手上还握有更多的幕后消息,通过这件事看他的诚意大小,以便决定近谁远谁顶谁踩谁,这是无间业中的规矩,没办法不依照而行,“探长”多年经营支撑欧陆半壁谍情,不可能稍有风吹草动就自费武功,如果看准了风向相机而动,相信未来的情势比重会比现在增加几成,到那时,就算让凯恩称霸全球,阿兰也可在欧洲拥兵自重,只要谋划得当这一战略势在必行。 阿兰在快速冥想当中来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前,他的压力虽大负担虽重却一点也不外露,他缓缓的掏出钥匙稳稳的打开了门锁,就在他要随手推开门的时候,装在衣兜里的苹果手机突然蜂鸣起来,他连忙掏出手机闪目观看,原来,是“烟鬼”冉让的电话。阿兰眉头一皱预感到了什么不测已经发生,于是,他迫不及待的接通了电话,冉让的声音立即传到了耳边。 “杜瓦尔先生,刚刚发生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我搞不懂,究竟该怎么处理。” “发生了什么事情?冉让,难道比你戒烟还不可思议吗?” 阿兰耐住性子揶揄着对方,他之所以这么做是不想把自己的急躁情绪表露给对方。但那个家伙似乎是在故意考验他的耐性似的,絮絮叨叨的啰嗦起来没完。 “就是一眨眼的工夫,杜瓦尔先生,一个刚下飞机的家伙想蹭我的车,被我三言两语就打发走了,相信我杜瓦尔先生,也就是不到一分钟…” 阿兰的火重要还是压不住了,他不等冉让把话说完,就冲着话筒低声吼道: “快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这个白痴!” “哦哦,是是的杜瓦尔先生,皮埃尔,皮埃尔和那女人一起消失了。” 冉让终于省掉了许多铺垫直接说出了结果,这让阿兰大为恼火,他忍不住吼道: “你在干吗?又在抽烟是吗?还不快去找,这么短的时间他们走不远的。” 阿兰怒气冲冲的推开了房门,他很想在关上门后再大声训斥一下那个烟瘾比能耐还要大的家伙,但是,当他关上门回身朝里走的时候,猛然见一个人的背影坐在他的班台后面,这一惊可非同小可,他闪电般的将电话交到左手,腾出右手去抓腰间的手枪,但那个人的声音阻止了他。 “你还是省省吧!阿兰,这可不想你的作风。” “怎么,是你?” 惊诧之际的阿兰脱口叫出声来,但他很快便让自己归于常态,但此刻他已来不及跟电话那头的冉让多说,于是,催促道: “赶快去找,随时报告。” 而后,便挂断了电话。 第三章.归隐初现(3) 32.3.3 法国 巴黎 国家情报局 12:40(15:40) 高背纯皮的大班椅从路易王朝风格的班台后面缓缓的转过来,现出一个宽上额尖下颌栗色头发白色胡须的人来,往他保养良好的脸上看略微显得有些苍白,但皮肤却泛着润泽的光彩,这表明了他虽然足不出户却从不缺少暖阳的光照以及和风的抚慰。在他的鼻梁上面架着一副粗框的水晶眼镜,茶色的镜片恰到好处的护住了他的双眼,由于屏蔽了眼神因而不免现出了几分的神秘来,单从他眼角处深深的皱纹上推断,这个人已经上了几岁的年纪,因此经验和阅历成就了他的自信。 但是,沉稳掩盖不了他觊觎天下的野心,他刻意营造出来的神秘感总给人一种虚张声势的色厉内荏。熟悉他的人很容易想到,不过是某种缺陷的制约才造就了他的隐忍,借此他便成了坐拥天下隐私宝藏的“蜘蛛”人。但他本人却从来都不这么看,虽然岁月不饶人,但对“蜘蛛”先生而言,尺长寸短都已经装在他的网中了,因此,取天下就如同探囊取物一般,要多简单有多简单。 凯恩.斯坦利用他的“摩尔庄园猎人手杖”轻轻的稳住了转椅,然后微微翘动着胡须满脸含笑的看着阿兰.杜瓦尔,似乎刚刚“探长”所表现出来的惊讶表情令他颇为满意似的。是啊!一个跛腿的“蜘蛛”怎么会千里迢迢的飞越大洋来到了巴黎呢?这个离开了网络就不能存活的虫子竟然还偷偷的溜进了法国情报局总部的大楼,并且神不知鬼不觉的爬进了“探长”的屋里,这个“惊喜”的确让“探长”糗到头都大了,而这种效果却刚好达到了凯恩的目的。 但是,同为“黑幕四眼罩”中的一员,“探长”当然不是等闲之辈,从惊异之中恢复过来的阿兰没让自己的惊慌持续下去,他一边用同样的微笑回敬着“蜘蛛”先生,一边潇洒的甩动了一下额前的那绺头发,让满心的懊恼都随着飘逸的动作甩出了发梢,随后,他用漂亮的蓝眼睛向对方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也不搭话便径直朝着角落里的一只玻璃酒柜走去了。 在这个一人来高用橡木做成的酒柜里摆放着阿兰多年的珍藏,那些好喝两口的先生们大都有一些自己的私藏品,但多数都跟这个陈列窗一样的酒柜里的藏品没法比,因为其中的大部分的藏品都无法从市面上面买到,由此才显出它们的稀有和珍贵。阿兰除了在兴致来时自己挑选其中的一些略加品尝之外,大多时候还是选择一些特殊的场合拿出来用作其他的用途,但从来都不会用来招待客人。 然而,现在正是派上用场的好时候,阿兰在窘迫之际自然而然的想:嗯,既然是昔日凑钱买醉的同窗,应该可以当做理由喝上一杯。或许是凯恩的现身太过突然吧!才致使阿兰在同窗好友面前有些失态,这在常人看来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可在阿兰这等人物身上出现就是天大的失误,他会因此而丢掉性命的。因此,这种尴尬总得借点什么来遮掩一下吧! 透过四面洁净通透无物的玻璃窗,凯恩能够非常清楚的看到酒柜里面的情形,他不禁在想:哦,无论是色调还是造型都鲜明的体现着阿兰的时尚与儒雅的个性啊!,这个法国佬,到了这把年纪还是如此的风流倜傥。只见在低温秀胆的光照之下,从造型各异的酒瓶当中折射出来的是各色宝石般的光彩,它们无声的标志着这些脂液琼浆无一不是酒中的珍品。 阿兰在五彩波光当中挑选着,心里却在咒骂着“烟鬼”冉让,他想:如果不是那个家伙的电话干扰了自己的注意力,那么本该在开门的时候就能够意识到的,因为在旋动钥匙的时候,那把老式的三段弹子锁只跳动了一下,那显然是被人动过了的。阿兰的惊诧正是缘于这种自责,像这样的粗心大意是不该有的,即便这里是国家情报局的总部!其实在阿兰看来,不论是中情局的兰利总部还是这里,都不过是各种间谍聚会的场所。贼不偷贼,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别问我是怎么进到你办公室的,这是我的一个小秘密,或者,是一个小小的虚荣心。阿兰,但我保证我没动过你的任何物品。” 凯恩察觉出了阿兰的不爽,于是,他抢先发话了。这是一种礼貌或者是一种规矩。既然凯恩冒犯了阿兰,因此他必须表现出一种低姿态来,即使他话里的意思其实并不低调。什么样的小秘密?在我的办公室里藏着你的秘密?哼!阿兰一边从角落里取出一个方型酒瓶,一边在心里忿忿的想:美国一直都在主导欧洲事务,中情局更不用说,他们到处插手就差骑在脖子上拉屎了。对待英国人可以这么干,但对法国…哼哼!我们的马赛曲里可不是这么唱的。 “哦呵!你当然不会放在心里的,对吗?在学校的时候你不是也经常这么对我的吗?你忘了?呵呵!当然,那时候你也不敢太放肆,啊!那个时候我的腿还好好的,无论是网球还是游泳你们谁也比不过我,还有,阿瑟那个小子更不用说,别看他现在挺得瑟,可那个时候他只配站在场外,跑前跑后的捡捡球什么的,哦,倒是希伦那家伙有几分激灵,哦,一晃几十年过去了,我们四个真该好好聚一聚啦!” 不知是阿兰的缄默表现出了一如既往的尊敬,还是红方里慢慢倒出的琼浆勾起了过往,总之,身有残疾的凯恩看似生出了许多的感慨来,不自觉有些托大的念叨起《黑幕四眼罩》里的其他几个人来,似乎昔日的辉煌可以填补他此刻心理上的饥荒,完全是一种不见外的架势。阿兰并不反感凯恩说话的口吻,就像是习惯了小弟总得顺着学长,他默不作声的将酒杯递到凯恩的手上,然后,迷人的一笑说道: “四眼罩从来都是听从你的召唤,凯恩,敬你。” 阿兰的话说得很实诚,没有恭维和嘲讽,在凯恩的腿折之前,他是名副其实的“右眼罩”,凯恩呵呵一笑白胡须翘起了老高,他一仰脖刺溜一声酒见了杯底。阿兰放下还没来得及喝下的酒杯,接过凯恩的空杯一边往里倒酒,一边颇为感慨的说道: “我们是有很久没见过面啦!听说希伦的生意越做越大呀!反倒把他在军情五处的工作搁下了,在这一点上他跟你可有一拼呐!可以说是权钱两不误喽!” 凯恩闻听呵呵一笑,半是欣慰半是不屑的撇了撇嘴,接过递到眼前的酒杯说道: “希伦虽然有点头脑,可他跟我完全不一样,他的生意做得再大也是挣钱打工,看的是别人的眼色,懂吧!我是替自己忙乎!” 说完,凯恩又一仰脖,一口喝干了大半杯红酒。阿兰见对方兴致颇高,于是骗腿往班台上一坐,就着凯恩手里的杯子有满满的斟上一杯,同时,嘴上说道: “希伦到还好说,只要你一发话,再大的生意他也会放下赶来聚上一聚的,但是,阿瑟就不好说啦!他现在可是中情局的大忙人了。” 阿兰的话说到这会儿已经露出些本意了,只是两杯酒下肚的凯恩正好在兴头上,不期阿兰的话有刚好点中了他的兴奋点,就见他把酒杯一扬一口喝干了第三杯酒之后,用手一抹唇上雪白的胡须,颇为得意的说道: “阿瑟嘛!呵呵!不用我请,他已然自己跑到我公司去了。嘿嘿!” “哦!这样啊!快说,凯恩,你靠什么拿住他的?” 凯恩的话让阿兰现出一副惊诧的表情来,他颇感兴趣的追问了一句,可心里想的却是,不错,如果阿瑟真的肯亲自去找凯恩,那就说明一个圈套正在凯恩的头顶上往下落呢!因为在阿兰看来,阿瑟与凯恩之间无论是交易还是交情,阿瑟从来都不曾输过。凯恩所得的满足其实都是阿瑟事先早就算好的分红,而绝大部分的红利都装进了阿瑟的囊中。 “没有什么,一些电话和人名而已。你知道的,我这儿有他需要的一切。” 凯恩一边拽拽的说出理由,一边伸出手去那已斟满的酒杯,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喝了半天,可阿兰却还滴酒未沾,他不免心往下一沉,用质疑的口吻说道: “你怎么不喝呀?阿兰,你不会是给我下了蒙汗药吧!” 不料,阿兰平静的点了点头,说道:“正是。” 我靠!凯恩的粗口没能叫出声来,就已经觉出自己的半边身子开始麻木手脚有些不听使唤了。他知道自己已然着了“探长”的道儿,但此刻后悔已然没有用了,当初他为了给“探长”留点面子,才没让贴身保镖留在这里,因为那个“看守”甘迪.斯科曼不仅是个职业杀手,更是一个臭名昭著的罪犯,如果让他也随自己如入无人之境般的闯进法国情报局的总部,那对阿兰的刺激可就太大了,现在想起那真的是妇人之仁呐! “哦呵!阿兰,为了挽回颜面竟然不择手段。你,这也太卑鄙了吧!” 凯恩的责问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的确是因为他的违规在先,因此才令阿兰不得不使出下作手段,正所谓行走无间情利难全,既看谁的手段最狠也看谁最会装蒜,今天凯恩手狠在先, 因此就怪不得阿兰虚伪应变了。 “凯恩,说到卑鄙你我都在伯仲之间,如果不是为了一件事,我也不会破费让你喝这么昂贵的酒,所以,别提什么面子不面子的,我只要你告诉我,是谁带你走进这幢大楼的,你知道,没有内部的人带着,我也是进不了中情局的兰利总部的。” 阿兰的担心不无道理,就算凯恩再示强,他也不过就是中情局的编外特工而已,装装样子给他的个面子都不算什么丢人的事,可如果他在自己的身边安插了什么人的话,那麻烦可就大了。因此,阿兰才忍住一口气不露声色的将得意之中的凯恩带进了圈套之中。原来,那个漂亮的酒柜当中的大部分酒都是阿兰在审讯时用的,药性不同功用不同,只有阿兰才能分辨得清。他给凯恩用的具有行为渐止功能,随着时间的推移,凯恩将会变成一个头脑清醒四肢瘫痪的废人。 “阿兰,你觉得我会说吗?” 凯恩深知阿兰的伎俩,但他还在做着最后的抵抗,但是,已经掌握了主动的阿兰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拖延,与药力想必他有的是时间。于是,他反击道: “你可以不说,凯恩,那么,你就永远也别想靠着自己的腿走出这个房间了,即使你只有一条腿。嘿嘿!” 阿兰的威胁显然比凯恩的坚持更加有力,凯恩无奈只好搬出了并不硬气的靠山。 “中情局不会允许你这么做的,我在兰利有很深的人脉关系。” “我相信你的网中有不少的大鱼,只是,你有通知什么人你到过这里吗?” 阿兰的话点到了凯恩的痛处,是的,他是利用见不得人的手段溜进来的,因此就更拿不到桌面上去。但凯恩仍然不肯轻易就范,他将口气放软下来,说道: “哦,阿兰,我来找你可是为了合作的目的,你怎么可以…” 阿兰的反击迅疾而有力,他不等凯恩把话说完便回击道: “好呀!既然是合作,那就表现一下你的诚意吧!” 话说到此已经没有回旋的空间了,凯恩感到他对外界感知的范围正在慢慢的缩小,渐渐的只剩下了肩胛至下颌的部分了,哦,罢了!识时务方为俊杰。凯恩在想到这句可以给任何一种妥协充当理由的名言的时候,已然将阿兰.杜瓦尔纳入了将要铲除的圈子里了,这与他初来时的意图截然相反,但是没办法,世事在变,什么叫情义无价?他也只好置若罔闻了。 “好吧!我可以告诉你这个人的名字,但你不要动她,她对你没有危害。” 阿兰觉得好笑,这叫对我无害吗?呵呵!姑且答应他吧!于是,点点头应道: “你尽管说好啦!在这里没人能够伤的了我。” 阿兰颇为自负的回答反倒让凯恩不放心了,他不嫌啰嗦的问道: “阿兰,我告诉你之后,你确定不会伤害我吗?” 阿兰不耐烦的点点头没再说话,凯恩于是说道: “那么,好吧!” 第三章.归隐初现(4) 32.3.4 法国 巴黎 国家情报局 12:45(15:45) 无论是赤潮还是寒潮只要潮头涌起,被它追赶上的一切都将化作乌有,哪怕是千顷良田万亩果园,顷刻之间都被毁于一旦。凯恩虽然是坐在阿兰的班椅上,却感受到了潮头涌起时的震撼场面,它从脚底到脚面,又从尾骨到腰间,经它碾压过后的麻痹正沿着脊椎朝着胸肩一线蔓延。凯恩的脑海里浮现出肢体被撕扯成支离破碎时的恐怖画面,而他却感受不到丝毫的痛感,感官缺失造成的虚空正将他慢慢的变成一具只有外壳的泥胎,剩下的只有一颗头颅暂时还听使唤。 “我们都听说过一个名为尼基塔的杀手的故事,现实版中的这个人物就藏在你的身边。阿兰,早年间我参与了造就这样一个杀手的计划,因此,我与此人还算是有一点缘分,但是,需要说明的是,她不是我的人,她肯出手替我做事只能算是友情相助,因为她知道我不会伤害到你。” 凯恩觉出了说话时侯的困难,但他仍旧努力让自己把咬字更清楚一点,他这是在故意的拖延时间。因为他非常清楚,只要自己表现出真的有料装在脑子里,那么,阿兰就不会轻易让他从一个瘸子再变成脑瘫。为此,他的铺垫越是充分他本人就越是安全。于是,他费劲的咽了口唾沫,用已经不太灵活的舌头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这才慢吞吞的说道: “当然,那是个冷战时期的计划了,苏联解体之后就被搁置在了一边,现在,通过这个计划培养出来的杀手都已经变成了自由人,其中有些人已经修成了正果,成了我们当中的一员…” 凯恩说到这儿的时候,舌头已经开始不听使唤了,从耷拉的嘴角处有一行涎水溢了出来,而他后面所讲的话已经是咕咕噜噜的了,完全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阿兰知道药性已经发作,因而不能任由他这么恶化下去了,否则,凯恩将会带着许多个天大的秘密变成一个植物人的,那样一来,一座价值连城的富矿就成了废弃的荒地,这可不是阿兰想要达到的目的。于是,他起身转到了班台的后面,伸手拉开了一只抽屉,从中取出一只用不锈钢制成的密封盒子来。 阿兰瞟了一眼已经目光呆滞涎水挂唇的凯恩,禁不住冷笑了一声暗自想道:这个“蜘蛛”先生竟然把网织到法国情报局的总部里来了,如果不对他加以控制的话,早晚必受其累。于是,他撕包装启铅封从小铁盒中取出一只针剂和一支注射器来。接着便扎抽拔推将一管针剂准备好了。随后,他抓起了已处于半昏迷状态的凯恩的手臂来,摞胳膊挽袖子露出臂弯处的静脉,跟着,他从小铁盒中取出一只橡胶带扎紧了凯恩的臂膀,崩起的血管像一条肥大的蚯蚓一样,阿兰轻松的将注射器的针头扎进了凯恩的血管里。他要赶在“蜘蛛”变成标本之前,向他伸出了自己的“上帝”之手。 随着药液的推进,凯恩呆滞的眼神里渐渐融入了几许的生气,阿兰拔出针头随手将注射器丢进了垃圾桶里,虽后,他大声的说道: “这一针仅仅给你三分钟的活力,凯恩,你可要好好的利用喔!” 阿兰由于手上掌握着主动,因此他的话里有恃无恐,威胁加上恫吓让凯恩的尊严尽失颜面扫地。凯恩顺从的点了点头,表示他清楚自己的处境,此刻,他讲究的白胡子上面已经沾满了唾液,邋遢的一踏糊涂,但他还是勉强的长大了嘴巴,吃力的说道: “我要说的这个人可不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她在法国情报局里的地位比你矮不了许多,阿兰,如果你想对她不利的话,我恐怕你已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了。” 凯恩看似无助,但他的话里可没半点的软弱,这让阿兰看到了这只将死“蜘蛛”的毒性来。凯恩的警告在对阿兰的心理影响上面发挥了作用。他的意思说明了,有人知道并且协助他进了阿兰的办公室,因此,一旦他有什么闪失的话,立即就会有人知道他是被何人所害的,暗算中情局的高级线人这罪名可不轻啊!就算你是法国情报局的高官也担待不起呀!因此,话到此处留给了阿兰一个悬念,凯恩已在他的头上悬了一把达摩克斯之剑。 阿兰决定见好就收了,他想: 既然已经显示出了自己的强硬,又何必把事情弄僵呢?况且,已然在“蜘蛛”体内种上了药瘾,就不怕他日后会对自己不利,不如趁着没把事情逼到到绝路的时候改弦更张吧!于是,他把免战牌一挂,说道: “好吧!凯恩,如果你不想说我也不强求你,至此,我们就算是扯平了。” 凯恩在解药的作用下迅速的恢复了行动的能力,想想刚才阿兰受到刺激时的强烈反应,自己的心里也多少没有了底气,况且此次是为了一个更大的目的而来,显然不能为了一时的意气之争就坏了大局,因此讲和就成了他们面前唯一的选择。于是,他一面掏出手帕来清理自己的胡须,一边在脸上堆起了笑容,说道: “阿兰,这些年你很有长进呐!看来,我冒险前来找你还是对了的。不过,你真的不该这么对我,阿兰,我来是为了与你联手做成一件大事的,为了掩人耳目不得不悄悄潜入,可你这么强烈的反应,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听了凯恩的话,阿兰漂亮的脸蛋上微微一怔,他略带尴尬的笑了笑说道: “干我们这一行的最忌讳被人用枪在背后指着,你刚才的做法有过之而无不及呀!如果我们换个位置的话,你还会怪我吗?” “好吧!我们说开也就罢了,别为了一件小事耽误了大事呀!” 凯恩宽宏大量的为刚才的不愉快画上了一个休止符,而后,他用力一拄手杖站起身来,缓缓迈动脚步来到了办公室的中央,沉稳了片刻,忽然转过头来说道: “有个秘密要跟你说道说道,阿兰,你这里安全吗?” 凯恩一脸严肃的表情让阿兰意识到,现在是步入正题的时候了。于是,他同样郑重的点了点头,凑到凯恩的近前揶揄道: “在你进入之前,我这里一直都是安全的。” 凯恩翘了翘他的白胡须无声的笑了一下,但他已经无心纠缠,于是低声说道: “那么好吧!我们可以放心大胆的谈论正题了。” 言罢,凯恩迈开瘸腿拄着手杖在房间里踱起步来。他边走边说道: “想必你已经掌握了那名漂亮的中国女外交官的行踪和目的,对吧!阿兰。” 看着凯恩不歇脚的溜达着,阿兰清楚,显然刚才的麻痹作用对他仍有影响,因此,他才不得不借助活动来尽早的得到恢复。但他对凯恩的话却没有多少感悟,一时并不清楚凯恩问这话的意图,于是,他假意坦诚的说道: “她乘坐的航班刚刚落地,但是我的人却把她给跟丢了。” 似乎阿兰的示弱印证了凯恩的推测,于是,凯恩不无得意的说道: “啊哈!这早在我的意料之中了,阿兰,问题在于你忽视了事情的关键。” 凯恩自鸣得意之时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狂妄,怕再引起阿兰的反弹于是改口道: “哦,或者,你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本身的重要。” 阿兰没有立即作出反应,他深知凯恩千里迢迢而来绝非是要故弄玄虚的,于是想道:听凯恩话里的意思,那名中国外交官除了前来交涉放人之外,难道还有什么别的意图吗?哦,这只老蜘蛛他的网里究竟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啊!且听他接下来怎么说吧!阿兰破例没与凯恩争执,而是默然的在自己的班椅上坐了下来,像是给凯恩的话戳中了痛处一样。 凯恩见开场的目的已经达到,于是收敛了煞有介事的神秘,紧倒碎步来到了阿兰的班台前,他努动着雪白的胡须说道: “我有一个极有分量的料要爆给你,前提是换你一份合作的诚意。” 阿兰斜眼瞟着凯恩,用手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脸颊,思忖了片刻说道: “好呀!说说看,什么样的诚意可以打动你?” 凯恩努动着雪白的胡须呵呵笑了笑,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来。阿兰不露声色的看着他,心里揣测着这个瘸腿的老蜘蛛难道还要掀起什么大浪来吗?果然,凯恩接下来的话着实令阿兰感到意外,他被凯恩的野心之大震慑住了。 “如果你答应我们联手,阿兰,我保证会把欧洲的情报事务交给你负责。” 凯恩说话的口气俨然以中情局老大的身份自居,阿兰暗压心惊故意逗趣道: “你保证?凯恩。你说的是互联网的业务吧!” 凯恩给阿兰的短视逗笑了,他的白色胡须在笑声里几乎快要飞起来了。 “哈哈!你小看互联网吗?阿兰。全球的情报网络都掌握在我的手上,操作起来又有什么分别吗?” 阿兰知道凯恩的话绝非托大,在这方面他绝对有实力做到全球老大,只是不知他会通过什么样的手段来实现这一目的呢?阿兰预感到凯恩的背后暗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如果他能够成功则如愿以偿得掌中情局的大权,可一旦失手的话,那么败走逃亡的打算就不要有了。阿兰感到脖颈后面冒起了凉气,一时不知该如何答复凯恩了。 凯恩看出了阿兰心里的空虚,知道他已身陷进退两难的境地,于是,心里暗笑道:每个人都有窥探隐私的心理,可一旦知道了他们本不该知道的秘密,呵呵!他们就该怀念过去无忧无虑的日子啦!现在,你已经上了贼船,想仅仅当个乘客可没那么便宜,一旦翻船落水无论是淹死还是呛死,还不都是一个下场?凯恩临死都想替自己拉个垫背的,于是,他毫无顾忌的说道: “那个中国女外交官前来巴黎,除了救人之外还有一个目的,嘿嘿!是来会情人。” 哦,阿兰恍然大悟般的点了点头,其实他丝毫也不相信凯恩所爆的料竟会是这么的简单,但是,他却很愿意配合对方这么由浅入深的走下去,因为,他对中国外交官的真实来意也异常感兴趣。于是,他故意浅浅的理解凯恩话里的用意,用一种近乎单纯的口吻说道: “看来,你的网中藏着不少贪官污吏的信息,连他们的私生活都了解的这么细,嘻嘻!她的情人是哪位当红的男星吗?在巴黎这可成不了秘密。” 阿兰的话让凯恩很是不屑,就见他把白色的胡须往上一撇,轻蔑的说出了一个名字来,可阿兰听了却禁不住大惊失色起来。 “不,阿兰,这个人可比任何一位男星都出名啊!他就是阿瑟.麦肯奇。” 第三章.归隐初现(5) 32.3.5 法国 巴黎 12:50(15:50) 皮埃尔抻了抻扭得发酸的脖子收回了朝右瞥去的目光,将视线落在自己手上那只黑莓手机上,他快速的敲进了几个字之后轻触按键发送出去,接着,拿起刚刚放在身旁座椅上的那捧红玫瑰来,又开始重复起左顾右盼百爪挠心的无聊举动来。虽然,他的这种掩饰过于幼稚,不过,好在皮埃尔太年轻了,因此,他越是刻意装扮就越不容易引起怀疑,是啊!谁在年轻的时候还没装过逼呢?为了追女人还有什么糗出不起呢?其实皮埃尔是很聪明的,他只不过借用了一个简单的道具而已,就将自己的监视行动装扮成了一次痴心的追求,并且一点也不生硬和唐突,这在风流之都巴黎可以算作是平常之举,没有人会刻意关心。 皮埃尔已经在这家设在机场附楼商业区里的美容院的门口等候了将近十几分钟了,其间他只是去过旁边的花店里买了一捧鲜花,此外就再也没有挪动过屁股。坐在长长的走廊朝右侧望去,高度局限的视野将两扇磨砂的玻璃门抽缩成了两块镀膜的镜片,由此遮住了门后面的一切,却更增显出了它的神秘,就连那雾蒙蒙的门招都令人着迷。皮埃尔忍不住在想,哦,除了玲珑的曲线和细腻的皮肤之外,那些裸露在柔和灯光下的性感酮体还会散发出怎样的诱惑呢?皮埃尔抑制不住的兴奋起来,荷尔蒙引发的膨胀作用让他有点坐立不安了,他忍不住想要站起身来朝着那两扇玻璃门走去,就在这个时,冉让的一条短信将他惊醒,他赶忙敲开手机定睛看去,就见一行小字显现在屏幕上。 兄弟,你还盯得住吗?不然我替会儿你。担心你把持不住嗨翻自己哦! 去死吧!你这个烟鬼。皮埃尔在心里狠狠的骂了一句,他使劲的熄了手机没再搭理冉让,心里却想:这个家伙提醒的也对,女人做起美容来可是说长则长说短则短,要是光这么死等下去,真不知她在里面会呆到什么时候,要是一不留神给她溜了,那麻烦可就大了,“探长”若是追究起来弄不好会砸了自己的饭碗。哦,得赶快想个办法才行啊!皮埃尔扭头朝四周望去,他发现男女洗手间就在自己所在的走廊对面,于是他的眼珠滴溜一转,立时计上心来。他想,趁此机会进到那神秘会所里面却瞧一瞧倒也不错!于是,他取出手机敲进一行短信:好吧!烟鬼,这个机会让给你!快点过来吧! 当冉让好不容易找到这个藏在犄角旮旯里的美容院的时候,皮埃尔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他丢下浑身散发着恶心烟味儿的冉让掉头便朝商业区的深处走去了。看着猫儿蹬心一样的皮埃尔连个招呼也不打就急匆匆的离去,他的心里不由得打起鼓来,心想:这家伙刚刚玩儿完了失踪,这会儿又闷声不响的自个颠开儿了,莫非,他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冉让心里起疑却又不敢尾随着去看个究竟,因他无论如何也担待不起丢失目标的责任,于是,心里禁不住暗骂起自己多嘴,什么时候犯贱不行,偏偏在这个时候上赶着说要替换,没想让皮埃尔捡个便宜不算,还把丢失目标的风险转嫁给了自己。 冉让垂头丧气的坐了下来,捡起皮埃尔丢下的那捧红玫瑰,无可奈何的继续装扮起皮埃尔已经厌倦了的角色来。不想时间一长烟瘾随即犯了上来,他强忍着打了个哈欠没让鼻涕和着眼泪一起流下来,可困倦却抑制不住的袭上了他的眼睑。渐渐的,他再也支撑不住自己沉重的眼皮,注意力随着他的倦意沉沉坠去。在他稍一打盹的瞬间,意识已经飘忽着飞进了巴黎圣母院,恍惚间看见艾斯米拉达被那邪恶的神父逼到了墙角边,正在那个吉卜赛女人奋力挣扎的撕扯之间,忽然,就见那个钟楼怪人从天而降似的突然出现,朦胧的光线照亮了他凸起的背驼以及丑陋的脸,正在行恶的神父被吓得魂飞魄散,他噗的一声吐掉了衔在嘴角上的烟,随即举起了锤头一般的铁拳… 冉让给自己的满口唾液呛醒过来,他一连声的咳嗽个不停,脸被憋得像个熟透了的紫茄子,鼻涕和眼泪止不住的流了出来,腥臭的唾沫像雨雾一样的溅在了盛开着的花蕊上。立时,鲜香污染艳丽衰减,好好的一捧红玫瑰被他狂风骤雨般的糟践掉了。不等冉让止住咳嗽擦干鼻涕把气儿喘匀,就听见一阵得得得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的传来,声音悦耳韵味悠长,尽显出婀娜与性感来。冉让不由得精神一振,急忙忍住咳嗽循声望去,立时,眼睛发直心跳加速,他忘情的张大了嘴巴,只有出的气儿没有进的气儿,直到那亭亭玉立的身影扭到近前的时候,对方的一道媚眼直击过来,他才被电击了似的清醒过来,急喘气儿时又被喉咙口的痰卡住,呛得他咳嗽不止竟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翻江倒海般的一通咳嗽之后,掏空了气管儿嗓子眼儿里的一切零七八碎之后,冉让感觉轻松了许多,他忍着肺里风箱一般扯动的痛感朝着那个扭动着翘臀的背影望去,似曾相识的感觉油然而生。冉让禁不住纳起闷儿来,他暗忖道:这个妞的身材不错,就是骨架尺寸略显大了一点,呦!瞧那两只大脚,不是来自北美?就是来自北欧?或者,哦…猛然,冉让的脸腾的一下红了,被戏耍了的感觉令他恼羞成怒起来,他恨不得追上前去一脚踢在那人夸张扭动的屁股上,然后,抓住那人的衣领左右开弓的很抽他的耳刮子。冉让在心里恨恨的骂道:想不到这小子脑筋倒还挺好使的,丢下我在这儿苦等,自己却乔装改扮偷入美容院,真是假公济私的好手段啊!可好事不能让你一个人都占了吧! 皮埃尔既不是伪娘也不是guy,但他却是一个天生的密探,所以,当他苦等无果又无良策之际,只需脑筋一转随即计上心来。他断定这家美容院不会是中国间谍的秘密据点,因此,那位中国女外交官不过是借此地暂且盘桓。或者是自己的跟踪已经被她发现,或者是她没等到接应故而拖延时间,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主动靠前,稍稍的接触一下探一探她的深浅。皮埃尔主意拿定即刻就采取了行动,在这个机场的商业区里购置几样行头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他不消耽搁多少时间就替自己办妥了服装鞋袜以及简单的化妆品。而后,他在洗手间里迅速的换装打扮妥当,再出现时,已然是一个亭亭玉立性感诱人的美女了。 皮埃尔虽然年轻却不是个等闲之辈,他在冉让的身边混得越久就越是清楚自己的未来,他可不想跟冉让一样混混噩噩的挨到退休的年纪,然后像一块被嚼烂了的口香糖似的被随便吐掉,而后粘在道边或是路口上,直到一场大雨来袭,才被冲起泡烂分解到阴沟里。他决心改变自己的命运和未来,为此他不仅苦心钻营并且还甘冒风险,藉此积累功绩和经验,为自己的后半辈子做个铺垫。所以,皮埃尔的装扮做得很仔细,他几乎骗过了自己的搭档冉让。几乎可以肯定的说,如果不需要宽衣解带的话,那是绝对不会露馅儿的,哪怕是做一些初级的护理,仅限于接触一下裸露在外的部分皮肤,那也是不必担心的,因为从小未受过任何磕碰的皮埃尔,皮肤水嫩得就跟少女一样。 皮埃尔没有敲门便直接推门而入,熟络的就像个老主顾一样,前台的接待员礼貌的朝他笑了笑,脑海里快速的搜索起他的相貌。没有印象表明这是位常来的熟客,于是推迟了收敛起笑容的时间,保持着笑意问道: “你好,小姐,有过预约吗?” 皮埃尔摇了摇头没有吭声,因为担心自己的声音会露了馅儿,所以他尽量延缓开口的时间。接待员面对态度生硬的来客都有一套自己的办法,因此她不再多问,转身走出了前台示意皮埃尔跟着她往里走去。皮埃尔按住砰砰乱跳的心,照例扭动胯骨款款而行,边走边左顾右盼的观察起前后的情况来。但见朦胧的灯光掩映下,房门紧闭帷幕低垂,根本看不到任何人。皮埃尔急转脑筋寻思道:这么私密的环境里怎么能够找到那个中国女人?嗯!必须想办法拿到美容院的客人登记簿才行。接待员将皮埃尔引到一处密闭的单间之后转身正要离开,皮埃尔突然开口叫住了那人,他细声细气的问道: “没人为我做个详细的介绍吗?” “我们为您推荐的美容师很快就到,除非,您有特别的要求。” 接待员礼貌的回答让皮埃尔稍感紧张,他连忙追问道: “要等很久吗?” “不会太久的,小姐,美容师只需做些清洗消毒的准备,马上就好。” 接待员很职业的笑了笑,转身走出门去。房门一闭,皮埃尔随即凑到了门前,听着接待员的脚步渐远,稍微打开一道缝看看左右无人,于是,一闪身溜了出去。 冉让的不忿令时间愈发过得缓慢,那捧原本娇艳欲滴的红玫瑰已经在他的揉搓之下变得凌乱,失了神采的花瓣相继开始打蔫,乱糟糟的散乱成了一团,远远看去就像是猫爪捯过的毛线团。冉让强忍着烟瘾打了个哈欠,满脑子都是皮埃尔干瘦瘦的躯体和白花花的被单,于是心里止不住的骂道:满肚子坏水的小滑头,总是投机取巧的捞取赚头,连个盯梢的活儿你都得沾点便宜,哦,你在温柔乡里躺着,却让我在冷板凳上坐着,气急了我给机场警局打个报警电话,看这个丑你到底出得起出不起。 就像是与老天早有默契,冉让的想法刚一落地,就听见身后的大厅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跟着,就见两个身穿制服的机场警察出现在了走廊的口上,他们向着这边看了几眼,随即快步朝着这里走了过来。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给烟瘾折磨得神不守舍的冉让来不及多想,他们就像风一样的从冉让的身边刮过去了,而冉让竟然一时没有做出反应。他望着那两名警察的背影心里嘀咕道:哦,我还没打电话呢!他们怎么就来了?这真是…太神奇啦! 冉让的得意才开个头随即便将自己的兴头强压下去,他确定这两个警察不是冲着皮埃尔来的,因为自己不是仙,自然到不了意念搬人的地步,眼前的这一幕纯粹是种巧合。冉让掂量着手里的鲜花犯起了琢磨,可那就奇怪了,这两个家伙急可可的奔着美容院来,难道是想趁机沾点便宜?那怎么可能?美容院不是妓院,要想白玩儿也不该来这里呀!冉让越想越觉得费解,琢磨了半天也理不出个头绪,忽然,一个可笑的念头涌上心头,他猛然意识到,莫非是皮埃尔的花活被人家给戳穿了?所以才报了警前来抓人?冉让幸灾乐祸的一笑想道:好呀!皮埃尔,聪明反被聪明误吧!这可不是暗中下绊,全是你自作自受喔! 冉让的嘲笑刚在肚子里转了个个,还没等他笑出声来的时候,就见那两扇玻璃门猛的从里侧推开,两个警察架着衣冠不整的皮埃尔冲出门来。冉让看见那个可怜的家伙双脚离地使劲的蹬踹着,早已是花容失色狼狈不堪了。冉让忍着不让自己笑喷出来,心里琢磨着是任其发展下去呢?还是亮明身份当场解围呢?冉让幸灾乐祸的看着皮埃尔挣扎着从眼前经过,却始终不肯叫出声来。冉让注意到皮埃尔狠狠的瞪了自己一眼,于是猛然明白了他的用意,原来,皮埃尔担心的是惊扰了目标而不愿跟两名该死的警察过多的纠缠。冉让于是压下恶搞一番的念头,闷声不响的尾随着他们朝外走去,他打算在离开这里稍远一些的地方再出手解围。 在斜对着这条走廊的星巴克里临窗坐着一位东方老者,他闲散的看着两名警察推推搡搡的把一个性别错乱者带了出去,嘴角往上微微一翘现出一丝嘲讽的笑意来,在这一杯咖啡的功夫里,他凭借着耐心和一通电话替从祖国来的外交官剪除了尾巴,而接下来该是通知她离开的时候了。老者举止儒雅的掏出充裕的资费压在了杯子底下,而后不慌不忙的起身朝外走去,他在走过商业区出口的时候朝着一个身背画板的亚裔青年瞥了一眼,随即迈开大步出了机场大厅,很快便混入了人群里。那个画板青年一边取出手机轻敲了几个按键,一边快步的朝外走去。 在机场附近一条偏僻的街道边上停着一辆不起眼的灰色雷诺车,此刻,全神贯注做好准备的司机熄灭了手机,随即发动了汽车,小车在曲里拐弯的小街上一路穿行,司机熟练的摆弄着手里的方向盘,不一会儿的功夫车已开到了机场的副出口之一,那里正是靠近商业区边缘那家美容院最近的地方。最先赶到这里的是刚刚发过短信的那个画板青年,随后而来的是一个容貌娇好举止优雅的东方女人,她的容颜令人过目难忘,而眼神交接时更是勾魄摄魂让人难以抗拒。 她正是刚刚从中国赶到巴黎的那位外交官,或许正是因为她的容貌过于吸引人们的目光,所以,才不得不放弃了前程远大的特情生涯,转而投身到了外交领域中来。此番为了解救“买手”专程而来,飞机刚一落地就引起了巴黎情报人员的注意,多亏了“大师”暗中相帮,才在同机而来的“画中人”的配合下摆脱了困境。但是,接下来的解救过程就只能依靠她自己了,而在她公开露面之前的准备时间里,她要做的还有很多很多呢! 第三章.归隐初现(6) 32.3.6 法国 巴黎 12:55(15:55) 随着砰的一声闷响,两厢雷诺车的车门紧紧的闭上,立时,她感觉心里憋闷呼吸开始变得不畅,甚至连耳膜都因受到压迫而感觉肿胀,人在车里就像是给塞进了罐头瓶里,车门一关就如同被扣盖封箱一样,于是隔绝了与外界的联通与交往,由此却换取了一份安全缓解了多重的紧张,并且,连秘密护送她的使者也暂时放下了一路的守望,稍稍的松下一口气来。 车子刚一启动她便觉出了某种不适,在局促狭小的空间里直通生硬的椅板让她感觉不安,于是,不免留恋起了美容院里那清静整洁的房间和柔软舒适的床垫,经过了长时间的飞行之后的那段放松虽然短暂,却如同是漫长旅途中的一处驿站,沉积在躯体里的疲惫得以驱赶,压抑在心头的紧张得以减缓,不知不觉的就会回忆起从前。然而,周围到处都是情报局派出的密探,他们像狗仔队一样的紧跟在身边,搅得她坐卧不宁心烦意乱。 哦,还好啊!有齐骥一路跟随在身边,每有麻烦出现他都是一马当先,危难之中全靠他成功化险,嗯,这次回去之后少不了要替他请功,无论嘉奖的幅度是大是小,绝不能埋没了有功之人呐!她一边在意念与现实间挣扎着,一边又在接受与施予之间平衡着心理的负担,以便让久未出山的自己尽快去适应这外界的瞬息万变。原本,他不需要如此的忐忑不安,作为一名外交人员她名正言顺的拥有豁免权,但有一点她不便明言,无论对于阵营的哪一边她都有多忌惮,因为有一个秘密始终藏在心里面,而接下来的这次会面将是一次危险的呈现,对此她必须绝对隐瞒。 初寅脱离特情一线已经有段时间了,在这期间里她一直都隶属于外交部的欧洲司,虽然外交特情向来是两不分的,但她在外交部里充当的仅仅是一个闲职而已,实际上接触不到真正的对外交往,因而等同于被“雪藏”了起来,这让有过一段辉煌过去的初寅难免不感觉落寞凄凉,渐渐变得心灰意冷起来,甚至连外交的时事动态都不多问,让自己处于一种半退休的状态,慢慢的好像被人遗忘了一样。但在不久之前发生在总参六处的事件警醒了她,让她意识到了当前面临的严峻局面,而这通常就是她种人被解冻的时间。 果然,一条小道消息证明了她的判断,某个消息灵通人士透露说,一名中国的的情报人员身陷在了巴黎,这个人对于中国特情单位极其重要,她的去留问题能否顺利得到解决,甚至可能会影响到中法两国的关系。初寅很快便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因为,这种问题通常都是通过外交渠道进行斡旋的,并且还是在不透明的情况下展开的,因此,一线的外交人员是不适合去完成这项任务的,因为他们的出现会很快被媒体发现的,一旦这件事情不得不摆上桌面,那麻烦可就大了,非但不会尽早的得到解决,弄不好还会牵扯出许多其他的问题来。因此,初寅出马的机会不言自明的大了起来。 从外交部下达的命令很快就送到了初寅的手上,她在听取了任务题报后的第一时间里就做好了行动的方案,趁着方案还在审核之中的那段时间她专程跑了一趟溪山宾馆,面见老帅陈述详情,从这一点上她充分表现出了一个资深特情人员的基本素质。表面上看她是出于礼貌,因为营救的是总参的情报人员,因此当面聆听老帅的要求是一种放低身段的表现,而实际上初寅早就想深入到溪山宾馆去亲近老帅了,而这一次的任务刚好给她提供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从溪山宾馆出来之后,原本兴致颇高的初寅隐约的有种不爽的感觉,虽然没有实质性的突破也没发生任何的龌龊,但她还是明显的感觉出了老帅的戒备,这是女人特有的敏感,既然缺乏亲近那就是代表着疏远。初寅在下山的路上进行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怎么?难道我出手捞的不是你总参的人吗?干嘛对我摆出一副假惺惺的面孔?莫非,你对我接手这项工作不认可?那你换别人好了?你手握大权怎么对这点小事还这么拧吧呢?哼哼!不,你并不反对由我出手,只是感情上很难接受而已,靠一个退隐了多年的特工去拯救一名现役的重量级特工,这让老帅的面子实在没地方搁啊! 想到这一层时初寅暗暗的得意起来,她知道自己当初被束之高阁的时候老帅一定也是背后的推手,而熬过了这么久的等待之后,初寅终于扬眉吐气的在霸气十足的老帅面前挺直了腰杆,这是多么的不容易!哦,不可造次!初寅的豪气更起,却忽然意识到了某种危险,似乎隐隐的触碰到了自己的软肋,于是禁不住暗自叹息道:唉,都是那个一言难尽的原因哟!这辈子算是折在这上面喽!可是,那又怎么怪得了我哟?啊!那时的背景,那时的环境,那时的对手,那时的阵营,都与这会儿完全的不同啊!真可谓是造化弄人啊!这样一番的嗟嘘慨叹之后,初寅那颗沉寂了多年的心便止不住的驿动起来,因她无法忘记在中美短暂的蜜月期间里,那段发生在她身上的跨国之恋。 的确,如果不是时局的改变,那么初寅也许不会是现在的处境,她因此联想道:这一次的任务会不会又是一个机会,好让我们再叙前缘鸳梦重温呢?初寅的这段隐情实在是太过敏感,而她若要趁此机会密会情人又太过冒险。深知利害关系的初寅思前想后的苦苦挣扎了一番,终于在盘山道终了的时候有了结果。她决定动用密约好的单线通讯渠道,将自己的出行计划通知给上世纪的情人,看看对方的意思在做道理。这是一个绝对安全的联络方式,没人明白没人知晓,因此她不在意会被截获更不担心会被破译,而她真正感到压力的是到达巴黎以后,因为她的行踪将会受到来自三个方面的监控,法方美方还有中方。 哦,二十年过去了,情已留在了那个年代啦!放下感情的纠结,初寅果决的对着自己说道:这一次绝不能单凭感情用事了,必须以实力对实力,以成果换成果。我为那段情付出的代价已经足够多了,现在是时候该为自己着想了!心意决绝的初寅打定了主意,她要千方百计的利用好这次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以情报为筹码换取最大的利益,也为自己的后半生挣得一片新天地。初寅的考虑不但详尽而且周密,她知道自己远赴巴黎的行动迟早会走漏消息,如果从中作梗的是法国情报局,那么,她到不必太过多虑,因为对方是这次拯救行动的主体,无论发生什么最终都是打头碰脸的关系,而要防着的却是中美两方的奸细,这其中尤以美方的工作最复杂,一旦搞砸了的话,不仅会暴露了自己更会影响到阿瑟.麦肯奇。 在中方阵营里初寅拥有的欧洲关系可以说给了她足够的自信,再没有第二个人可以跟她相匹敌,为此,她只要看好用好随行的“画中人”齐骥,那么在中方的团队里她就可以毫无顾忌了。因此她提醒着自己:要注意防范中情局的人,即便自己不是美方关注的重点,但阿瑟的一举一动却总能牵动无数双眼,他现在可是特情界里炙手可热的人呐!要想避开众多的耳目他得多费一番的功夫。嗯!好在他是个行家里手,想必,破解那些粗俗的伎俩他只需简单的使上几招就好,而自己呢只要做得谨慎一些就可以了啦!哦,过去的岁月和大好的年华都随着时间流逝了,留给我们的还有什么呢?除了不能说出去的经历和得不到满足的情欲,剩下的就只有大把的经验了,呵呵!那么,就好好的玩儿一回吧! 车子在初寅浮想联翩的时候已经在巴黎的城区里穿行了一段时间,司机娴熟的驾驶着这辆毫不起眼的雷诺车,就像是在玩儿一款熟悉的极品赛车类的网游一样,车子一路行驶得低调而且顺畅,经过的起伏的路段和狭窄的街巷,以及连续的小角度转弯等复杂路况,都是以超乎想象的高难度动作完成的,其采取的高超手段虽然不乏刺激之举却丝毫也不显得张扬,并且,车子的平稳舒适度还保证了乘客不受影响,甚至,连初寅的思路都不曾被它干扰。坐在副驾驶位上的齐骥不由得暗自赞了句:好手段!看来经“大师”之手引荐的人都不一般呐!难怪谈总临行前嘱咐再三,到了巴黎之后无论进退起止都只听“大师”一个人的,这一点一定要暗记心间。齐骥是何等聪明之人,总政反间局的老总发话,就等于是板上钉钉,因此必须百分百的遵照执行。他因此了解了,这次行动的总指挥应当是师语而并非是初寅。 一顶棒球帽遮住了司机的眉眼,只露出一个尖尖的下颌来,初寅往后视镜中只扫了一眼便即刻推断出这是一个女人,她想:虽然这人不施粉黛也不抹口红,但是唇角的轮廓以及皮肤的光泽都明白无误的表明了她的性别。呵呵!现在的女人能把车开得这么好的…嗯!可不多见呐!看来,齐骥在巴黎也有一些人脉啊!嗯哼!暂且安顿下来再说,毕竟他是组织上爬来的专程护送,想必,所有的安排都提前经过审议,因此不能随便改动,但是,一旦出现了变化那可就由不得你了,只要一个小小的理由就能够甩掉你。初寅心思虽动却没再多看那司机一眼,一来她的身份所限不能表现出不礼貌的举动来, 二来她也不想因此而暴露了自己的想法,所以,她仍旧是一副困顿加疲惫的样子,干脆把眼睛一闭放心的休息起来。 司机表现得很坦诚,这一路之上她从不开口,只管盯着眼前的路况洒脱的开着自己的车子,甚至连克人的举动和表情都无心观察。其实,并非是她好奇心不重,而是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中。在她与“大师”之间有一份口头的约定,无论这位外交官通过何种渠道进行斡旋,最后的决定都将经她的手来完成。她与“大师”不曾谋面,不了解“大师”的容貌外形,但他确信“大师”是有权做出决定的人,因此,不管交易最终以什么样的条件达成,她都能够从中分得一杯羹,而这正是“蜘蛛”赋予她的使命。不错,这位司机正是凯恩在法国情报局内的暗桩,“尼基塔”碧姬.卡妮 受雇于“蜘蛛”先生凯恩.斯坦利的法国高级情报人员碧姬.卡妮是“探长”阿兰.杜瓦尔小组之外的人,按照规定她无权介入这次中法之间的纠纷,但是,由于她的杀手出身成了秘密情报人员当中少数可以被寻根朔源的人,因此,从一开始就积极展开营救行动的师语从一大堆杂乱无章的信息当中发现了这个人,由于他对那个类似于“尼基塔”的杀手培训计划早有了解,因此看出这是一个进入法国情报局内部的突破口,于是,他通过一个小小的技巧联络上了碧姬,向她挑明了自己是中国的特情人员,并表明了对深陷囹圄的同事的关注。 当然,“大师”是在暗中推动这项工作的,这一点也得到了碧姬的理解,她因结交上了中国的特工而感到兴奋,所以,“尼基塔”与“大师”之间很顺利的建立起了秘密的联系,虽然碧姬无法直接接触到“买手”,并且解救工也作没有太大的进展,但是有关“买手”的消息却源源不断的传递给了师语,为此师语感到安心。很快,中国将通过外交渠道进行斡旋的安排定了下来,于是师语将这一计划告知了碧姬,他考虑的是既然外交斡旋是一项面对面交流的方式,那不妨先让碧姬知晓以取得她的信任,那么,接下来就可以从她那里听到另一个侧面的信息,这也是谈判过程中很有用的佐证。 很自然,中国外交官将要飞赴巴黎的消息就通过碧姬传到了“蜘蛛”的耳朵里,凯恩通过其他渠道搜集到信息证明了碧姬提供情报的准确性,凯恩略略感到兴奋,但是接下来的发现就让他不仅仅是兴奋了,他激动得甚至一夜都合不上眼。原来,他从中方派出的人选当中窥到了一个重大的秘密,这个女人曾与阿瑟是一对情人,并且还有迹象表明阿瑟会在同期飞赴巴黎,与那个中国女人秘密会面。哦,天呐!这简直是上天送给自己的一件礼物啊!通过这次会面便可以抓住阿瑟身上的致命缺陷,这正是他求之不得的大好时机啊!于是,凯恩提前赶到了巴黎,并在碧姬的帮助下潜入了“探长”的办公室,以求和控制着中国特情人员的阿兰携手,组织一个横跨美欧的特情阵线。 雷诺车在碧姬的手上驯服的像一匹良种的小马驹,它在窜出一条小巷之后急转了一个弯,接着放慢了速度平稳的驶过了一处设有监控探头的路口,随后舒缓的划了一道四十五的弧线,很快便进入到了一条绿树浓阴的街道。它沿着慢车道往前开了十几米的距离,便紧贴着路边停了下来。在便道的两侧排列着整齐的三层小楼,一色的红砖立面白色门窗,加上黑色的台阶和金属的护栏,显现出上世纪法兰西典型的平民公寓的特征。碧姬驻好车等在那里,并不多话,似乎她接的是谁送到哪里都与她无关似的。齐骥回身说了声我们到了,便打开车门下了车朝后门走去,准备替初寅打开车门。就在这时初寅听到司机小声的说了句: “椅背上面有我的电话号码,你可以随时联系我。” 第四章.密约出洋(1) 32.4.1 黄海以外公海 吉米.卡特号攻击型核潜艇 16:00 一支钛合金的战术笔像香烟一样的夹在了他的两指之间,亮银色的笔杆在他的手上轻轻晃动,形成了两道扇形的的频闪,就好像是一只不安分的小精灵刚好落在了他的指间,此刻正不停的挥动着两扇云霓一般的薄翼翅尖,不觉间却成了幽暗空间里唯一的亮点。虽然,寂静的艇舱里面点亮着各色璀璨的屏显,却唯有这一点小小的亮色带来了活力和动感,他的存在仿佛让全体艇员得到了一颗定心丸,从而打破了深海之中空灵一般的梦幻,为幽闭已久的感官还原出了一个藏身于深海之中的真实画面。 杰弗逊艇长端坐在自己的指挥席上,他两眼紧盯着前排上的声呐监测显示屏,脸上现出凝重的表情。那个连续跳动的绿色信标正在逐渐减弱,眼看着就要低于正常幅度的标志线了,那情形就好像重症病人濒临死亡的心跳,很快就会收归于一条平滑的直线。艇长抬起手来拍了拍心情同样沮丧的史密斯上士,像是在说:算了,放弃吧!那不过是个诱饵而已,对于满口獠牙的“海狼”来说,应该算是来错了地方。现在,我们改去另一个方向看看吧!或许,能像总部刚刚下达的那道命令中所说,我们会埋伏在094归航的路上。 杰弗逊艇长忽然觉得自己的想法像是在撞大运一样,这隐隐的折射出了他的萌生已久的忧虑,原来,他对情报部门的效率越来越感到失望了。不错,随着陆海空天一体化融合的程度不断提高,依靠技术手段进行监测,通过数据链共享情报的作战模式已成规模,而那些靠人去收集情报的传统手段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因此,不再头顶光环的情报人员就像后宫失宠的嫔妃,信心和勇气也随着时间一道变得年老色衰风光不再,转而促使情报来源更加依赖先进的仪器设备,这很像是江河日下的中医大夫们,自从有了b超核磁共振之后,他们望闻问切的技法几乎失传。 杰弗逊杰弗逊艇长看着跳动的绿色信标终于归于一条直线,知道“海狼”已经远离了那条驶出第一岛链的“中华神盾”舰,于是丢下一句“继续观察”之后便起身朝舱外走去,他很想靠着舱壁独自吸上一支烟,借此平复一下内心里抵触的情绪。是啊!自从把威尔.鲍顿和他的“海豹”小队送到了中国的海岸线之后,“海狼”已经在中国周边的海域里往返潜航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了,但是眼看着“海豹”覆灭“幽灵”折翼,而他手上的这只凶猛的海底巨兽却毫无用武之地,堪堪沦为一头猎犬往来追逐疲于奔命,却连094的影子也没看见。这让心高气傲的杰弗逊艇长怎不闹心?眼下,刚刚搜到了中国核潜的可疑噪音,可还不等他动手却被总部告知,那不过是中国海军的调虎离山之计!哦,刚刚呲开牙齿的“海狼”又不得不夹起尾巴,重新低着头闻着味儿,一路朝着总部新划定的设伏区域兼程而来。 扑!杰弗逊艇长一边排解着心头的烦躁,一边把深吸到肺里的烟喷吐出来,烟雾随即翻着个的卷进了风口,然后顺着烟道被分解吸收,眨眼的功夫就消散得无影无踪了,竟连丁点的烟味儿也没留下来。但是,杰弗逊艇长的心情并没有马上轻松下来,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块破船板似的,正漫无目的的随波漂流着,心里感觉没着没落的,按照以往的经验,他预知这种状态会一直持续到094被发现时才会终止。因为,越是靠近中国领海杰弗逊艇长就越是感到担心,排水量超过万吨的“海狼”在深海里是头凶猛的巨兽,而面对浅水海域时它就只能堵在中国的家门口不敢贸然前进了,这样一来,它被发现的概率就大大的提高了,而且中国军队无论水下还是陆上的长枪短炮都能够得着它,因此,杰弗逊艇长开始盘算着,是该让“海狼”在抵达到一定的安全距离时主动停下来。 这是一次全方位的围剿行动,不该让“海狼”置身险境啊!杰弗逊思考问题的时候,从他鼻孔里冒出的烟也变得飘忽和缓了,他想:还是让联合行动的韩国海军冲到第一线吧!他们对那片海域的水纹情况更熟悉一些,如果让他们从里往外赶的话,不仅可以形成合围之势,并且还利于发挥“海狼”深海作战的优势,当然,设法规避风险的好处暂且不说了,可是很好的发挥各自所长却不能不提,嗯,以“海狼”的战力正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呀!既然总部发来的情报已经指明了伏击的方向,那么,无论094从哪一个方向过来,躲在暗处的“海狼”都能够先敌发现先敌攻击,在这种条件下守株待兔就变成了以逸待劳,中国兵法好就好在说得懂用得通,而且在复杂局势下还简单管用,这得感谢那些致力于普及中华文化的学者们呐! 杰弗逊艇长像魔术师那样冲着烟头轻轻的吹了一下,然后熟练的弹动手指让那半截香烟在他的指缝间来回的翻转,好借此来放松一下纠结的心情。他的确需要仔细斟酌一下在非战时状态下猎杀094的海狼战术了,因这不同于以往冷战时期北约华约两大军事集团严重对峙时的状况,更不同于深海大洋之中美苏核潜好似猫鼠游戏般的捉迷藏,而今,在体系作战模式下讲究的是形成整体形势的压迫局面,一旦布局完毕就意味着取胜的大势已成,那么无须真正交火则胜败已定。在体系当中,再大型的武器也只是其中的一个单元,而再小的兵员也是一个不可缺少的节点,因此,早已经没有了个别武器独领风骚般的星光耀眼,就算“海狼”先进到了独步大洋孤独求败的地步也不能擅自做主停留在围网之外,杰弗逊艇长若想采取“海狼”最擅长的游击战,他就必须提出一个合理的战术观点,只有说服了国安委的全体成员之后,他才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办。 哦,要想说服这些只会纸上谈兵的家伙,唉!真是比捕捉094还要难呐!杰弗逊艇长眼盯着指缝间不停翻转的烟火不觉有些犯难,他深知独立指挥权的设立那是需要得到参联会和总统批准的,而他通常连太平洋战区司令这一关都过不了,更何谈被最高层的军事长官批准呢?杰弗逊艇长心情灰灰的停下了指间翻转的香烟,将积攒起来的灰烬轻轻弹进了暗藏在舱壁内的烟灰缸里,而对于自己的想法能否被批准他几乎不报奢望,前提是他至此尚未找到一个合理的理由,因为没有由头是不好做文章的,哪怕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请求也需要有漂亮的借口,杰弗逊苦苦思索着天时地利人和,他在心里嘀咕道:无论是哪一个方面出点差头都好啊!可是,没有。杰弗逊花费了近一支烟的功夫仍不见头脑中有灵光闪现,因此,他已经没有耐心再将手中的烟蒂吸完,就急着要返回指挥舱去寻找新的机会了。 呜…呜…呜… 忽然,一阵轻微而低沉的警报声突然响起,伴随着红色警示灯光一明一暗的闪烁,紧张的气氛立时在舱内蔓延开来。杰弗逊艇长脸色一变暗叫道:这么快就发现了094?哦,总部的情报也有精准的时候啊!艇长迅速熄灭了烟头丢尽暗盒烟缸里,急忙转身走进了指挥舱,他等不及在指挥席位上落座便急切的问道: “找到那家伙了?探测距离是多少?” “距离二百千米发现目标,长官。” 史密斯上士急促的回应声里充满了紧张,却丝毫也没有兴奋,杰弗逊艇长隐隐的感觉到了这一点,于是,他毫不耽搁的追问道: “噪声特征的分析结果如何? 是我们要找的那个家伙吗?” 史密斯上士没有马上回答,他出人意料的缄默印证了艇长心中的感应,杰弗逊艇长思忖着,果然是偶遇到了不速之客,哦,他们在这个时候出来搅局,可真算是找对了时候啊!于是,他当即命令道: “关闭引擎,全体静默。” 具有良好静音效果的“海狼”在停车之后的就变得更加的安静了,杰弗逊艇长没再催问史密斯上士,而是耐心的等待着他的分析结果出来,深谙部下心理特点的艇长知道,此刻自己的耐心就是对部下的最大的鼓励和信任,他们势必会以最大的努力和最准确的分析回报自己。时间在无声无息的流逝,甚至连心跳都感受不到了,这短暂的数秒真的比任何时候都难熬,杰弗逊艇长感觉脖颈发凉脊背冒汗,不详之感越来越强烈的袭上了他的心头。 “二百千米外发现…小型潜艇,分析结果的推断是…北韩罗密欧级攻击型潜艇。” 终于,史密斯上士谨慎的说出了他的判断,杰弗逊艇长不由得苦笑了一下,暗骂道:果然是泼皮来搅局啊!他这是要坏我的大事呀! 极富经验的杰弗逊艇长深知,朝鲜的攻击型潜艇虽然技术含量不高,却以数量居多而取胜。拥有多达80多艘的潜艇部队常在近海区域成群结队的出现,一旦交火则不惜代价疯狂围攻死缠烂打,如以“海狼”尊贵之躯与之相搏的话,那真是拿金碗当夜壶,无论最终击沉几艘对方的潜艇,但只要被对方擦破点皮,最终也不划算。一旦出现那样的局面,咬上一口热山芋不算,还耽误了猎杀晋级核潜,所以,最明智的做法就是,尽早的躲开这个麻烦规避开风险。杰弗逊艇长的眼珠一转,立时计上心来,他想,北韩的出现刚好给自己提供了一个绝佳的理由,借此正好把“海狼”留在围网的外面而把南韩的舰船推到前面,试想,无论是参联会的总长还是总统本人都不会反对这种建议吧! 杰弗逊艇长的念头一起,脑海当中立时充满了奇思妙想。他轻轻的拍了拍史密斯上士的肩膀,叮嘱他继续监听一切可疑的动向,一边起身朝通讯站位走去,他在心里快速的拟出了一份请求的腹稿,简单扼要的说明了当前的情况,而后明确的提出了“海狼”留守围网外围的请求,同时寻求允许自由行动的授权。杰弗逊艇长很在意这一次的胜利,作为横行大洋的顶尖级武器,“海狼”早已失去了用武之地,因为世界霸主的无敌已将战场从大洋深处搬到了近海之地,只能算是小弟的弗吉尼亚级核潜艇却因此得到了重用,如果不能趁此机会一显身手的话,那么,“海狼”怕是永无出头之日了。杰弗逊艇长在通讯官的身旁站定,他轻轻咳嗽了一声之后,快速的道出了一段简短的电文来。 第四章.密约出洋(2) 32.4.2 韩国首尔 16:05 他把手轻轻的捂在胃口上慢慢的揉搓着,两眼楞楞的盯着面前空空的饭碗发了会儿呆,他感到刚刚吃下去的食物像块生硬的面团,在手掌的推揉之下慢慢的醒开,于是,饱胀的感觉渐渐缓解下来,胀气开始慢慢散去,直到重重的打出一个饱嗝来,于是他心满意足的吧嗒吧嗒嘴,这才伸手从衣兜里掏出银夹来,从中取出充足的饭资压在碗下,转而冲着老板点了点头,接着便起身离开了这个路边的小食档。 此时不当饭口,说不上刚刚吃过的是午餐还是晚餐,但才下肚的那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韩式泡面,无论从形式还是风格上都明显的贴近平民,故而又与午茶无关,虽然,无论从举止还是从做派上看他都不属于这个社会层面,可他的确是衣着鲜亮的出现在了这个不起眼的路边摊上,这说明他实在是饿极了,如果不在这一刻就立时填饱了肚子,他恐怕自己会昏倒在大街上。 他已经有很多年不能按照正常的规律进餐了,因此常常感到胃部不适身体不舒服,这是大病来临前的危险征兆,如果不立即停止这种不健康的生活习惯,那么,他很快就不得不住进医院,进而离他的隐秘世界越来越远,这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自幼打小渔村里出来苦打苦拼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进入了至高无上的权力机关,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特权带来的快感,又如何能够轻易的放弃呢? 因此,他提醒着自己,等忙过了今天就去一趟首尔的大医院,请最权威的大夫好好的检查一番,而后,无论发现什么病灶,该吃药吃药该疗养疗养,给自己一个空挡脱离开紧张,也好有时间仔细的想一想,接下来,该如何在国家情报院里得到更高一层的进阶升迁。 李载淳,主管韩国对朝情报工作的高级特工,是韩国情报院里数一数二的实力派人物,在他的手上不仅掌握着能够直通朝鲜心脏的绝密渠道,同时还控制着东北亚地区大量的情报资源,近年来,由于朝鲜半岛的复杂形势呈现出了越来越难以掌控的多重性,因此对于来自半岛北方的情报就变得越发的倚重,这种需求的刚性特征一方面让他有机会在应对研判中发挥重要的作用,一方面也促使他的地位一升再升,这让原本名不见经传的李载淳成了一颗耀眼的新星。 于是,忌惮他的与嫉妒他的人数比例成倍的激增,因此压力伴随着机遇一起降临到了他的身上。但是,以他多年开展情报工作的经历早已形成了稳守反攻的特点,因此在对内的竞争当中他也总是后发制人,凭着稳重的风格和可靠的路数,他的仕途展现出了一片光明,经过这几年的努力,他已经越来越接近国家情报院最高的权力宝座了,并以此跻身《谍血七战队》之“三段樵”的第二位,人称“二茬茸”。 有了一碗面打底李载淳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有了力气,他抬起头来望了眼夕阳之下矗立着的国家情报院的大楼,心里盘算着该不该把刚刚收到的那一则“消息”通报给自己的顶头上司。他一边躲在落日的阴影里面踱着步子,一面在心里暗自思忖着: 这可是一道很奇怪的命令啊!驻韩美军司令部如此安排,表明他们一定是发现了北韩的过激行动,但是,属于自己的北方渠道却在事先没有传来任何消息,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情发生,那么身为北韩情报部门的主管,自己可是有失职之嫌呐!怎么办,把如此宝贵的情报来源拱手相让,让别人拿着去露脸,这对自己可是极不公平的呀!哦,两种选择两相为难,是否该权衡利弊取其轻?暂且视为钓鱼打窝吧!反正水大也漫不过船去,借此机会先与他拉近关系,至少是一种示好的表现,让他产生麻痹心理也是一种不小的收获嘛! 不错,李载淳的顶头上司是挡在他升迁路上的唯一的一个人,有这个人在李载淳永远只能是个“二茬茸”,明智的李载淳明白,永远都不要跟自己的上司对着干,而要得到升迁的最好途径,应该是想方设法的使上司尽快升官,由此才会有自己的上升空间。因此他决定,这个脸就让他去露吧!因为这是必须的。 令李载淳深感忌惮的这个人就是位居《三段樵》之首的“一品参”韩熙晚,他作为国家情报院针对远东地区的情报主管,就像是压在李载淳身上的一座山,无论资历威望还是经验头脑都远在其上,特别是他与美国情报系统的特殊关系令其左右逢源无可取代。因此,韩熙晚的存在就变成了李载淳不可逾越的一道屏障,李载淳既跳不出韩熙晚的手心,也不敢做出半点出格的事来,国家情报院因此才得以牢靠的控制在美韩联军司令部的手中,这正是韩国得以安稳的原因。 其实,美国对于韩国情资单位的控制远比对军队来得深远,他们甚至已经考虑到了若干年后,当美国人交出了韩国军队的指挥权以后,只要有情报院在就有美国的影子在,所以,他们对于情报人员的提拔全部要看美国人的喜好,正所谓人才的培养关系到两国的未来,所有得到重用的特情人员几乎都能归于一脉,他们或者经过了美国的教育体系,或者得到过中情局的培训,缺少了这两样,即便是再优秀的特工也只能是跑腿和打杂的,他们的前途绝对暗淡。李载淳很幸运的成了前者,他的美国教育背景帮助他在国家情报院里一花独放。 在做出决定之后,李载淳调转方向朝着国家情报院走去,他在心里面重新掂量起刚刚收到的那则“消息”来。就在刚才,当他饥肠辘辘的跑出情报院大楼的转门,准备横过马路到另一条街上的路边摊去打点食吃的时候,一阵电话的蜂鸣声将他留在路边。他掏出电话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于是心里不免往下一沉,他的第一反应便是军方要采取什么紧急的行动了。 因为打来电话的这个人正是韩国海军浦项级护卫舰天安号的舰长崔元义,但作为李载淳在军中的秘密眼线之一,崔元义舰长通常是不和他直接联系的,这样做是为了规避不必要的麻烦,因为军情两界同路不同规,必要的时候还要经常的对掐才算正常,如果这两路人马都穿到一条裤子里的话,那么相互监督和验证的功能便不起作用了,这会让独立设置情报机构的设想化作泡影,那么,重设机构花掉的费用就没法向纳税人交代,而新闻媒体一但发现就会像苍蝇叮着臭肉那样死抓着不放,到头来无论是李载淳还是崔元义都会因为丑闻缠身,而不得不提前退出各自的序列,拿上一笔安慰金另行择业了。 但是,崔舰长提供的消息的确重要啊!其中的情报含金量远远超过了潜藏的危险指数,因此他这么做是完全值得的。李载淳的脑海里闪过崔元义说过的话:美韩联军司令部下达命令,包括天安舰在内的大小舰船十五艘即刻向白翎岛方向集结,其中的大部分力量主要是用于反潜作战。李载淳暗想:哦,难道是北韩的潜艇部队要偷袭美韩联军的海军基地吗?但他转念一想,很快便否认这种猜想。 哦,不,这不可能。如果北韩有如此的规模的动作,那么,我的情报渠道早该有情报传来了,此外,北韩已经承认了白翎岛是属于韩国的领土,他们没理由主动进攻还授人以柄,狂妄的北韩领导人虽然自大却还没有失去理智,他们多数情况下的强硬态度都是做给国内的人民看的,而他们完全明白主动挑衅的结果所招致的打击将会是毁灭性的,这对于维持嫡传的政权可是没有任何好处的,那么,美韩联军司令部下达的这一命令有是针对的谁呢? 李载淳本能的想到了最大的邻国,他想:哦,莫不是美国人想要对中国出手?可他们却要拿韩国当炮灰!李载淳的念头一起便不由得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知道韩国军队的战时指挥权仍控制在美国人的手里,他们往往都被派去替美国军队打头阵,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乖乖!这个消息还能够对外透露吗?李载淳猛然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很有可能得罪了美国人,是啊!如果美国人知道他们的命令在对韩国军队下达的同时也被韩国情报院获知的话,他们是会非常恼火的。 李载淳被自己的推测吓住了,他请不自己的质疑起来,哦,他们真的能这么做吗?指挥韩国的海军去对付中国的潜艇,而他们自己却躲在安全的地方隔岸观火?李载淳忽然觉得脚下的步履变得沉重起来,因为举棋不定的缘故他几乎迈不动步子了。哦哦哦,等一等,等一等,一定会有办法搞清楚原因的,别急,慢慢的想想看,看谁能够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真实的答案。就在李载淳稳住自己急躁的情绪是,有一个念头忽然在他的脑海当中灵光一闪,于是他叫住自己思忖道:可不可以从另外一个渠道去证实一下自己的推断呢? 对呀!找朴东俊啊!李载淳脑海当中迸出一个人名字来,他不由得暗暗兴奋起来,是的,这个人虽然年轻却是手眼通天,他在美国和中国同样都有不少的人脉,通过他一定能够找出美国人这么做的原因来。李载淳想到这里当即停下了脚步,他掏出手机来迅速的揿下一个热键,随即,耳麦当中便响起了叫通的长音声。 代号“三鲜芝”的朴东俊位列《三段樵》的第三位,是位年轻的后起之秀,他入行不久便人气飙升的极高,堪堪赶上老成持重的李载淳了。但是,由于他们同是济州岛人,同乡相帮的原因让他们走得很近,因此,他们非但没有成为竞争的对手,反而成了一对忘年的好友。李载淳很自然的想到了朴东俊,便是他们默契的一种表现。听着耳麦中嘟嘟声响过之后,一个灿烂的声音随即响了起来,李载淳转身便朝着远离情报院大楼的方向走去,他边走边快速的说着话,脚下的步子越走越快,而说话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低了。 在国家情报院正对着这条街道的楼面上,此刻正有一个人站立在窗子前,他手举着望远镜居高临下的观察着李载淳,他脸上的表情不仅阴郁而且呆板,就好像糊着一层面膜一样。这人的身材不高却生得宽额扩面,头发虽然稀疏却有一副浓须扎髯,身上的西服马甲被隆起的腹部绷得快要撕裂开来一样,条条皱着沿着钮扣伸展开来,凸显出除了瘪脸之外的立体感。当他看着李载淳犹豫不决的在街边上徘徊的样子,便知道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在瞒着自己,于是,他腮帮子努努着,紧箍在身上的马甲就绷得更紧了。 “一品参”韩熙晚主管国家情报院已经有几年了,在这期间里除了跟朝鲜发生了几起小小不言的摩擦之外,几乎没有太多的闪失,这其中既有他的才干,也有运气的成分。毕竟,北方正处在父位子禅的关键时刻,本就不打算在这个时候与南方生乱,因此自然就少了很多的麻烦,加上韩熙晚也确实是个有经验有魄力的无间才干,才使他的表现的确可圈可点。但有一样却使他心烦,没有事情发生就体现不出他的价值,因而,才让李载淳等人迅速的成为了热点,若是再没有丁点抓眼球的表现,他担心自己逐渐会沦为边缘,因此,闲来无事的韩熙晚便加紧了跟踪李载淳,他希望能从这个人的身上找出一些破绽和弱点,以此寻找机会铲除隐患。 不久之前,他刚刚通过美韩联军司令部的内线得知了一项重要的命令,有大约十五艘左右的韩国舰船被调往白翎岛方向集结,没说明原因也没指明目标,仅仅告知是一次反潜训练,但让韩熙晚感到诧异的是,命令当中有一条出乎所料,司令部命令全体参训舰船一但发现目标即刻实弹攻击,不必请示。哦,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韩熙晚在震惊之余深感不解,美国人这是想拿韩国海军当童子军练吗? 原来,作为韩国情报院的高级主管,韩熙晚知道一个美军秘而不宣的潜攻战略点,它就位于白翎岛西南方向的绝壁下面,那是美国战略导弹潜艇的潜伏地点,在那里总有一艘洛杉矶级攻击型核潜艇坐底值班,艇上携带的百余枚巡航导弹时刻瞄准着中国和朝鲜,而这个地点对于韩国军队而言就等同于不存在一样,甚至连韩国总统也不知道有这样的部署安排。因此,韩熙晚对于联军司令部的那道集结令深感不安,他想:难道美国人真的视韩军如草芥一般?莫非,在这道命令的背后隐藏着什么阴谋?就在韩熙晚凭窗推测的时候,不期眺望见了正在街上徘徊的李载淳,凭着职业的敏感他当即便猜出了,他一定有什么秘密正在试图对自己隐瞒。 第四章.密约出洋(3) 32.4.3 韩国首尔 16:10 低垂的视线越过隆起的腹部刚好可以够得到自己的脚尖,那感觉就像是克服了地球的曲度影响,正在极目眺望着海平面一样。韩熙晚尽力的将李载淳的身影从脑海当中抹去,以确保自己能够以一种超然的姿态去评判眼前的局面。他倒背起两手慢慢的踱起步来,六步一拐弯十步一折返,还算宽敞的办公室里勉强可以让他放松心态的溜着弯,他一边盯在两只脚尖数着点,一边在心里面反复的推测道:很明显,美韩联军的那道命令一定有着特殊的内涵,甚至连李载淳都对此作出了反应,而他拥有独享的北方情报密线,想必预先得知了北韩潜艇部队的行动方案,照这么看,这个“二茬茸”又在美国人的面前抢了先,嗯,这一回必须得做点什么才行啊! 韩熙晚迟疑的停下了脚步,他用拎在手上的望远镜轻轻的敲打着自己的屁股,很自然的想起了一个人,却又一时犹豫不决拿不准是否该在这个时候就启动这条暗线,这个人对他来说算是手中最为宝贵的资源了,因此不到最后时刻他是绝对不会擅动这个王牌队员的。哦,真的有点难办呐!韩熙晚咂了咂舌,像是在竭力说服一个有求于自己的人似的,而在他的内心却期待着能有一个正面的答复,因为事态已经紧急到他无法控制的地步,若要再这么发展下去,他担心自己会被李载淳架空的。 啊!这是在动用自己的家底呀!除非不打算再做这一行了,否则,哦,两手空空的这后半生…想要沿街乞讨吗?韩熙晚真的下不了决心,紧急归紧急却还不至于让自己倾家荡产呐!韩熙晚站在原地迟迟的下不了决心,这不免让他情绪烦躁心虚气短起来,直搞得他大口的拔气喘息不断,于是,他低垂的视线被自己的翩翩大腹挡住了,一时看不到脚面,如此一来,惶惶然的心情竟让他感觉犹如缺氧一般,稍一恍惚间他的两眼一花陡然感觉晕眩,他连忙伸出手去扶住了桌沿。突然,铃铃铃…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将他从进退维谷当中生拽了出来,韩熙晚按住怦怦乱跳的心使劲的喘了几口气,而后快步走到了办公桌前,他迅速的拎起电话听筒来,生吞下几口唾沫,这才嘶哑着嗓音报出了自己的姓名。 “我是韩熙晚,请问,哪里找?” 这是一个近乎弱智的提问,通常,每一通电话的接入都会通过秘书的筛选,而这一通电话不仅来得突然,而且也没有经过秘书的请示和询问便直接的接了进来,单从这一点上就能清楚的看到来电者的特权。然而,被利害得失羁绊着的韩熙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开口提问,从而将自己置于了异常尴尬的境地。因为对方接下来说话的口气里流露出了不满,顿时,韩熙晚被惊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我能占用你几分钟的时间吗?韩将军?” 原来,身为国家情报院高级主管的韩熙晚肩扛着少将的军衔,算是情资单位里为数很少的几个人,但出于专业特点通常没有人以军衔称呼特情人员,只有一个人是个例外,他喜欢在官员的名讳后面加上军衔,一方面表面他对有高阶军衔的官员都记得非常清楚,一方面他是借此提醒对方自己对国家所担负的责任。这个人就是大韩民国的总统。 “当,当然,总统先生。” 韩熙晚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刚才的淤滞和混沌顿时烟消云散,他不由自主的随声应承着,同时迅速镇定下来并绕到办公桌的后面悄悄的落了座,凝聚起精神来仔细静听着总统的问话。按照常理总统亲自来电必是询问有关事情的进展,因此,他快速的开动脑筋搜寻起正在进行中的并且有可能被总统问及的项目,不想,总统一开口便直接点到了他的痛处,这让正为此事纠结的韩熙晚更加的惶恐起来,因为一时尚未拿定主意,因此他支支吾吾的回答愈发显得磕磕绊绊的。已经心中不爽的总统只得直截了当的说道: “韩将军可否听到这样一个传言,联军司令部刚刚命令我们的大小十五只舰船立即朝白翎岛方向集结,不知这项行动的目的…将军你是否清楚?” “哦,是…是…是有这样一个行动,但…但是,行动的主旨…还不完全清楚。” 韩熙晚的话已说完,但总统却没有立即跟上,似乎还在等他的下文,韩熙晚不知所措的楞在那里,对话一时出现了冷场。无言代表了不满,韩熙晚几乎能够想象到总统的内心独白一定是:既然什么都不知道我要你何用?养一位将军要花费国民的不少的税款呐!韩熙晚在搜肠刮肚的寻找下文中熬过了尴尬的十几秒钟,而后,他不得不主动开口说道: “我正在寻找渠道秘密进行了解,但结果还没出来,所以,暂时还…” “我能指望你吗?韩将军。虽然指挥权在美国人的手中,但是作为总统,我不能把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把韩国士兵派上战场,你懂我的意思吗?韩将军。” 韩熙晚终于肉到总统不得不吐露真情的地步,这真是他独树一帜的个性,当然,总统的无奈也让他感到了一种抑制不住的悲哀,是啊!多少年来已经习惯了替美国人充当炮灰,甚至连理由都不问一下,现在,是该有所改变的时候了。总统的哀婉令韩熙晚心里不由得涌起了一阵冲动来,他止不住想把那个唯有他知道的秘密告诉总统,但话到嘴边他又犹豫起来,毕竟总统是一茬顶一茬的,而美国人却是长期呆着不走的,一旦这个秘密泄露出去,总统在任时尚且不必担心,但是总统换届之后呢?美国人可是很小心眼儿的呀! 韩熙晚咬咬牙把已经到了嘴边儿的话又咽了回去,他很同情的回应道: “我懂,总统先生,我会尽力去查清缘由的,有了结果之后立即向您报告。” “多谢!韩将军。” 总统的客套让韩熙晚的脸上感觉发烧,他赶忙敷衍道: “哪里,韩某办事不力深感惭愧,您的嘱托就是国家的嘱托,我自当全力去办。” 韩熙晚的话并非出自真心,因此话虽漂亮却显得苍白无力,总统的告别也因此变得冷淡起来。韩熙晚很是沉重的挂断了电话,然而困扰他的纠结却由此得解,因为总统的来电说明了问题的严重性,同时也证明了他在总统眼中的作用,他觉得趁此机会正好可以扳倒李载淳,为了这一点值得搏一搏。 总统的来电令韩熙晚迅速的振作起来,他从座椅上站起身来到了衣帽架前,取下大衣礼帽穿戴齐整,临出门时又从抽屉里取出了枪来带在了身上。 美韩联军司令部 沿着开放式办公大厅一侧长长的茶色玻璃幕墙朝前走,她尽量的放轻自己的脚步,为的是不让高跟鞋在触及地砖时发出悦耳的声响,但她窈窕的身姿就像是一根蕴藏着极大能量的磁力棒,一路之上还是吸引了不少的目光。那些贪婪的投射在碰撞当中频频绽放出闪烁的火花,一直从跳动的胸部延伸到了摆动的臀部,高度重叠在一起的关注形成了连续不断的压迫,让她清楚的感受到了挑逗的热度。 然而,这不是她的本意,并且是她刻意想要回避的东西,无奈可体的军装包裹着火辣的腰身让她变得更加的性感。两只大号的贴袋胀鼓鼓的,使她的胸部变得更加丰满,无褶修身的短裙紧绷绷的,让她的臀部显得愈发的滚圆,然而更令人无法抵挡的是她的两条长腿,由于从小就经常盘腿打坐的生活习惯,因而在日韩女性当中很少见到这样笔直而修长的腿,这是令整容大师们束手无策的部位。 她只得压低了视线紧盯着自己脚下的影子,尽量避开那些肆无忌惮骚扰的眼神,好让自己的意识躲在灯光照不见的地带,可她发自内心的抵御却无法保持淡定的神态,从位子上起身之后没走出多远,她便禁不住面色绯红心神不宁起来。于是,她只好一边加快脚步一边把视线投向了通透的幕墙以外,以期借助那外面的景色帮助自己转移注意力,让心境尽快的从眼前的干扰当中的解脱出来。 原来,有一位不速之客不请自来,刚刚的一通电话表明了他的急迫心态,但他的意图和初衷却表述的不清楚,单从简短的对话当中一时难以揣摩明白。所以,她一直小心把守住心境克服摇摆,但脚下的步伐却不由得越走越快。毕竟,他是她在国家情报院中的唯一暗线,而她则答应做他在联军司令部里的眼线,她们早在确定合作之初就约好了不要见面,除非事出紧急不得不见,她忍不住在想:难道,今天就是那个不可预期的终了?那么,这一天到来的真是有点早。 金真颜并不理睬为她开门的卫兵,她的军衔值得他献上这份殷勤,在这个名为美韩联军的司令部里,她只对美军军官才表现出敬畏,那是她必须表现出来的态度,因为有一个更大的目标藏在心中,为此她只能忍受这份屈辱。金真颜在公共区域停住脚,她抬起手来看了眼腕上的手表,此间是一个较为尴尬的时刻,因为午茶时间刚过,她若想离开就不得不另寻借口。金真颜朝着茶水间的方向瞟了一眼,此刻那里正是空无一人,于是,她一边慢慢移动脚步一边取出香烟,轻轻弹出一支衔在嘴边而后优雅的贴自己点燃,脑海当中快速的闪回着今天出现的亮点,心里则细致的推敲着韩熙晚约见自己的原因。 嗯,美韩联军的反潜军演应该是这一突变的起因!思前想后遍查左右金真颜觉得只有这项行动才与之有关,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勉强,这是美军针对中国远洋归来的核潜采取的行动啊!韩熙晚这么紧张又是为何呢?难道,北边有秘密的行动吗?哦,这不大可能啊!自进入新世纪以来,中国与北方的关系已经大不如前了,中国因为与韩国走得越来越近因而与北韩渐行渐远,两国从经济到意识形态都变得越发的冷淡,更不必说军事上的互相策应了,那么,北方又怎么会在中国核潜归航的时候冒险出动进行策应呢?这一定是北方的潜艇偶然闯入了美军的埋伏圈,果真如此的话,一旦动起手来损失及艘潜艇倒是事小,可如果因此引发南北战争那事情可就搞大了。金真颜想到这里不由得急出了一身的冷汗。 代号“阴阳鱼”的双料间谍金真颜拥有美韩联军司令部高级情报分析员的头衔,实际上她却是朝鲜安插在韩国的高级间谍,她的存在不仅对美方掌握朝鲜半岛的军事动态具有十分重大的意义,更在关键问题上对朝鲜一方提供了安全保障,她在近期的任务就是利用工作之便传递有利于推迟延缓战争的情报分析,进而帮助朝鲜安度权力交接的敏感时期。要知道,没有哪个国家会在内部实施新老交替的不稳定状态下对外发动攻击的,更不要说还面临着自然灾害以及粮食短缺这双重的压力了,金真颜清楚的知道,在这个时候祖国真的经受不起任何的打击。金真颜突然意识到战争危险一触即发的紧急关头正在临近,但她却搞不懂韩熙晚为何要在这个时刻紧急约见自己呢?难道,是间谍的身份暴露了吗? 金真颜的念头一转即刻就披上了一身的冷汗,韩熙晚可是国家情报院的高级主管啊!他在韩国是数一数二的情报高手,虽然他看似木讷老朽,可他的嗅觉却最为敏感,如果不是他有了什么重大发现,他是绝不会擅自动用自己这条暗线的,换个角度却想,他若不是怀疑了自己那么就是怀疑了别人,而他主动约见自己或许是因为他的根结就在这里,美韩联军的司令部里。金真颜猛然意识到这或许是她最后一次为祖国尽力的机会了,倒不如破釜沉舟使出狠招拿住韩熙晚,成则手里多了一个筹码,败则拉上这个情报头子也算不亏,反正事找上门躲也躲不开呀!下定了决死之心的“阴阳鱼”已经准备好要跟“一品参”斗勇斗狠了。 第四章.密约出洋(4) 32.4.4 韩国首尔 16:15 嘎!他狠劲的拉上了手刹,然后慢慢的移开踏在刹车板上的脚,静静的靠在椅背上停留了大约十几秒,直到他确认车子已经稳稳的驻泊在了仰角接近二十度的坡道上,这才轻轻的推开车门下了车。他在车旁逗留了片刻,仍然不太放心的看了看车子的前后,毕竟,这辆鲜红的兰博基尼才入手不久,因此,他对待它就像对待自己的头发一样爱护有加。他见这条僻静的街道上人车稀少,在不溜车的情况下几乎不会发生磕碰剐蹭一类的事情,于是,这才勉强放心的收回了目光。 他对着街面上的橱窗看了眼自己的行头,然后用力的抖了抖身上那件深驼色的羊绒大衣,把板板生生的衣领竖了起来,立时,短绒与头发混在了一起就跟一头落了单的公鹿一样,酷相里带着紧张。他在倾斜的坡道上使劲的跺了跺脚,等着顺坡而下的风将外翻的裤脚吹平之后,这才有模有样的迈开步子,走进了街道对面的“济州岛同乡会馆”。 用厚重的北美雪松板制成的模压门在他身后轻轻的关上,而后传来一阵低沉的摇铃声响,封闭拢音的空间里随即发出短暂的回荡,悠悠的震动着耳鼓恍如置身于深宫里一样,但是寂静的门廊里并没有出现接待的人影,冷清清凄凉凉的有些瘆人的感觉,对于任何一个初次登门的人来说,这里的一切都恍如在鬼屋里看到的一样,胆子稍小一点的人怕是要破门而逃了。 但是,这个人显然是轻车熟路的一点也不胆怯,甚至丝毫都不感到拘谨,就见他很随意的对着那面窄窄的穿衣镜整理了一番,压压翘起的发梢,捋捋炝起的绒毛,扭扭腰身转转方向,颇为自恋的端详了片刻,这才不慌不忙的脱下大衣挂在了衣架上。这个人正是韩国国家情报院里著名的《三段樵》之一,位列“一品参”韩熙晚和“二茬茸”李载淳之后的“三鲜芝”朴东俊。 朴东俊和李载淳同是济州岛人,初时他们并不亲近,各干各的苦打哭拼了很多年,事业上少有起色。但这几年来他们互相帮衬着干了几件露脸的事,博得了美方的好感,仕途因此上也都有了长足的进步,他们也由此成了最要好的朋友。然而这种关系也就渐渐的成了人们关注的热点,特别是当他们同时跻身于国家情报院里最顶尖级的特工集团的时候,一些对他们不利的微词便开始在私底下流传开来了。 通常,这种情形在很多领域都有显现,当人们都还处在较低层级的时候,身边多几个亲近的人会令人感到艳羡,赞美之词常常多于损贬,但是,当他们越爬越高的时候,这种拉帮结伙的举动很容易被看作是在搞小的利益集团,他们的主旨往往是针对着上司而来的,因而常常招致打压。所以,同乡同窗一类的关系就成了影响前途发展的大忌,弄不好会因此而失去上级的信任而受到贬黜甚至出局。 为此,老成持重的李载淳才想出了这样一个主意,找个没有特情和官场背景的同乡,由他出面搞一个“济州岛同乡会馆”,名为民间社团性质实为李朴二人的个人势力,以此为平台无论是搜集情报还是打探消息,亦或倒腾买卖做些生意都是有益有利的事情,同时,这里也成了他们二人私底下商议一些秘密事情的好地方,实际上这里就他们二人秘密碰头的场所,因此,朴东俊又如何能不熟悉? 朴东俊横着膀子晃晃当当的闪进了客厅,他面对着空荡荡的一大间房子愣了一下,随即一侧身子歪倒在正中间的三人皮沙发上。他懒洋洋的从西装上衣的衣兜里掏出烟盒来,很潇洒的甩手点燃了一支叼在嘴上,然后翘着二郎腿来有滋有味的吸起烟来,一阵喷云吐雾之后,他忽然冲着满屋的烟雾问道: “载淳兄没说几点钟到吗?怎么这么久还没见他的影子呢?” “喔,没说几点到,但他说一定会来。” 空无一人的客厅里突然有人答起话来,随着话音落地就见从背对着门口的一只沙发上忽然坐起一个人来,此人一身的皮衣装扮竟与沙发的外观混然成为了一体,如果不是他开口说话,乍一进屋的人根本就不会发现,原来在这儿还藏着个人。此人已在客厅守候多时了,熟门熟路的朴东俊自然是知道的,并且他对于这个人的性格特征以及行为特点都了如指掌,因此才在百无聊赖之中与之搭话,由此凸显出了他们之间熟悉与默契。 那人并不因为朴东俊的到来而忙着起身迎接,也不因朴东俊的提问就毕恭毕敬的回答,单从这一点上看他显然不是朴东俊的部下,甚至也不是国家情报院的人,他与朴东俊以及李载淳应该是平起平坐的关系,或许在某种程度上李朴二人还有求于他,这个人因此而显得怠慢和托大也就在清理之中了。 朴东俊见那人翻身坐了起来,便将手里的烟盒往起一掷看也不看就丢给了对方,那个人更是毫不见外的抬手接住,跟着弹指磕出支烟来叼在嘴上,接着推翻盖压棘轮砰的点这之后又随手将烟盒丢还回去,随后,这二人便烟里来雾里去的一通猛抽,不大会儿的工夫面对面的两个人就互相看不着了,整间客厅里都被烟雾笼罩了。 叮铃!咳咳咳… 随着门口的摇铃发出一串声响,跟着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传来,显然有人刚一进门就被这满屋的烟草气味呛住了,二人闻声心中有数知道是何许人驾到,于是扭头朝着客厅的门口望去,就见李载淳用手绢捂着口鼻出现在了二人的面前,朴东俊一见忍不住大声笑道: “哈哈!载淳兄啊!你也算个男人,怎么这么怕烟呐!” 李载淳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用手指着客厅临街的两扇窗户,示意他们打开窗子放放屋里的烟。朴东俊知道李载淳已经无法忍耐了,若是再不开窗透口气的话,真怕他会自己跑到街上去的。于是,朴东俊熄了手里的烟,大步走到了窗前,呼啦一下拉开了百叶窗帘,跟着拨锁扣推窗扇打开了窗子,立时一股清新的空气冲了进来,屋子里的气味顿时好了许多。 “这么急着把弟兄们喊来,莫非,有什么急事吗?” 朴东俊回转身来背靠着高高的窗台问道,可这会儿李载淳正忙着驱散他面前的烟雾,只见他抖开了手绢在眼前一阵挥动,竟一时顾不上回答,这时,那个一身皮装的人仍旧背对着门口坐着,他手上的香烟还没有燃尽,到了这会儿他才狠劲的猛吸了两口,将烟蒂捻灭丢在烟缸里。他的傲慢与托大显然是没把朴李二人放在眼里,若不是他们披着国家情报院的官衣,这个人怕是会破口大骂起来了。 现在,李载淳终于能把气儿喘匀了,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舔着干涩的嘴唇费劲的咽了口唾沫,眼睛四处寻摸着想要口水喝,但他忍着没有开口,他已经意识到了一身皮装的家伙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于是,他撕裂着嗓音痛苦的说道: “联军司令部有命令下达,要求韩军大小舰船共计十五艘奔白翎岛方向集结,并且,命令中还提到,各舰舰长如有发现可疑目标即刻攻击,不必请示,一律获准,不知二位兄弟对此有何见教?” 李载淳开门见山的话令朴东俊一愣,很显然他是刚刚才获知这样的一个消息,于是忍不住责怪起自己来,若不是近两天忙着玩儿那辆新上手的兰博基尼的话,这么重要的一个消息早该听说了,唉!啥也别说了,赶紧收回心思谈点正文儿吧!朴东俊无言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招,然后移动步伐来到饮水机前替李载淳倒了杯水,然后送到了他的手上。李载淳点了点头趁机使了个颜色,于是二人同时把目光移到了那一身皮装的人的身上,他们同时想到了,这家伙一定知道些什么。 就见那人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而后打了个长长的哈欠,随后,慢慢的站起转过身来冲着两位国家情报院高级特工呲牙一笑,说道: “看着我干嘛?你们是国家情报院的密探,拿的是纳税人的钱,你们不知道,难道,我知道呀!” 朴东俊一听这话禁不住脸上一冷,按捺不住心头的不满,即刻反唇相讥起来,话也因此显得有些生硬。就听他刺楞楞的说道: “嗨!这是什么话,兄弟,正因为我们是吃官饭的,所以才不便到处打听,而你们不同啊!你是白身儿啊!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可以用的呀!再说了,你们不就是靠这本事吃饭的吗?可别跟我说你不想挣份儿钱,如果那样的话,我们另找别人。” 听着口冷心寒的话,李载淳不露声色的点点头,他并不显得急噪,看得出他对付这种人远比朴东俊来得老道,因为那家伙是朴东俊的线人,他因此才不急于插话,他想:如果朴东俊搞不定他的话,到那时再出头也不迟。果然,朴东俊的一席话既拿出了官面儿的硬朗,又显出了财大气粗的豪放,那人一听不由得矮了三分下来,这便是人穷志短的下场。 “东俊老弟说的是,谁跟钱也没仇啊!我的意思是说,打探这点小事容易的很,只是这桩生意你没说要交给我做,我怎么好…嘿!” 皮装客的话说得朴东俊很是长气,他扬起两手来很有做派的把有光锃亮的背头往后捋了捋,然后使劲的抽了抽鼻子,一脸市井无赖相的说道: “既然做的是生意就别抽抽咽咽的,有料尽管报出来,因子咱这儿有的是,干嘛非得等我张口跟你要呢?莫非,你嫌我出的价钱不公道?” 李载淳听出朴东俊的话里已经带出了轻慢的味道,担心他把劲使大了火候弄老了,于是,他不等皮装客反唇相讥便开口说道: “嗨!都是自家兄弟不提那么多,大话不敢吹,跟着我们混就有一样好处,有没有料钱都不少给,但是,如果是真心交我们这俩朋友的话,我们还有额外的大礼相赠的,这就是我们济州岛人的个性。” 李载淳的话说得恰到好处,不仅拦住了皮装客可能的反弹,而且还长了朴东俊的脸,很给力拉近了通向的感情。在这一软一硬的挤兑之下,放荡不羁的皮装客不得不放下自己的傲慢来,转而于劣势的姿态就合道: “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不出半天儿就能给你们回信儿。” “要等半天儿?那不黄花菜都凉啦!到那时南北两方早就打起来了,没听载淳兄怎么说的?联军司令部命令韩军舰船一旦发现可疑目标即刻攻击,这说明什么?美国人早就发现北方的潜艇啦!他们正把我们哄到前头去趟雷的。” 朴东俊闻听急得满脸通红,他劈头盖脸的抢白说明他是真的听懂了李载淳话里的意思。而老成持重的李载淳仍然沉得住气,他半是劝解半是刺激的说道: “呃!也未必是这样的,东俊老弟,给他一点时间,我相信,他若有能力早就知道消息了,如果不行…你逼他也是没用的。” 皮装客听李载淳这样一说,觉出了话里有看不起的意思,这让他不免有些恼火,要知道,跟朴李二人相比,职业刺客靠的是个人的声誉,如果被人视作没能力,那就等于没了市场丢了生意,一旦混出这样的口碑那将来还怎么生存呢?于是,现在轮到皮装客着急了。他急赤白脸的说道: “别瞧不起人,如果你们出的起钱,十分钟内就可以给你消息。” 朴李二人见一唱一和的终于有了效果,于是,异口同声的追问: “当真?哦,你怎么能让我们相信?” 皮装客冷冷一笑说道: “现在,我老婆已经在美韩联军的司令部里了。” 李载淳和朴东俊相视一笑,暗中说道:看来,“绝情鸳”离不开“杀生鸯”这两口子真是对好搭档啊!原来,这位皮装客与他老婆正是《新贵十三屠》里并列第十三位的一对职业杀手,“绝杀鸳鸯”崔英涵和裴俊基。 就在这三人为了探听美韩联军司令部的命令争执不休的时候,一辆汽车悄悄的驶进了窗外的街道,开车的人看了眼街对面上驻泊着的一长溜的汽车,从中认出了自己不久前才送给朴东俊的那辆鲜红的兰博基尼,于是,他回过头来看了眼“济州岛同乡会馆”的牌匾,便将车子稳稳的停在了会馆临街的窗户下。随后,他将一支细细的接收天线伸出了车窗外,用手压近了耳机把客厅里三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当他听到“杀生鸯”裴俊基最后说出的那句话的时候,他紧蹙的眉头不由得拧成了一条线, 他迅速的取出手机简单的敲出一条短信发了出去。 第四章.密约出洋(5) 32.4.5 韩国首尔 16:20 金真颜在紧邻河边的路口上停住脚,她伸手抻了抻系得严严实实的大衣领口,又抬手压了压戴的齐齐整整的帽子,闪目朝着河畔的咖啡散座望去,远远的她看见了一个同样穿着大衣戴着礼帽的人,她确定那人就是约她见面的“一品参”韩熙晚。从当值的岗位上抽身出来,金真颜来不及换装,她只能借助一件长款的大衣遮住里面的军装,她希望能够快去快回,所以就没在旁枝末节上考虑太多。但是,她刚刚接到的一条短信提醒了她,于是,她不得不加起小心,迅速的回了对方一条短信,把自己见面的地点告诉了对方。 这对她来说有一点点的冒险,因为,一旦上司有事找她的话,那可就是擅离职守,如果为此事暴露了身份那可是得不偿失,金真颜祈祷这种情况不要发生,但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若是在平时或许几率会小一些,但今天却大有不同,以“天安舰”为首的十五艘韩军舰船正按照联军司令部的命令向白翎岛方向集结,看这迹象随时都有发生交火的可能,因此在这个敏感时刻脱岗当然算不上是明智之举,俗话说不打勤不打懒专打不长眼,但是韩熙晚的约见也同样重要,他是金真颜长期工作的重点,一个韩国国家情报院高级主管特工的约见,当然是朝鲜特工不能错过的机会。 金真颜这一路之上都非常的谨慎小心,甚至连后脑勺上都睁着一只眼,她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也没有不合常理度现象出现,于是,这才放心大胆的朝着韩熙晚的身边走去。韩熙晚很平静的看着迎面走来的漂亮女人,他手摸着帽檐冲着金真颜欠了欠身,算是跟她打过招呼了。在东方没有男士起身为女士让位的习惯,因此,金真颜便主动将他旁边的座椅稍稍移动了一个角度,这才款款落座,现在在她与韩熙晚之间就形成了一个夹角在一百二十五度左右的观察面,而在他们的身后则是汉江支流的滔滔江水。现在,他们可以不受干扰的好好谈一谈了。 金真颜一落座就注意到韩熙晚面前的咖啡杯里已经是空着的了,那表明他来这里已经有些时间了,她当即想道:以他的身份通常是不会早到而等候别人的,而他这么做只能说明他有急于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东西的原因,结合今天美韩联军司令部对韩军舰船的命令上看,他的所求已经与此事有关联,想必正如自己事先做出的判断,他对自己产生怀疑的可能不大,而因此次行动触发了其他事件的可能却是真,哦,只是不知道这个家伙他对此有什么担心呢?莫非,也如自己一样担心会因此引发南北之间的大战吗? 金真颜的思路快转不可能不在她的神情上显露出来,韩熙晚只一眼就看出了她神不守舍的内心,但他却误把这一切当成了女人胆小心虚的表现,他想:毕竟是美韩联军司令部里的一个文员,就算她的军衔再高也没亲历过暗战,所以,当她真的带着任务来秘密约会国家情报员院特工时,表现出紧张也是自然。韩熙晚在急切之中忘记了一句至理名言,那便是轻视谁也不要轻视一个女人,做戏和谎言是女性的天性特点,如果谁把她们的表现完全当真的话,那么吃亏的一定是这个人。此刻,韩熙晚已被假象迷糊住了,他体贴的安慰道: “沉住气,没什么好紧张的,你只要仔细听好我说的话就行了。” 金真颜掩着一脸不安的点了点头,她抬手招呼侍者过来点了两杯拿铁,然后,静静的坐在那里等候韩熙晚开口。在做出了初始的推断之后,她已经排除了自己暴露的可能,因而更能安心的探究对方约见的企图,她提醒着自己不要只听对方表面上所说的话,一定要搞清楚他藏在后面的诉求。看着稍显安定的金真颜端起杯子来咂了一小口,韩熙晚知道自己抚慰的话已经起了作用,于是他欠了欠身子凑近了金真颜,悄声的问道: “今天,联军司令部里有什么新的要闻吗?” 这是一句很失水准的提问,显而易见他把金真颜当成了一个没有经验的普通文员,难道,一次紧急的约见就为了向线人打探如此浅显的问题吗?金真颜压住心头的嘲笑瞪大了天真的双眼,认真的应道: “有的,今天从联军司令部里下发了一道紧急的命令,大家都在担心是不是要跟北方开战呐!” 韩熙晚听了这话禁不住暗暗吃惊,他为金真颜所说的话而感到担心,他想:果真是美国人在背后坐镇却鼓捣着韩国人去打朝鲜人,这不跟看家护院的不挡贼,却挑唆家里人打家里人吗?要你们美国军人驻守韩国为了啥?不就等同于养了一条猛犬吓唬北朝鲜吗?只要有美国军队在北朝鲜就不敢轻易挑起事端,现在可好,美国人躲在后头不出面,却命令韩国军人主动进攻冲锋陷阵,这不等于去捅马蜂窝吗?拿我们大韩民国当低能脑残啊! 原来,韩熙晚最怕的就是真打实干,因为一但爆发战争的话,以朝鲜半岛这么小的空间,根本就没有多少可以利用的战略纵深,如果美国人不给力的话,在战争初始阶段被朝鲜是会占据一时优势的,即便韩国这边不会马上国土沦陷,但在数万门火炮的饱和攻击下,屁大点的韩国焉有完卵呐!即便是美国人出手最终获胜的话,那整个朝鲜半岛还能剩下什么?苦挣苦夜攒下来的那点家当不都得灰飞烟灭?哦,即便侥幸存活下来,可这后半辈子的指望可全没了。韩熙晚想到这里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决定尽早核实清楚之后即刻就做规避的决断。 “你从美国方面听说些什么没有?真要是和北方干起来,他们也是要有准备的,毕竟他们有好几万人驻扎在韩国,他们可不是来这当炮灰的呀!” 韩熙晚换了个角度提问,他是想从多方面的信息当中搜集他感兴趣的东西,金真颜很配合的想了想,而后,若有所思的说道: “没见美军有什么调动,他们停泊在关岛的航母战斗群也没有动静,似乎没有要担纲主攻的迹象,从这一点上看,又不太是要打仗。” 韩熙晚循循善诱的提问,表明了他在排除一个个顾虑的时候进展的很顺利,因为金真颜所说的情况让他稍感安心,没有美国的配合韩国是无论如何打不赢这场战争的,即便是美国人打算躲在后面拣便宜的话,他也会有所动作的,既然如金真颜所说尚无一个航母战斗群前来参战,那么,战争的可能性就已经微乎其微了,可韩熙晚压在心头的疑虑仍未得以解开,他不明白美国人为何派遣十五艘韩国军舰前往白翎岛集结呢,那里通常是美军的攻击型核潜艇藏身的地方啊!于是,他顺着刚刚打开的思路耐心的提出了下一个问题。 “可是,调动韩国海军十五艘舰船的举动可不小啊!足够打一次中等规模的海战啦!空军怎么样?有没有下达给韩国空军的作战命令呢?” “空军?当然没有,美国人正在设法伏击中国的核潜,调动飞机岂不打草惊蛇?” 金真颜看似随口说出的答案,实际上却是她故意透露出的一个敏感信息,她见韩熙晚绕着弯子不停的追问,却始终也不明示他的目的,于是,想道,他紧急约见自己难道只是担心南北之间会发生战争吗?如果真是这样,今天的会面岂不就是在浪费时间?既然从他这里搞不到更多的情报,不如趁早结束,尚不知此刻联军司令部里又会传出什么消息呢! 但是,令她没想到的是,她的这句话却让韩熙晚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调动韩国海军的谜底在他的眼前揭开了,他恍然大悟的想道:哦呵!难怪美国人调动韩国军舰去白翎岛呢?原来是为了围堵中国的核潜呐! “呵呵!美国人真狡猾,他们的攻击型核潜早就坐底埋伏在了白翎岛,却调动韩国军舰去驱赶中国的核潜,等中国人的094进了埋伏圈,美国人就地就可以捡个便宜,完事之后还可以嫁祸于人。不过好在中国不是北朝鲜,他们说话做事都有分寸,不会傻到真的以为韩国海军击沉了094,这样,美国人达到了目的,自己却毫无干系,呵呵!这招做成了真的算是漂亮啊!” 彻底放下心来的韩熙晚毫无戒备的吐露了实情,这让一直都在精心打探对方底牌的金真颜大吃了一惊,她忽然意识到这个阴谋里面最吃亏的不是韩国一方,而是北朝鲜,一旦如韩熙晚所说的那样,美国人守株待兔的击沉了中国核潜的话,被嫁祸的不会是韩国海军而是在那个海域出现的朝鲜海军,因为此战一但打响,装备落后只靠数量取胜的朝鲜潜艇势必会有相当数量的折损,到时候朝鲜海军的潜艇残害浮上海面的话,那就成了替罪的铁证,这会让本已微妙的中朝关系雪上加霜啊!哦,既然此次行动不存在南北发生战争的隐患,那么,就应该通知朝鲜海军即刻撤离那个海域,不过,时间恐怕已经来不及啦! 金真颜可是真的感到紧张了,但是这一次她却没有流露在表面,她学着韩熙晚的样子很轻松的耸了耸肩,莞尔一笑道: “是啊!只要不发生战争就好,保持现在这个样子也是很不错的嘛!” 金真颜说这话的时候内心的压力已经抵达了顶点,她的感官因此也变得格外敏感,她琢磨着在三两句话之后就结束这场会面,然后,赶在返回联军司令部的路上将警告的情报发送出去,希望正在驶往白翎岛的朝鲜潜艇能够及时的调整航向,远离那片是非的海域。不料,就在这个时候,一股清雅的香气从身后飘来,她下意识的记起,这种香气似乎在联军司令部里曾经闻到过。立时,那段提醒他注意的警示短息浮现在了脑海里,她激灵打了个冷战,暗叫道:怎么,果然有人在跟踪自己? 就在金真颜稍一打楞之际,不期引起了韩熙晚的注意,他误认为金真颜发现了熟人,于是,小心的询问道: “怎么,有什么不妥吗?” 金真颜听他这么一问,立即顺坡下驴,她趁势说道: “出来的时间有点久了,是有些担心呐!你知道今天正好是…” “是是是,可以理解,不如我们就此别过吧!下次见面…你等我消息。” 韩熙晚很开明的结束了谈话,他示意金真颜先走,自己稍后离去。金真颜暗松了一口气,却同时绷紧了一根弦提高了对身后的警惕。就见她大大方方的起身,优雅的拎起包来,慢慢的转过身,完全不经意的瞟了眼身后,她发现一个女人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距离不远的一张椅子上,只是一打眼的功夫她已经将那人的眉眼记在了心上。于是,她跟韩熙晚行礼道别之后便款款的朝着对面僻静的小巷走了过去。 第四章.密约出洋(6) 32.4.6 韩国首尔 16:25 汉江的上游有很多条小的支流,它们像把折扇的扇骨一样四散岔开,因而流向就分布得非常广泛,其中仅有这一条是沿着西南走向流淌的,所以,顺河而下的风才会把她的香水气味直吹过来,从而暴露了“绝情鸳”崔英涵的存在。此前,她一直在美韩联军的司令部里到处瞎转,伺机打探有价值的信息和秘密,由于时间有限没机会让她施展,并且宪兵的安保防范也做的很严,她一时没能得手。正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恰巧是金真颜的反常表现引起了她的注意,于是她才决定一路跟着出了司令部的大门,悄默声的尾随到了汉江边上,以期能够从这个漂亮的女军官身上窥探到能卖出大价钱的猛料来。 裴英俊与崔英涵这一对“绝杀鸳鸯”原本都是特种兵出身,退伍之后又各自干过一阵的海外雇佣兵团,随着他们的年龄越来越大,他们的技艺和经验虽有增加,但是体力已经大不如前了,看看已经挣不到大的价码,于是二人一商量便决定搭伙单干了。职业军人出身的这二人不但熟悉美韩军队的所有条例和规矩,而且在各个部门里还有很多的熟人,因此,他们进出美韩联军的兵营甚至是司令部都如履平地,俗话说干一行不如熟一行,亦如做熟不做生是一个道理,他们维系生计的圈子自然也离不开军队这一亩三分地,时间一长他们就成了司令部后勤保障部门的供应商,于是,这二人更是天天泡在了兵营里,一边做生意一边打探消息,渐渐的贩卖情报消息反倒成了他们的主业了。 崔英涵在茶水间里看到了神不守舍的金真颜,她从外表穿戴到相貌五官上推断这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其实,崔英涵起初所想的不过是兵营里面的八卦和绯闻,因此她开始怀疑金真颜不是哪位将军的姘头就是某个美国大兵的情人,她被这个秘密背后的经济价值所吸引,于是便把注意力转移到了金真颜的身上。起初她做的很隐蔽,加之金真颜的心思也没搁在这上边,所以这个梢她盯的很成功,从司令部一直跟到了汉江边都没被发现,却不期被一阵风吹得露了馅儿。看着匆忙起身的金真颜进了小巷口,知道自己已经穿了帮的崔英涵便不再伪装,她当即付了茶资也尾随着跟了上去。 因她不认识那个与崔英涵会面的男人,但她从那人的气度和穿戴上看出,这一定是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于是,她边走边把手机拍到的照片发给了老公裴俊基,以便让他利用这段时间赶紧去查一查这个人,以期从中获取更大的“商机”。这对夫妇可谓是最有经济头脑的一对杀手,他们不仅技高一筹而且还贼不走空,高度体现出了职场中的敬业与投入,但同时也表现出了他们的卑微与低俗。他们不理解,并不是什么事都可以跟钱挂上钩的,有些人也不会容你随意摆布的,他们有信仰有追求,为了国家为了民族身家性命皆可不顾,因此,想从他们身上捞取好处无异于狼群里争肉虎口边上夺食,如何能有好结果呢? 崔英涵一进巷口便拿出了特战出行的劲头来,就见她身体微倾左肩前探,左臂低垂在头部的下面,由此形成了一个尖锐的突出面,可以躲避和防御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的危险,而同时却将右臂微曲着留守在了后面,一副蓄势待发的架势,显而易见那才是他发起攻击的主拳。有着丰富实战经验的“绝杀鸳鸯”是特战战术的一对绝配,他们的战绩全胜从来不曾失过手,从这一点上就不难看出他们二人的身手之强,若再细究起来就会发现,他们的分工侧重尤显得不一般。通常男主外女主内的规律在这里得到了彻底的颠覆,原来,担任前突攻击手的不是“杀生鸯”裴俊基,而是他老婆“绝情鸳”崔英涵,这就是刚一接敌她便摆出一副主动搏杀架势的原因,匆匆追上前来的崔英涵一时还没发现自己跟踪的目标,她为了防范期间这才下意识的做好了徒手过招的准备。 狭窄曲折的小巷视野局促受限,放眼望出去却看不了很远,崔英涵深知巷战凶险,因此丝毫也不敢怠慢,她不敢断定自己是否已被发现,因那匆匆离去的女军官曾向她瞟过一眼,如果她是个行家里手的话,这一眼已经足够她摸清深浅了。于是,崔英涵尽量贴着墙根走,每逢死角都会采用一个横跨,让自己突然出现在折返点,如此可以免去遭遇突然袭击的风险,就这样,数十秒间她已经追到了巷子的深处了,但奇怪的是,她始终没能发现那女军官的踪影。哦,这就怪啦!崔英涵暗忖了一句,莫非,自己一时大意看走了眼了?那女人闪身进的不是这条小巷?嗯!这不可能,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这么近的距离怎么会看走了眼呢?那么,就是自己于是性急追冒了头了?那女人借着地利骗过了自己?哦!这倒是有可能啊!崔英涵猛然发现自己有可能犯了个愚蠢的错误,因这一路追赶得急,眼睛只顾盯着前面却忽视了身边可以藏身的障碍以及头顶上面… 崔英涵的念头刚一涌起,就感觉一道劲风从头顶上方袭来,看那势头不是兜头一脚就是抡棒猛劈,若被击中不死个脑浆迸裂也得闹个立时昏厥,总之是不可能再有还手之力了。于是,她下意识的缩颈藏头同时双膝下蹲,立时矮下了大半个身子,好在她采取了侧身前倾的姿势,才方便她迅速的完成了最简洁的规避动作,不然,就算她能及时察觉怕也来不及做出反应了,这就叫作行家里手进退皆有,一种常备不懈临发而动的自然反应,完全不必经过仔细的思考和琢磨,只需一个闪念便能心随意转体随心动。 崔英涵刚一退守踞地就觉得耳畔嗡的一声冽响,接着一股大力扫着耳鬓的发梢带起来一阵风动,崔英涵蹲踞不稳只得顺势前扑,她一个滚翻便窜出去二米多远,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人已然靠在了墙边。这是一个有力的地势,背靠实地可以让她不必顾及身后的偷袭。于是,她双手撑地稳住了身体以蓄势待发的姿态疾目望去,她估摸着偷袭之人应该也已经落地了,从两个人的动作耗时上看先后差不了毫厘。但是出乎她所料的是她没看到一个人影,却只看到了一支迎面戳来的钢钎。 这支钢钎体扁头尖本是插在墙壁上用来固定电缆使用的,但它显然是被偷袭之人借着猛踢一脚之力顺手从墙壁上面拔下来的。别看首尔也算是个国际化的大都市,但是除了中心城区之外,在很多的偏僻小巷当中还是电杆林立,抬眼望去头上爬满了光纤电缆,使用的配线载具也都是上个世纪的东西,对于专攻特战的专家来说信手拈来的任何一件都是杀人的武器。 这时,刚刚侥幸躲过一劫的崔英涵面对着迎面刺来的钢钎不由得陡然一惊,她连忙急聚能量骤蓄精力紧盯着钢钎的锤头瞬间迫近,面对着很快就要透骨钻髓的危险她稳稳的沉住了气,按住心头的恐惧没有躲避,那情形好似给突如其来的打击吓蒙了一样。然而这短暂的时间稍纵即逝,以千分之一秒为单位的计时一晃就过去,眼看着锤头堪堪就要触到眉头之际,就见崔英涵猛的一甩头同时闪电般的一错身,耳轮中就听见砰的一声闷响,钢钎重重的击中了墙壁绽放出点点的星火来,碎沙粒碰到脸上烫得脸颊生疼。崔英涵暗叫一声万幸,顺势一个侧滚翻人已在激战圈外。 骇然遭受偷袭的崔英涵接连躲过了对方的死手,竟然没能看清杀手的面容,这种颓势确实是她从未遇见过的,因此她满心的惊恐不由得带出相来。原本,“绝杀鸳鸯”都是联手出战的,前有“绝情鸳”后有“杀生鸯”因此,崔英涵不必分心顾及自己的身后,而这一回她孤军奋战确实让她极不习惯,故此,几度躲闪之后仍未抢得先手,这让她的底气变得不足胆色也随之逊了不少,本是气势汹汹追赶而来的“新贵十三屠”可到了这会儿却恨不得赶紧脱身才好,她默默念叨:老公,快来救我呀! 然而,就算裴俊基再是神勇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呀!斗志低迷的崔英涵必须依靠自己的力量熬过眼前的窘况才有逃生的希望,这不是求胜的希冀而是绝死的挣扎,如果不拼上一股勇气就求不得一线生机。明白这个道理的崔英涵虽然心已怯战,但她仍然强打精神翻身坐了起来,她强咬牙关逆势催力把浑身的劲头都运到小腹中间和两条大腿上,随后,就见她腰间一用力两腿像门弓一样的一开一闭,身体随即奋力的弹了起来,瞬时她的手上就多了一件武器。 “绝情鸳”与“杀生鸯”同气连理,他们联手作战的把握和胜算全来自配合以及默契,但更重要的一样东西便是她此刻手上的这柄甩棍了,如果赤手空拳遇上这玩意儿那真叫作衰大发了,但此刻对方手里并没闲着,一支三十公分左右的钢钎对付甩棍虽不称手却也不落下风,算得上是势均力敌,因此,到了这会儿,这场打斗才算正式开始。可就在崔英涵抖开甩棍护住上盘的时候,她才有机会看到这个连出夺命狠招的对手,这一看不要紧,让她刚刚升起来的几分希望随即像落日一般暗淡下去,实出意外的崔英涵暗叫晦气,跟了半天打了半晌,原来,偷袭自己的竟然不是那个女军官。 原来,出手截杀崔英涵的这个人并不是那个美女军官金真颜,难怪“绝情鸳”招架起来如此吃力未曾交手便已狼狈不堪呢!原来半路袭击她的这个人竟然是一个正当年的壮汉,看他连施猛招之后竟然面部更色气不长喘,显然是一位功力手段都远在崔英涵之上的人物。自叹命苦的崔英涵只得黯然接受眼前的现实了,心知不出意外的话,今天自己是逃不过这一劫了,但她心里还是心存一线希望的,那便是老公裴俊基如能及时赶来,或许还有转机。于是,她拿定主意退守墙角拼死抵御,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反正男打女输在心理,就算自己打得再难看也无不可以。 于是,崔英涵站住九十度墙角面对扇形空挡站住脚跟,跟着舞动甩棍横划拉竖比划,竟然也防了个风雨不透水泄不通,那壮汉一时也近身不得,稍逊,数十秒钟便已然过去了,崔英涵一见这招见效不由得心下暗喜,于是她稳住心沉住气把一根甩棍使得更是呼呼生风,面前的扇形大网也织得越发的严密,只是时间一长她的体力消耗渐大,不多时便感动心跳加剧气喘吁吁了,而这个时候却仍不见裴俊基出现的讯息。崔英涵暗暗骂道:死鬼,你是存心害死老娘啊!怎么这么长时间不见你前来接应,竟连一个短信也发呢?莫非,中途也遭遇了不测? “绝杀鸳鸯”向来感情很好,所以,他们从不怀疑彼此的真心,而受命打探消息的裴俊基隔了这么久都没回崔英涵的信息,这可是不多见的情形,由此让她感觉到了某种不祥的临近,因此,她才想到裴俊基有可能面临着与自己同样的遭遇。不料,这个念头一起,她刚刚稳下来的心态禁不住再起波澜,而她才稳住的阵脚不都得慌乱起来,原本风雨不透的棍网开始漏洞频出,而这时的崔英涵已无守心了,她按捺不住想要冲出包围,甩掉对手去寻自己的老公。哪知这样一来,竟给了苦无对策的壮汉一个无法错过的机会,由此也宣判了“绝情鸳”的死期。 崔英涵憋住一口气将甩棍对准那壮汉乱舞一气,一时也将对手逼得倒退回去,趁着稍稍敞开一点的缺口,崔英涵脚下一给力跟着胸口一提气,借着甩棍荡开的空挡将身体一纵,人便在棍雨之间蹿了出去。大约只是一错肩的时机,她已经在那壮汉的身体一侧了,而这个角度是对手无论如何也够不到她的,于是,躲过了对手的正面攻击,崔英涵便收了甩棍弓起腰身甩开两臂猛地向前冲刺而去,她想借着这白驹过隙般的短暂优势尽早脱离。 崔英涵眨眼之间已经奋力窜出了七八米,而这个时候那个壮汉才刚刚转过身体,暗自惊喜的崔英涵凭着灵敏的听力,估算出那家伙起步提速的时候自己已经远超他十几米了,两个顶尖高手之间的差距若到了这个境地,那可不是轻易就能追上来的,崔英涵禁不住沾沾自喜,心说老娘虽然打不过你可跑还可以,等会合了我家老公之后再设法收拾你!崔英涵的心花刚吐花蕊还未及全部开启,就感觉一道透骨寒气破空来袭,她刚想判定这股劲风的出处来历,就听见一声闷响好似凿骨破髓般的钝器相击,一个闪亮从后脑海处腾起,跟着亮光充斥了整个眼眶,她感觉犹如头顶上开了扇天窗。 发出致命一击的正是位列“新贵第四屠”的朝鲜杀手“道钉”金钟承,他抢在崔英涵逃逸之前,飞起钢钎击碎了崔英涵的后脑海,保护了“狂花第五劫”的双面间谍,代号“阴阳鱼”的朝鲜美女金真颜。 第一章.谍传止战(1) 33.1.1 日本 京都 银座商业中心地下停车场 16:30 穿过两辆车之间的缝隙,她将视线落在了那辆黑色奔驰车的后车门上,这是个不大不小的空隙,像个取景框似的刚好卡住那辆车的后车窗,她手举着望远镜对准目标微调焦距,将二十几米外的景物逐渐拉近,柳川义辉的头部侧影便清晰的呈现在了视野里。她轻轻的舒了口气,随即伸出手去熄灭了汽车引擎,车里立时沉寂下来。此刻,坐在后车座上的那个人也将手里的望远镜调好了焦距,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奔驰车的前半部分尽收眼底。 无疑,金英玉秘密监视自己老板的行为已经冒了天大的风险,更何况她还带上了自己的中国同行商苑,这个行动一旦暴露不仅会给她自己引来杀身大祸,甚至还有可能影响到整个东北亚的局势,因为日本人肯定会借题发挥,用她的失败来证明中朝正在秘密的联起手来对付日本,从而达到他们想把美国人拉进来的目的,而以朝鲜的孤立地位及其拥核的野心,这一行径势必被国际社会所反对,由此牵连了中国跟着一道受累,进而给和平崛起的发展战略抹黑。 但是,为了争取到中国的支持,金英玉不得不冒这个风险,她要让中国同志看到自己的诚意,因为在当前形势下唯有中国才是最可靠的后盾,虽然中国一贯反对朝鲜发展核武器,但是,除了中国还能指望谁呢?金英玉从俄罗斯情报头子“背影”的话外音儿里听出了端倪,善变的双头鹰从来都是把自己的利益摆在前头,而盟友总是要服从于他的利益,在经过了反复的权衡之后,金英玉决定以一次联合行动来争取到中国同志的信任。 从泉井集团总部大楼对面的那家小酒馆分手之后,柳川就从金英玉的视线当中消失了,而原本打算和商苑一道面会桥本的计划,却由于绫波羽的刺杀而化作了泡影,所以,金英玉很自然的就将目标转移到了柳川的身上,她已经从近来连续不断出现的激烈争端当中窥探得出,一股将会波及到整个亚太地区的军事风潮很快就会席卷而来,处于政治经济信息孤岛之上的朝鲜需要把握这股风潮涌起的方向,她希望能够借着这股风潮将其转化成为破解困局的一股动力,而不应被这股风潮卷入到漩涡里去。 于是,她一面设法通过内阁情报室的技术部门查到了柳川的踪迹,一面通知商苑在秘密地点会合,然后,二人驾车一道追踪柳川到了银座商业中心的地下停车场里。现在,她距离柳川的车子只不过二十米之遥,从这里可以清楚的观察到目标的细微变化,从柳川种种神秘的举动上分析,金英玉推断他像是在等着跟什么人秘密会面。金英玉隐隐的有些期待,她很希望能够当着商苑的面拿到一个有足够分量的重磅消息,因为那样一来她们之间的合作就有了基础,而她也会在合作中掌握主动,而不再是一味的蛮横。 通过不长时间的接触,金英玉从商苑的身上看到了他坚强和执着的品格,为此他才认同这个中国同志并且确认他信得过。虽然,两个人的交谈并不算多,但是几经磨合之后已经稍感默契了。所以,当柳川的奔驰三转两转的拐进了银座中心的地下停车场的时候,商苑几乎和金英玉同时意识到,这里将会有一次秘密的碰头,而来着究竟是谁,也同样引起了商苑的极大兴趣,他手举着望远镜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汽车的前门,默默的期待着那个时刻的来临。 忽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隐隐的传来,如不仔细辩听很难听得出来,极易被误当成风吹落叶发出的沙沙声,金英玉和商苑二人都是极富经验的无间行者,因此才能在模糊的背景声中敏锐的捕捉到这细微的声响,凭着经验他们推测出来人的功夫了得,或许是因为选择鞋子不当才会发出声响,如果换作劲装出行怕也只是一阵风动而已,这个结论一出,金商二人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全神关注的盯在了手中的望远镜上,他们期待着这一发现能够开启一扇洞悉柳川义辉内心的窗子来。 金英玉用手指肚轻轻敲了敲望远镜的镜筒,提醒后座上的商苑注意观察,因为从他所在的角度上应该可以先看到来人。商苑轻轻弹动了一下食指表明会意,同时目不转睛的盯着镜头,这是个稍纵即逝的机会,如果错过了便很有可能再也无法追回了。因此,他也不希望金英玉的过度干预影响了自己的注意力,所以,他一面回应一面屏住了呼吸,不错眼珠的盯住了司机旁边的窗口,因为来人若要打开后车门就必定要经过那里。 脚步声迫近,从愈来愈加清晰的声音里,商苑听出那人心态平稳脚步坚定,心中暗忖此人必有超强定力,不仅头脑清楚并且手段颇黑,绝对是个独立性很强的人,如果用传统的道德观做一个唯心推断的话,这是一个脑后生有反骨的人,与他打交道的人终不得善果。商苑的自然反应让他对来人先失去了好感,因而更对柳川高看一眼,俗话说,不是好裁缝趁早别拿针,从来人的品性上看,如果不是陷入了独力难撑的困境,他是不会听人摆布的,由此商苑推断出,柳川必是个降龙伏虎之人。就在商苑脑眼并用凝聚心神倾力观察的时候,突然,嗡… 一种极其轻微的振颤从前排座位上发出,商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他的食指下意识的轻触了一下望远镜的镜筒,意在提醒金英玉你这通电话来得可真不是时候!反应超快的金英玉果断的掐断了振颤,没让时长超过十分之一秒的时间,即使这样她也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因为镜头里面的柳川明显的侧耳微微一怔,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异常,不过,好在她反应迅疾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让金英玉暗自庆幸的是,那沙沙的脚步声没有停下来,因此,虽然事出意外却是有惊无险。 金英玉迅速的瞄了眼手机屏幕,一行短信提示让她的眼前一亮,随即心往下一沉,禁不住暗叫道:怎么?是…她?莫非,出了什么紧急的情况吗?原来,金英玉看到的这个号码来自于国家最高机密的管理档案,只属于包括她在内的四个人知情范畴,这个号码的出现表明了国家正面临着极其紧急的危险。哦,到底出了什么状况?金英玉猛打了一个激灵,她不得以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点开短信迅速的看了一遍,而后,用心的核对编码在心里默议起来。 这是一个仅限于四个人之间使用的专用密码,旁人无解更不要企图破译出来,因此,毫无规律可循也没有类型可分,只有死记硬背下来的人才能够读得懂其中的内容。金英玉译罢短信之后不由得通体冷汗,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将这条短信转发出去,因这关系到东北亚的和平以及朝鲜的命运。于是,她顾不得那串诡异的脚步声究竟是何人,更来不及关注柳川会做出何种反应,这会儿她只来得及轻触屏幕快速的调出一个令他无比崇敬的号码来。 原来,朝鲜特工金钟承、金英玉和金真颜是兄妹三人,他们的直接上级竟是朝鲜的最高领导人,虽说是亲兄妹组成的特情小组,但是这个特情组织却完全处于单线联系的状态,其中“道钉”金钟承属于最下线,其上是“阴阳鱼”金真颜,处在最上线的正是“金达莱”金英玉,她直接归属最高领袖指挥,如此便可看出金英玉在引导国家层面的决策上具有举足轻重的分量。现在,她必须刻不容缓的将这份紧急军情通报给自己的上级,避免朝鲜成为这次大国角逐的牺牲品。 刚才,金英玉从金真颜发来的短信中得知:美韩联军正在向白翎岛一线集结,目标是正在归航的中国核潜094,而美国海军的攻击型核潜艇早已在白翎岛西南的绝壁下坐底埋伏,只等着094一道就展开攻击,而此刻,朝鲜海军的潜艇集群也正朝着那个方向移动,一旦发生交火,落后的朝鲜海军必遭沉重打击不算,还会背上误伤中国核潜的罪责,更令本已降温的中朝关系直落冰点,中了美国人一石二鸟的诡计。因此,急令朝鲜潜艇尽速返回或者及时转向已是迫在眉睫,为此,金英玉才顾不得多看柳川一眼。 短信的字数不多且转发也不麻烦,但她必须首先转换成多重加密的格式才行,这要耗费多一点的时间。金英玉无暇思索更是不敢怠慢,她急调大脑深处的储藏,开动心底里的中枢,一通心转神移般的暗功动作之后,一条多重加密后再经几多辗转才能发送到领袖手中的情报终于发出了。这短短的一两分钟内消耗的精力不亚于一场拼死格斗,金英玉原本红润的脸庞竟然变得毫无血色,苍白得如同贫血一样,但她此刻的心情却是无比的激动,仿佛刚刚聆听过领袖的教诲一样。然而,她却错过了同样重要的事情。 当一个瘦小的身影从司机旁的车窗前闪过的时候,商苑暗自哦了一声,那人如此年轻的脸庞着实出乎他的想象,他禁不住暗想:不像啊!从这个年轻人的外形上看,很难相信他会具有如此深沉的心态,更不用说那超凡的功力和可怕的内心了,嗯!柳川密会这个狠角色,一定藏有不可告人的阴谋啊!需要把他描述给三浦知道,尽快查出他的来历才好,这样一来,在把握他的动向时就会主动得多了。商苑紧盯着那个年轻人上了奔驰车,看着他与柳川并排坐在了后座上,就在他正想弹动手指招呼金英玉的时候,突然,奔驰车嘎的一声启动了引擎,随即便一抹身悄然驶向了出口。 措手不及的金英玉不敢贸然启动,那样一来势必会暴露自己,于是,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奔驰车消失在了出口前的弯道上。然后,她回过头来轻声追问道: “看清了吗?是什么人赶来跟柳川会面。” “一个年轻人,非常年轻,体型瘦小,穿一身西装,应该是…” 商苑说到这里的时候猛然记起了什么,于是,搜索那个人的范围一下子缩小了。金英玉注意到了商苑犹豫的神情,于是,她追问道: “应该是什么?快说,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泉井产业的徽章就戴在那年轻人西装的驳头上。” 商苑在说这话的时候有一点点的犹豫,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应该把这一重要发现告诉给金英玉,但他很快便肯定了自己的做法,因他从对方的脸色上看出,她刚刚处理完一项极其重要的事情。于是,他毫不放松的追问道: “你怎么了?出了什么状况吗?” 金英玉同样犹豫了片刻,她在想刚刚从金真颜那里得到的情报究竟是对朝鲜重要还是对中国重要,无疑,这个讯息对于中国更为重要。那么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对方呢?金英玉以她绝顶聪明的头脑很快就做出了决定。是啊!何苦放着河水不洗船呢?如果现在就把这一情报通知给中方,不仅体现出了我们的真诚,并且,一旦094被击沉的话,这个罪名也赖不到朝鲜头上,这样一举两得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这算是把金真颜冒险得来的情报放大到了最大的效用了。 想到这里,金英玉微微的点了点头,一脸凝重的说道: “是的,我刚刚得到情报,中朝两国正面临着一场严峻的考验,你必须尽快通知国内,你们归航的094正驶向美国人设好的埋伏圈。” 金英玉的话让商苑的脸色一凛,心想道:这可是个非常紧急的情报啊!可094不会这么盲目的掉进圈套里吧!不过,还是应该马上通知国内,但愿军委早有安排。 第一章.谍传止战(2) 33.1.2 美国 华盛顿 杜勒斯国际机场 07:35 (16:35) 段屏带着一身的夜露走进了杜勒斯国际机场的航班大楼,迎面扑来一阵融融的香气,他迅速的扫视了一遍周围的环境,发现为数不多的旅客稀稀拉拉的散落在候机座席间,段屏知道他们都是跟自己一样起大早赶来乘首发航班的人,而大批的人潮则要在晚些时候才会涌现,可到了那个时候他已经在飞往巴黎的途中了。段屏尽量压低步幅装出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开始在清静的大厅里面踱起步来。冷眼旁观的人无法看得出来他这么做的原因,其实他是想借此来平复一下急切的心情,他知道,在抵达巴黎之前的每一分钟里,他都将处在这样一种无法摆脱的焦虑当中。 自从“买手”负伤被捕以来,“中间人”便开始变得神不守舍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心理上承受的重负慢慢变得难以支撑,如果再不将阚佳解救出来,段屏的状态就会显现出更加糟糕的状况,那么他的处境也就变得岌岌可危了。但是,在情况没有变得更糟以前,段屏仍然保持着职业间谍的细致和敏感,这在刚刚完成的对“闲写手”的掩护任务当中已有很好的体现。而当任务刚一结束,他便撇开了一切杂念专注于阚佳的营救行动了,因为从时间上看,负责外交谈判的官员应该已经抵达巴黎了,解救阚佳的行动正在进入倒计时的阶段。 一想到就要见到阚佳了,段屏禁不住变得有些兴奋,他抑制不住的加快了脚步,嘴里忍不住哼哼起阚佳喜欢的那首歌来。这种情形在段屏的身上极少出现,以他们二人“铿锵伉俪合”的身份,可以算得上是总参情报局里数一数二的特工了,因此从行为举止的淡定如常,到喜怒哀乐的不形于色,早就已经成为习惯。而一旦出现如此明显的情绪失控,那就意味着极大的风险,从另一个方面看,它刚好说明了段屏甚至是阚佳早该进行休整了,他们的精神压力和身体疲劳都已不堪重负了。 事实上,阚佳的失手和段屏的失控间接的表明了中国特工使用过度的不利状况,由于缺少充裕的储备和预见性的安排,致使为数不多的资深特工频繁的采取行动,因而增加了暴露的机会,同时也使他们自身的负重过度积累,进而陷一种入恶性的循环之中。同国际上的老牌特情机构比起来,我们的特情管理和运作确实显得稚嫩和缺乏经验,往往没有对手做得那么有声有色。而从另一个侧面则反映出了我们的短视和缺少预见,且不说协同经济手段,仅在军事外交层面与特情的关联上,我们与对手之间就已经差距甚远了。 在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那些年里,对于特情力量的投入明显不足,虽然不能因此就说我们不懂得未雨绸缪,但很多在当时看来算不上迫在眉睫的安排,就不得不让位于更迫切的项目,这也是当时基础太弱各种能力不足所造成的必然结果。眼下,当外部压力突然暴涨之际,不由你不感到捉襟见肘。因此,也就不得不让我们的有限力量疲于应付,当一线的特工渐渐显露出疲态,并开始出现破绽的时候,后备力量不足的短板就显现出来了,堪堪落于无人可派的地步。 正直壮年的“铿锵伉俪合”小组,已是一人折戟一人困顿,皆已老迈年高的“唐笛”和“大师”,还得往来奔走一肩挑起策划和运作,就连傲视无间的谍祖“闲写手”为了拿到第一手情报都不惜要冒险闯宫亲身接敌。除此之外,偌大的一个国家真无旁人可以在特情发力了,而在如此复杂的国际环境里,在如此困难的发展条件下,在如此阴险的阻遏阴谋中,中国要想和平崛起真是困难重重险象环生。而今,更是到了系万民安危于一线的时候了,因此,那个避世人耳目行无间万里的“潜水泵”计划,才要在这个时候悄然展开了。 一个非裔保洁工推着清洁车从段屏的身边走过,段屏注意到他黑黪黪的脸上那对白眼儿明显的朝自己翻过,又见他棉裤腰一样的厚嘴唇八万似的向下撇着,接着还用鄙夷的眼神儿冲着自己瞪着,然后扭着猪后座一样的肥屁股朝前走了。怎么?种族歧视啊!从什么时候开始非裔开始歧视亚裔了?瞧他那一脸不屑的吊样儿?当自己是美国总统呢?段屏调侃的想着,借机开脱自己紧张而焦虑的心情,但猛然间他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于是,提起鼻子来一闻,哦,难怪!一宿露宿枝头的味道怎么能不引起人们侧目呢?即使他是体味超重的非裔啊! 段屏猛的醒悟过来,于是,他极目朝大厅的四周望去,以期找到一个僻静些的卫生间。他需要抓紧时间洗漱一番,而后,打开背包换上一套干净的衣裳。哦,真是粗心大意啊!即使是坐在商务舱里,这一身的味道也容易引起人们的注意啊!这种疏忽真的是不应该!段屏一边暗暗自责着,一边急急的搜寻着,终于,他在候机大厅的一角发现了一个洗手间。嗯,动作麻利一点,你还有些时间。段屏暗中叮嘱着自己,跟着便迈开大步朝着大厅的一角走去。 当音频系统里报出登机通知的时候,段屏已经焕然一新的出现在了大厅里,一身轻便的运动装让他显得格外精神,全然没有了刚才的颓废和困顿,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他在安检口上从容的交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旅行包和手机,而后坦然的走进了按键门。在他的前面有一个明显带有中东地区特征的年轻人,他在安检人员近似猥亵的检查下咬牙忍耐着,但这并没有节省多少时间。自从911之后他们成了西方国家每个机场的检查重点,因此,凡是看似阿裔的乘客都被特殊的关注着,段屏平静的等在一旁,看着露骨的歧视行径就在眼前发生。 终于,近乎体检一样苛刻的安检程序好歹完成了,吹毛求疵的安检人员没在那个阿裔小伙子的身上发现任何异常的东西,于是只好放行了。现在轮到段屏了,他不露声色的走上前去,在安检人员的面前稳稳的站定,然后慢慢的举起了双臂。段屏悄悄帮助自己尽快熬过这尴尬的程序,因此他尽量让自己的思绪深入到一段愉快的场景中去,那既是他的期待也是他的目的:他紧抓着阚佳的手,两个人肩并肩的走下飞机,他们踩在熟悉而温暖的大地,眺望着远处停机楼上伫立着的“北京”两个大字… 他非常顺利的通过了安检,耗时没有刚才那么久,动作也相对比较温柔,没有制造为难他的借口,当然也就没有滞留他的理由,一切都在平静当中度过。段屏从刻意营造的氛围当中抽身出来,轻松的取回自己的提包和手机,而后面带微笑的朝着登机口走去。他现在距离巴黎已经很近了,只差一段飞跃大洋的飞行,他计划用一小段酣睡安然度过,用以弥补前一宿的睡眠不足,只要飞机一落地,他即刻就会变得生龙活虎,他要带给阚佳一个旭日初升般的好兆头,用以抵消她这段时间里深陷囹圄的晦气。 航班的停机位比他想象的要远一些,看似稀稀落落的乘客一挤进机场的大巴就显出了人多,似乎那些原本散坐在各个角落里的人们都拥进了同一辆车。段屏将自己收缩到了车门旁的一个角落,看着不同肤色的人们急急可可的表情,禁不住暗嘲起来,你们急的是什么啊!无非是有几单看似油水不小的生意可做吧!难道这比我还急吗?你们当中有谁的妻子深陷囹圄当中,要等你赶着去搭救吗?唉!段屏忽然觉得奇怪,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变得感慨颇多,这用救人心切的理由可以解释得通吗?段屏尽量找出有关诙谐的答案来,好让自己一直保持轻松。 波音747修长的机身已经越来越近了,两只隧洞一样的涡扇引擎也显现得越来越清晰了,段屏开始拉回飘散的思绪,把关注点转移到与这次飞行有关的事情上来。他开始注意到了自己心理上的变化,试着问自己有没有可能不在希望和风险上面较劲:没有哪一次的旅行像今天这样,一定要让自己的思想在远离目的地的方向上飞翔,哦,这是怎么了?难道,你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吗?还是对即将开始的营救行动没有信心呢?段屏有一点点不敢正视自己的想法,所以,当他勇敢的提出了质疑之后,却迟迟没有给出回答。 机场大巴在距离扶梯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旅客们开始鱼贯而下,段屏漫无目的被裹挟着离开了车门,又随着大流儿一道朝着扶梯前慢慢地移动着脚步。以他一米七八的身高,在欧非人种居多的队列里只能算是个中等个头,他的视线被前后人的身体所阻隔,所以视野不可能广阔,但更主要的还是因为,他一直都深陷在思想互博的泥潭当中,因而才第一次没有注意观察,在他的身后二三个人的间隔上,有一个人始终伴随在他的左右,从他在候机大厅里一出现的时候,这个人的视线就曾经不经意的关注过,而当他从洗手间里换了装之后,这双眼睛就再也没有从他的身上离开过。 比起段屏这个人的身材显得更矮一些,一只圆顶的小礼帽压住了他的眉毛,因而看不清他的眉眼嘴脸,一件驼色的大衣罩住了他的身体,因此分辨不出他的体型胖瘦,这个人一直盯着自己的脚下走,从不与人的视线发生交流,扎在人群里就像是大海里的一个浮游生物,毫无特征更不引人注目。不要说段屏正处在心理纠结当中,就是他状态好的时候,怕也难从人堆儿里把这个人挑出来,再认真的加以琢磨。这便是水平能力乃至天赋上的差距,相反,这个人却一眼就从段屏的身上找出疑点来,并咬定他不松口,直至查明他的底细。 本来,段屏有一个机会可以让事态出现转机的,但他没能把握住这个时机,却把注意力集中到一些看似重要实则无关的表象上去了。当他在安检口前交出了自己的提包和手机以后,他便一直关注着前面那位阿裔小伙子接受安检的事情了,其实这只不过是那个人为了拖延时间而设下的局,在那段时间里,那个人一直都坐在机场的监控室里,借用机场安检中断仔细的核查了段屏的身份和来历。虽然他并没有从中找出什么可疑点来,但是段屏往返于华盛顿和巴黎的旅行却引起了他注意。 这个人怀疑一切看似巧合的东西,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东方人会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做这样的一次旅行,先是从巴黎飞到华盛顿,经过不到一夜的停留之后,又在第二天的早晨赶着第一班飞机飞回巴黎。是有什么大单要签吗?可他不过是一个慈善社团的普通成员而已,是密会什么情人吗?看他一身寒酸的装扮以及刚进航班楼时的狼狈,这像是刚刚度过浪漫之夜的吗?哦,中国人,巴黎,这与自己的旅行计划太相近啦! 阿瑟.麦肯奇为了不使自己的单独旅行感到寂寞,于是趁机在段屏的手机当中做了手脚,从那时起,凡是打进打出那部手机的任何一通电话都将受到中情局的监听,而“职员”自己则在其中享受着别人体会不到的乐趣,他一个人打赌一个人下注,一个人享受着输赢。因为他断定这个急着赶回巴黎的中国人,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阿瑟跟在段屏的身后保持着三两人的间隔,尾随着段屏上了飞往巴黎的首发航班,他要在波浪不惊当中掀起一阵狂澜。 第一章.谍传止战(3) 33.1.3 美国 华盛顿 五角大楼 07:40 (16:40) 他在迈上五角大楼前的最后一级台阶时踉跄了一下,险一险就栽倒在了卫兵的脚下,多亏他的反应还算及时,他伸出去的手抓住了飘着星条旗的旗杆,这才使他免于在公众场合里出丑。那一刻他的心猛然砰砰乱跳起来,仿佛酒从他的肝部又回流到了胃里,一时间酒气倒灌呛得他头晕眼花,他忍着不断翻腾起来的作呕的念头,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嘴啃地时的窘境,但他还是咬紧牙关挺住了,他尽量摆出一副很自然的神情,心里面暗自鼓励道:昨夜喝了那么多的酒,接着又被人家敲了一竹杠,在如此不顺的情况下,竟然还能做出这么快的反应,嗨!你还不老嘛!比肖普。 他一边想着一边冲着吃惊的卫兵耸了耸肩,接着用脚蹭了蹭台阶上光滑的表面,然后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借此来掩饰自己尴尬的心情,但同时他也心底坦然的原谅着自己:昨天你已经做得很不错啦!今天也会很平静的过去的,虽然这是一个由总统牵头搞出来的临时会议,但终归还是一个战术会议而已,不会有什么新意的,先想方设法的满足那两个人的要求好了,眼前的困境很快就会破局的,只要熬过了这个关头,就能腾出手来做出反击,哼!至于那两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嘛,无论他们今后是否还会继续纠缠,都得让他们到此为止,要知道 一旦惹了我,那就等于跟今生今世说再见了。 代号“眼镜蛇”的德裔双面间谍比肖普.杜冈,美国国家安全局专门负责卫星监视的高级主管,专门受邀前来参加由美国总统召集的一次临时特别会议,旨在处理当前面临的亚太地区的紧张局势,这个看似已经迫在眉睫的重要议题却是经过了一系列的曲折之后才被确立起来的,对于比肖普也是如此,他在不久之前才刚刚听说了这个不太靠谱消息,因此上并没太往心里去,直到“学者”匆匆赶到了nsa的卫星监控系统项目部,他在亲眼目睹了谍星遭人封了眼之后,这才引起了他的注意。于是,他一边从多种渠道进行了解,一边也将这一情况通报给了德国的国家情报局,这样一来也就对得起他们每个月支付给他的高额薪水。 原来,这个糟糕局面的出现源自中情局亚太事务主管与日本同行的一次秘密合作,佩奇.波特兰从他的日本同行远东特课的广濑那里得知中国间谍正在进行一次的航母猎情行动,于是,他调动了自己早年安插在中国大陆的实力派特务“老爹”,由他负责策应日本特工的暗算行动,同时,凭着佩奇从日本人那里获得的情报,驻扎在关岛的美国空军也相继出动了“猛禽”和“幽灵”,旨在破坏中国的航母基地和造船厂,不料想f-22和b-2双双折翼,美国在亚太的霸主形象遭到了重创。而佩奇的鲁莽行动也给他招来了杀身之祸,最终以不光彩的结局丢下一个烂摊子,而他的死无疑间接的表明了日本人提供的不过是一个子虚乌有的假消息。 总统一定会为这件丢脸的事情大发雷霆的,刚刚上任不久的国安顾问也会为这件事情添油加醋的,说来也是啊!竟然折损了两架“猛禽”和一架“幽灵”,它们可都是当今世界唯一服役的第四代隐形作战飞机,这代价可不算小啊!可是中国人的航母基地呢却还是好端端的呆在那里,而他们的造船厂也还在昼夜加班的改造着第一艘航母训练舰呐!不光如此,暗施冷箭的晋级核潜艇依旧藏在大洋的深处,如果不能尽快的击沉这艘094的话,那美国的声威怕是再也无法挽回了,总统召集的这次特别临时会议应该会把这件事当成主题的,哦,这就是那两个人急于想要知道的底细啊! 比肖普暂时收住了自己的思绪,他伸手从衣兜里掏出自己的证件出示给门口的便衣警卫,而后,他才迈步走进了五角大楼。他一边朝着大厅一侧的电梯走去,一边有些幸灾乐祸的想道:给世界霸主添点堵心倒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如果我的心情不错的话,或许还可以免费赠送你们一些花絮,但是,拿我的短处来要挟我却不可以,想我眼镜蛇可不是任人捏来捏去的软东西,为了这个理由,事过之后我一定要那两个人长长记性,也好让我的中国同行了解清楚,应该如何跟我眼镜蛇搞好关系。 比肖普低调的站在电梯门前稍远些的位置上,他很绅士的看着人们一个接一个的走进电梯,就在他刚想迈步走上前去的时候,一个娇小的身影猛然从他的身后蹿了出来,抢在他的前边挤进了轿厢。比肖普很大度的停下了脚步,他用嘲弄的目光打量着那个卡在人缝当中的女人,戏谑的笑了笑算是打过了招呼。他注意到这是个有着一头卷曲短发的非裔女士,除了眼白和牙齿之外她整个人都跟墨染的一样黑,那女士回应的点了点头,很大方的跟他打了招呼,那一刻,比肖普似乎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一时却又想不起来,不等他追随记忆细细回忆,那女人的脸孔就随着轿厢门的关闭而消失了,他的思路随之夜被打断了。 哦,毕竟是总统召集的会议啊!四面八方的各路人马都被召集过来了,今天的这场总统秀算是有得看啦!比肖普隐隐察觉出出席今天会议的人员规模比较大,应该不是原以为的小范围商讨,这就意味着白宫或许会借此机会宣布一个重大的战略调整。虽然这一任的总统不以好战出名,可他也不会坐视美国利益受损而按兵不动,嗯!如果结合当前的形势来看,全球之中无疑只有亚太才算得上是重中之重的热点,针对这个区域投入重兵应是白宫最有可能做出的战略调整,哦,莫非,美国人要选在这个时候出手重回亚太?呵呵!看来中国人早就看出了这一点,所以,他们才… 比肖普带着一种幸灾乐祸的心情推开了会议室的大门,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十几个黑衣墨镜的总统特勤人员,他们三三两两的分布在会场的各个角落里,比肖普注意到他们鼓鼓囊囊的腋下显出了大口径手枪的轮廓,于是想道:这是唯一准许配枪进入的一伙人,因此,总统以及在场每个人的生命实际上是掌握在这些人的手中的,呵呵!除了他们谁还能威胁到总统的安全呢?比肖普一边慢慢朝着中间靠后的坐席走过去,一边在已经到场的人员当中搜寻他可能认识的人影,他不想离熟悉的人太近那样不方便他中途离席,因为他还有任务在身,那两个中国特工还在等候他的消息。 忽然,他在靠近主席台的第一排座位上发现了刚刚加塞的那个黑女人,从特勤人员给她安排的座位上看,她应该是属于白宫团队中的人,哦,记起来了,她应该是已卸任的国安顾问的助理,对,没错!就是她,安吉.朱丽。这个原本属于“四分卫”的女人怎么还留在总统的班底里呢?莫非她已经改换门庭投靠了“深喉”先生?哦,虽然女人善变可她也未免变得太快了吧!就不怕“四分卫”为此伤心吗?哦,乔治,他也许正为此事偷着乐也说不定啊!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圈套陷阱见得太多了,谁知道这是不是另一种形式的卧底呢?嘿嘿!无间难测呀!且看今天到场的还有谁吧!就在比肖普撒开眼神想要四处寻摸的时候,一个人猛然在他身后叫道: “杜冈先生吗?呵呵!好久不见啦!” 比肖普循声回望时他的精神不由得为之一振,原来,主动跟他打招呼的正是国侦局的高级主管比尔.格莱斯。心说:这个有着“魔鬼视窗”之称的家伙可是个躲在暗室里的人物啊!想不到今天他也会出现在这样的场合,这是否更明确的表明了白宫真的是想要大干一场呢?果真如此的话,看来又要回到冷战时期啦!不过这一回针对的又是谁呢?中国吗?嗯!种种迹象表明,完全会有这个可能啊!比肖普回身和比尔握了握手,他嘴上一边寒暄着,心里却在暗自推测道:这个颇为自负的家伙干嘛主动上前打招呼呢?我们的关系可没近乎到这种地步啊!照以往的情形看,最多也只是在打头碰脸的时候点点头而已呀!哦,这一回冷锅里头冒热气,莫非,他有什么想法吗? 比尔的主动和热情让比肖普不由得提高了警惕,以他的专业特长他自信能够在nsa里站稳脚跟,因此,他一贯以积极的态度对待工作,但同时又表现出一种就高不就低的矜持,他相信这是取得老板信任和赏识的根本,而太注重投机钻营的话则会表现为过于功利,当权力一旦出现更迭的时候就会面临困境,毕竟一朝君子一朝臣,世袭罔替绝不是长久的事情,只有保持这种不温不火的状态才会过得安稳,更何况“眼镜蛇”还有更多的使命和双重的身份,而一向低调的比肖普从来都不在权力圈子里混,因此也结交不上权倾朝野的显贵,更不用说这位比他更隐秘更晦涩的比尔.格莱斯了。比肖普的第一反应便是,“魔鬼视窗”要开始组队了,从专业角度来说,如果比尔受命带领一个团队的话,那么,他第一个需要网罗的就是比肖普了。“眼镜蛇”稍稍理了理思路之后他决定,先谈一谈对方的口风看一看他的诚意再说。 比肖普指着会场里已经就坐的几个人开玩笑的说道: “看来,总统召集了不少人嘛!不会是提前发放花红吧!” 比尔夸张的做了个鬼脸,故意夸大的说道: “我想是的,刚刚收到的卫星图片显示,总统的特勤局集体出动洗劫了华尔街的二十几家银行,装满钞票的装甲车正浩浩荡荡的朝这里开来。” 哈哈!两个人开怀的大笑引来了旁人的注意,比尔拽了下比肖普的臂膀,于是,两个人出了会场来到过厅的茶点案旁,比尔很热情的倒了杯咖啡递到比肖普的手上,亲切的说道: “欢迎你到华府来,杜冈先生,以咖代酒了,等会后我们再好好的喝几杯。” “交往比肖普好了,比尔,在这群人里只有你我才是同行。” 比肖普很识趣的套起了近乎,他知道比尔肯定有话要跟自己说,于是敞开胸怀给对方机会。比尔听他这么一说,不由得开心的笑了笑说道: “是啊!相比起来我们算得上是手艺人啦!我们的话他们总得听的。嘿嘿!” 比尔笑的时候,比肖普得以近距离的观察,他发现比尔面带倦容,很是疲惫的样子,心里迅速的推测道:如果他在会议之前彻夜未眠的话,那么,他会忙些什么呢?以他的部门所肩负的使命,必定跟追踪094有关,如果他能透露一点口风的话,那么,中国人急着打探的事情就有了答案,如果他闭口不谈那就是对我还有防范,他若是连这点诚意都没有的话,组队也好联手也罢还有什么好谈的呢?这个念头在比肖普的脑海中一闪,他随即问道: “哦,比尔,看你一脸疲倦的样子,想必又是一宿没睡吧!” “唉!可不是嘛!还不是为了中国的094嘛!你知道的,它算计了我们的b-2。” 比尔不假思索的回答让比肖普很是欣慰,他顺势诱导道: “不仅如此,它还黑了我的谍眼呢!怎么样?有结果了吗?” 比尔得意的耸了耸肩,毫不掩饰的说道: “当然,我们看穿了他们设下的鱼饵,所以,改在它的必经之路上下了套。” 比肖普颇为兴奋的扬了扬眉毛,饶有兴致的追问道: “在哪个方向上?我们已知的094出航航道可有好几条呐!” 听了比肖普的追问,比尔的眼底隐隐的闪过一丝得意,但这细微的情绪与他表情重叠在了一起,因此没有被比肖普觉察出来,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比尔的话里了,就听比尔压低了声音说道: “在白翎岛方向。” 第一章.谍传止战(4) 33.1.4 韩国 首尔 16:45 裴俊基死盯着眼前的惨状眼中差一点滴出血来,因疾跑而起的心跳像乱槌似的敲打着他的胸腔,几乎把肺里的空气排挤得一干二净,但同时却将急需补充的氧气梗在了喉咙,一时只出不进令他感觉呼吸似乎就要停止了,他心似刀割肝肠寸断的看着爱妻惨死的景象,竟把一张白脸憋得跟紫茄子一样。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心思敏捷身手强悍经验丰富的崔英涵会死得如此悲惨,竟被一根四十公分长短的刚钎从头顶插入后贯颅而出,原本俊俏秀美的脸庞就像个烂瓜戳在杆子上,已然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裴俊基给一口闷气憋在那里丝毫也不能动弹,致使他的身体和表情以至整个人都是僵硬的,他呆滞的张大了嘴巴,就像个癫痫症发作的病人一样,鼻涕混着眼泪连同口水一道挂在了嘴角和下巴上,粘腻滴沥的垂下了很长的一段,一副既恶心又可怜的样子。他这么呆呆的立在那儿已经有一会儿了,虽然时间不算太长但经受的刺激却是极大的,初时震愕随后惊惧接下来是无法控制的悲愤,直至深陷在痛苦的泥沼里,渐渐的他感觉体力有些不支堪堪就要昏倒在地。此刻,已是万念俱灰悲痛欲绝的裴俊基恨不得跟着崔英涵一起驾鹤西去,远离这个令他伤心痛苦的失望之地。 就在这时,一阵警笛的嘶鸣声由远而近传来,像有条疯狗一样吱哇乱叫着直奔这个方向逼过来,眨眼的工夫就已经来到了巷口上。那尖利刺耳的声音更像是把锋利的刀子一样,猛的捅破了他痴傻呆捏的魔障,却把他的杀手本性一下子释放了出来。即刻,就见他那张因痛苦而冻结住了的脸骤然一凛,毫无生气的眼睛里突然迸发出了精气神,这一幕就像是一张呆板的面具被突然间激活了似的,竟然突现出一副狰狞而恐怖的表情来。就见他刚刚还哆哆嗦嗦的嘴唇猛的往两边一撇,铁青色的面颊上立时现出两道牙咬的印痕来。 裴俊基将目光冷冷的投向了警车驶来的方向,眼神碰撞之处隐隐的腾起一股杀气来,它们六亲不认有恃无恐的弥散开去,令这条小巷当中充满了血腥和死亡的恐怖气氛,凡有正常感知和思维的人们绝不敢再踏入小巷半步,而偶然经过的路人更是唯恐避之不及,一时间里小巷之中阴风衰气并重径直朝着巷口飘去。想必疾驰而来的警察也觉察出了这里的寒意,所以一进巷口就把警车停了下来,他们钻出车来之后即刻利用着车门做为掩体,双手持枪推弹上膛全部都瞄准了这个方向,而另一部警车则一抹头,直奔着小巷的另外一头扎了过去,他们显然是包抄后路去的。 裴俊基抬起手来狠抓了一把自己的下巴,把粘在手上的鼻涕眼泪以及哈喇子一类黏乎乎的东西往胸前蹭了蹭,抹干手之后就去摸别在后腰上的枪。看起来他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完全不顾自己势单力薄的处境,铁了心要在此地跟警方决一死战了。对于裴俊基来说这一刻犹如末世突降,不仅爱妻之死来得突然,而且死状之惨更是超乎想象。在裴俊基看来,杀手之死或早或晚却也不致如此突然,杀人者竟对死期毫无预感,这才是他无法接受的起因,并且,杀人为生“绝情鸳”死得如此之惨,这让冷血的“杀生鸯”绝然无法接受。羞愧悲愤之情混杂在一起,因此才有了寻死之心。 忽然,一个人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后,就见那人迅速的伸出手去,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头,跟着,不等他回头便一把抓住了他的臂膀,随即手上一较劲硬生生就把裴俊基从地上拽了起来。裴俊基似乎早知来人因此并不出手还击,只是猛的一抖肩膀甩开了那个人的手,执拗的伸出手去拽腰间的枪。不料,那个人却比他来得还要倔强,就见他伸出双臂拦腰一抱,像两道钢箍一样死死的搂住了裴俊基,让他即使拔出枪来却也动弹不得,然后那人凑到裴俊基的耳畔低声呵斥道: “你想找死吗?混蛋!想死还不容易,可你太太的仇谁来报?” 好似一句话惊醒了梦中人一样,裴俊基像给针扎了一下似的浑身一抖随即便放弃了挣扎,他慢慢的垂下了双手表示他已经放弃的了鲁莽的举动。到了这个时候,那个人才慢慢的松开了裴俊基,压低声音对他说道: “人死不能复生,做好你该做的事吧!警察很快就会封锁前后出口的,到那时连一只苍蝇也别想飞出去,赶紧跟我们走,别再耽搁了。” 说完话那人一拽裴俊基的衣袖,而后回身便朝着小巷深处的车子走去,只剩下裴俊基留在原地跟他的妻子单独告别。 裴俊基缓缓脱下上衣,而后慢慢蹲下身子,将自己的衣服轻轻盖在崔英涵的头上。这是他此刻仅能做的一切了,他既不能安葬妻子,更不能替她料理后事,而此刻一别从此就是阴阳永隔,这个杀手从爱妻的悲情一刻上看清了自己的命运,一个杀手的性命竟然如草芥一般低贱,他不用想已经知道,有朝一日如果自己不能再靠杀人谋生的话,那就先行了断得了,因为被杀的结局实在是太惨啦! 李载淳从后视镜里看见朴东俊正朝着汽车走来,于是他抬手发动了引擎,如果在三十秒内裴俊基还不上车的话,他们就会开车离开。李载淳想的是既然是非厉害都已经跟他讲清楚了,因此,无论做任何决定都是他心甘情愿的。此外,李载淳还考虑到时间紧迫不容耽搁,因为首尔警察局的效率是他一直认可的,而封锁这条小巷也只是一两分钟的事情,而身为国家情报院的高级特工,他们两人是绝对不能出现在凶杀现场的,一但那样无疑将授人以柄,到头来还是会落到韩熙晚的手里,而那正是韩熙晚求之不得的事情。 心里早已有了借刀杀人之计的李载淳明白,无论如何也不能这样的事情发生,因此,他才默数着时间将这个机会留到了最后时刻。此刻朴东俊已经上了车,他让车门敞开着寄希望于裴俊基能够幡然醒悟过来。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尖利的警笛声已经从小巷的另一头隐隐的传来,再过几秒包围圈就会封死了。李载淳知道绝不能再等了,于是,他轻踩油门车子开始启动,朴东俊不甘心的回头观望着,手拉着车门依旧没有关死。车子缓缓驶出了四五米,就在李载淳刚想提起车速冲出巷口的时候,后座上的朴东俊突然说道: “等等,他来了。” 依然滞留在河边散座上酌着咖啡的韩熙晚被骤然而至的警车惊住了,接着就听见人们纷纷议论说杀人的事,于是,他很自然的推测出那有可能是金真颜出事了。因为,从警车封锁的巷口看,那里正是金真颜离开时所走的路径。韩熙晚垂头丧气的想:哦,不会这么衰吧!刚刚见过一面就把自己的线人给毁了,果真如此的话,自己的运气也忒衰了,可换个角度去看的话倒也没啥,能以这么干脆的手法结果一个女人的杀手,嗯个!他一定是从北边儿过来的人啦!这是这样也就没什么好抱怨的了。 想到这里韩熙晚不由自主的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下意识的前后左右观察了一下,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人在注意自己,于是,他稍稍稳了稳神想道:北边的人这么急于对我的线人下手,是不是太性急了点,他们有这必要这么做吗?难道他们没意识到这样会引来警方的全力追捕吗?在首尔这么巴掌大小的地方,无论是谁要想隐身逃避追捕都不是件容易的事啊!莫非他们有很好的身份作为掩护吗?既然能够隐藏的如此之深,出手又如此有把握,那么,他们干嘛不直接把我做了呢?难道,他们是害怕她把什么机密泄露出去吗? 韩熙晚的这个推理其实只是他诸多想法当中的一种,仅仅是他由于骤然感觉紧张而引起的脑力激荡,并不是深思熟虑之后得出来的结论,可正是这样一个自然而然的反应却不想激发出了一个奇思妙想,韩熙晚忽然觉得照这个方向推理下去,那么这件事就有一些说不通的地方了。他细细想道:即便是金真颜向我透露了什么消息的话,那也只是美军基地内部的消息啊!这轮得到北方特工出手灭口吗?如果上述推测都正确的话,那么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金真颜是北方买通的卧底!甚至,她有可能还是北方派来的间谍? 这个结论刚一从他的脑海当中浮现出来,立时刷的一下,韩熙晚就冒出了一头的冷汗来,他的心里止不住突突的乱跳起来。不知是兴奋还是恐慌的念头像稻草一样的疯长,他想:是啊!莫不是自己在不知不觉当中撬动了北方情报防护堤上的一块砖?哦,只可惜她这么快就碎掉了,要是能早一点意识到的话多好,我会对她加倍进行保护的呀!是啊!可在此之前怎么就没发觉呢?那么,她是怎么看自己的呢?哦,如果反推回去的话,她或许早就瞄准自己了吧!难道,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目的有计划的,那我岂不就成了…她的猎物了吗? 韩熙晚想到这里的时候,他感觉到了如堕冰窟般的剧寒,从脚底下飕飕的往上冒凉气,可他的脊背上却冒出了一层的冷汗,仿佛有把刀正架在他的脖子上,锋利的刃口紧贴着皮肤拉得他生疼。韩熙晚不由自主的缩紧了脖子,下意识的摸了摸藏在身上的手枪,暗自叮嘱自己镇定、小心、快走!此刻的韩熙晚感觉极度的孤独无助,他所面临的危险前后围堵,他心里非常清楚只要稍不留神就是万劫不复。一方面,北方特工无疑想杀之而后快,因为像他这样的特务头子杀几个都不嫌多。另一方面,李载淳和朴东俊这伙人正恨他不死,虎视眈眈的逮他的漏洞,如果他们发现自己和金真颜会面,那么他们很快就会采取行动。 韩熙晚无法再继续坐下去了,虽然他很想看到现场的情况究竟是怎样,但他却不得不马上离开这里。韩熙晚借着掏钱付账的机会将枪握在手里,而后随手插进了风衣的衣兜里,他压低了帽檐放轻了步子从抻脖蹬眼的人群后面悄悄的溜了过去,接着一闪身就下了河堤。有那么一瞬韩熙晚想到了总统,他想,如果跟总统挑明自己的想法的话,会不会便被动为主动呢?但他随即又想到即使得到了总统的支持,一旦他下野之后,这种庇护就会转变成洗不掉的痕迹,保不齐下一任总统会不会拿来当成指摘自己的证据,到那时再想解释就更来不及了。不过,好在并没有人发现自己与金真颜的关系,还是悄默声的扛过去的好一点吧!韩熙晚想着脚下不由得加快了步伐,他知道一回到院里说不定就已经有通报显示这里发生的事情,随后一定就是高强度的搜捕行动。他望着滔滔的河水禁不住叹道:哦,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能过去啊! 第一章.谍传止战(5) 33.1.5 美国 cia某处安全屋 07:50(16:50) 可能是因为盯得太久的缘故,也可能是由于画面几乎静止不动,所以在他失神的眼中那两行监视屏已然变得模糊,渐渐的浓缩成了一颗颗发光的星星,他茫然的注视着屏幕就像是在凝望着遥远的夜空,而他的心思也像是张开了翅膀的幽灵,不知道徜徉在哪一个星系当中了。审讯因为没有结果而变得乏味,缺少花样的刑讯就更显得迥长,单调的重复令施刑者都感到乏味,而受刑者也因此对痛苦变得麻木,虐打声和惨叫声已经越来越少,审问陷入到了僵持之中。 一个肌肉发达的壮汉摔门走出了审讯室,把“复仇者”迪西.海辛一个人丢在了椅子上,他把沾满了血污的大手在胸前草草的蹭了蹭,已被汗水浸透了衬衫立时染上了黑红色的血污,他烦躁的掏出烟盒来粗鲁的甩出一支叼在嘴上,然后砰砰的按动打火机却始终打不出火苗,他扬起手来恼怒的将打火机摔在地上,就听嘣的一声闷响,打火机分解成了无数个碎片飞溅得到处都是。他腾腾滕几步快走来到了监控室前,用肩膀砰的撞开了房门,而后,他靠在门框上面盯着那个注视着监视屏的年轻人,肘部用力的敲打了几下门板。 马特像是刚刚从睡梦当中清醒过来似的,他扭过头来一脸诧异的看着门口的壮汉,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壮汉对着他晃了晃手里的烟盒,然后做了个无奈的表情,马特这才恍然大悟般的醒悟过来,他一边点着头一边快速的从自己的衣兜了掏出个打火机来,然后甩手丢给了那个壮汉。砰!火苗点亮了壮汉的脸,马特发现他胡子拉碴的脸颊上除了道道汗水之外还溅着点点的血渍,于是在心里感叹道:这活儿不仅肮脏而且还很累啊!瞧这家伙一脸狼狈的样子,嗯!幸亏我死心塌地的拒绝了邀请才没入这行,现在看来这是个明智的决定啊!如果单靠这种手段挣钱的话,真不如去当个建筑工人。 马特.伊斯特若有所思的回过头去,继续盯着他面前的屏幕看,作为这间安全屋的留守特工,他有责任负责这里的安全。自从这组特工将“复仇者”迪西带进这间安全屋开始,他就一刻也不曾得过闲,负责审讯迪西的这组特工各个都很会使唤人,一会儿要这一会儿要那,连施水刑的水都不自己准备,马特不仅要一桶连一桶的打水,而且还要近距离的观看他们用刑,这让他感到极度的恶心。不过,好在他接手这项工作的时间并不算长,而且很快也会离开这里,因此他咬着牙强打精神坚持到了现在,但他心里其实已经非常反感了,心里一直嘀咕着:这帮家伙什么时候才会滚蛋呐? 壮汉叼着香烟出了门却留下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儿,马特皱了皱眉站起身正打算去敞开门,就在这个时候,他感觉其中的某个监视画面似乎是微微的动了动,但是当他定睛看时却发现屏幕上面没有丝毫的变化,除了刚才那个壮汉重新回到了审讯室之外,他的另两个同伴仍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个躺在隔壁的沙发上睡觉,另一个则在旁边摆弄着他的手机。此外,所有监视外围的画面几乎全都静止不动,没有丝毫的异常出现。马特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像给什么咒语摄去了魂魄,但他感知的触角却已经伸出去好远了。 马特,这个负责留守安全屋的年轻特工,刚一接触时留给人们的印象很苍白,通常都不会记得他是谁,只会觉得他是一个少言寡语且木讷单纯的小伙子,跟所有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没什么不同,因此便会支使他做这做那,全没将他放在眼里。然而没人想得到,这个看似乳臭未干的大男孩,实则却是一个极富盛名的杀手。他的名号震动黑白两道,他的身手横行无间特情,他的行踪飘忽诡异无踪,他的性情狡猾无法掌控,他将杀手具有的一切特征全都巧妙的掩藏在了年轻的外表下面,只有当他出手发力的时候才会现出他的恐怖狰狞。他就是《新贵十三屠》中排名首位的杀手,绰号“安全员”的马特.伊斯特。 一阵如同风影般的攒动,无声无息却暗涛汹涌,马特像是突然收到了什么警示一样,又像是突然间换了一个人似地,就见他在波澜不惊当中悄然启动,默片状的在房间里施展开了身手。他先是闪电般的取下了门旁枪架上的雷明顿,随手又将一挂长长的子弹带斜挎在肩头,跟着一个箭步冲到了监控台前快速的揿下了保警的红色指示灯,跟手抓起了平放在桌案上的伯莱塔自动手枪别在腰中,随后他快速横移到了门后,翻手亮出了战术手电筒,几乎就在这同一时刻,照明灯和监视屏全部熄灭,霎时,四周陷入到了一片黑暗之中。 马特将身体紧贴在墙壁上,他闭上眼睛侧耳倾听房间外的动静,凭借着天生的遥感功能,他能够想象得出外面发生的一切事情。密闭的安全屋仅有的一道密码门被技术型的破解,四个手持mp5突击步枪的家伙随后鱼贯而入,黑色的绒线帽套头遮面看不清他们的面孔,但从专业的装备上看出这无疑是一支训练有素的特战队伍,他们两人组成一组,一路上楼直奔审讯室而去,一路沿着楼道朝隔壁的警卫室逼了过来。马特从他们毫不迟疑的脚步声中听得出来,这队闯入的人马事先早已熟知了这里的地形地物,马特的心不由得一紧,哦,他们是那里来的队伍?又是什么人做的内应? 就在马特刚有疑问在心的时候,就听门外猛然传来几下消音器滤过的枪声,他从子弹挤破气障冲出膛的声音里听出,这几枪明显是从楼道里发出的,马特的心不由得往下一沉,暗自赞叹对方动作之快超乎想象,心想:能以如此娴熟的技术手段打开门锁,又以如此犀利的战术动作取得主动,遍寻各国特战队伍只有两支具有这样的身手,一支是美国的海豹,一支是以色列的翠鸟,从眼前的形势上看他们显然是后者,马特因此推断隔壁的那两个特工已然挂了,可另一个疑问随即浮上心来,以色列人怎么会出手袭击中情局的安全屋呢?他们为了抢走“复仇者”甚至不惜杀死中情局的特工吗?这种做法倒像是摩萨德的风格啊!马特转念一想到也觉得轻松,毕竟那两个特工都是可杀不可留的孬种。 马特的眼前不由得闪现出那两个家伙跋扈的神情来,自从他们带着“复仇者”来到这间安全屋,除了使用各种残忍的手段刑讯逼供之外,就是对他吆五喝六的随意使唤,这让马特的心里早起反感,如果不是为了自己的一句承诺,加上与那位大人物的一纸合约,恐怕马特早就翻脸动手了。马特想的是既然自己志不在此也不必把后路堵死,毕竟眼前的这一切都只是暂时的,如此开导自己他才忍到了现在,不想,命运就是如此的多劫,不等马特发作却有人出手替他做了。于是,他暗骂了一句中看不中用的家伙!随即横端起了那支雷明顿来,他把枪口抵在了木质的门板上,因为接下来他们就要攻击自己这间屋了。 果然,细碎的脚步声眨眼间就移到了门口,马特屏住呼吸贴紧了墙壁,此刻,他与两名训练有素的“翠鸟”仅有一墙之隔,稍有不慎他就会成为隔壁那两个倒霉蛋的翻版。但是,享有“新贵第一屠”的杀手真不白给,眼前的困境非但没使他胆怯,反而激起了他的斗志。其实,马特能有如此的胆量和信心绝非偶然,原来,他原本就是一名特战队员。他不仅了解特种作战的规律和特点,而且还深谙其中的窍门和短板,加上他身为职业杀手的狠劲和果决,因此,门外的这两个特种军人绝无可能轻松取胜。 此前,马特曾在海豹突击队中受过训,并且跟随威尔.鲍顿上尉到过巴拿马执行任务,那一次他的表现极为突出,不仅奋勇冲在最前面,而且还亲手拿捕了诺列加总统,完全不像一个初上战场的新手,因此他博得了威尔的好感,回来之后就将他破格晋升为中士,并将自己的特战经验和战术手段倾囊相授,极具天赋的马特一一记在心里,很快就成长为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尖兵了。后来,如果不是他被那个大人物慧眼识中,他或许会跟随威尔一到中国参加“猛禽”飞行员的拯救行动。 此刻,心中已然有谱的马特沉稳的站定,他隔着门板仔细的辨听,隐隐的听出有衣物摩挲的细微声音。他凭着隔空遥感的天赋,再加上实战经验进行判断,马特的心中非常清楚对手接下来要做的每一步动作。马特暗忖:想必刚刚得手的那两个特战士兵此刻正在通过手势来协调步骤,三秒钟的预备是通常该有的时间,接着他们就会飞腿踹开门扇,随后便是乱枪齐射,比较他们射杀刚才那两个人的动作,多出来的就是面前这扇门的阻隔,除此之外别无差别。他想:哦,被他们踢开这扇门可不行,等到那一步可就被动了,所以,我要先下手为强才对! 马特心中算定了对方正在采取的动作,于是开始暗中掐点倒数计时,三秒钟的时间转瞬即逝,但越是短暂就越是难以判断,作为熟悉破门动作的前特战队员,马特能够精准的算出他们踢门的时间,他一边以心跳作为测算单位,一边在脑海里预判着即将发生的情形:一…他们中的一个在前提起了前腿正准备踹门,二…另一个在后双手持枪正准备开火,三…马特掐准了对方前脚就要接触到门板的那一刻,于是毫不犹豫的采取了行动,他果断的叩动了扳机,手上的雷明顿猛然打响。 就听轰的一声爆响,房门上立时破开了一个大洞,散弹喷发近距离形成的被弹面足有篮球的横截面积那么大,枪声盖过了哀嚎声,只听见扑通扑通两声倒地的声响,跟着便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了。马特干脆利落的拉动滑掣,随着咔嚓一声清脆的声响,一颗滚烫的弹壳带着一股呛鼻的烟气弹了出来,马特嗅着火药的气味顿觉血液涌上了脸颊,他松开手让枪机自动回弹,另一颗子弹随即被推上了枪膛。马特知道这次侥幸成功的机会实为难得,全仗着自己手上这支雷明顿的火力凶猛,因此,他不想给门外的人留下任何的喘息机会,于是迅速把枪口探出洞口,跟着便再次开火。 轰!缺少了门板的阻隔,散弹的喷射面积扩张了数倍之多,此刻不要说两个人就是再多的人在如此狭小的空间里也无法躲过。马特撤回枪来回手拉开了房门,侧耳倾听楼道里的动静,哦,他看见两名偷袭的特种士兵血肉模糊的躺在脚下,而周围则是死一样的寂静。但马特丝毫也不敢放松,因为有一种声音正从楼上悄悄的逼近,马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好似暗夜幽灵预感到天明,他不由得迟疑了一下没敢贸然迈步走出房门,他在耐心的等,等着自己的判断得到验证。因他知道一但事态真如自己所料的那样,那么,他就只剩下一条路可以走了。 果然,第一声脚踏楼梯的声音传来的时候,马特就已经了解了有什么事情发生,于是,他心甘情愿的丢下了手里的雷明顿,跟着卸下了披在肩头的子弹带,悄然无声的回手抽出了那支伯莱塔自动手枪。跟着他两手交叉平举,持枪的右手腕搭在了左手上,随即扣亮了左手上的战术电筒。刷!一道强光直射在了楼梯口上,两个人重叠成一个身影出现在了光环正中,立时,相同的光束回应过来,将马特锁定。刚刚来要过打火机的那个壮汉出现马特的眼前,就见他双手被缚在身后显然已被制服,而控制他的人却躲在了他的身后,除了直射过来的光束之外,隐隐的还露出一个黑洞洞的枪口。 马特预感到的事情果然发生了,这正是他丢弃了雷明顿的原因,因为,散弹枪的杀伤效果会要了那个壮汉特工的命。但是,即使他换了伯莱塔也无法与对方僵持下去,他无法做到一枪致命,因为那个壮汉实在是太高大了,劫持者完全不必费力就可以掩藏好自己,而保护同伴的生命是中情局的铁律规定,所以,马特已经决定暂且放弃了,他需要留出时间来向自己的老板报告这个蹊跷的事情,要知道,以色列人不惜杀人也要抢走“复仇者”的初衷虽然容易理解,可要查出那个泄露了这间安全屋的人却不容易,为此马特不打算蛮干。 两束光两支枪达成了一种默契的平衡,壮汉的身体支撑起了这架脆弱的天平,“复仇者”海辛在另一名特战士兵的押送下先行出了门,而后,壮汉被迫倒退着堵在了门口,直到挟持他的人上了停在门口的汽车,听着简历的引擎声越来越弱他才敢动。马特一直持枪站在监控室的门口,既没有出门也没有动,他在脑海里思考着一个问题,他一定要找到那个劫走了海辛的人,给老板一个答复才行。因他在海辛的身上安装了一个跟踪装置,因此,他要做到这一点并不算难。 马特看也没看那个壮汉,径自关好了房门,回身拿起了手机,因为事发突然且过程短暂,他根本没有时间打电话发出求救,现在,他在考虑是先打给老板?还是按照程序要求先向局里面报告这里的情况呢?稍一沉吟之后他决定先按局里的规定办。电话拨通之后,很快就有了应答的声音,马特刚刚验证了自己的身份,还不等他开口说明这里发生的事情,就听对方说道: “做好接应准备,很快,汽车修路队就到你那里啦!备妥修理工具和设备,确保一切正常!” 马特闻听心里一动,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决定暂且不提刚刚发生的事情,等修理队到了之后再提不迟。马特很诧异这支小队的出现, 因为无人不知所谓的“汽车修理队”正是“职员”阿瑟的直属队,而带队的特工不是旁人,正是“机械师”马丁.铎森,此人位列《显贵十四戮》之首,他的出现代表了什么?马特按下心思开始整理房间,他要等到探明了究竟之后再向老板汇报这里发生的整个过程。 第一章.谍传止战(6) 33.1.6 美国 cia某处安全屋 07:55(16:55) 带有特制装甲的克莱斯勒大捷龙悄无声息的停靠在了马路边,马丁隔着车窗看了眼站在门口上的那个健硕的特工,他敏感的注意到了这个壮汉的脸上隐隐的现出了一道淤青,同时也推测出他斜插在怀里的手上一定还紧抓枪柄。马丁下意识的散开目光朝四下里望去,他发现这幢被选作安全屋的二层小楼不仅整洁而且安静,并没发现有什么异常的地方,但是,透过门缝他却隐隐的感觉出这幢小楼的里面似乎正被某种诡异的气氛笼罩着。 马丁的神经立即紧绷起来,他迅速的收回了视线,把注意力重新关注在那个壮汉的脸上,随即他便从那个壮汉的紧张神情当中看出了一丝惶恐。马丁禁不住哦了一声,已经伸向车门的手停在那里没动,他打算暂时留在副驾驶的座位上看看动静再说,那名特工的表现令他感觉不舒服。于是暗骂道:妈的,看他那神经兮兮的样子,到底出了什么情况?他心情忐忑的揿下了车窗,刚好从后视镜中看到了瘦小的曼宁中士,此刻他已被两名特工架着下了车,正准备朝着小楼的门口走去。 猛的,马丁倒吸了一口冷气,心也随即往下沉去,他的过度敏感并非因那壮汉而起,更不是因为曼宁而生,其实,他的担心和顾虑全都是源于一个偶然的发现。原来,随着徐徐降下的车窗,外面的空气也慢慢的涌入,隐约间他嗅到了一丝带有刺激性的特殊味道,它若有若无的飘散在空气中,乍一闻到很容易把它当成焚烧树叶产生的气味,所以,起初并未引起他的注意,但是,当他深吸一口气的时候却猛然发现,原来,他嗅到的竟是火药迸燃时产生的气味。 马丁下意识的想道:怎么?莫非这里刚刚发生过枪战?马丁急忙甩头向曼宁望去,同时,他的手已不由自主的去摸怀里枪了。此刻,两名监控曼宁的特工似乎也已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也即刻做出了反应。他们一个抢在前面用身体护住了曼宁,另一个则侧身挡住了车后方向,两个人的手上不约而同的亮出了家伙,一时间风声鹤唳气氛异常的紧张。就在这个时刻一记响指脆生生的响亮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只见小楼二层的一扇窗户被轻轻的推开了一条缝,露出一个年轻人的脸来。这个人冲着马丁做了个安全手势,随即丢下一句话来: “都结束了,不必紧张,赶紧进来吧!” 听了那个年轻人的话,马丁的心不由得一松一紧,虽然危险不再却不想距离得如此之近,如果早一步到达这里的话,那岂不是撞个正着?马丁一面觉得庆幸一面又觉得惊心,尤其是给这么年轻的一个家伙看出了自己的紧张,并且还当众揭穿开来,这让他在忐忑之上又添了一层不开心,因而厌恶之情不禁而生,他忍不住暗自骂道:乳臭未干的小子,难道你不知道说嘴打嘴吗?你这里刚刚发生过枪战,这个娄子已经不小了,你不想着该怎样弥补,反倒大模大样的充起了内行,看来,真是年轻不知天高地厚啊!如此,未曾见面就在马丁与马特之间产生了隔阂,正所谓:高手生来是对头! 马丁悄悄插回了藏在腋下的枪,而后推开车门不紧不慢的下了车,他冲着两个手下甩了下头,接着便带头往下楼走去,临近门时看也不看那壮汉一眼,横着肩膀就往里闯,那个膀大腰圆的家伙被他的这股霸气所逼连连退让,原来,这竟然是个只会用刑却并无半点胆色的家伙。马丁毫不客气的闯进安全屋后径直就往里走,他要对这刚遭强行闯入的安全屋做个仔细的检查,他边走边感到杀气的凝重,斑斑点点的血迹溅在墙壁上一时还来不及清洗,马丁暗叫道:看起来,这场枪战还是蛮血腥的呀! 马丁来到了监控室的门前,他伸手刚要触碰那扇门的时候,忽然,门扇自动打开了一个年轻人出现了门口,就见他把两臂往胸前一抱硬生生挡在了门口。马丁不由得一怔但随即便认出,他就是刚刚在窗口路面的那个家伙,立时,马丁感到血往上涌不觉间已是气添满胸了,他作为“职员”直属行动队的首领,从来不曾被外勤人员阻挡过,于是,暗自惊叫道:这个初生牛犊的小家伙,莫非你真的不怕虎吗?就见马丁的左眉往下一压右眉往起一扬,两条细目里露出一道凶光来。 “请把人往楼上带,那里是专门招待客人的地方。” 马特波澜不惊的看着马丁,他神色平和的说道,仿佛这里就是他的家一样。马丁努了努嘴没让自己发作出来,对方虽然表现的傲慢,却没有失礼的地方,并且从职业的角度上说还表现得颇为尽忠职守,因此,一向霸道的马丁虽然很想找茬教训对方一下,却因无懈可击而不得不暂且放弃这个想法,他一时无话可说只好冲着楼梯摆了摆手,两名特工立刻像提搂小鸡子一样将曼宁中士拽上了楼。此时,那个原本站在门口的壮汉最后一个进了小楼,而后反手将门锁上了,小楼里面顿时暗了下来。 突然,楼上传来一声惨叫,那显然是曼宁中士因为受到了虐待而发出的叫声。刚刚进门的那名壮汉一听立时就来了精神,仿佛苍蝇嗅到了血腥一样,他当即露出了施虐狂的本性来。就见他一边捋胳膊挽袖子一边迈步就往楼上走,脸上还情不自禁的露出猥琐的笑容来,大有时不我待又有舍我其谁的劲头,不料,他的举动当即惹恼了深感窝火的马丁。正与马特对峙当中的“显贵第一戮”原本就苦于找不到出口来发泄他一肚子的不满,而这个蠢蛋的表现刚好就给了他一个求之不得的借口。 马丁二话不说就将手臂猛的一挥,大锤一样的拳头重重的打在了那壮汉的肩头上,此刻那壮汉正在兴头上,全然没有防备马丁会来这么一手,因此完全来不及躲闪,当即就被马丁推得一栽歪,身体实实着着的撞在了墙壁上,发出很大的声响来。那壮汉下意识的伸出手臂格挡,不料却刚好送到了马丁的手上,正在气头上的马丁毫不犹豫,抓住那家伙的手腕顺势往里一带,已经脚下没跟的壮汉于是站立不稳,他身不由己的跟着马丁的劲头踉跄了一下,却不想马丁突然来了个大撒把,那壮汉一下子就失去了重心,拔脚不及一头栽倒在了楼梯口。 对于马丁的狠辣出手马特看得很清楚,他知道对方明里摔的是那个壮汉,实则针对的是自己,那意思暗含着表明了:要摆平你岂不是更容易?马特忍着没有出声,此刻他除了坚守自己的领地之外,还需得到另一样东西,除此之外,争强好胜恃勇斗狠都不是他的所求,因此,他无动于衷的看了眼那个倒霉的壮汉,竟不发一言顺手把门一关,如同免战牌高悬。马丁无奈的瞪了眼关的死死的房门,低声调侃道: “没事吧!兄弟,看来刚才那一战消耗了你不少的体力呀!眼下这活儿就不麻烦你了,麻烦你看好大门,别再让人随随便便就闯进来。” 马丁说完话迈步就上了楼梯,他是眼下这幢小楼里的老大,因此没必要跟手下过不去,即使那年轻人桀骜不驯却也算是循规蹈矩并没有什么出格儿的举动,他因此很大度的没有与他计较,并且,他还有件很重要的事必须马上就做,于是收了脾气敛了性子,顾自往楼上的审讯室走去,只把那个倒霉碎催的特工丢在了楼梯口上。那名壮汉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用怨恨的眼神盯着马丁的背影,心里烙下了阴影。 马特在监视器前安静的坐定,边盯着审讯室里的画面,便侧耳倾听着马丁的脚步声,他推测这场审讯很快就会有结果,因为曼宁中士已经不堪忍受那两名特工的轮番折磨,眼看着就要崩溃了,因此他断定马丁一出马即刻就能见分晓,于是,暗压心头火只为听见曼宁中士的嘴里吐出那个人的名字,有了这个答案他在这幢小楼里的使命也就结束了。马特将脚下的尸体往旁边踢了踢,而后尽量往监视器前靠了靠,目不转睛的关注着曼宁中士的口型。 四具临时藏在这里的尸体散发出刺鼻的血腥气息,马特憋着半口气不敢正常的呼吸,他在心里祈祷着能够尽快离开这里,否则,他不但有可能会呕吐得一塌糊涂,而且还不得不跟马特解释这四具尸体的来历,而那样一来将会影响到他追踪“复仇者”的效率。还好,马丁一出现形势即刻就有改观,曼宁中士眼里的恐惧已能透过镜片反应出他的心理,这个通过键盘利用无人机杀人的家伙在面对徒手杀人的马丁的时候,确确实实表现得非常的不堪。 马特从监视器里看得清清楚楚,就见马丁走进审讯室的时候手上多了一只小箱子,他并不打理曼宁中士就直奔屋子中央的那张小桌子,只顾着低头忙乎自己手上的伙计,仿佛审讯并不关他的事似的。就见他从箱子里取出一只卷成筒状的袋子来,平铺在桌面之后便将里面的工具一一取出来。哦,天呐!马特暗自替曼宁中士叫了声苦,原来,马丁按次序摆放在桌面上的竟然一整套的刑具,对于曼宁中士而言无论用上这其中的哪一样,都等于是做了一次截肢手术,当然是在没有使用麻药的前提下。 制造精致的刑具在马丁的手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仿佛乐手开始演奏之前调试乐器发出的声音,马特注意到曼宁中士恐惧的眼神里传递出崩溃的信息,他哆哆嗦嗦的嘴里发出牙齿打架的声音。但是,马丁根本就不理会这些,似乎他对曼宁中士将要吐露出来的秘密丝毫不敢兴趣,而他关心的仅仅是如何利用手里的工具把那个可怜虫拆成血肉模糊的零碎。终于,马丁将全套刑具摆放的整整齐齐了,他犹豫着拿起一件在手里掂了掂,而后放下又拿起了另一件,如此重覆了三次之后,他终于拿定了主意,于是,转身朝曼宁中士走去。 不等马丁走到近前,曼宁中士已经快要昏厥过去了,他在自己失去知觉之前吐露了一个名字,这名字透过口型传递到了马特的眼里。马特一边起身收拾自己的行李,一边默诵道:朱利安.阿加西,嗯!维奇揭秘网站的创始人,有“密探”之称的这个人竟然网罗了军队里面的人,呵呵!他可真是生财有道啊!原来,“键盘手”曼宁中士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竟然是在替这个家伙卖命啊!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觉得钱重要呢?还是命更重要!总之,这里的活儿我干完了。 马特打开监控室的房门时,迎面看见了那个看门壮汉鼻青脸肿的脸,他同情的笑了笑,掏出那只打火机来在手上掂了掂,然后塞进那家伙的衣兜里,接着,他友善的拍了拍那家伙的肩头,没再说什么,竟自推开了小楼的门走了出去,现在,他先要把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报告给自己的老板,而后便要循着“复仇者”身上的追踪器去把他找回来。“新贵第一屠”坚守的信条就是:谁从自己手上夺走的,就从谁的手上夺回来。因此,他才被称作是“安全员”。 马特.伊斯特掏出手机拨通了老板的电话,然后极其尊敬的说道: “深喉先生,我是您的安全员…” 第二章.借饵开道(1) 33.2.1 中国南海 052c型导弹驱逐舰 17:00 两粒雪白的药片被拈在指尖,在柔白色的灯光下面显得既光洁又刺眼,进而衬出了手背上的皮肤多皱而且干涩少有润泽,尤其是那些淡褐色的老年斑由此变的更加的明显,它们原本是暗含在杂乱的纹理当中的,轮廓模糊颜色暗淡,此刻却在强烈的对比之下变得凝重起来,好似僻静的小路上面零散着的落叶一样,在逝去和落寞当中显出阵阵的凄凉来。这原本是一双细嫩而灵巧的手,因为使命的负累和岁月的磨砺才疏于护理,因而变得粗糙而有力,可也正是这双手稳健操盘掌控着大局,在变幻莫测的危势当中运筹帷幄,在疑云密布的困境当中拨云见日,这才保定了乾坤稳定了社稷。 封疆平默默的注视着“老帅”,看着她吃了药喝了水,然后,抬起手来理了理灰白的发髻,等到这一切都在缓慢平和当中完成之后,他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 “他已经把诱饵放出去了,就像您安排的那样。” “是我希望的那样,封队,别学着他们的样子捧着我说话,你是块好钢,你的赤诚可昭日月,自然也能够照得见你我的心,所以,别让自己蒙上锈点。” “老帅”不等封疆平把话说完,便毫不留情的打断了他,封疆平的脸一红,应道: “是,古总。” “老帅”撩起视线越过花镜看着封疆平,语重心长的说道: “在此之前我也毫无把握,所以才费了这么大的周折,可这真不是一个聪明的办法。不仅给舰长带来了麻烦,也让政委左右为难,并且,还害得班伯也跟着受累,让他扮演了一个不讨人喜欢的角色,哦,还有那个女孩子吕律调,直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想必,她的心里一定不好受啊!所以,能够成功的把敌人引上钩,这应该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啊!” 封疆平满心忐忑一脸肃穆的听着,他在古谱的的注视下始终保持着标准的立正站姿,就像根擎天柱一样把个不大的舱室衬得更加的低矮和狭窄了。然而,此刻的气氛原本是很轻松的,并且“老帅”的心情本也不错,因此,他的过分拘谨不免显得有些滑稽可笑了。“老帅”见了封疆平一脸严肃的样子,难免不觉得好笑,为了让他放松下来,于是反问道: “怎么不说话了?应该拍马屁的时候反倒张不开口了,呵呵!你啊!天生就不是溜须拍马的那号人,可这一点呢?我倒是喜欢。放松点嘛!我又不是在批评你,其实,你演的也很不错的。稍息吧!封队。” 古谱的话让封疆平不好意思起来,他很不自然的变换成稍息的姿势,然后,佯装轻松的打趣道: “您说的是,就算我会拍马屁,可也不敢跟您使啊!您的眼力…嗨!那叫一个毒啊!没什么花招是您看不穿的…” 对于任何一个领导者而言,处理好与下属的关系都是非常重要的一种能力,掌握好亲疏远近更是一门深奥的学问,某种程度上它甚至比对敌斗争都来得重要。古谱深谙恩威并重的道理,因此,除了喜怒不形于色之外,她还善于适时的表现自己的情绪。此刻,封疆平的话就把古谱逗乐了,她佯装恼怒的说道: “封疆平,看来你真是长本事了,连阿谀奉承都能做得这么隐蔽,看来,从今往后我倒是可以歇歇啦!” 古谱言罢两个人轻轻的笑了起来,这是自“中华神盾”出航以来他们第一次露出轻松的笑容。显而易见,一个精心设计的诱饵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了,这让他们如何能不开心的笑一下呢? 原来,那个疑似核潜的噪声是有意安放在底舱的一台发生器产生的,目的就是故意引起敌方攻击型核潜艇的注意,这是一个大胆而冒险的计划,可以称作是欲擒故纵之计,“老帅”断定对方会把这个轻易就捕捉到的噪音信号当成是一个诱饵,从而把猎杀的埋伏圈转移到另一个方向,如果此计成功的话,那么,归航的094将会得到一条最近最安全的航线。 果然,“诱饵”很快就被识破了,第一个想到这一点的就是有“魔鬼视窗”之称的比尔.格莱斯,他即刻就将自己的分析结论告知了国防部以及太平洋舰队司令部,并且,还在五角大楼的总统特别会议上正式的提了出来。这一情况得到了“大师”的证实,被他成功控制的“眼镜蛇”比肖普.杜冈,在第一时间就从五角大楼发回了情报,于是,一个促成这一计划成功的内因已然产生了。但是,要促使五角大楼确认这是个诱饵的话,还需要一个来自外部的情报作为参考才行,因此,“黄菊”毋庸置疑的在这关口发挥了作用。 052c型导弹驱逐舰上发生的一切,正是要帮助“黄菊”完成这一使命的一出好戏,“老帅”所做的一切安排,以及班伯、封疆平以及吕律调的一切表现,都是在知情和不知情的条件下有力的推动了这一进程,他们惟妙惟肖的逼真表演引导“黄菊”一点一点的接触到了“诱饵”,又让他自然而然的相信这个“诱饵”的真实性,最终促使他做出了决定。于是,一条发自“中华神盾”舰上的情报有力的证实了“魔鬼视窗”的判断,因此,围猎094的一张大网主动撤去,气势汹汹的“狼群”转而扑向了另一个方向,094归航的航道便由此敞开了。 “要不要把他控制起来,接下来要干的活儿全都是动真格的,可不能让一粒老鼠屎毁了满锅汤。” 短时的轻松很快就过去了,封疆平仍旧念念不忘自己的职责,的确,迎接094凯旋的行动刚刚开了个好头,而后面的任务并不轻松。封疆平担心的是,虽然水下的“狼群”已经散去,但是,水面上还有有一艘“钟云”号宙斯盾舰呢!自“无暇号”间谍船折戟中国南海之后,赶来接应的“钟云”号就留在原处没有走,并且,还不断的靠近中国沿海,从它游弋的方向上看非常靠近094的航道,如果这艘宙斯盾舰上的反潜探测装置发现了094的话,那么麻烦可就来了,它能很快招来大量的p-3c反潜巡逻机,到那时,094再行匿形可就难了,刚刚撤去的大网随即就会铺天盖地的撒下来。因此,092c的戏还要继续的演下去才行。而此刻,052c上藏着的这只鼹鼠就变得更加的危险了,一旦出现闪失的话前面所做的一切努力恐怕都要付之东流啦!所以,他才急于处置掉这匹害群之马。 “老帅”平静的听着封疆平说完了自己的意见之后沉默了片刻,她并没有马上发表对这件事的看法,虽然,对与当前形势的急迫以及忧虑,她和封疆平的想法完全一致,但是对于“黄菊”的处置方式她却有着更深一层的考虑,这是她作为掌控全局的帅才与独当一面的将才之间最明显的差别,其视点之高眼界之宽着力之远都远非封疆平可以比拟的。其实,如果不是她有着如此深谋远虑的忍耐,恐怕“黄菊”也存活不到现在,而将他留到今天的目的正是要好好的利用他的情报渠道,让他在适当的时候发挥作用替我们说话。事实证明了她的狡诈,“黄菊”的表现果然没让她失望,这便是“老帅”棋高一着之处,只有做到未雨绸缪眼光长远,才能在危局降临之时频出险招力挽狂澜。因此,着眼未来的“老帅”才不会像封疆平那般的草率,她要将这盆“黄菊”的功效充分的利用起来,不把他榨到干时绝不算完。 原来,“老帅”对于“黄菊”的存在早有耳闻,但她当时还无法确定这只鼹鼠的具体人选,由于长期隐匿的关系,“黄菊”几乎从不进行活动,因此,一盆不开花的黄菊种子就这样一直在土里深埋着,直到不久之前的一次机会,他终于开始破土发芽了。当中国潜心发展经济的时候,一系列关系到国家安危的国之重器也在悄悄的研发当中,其中一项就是列于三重核打击手段之首的潜射战略导弹的研发,由于潜射方式具有高隐蔽的特性,从而确定了它的生存概率远大于陆基和空基方式,所以,拥有一款远程多弹头的潜射战略导弹是具备有效二次核打击的重要手段,于是,基于df-31型陆基洲际弹道导弹的“巨浪2”型潜射导弹的研制便在紧锣密鼓当中悄然进行,但是,这款导弹的研制却经历了非常困难的过程,迟迟未能列装的现实引起了外界的多种猜测,有些传言甚至将这一型号导弹的难产归咎于094型战略核潜艇的技术不过关,然而,实际情况却远比表面上反应出来的现象复杂许多。 很少有人知道,在“巨浪2”型潜射洲际弹道导弹的研发过程中,曾经发生过几次严重的泄密事件,它直接导致了这型杀手锏武器的定型和投产,更严重的影响了弹艇结合的进度,从而演变成了人们看到的094型核潜艇不成比例的外观。原来,每当“巨浪2”接近定型的时候,它的技术数据就会被泄露出去,最后的一次,导弹的射程精度等数据竟然出现在了国外的某些技术刊物上面。这些接连出现的泄密事件致使“巨浪2”不断的更新设计,从而导致了094也不得不随之改变,最终拖延了中国海基核反击力量的装备进程。 当时,总参情总负责对这一严重的泄密事件展开调查,“老帅”更是直接主抓这一案件,经过了艰苦的排查之后目标已被缩小到了几个人的范围,但是由于这些人都位居高管,且都负有重要的责任,因此,很难将他们完全排除在“巨浪2”的研制范围之外。“老帅”苦无良策之后只得选择了一个较笨的方法,她称之为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即是说:故意泄露一些刚刚取得的进展给那几个人,逐一的看他们每个人的具体表现,如此做法虽然冒险却是能够准确判定鼹鼠的有效手段。果然,一段时间过后,那个人终于浮出了水面,当一组刚刚验证后的技术数据被故意透露给他之后,“老帅”很快就从“唐笛”的渠道得到了准确的消息,这组数据已经被中情局获取,不久就会输入到“标准”系列反导系统中去。“老帅”闻听这个消息真是恨得牙根都疼,她万万没有想到,那个有着很好的家庭背景,父辈为国家做出过重大牺牲的人竟然是中情局的间谍! 抓!还是不抓?“老帅”为了做出这个决定苦苦思考了三天,最终,她决定暂且留着这只鼹鼠,直到他不能发挥作用的那一天。于是,“老帅”使了一招障眼法,明升暗降的将这个人调离了科研岗位,让他高高在上的困守在办公室里,从此不能直接接触到任何新武器的研发,却让他感觉可以了解到所有即将列装的武器装备似的,从而稳住了这只衰鸟。请走了这只鼹鼠之后,潜射洲际弹道导弹的研发很快就有了长足的进展,射程精度以及外形尺寸都有了很大的改变,实际效能已经等同于一款新型的导弹,经过请示中央军委同意,这款有了重大改进的“巨浪2”很快就被定型了,但对外宣称的仍旧是被泄密的那型导弹。而接下来的研发进程就要顺利得多了,在df-41基础上改进的“巨浪3”也很快就要出炉了,在不断改进当中积累了丰富经验的新型核潜随即应运而生,与“巨浪3”匹配的096呼之欲出,短短的几年过去了,海基的核反击利器已在094的掩护下悄然取得了长足的进步,即将担当起捍卫共和国安全的一只隐形的盾牌。 “留着他!” “老帅”果断的做出了决定,封疆平的眉头一簇但没敢反驳,“老帅”接着说道: “找个舱室给他,再叫上那个吕律调,陪他一起做研讨,就说我说的,要他们针对千里顺风耳的技术细节给出一个评定报告来,你负责在门口加派蛙人守卫,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来,理由很好找,也是为了保密嘛!先用这个法子把他圈起来,等该出的出去,该回来的回来之后,再放他们出来。” “老帅”的话让封疆平一怔,什么叫该出去的出去?除了迎接094凯旋之外,难道,还有要出去的吗?封疆平的一脸困惑全被“老帅”看在眼里,她笑了笑说道: “是的,有回来的自然要有出的呀!难道,老六你没听说过呀!” 封疆平的眼中一亮,禁不住喜上眉梢来,他兴奋得有些结结巴巴的问道: “您是说,096?它一直跟着我们?” “老帅”平静的点了点头,用手向下指了指舱板,轻声说道: “是的,一个非常安静的家伙!” 第二章.借饵开道(2) 33.2.2 中国南海 中国核潜出航的秘密水道 17:05 茫茫深海,水质极其致密,竟比雾还稠比霾还浓,比尘还厚比沙还重。重重黑幕,暗夜停滞不转,致使声光不现电波不传,遂见肃杀一片墨染一团。忽然,一阵沉沉的大势压将过来,涌动的潜流迫使层层的水障纷纷避开,不觉间就在大洋的深处鼓起了一股凶悍的大潮来。 看这阵汹涌,强劲却不喧嚣,澎湃却不鼓噪,壮阔激昂的一路前行,却不发出一丝的声响来。观其势雄浑似龙却不出头,感其力震撼如鲸却不摆尾,辨其迹无声类似背景,觅其踪无影疑作幻境。这股潜涌的势头虽然浩荡,蕴含的力量虽然奔放,却都在水势的磅礴之中隐藏了,不觉间竟把它当成了大海的激荡。 球型锤头呈突入状刺破了水幕的阻挡,撕裂的水流被迫沿着球冠的方向避让,拉长水滴型的柱体坚挺粗壮,消音瓦覆盖的表层上光滑顺畅,洞穿无障长驱无挡之中更是水过无印浪打无痕,只给光洁的外表罩上了一层润滑的水膜,进而将自身与水质融合成为一体,这样,一个排水量超过万吨的庞然大物就游得不声不响。 它使用了高强度的合金钢塑壳铸体,采用了电磁流体推进器助力行进,因此,在它的眼中深度和阻力全然可以忽略不计,加之手上还有24枚巨浪三型洲际弹道导弹,方圆一万公里半径内随时可以锁喉封眼,而误差仅以百米计算。这是一款尚处在海试阶段的最新型的核潜艇,是未来担负海基核反击重任的一件镇国利器, 在西方国家的眼中,中国核潜艇的型号和代差始终模糊不清,因此主观臆想和妄加推测的居多。一直以来都有一款被称作“唐级”的096型战略导弹核潜艇在坊间流传,但对它的进一步描述则是以讹传讹。原来,它生在洞窟长在水下,自降世以来从不曾暴露在天光之下,因此它的存在只限于一种传说,却从来都没有被证实过。 这一次的远海测试以实战背景作为主要条件,因此是它进一步走向成熟的关键阶段,一旦成功的跨过了这一关,则预示着它的入役已经为期不远,而尤以试射“jl-3”型洲际弹道导弹作为标志点,只要达到艇弹结合完美通讯联络完善,096很快就能开始进入战备值班,进而为腾飞的中国撑起一支最强有力的核保护伞。 然而在此之前的096还只是一条雏龙一只虎崽,它的牙未尖爪未利腿未健麟未坚,因此才需要周密的襁褓替它遮遮掩掩。这一次出航明里有“中华神盾”舰鸣锣开道,使的是欲擒故纵调虎离山,而暗地里还有庞大的水下舰群在为它保驾护航。它们就是由二十余艘宋元级常规攻击型潜艇组成的编队,此刻正前出数十海里警戒潜行。 它们摆开了二龙出水的阵型,替096肃清了东海一线的水下威胁,加上此前052c借饵开道骗走了“狼群”,不仅为094的得胜凯旋赢得了一条安全便捷的航道,也为出世不久的096突破封锁长驱大洋创造了机会,如此一来,它们东西呼应明暗结合,刚好送096 到大海的深处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好让它亲挽长弓射“巨浪”。 与094/096这一类巨龙长鲸般的核潜艇比起来,块头小许多的常规潜艇的水下续航能力逊色很多,然而,在配备了aip动力系统之后,中国的宋/元级常规潜艇的航程都有了长足的进步,加之改进后的声纳和武器系统,使其远距离的攻击能力有了大幅度的提高。其中尤以元级潜艇的静音改善最为显著,它的水滴型外形和整体铺设的消音瓦,使它成为海洋之中的一道影子。 随着逐渐驶入远海,二龙出水的阵型也就越拉越大,两艘突前的041型元级常规潜艇的间距已经拉大到了500公里,这是彼此保持联系和探测互补的最佳距离。对于探测和攻击距离达到上千公里的这两条艇来说,拉起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是让096 安全出行的保证,这种支持需要一直保持到096潜入深海之后才能结束,因此,无论是虾米还是小鱼都不能让它漏过去。 就在这时,位于警戒阵型右翼的那艘041突然慢了下来,它显然是探测到了某种危险,而与之搭档的另一艘元级潜艇也随即降低了航速,它很快便注意到了二条声呐反射信号,那表明了阵列的右侧正面临着威胁,于是,两条超级静音的041当即停车,它们双双悬浮在了水下百米深度的位置上,主动声呐系统全开,一声不响的观察起这不速之客的数量和来历。 其实,不需细辨也能猜想得处,因为历来中国潜艇在这个方向上的宿敌也就只有一个,那便是实力雄厚的日本潜艇,无论是中国海军的水面舰船出海训练,还是中国商船往返运输,都会有日本潜艇的瞧瞧跟随和监视,甚至,他们还会偷偷潜到中国海军基地的家门口来,找机会探头探脑的朝里面窥探,其厚颜无耻的程度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虽然,日本潜艇在数量上不占优势,但其质量却是世界一流的水准,无论是材料加工还是制造工艺,无一不是精益求精,其技术水平已经发展到了精雕细刻的地步,整条艇摆在那里就跟一件工艺品相仿,因此,日本潜艇一直以来都是中国海军的心腹大患。但是,小步快跑的中国潜艇也不甘落后,经过了长期的努力之后,已经渐渐形成了后来居上的势头,无论是静音效果还是探测能力都已经毫不逊色。 除此之外,日本还拥有庞大的空中反潜力量,他们独一无二的拥有上百架世界一流的p-3c反潜巡逻机,一旦连续出动就可以覆盖上千公里的海域,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几乎压迫得中国潜艇喘不过气来。但是,随着中国空军的跨越式发展,三代机的规模和质量已经超越了日本的空中力量,尤其是列装了具有世界先进水平的预警机之后,这一劣势已经被改变。 果然,长期与之周旋的041很快就发现了从侧翼逼过来的两条潜艇,从声呐信号反应出来的特征上断定,它们应该是两艘由三菱重工制造的苍龙级潜艇,如果以实力对抗的话无疑元级领衔的中国潜艇编队占据优势,但是,一旦双方发生冲突的话,必然会招来大量的p-3c反潜巡逻机,以其探测的能力和范围推断,上千公里范围内的水下活动目标都有可能被发现。因此,要想掩护好出航的096 就会变得异常困难。 于是,元级潜艇编队即刻做出了决断,由四艘宋级潜艇从右翼高速冲着,斜刺里穿过苍龙级的航线,静止奔着远离096出航的方向而去,以期吸引住对方的注意力,将反潜的防御力量朝着日方的母港方向引去。命令通过量子通讯系统传达出去,陆上指挥中心当即知悉了前敌的状况,海航的su-30和jh-7随即待命,但是考虑到096的存在,所以指挥中心尽量保持克制,没有起飞以空警2000领衔的大机群。 两艘元级潜艇带领余下的宋级潜艇静默悬浮在原地,静观四艘宋级潜艇呈楔形队列奔突而去,他们的高调举动立时吸引了两艘苍龙级潜艇的注意,就见他们即刻调转航向,以四十五度角大弧度回防,斜刺里冲向了四艘宋级的远端航线。这一招是极其高明的选择,对于四艘朝着日舰母港奔袭而去的宋级潜艇来说,他们如不停止这种冒险的举动,那么,在他们冲进日舰警戒线之前就将遭到攻击。从目前形成的角度来看,他们只有挨打的份却无还手的可能。 面对这一挑战神经的举动,以元级为首的中国潜艇编队静默不动,原来,他们担心此番来袭的日本潜艇并非只有两艘,如果还有其他的潜艇在不远处伺服的话,那么稍有动作就有可能暴露自己,进而会招来他们对096 的注意,所以,忍为上的封住东侧防线的做法可以说是以逸待劳的正确对策,毕竟,眼下不是怄气斗狠的时候。保住096不被发现才是此战的重点。于是,东线的护航编队就像毫无生气的浮游生物一样悬在那里,一动不动。 此刻,横须贺海军基地的值班指挥中心里突然警灯闪烁,红色灯光急促的跳动将每个人的血液都点燃了,随着大家心里几乎异口同声的惊呼:怎么?中国人真的打过来了吗?全体的战勤值班人员的心都骤然一紧,随即便一齐跳起身来朝着各自的战位跑去。其中一位身材火爆的女性军官也随着众人一道朝值班室跑去,鲜艳的上尉军衔随着她丰满的胸部一波一波的涌动,分外的惹人注目。 但是,那些好色的军士和军官们却根本顾不上多看她一眼,即便是这平时令他们喷出鼻血来的“豆奶”也无暇多看了,因为紧张的情绪占据了他们的全部,荷尔蒙被恐惧压制到了最低点。所以,才使得她能够借着这阵混乱从容的进入了值班室,借着顺势一闪身就进了基地指挥官的办公室。作为木村少将的联络副官,她虽然经常伴随在少将的身边,但却绝少有机会能够进入到他的办公室里。 位居“狂花第三劫”的日俄混血美女菠莉莎已经为这个机会苦等多时了,此前,她以出色的成绩毕业于俄罗斯国家情报机构,而后借助自己的身世条件得以进入日本自卫队,受过专业谍报训练的菠莉莎非常懂得利用自身的优势,拥有傲人身材的菠莉莎早就有“波波杀”的美誉,因此她很快就取得了现在的敏感职位。她知道当警报响起的时候,木村少将一定会守在指挥中心的司令席位上,所以她才毫不犹豫的潜入到了木村少将的办公室,她要趁此机会获取美日联合反导体系的秘密数据。 菠莉莎为了实现这一目的提前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她早知道这套加密的数据存储在木村少将笔记本电脑里,而这个笔记本从来都是不离他的左右的,但是,唯有今天是个例外。因为,作为在亚洲实力首屈一指的潜艇部队,再加上有强大的美国海空军支持,他们从来都是主动出击去监视和骚扰别人的,根本就没有响起警报的先例,因为根本就没人会相信真有被动挨打的那一天。所以,当这一刻突然降临的时候,即便是木村少将也有些慌,他破天荒的把本该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忘在办公室。 菠莉莎冷静的反手关闭了房门, 她流睛闪目的略一打量,当即在木村少将的办公桌上发现了那只笔记本。她虽然亲手提过装有这只笔记本的手提箱,但是,却从未真正触摸过它。但是,菠莉莎并不担心如何处理开机和解开密码的技术问题,因她手上有一致自动解码器,那是俄罗斯情报局最高端的装备,无论什么样的电子设备,只有留有usb接口,它就能通过系统的后台运行窗口自动进入到系统的内部中去。而她现在所需要的,仅仅是三十几秒的时间而已。 菠莉莎轻轻吁了口气,迅速安定好自己的情绪,而后便快步走到了办公桌前。她的动作简洁而且流畅,几乎完全按照自己设定好的步骤在进行,甚至连如何打开笔记本的机盖都事先计算好,所以,时间一秒一秒的流过,她距离得手已经越来越近了。突然,已经被她插进usb接口的解码器又被她迅速的拔了出来,就在她俯身桌面刚刚抬起头来的一刹那,办公室的门被突然打开了,一个身影闯了进来,两人的目光一对,那人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人也随即僵在了那里。 第二章.借饵开道(3) 33.2.3 日本 横须贺海军基地 17:10 小荳洲上尉刚一推开木村少将办公室的门,即刻就被眼前的美景吸引住了,他见到的画面远比国家地理杂志频道上的更巍峨更壮阔。但见高山夹深壑,大起又大落,平地卷浪波,大开又大合,冲破极限的大尺度诱惑形成了一股强烈的视觉冲击,迎面朝他奔突而来,令他一时把控不住自己,只管大睁着两眼一眨也舍不得眨,险一险就把眼珠子给瞪出来了。而更糟糕的是他竟然忘记了自己急急可可跑来这里的目的,整个人就像根木桩子似的定在那里,再也拔不开步子。 他的心怦怦的乱跳个不停,感觉血像顶开了阀门的石油一样,挡不住的势头直往头顶上涌来,他连脸带脖子都红成了一片,就跟刚被大耳刮子抽过似的,只觉得脑袋里晕晕的转不开磨,逼得胸腔肺管子里全是胀鼓鼓的,于是一个劲儿的往外呼气却忘了吸气,直至他感到胸闷气短到氧都不够使的时候才醒过盹来,就跟跑了千八百里后上气不接下气的感觉一样一样的。于是,他只好伸长了脖子张大了嘴巴,使劲的想要喘匀了这口气,却不想气管儿摩擦过大竟含混不清的发出了一声啊!就像是他想说点什么似的,但听起来却像是忍禁不住一泻千里时的呻吟。 这是个从北海道的小渔村里走出来的家伙,还从来不曾见过这么美的胸部,在他不多的经验里面,除了成年动漫以及违禁av给过他一点点见识之外,其余的几乎都是想象当中的情景。因此,猛然经受了这番刺激之后,他恍惚的以为自己置身于梦境之中,一时深陷其中缠绵不清。的确,眼前的诱惑也确实难以抗拒,漫说像他这样的愣头青,就算是久经历练的木村少将见了,怕也未必能够拿捏得稳,否则,“波波杀”岂不是浪得虚名了吗? 原来,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深知自己“凶器”之猛的菠莉莎便毫不吝惜,一出手就将杀伤力提高到了毁人神经的地步。就见她俯下身去顺势点开两粒钮扣,立时领口低开放出那两只宝物来。看那雪白而细腻的润度,拥挤又挺括的弧度,神秘且难测的深度…对于任何异性而言,这一对稀罕玩意儿都换得过他的忠诚和坚定,更别说这血气方刚却又心稚毛嫩的小荳州了,面对如此强烈的刺激他如何能够承受得住?除了痴呆呆傻呵呵的僵在那里,他还能做些什么? 借着“凶器”发威赚得的短暂机会,菠莉莎迅速的将解码器掩在手心,接着不露声色的关机,而后从容的挺直了腰身,傲然面对着小荳州上尉,她把木村少将的笔记本端在手上,半掩酥胸的看着小荳洲,脸上现出放荡的笑容,挑逗的说道: “看够了没有啊!要不我再给你点时间,反正你也不急着把这拿给木村少将,嘻嘻!当然,我就更不急了。” “哦,不,对不起,上尉,失礼啦!多有冒犯,请你…原谅。” 小荳洲猛醒过来连连的鞠躬道歉,而后,他上前一步伸出手去接菠莉莎端在胸前的笔记本,不料,菠莉莎的双手猛然往回一撤,收手不及的小荳洲一头撞进怀里,菠莉莎顺势挺胸迎了上去,个子矮了半头的小荳洲在懵懂之中正好把脸贴了上去,一下子就亲吻上了那片壮丽的河山,立时,他的脑袋嗡的一声,接下来便不知自己啃的是什么东西了。 啪!菠莉莎重重的拍在了小荳洲的头顶上,随即厉声喝道: “请自重些!小荳洲上尉,你竟敢在将军的办公室里性侵女同僚?你不怕我告到将军那里吗?” 给菠莉莎当头这么一拍,再加上她颇具威胁的一声断喝,小荳洲猛然从不能自控的状态当中惊醒过来,他吓得他连连倒退,看也不敢再看菠莉莎一眼,只管不停的鞠躬如同鸡哆米一样。这个可怜的家伙自从一进门开始,在这短短不过几分钟的功夫里,就着了“波波杀”的道,到现在也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反倒被对方牢牢的牵在了自己的手上,此刻,他虽有上了贼船的感觉,却也毫不后悔,除了害怕之外,反倒有种愿打愿挨的心态,全只因那头顶高山脸埋深壑中的一吻,留给他的感觉太过震撼了,他愿为重温此景甘冒风险。 看着小荳洲的狼狈相,菠莉莎轻蔑的一笑,心想:他虽然只是木村少将身边一个跑腿的军官,但总有用得着的地方,因此,今天虽然没能搞到美日反导系统的数据信息,如能控制住这个家伙倒也是个不小的收获。于是,她慢慢撩起长腿顺势往桌沿上一挎,微微颤抖着脚尖浪声浪气的说道: “这么急摸瞎火的干什么呀!也不给人家时间预热一下,如果你喜欢我的话,可以跟我约会呀!其实,我倒是觉得你挺不错的。” 嗡!听了“波波杀”的这句话,眼神正从菠莉莎的脚趾尖上启动,顺着小腿的曲线慢慢往上移动的小荳洲,突然觉得脑子里翻起了一片血海,立时,他的眼前一片鲜红,全身的热血都跟着沸腾起来了,他已经分不清自己在裙裾之下看到些什么了,只感到肉色翻飞蕾丝透现,他的鼻血险一险就溅了出来。但是,在这强烈的刺激之下,他的反应突然变得快捷起来,当即便回应道: “是啊!菠莉莎小姐,我真的喜欢你呀!我可以约会你吗?” “当然,但是,现在可不是时候。上尉,赶紧拿上这笔记本回到将军身边吧!” 菠莉莎的目的达到,于是见好就收,她悄然一跃非常性感的收了大腿,然后曼扭腰肢来到了小荳洲的面前,冲着这个连头也不敢抬的家伙轻轻的吹了口气,而后,挑逗的说道: “好啦!收收心吧!赶紧回去干点正事吧!别忘了,现在可是紧急警报的时候啊!” 紧急警报?小荳洲似乎刚刚意识到这一点,他猛一激灵之后才想到,是啊!这个时候贻误军机可是要上军事法庭的呀!小荳周刚刚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于是,从菠莉莎的手上接过笔记本来扭头就往外跑,却被菠莉莎伸手拦住了。 “别这么慌里慌张得的,他应该有个专门的手提箱才对。” 菠莉莎一边说着,一边迅速的在办公桌前后搜寻起来,很快,她便从班椅的后面找到了一个黑色皮面亮银钢边的小提箱来。菠莉莎迅速打开提箱平放在桌面上,回头招呼小荳洲把笔记本往里一放,严丝合缝不差分毫,正是这只编码笔记本的专用手提箱。小荳州感激的看着菠莉莎,嘴上由衷的说道: “多亏了菠莉莎小姐帮忙,否则,唉!我可就真出丑了。” 菠莉莎一边迅速的放置好笔记本,一边进一步笼络道: “别说傻话了,我们谁跟谁呀!你好就是我好嘛!” 小荳洲看着菠莉莎熟练的锁闭了手提箱,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他傻乎乎的说道: “难怪你总往将军的办公室跑,原来,你在找机会熟悉这里的情况啊!” 菠莉莎闻听心里一紧,心里骂道:要是都想你这么脑残的话,我也不至于被派到这个倒霉的地方来,早去欧洲跟那些大洋马打交道了。她心里虽是这么想,但表情上仍旧很是放松,她笑着说道: “当然,不熟悉长官的习惯怎么能够升官?傻小子,对我好的话,我还会帮你。” 手上拎着装有美日反导系统操控密码箱的小荳洲在门前停下,他神情的回望了一眼这个俄罗斯血统的美女上尉,然后匆匆的走了出去,暗松了口气的菠莉莎随即整了整军容也跟着溜出了木村少将的办公室,她必须尽快返回自己的岗位上去,以便在紧急警报期间见机行事做点什么。 中国南海 中国核潜出航的秘密水道 静默中的元级潜艇编队在危机四伏的东面防线上苦熬着,他们的忍耐度比拼的是094和096的存活度,以通常日本潜艇跟随监视的习惯进行判断,刚刚被四条宋级潜艇引走的不过是他们当中的游击编组,而在他们的周围一定还有更多的潜伏猎手,就像伺机而动的的猎犬一样,只要稍有疏忽就会被他们探清底细,而后蜂拥而出搅乱阵势,到那时,就算中国的潜艇编队占有数量上的优势,怕也无法做到百无一疏。 毕竟这是在海底进行的潜艇战,彼此探测和感知的都是对方发出的声响,对于静音效果极好的日本潜艇来说,稍逊一筹的中国潜艇就算数量再多也无法取得完胜,而只要他们中的一条的手,就会让中国的镇国利器损失惨重。对此,元级潜艇编队只能硬着头皮悬浮着,一直忍到对手先走出第一步时才能掌握主动。 但是,此刻令他们感到极为担心的还有那四条宋级潜艇,他们此刻的阵势完全处于被动,一旦被对方的两条苍龙级追上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然而,为了掩护两艘核潜的出入,他们不得不冒这样的风险。时间一分一秒的流过,元级编队的东侧一线静默安稳,而斜出的四条宋级编队则堪堪及危,如果他们再往前走的话,就已经接近有争议的海域了,一旦进入那里的话,日本潜艇极有可能发动攻击。因为战斗发生在暗处,所以倒霉的一方只能吃哑巴亏了。 潜艇编队经受着前所未有的考验,前线和后方的指挥员们全都紧张的关注的局势,他们的神经都快要崩断了。就在这时,另一个非常不利的情况出现了,从那霸基地紧急升空的两架p-3c正朝着这个方向飞来,他们很快就会飞临这片海域的上空,以他们对于潜艇的侦测优势,一旦临空的话很快就能锁定那四条宋级潜艇,到那时,这四条宋级无疑是非常危险,并且,一旦他们继续增派p-3c的话,扩大搜寻的海域就将延展到094和096必经的航道上来,两条巨鲸一般的核潜就只有深潜规避了,而一但诱饵失效,“狼群”再蜂拥而来的时候,整个行动将告失败。 情况已经紧急到了千钧一发的地步了,而参与行动的各方指挥员却对此束手无策,因这被动局面的改变绝非任何一人能够决断,必须要靠全局大势的调整才能够扭转,究其原因还要归功到上个世纪美军的贡献。自从美军漂亮的打了几场倚强凌弱的战争以来,他们令全世界感到惊讶的还不只是各式新型武器的出色表现,而更大的震撼则来自他们体系化作战的观念,就是他们在海湾战争中近乎零伤亡的表现,竟而促成了中国在后三十年里整体军事思想的转变。 因此,破解困境的关键触点必须由中央军委的最高统帅钦点,在这盘棋局当中埋伏着诸多个打劫的棋眼,这可不是负责战术动作的各级指挥官们了解的,保那个子丢那个空只有总览全局的最高首长才能决断,因此,当四条宋级潜艇岌岌可危,094和096堪堪败现的紧要关头,一道命令通过量子通讯系统瞬时传达全体参战单位,这种尖端的通讯方式唯有中国独有,它保证了远海潜航的水下集群可以即时秘密的得到最高统帅部的命令,因此,各种应对手段都在中央军委的统一指挥下得以有效的施展。现在,一场扣人心弦的潜艇大战就要展开了。 第二章.借饵开道(4) 33.2.4 东海 冲绳海沟附近 宋级潜艇编队一号艇 17:15 “四点钟方向,苍龙级两艘,距离一千,航速15节。” 声呐员的声音低沉吐字清晰节奏铿锵有力,但是语气当中明显流露出了某种焦虑和不安,不错,眼下的形势对于“小宋”编队来说是极为不利的,从斜刺里逼迫而来的两条苍龙级潜艇无论在航速还是在卡位上都具有明显的优势,照这种势头发展下去他们不消多久就能够追到有效的攻击距离,而处于规避状态中的四艘宋级潜艇则完全处于被动,一旦遭遇攻击他们全无还手之力,甚至连躲避攻击的手段都很有限。然而,作为诱饵他们必须甘冒这样的风险,只要能够达到引开敌人的目的,再大的牺牲他们也在所不惜。 但是,真要做到坦然面对生死的考验,却并非如平日里喊喊口号那么简单,那真的是要具备坚不可摧的意志和坚定不移的信念才行。对此,每条艇上的每一位艇员全都坚守着这样一个信念毫不动摇:不惜一切代价确保国家利器的安全!哪怕牺牲自己也在毫不畏惧。但是,光有信念和意志还不足以保证行动的有效完成,必须让心理上的压力通过适当的方式及时的得到缓释,当然,单靠硬性的约束显然并不合适,对此,英雄的潜艇部队有一套属于自己的特殊方法,可以让每一位艇员都能在险恶环境的考验中保持高昂的士气,以无坚不摧的斗志战胜一切困难。 此刻,身兼编队指挥官的一号艇艇长非常清楚,考验这支水下奇兵的时刻到了,他坚信这些经过了长期艰苦的战术训练和意志磨练的弟兄们,一定能够履行职责不辱使命,完全有把握完成这一次的作战任务。而如何能够适时的激发出他们心底蕴藏着的爱国热情和民族精神,从而释放出每个水兵心中的最大潜能来,则是此战成败与否的关键。他想:是时候激发起艇员们骨子里的血性和心里埋藏已久的仇恨了。于是,他高声命令道: “把定航向,保持航速,别让小鬼子跟丢了!” 鉴于编队执行的是诱敌深入的任务,因此,他无须顾忌暴露自己的行迹,并且,如果能够引来越多敌人的话,那效果就越是明显。所以,他冲着送话器大声说道: “我们就亮开胸膛等他们打响第一枪,希望小鬼子有胆量这么干,那样,我们就有机会替死去的同胞报仇了!” 艇长的声音很高,为的是让每一位艇员都听见,但他的语气却很平淡,表现出的是出手之前的冷静心态。这是一个释放野性的信号,预示着感情越淡则杀气就越重,他和他的艇朝夕相处,他和他的兵患难与共,因此他懂得他的艇也更懂他的兵,这是一脉相承的中国人,是中国百姓的子弟兵。他们肩负的使命,不仅艰巨而且光荣,他们憋足了一口气,如果鬼子不长记性,那就让同胞在南京流的血吞噬东京。 随着他的话音一落,本来就肃穆的舱内霎时变得渗人的安静,这是杀人之前的寒冷,水兵的目光所及连海水都能冻成冰,但是,艇长能够听得出他们心底了澎湃着的声音,他们的表情虽冷但血在沸腾,复仇的欲望激发起了每个小伙子的血性。每个中国人铭记不忘那笔世仇,无论隔了多少代都能记得清楚,中国人以忍为上以和为贵的文化传统,可以包容罪恶也能够忍得住了伤痛,但是绝不会好了伤疤忘了疼。 每个人都看得到,时至今日,小鬼子欠下的债未偿还,中国人流的血未擦干,可杀人凶手已是一副胡不认账蛮不讲理的无赖揍性了,又是夺岛又是拜鬼的,他们扒开了中国人的伤口不算,还肆无忌惮的往上撒盐,这种行径真比骑在脖子上拉屎还让人难以忍受。好了,看看此刻这些中国军人脸上血脉贲张的表情吧!久欠不还的血债早已在他们的心中积起了复仇的柴薪,拖得越久堆得越高,现在就只差点燃的那么一点点火星了。 忽然,一个雄壮而有力的旋律从某个战位上响起,起初,那声音听来低沉而且单薄,不知是哪个水兵情不自禁的低声哼唱,但那庄严的旋律极度感染力,就像平地里卷起的一阵东风,接下来,一个,两个…歌声愈加雄浑曲调更加高亢,声声铿锵句句激昂,很快便汇集成了全体艇员的齐声合唱。随着这首《义勇军进行曲》的唱响,每个人的心头上都有一面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这一班兄弟视死如归的表现,让艇长的心里也涌起了热潮,他克制着油然而生的情感,不让心底的澎湃润湿了眼眶。 也许是水兵们的忠勇感召了日月,也许是小鬼子的无耻激惹恼了上苍,就在“小宋编队”面临极度危险的紧要时刻,潜艇编队的一道命令通过量子通讯系统同步下达,命令要求宋级潜艇编队即刻由规避队形改为迎战阵型,命令当中明确了中央军委的指示精神,即:我们不打第一枪,也绝不允许敌人再打第二枪!命令一到,艇长即刻命令所辖四条宋级潜艇改布品字阵型迎敌,以一号艇居中突前,其余三条艇呈燕翅状排开,只要对方施放武器,四条宋级即刻火力全开,绝不手软。 宋级编队的突然变阵令急急而来的两条苍老级颇感震撼,它们被迫慢下了脚步,在距离宋级潜艇的导弹射程以外停了下来,此时,知道厉害的苍龙级艇长心里明白,所谓饿虎也怕狼多,就算苍龙级怎么厉害,可无论鱼雷还是导弹都得一枚一枚的发射,因此,即便是来一次齐发充其量也只是两枚,但换来的却是对方多出一倍数量的还击,从简单的概率上计算,想全身而返可就没那么简单了,至于想全歼“小宋编队”就更是空谈,为此,他们远远的停住脚,急急的召唤空中支援。 早已经出动的两架p-3c反潜巡逻机此刻正朝着“小宋”来时的方向飞去,他们依照经验推断在“小宋”的身后必定会有更大的潜艇集群,突然接到了苍龙级潜艇的召唤之后只得不情愿的兜了个急转弯,调转航向朝着“小宋”这边飞了过来,于此同时,正在渐次起飞的另两个批次的p-3c也朝着“小宋”扑来,一霎时,“小宋”的头顶上空瞬间就布满了天敌,它们虎视眈眈的盯着这片不大的水域,像一群苍蝇那样死踪着不肯放松一丝一毫。 很快,吊放式声呐桶便纷纷坠落在周围的海域,它们间隔均匀却深浅不一,水下随即就布满了听力敏感的“吸声虫”。它们就会把收集到的水下噪声一股脑的传送给p-3c,机载的甄辨设备很快就能从一大堆的嘈杂背景声中找出“小宋”的声音,而它们一旦锁定了“小宋”的水下位置,很快就会通知其他的p-3c,攻击机群随即便会发起攻击。那么,根本不需苍龙级出手,数十枚深水炸弹就会依次在“小宋”的身边炸响,直到看见潜艇的残骸碎片浮上海面。 这一刻真的算是千钧一发的紧急关头了,刚刚调整好了阵型的宋级编队即刻静默下来,即时通过量子通讯系统把这里的局势报告给了编队的指挥,他们重新陷入了无能为力的状态。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一种煎熬,刚刚准备好了要死磕苍龙级的“小宋”,却好像突然变成了砧板上的肉,一时找不到死拼的对手,反而发现自己的头上悬着一把刀,并且随时都会能直落下来,那结局每个人的心里都很明白,深海解体尸骨无存,旧恨未报又添新仇,这种心情让人难以接受,四艘宋级潜艇面临着严峻的考验。 日本 横须贺海军基地 美日联军指挥所 小荳洲手提着那只有着亮银不锈钢包边的手提箱,像个跟班小弟似的紧随在木村少将的身后,如同影子一般的不弃不离,他的存在价值并非因他本人而起,而是在于他手上提着的那只手提箱里装着的笔记本电脑。原来,由于美国主导的联合反导体系过于庞大,横跨欧亚大陆的超远距离当中,覆盖的海洋和陆地面积数以亿计,但其中涵盖的国家却并非个个都愿意参与。 此外,加上俄罗斯的针锋相对以及中国的强势崛起,剃头挑子一头热的美国到处碰壁,因此,反导计划的实施进展并不顺利,堪堪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这边刚刚按下了葫芦不想那边的瓢又起,因此,信息共享以及互联互通的平台始终未能如愿建立,这就使得每个局部单元的控制数据只能单独存取,因此,木村少将就像个拄着拐杖的瘸子相仿,走到那儿都得带着那只数据箱。而脑子一根筋的小荳洲上尉恰巧就是个轴脾气,因此他最适合执行这样一项单调的任务,于是他的作用这才凸显出来,意外的成了木村少将的影子。 此刻,木村少将端坐在主官席位上,但是,真正指挥作战的却并非是他,而是一直都在主导战事发展和战局走向的美国人,因此他仅仅是一个挂着少将军衔的传声筒而已。此刻,除了正对面上竖立着的反映战况实时画面的大屏幕外,在他的面前还横排着一长溜的视频显示器,屏幕上过半数的日本军官都跟他此刻的神情一模一样,全都瞪着小眼珠子滴溜溜的盯着正当中的几个美国军人。 在这几个美国军官当中,为首的是一个头发卷曲皮肤黝黑的非裔将军,他在肤白毛黄的白人当中最为显眼,肩扛的二颗将星表明了他的身份,很明显他就是驻扎在横须贺海军基地的美军司令长官,参与今天战事的全体军官,无论美军还是日军全都为他的马首是瞻。因此,明面上是日本的海空自卫队在出战,实则是美国将军在背后谋划决断,这是在二战结束那会儿就立下来的规矩,主子动嘴奴才跑腿。 小荳洲手里紧握着手提箱的把手,两眼紧盯着前面的大屏幕,紧张的站在木村少将身后很近的地方,随时准备好了向将军提供反导的系统数据。但是,他的精神状态却着实不佳,全只因刚才的一场艳遇对他的刺激太大,一时令他难以忘怀,因此到了这会儿,他满脑子里的仍旧是“波波杀”诱人的场景。 这是个很不好的兆头,小荳洲!你得专心眼前的战局才行!小荳洲不时的提醒着自己,努力把飘散的注意力收拢回来,重新集中到反映即时战况的大屏幕上,但他的潜意识里却在拼命的抵抗着:哦,那道神秘的沟壑里到底藏着什么? 还有,如何爬到那对峰峦叠嶂的上头… 突然,大厅里的一阵惊呼声把正在走神儿的小荳洲拉回了现场,懵懂之中的小荳洲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在他还没缓过神儿来的这一刻,坐在他面前的木村少将突然从座椅上跳了起来,这个荒唐的举动把他下了一跳,还以为是椅子夹了将军的老二,小荳洲下意识的上前一步刚想伸手扶一把少将,却在这时他才发现,原来,木村少将是被大屏幕上的景象吓着了。 小荳洲这才定下睛来得空细看,他发现引进众人惊呼和少将巨大反应的并非什么海怪,而是一块漂浮在海面上的泛着深红色的海藻,身为职业海军军官的小荳洲随即瞟了眼屏幕边上显示出的坐标数据,于是,当即明白了众人惊呼的原因。原来,这片海藻出现的地点非常敏感,它就位于距离横须贺海军基地不远的地方,紧挨着日本单方面划定的领海基线外的国际海域一侧。 这是一片被拉长了的椭圆形的海藻,在它的中间隆起部分下面,深红色掩盖不住的地方,隐隐的露出了黑魆魆的脊背来。小荳洲一见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他知道那可不是一片普通的海藻,在它下面的绝对是一款顶级的深海利器啊!从它浮起的位置上看,那是靠近横须贺海军基地最近的位置,从军港驶进驶出的军舰,无论是水面舰船还是水下潜艇都逃不过它的突然打击。 小荳洲此刻已经完全明白,包括木村少将在内的全体人员表现出来的惊恐那是不言而喻的。小荳洲在心里面叫道:乖乖,若不是它主动的浮上来,或许,根本就没有人会知道它的存在,我们装备的一百多架p-3c反潜巡逻机在干啥?它们每天来来回回电灯耗油的是在忽悠谁呢?愤懑之中的小荳洲忽然感到不解,他暗自问道:嗨!说回来耶!它此刻突然浮出水面又是为啥?难道,是为了炫耀一下它漂亮的珊瑚伪装吗?不!它是在我们的反潜压力下被迫浮上水面的! 小荳洲的想法刚一冒头,呜!警报声突然响起,战情人员纷纷跑向了自己的战位。 第二章.借饵开道(5) 33.2.5 日本 横须贺海军基地 美日联军指挥所 17:20 小荳洲在原地兴奋的跺了跺脚,在他还不知该从何处入手的时候,木村少将的身边已经挤满了幕僚,他们鸡一嘴鸭一嘴的争相献策,唯恐自己会落于人后似的,而太多的主意也让木村少将难以取舍,竟然一时不知所措起来。此刻被挤在人群外面的小豆粥根本凑不上前,他只好乍楞着两只手拎着那只箱子孤零零的四处张望,不想却有幸看到了这里难得一见的全景。这真是傻人傻福好人好命,刚刚撞上桃花运的小荳州还没把滋味咂摸透,自然就更想不到,还有一个更大的运气就等在前头,而这会儿他只能忐忑不安的瞧着眼前乱哄哄的场景,莫名其妙的替木村少将发愁。 但是,他很快就感到宽慰起来,原来,不只是木村少将正忙着跟幕僚们商议,就连屏幕上的那些军官们也开始交头接耳起来,他们的表现全都跟木村少将一模一样,无一不显露出惊慌失措的神情却又一时都拿不出主意来。然而,小荳洲也注意到唯有一人跟他们不一样,那便是端坐在中央的美军少将,他的表现依然沉稳全然不露声色,加上他的面孔黢黑一片,鼻子眉眼啥的一律看不见,因此觉不出神色上有什么变化。小荳州不由得心中敬佩,他暗挑大拇指悄悄赞叹道:这才是见过大阵仗的样子,临危不乱才是真将才!哪像…这帮子人呐!他怯怯的眼神偷望了一眼木村少将的背影,偷偷的想道:未曾交手就先乱了阵脚,唉!也只配给美国人… 似乎是受到了小荳州蔑视眼神的刺激,木村少将突然做出了反应,就见他啪的一下拍亮了对讲的按键,跟着腾的一下站起身来,屏幕上面各说各话的军官们刷的转过脸来,瞪着吃惊的眼神一齐目视着前方。显然,木村少将的反应深得他们的赞赏,毕竟他是横须贺海军基地里面级别最高的日军官长,因此由他第一个提出建议才最为恰当。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足以吸引众人的眼光,原来木村一直都以偷袭战术见长,他的提议多半会有惊世骇俗的地方,此刻面对如此近距离上浮的中国潜艇,木村的脑子里又会有什么样的不同凡响?众人期待的看着这个以稳健著称的海军少将,迫不及待的等他说出自己的主张。 “我建议困住这个胆大妄为的家伙,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这样,那四艘宋级潜艇必将拼死赶来救援,一旦他们靠近了我国的领海基线,我们就有理由将他们尽数击沉,最好能够俘获这个挑起战事的家伙,结果是,既能在军事上给中国人一个教训,又能在国际舆论面前掌握主动权,这是个一举三得的战术方案,足以让各个方面的利益得以保全,请各位给出你们的意见。” 木村少将的发言虽然短暂,却在每个人的心中都激起了波澜,其中日本军官都能听得明白,木村少将的此番提议虽是在邀请众人评判,实则上只是在征询一个人的意见,那便是掌握着决定权的美国将军,正因如此,他才没有把这个提议的理由一口气说全,在所谓的一举三得当中只提到了两个,暗含着的那个只有靠着彼此间的心照不宣。其隐晦的含义应该是:如果此战得胜,那么最大的收获是替日本自卫队争得了脸面,以此更有利于右翼分子去实现他们梦寐以求的期盼,那便是蓄谋已久的修宪。 仿佛一石激起了千层浪,屏幕上面的日军面孔开始变得兴奋,仿佛摇身一变都成了能耐梗,全没了刚才那般没有主心骨的衰样,一个个摩拳擦掌的跃跃欲试起来,似乎木村描绘的胜利就在眼前似的。但那黑人少将却没显出多大的兴趣来,仿佛日本人的诉求与他的目标不在一条轨道上,他考虑更多是一旦战斗打响之后,那些停靠在横须贺军港里头的美国军舰该如何调动。是悉数出港全力参战还是原地不动袖手旁观?而哪种做法会对美军更合算?黑人少将在平静的外表下偷偷的拨拉着算盘。 抢在美国人表态之前,日本军官已经开始接二连三的出面发言了,其中鲜有几个是沉默缄言的,他们中的一些人或者是早把木村少将的意图看穿了,或者是更加清楚的知道美国人的真实价值观,但总之,持保留意见的人已经非常罕见,整个形势变成了一边倒的局面,一时间群情激昂齐声言战,似乎战争已经不可避免。这是一种极其默契的表演,反弹的情绪已在美国军事占领下压抑了很多年,挣脱枷锁的桎梏成了很多日本人的普遍心愿,因此,只要有风一扇立马就会有人盼着星火燎原。 但是,美国将军还没拨拉好自己的算盘,他的迟迟不肯表态也并非有意拖延,毕竟军情紧急非同儿戏,即使他与总统同时非裔,他也没有临敌怯战的权力。其实,他是在等华府方面的消息,起初,白宫通过五角大楼给他透过底:只要能加剧中日两国之间的敌意,那么能不打最好不打,所以,他才面对紧张局面表现得临危不惧。但是随着形势进一步的发展,他需要了解白宫的最初旨意,以此提出他自己的应对建议,是啊!作为身临前线的美国将军,他的意见还是很有些分量的。但想拿出建议却并不容易,他关系到海军基地里面数千名美国军人的生命。 就在日本人表演美国人盘算之际,还有一个人也在紧张的策划着另外的一个行动,她便是俄罗斯情报局在横须贺海军基地的卧底,“波波杀”菠莉莎。原来,与日本同样存在着岛屿之争的俄罗斯一直都在东海方向上保持着很大的影响力,他们的战略轰炸机时不时的会围绕着日本列岛兜上一圈,用以警告日本别打俄罗斯的歪主意。有双头鹰之称的俄罗斯的这种策略也是出于迫不得已,由于受到了北约东扩的压力,俄罗斯的有限军事力量不得不更多的投入到了欧洲方面,因此绝不允许后院起火,出于这样的战略考虑,俄罗斯很愿意中国能够替他缓解东面的压力。 当东海出现紧张局面的时候,俄罗斯战略情报局立即联系了“波波杀”,命令她以保护俄罗斯的整体战略利益为目的相机行事,如果能免一战的话就尽量制止开战,因为,一但中日之间发生战争美国肯定会以此为借口重兵压境,那么,必定会对俄罗斯的东面造成极大的威胁,而腹背受敌的局面可是俄罗斯想要的,那样一来,被切断了对华经济管道的俄罗斯将是非常危险的。于是,刚刚在盗取美日反导系统数据失利的菠莉莎当即调整了工作重心,开始关注起眼前发生的紧张局势来,当她在自己的战位上面远远的看见美日军官之间微妙的关系时,一下子就便敏感的抓住了他们之间的利益分歧,于是,一个扭转时局的妙计很快便成竹于胸了。 此刻,少数按捺不住的日军军官们开始鼓噪起来,有些人甚至已经离开座位准备去部署自己的部队了,形势一下子变得异常的紧张,大有一触即发之势,而美国人却还迟迟没有做出决定。这是一个骨子里就不安分的民族个性膨胀起来的时刻,这是一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屡屡上演过政变的军队,当他们的极端诉求得不到满足的时候,他们就会做出出格的事情,美国人对于这一点看得十分的清楚,他们因此才在这里保持着大量的驻军,虽然名义上的美日联军但实际却上是美国占领军和日本伪军,然而,一旦美国人对他们约束不严的话,他们很快就会挣脱束缚开始独立决断了。 木村少将很老练的站在远处没有动,他谨慎的观察着美酒司令官脸上的表情,他一方面为今天出现的大面积反弹感到欣慰,一方面也为美军表现出来的迟钝感到庆幸,这表明了日本摆脱束缚的时间越来越成熟了,这很像是那些政客们所期待出现的环境,老虎也有打盹儿的时候,更何况眼前的这只老虎可不光是打盹儿,它已现出了疲态并在很多时候都已显得力不从心啦!木村一面暗想一面却也加着小心,他不想像连续下野的政客那样,因为时机的把握不当而成立匆匆的过客,他要坚守在军队直到成功修宪那一天的到来。 由于身为横须贺基地的日本海自最高指挥官的木村少将按兵不动,而那些鼓噪的日本军官们又因鞭长莫及而无法实施行动,因此现场陷入了一阵很尴尬的沉默,但是,这短暂的静默却形成一种巨大的影响力,它给美军司令官的心理造成莫名的冲击,似乎这就是爆发之前的压抑一样,虽然他无法预知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但他还是想道:或许,松开手上的缰绳放这条狗出去咬一咬也未尝不可,只要控制得当即可,如果不作反应的话恐怕有违白宫战略东移的初衷,而且日本人的巨大反弹也不可控啊!弄不好两头都难做,要不就… 司令官的脸上开始冒汗,他黑黢黢的面皮上面泛起了亮光,就像刚刚擦过鞋油一样,他偏过脸去望了眼面露焦灼的副官长,希望他能够给颗定心丸,一直等待华府回信的副官长却很令他失望,就见他看了看手表然后摇了摇头,现出了一脸的无奈。司令官翻了翻白眼,像是黑色面具上面戳破了两个窟窿一样,他撇了撇嘴像八万那样耷拉着嘴角,挂满了资历勋章的厚实胸膛随即起起伏伏的,这表明了他的忍耐已经到达了极限,他很快就要做出决断了。突然,一直都表现得非常理智的木村少将变得激动起来,就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于是,他已经努动开的厚嘴唇有闭上了。 木村少将的失态着实少见,这让他的左右幕僚们深感震撼,这其中有对木村少将的失望,但更主要的还是惊诧于引起这一突变的那个人,他竟然是那个不起眼的小荳州上尉。正是这个家伙不露声色的伏在木村少将的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才让木村少将一下子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人们猜不出这个家伙究竟跟木村说了什么可怕的情况呢?竟使少将如此的大惊失色!不等大家把疑窦显现在脸上,这个困扰着他们的疑团就被木村少将当众解开了。就见他毫不犹豫的揿下了对讲的开关,而后,急急的对着那个黑人将军说道: “我建议,将军,取消全部攻击计划,放那家伙走吧!” 嗡!整个大厅里以及从对讲器当中传出来的几乎都是惊愕的声音,人们一下子乱了方寸, 不明白木村少将怎么突然改弦更张的打起了退堂鼓,要知道刚刚扬言要困住这个不速之客的是你,放出豪言要击沉四艘宋级的也是你呀!可怎么突然间就变了卦了呢?木村对着大片的质疑声他理也不理,只管紧盯着黑人将军急急的说道: “只有长时间坐底的潜艇才会在艇壳上生出苔藓来,看那家伙身上覆盖着的厚厚的珊瑚吧!将军,按照这种情况推断,它应该已在我们的眼皮底下潜伏了至少二十天。这意味着还有大量的潜艇埋伏在港口周围,而我们对此却一无所知,可一但我们主动攻击的话,很快就会成为最明显的靶子,将军,尤其是对那些停泊在军港里面的军舰,那将是一场灾难!” 木村少将的话带来了意想不到的镇静效果,大厅里的喧嚣瞬间消失,代之而来的是死一般的寂静。那些吵着闹着想要开战的日本军官们悻悻的回到了座位上,一个个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响。黑人将军的面皮变得飒利起来,油光瓦亮的润泽尽褪却显现出了粗大的汗毛孔来,一阵刺鼻的体味儿随即弥散开来,将军的神色反倒显得坦然起来。现在,搅扰他心思的疑患终于解开了,他不必再为此纠结是避还是战,因为木村少将的见解可以作为一个极有说服力的理由,用来说服五角大楼同样他撤去东海一线的压迫,给中国海军一点空间和自由,当然,这只是暂时的权宜之计,为的是横须贺军港里面美军的安全。 他冲着木村少将竖起了大拇指,粉嫩的指肚在屏幕上面分外显眼,木村少将立正还礼,心里则偷偷的感激自己的随从副官,小荳州上尉,你是好样的!而后,就见黑人司令官朝着自己的副官长点了点头,随即起身朝外走去,他是要去向华府做个汇报,把自己的理由再添油加醋的复述一边,以此争得白宫的理解和五角大楼的同意。这边副司令长官大声的下达着命令:无论是空自还是海自的一切力量,立即全部撤退返航,给这条满身红色珊瑚的中国潜艇让出一条回家的安全通道,不管是谁都不得中途骚扰,而后,所有的反潜舰船沿着军港的出口一线布防,全部的反潜巡逻机一律24小时巡航,不得再出现任何疏漏… 小荳州上尉在木村少将赞许的眼神中挺起了胸膛,他的右手食指压在了裤缝的中央,拇指则悄悄摩挲在裤袋里的手机上,那里保存着一条来自菠莉莎的短信,短信里是有关那条潜艇外壳上面红珊瑚的分析,而他只不过向木村少将转述了菠莉莎的这一说法,不想却因此终止了一触及发的战事,也由此得到了木村少将的青睐,今天对他来说真是好运连连的一天,他的兴奋点由此又转移到了菠莉莎那起伏的峰峦以及诱人的深壑中去了。 第二章.借饵开道(6) 33.2.6 韩国 首尔 17:25 韩熙晚忍受着小店主人的白眼儿,憨皮赖脸的呆在店铺里面迟迟不肯离去,他不停的东翻翻西看看磨磨蹭蹭的拖延着时间,尽量让自己在这家位于路口的小店里多逗留一会儿,以便借助这里的地利优势进行确认,看看是否真的已经脱离了危险。虽然,他没能亲眼得见汉江边上发生的那一幕,但是依照经验得出的判断也足以使他感到心惊胆战。身为韩国特情界里数一数二的高管,韩熙晚已经在国家情报院里混迹了多年,耳熏目染的历练让他的嗅觉变得异常敏感,因此,只要稍有风吹草动他便能捕捉到风向疑点,从而及时应对规避风险,避免重蹈覆辙而成为后辈之人的前车之鉴。 当警车呼啸而至瞬间便封锁了江边咖啡店对面那条小巷的时候,韩熙晚的脑海里当即便做出了推断:金真颜出事了!于是,他的第一个反应便是仔细的观察前后左右,而后迅速的起身离座快步走下了河岸,他沿着河堤头也不回的急急往前赶,直到了跨江大桥的下面才稍稍慢下脚步,这一路之上他都在催促着自己,马上脱离这个危险的地带,再去寻一处安全的所在。他想的是:既然他们已经对那个美韩联军的美女军官动了手,那么下一个将要铲除的目标一定就是自己,所以,必须尽快藏匿起来暂避一时,留得青山在何愁没柴烧?经过数次风险考验的韩熙晚懂得该如何度过险关。 他已经透过两面垂直墙壁上的橱窗把眼前这两条交叉的小街仔细的看了个遍,虽然一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现象,但直觉却告诉他,一定还有某处不太对劲的地方令他感到极不舒服,而这正是他“赖”在小店里一直不肯离开的原因。这算不上是他过分谨慎,如果把同样的情况放在昨天,他也许看也不看就会径直走向自己的秘密藏身地点,但是现在他无论如何也不敢这么草率。尽管那里是他专为自己而秘密设立的安全屋,此外再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它的存在,并且,除了很少有过几次光顾之外他就再也没来过,但是,他仍然不敢就这么贸然的闯进去。因为,他始终觉得刚刚在汉江边上发生的事情与自己有关。 依照韩熙晚的分析,那个美韩联军司令部的漂亮女军官金真颜是在与他秘密会面之后不久便被人杀死在那条小巷里的,并且她的出事地点距离他们会面的地方不过才百米之遥,这说明杀手完全掌握了金真颜的行踪,因此早就在她返回的必经之路上预先埋伏好了,从而才能在她经过时出其不意的一招击杀。韩熙晚不无心虚的想:既然杀手的功课已经做到这么细的地步,那么他们的行动一定早有预案,而缺的只是一个她离开司令部的时间。由此看来,他们对目标习性的研判绝非一天两天了,一旦他们早就注意到自己的话,那么就不难发现自己的秘密藏身地点,如果他们事先藏在安全屋里的话,只要自己前脚踏入后脚就会遭遇不测,韩熙晚想到这里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金真颜为什么被杀,这个问题最初困惑着韩熙晚,因为简单的基于表象进行分析,已经无法解释得通了,在他看来,如果金真颜仅仅是自己的一个线人的话,那么第一个被干掉的应该是自己才对,当拿一个资深情报官员与一个美女作比较的时候,无论谁都不难得出结论,孰轻孰重自然了然于胸,而他们却偏偏本末倒置,难道就不介意打草惊蛇吗?想到这里的时候,韩熙晚略略感到一丝宽慰,因为接下来得出的结论或许让他觉得,其实自己完全不必这么担心,或许眼下的处境也没有那么危险,全只因自己真的没有金真颜来得重要,因而杀手根本就没把自己纳入到他的暗杀黑名单。 依照韩熙晚刚刚做出的判断,金真颜绝非仅仅是他的线人这么简单,她一定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身份,那便是一个从北面派过来的间谍。如果这一推测成立的话,那么,要想推测出杀手的出处可就太难了,韩熙晚的猜想当中包含了很多种可能。其一,那个杀手有可能来自美国中央情报局,其二,也有可能来自韩国国家情报院,其三,他甚至还有可能来自北韩。对于韩熙晚来说无论杀手受雇于美国还是北韩,其实都不足以令他提心吊胆,因为他本人算得上是韩国情报机构里数一数二的大人物,对于任何来自外部的威胁他都不会忌惮,但是对于有可能从背后捅来的刀子,却着实令他感到胆寒。 一想到来自内部的凶险,韩熙晚就感到脖子后面飕飕的直吹冷风,他下意识的回头望了一眼,不期却与店主厌恶的眼神相对,他赶忙愧疚的避让开,暗想道:过会儿离开小店的时候好歹买他一些东西,也免得自己出门之后让他在背后偷偷的骂街,眼下正是一个敏感的时候啊!任何人的诅咒都难以承受,因此破财免灾也算是简单常用的一手啦!韩熙晚拿定了主意之后心情淡定了许多,他忽然想起一旦成为宅男之后,看似不起眼的一些琐事就都变成必须考虑和解决的关键问题了,无论是吃喝拉撒还是洗漱更换都必须关在屋里解决,所以未雨绸缪真的是当务之急。 于是,他真的在高及头顶的货架上搜寻起来,开始掂量起躲进安全屋之后所需的那些日用生活品来。牙膏牙刷以及香波沐浴液之类的清洁用品是必不可少的,甚至连卫生纸都必须提前想到才行,原本这些在安全屋里是配备齐全的,只是因为时隔太久的缘故也到了该更换的时候了。可真到了他想买些东西的时候,他才忽然发现这家小小的便利店实在是太小了,除了低档的洗漱用品还可以勉强找到,此外就连一件像样的内裤都没得选,这让韩熙晚稍稍感觉硬气起来,刚才还好似逃难一样的心情突然变得高调起来,他很想跟店主人提几个顶级的品牌好震慑一下他的小市民心态,但忽然涌上心头的两个人名,却让他一下失去了兴致。 在韩熙晚身边有两个生活最为骄奢的人,那便是李载淳和朴东俊这两个家伙,所以,一提起奢侈品牌来韩熙晚很自然的就会想起他们,这是韩熙晚在逃离汉江岸边的过程中一直都刻意回避的两个人,因为,一旦确认他们跟今天的事情有关的话,那便意味着危险已经近在眼前了。韩熙晚与这二人一直存在于潜意识里的争斗,而在今天之前却已经上升为表面上的战争了,虽然权力的角逐一时一刻都没有停止过,但像他们三人间的争夺却极为罕见。这不仅仅因为他们处在同一个部门,而更为特殊的是朴东俊起先是站在他这一边的,而在李载淳成功的撬走了朴东俊之后,形势就开始逆转。 如果他们想要算计我的话,那可是手到擒来的事啊!韩熙晚在拐进十字路口的那一刻突然想起,朴东俊是不是知道一些有关安全屋的皮毛呢?韩熙晚一时心焦竟想不起是否跟朴东俊提起过,全只因朴东俊跟着他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有段时间他们的关系非常不错,急于上位的朴东俊很会巴结上司,如果不是韩熙晚赖着不走,朴东俊应该已经是这个部门的接班人了,正是因为这个缘由才让李载淳钻了空子,一举说服了朴东俊,才让韩熙晚与李载淳之间的力量对比严重失衡,堪堪就要败下阵来。韩熙晚很自然的想道:如果是他们二人主导了今天的事,那么自己可就真的是无处安身了。 已经想不起是否曾对朴东俊透露过安全屋的有关信息,因此韩熙晚愈发对这套安全屋的保险系数缺乏信心。而当他意识到带给自己威胁的正是那两个拉帮结派的属下时,韩熙晚就更是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他作为资深的情报人员深知这一点,最熟悉的人才是最危险的!而他眼下面对的正是两个家伙最接近自己的人,所以,当他在汉江岸边看着警车蜂拥而至的时候,他根本就来不及确认是否真的是金真颜被杀,便亟不可待逃离了会面的地点,当时,他脑海里第一个闪回的镜头便是提着枪的朴东俊,以及坐在不远处的汽车里的李载淳。 由于这样的一种担心,韩熙晚才没敢直接返回办公室,而是奔着先前设好的安全屋一路潜行而来,此刻,他急需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以便他能够安心的联系朝美两个方面的人,了解真相把握起因控制进展。而这一突然而生的疑虑使得他没敢径直走向安全屋大门,而是一转身进了街口这家小小的便利店,以期通过临街的橱窗仔细的观察一下小街斜对面的安全屋。虽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情况,但已成惊弓之鸟的韩熙晚却始终感到了某种威胁就在他身边潜伏着,因此,他在距离安全屋前咫尺之遥的小便利店里止步不前了,犹豫着是否该换个地方碰碰运气,也许,躲在人堆里面才是最安全的。 韩熙晚开始犹豫着要不要买上这一大堆的日用品了,他想:如果决定放弃眼前的安全屋的话,那就必须转而湮没在人群里才对,可手上拎着这一大袋子的物品无疑是不明智的,那样会很容易引起旁人注意的。哦,还是找找对易容伪装有用的物品吧!改变一下头发的颜色?哦,这需要场所和时间,不如买一顶帽子比较好,对,找一顶浅驼色的棒球帽,再配上一条深灰色的围巾,半数以上的老年人都是这副装扮,韩熙晚的心意一动脚步也就随之而动,他放下已经拿在手里的洗漱用品,沿着货架慢慢的朝着小店深处走去。 小便利店的面积虽然不大,但是货品的种类却相当齐全,从食品杂货到纺织品文具样样都有,甚至还在角落里陈列着几件小型的家用电器,真应了那句流传了很久的生意经:不怕没有货就怕货不全!只有涵盖全面的小店才算得上是一家名副其实的便利店。虽然,通常每一类的商品当中几乎都只有一款,因此缺少了更多的挑选余地,但对韩熙晚这一类的顾客来说,它能帮忙解救一时的燃眉之急,这已经是难能可贵的了。韩熙晚不知不觉中走到了货架的端头,终于,他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了他要找的物品,一顶黑色的毛呢鸭舌帽和一件绛紫色的混纺围巾,此外,令他感到惊喜的是,他还找到了一只口罩。 韩熙晚颇感欣慰的端详了一下手里的帽子和围巾,这两样东西无论款式还是颜色都令他满意,于是想道:嗯,跟身上这件大衣搭配起来还是蛮协调的,穿戴起来之后就跟个普通大叔一模一样了,如果再加上这副口罩遮面的话,恐怕没人能够轻易认出我来。韩熙晚一边想着一边戴上帽子搭上围巾,而后对着墙上的镜子比划起来。嗯!还不错。他心情放松的想着,随手将口罩捂在了脸上试着吸了口气,隐隐的一股刺激气味钻进鼻孔,韩熙晚不由得眉头一皱,暗想:劣质品?怎么这么大的味道,用什么材料做的,会不会对身体有害… 韩熙晚的这个念头刚刚冒起,正要沿着惯常的思路延伸下去,不料,一个本能的反应突然跳了出来,一下子打消了他的担心。一个极具刺激性的字眼猛的闪现在他的脑海里,让他的神经不由得一紧浑身上下立时紧绷起来。血腥!韩熙晚突然意识到他隐隐嗅到的气味不是来自手上的这只口罩,而是从某处散发出来的血的腥气。他这才猛醒过来,原来,自从他一踏进这家小店开始,他就莫名其妙的感到了某种威胁,而这种遍寻无果的危险其实并非来自店外的小街,更不是来自他的秘密安全屋,而是来自这里,来自他踌躇止步不敢出屋的这家小店铺。 韩熙晚恐惧的撩起双眼,挂满冷汗的视线寻着血的腥气朝前延展,从货架的端头到墙壁的屋角再到冷柜的后梢,韩熙晚惊惧的目光落在了最后一排货架的半腰,那里隐隐的露出了一只脚,滴滴鲜血正一点一点的往下掉。韩熙晚微微颤抖了一下,脑海当中已经隐约现出了一幕惨不忍赌的场景,他伸出哆哆嗦嗦的手摸向了后腰,然后,一下子抓住了枪柄。平时很少带枪的韩熙晚此刻稍感心安,这是他临出办公室门的时候的临时决定,现在想起不禁怆然失笑,原来,那会儿就有预感啦! 临出门的那一刻,他对着那间坐了很久的房间环视了一眼,忽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眷恋,隐约中带着一种诀别的感慨,于是,才想着应该留下什么念想,这才临时带上了这支并不常用的手枪。不想,此刻却成了他的主心骨定心丸,临危之际勉强保持状态,不慌不乱。他双手持枪慢移脚步一点一点的蹭到了最后一排货架前,眼前的情景验证了他的猜想,于是,他苦笑了一下,不无自责的嘲弄着自己,难怪你一直回避他眼神,原来,那眼里充满了杀气啊! 原来,死者是被吊在货架上的,他身上围裙已经被鲜血浸透,因此才延缓了血腥气味的发散,而印在围裙上面的“小小便利店”几个字已经被血的染得模糊不清了,但它们还是被韩熙晚看清了。已经醒过盹来的韩熙晚迅速的收回了视线,转而透过货架的缝隙朝着门口银台投去,不料,他的目光刚刚越过整齐的陈列品就迎面撞上了一堵冰墙,立时,视线凝结目光碎了一地,韩熙晚像被冷冻住了一样,猛的愣在了那里,他心里惊诧道:怎么?他竟然比我还要紧张? 虽然,韩熙晚只是稍一打愣,但在交手期间也已是足够长了,就听扑的一声轻响跟着一缕青烟淡淡飘上,韩熙晚的肩头已然中枪。本就不是实战高手的韩熙晚拿不住手里的枪,当啷一声落在了地上。跟着,他的腿一软人便倚靠在了货架上,他的眼中已经没有了恐惧,留下的只有绝望。因此,他才能够看着那个杀手从货架后面慢慢的转出来,他此刻已收了枪,握在手上的是一柄军用短刃。韩熙晚忍住了伤痛,刚想开口说话,不料,杀手的动作远比他的舌头来得快很多。 那杀手闪电般的出肘抵住韩熙晚的下颌,跟着,手里的尖刀已对准了韩熙晚的胸膛,他只稍一用力刀尖便已透衣破皮,但他没有一捅到底,而是手握刀柄慢慢用力,随着质问声一点一点的往下压去。就听他一字一顿的说道: “你与李朴二人有仇,干嘛对我老婆下手?” 杀手的话令韩熙晚一喜一忧,立时明白了事情的由头。他喜的是小巷里死的不是金真顔而是这个杀手的老婆,因此跟自己扯不上干系,忧的是杀手产生误会而自己一时却无法解释清楚。于是,他拼命挣扎了一下,使劲的张大嘴巴说道: “你老婆不是我杀的,想必是她惹了北韩的间谍,所以才被杀的。你应该去找那个女人,她是联军司令部的金真颜。” 韩熙晚的喉咙给那杀手的肘部死死压住,因此,他的声音只能从鼻腔里飘出,等送到杀手耳边的时候,其中的大部分已经随着透胸而出的血腥飘散了。韩熙晚在冰锥透心般的疼痛中之来得及说了这么一句话,随后,他的意识便随着这句话一道消失掉了。“杀生鸯”裴俊基抽出刀来,用力的甩了甩上面的血迹,大恨得偿的出了一口气,心里回味着隐约听到的几个字:北韩间谍,联军司令部,金真颜。赏金杀手的脑海中随即想到了又一桩生意。 第三章.天安冤魂(1) 33.3.1 黄海 韩朝争议海域 天安号护卫舰 17:30 薄薄的暮霭粘腻而且绵长,就像漫天扯起的丝幔一样,它们拖曳在海面上缓慢的飘荡,将远近的景象尽数遮挡,当一阵阵的海风轻轻吹过,淡淡的雾气就会挂在脸上,柔润的湿气很像是粘连的蛛网,裸露在外的皮肤被撩拨得丝丝凉凉,不觉间已经浸透了军装惹得人心痒,于是就有人忍不住想要退避躲藏,但是阵阵引擎和声声海浪,以及隐隐透射而出的灯光,就像严厉的命令和警示的目光,令全体水兵肃然警醒不敢有半步的退让,人人都竖起了耳朵睁大了眼睛,他们凶狠的像狼却又敏感的像羊,期待而忐忑的盯着模糊的远方。 由大小十几艘舰船组成的反潜编队可算是规模空前,它们呈扇形队形铺展开来探测范围几乎覆盖了数十平方公里的海面,这些舰船的尾部各自拖着一条粗大的钢缆,随着船队的平稳行进,缆长水深的拖曳声呐在海面上梨出了一条条白花花的航迹来,从空中俯瞰下去就像是一把硕大扫帚一样,编队所到之处恨不得把水下的沟沟坎坎连带犄角旮旯一起全部都清扫一遍。一架海鹰反潜直升机轰鸣着从头顶上空飞过,震荡的气流将眼前的薄雾撕开了一道口子,隐约现出了浮筒声呐抛落的身影,就如同往漂满了浮萍的池塘里丢入一粒石子一样,它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天安号护卫舰舰长崔元义上校用带着雪白手套的手撑住控制台,俯下去的身姿令崭新的军服呈现出了漂亮的v字型,他锁眉凝眸朝着前方望了望,但见海面上浓雾紧锁一派疑影重重的景象,他随即甩头转向左侧眺望,只见迤逦数公里长的阵列里樯桅林立展现出了蓄势待发的雄壮,他的心里立时感觉踏实了许多,接着,他又扭头往左侧看去,却见空荡荡的海面上无遮无挡,立时,心中突现虚妄如同燃得正旺的炉火被突然撤去了柴草一样。 于是,他悻悻的想道:真不走运啊!这一回抽了个下下签,天安号护卫舰被放在了阵型的最左边,就好像一张大网里兜底的那根绳结,承受着最大的压力却也最容易遭受攻击。崔元义舰长压住心底的叹息,转而冲着身旁的大副吩咐道: “把稳舵,保持航速和队形,我到舰桥上面去看看。” 大副应声立正,但是,由于他敬礼时的动作幅度过大,因而显得有些夸张,好像心不在焉的时候被一棍子打醒一样。崔元义并不理会这些细节,他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推开舱门来到了甲板上。扑面而来的雾气一下子沁透了他的肺,里里外外都是湿漉漉的感觉,他舔了舔潮乎乎的嘴唇,尝到了一丝苦涩的味道,于是心头不由得涌动了一下,似乎看到了某些不详之兆。 其实,这种感觉他从出发前的那一刻就有,所以他才向国家情报院的韩熙晚通报了这次行动的详细计划,他原本想从韩熙晚那里得到一颗定心丸,却不想对方没有给他任何的反馈,这让崔元义的心里煞是没底。要知道,每一次韩熙晚提供给他的内部情报虽然都是只言片语,但总能给他一些安慰,他想过,假如还是跟在美军的身后走,崔元义的心里就会有谱,那多半又是摇旗呐喊站脚助威的角色,绝不会真刀真枪的动起手来的。可是韩熙晚的意外缄默却打破了崔元义心存的惯例,因此他深感前途未卜更不知是凶是吉,再加上这诡异的天气,他不能不为天安号的安危担着一份心。 想来崔元义心存忌惮已久,从他加入海军那天开始,与所有的新生代职业军人一样,一直都在美军羽翼的保护之下存在着,从来没有真枪实弹的拼杀过,甚至对一度闹得沸沸扬扬的所要战时指挥权的声诉,他们都热心关注。因为他们觉得这样挺好,既然此前一直都是以美军的马首是瞻,那么战争就距离得比较遥远,而一但把开战的决定权握在自己的手上,单是想想就会脊梁背上冒冷汗:哦,我们该怎么办?原来,他们对攻击与被攻击时的预案都还停留在纸面上,所以,当这一回真的由韩军独立组成的编队进行反潜的时候,在面对北方同胞摆出咄咄逼人的攻势时,他真的不确定胜算能有几分。 排水量为1200吨的天安号护卫舰个头不大,舰上所配备的武器也算不上新锐,因此它在同行的15艘船当中毫不起眼,所以才被安排在了阵型的最边缘。这是个负责挡枪弹的位置,因此它发现目标的可能性几乎微乎其微,而一但遭受攻击的时候,它的中弹率却是百分之百。这表明天安号不仅是个边走边看的角色,更是一个充当挡箭牌的倒霉蛋,这样的把位又如何不让崔元义感到提心吊胆呢?毕竟,他的手上掌握着数百名官兵的生命啊! 经过了短暂的高速航行之后,编队已经接近了白翎岛附近的预订海域,从“世宗大王”号上传达下来的命令让崔元义稍稍感到一丝宽慰,已经摆成一字长蛇阵的编队由西向东展开,位于阵型左翼的天安号在搜索行进的过程中处在近岸的位置上,这对于反潜作战而言算得上是一个低风险的位置。因为,越是靠近海岸水下的地形就越是复杂,因此越不利于潜艇展开活动。但是,崔元义并不因此而感到轻松,他深知北韩海军多为小型潜艇,加上他们近乎疯狂的心理,所以,复杂的地形反到成了他们借助隐身的有利条件,崔元义深深吸了口阴冷的空气,暗自祈祷这一次航程尽早过去。 此前崔元义通过引擎噪声注意到,那数架突前的“海鹰”反潜直升机并没飞出多远,他推断是由于大雾的影响,使得“海鹰”降低了飞行的高度和航速,崔元义还看到它们没有抵达预期的二百公里突前位置就提前投放了声呐,他因此担心反潜阵型的宽度虽大但是深度却显不足,这样一来,一但某一点遭到对方突破,那么留给左右两翼支援的时间就很短,如果救援不到就极有可能造成阵型大乱,进而使整个编队陷入各自为战的混乱局面。而天安号由于所处位置偏远,因而就显得更为孤单,它最有可能成为偷袭的重点,崔元义越想就越是为这条船捏着一把汗。 崔元义手抓着舰桥的围栏转到了左舷,他俯下身去朝着混沌的海水看了看,翻转起来的浪花现出千奇百怪的姿态,他的心微微的一沉转而抬起头来望了眼渐行渐近的白翎岛,如刀砍斧削般险峻的断崖直插入海,像是望见了终点站的站台一样,崔元义在心里祈祷道:过了白翎岛再往东转过一个弯就可以平安的返航了,黄海真的是很小啊!就在崔元义刚刚把心稍稍放松下来的时候,指挥舱里的警灯突然狂闪起来,隔着舷窗都能清楚的看到频繁闪烁的红色。崔元义的脸色不由得一变,他刚想迈步往回返就见舱门被猛的撞开,一个年轻的军官冲出舱来,他冲着崔元义大声喊道: “舰长,发现敌人潜艇!” 崔元义感到大脑嗡的一下,血一下子冲了上来,原本想要大步奔向舱门的腿却突然像是灌满了铅似的,沉重的迈不起来。他下意识往阵型中心望去,却见平稳行进当中的编队平静如初未见异常。哦?怎么,这回轮到我中头奖了?崔元义略一迟疑之际那名年轻的军官已经跑到了近前,他顾不上立正敬礼就忙不迭的报告道: “报告舰长,声呐检测到了一个微弱的信号,很想是朝鲜的小型潜艇。” 那年轻军官说完便急促的喘息起来,像是跑了很远的路似的,他含糊的报告当中没有崔元义急于想要知道的信息,他因此而恼怒的训斥道: “方位在哪儿?距离多少?笨蛋!” 那年轻军官在舰长的厉声追问下变得很慌张,他结结巴巴的回应道: “西…西北方向,距…距离不祥。” 西北方向?崔元义默念着甩头一望,正是白翎岛的方向,脑筋迅速一转想道:哦,美军的情报真的很准呐!难怪他们要调集15艘舰船朝着白翎岛集结呢?原来,他们早想在这儿跟北韩打一仗!崔元义的心怦怦的开始了急跳,他从对面年轻军官的眼神当中突然发现,此刻自己的脸色一定是惨白的吓人,不然他不会那么吃惊的盯着自己看。崔元义腾的燃起了怒火,他开始觉得脸上发烧,一种被轻慢了的羞臊让他变得怒不可遏,他忍不住大声的吼道: “盯着我看干吗?我是你妈的泡菜坛子吗?还不快给我滚回你的战位上去,你这个傻瓜!” 崔元义靠着劈头盖脸的呵斥遮住了羞脸,他一脸凛然的看着那个慌忙跑回舱去的年轻军官的背影,同时在心里面嘀咕着,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朝鲜的潜艇虽小,却跟蚊子一样,给它叮上一口也是要死人的!但是,无论怎样只要先做好了攻击的准备,不给他们出手的机会就好,凭着天安号上带着的家伙什儿,打他个三拳两脚就能抢得先手,哼哼!若论武器装备的话,天安号可不给小瞧,对付朝鲜那些老掉牙的破潜艇还真是富富裕裕宽宽绰绰。 崔元义只是稍微的慌乱了一小会儿,很快便调整好了状态。他想:有从美军那儿学来的招式垫底,再加上还算先进的武器撑腰,我崔元义还不至于没上战场就给对手吓死。于是,他挺起胸膛握紧了双拳,以一副决一死战的姿态朝着指挥舱走去,他边走边给自己打气道:练千回不如用一回,平时没少跟着美军学本事,能赶上用的时候还真没几回,这回算是捞着了,要是把各路招式都用好了,说不定就还真的露了脸了,指不定就能扔了这块两杠三星的牌牌,呵呵!换个满地金呢! 崔元义的期待并非是不着边际的痴心梦想,朝鲜海军的潜艇真的又老又旧,凭着天安号上的反潜武器,对付这种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潜艇可以说是绰绰有余,因此,崔元义信心满满的走进了指挥舱,他镇定自若的在指挥席位上面落了座,而后,他下达的第一个命令就是攻击准备的口令。 “全体注意,深水炸弹准备!” 崔元义的声音刚落,就从舱外的甲板上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一队身穿红色救生衣头戴迷彩钢盔的水兵朝舰尾跑去了,很快,早已撤去了罩衣的深水攻击器就开始转动,跟着便是调整仰角,随后弹仓打开露出了躺在传送链条上面的一颗颗深蓝色的炸弹。随着连续的报告声起,四座深水攻击器全部准备完毕,只等一声令下第一枚深水炸弹就会弹射而起。崔元义收回了盯在监视器的目光,转头向着作战参谋下达了第二个命令。 “向编队指挥中心报告我们的发现,并且,请求深水攻击。” 崔元义早已把从美军那里学来的一套反潜攻击流程背得滚瓜烂熟,到了此刻,他更是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就如同一条流水生产线上的线长一样,只要按规定下达预设好的指令,整架机器就会闻声而动,绝不会出现半点差错。现在,已经露出了牙齿的天安号就等着从“世宗大王”号上传来准许开火的命令,随即就能把一连串的深水炸弹不间断的投射出去,崔元义相信,一旦海面上接连爆起冲天水柱的时候,那么用不了多久,包括潜艇的碎片和尸体的残骸以及大片的油渍就会跟着浮上水面。 哦,可惜,他们不会下达这样的命令的。崔元义收了愉悦的遐想不无遗憾的对自己说,韩国海军没有权力下达开战的命令,除非他们得到了美韩联军司令部的批准,而这显然是需要时间的,这是由韩军独立开展的反潜行动,没有了美军在场他们敢下这样的命令吗?要知道交战的指挥权是掌握美国人手里的呀!想到这里崔元义忽然感到一种羞耻,是啊!我大韩民国号称世界强国也很多年了,可连个独立的指挥权都没有,这种尴尬真的与我泱泱大国的称号不相称啊! 崔元义在心灰意冷之际隐隐的感到了一种担心,虽然,要下决心攻击对手确实很难,可对手想要攻击我们却并不困难,假如再这么拖延下去的话,一旦进入了朝鲜小型潜艇的攻击距离,他们发射的鱼雷可都站着眼呐!虽说他们的艇小可鱼雷并不小,像天安号这样的护卫舰只需一枚就能报销,啊!被鱼雷击中的天安舰,舰首和舰尾折成了两段,海面上到处都是漂浮着的尸体和大片的油污,嗯,这并不比击沉一艘潜艇来得好看,但死伤的人数却一定比一条潜艇上的人多!啊,乖乖,还需要等多久才能下令攻击呐! 就在崔元义猫蹬心般的做不安立不稳的时候,从“世宗大王”号上发出的命令却出人意料的即时到达了。当迫不及待想要发起攻击的崔元义看着“同意攻击”四个字的时候,他恍如做梦般的看了战情参谋一眼,难以置信的问道: “这是从指挥舰上直接下达的命令吗?” “是的,长官。” 战情参谋异常肯定的回答将崔元义拉回到现实当中来,他突然感到了箭在弦上的紧迫感,于是,他大声的命令道: “深水炸弹开始攻击!” 攻击!攻击!攻击…听着这道命令被一连声的重复着,朝着舰尾的战位传送出去,崔元义的心开始慢慢揪紧,他小声的说道: “连续攻击,不见尸首,绝不停止!” 第三章.天安冤魂(2) 33.3.2 黄海 韩朝争议海域朝鲜一侧 17:35 一块二米多长的朽木漂浮在海面上,随着海流的波涌时而起伏时而跌宕,却始终都不发生横滚甚至也不摇晃,粗看之下没有人能够马上注意到它的与众不同,即便是高分辨率的侦察卫星也难以捕捉到它的真实模样,但是,它的确是一件致命的武器,潜伏在这片不太深的特殊海域,扮演着令人生畏的危险角色。它好似亚马逊河流里一条顺流而下的鳄鱼,又像是热带雨林中一条蜷伏在灌木丛里的巨蟒,它伺机而动危险而且乖张,常常近在咫尺却毫不声张,直待机会到来的时候,它才会一击中的不露声色的取你的性命,这就是朝鲜特有的海上杀手---半潜艇。 一条“大同-b”级半潜艇在刚刚驶过的反潜编队侧方两公里处浮出水面,一个掀开了潜水服面罩的人从与海面几乎一齐的舱口探出半个身子,他双手举着望远镜朝着浩浩荡荡的反潜阵群仔细的观察着,单一由韩国军舰组成的编队是他从未见过的,而编队释放出来的壮大声势更是令他吃惊不小,就听他喃喃自语道: “哦,阵势可真不小啊!看来这一回他们是要动真格的了。” 一个蹲在他脚下的人被他的话勾起了好奇心,于是接茬问道: “怎么?他们要进犯我们的领海吗?” 手举着望远镜的人没有马上回答,显然他还无法从眼前的形势当中直接作出判断,于是,蹲在他脚下的人又说道: “不过,多亏了上级的准确情报,及时的撤出了我们的潜艇部队,否则,真的打起来的话,损失可不会小。怎么样,我们的潜艇部队没陷在他们的包围圈里吧!” 手举着望远镜的人仍旧没有回答,显然这个问题更是他无法通过目测观察能够做出判断的,于是,蹲在脚下的那个人开始急躁起来,他不耐烦的说道: “你下来,让我上去瞧瞧。” 嘘!手举望远镜的人不等蹲在脚下的人把话说完就赶忙制止了他,这个时候他注意到编队最左翼的那艘军舰上面忽然出现了快速移动的身影,紧接着,他就看见了深水攻击器开始转动炮口。怎么,他们要采取什么行动吗?难道,我们的潜艇没有完全撤出来吗?手拿望远镜的人想到这里猛然低下头来冲着蹲在自己脚下的那个人说道: “不好,他们要开始深水攻击了,快去查证一下,是否有我们的潜艇没有撤出来?” 蹲在脚下的那个人应了一声,转而开始调试通讯电台,并开始与大本营通话。一部老式的电台接发的效率都不快,却是眼下最安全最可靠的通讯方式,随着几声断断续续的嘀嗒声过后,一条问询已经发出去了,可就在这个时候,就听上面手拿望远镜的那个人忽然叫道: “他们开始投放深水炸弹了。” 轰!轰!轰… 间隔均匀的爆炸声连续的传来,相距数公里远的这条微型半潜艇都感受到了爆炸的冲击,随着声浪开始微微的颠簸起来。这时,手拿望远镜的人忍不住说道: “看起来,像是我们的潜艇被困住了,怎么样?大本营有回信了吗?” 这回轮到蹲在脚下的那个人缄默了,他手捂着耳机焦急的等待着,拿望远镜的人没得到回答,于是,加紧催促道: “再发一条,告知大本营,敌人已经投放深水炸弹啦!” 蹲在脚下的那个人闻声没有动作,拿望远镜的人有些急了,他踢了那人一脚急赤白脸的说道: “怎么不动啊!难道没听见我说什么吗?” “听到了,大本营回话,确实有一艘潜艇没有及时撤出来。” 拿着望远镜的人目不转睛的盯着深水炸弹扬起的巨大水花,喃喃自语道: “那就糟了,恐怕,他们再也回不来了。” 黄海 韩朝争议海域水下 朝鲜“罗密欧”级033型攻击潜艇 每一次剧烈的爆炸都在艇内引起巨大的震动,它在耳鼓内产生的共鸣直接压迫到颅脑的最深处,感觉就像是给一柄大锤重重的击打过,对于正常人来说,无论是心脏还是大脑都不堪其重,很快,在艇员的眼中周围的世界就会变成一片血红,滴滴答答的鲜血会像舱壁上渗进来的海水一样,不断的从眼角耳朵和鼻孔里淌出来,过不了一分钟他们就会昏厥过去,这种状况如果不能立即得到缓解的话,或许,他们就永远也不会再醒过来了。但是爆炸连续不断,并且距离越来越近,舱壁发出恐怖的咔咔声,眼看着就要承受不住爆炸产生的巨大压力了,这时候的艇员们只能用双手紧抱着头部,全身紧缩成了一团,堪堪就要崩溃下来。 艇长已经无法听清爆炸的远近了,他只能通过舱壁上不断加大的裂缝推断出,深水炸弹的落点正朝着艇身快速的接近,他深知目前的处境已无法依靠静默以期躲过攻击,只有果断的采取行动或许还有机会逃过一劫。他决定铤而走险开足马力朝着着近岸的方向冲去,越是靠近浅水区域水面舰船越难以迫近,那样一来或许还有机会生还。于是,他重重的拍打着轮机长的肩头,但是几近昏厥的轮机长已经没有反应了,绝境求生的艇长瞪着血红的眼睛,用肩头猛力的一撞将轮机长顶离了战位,然后吃力的爬了上去,他一拳砸开了引擎,而后依照自己对方位的判断,催动堪堪散架的潜艇朝着他印象中的浅水区盲开过去。 这是一艘落了单掉了队的“罗密欧”级潜艇,由于他一直走在潜艇编队的最前头,所以当接到“尽速返航”的命令时已经太迟了,那时候,“海鹰”反潜直升机已经飞到了头顶,当潜艇的引擎还在轰鸣的时候,机上投放下来的声呐浮筒便相继溅落在了潜艇的四周,那一刻,如果他要强行返航的话后果将非常严重,它不仅会暴露了自己,还会连累了整个潜艇编队,因为潜艇的速度无论如何是比不过直升机和水面舰艇的,而一旦暴露的话,那么无论如何也无法摆脱惨遭全歼的命运,因此,这艘潜艇决定关闭引擎保持静默,以期侥幸躲过头顶上的“海鹰”反潜直升机。 难以想象他们是何等的幸运,也许是恶劣的天气对飞行员的心理造成了过大的压力,也许是反潜直升机的数量不足以投放更多的浮筒,这让刚刚关掉了引擎的“罗密欧”竟然躲过了反潜前哨的侦察,侥幸的成了一条漏网之鱼。但是接下来的运气可就不在他这一边了,好运落在了位于反潜阵列最边缘上的天安号导弹护卫舰上,它拖曳的声呐阵列歪打正着的抓住了“罗密欧”上发电机的怠速声响,随即,一连串的深水炸弹便追踪而至了,连续的爆炸产生的高压几乎把“罗密欧”的单薄艇壁压碎,被逼无奈的“罗密欧”只得昏头瞎眼的朝前闯去,已经昏头胀脑的艇长原本是想冲向浅水区的,不想潜艇却奔着白翎岛的断崖绝壁冲了过去。 黄海 白翎岛断崖绝壁下 弗吉尼亚级攻击型核潜艇 北卡莱罗纳号 当!当!当… 沉闷的音爆穿透水声冲击着舱板,好像巨人的脚步声一样,一下一下的由远及近而来,震得艇身微微的发颤。昏黄的灯光一闪一闪的,浓缩了舱内全部的光线,很多张惶恐的脸上眨动着惊慌的眼,缄默的盯着那张苍白光照下面的小小的桌案。一只精钢打造的密封水瓶正随着巨人的脚步一起跳动,每一次震动传来都会令它往前蹿动一次,一下一下,它已经从桌案的一角挪到了中央位置,现在,它正朝着桌案的边缘慢慢的移动。渐渐的,它的半个瓶底已经跃出了桌案,失去了平衡的水瓶慢慢的歪倒,跟着一个侧翻… 一只大手凌空抓住了正在跌落的水瓶,从而压住了一片即将脱口而出的惊呼声,他的举动不仅敏捷而且果断,表明了他足以担得起拯救全艇安危的重任。艇长沉稳的放好了水瓶,同时细致的观察到了水兵们的神情,他注意到大家眼神中的焦虑虽已稍稍减退,可是“巨人”的脚步却仍在不断迫近,他因此开始担心,眼看着危势临头,人们都在个打个的主意,若不在此刻出手,只怕是会造成士气崩盘心理溃堤,一旦出现那样的局面,可就是不战自乱魔念疯船呐!一想到这里,艇长不由得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听着越来越近的爆炸声,艇长不觉间已是胆战心惊,他在心里暗叫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哇!一家人都不认识一家人了!听这炸点的节奏,看这增压的效应,摆明了就是自家的深水炸弹嘛!可怎么会?偏偏落到了自己的头顶上呢?想必今天是撞上霉运了,自摆乌龙的巧事真的让我摊上了!一想到自摆乌龙这几个字,艇长猛然打了个激灵,刚才还是湿淋淋的冷汗加身,到了这会儿即刻转成了内虚外躁,生生憋得满脸通红。 艇长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于是,他一把抄起了水瓶,掀开了盖子一仰脖,嘴对嘴咚咚咚的灌了下去,凉水下肚立时就激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来。艇长的反应如此强烈并非是他拿不稳架子站不稳桩,而是事出有因心有伤痛的。原来,自从海湾战争打响以来,误打误伤的事情就屡见不鲜,但由于多半都是美国大兵误伤了友军,所以说起来的时候常常都把它当做乐子来听,可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一回的受害者竟然是他自己。 艇长带着一脸的惊惧从困顿当中醒来,他下意识的想道:不行,必须立即上浮表明自己的身份,不能在这异乡深海做个冤死鬼!情急之下他张大了嘴,但张了几张之后却没有发出声来,话到嘴边的命令又被他生生的咽了回去。他想道:不行啊!一旦紧急上浮的话无疑在韩国人面前暴露了自己的行踪,这就等于向朝鲜和中国坦白了自己的行径,那不仅丢了白宫的脸面也暴露了这个战略的制高点呐!那样一来,别说是猎杀094了,就连突袭中国的计划都会曝光的呀!哦,这可是个蹲监坐狱的罪过啊! 原来,弗吉尼亚级攻击型核潜艇装备有12个“战斧”式巡航导弹发射筒,每艘潜艇可以发射总共一百多个弹头,它的对陆攻击能力堪比一个航母战斗群,而它的隐蔽性更高突击性也更强,加上白翎岛下的独特位置完全不受岸基导弹的威胁,因此,一艘弗吉尼亚级攻击型核潜艇藏身这里,无疑就是一件突袭中国大陆的致命利器,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美国才一直背着韩国偷偷的潜伏在这里,不曾想这一次歪打正着,茫茫如丧家之犬急急似漏网之鱼的朝鲜潜艇却把韩国的护卫舰引到了这里,连续投下的深水炸弹直至要把这条深藏不露的弗吉尼亚攻击型核潜艇逼出水面来。 时而冷静时而慌乱的艇长在逃与不逃之间犹豫着,就像一条活鱼被丢进了油锅里反复熬煎着,不是这面烧起了燎泡就是那面烙起了糊焦,这让他进退无路左右难堪,一时没有出路可循。可是危局却像个勒在他脖颈上的绳套,此刻正越收越紧,根本不给他思考的时间,这让困境之中的艇长感觉生不如死,一直张着嘴只出不进,竟忘记了吸气,致使脸憋得像块炒熟了的猪肝一样。众人的眼中重新显现出了恐惧,求生的焦虑像微火一样拱动着,正在慢慢的连成一片,眼看着就要酿成一场致命的火灾。 突然,艇长的眼中惊现出一片蔚蓝,好像一瀑天水倾泻而下,立时浇灭了众人的心火,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更像是上帝的垂询,那声音听来慈祥宛如天籁,一字一句安抚着人们躁动不安的心。霎时间,众人的情绪变得平稳,连喘息都开始变得均匀,仿佛被打了一剂强心针,恐惧和焦虑以及躁动和压抑,全都随着一阵清风吹到了爪哇国里去了,相反,一种渴望刺激的等待却悄然占据了他们的心,甚至还有一点幸灾乐祸的渴望让他们感到有些迫不及待。 原来,让艇长豁然开朗的是一句加利福尼亚的谚语:只要拆一道墙再补一道墙,狼就再也吃不到你的羊。艇长忽然感悟道:对呀!自摆乌龙也没什么不可以的,那要看摆的是哪家的乌龙啦!于是,他开口命令道: “联络海狼,请他们帮忙,就让巨人止步吧!” 第三章.天安冤魂(3) 33.3.3 黄海以外的公海 海狼级攻击型核潜艇 “吉米.卡特“号 17:40 杰弗逊艇长半躺在座椅上,视线落在了那只有着银色封签的金属烟盒上,他用大拇指和无名指捏住了烟盒的上下两面,食指则轻轻的拨动着拉丝滚花的四边,让它像只骨牌那样慢慢的翻转。随着烟盒一下一下的转动,银签也跟着发出了一闪又一闪,从边角处折射出来的光线里透着诡异的炫动,像是什么不怀好意的人偷窥的眼神。 看着那狡黠的时不时眨动一下的眼,杰弗逊艇长不由得起了疑心,是啊!总部的情报靠谱吗?他让我们心急火燎的收起了一张网,接着费劲巴力的换个地方又张开了一张网,可折腾了这大半天却不见有大鱼撞进网里来,这一次该不会又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欢喜吧!杰弗逊艇长想到这里忍不住按倒了烟盒,随即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来。 响声惊动了声呐官史密斯上士,他摘下耳机离开战位走到艇长的近前,他俯下身来低声说道: “韩国的反潜编队正把朝鲜潜艇往白翎岛的方向上赶,肃清出来的通道刚好可以把094引进我们的网里来,现在,我们只有等待,艇长。“ “谢谢你,史密斯上士,我有的是耐心,怕只怕094比我们更有耐心啊!“ “它已经无路可走了,只能沿着我们留给它的路乖乖的上钩,况且,它此次巡航已经耗时不短,势头已是强弩之末,所以它坚持不了多久,我们只需守株待兔就好。“ “呵呵!上士,你的中文学的不错啊!连着用了好几个成语呐!看来你比我更了解中国人啊!“ “哪里,皮毛而已啦!中国的文化渊源很深呐!不是单凭对字面的理解就能参透它的寓意,但是,坦白的说,我对孙子兵法一类的古籍还是很感兴趣的,所以,嘿嘿!稍稍下了点功夫。“ ““哈!这么说来,你算是我们艇上的中国通了,上士,你要好好教教我喽!” “哪里,说到中国通那可差得远嘞!但说到对中国人的了解,确有一人在我之上。” “哦?在你之上吗?说来听听,他是哪一位?” “杰森呐!艇长,您的火控官杰森.潘上尉,他的中文造诣远在我之上啊!” “啊!原来,是那只聪明的蜂鸟啊!这就不奇怪啦!”他好像对中国的围棋也很有研究啊!” 突然,杰弗逊艇长面前的呼叫器亮起了红灯,史密斯上士一见立即停止了谈话,他迅速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战位上去。杰弗逊艇长伸手抄起了话筒,急急的问道: “什么情况?” “从北卡莱罗纳号发来支援请求,长官。” “谁?北卡莱罗纳号,他们在什么位置?” “白翎岛,长官。同盟正面临着韩国军舰的威胁。” “韩国军舰?” “是的,长官。韩国的一艘护卫舰实施了深水攻击,他们已经迫近北卡莱罗纳号。” “直接命令他们停止攻击不就得了?” “那可不行,长官。同盟正在执行秘密的战略任务。” 哦,原来是这样啊!杰弗逊艇长忽然意识到那艘弗吉尼亚级攻击型核潜艇正在执行的是针对中国和朝鲜的战略值班任务,这就意味着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暴露了自己的位置。杰弗逊艇长不由得蹙起了眉头,他喃喃自语道:哦,支援,怎么支援他们呢?通知美韩联军司令部叫停那艘正在逼近的韩国护卫舰?不,远水解不了近渴,不等司令部的命令下达到船上,北卡莱罗纳号就已经被击沉啦!唯一的办法只能是… 杰弗逊艇长的念头刚起,他的眼前就浮现出了拦腰折断的船体,以及海面上漂浮着的大量的尸体和破碎的太极旗。 哦,屠杀毫无防备的友军…这可是极其严重的罪行啊!杰弗逊艇长的手禁不住一哆嗦,话筒险些从他的手上跌落下来,他感到一阵燥热袭来立时通体大汗,就连鼻洼鬓角都渗出了汗水,他烦躁的用话筒顶起了帽檐,露出略显光秃的宽大额头来,可是闭塞的潜艇舱内气流并不通畅,因此,这无助于缓解他内心的焦虑和紧张,他只有尽量的排除掉情绪上的干扰,快速的思忖道: 可是,自己也不能坐视不管呐!一旦北卡莱罗纳号被击沉,那可是见死不救的渎职之罪啊!尤其是因此破坏了至关重要的战略值班,这要是让白宫知道了,那还不吓破他们的胆呐?那样一来罪过可就大了,从平民到总统无不切齿痛恨,尽人唾弃的局面就会导致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如果,两者权衡选其轻的话,那么,最明智的选择当然就是:击沉那艘不长眼的韩国护卫舰啦!决心一下命令随即脱口而出: “全艇注意,发射鱼雷,击沉敌舰,拯救北卡莱罗纳号!” 杰弗逊艇长的命令一出,全艇上下一片肃然,没有人不知道这样做的的后果,但同时也没有人不知道这么做的理由。是啊!击沉一艘小小的韩国护卫舰算什么呀?同昂贵的弗吉尼亚级核潜艇比起来,它就像一片落叶那么轻,更何况,这样做还可以挽救美国军人宝贵的生命啊!活在美国羽翼下面的盟国离得开美国军人的保护吗?为此做出一点牺牲难道不值得吗?这就是世界霸主心里的一杆秤,也是他们衡量得与失的价值观,由此达成的共识让全艇上下齐心协力,动作协调得好像一个人一样。 立时,训练有素的艇员们即刻行动起来,开弹舱清闭水调整火控雷达,一系列的准备程序几乎在一瞬间就完成了。首先,an/bps-16 i频平面搜索雷达的主控官发来报告,他们已经捕捉并锁定了那艘正在逼近北卡莱罗纳号潜艇的韩国护卫舰,接着,火控官报告说右舷一侧的四根660mm鱼雷发射管中的两根已经准备完毕,随时可以发射。到了这时,杰弗逊艇长完全不再纠结于人道与正义的制衡了,他的意志已经被一种国家利益的考量牢牢的绑定,于是,他毫不犹豫的下达了发射的命令。 当接到杰弗逊艇长的命令时,身为火控官的杰森.潘上尉还是稍稍的犹豫了一下,面对即刻发射的杀戮他心存侥幸的想,如果能够稍稍延迟一下的话,或许那艘韩国的护卫舰有可能停止它的深水攻击,那样一来,不但北卡莱罗纳号可以安然无恙,就连那艘韩国军舰上的水兵也可以保全性命,一场截杀虽然不能得逞,可也不至于搭上数百条人命作为陪葬,这样的结局真是太残酷啦!心有不忍的杰森手持话筒沉吟了片刻没有发声,静默的这十几秒钟里他承受的压力真的比山还有重,但他能够做的仅仅是拖延这十几秒钟,那是他调整装备的合理时程,再延长就有违抗命令之嫌了。 无奈,杰森在秒针跳过了十三下的时候下达了发射的命令,立时,全体艇员都明显的感受到了艇身的微微振颤,仿佛是开枪之后枪身的后坐一样,他们清楚那是鱼雷跃出发射筒时的正常反应。杰森眯缝起眼睛紧盯着雷达显示屏,心里默默计算着鱼雷航行的时间,他知道这种mk-48adcap线导鱼雷的速度极快,要命中目标只需十几秒钟就能完成。想倒惨剧就要发生,杰森忍不住在胸前悄悄的划了十字,默默祈祷着正在遭受攻击的韩国军舰能够尽快的做出反应。 黄海 韩朝争议海域 天安号护卫舰 听着一声连一声的爆炸,崔元义舰长越来越感到恼火,他不明白为何那条该死的朝鲜潜艇非但没有被炸成碎片,反而发动引擎开足马力拼命的朝着白翎岛开去。他想自毁殉国吗?哼,他们没那么傻吧!崔元义冷笑一声猜出了对手逃跑的初衷,哦,你是想逃到浅水区去吧?做梦!崔元义舰长随即命令天安号加快速度,一定要在对手逃进浅水区之前追上他。 崔元义的担心不无道理,一旦给对手逃到天安号无法进入的浅水区,那么,局势即刻就会发生逆转,因为,对手只有稍有喘息机会掉过头来反咬一口,那时候,身在明处的天安号无疑会成为潜艇攻击的靶子,因此,谁死谁活全在这短短的几分钟里了。加速!加速!加速!崔元义连声的喊出了三个加速,天安号像匹脱缰的马儿一样撩起了蹄子,眨眼的功夫便追上了对手的脚步。 听着声呐里传出的回声,崔元义清楚自己与对手的距离越来越近,而他抬头看时发现,白翎岛的断崖也已近在眼前了。于是,他止不住冷笑了一声,暗道:哼!到了这会儿,你真的是无路可逃了,接下来就看我怎么收拾你吧!崔元义冲着话筒大声的重复了一句继续深水攻击的命令,跟着,便转身往舱外走去。他清楚白翎岛前的地理特质,因此断定潜艇破碎的时刻马上就要来临。他不想错过了第一眼发现潜艇残骸的机会,于是,便急不可耐的朝舰桥上奔去。 刚一冲上剑桥迎面就有大团的水气扑来,那不是雾水袭面的感觉,而是深水炸弹爆起的冲天水柱洒下的水花。崔元义迎着水花扑在围栏上,探出身去朝着船舷外张望起来,他预测不出三声爆炸之后,准能在海面上发现潜艇的油污甚至残骸。于是,他在心里默数着,眼睛在浪花飞溅的海面上搜寻着,心底的期待就像春天的蓓蕾就等着一阵风儿把自己吹开,所以他水花溅身不嫌湿,炸声成串不嫌烦,一心一意的等着艇碎骸现的那一刻如期到来。 猛然,他在雾气昭昭的海面上发现了一道笔直的航迹,它在距离船舷五十米远的地方突然跃出了水面,而后径直的朝着舰身四分之三处疾奔而来。当崔元义第一眼看到这道航迹的时候,就已经辨明了它的真身与出处,只是骤然急转之下他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进而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天安号正在遭受一枚高速鱼雷的攻击,并且,这种攻击已经无法挽回了。 怎么会?那条该死的朝鲜潜艇正在自己的脚下发抖,怎么会有鱼雷拦腰袭来?难道是它的同伴出手替它解围?哦,怎么可能?这么严整的反潜阵容,出现这么多的漏网之鱼绝不可能!再看这枚鱼雷的速度和把位,也绝非是朝鲜的破旧潜艇能够发射得了的!怎么,难道是乌龙摆尾?我靠!真给你猜着了。崔元义带有戏谑心态的叫骂还没喊出口,他已经感到了钢锥透体时所产生的那种震撼了。 那枚迟滞了十三秒钟才出膛的鱼雷让过了天安号最致命的中间部位,稍稍后错到了四分之三的位置上,它像一枚钢钉一样重重的楔进了天安号水线一下的船体上,船身猛的一震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随后沉寂了片刻,好像拳击手重拳之后的喘息一样,在那段时间里,由大脑发出的指令正在传递给另一只拳头的路上,所以,二次引爆的穿甲弹同样需要这样一个短暂的间歇。接下来,犹如铁尺寸进般的一击重重的袭来,穿透力更大的弹丸从破口处钻透了船体的钢板,直接进入到了船体的中心部位。 还是短暂的间歇,好像拳套的表皮刚刚触到头部的皮肤一样,仅仅是软体压缩的那段空挡,但很快就会变成实体与实体间的直接碰撞。那一刻,突起的指关节击打在颧骨上,犹如斧刃劈砍在柴梗上,硬度配上动能可以造成挫骨断筋的杀伤,因此,便可一击中的将对手ko在地上。瞬间的停顿在一刹那间就结束了,演变成了一种剖腹掏心般的毁伤,已然深入船体中心的鱼雷战斗部猛然爆出了冲天的能量,直接挑断了筋脉进而将龙骨斩断,船体被高高的抛起,跟着重重往下一挫,生生撅成了两段。崔元义随着这股力量远远的甩了出去,却有幸成了天安号上为数不多的幸存者之一。 第三章.天安冤魂(4) 33.3.4 韩国 首尔 17:45 一辆兰博基尼静静的停靠在小路边上,鲜红的车身好像一团燃烧着的火焰,肆意张扬的光彩辉映着旧石板的路面,竟然折射出一片红彤彤的光彩来,不期,也把那片艳丽的光照透进车窗里来,映红了前排座位上的这两个人,从而遮盖了他们脸上的兴奋。然而要hold 住溢于言表的好心情以及自鸣得意的好情绪却很难,它们像空气一样弥漫得很快,几乎感染了整个车厢里的气氛,就连cd里播放出来的鸟叔的歌声都显得与平日不一样,原本油腔滑调的声线和俗不可耐的嗓音此刻全都不在,并且,连放荡的曲风和淫荡的节奏也全被喜庆的氛围所掩盖,留下的就只有一个标记,那便是high。 自从那个杀手忿忿的离开,车厢里的两个人立刻就换了一副神态,他们一会儿偷着乐,一会儿鸡一嘴鸭一嘴的抢白,好一通的得瑟就如同中了彩票一般。但是,随着时间一长新鲜感一完,幸灾乐祸的兴奋劲儿开始衰减下来,渐渐的收敛慢慢的平淡,过不了一会而也就闲得百无聊赖了,而等待所衍生出来的不确定感随即出现,从这个时候开始便偷偷的折磨起这两个人,并且等得越久就越是感觉不踏实,心里打鼓脸上还不能显露出来,暗中较劲比着看最后到底是谁更能沉得住气。于是,一种怪异的现象便这部靓车里显现出来。 迎着红彤彤的光芒朴东俊眯缝起了眼睛,他对着精致的车厢内饰慢慢移动着目光,像是在欣赏美人那流畅的曲线以及光滑的皮肤。但他在自我愉悦的同时也在向外人表明着,无论是奢侈还是享受他都很在行,这种刻意显摆的架势和幅度都明显有些夸张,亦如这辆车的自身所散发出来的气势一样很是张扬。他的视线沿着仪表盘的边沿小心的游走,就像让润泽的发丝在指间滑过一样,那种纤尘不染的畅滑令他感到怡然自得,偶尔也会有一两处模糊的指印让他感觉紧张,于是掏出雪白的手帕来轻轻的呵一口气,仔细的擦拭干净之后,踏实和满足才又重现回到他的脸上。 长时间的静止不动滋长了瞌睡虫,李载淳忍不住张开嘴打了个哈欠,他习惯的伸出手去摸衣兜里的香烟,但很快便意识到了朴东俊那厌烦的眼神,于是,他很识趣的停住手尴尬的摸了摸胡子拉碴的下巴,使劲的咽了口唾沫忍住了烟瘾的发作。他偷偷的嘀咕着:不错,这确实是一辆新车,可也不至于…唉!这真是作茧自缚啊!可也别说,论烟瘾谁也大不过朴东俊,可他就是忍着不抽,那自己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是啊!这可是一辆顶级的跑车啊!你开着它招摇过市的时候心里到底怎么想? 是在做广告呢?还是在工作呢?这如贵妇一般的座驾,你一个穷小子能消受得起吗? 车厢里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好像放映途中突然出现了一段意外曝光的胶片,在幕布上投射出一片空白与杂乱,这让观众们突现遐想各自生出了许多互不关联的情节来,虽然彼此极毫不连贯却是对影片进展的真实的想法与期盼。这两个原本是在同一条船上的人,当驻泊停靠之后由于没有了风浪的侵扰,因此便不自觉的针对着对方打起了盘算。这真是个非常可笑的怪圈,无论是谁也逃脱不掉它的纠缠, 就好像千条江河终究都会归入大海一样,这两个人的合作似乎也走到了终点,只是此刻他们都还没有意识到而已。 如果真的如他们策划的那样,裴俊基如约干掉了韩熙晚,那么,李载淳与朴东俊就少了一个共同的障碍,而互为对手的竞争也就随即展开了。毕竟,国家情报院的这个重要部门是需要一个主管的,那么,谁有可能结果韩熙晚扔下的这根教鞭呢?是李载淳吗?无疑相比之下他是最有经验的,他干这一行的年头长并且资历也深,表面看来他是一个不二的人选。然而,不可忽视的还有另外一点,那便是朴东俊手上掌握着的实权,他有属于他自己的卧底线人和情报来源。 李载淳首先意识到了冷场的尴尬,于是没话找话的搭讪起来,却不期带出了轻慢: “这辆车花了你不少的积蓄吧!现在,是不是觉着手头有点紧呢? ” 朴东俊听了李载淳的话咧开嘴一笑,露出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随即回应道: “哈!这能花我几个钱?还至于觉得手紧?你太低估我的能量啦!” 朴东俊的张狂让李载淳感觉不爽,但又不便直接教训,便不由得满腹感慨起来 “我年轻那会儿可是活得很艰难呐!入不敷出是常有的事,你就没有这种经历?” 对李载淳的感慨朴东俊颇不以为然,他用教训的口气更加放肆的说道: “嗨!你得能挣才说得上能花,保持收支平衡是最简单的道理,你连这个都不懂? 朴东俊的自鸣得意间不期流露出了他的生财之道,暗喻之意便是:人不得外财不富,马不吃夜草不肥。而老谋深算的李载淳则敏感的抓住了他话里的玄机,于是不露声色的诱导道: “老弟能有个好出身,真是让人羡慕啊!不费吹灰之力就有大笔的遗产,好命啊!” 李载淳别有用心的一捧,着实令朴东俊感觉不舒服,就好像是在诋毁他没本事似的,于是,他按捺不住急忙掰扯道: “说什么笑话呀!老兄,要说家境殷实的那是你,我可是凭着自己的双手干出来的,嘿嘿!要想挣钱那得多动动脑筋。” 李载淳见朴东俊中招,不由得心中窃喜,但他仍旧绷着一张苦瓜脸,感叹道: “嗨!我这个人呐!就是跟钱没缘,连干活都不招老板待见,哪还会动脑筋呢?” 朴东俊见自己站了上风,于是,毫不让步的揶揄道: “嘿!你可别这么说,好多溜须拍马偷奸耍滑的招我可都是跟你学的,要说起歪门邪道的本事你可是我老师。” 李载淳见朴东俊步步紧逼愈加的窃喜,他故意退让道: “的了吧!你,如果你坚持这么说的话,那也是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呀!” 朴东俊给李载淳的软话说得已经没有再硬下去的空间了,他只好随口问道: “这话怎么说?我抢了你的饭碗了?你还是最资深的探员呀!” 李载淳见朴东俊在自己的步步后退之下已经没了落角力的支点,于是说道: “什么怎么说,这不明摆着,我可没开上世界顶级的跑车。” 朴东俊闻听,半是得意半是揶揄的说道: “哦,原来说的还是这辆车呀!我当什么呢?这也让你眼热呀!拿走开去。” 朴东俊的话音刚落就见李载淳一脸窘迫的摇了摇头,低声下气的说道: “要不,你再有挣钱的机会,嗨!也带上我?” 朴东俊眯缝起眼睛,颇为警觉的盯着朴东俊说道: “哦,好说,好说。” 话说到此处,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凸显在了这二个人的中间,他们全都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脸上挂着言不由衷的笑容,深藏不露的掩饰着自己的得意和满足,高深莫测的转过头,一言不发的望着对面的巷口,重现期待起那个激动人心的时刻。原来,他们各自都以为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而实际上彼此谁都没有猜透对方的真实意图,相反,经过了这一轮的交流却对对方都增加了一份戒心。这就是螺旋式行进的特点,无论是高潮迭起还是低谷频现,最终总是要沿着既定的方向前进的,而眼下就这二人的关系而言,他们已经不可逆转的滑向了分裂的边缘。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能够推动这一进程的人出现在了巷口上,从他疾走的姿态以及敏感的神态上看,他已经如期的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李载淳看似低迷的情绪此刻也掩盖不住内心的兴奋,情不自禁的挪动下身子将双臂环抱在了胸前,趁机将右手探进衣兜取了样灵巧的小玩意含在手心里。与此同时,朴东俊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他毫不耽搁的发动了引擎,就听兰博基尼轻微的喘振了一下,接着就传出了欢快而轻柔的马达声,随即,仪表盘上便亮起了炫彩的霓虹。朴东俊和李载淳两个人谁也不看谁一眼,从这一刻起他们就是两只放出了笼子的老虎,没有的韩熙晚的这片林子,谁都当自己是条能称王的大虫。 裴俊基刚一拉动车门,兰博基尼已经开始缓缓的移动了,等到他刚一坐稳车门发出低沉声,朴东俊已经驾车窜出了数米之远。就在这时,一团烈焰从巷口的那家小便利店里冲了出来,紧接着发出一声爆炸声,门窗破碎连同各种碎片扬满了路面,大火将店内的一切全都化作了灰烬。朴东俊看也不看一眼,只管脚下一用力,兰博基尼拉动呼呼作响的风声,像一簇拖着红色尾焰的利箭,眨眼之间已经远离了那个杀人之地,朝着城垣之角射去。 到了这时,朴东俊才抽空望了眼后视镜当中的裴俊基,兴冲冲的问道: “大仇得报,你这回算是如愿以偿了。” 裴俊基把冷漠的目光投向车外没有回应,朴东俊的脸上一红,有种热脸贴上冷屁股的感觉,他能够隐隐的觉察出李载淳正在偷偷的乐,于是,他恼火的追问道: “怎么?以你的身手,难道会不顺利吗?” 裴俊基冷冷的摇了摇头,接着说出一句话来,像盆冷水一样浇在了朴东俊的头上。 “我老婆不是他杀的,对此,你们不知情吗?” 嘎!朴东俊猛的刹住了狂奔中的兰博基尼,车里的三个人禁不住往前一抢,不等旁人稳下神来,朴东俊猛的回过头去,恶狠狠的盯着裴俊基,问道: “临死之人说的这种话你也会信?” 裴俊基迎着朴东俊的目光,急急的辩解道: “他说了,杀死我老婆的另有其人。” 裴俊基的话一出口,即刻镇住了前排座位上的这两个人,李载淳趁着朴东俊扭头回望之际,悄悄做了一个小动作,他将右手心里的那个小玩意偷偷的按在了自己座椅靠背的侧边。这是一个米粒儿大小的东西,完全嵌入到了皮质的表层里面,不仔细分辨的话完全看不出来。而与此同时,朴东俊使了一个暧昧的眼神阻止了裴俊基话到嘴边的另一半,这些个微妙的小变化仅仅发生在转瞬间,但已经将朴李二人从同一阵线切割到了对立的两边,世事转演就是这么的瞬息万变,所以,不是无间的高手万不可在特情界游走,弄不好就会被釜底抽薪临阵掣肘。 李载淳轻轻的咳嗽了一声,表明这会儿是该轮到他说话的时候了。自从裴俊基一上车,抢先开口的朴东俊一直都掌握着主动,似乎他就是这次行动的唯一发起人似的。至于李载淳出于何种原因没有与他抢夺话语权他一时还不清楚,但是通过刚才的一通交锋之后,朴东俊已经以主导自居了,他当仁不让的认为这是他理所应当的。但是,到了这会儿,当裴俊基突然爆出一个冷门的时候,朴东俊又开始想要后撤了,作为非常了解裴俊基的人,他不想在有可能发生误判的时候冲在最前面。所以,面对李载淳的插话他没有阻拦,而是冷眼旁观以便见风使舵顺其自然。 “关于另有其人,他怎么说?” 李载淳表现得很老练,他知道对付裴俊基这样的职业杀手有一招非常有效,那便是钱。但他不想为了这个非一流的杀手太过破费,因此便想到了中国三国时代孔明用过的那非常著名的一招,“草船借箭”。是的,朴东俊有大把的钱,而且来得绝非正道,不如把这个花钱的机会让给他,自己只需拦腰斩上一刀,那样既不破费又不操劳,稳中有赚岂不更好?于是,他才顺着刚才的话头提问,为的是逗引朴裴二人不知不觉之中上了他铺好的道。 “那是一个很重要的人物,但杀不杀她已不重要,关键是她会给你们带来灭顶之灾的,这个由不得你们做主,况且,你们也搬不动这块石头,我想我会另觅渠道的。” 裴俊基的话让朴东俊沉不住气了,他不等李载淳开口便迫不及待的争执起来。 “嘿!你以为我们出不起大价钱?” 裴俊基似乎已经铁了心要狠狠的敲上一笔,所以,他说话的口气坚定不移。 “是的,我要的是个天价,这不是你们能够承受得起的。” 朴东俊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他欠起了屁股回过身来冲着裴俊基嚷道: “你别错看了人,我能出得起你开都开不出来的大价钱。小子。” 朴东俊的话一出口,裴俊基的脸色随即一凛,眼看着火药味浓烈起来,似乎一场争执已经迫在眉睫。这时,就见李载淳伸出两手阻拦道: “喂喂喂!等一下,等一下,二位,听我说,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裴兄刚刚做完一件大事,他需要好好的休息一下,我不胜酒力,不如请朴老弟待为招待一下吧!其他的事我们过后再说,如何?” 李载淳的话出乎朴东俊所料,心想,这家伙在这个时候退出正是求之不得,于是,赶忙赞成道: “也好,也好。我来陪裴兄喝上几杯,然后,嘻嘻!找个地方放松放松。” 不等裴俊基搭话,李载淳已经解开安全带,他丢下一句告辞之后便抢先下了车。兰博基尼迫不及待的冲了出去,眨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李载淳伸手拦下了一辆计程车,随即掏出了跟踪器并把耳机按在了耳朵上,他眼盯着显示屏上的电子地图对司机说道: “按我说的路线走,不许跟丢。” 第三章.天安冤魂(5) 33.3.5 韩国 首尔 17:50 咝咝啦啦的杂音如涂鸦一般将背景声涂抹得异常凌乱,就好像正在经受一场讨厌的扬尘天气一样,肉眼看不见的沙砾肆虐的飞扬着,无孔不入的顺着耳塞的缝隙灌进来,嗝得人脑仁生疼七窍涨满忍不住连连的摇晃脑袋,恨不得一下子就把那些恼人的噪音统统的甩出来。这个时候,耳机中的音质亦如浑浊的天空下面街上那些看不清的景物一样,凡是真正想要听清的声音全被掩盖在了噪音之下,哪怕是倾尽了全部的精力也捡不起几个清晰的字眼来,真如同在沙子里淘金一样困难。李载淳低着头瞪大眼睛盯着手里的电子地图,他一边在心里咒骂着国防部采购来的都是些劣质装备,一边连声的催促着计程车司机: “快快快!左转,别停下来。” 现代版的计程车在起起伏伏的街道上七扭八拐的狂颠起来,勉勉强强跟得上那辆红色的兰博基尼,但若是想追上甚至并驾齐驱的话那真是强人所难,在李载淳忙不迭的催促下,计程车司机已然是手忙脚乱的了,他的手连续的变换着档位,而脚则在刹车与油门之间不停的转换,这辆现代车一会儿猝停突转,一会儿骤起急赶,堪堪已经追到了相差仅十几米的距离上,碰巧,前方路口上的红灯突然亮起,距离稍远的兰博基尼再怎么赶也抢不过去了,于是只好嘎的一声闷在了停车线前。 这样一来可苦了计程车了,司机在七八米远的地方就开始踩下了刹车,然而惯性之大一时间哪里停得下来?就见现代车拖着长长的胎迹一头冲向了兰博基尼,眼看着就又要发生追尾,李载淳一见立时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他手急眼快的一把拉起了手刹,刹车在abs防抱死系统的作用下蹦蹦跳着减缓着速度,终于在距离红色跑车不足五十公分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李载淳急忙低下头去躲过了后视镜中朴东俊质疑的目光,同时也趁着这个机会调准了频率,他从中听到了让一句令他胆战心惊的话。 “杀我老婆的是个北韩的间谍,就潜伏在美韩联军司令部里,她的名字叫金真颜。” 李载淳的思绪一下子定格在了那一瞬间,他的脑海当中即刻浮现出韩熙晚临死之前的那张恐怖而又狰狞的脸,于是禁不住暗自叫道:哦,天呐!原来韩熙晚竟与北韩间谍早有勾串,如此看来他这一死倒也不怨,要是早一天让我知道这个污点,哼哼!那可绝非一死这么简单。正当李载淳惊愕不已的时候,红灯转绿路口放行,兰博基尼一个启动就窜出去七八米远,计程车司机忙松离合急踩油门踏板,现代车在声嘶力竭当中慢吞吞的起步了,但在李载淳看来经过了这一次的短暂停歇,若想再追上那辆兰博基尼怕是比登天还难了,想想已经得到了一份重要的情报,李载淳当即决定打出这张牌,抢在朴东俊的前面截他一道“糊”。于是,他丢给司机一张现钞随即说道: “靠边,停车。“ 李载淳下了计程车后在路边站定,看着渐渐远去的车影慢慢的掏出手机来,他点开了通讯簿指尖在一长溜的号码间犹豫着,拿不定主意该往哪一个人名上面点去,这一选择虽然简单可由此产生的影响可谓深远,因此由不得他轻下决断。原来,他深知单凭自己的力量绝动不了美韩联军司令部里的人,而要充分利用好这份情报就必须要动美军驻韩最高权力机构里的这个人,两难之下他才考虑要给自己找一个既强大又稳妥的靠山。他在中情局和情报院之间徘徊着,一时拿不准主意该把这份有分量的情报交给哪一边。 作为韩国的资深情报人员,他当然应该首选国家情报院。但一想到无孔不入的美国中情局,李载淳便不由得心里发颤。事实上,无论是由哪一家情报机构接手这份情报,最终都绕不开美军驻韩的最高统帅,想想看,就连韩国总统都勉强才与对方平起平坐,单靠一个小小的韩国情报院就算拿到了这份情报又能怎样呢?可中情局就大为不同了,他们有美国国内的体制作为支撑,相比之下一个美军驻韩司令就算不上什么了,可一旦他在情报院不知情的前提下向中情局传递了第一手情报,呵呵!在民族情结极度纠结的韩国怕是再也无法立足了。唉!这倒该如何是好呢?急迫之下的李载淳无暇多想,因为同时知道了这个情报的朴东俊很可能已经采取行动了,而那时,煮熟的鸭子真的可能会飞掉的呀!李载淳情急之下不再犹豫,他轻触手机选中了一个号码,那人的名字清晰的显现在了屏幕上。阿瑟.麦肯齐。 保持八十麦的时速疾驰,兰博基尼稳的就像一架宽体的空中客车,人在其中感受不到颠簸和摩擦,只因高度密封的车厢已将噪音全都挡在了窗外,因此裴俊基爆出的猛料就显得更为惊艳,好像一枚高爆炸弹一样贴身炸响,着实令朴东俊感到震撼,他沉默了好久才让自己平静下来,直等到车子驶出了城区之后,他才开口说出第一句话: “这不会是一个捕风捉影的消息吧?要知道,任何人在临死的时候都是会乱说一气的,没影儿的事也会当成救命稻草来抓,美韩联军司令部的人…可不好乱说的呀!” 听了朴东俊的话裴俊基的脸部有的往下一沉,当即便露出了杀手的本相来,他非常不悦的反问道: “我是第一次杀人吗?难道,我分不清什么是谎话什么是实情?” 裴俊基的质问令朴东俊心里一凛,他深知这些职业杀手的本性,暗暗提醒自己犯不上招惹他们,于是,他赶忙解释道: “我倒不是质疑你的判断,只是这条消息涉及的人员太过敏感,美韩联军司令部的人呐!想想都觉得肝儿颤,北韩的谍报人员还真不简单呐!该怎么处置这种情况呢?怎么看这都是块烫手的山芋呀!” 朴东俊半是搭讪半是自言自语的话让裴俊基听得很不耐烦,他现在的心思是交了货立马就得收钱,你有天大的理由也不能拖延,于是,他阴沉着脸说道: “嗨!兄弟,你想怎么处置都跟我无关,但我的消息可不是免费的,现在,该轮到你开价啦!先说好啊!你出低了我可不干。” 在裴俊基像讨债似的逼问之下,朴东俊根本无法踏下心来仔细的进行分析,于是想道:还是先把他打发走了之后再思对策吧!转移了思路之后,朴东俊立时换了一副面孔,以甲方对乙方的态度切入正题正是他最擅长也是最得意的手艺。原来,他能如此自信的处理这个问题,其实全在于他深深知道,要对付裴俊基这号杀手钱是最有杀伤力的武器,只要冲着他们丢出一根骨头,他立时就会像狗一样的趋之若鹜。所以,朴东俊一开口就直冲对方的要害,就是想尽快的甩开这个粘手的包袱,好让他尽快出局。因此,他第一个能够想到的就是刚刚挣到这辆兰博基尼的渠道,这是个信手拈来的生意且不必太过在意。于是说道: “我知道一个很有油水的渠道,保你赚个钵满盆满,足以抵消你提供的这个消息。” 朴东俊的话并没引起裴俊基太大的兴趣,因他想的是若论渠道那可多得是,谁知道啥时候才会有活儿干呢?光画个大饼跟我这瞎对付可不行,远期支票在我这儿是拒收的。想到这儿他毫不犹豫的回绝道: “甭说什么渠道不渠道的,先说说是个什么活儿吧!” 朴东俊用鄙视的眼神瞟了下裴俊基,心说道:这个要钱不要脸的的家伙,我给你介绍的这个甲方怕是正和你的心意,别看你这会儿跟个大头蚊子似的忽悠的风挺大,到时候怕是谢我还来不及。于是,他故意卖弄道: “什么活儿也离不开杀人呗!但这家出的价可真正不菲,大约是眼下行情的三倍。” 朴东俊的话令裴俊基的眼中一亮,他欠起身凑上前去,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详情,但此刻的朴东俊一见对方已经上钩,登时心中有了底,于是,故意不紧不慢的说道: “其实,依你的名气想接这份差事着实有点费力,你还不知道,这可是笔跨过的生意,开多大加码人家不介意,但有一条却很坚持,对方要找的这个人得有相当水平的业绩,在这一点上,唉!裴兄,你确实少些底气。” 朴东俊的这瓢冷水泼得裴俊基垭口无语,真真是说到了他的心里,虽说“绝命鸳鸯”也有几分名气,但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排不进当今前几名杀手的名单里去,全只因他们至今也没有什么骄人的业绩,因此,在争取高利润的生意时就显得苍白无力。对此,裴俊基深知自己的短板,加上刚刚死了老婆愈发变得形单影只,所以心里没底嘴上也就不再硬气。他降低了调门涎着脸说道: “那就劳烦兄弟给掂个话呗!有了好处我不会忘了你的,你看刚才那个消息多重要哇!我不是就对你一个人说了?再说了来日方长嘛!你给我这个机会,我很快就能出人头地的!” 朴东俊听着这段有失尊严的话,心里颇为不屑的想道:瞧你着衰样儿!等你出人头地?哼!我早就坐上第一把金交椅了。但一想到必须赶紧崴走这块烂泥,好腾出手去考虑北韩间谍的事,便不再犹豫,于是说道: “日本人正在托我找一个职业快手,做事要稳妥下手得利落,目标是谁对方没提,报酬不会低于七位数,怎么样?有兴趣吗?” 一听说对方是日本人裴俊基不由得亦喜亦忧起来,喜的是报酬应该不低,忧的是日本人言而无信,弄不好会把自己漏进去,正所谓是高风险高收益的一桩生意,于是免不了上心里有些犹豫,因此他并没有马上应承下来。不想这反到吊起了朴东俊的胃口,他暗自感叹道:瞧日本人这点德行,连这么卑贱的一个杀手都有顾虑,你说这世上还有哪位正人君子肯跟日本人打交道呢?想到这里不觉得脸红起来,心中惭愧自己真够没囊没气,为了这部兰博基尼竟然跟鬼子发生了关系,唉!依旧依旧啦!这回把裴俊基推荐给对方,只当是还了对方的一份情谊,之后不再跟日本人做任何的交易。, “你要是觉着接这活儿没底气,嗨!那也没关系。我推介别人得了,以后有机会我再想着你,要是也是,虽说跟日本人打交道出价会高一些,可风险也更大呀!你考虑得周到一些也是应该的。” 朴东俊貌似体谅的话实则是在故意刺激裴俊基,他已没有时间再为摆脱裴俊基而伤脑筋,因此,尽快脱手是他真正的目的。偏偏裴俊基一贯坚持的正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混蛋逻辑,如此一拍即合刚好帮他拿定了主意。于是,裴俊基点头应允道: “好吧!这单生意我接了,无论赚多赚死我都记得你的这份心意。” 朴东俊听裴俊基这么一说不由得心中大喜,他将车往道旁一停,继而说道: “从这下车,给自己买张机票直飞东京,在那里等我的消息。” 裴俊基提起背囊推开车门下了车,他隔着车窗冲着朴东俊摆了摆手,扭头便朝前走去。这一回他走得有一点匆忙,想想应该是失去了崔英涵的原因,他觉得自己是一只失了群的孤雁,而实际上他却是一只迷了路的鸡,不管他觉得自己有多强大,却再也不可能飞在蓝天下,但就是这样一只衰鸟,却在东瀛列岛惹起一场风暴来。 第三章.天安冤魂(6) 33.3.6 韩国 首尔 美韩联军司令部 17:55 透过窗子上面洁净的钢化玻璃朝外望去,他勉强可以看到十层楼下面的街景,虽然受限于窗沿的高度,他从这里仅能看到其中很小的一块街面,然而,这样的位置已经让他感到非常的满足了,毕竟,有了街角一隅上的少许生动,这三个小时一班的值岗才不至于太过枯燥,相比起其他许多弟兄来说,能站在这里值岗显然要好过很多,望着那些匆匆闪过的路人和憧憧晃过的车影,他的注意力也被牵引着一起移动,于是,心情和思绪也就随之不停的迁徙,因而,他才觉得自己不再是困守牢笼。 的确,对于身在禁锢之外却似在囹圄之中的人来说,哪怕是这一点点的自由也已经是非常的难得了,因此,将近三个小时的时间一晃而过,但他却丝毫也不觉得疲倦,反而还有一些沉湎其中,就连那几个在他视野之中晃来晃去的门岗警卫也都不觉得厌烦,似乎在心里总有所期待似的想着,也许下一个出现的就是个可人的女兵,哦,姣好的面容玲珑身影,若是在大学的校园里面,像这样的女孩只要一杯咖啡就能够搞定,可如今是在兵营里啊!哦,要想泡妞还得多花点心思才行。 这个上等兵就这么一动不动的在这个临窗的位置上站着,算起来已经是两小时零五十五分钟了,这意味着只要再熬过短短的五分钟,他就可以完成一天两班的最后一个岗了,而接下来的整个晚上他都可以呆在整洁的兵营里,或者热热闹闹的打上几手牌,或者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看会儿ipad,他这三年的兵役当中的一天便顺顺当当的过去了,就如同他当兵度过的许多天一样,没有多大的意义可也没有多高的荣誉,仅仅是尽了他作为国民应尽的义务而已,所以,他没有太大的压力。 身为一家知名韩餐连锁店的继承人,他跟其他刚刚大学毕业的年轻人完全不同,他并不在意当这几年兵,并且,服兵役也不是他延迟就业的尴尬过程,相反,家里早已经在家族企业当中为他预留好了位置,过不了几年他就会顺理成章的进入到公司的最高管理层,这就是家里有钱的好处,只需花二分之一的功夫就能有双倍以上的收成,甚至无需费力他也能赢,眼前值勤的这个岗位就是个很好的例证,这是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唾手而得的事情,全仗着他的家里人事先使钱帮他疏通。 上等兵架楞着肩膀高挺着胸,暗地里偷偷的松了松握久了的拳头,站酸了的脚趾也在大头靴里悄悄的来回挠动,到了这个时候他很自然的感到了腰腿肩背传来的酸痛,脑海里便忍不住想象着同伴接班来时的情形,心里则默数着电梯上升时经过的楼层:一层、二层、三层…唉!这几个混蛋,每次换岗都是这么的磨磨蹭蹭!他越是期待心里就越是痒得不行,于是忍不住开始变得躁动起来,但潜意识却在悄悄的告诫着他,别乱动!于是只好表里不一的硬撑着,但看上去还是那么的庄严好似岿然不动。 不错,韩国士兵站岗采用的这种夸张姿势确实耗费体力,无论让谁这么曲臂握拳挺胸瞪眼的连续站上三个钟头怕是都会吃不消的,并且这种折磨越是临近结束就越是难以忍受,相比起美国大兵吊儿郎当的样子来,这种自虐式被包装得一本正经,或许这正是不吝体力也要吓唬人的初衷吧!的确,这么做虽说累是累点,可总比肉体接触时以牺牲生命作为代价来得轻松。 他按住了心猿意马的游动将飘散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同时也在暗中提醒着自己:这里可是美韩联军的司令部啊!身为值班的卫兵绝对不敢有丝毫的放松,虽然这里的一切看似都是风平浪静,可只要出一丁点的岔子那就算是大事情,为此,自己必须保证滴水不漏才行,所以,还是打起精神来吧!顺顺当当的熬过临下岗前的几分钟,不管你想还是不想,换岗的弟兄都会准时出现在电梯口上的,就像老人们常说的那样,该发生的迟早都会发生。 上等兵悄悄说服着自己,眼睛则偷偷的往两侧的办公区扫去,他发现两个白盔白靴的美国宪兵也如他一样的心神不宁,只不过他们可以在门前来回走动,这就比抻脖瞪眼的“斗鸡”式站姿要轻松许多了。上等兵暗自叹了口气,心说:难怪美国人攥着战时指挥权不放,敢情脱大坯耪大地的苦差事都让别人干了,换了是我的话我也不会轻易放权的呀!原来,名为美韩联军的司令部里实则划分为两区,外区由韩方人员把守,而内区则为美军负责,而真正的指挥中枢里大多是美军军官,韩方仅有少数几人。 收了心思按了抱怨上等兵调整好了心态,重新把兴趣点投向了窗外,他注意到有一辆鲜红的兰博基尼出现在了视野当中,车顶的绚丽色彩将他低迷的情绪瞬间点燃,他兴奋的想:那车里的该不是一位穿着前卫的辣妹吧!说来奇怪,上等兵的念头刚一露出个尖角,就听左侧的自动玻璃门唰的朝两侧一分,一个飒利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只能允许面对窗外警戒的上等兵虽然不能正视来人,但从眼角的余光当中他已经能够分辨的清,这是一位身着军服的标致美人。 两名背着手来回溜达的美军宪兵停下来脚步,他们迅速的转身而后挺胸立正,利索的抬手敬礼跟着两腿跨立,反剪起两手目视着这个突然走出门来的美女上尉,脸上绷起肃穆的神情。这时候上等兵才有机会透过玻璃的反光仔细的端详,他禁不住在心里哦了一声,偷偷赞道:果然好俊俏的一个美人啊!连最好的女人都藏在了联军的司令部里,韩国还有什么是属于自己的呢?上等兵的抱怨之心陡然而升,却猛然注意到那美女上尉的脸上似也有种焦虑之情,一时间唏嘘得不行。 就在这时,从位于过厅中央的电梯间那发出了到梯的叮咚之声,上等兵闻听顿时心头一喜,转而调转眼神朝着轿厢门口望去,然而出现在他视野之中的情形却令他大失所望。原来,从轿厢门里走出来的不是前来换岗的韩国士兵,而是四名白盔白靴的美军宪兵。哦,这是要干什么呀!上等兵禁不住诧异起来,他猛然意识到这有可能是司令部的里面突发了什么状况,有四名美军宪兵同时出现的情形极少出现,而眼前的态势很可能预示着一个可怕的事情,他们是来抓捕某个极其重要的人物的。 就在上等兵心惊肉跳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黑影悄然出现在了右侧的楼梯口上,那个人头上戴着的鸭舌帽遮住了他的眼睛,但是上等兵还是能够分辨出他藏在阴影下面的神情,很显然此人来者不善,他玩儿的正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上等兵暗叫道:不好!短短的五分钟不到,自己竟被卷入了一场阴谋当中,喔!这个圈套围捕的目标应该不是…自己吧!这个念头一生立时激出了一身的冷汗来,他的左手下意识的攥成了拳头,而右手的五指却不自觉的弹开,发出吸引的是挂在腰间的那只柯尔特1911。 “嗨!你,上等兵,帮我个忙好吗?” 猛的,一个宛如天籁般的声音制止了上等兵做出愚蠢的事情,又仿佛一阵清凉的风吹醒了他发热的大脑,上等兵稍稍迟疑了一下但他很快就猛醒过来,原来是那个美女上尉在招呼自己。立时,上尉的命令像一道闪电划过夜空,在他的心中激起一阵疾如闪电般的感应。难道,这个圈套是她主导的吗?怎么,她打算叫上我一起参与行动?哦,那扇自动玻璃门里到底是个什么世界,我可是从来都还没有机会进入其中啊!这样的好事真的会这么容易就降临到我的头上吗? “是,长官,听后您的吩咐。” 上等兵的想法虽多却丝毫也没耽搁他执行命令,他用了一个标准的转身动作朝向上尉,而后迈开大步朝上尉走去,四五步的工夫他和上尉之间只有二米左右的距离。走到近前的上等兵停下脚步,他诧异于对方的美貌竟比他想象的还要出众,更难以置信的是她竟然给自己这样一个进入司令部内部的机会。于是,他不由自主的抖擞起精神来,强制自己的目光离开上尉的脸转向那道玻璃门望去,他看见两名值岗的美军宪兵正手按着耳麦聚力倾听着什么,竟而在他们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情来。 哦,有什么大事发生吗?竟然让这些人面露惊恐如临大敌一般,真是天助我也!借此机会一定要进到里面去看一看。就在上等兵急思闪念的想着的时候,上尉已经来到了他的近前,上等兵以标准的立正姿势刚想询问,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不等他开口,上尉就用极低的声音对他耳语道: “看到楼梯口上的那个人了吗?走过去,逮捕他。” 上等兵的目光随着上尉的声音扫向了楼梯口,一个更令他深感不解的情形出现了,就见那个头戴鸭舌帽的人此刻已经走了出来,此刻正在朝着刚出电梯的四个宪兵打着手势,那意思分明是针对着自己身边的上尉。哦,上等兵的心略略一沉,刚刚激起来的兴奋劲儿一下子收拢了起来,他感觉有一股沉沉的压力直压在了肩头,恍惚间他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于是,他下意识的看了眼原本守在玻璃门入口处的那两名宪兵,此刻,他们也迈开大步朝自己的方向走来,边走边大声说道: “对不起,上尉,请你留步。” 上等兵感到一股热浪从心底而起,随即席卷了全身,他立时明白了眼前发生的事情,仿佛看见了一幕即将出现情景。一张脸清晰的显现在脑海中,登时清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 这时,上尉已经毫不耽搁的朝着窗户走去,过厅里立时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上等兵头也不回的站在原地,好像被给眼前的状况惊呆了似的,他任凭着两组宪兵从自己的身旁冲了过去,而他却径直迎着那个戴着鸭舌帽的人走上前去。这是他在骤变之下下意识做出的计划:再难咽的药也得一口一口的吃下。于是,他不折不扣的执行了上尉的命令,像根钉子楔在了那个人的面前。他看见了对方的脸上先是现出不解的神情,接着,就见那人伸手探进怀里摸枪。上等兵的手早已停在腰间的枪套旁了,他出枪的行程要比对方短了整整五秒钟。 砰!砰!柯尔特1911击发时产生的烟气很大,随着枪声爆起的烟雾挡住了那个人的脸,两颗子弹几乎从同一个点射入,差不多肢解了他的五官,事后如果不是通过dna检验,法医无法准确判定他就是国家情报院的高级主管李载淳。随着枪弹出膛上等兵便不再耽搁,他像个上满了发条的机器人一样,迅速的转身连续的扣动扳机,柯尔特1911的沉闷枪声连续不断,在最初的几秒钟里它几乎成了这段重金属曲子当中的唯一旋律。砰!砰!砰… 在枪声响起之前,六名美军宪兵当中有两人跑在了前面,他们几乎就要抓住那名美女上尉的衣襟了,但随即就被最先赶到的子弹射倒在了墙角上,而后面的四名宪兵当中有两名已经提枪在手,于是,他们放弃了抓捕转而回身开枪还击,但在他们的枪响之前其中一人也被子弹击中了,跟着,剩下的这名宪兵便开火了,他的自动手枪明显的显示出了优势,射速几乎超过对手一倍的火力迅速的压制住了对方,成片泼出去的弹雨即刻溅在了上等兵的胸前和肩臂上,他像被拦腰斩断的稻草一样颓然跌倒在地上,脑海里残存的意识中有张脸清晰的对他讲:保护好这个人,她是我们国家的希望。 上尉在枪声当中奋力跃起,她仰着脸迎着西沉的太阳,朝着宽大的玻璃撞去,头槌破窗的那一刻,猛烈的碰撞对她产生了巨大的震荡,昏然间恍如扑向了领袖的胸膛,她在心里默念着:哦,太阳!我终于重新披上了你的光芒,一生至此,再没有其他的奢望了!纵身跃出的那一刻让她感觉像是在飞翔,满眼的金星像是观礼台下涌动的人墙,耳畔刮动的风声好似猎猎招展的旗帜的海洋。哦,站在领袖的身边真好,就像簇拥着红太阳,那感觉好幸福,好温暖,今生今世再也不想离开… “呃!今天有些特殊情况,所以,任何人不得离开自己的座位。” 当金真颜从联勤值班长的眼神当中看出某种不祥的时候,她做出的第一个判断就是:他在撒谎!于是,她毫不犹豫的做好了这样的安排,在他们还来不及封锁司令部出口的时候,过厅里的那扇玻璃窗子是她唯一的通道,从那里飞身而下,再经过近三十米的自由坠落,便可以找到自己的最终归宿啦!这是她没有更改的计划,因此她不心存侥幸能够死里逃生,对她来说暴露就是死亡,而一旦这个计划失败,那她的命运将会极其悲惨。于是,她片刻也不耽搁的转身离开了座位,径直奔向了那扇自由之窗。 金真颜的美丽在空中拉出了一条僵硬的笔画,而后在那辆鲜红的兰博基尼旁碎成了一地的花瓣,血溅在了车身上竟没有显现出痕迹来,倒像是车身上的油漆未干反而玷污了路面。朴东俊呲牙咧嘴的钻出车来,他冲着脚下的尸身吐了口唾沫,气急败坏的来回踱着步子,大声的骂着难听的话,心里则不无遗憾的想:刚刚到手的猛料转眼间就便成了垃圾,没从中得到半点好处不算,还偏偏弄脏了我的车,真是衰到家了。心里想着于是嘴上骂道: “嗨!你有点眼色好不好!这是辆世界顶级的跑车嘢!” 砰!砰!砰… 突然爆响的枪声极度刺耳,它在朴东俊的身上连续的錾出孔来,喷涌而出的鲜血很快就将他的一身漂亮衣服染成了车一样的颜色,朴东俊筛糠一样的哆嗦了几下之后,便一头栽倒在了汽车上,漂亮的车身因为鲜血加身而变得更加的鲜红。紧接着,密集的枪声骤然响起,各种制式的长短武器让这条街道刮起了一阵飓风,风到之处,那辆停在街道对面的汽车以及汽车里的人全都布满了弹坑,像是被弹雨筛过了一遍似的没有一处完整。 紧忙赶来营救的“道钉”金钟承来不及出手,就眼看着自己的妹妹以身化蝶坠落在街心,于是他知道自己安插在司令部的那个上等兵一定起到了关键的作用,否则,金真颜哪怕有再大的本领也难飞出那扇窗子。哦,谢啦!好弟兄。金钟承在心里默默的悼诵,正要忍住悲痛掉头离开的时候,忽然听见了朴东俊那戳人心肺的叫骂声,于是,忍了再忍的“道钉”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他决定来个鱼死网破跟着妹妹一道西行。 枪声终于停了,枪火和烟雾掩映下的街道上人影憧憧,人们还来不及看清,一场血战就已经消弭在了落日的余晖之中,今天的黄昏到得早了几分,不知是不是为了帮助冤魂遁去的原因,但是新的暗战却仍在另一个战场上悄然进行。 第四章.巨浪拍岸(1) 33.4.1 太平洋海域 提康德罗加级导弹巡洋舰 “莱特湾”号 18:00 从南太平洋吹来的暖湿气流连绵不断,好像八百里加急速递接一般连出关,一路上马不停蹄的向西追赶,直到了此处才稍稍开始迟缓。忽然间漫天的烟云就地一旋,当空卷起了一阵波澜,一下子将障眼的薄云尽数吹散,撕开了一片湛蓝碧透的大晴天。随后,风头一振接着又往西面扩展,骚动过后的大洋重新归于沉湎,空天映入大海景色翻转光影倒卷,幻化出一片瑰丽的奇幻呈现在眼前。 经过了长时间航行的水手稍一打盹的工夫,再睁眼看时竟觉得恍如隔世一般,恰似微醺过后的朦朦醉意抚心拂面,一时沉醉其中竟忘了歇脚打尖,听凭着水溅围栏浪打船舷,仍止不住信马由缰的张望观看,只把这眼前的景色当成了词文溢美的典籍书简,于是读得手不释卷看得流连忘返。真的是:云儿遮眼不遮天,岛儿成串不成链,风儿落燕不落帆,水手恋海不恋船。 本.亨德里克舰长轻轻的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树脂无框眼镜,下意识的调整好了景深和焦距,好让镜片上的成象更加清晰的反映在视网膜上。此时舷窗外的景色不仅恢弘而且壮丽,令他止不住的心旷神怡。他看见太阳就悬在距离海平面上将近一公尺高的地方,几乎是直射进来的阳光映红了他白皙的脸庞,同时也给他雪白的军服罩上了一层玫瑰色的装潢,然而此时此刻反映在他脑海里的却是另外的一番景象。 夕阳下,由他指挥的这艘万吨巨舰乘风破浪,酒红色的晚霞将舰体的轮廓勾勒得清晰流畅,白色舷号“cg-55”也因此被映衬得更加的醒目和明亮,就好像是在炫耀自己崭新马刺的牛仔一样。提康德罗加级导弹巡洋舰的第二艘舰“莱特湾”号,正沿着第二岛链朝着南太平洋的方向匀速巡航,这条装备了“标准3”型战区导弹拦截系统的凶悍战舰正虎视眈眈的盯着中国南海的方向。 看着落日越来越接近海平面,本的情绪反而变得愈加的高涨,他注意到日头的颜色正在不断的加深,已经越来越接近那种神奇的紫红色了,于是,他抑制不住兴奋的心情在心里默念道:就快到那最炫的一刻了,哦呵!那景色值得期待!本是个服役超过十年的老舰长,可他仍然看不腻太阳西沉时的景象,每当此刻他都会由衷的赞美道:无论春夏秋冬,只有那一刻才是最美!文质彬彬的亨德里克舰长在对自己的下属们说起他对落日的感受时,那神态就像是在赞美自己的情人一样。 “她的颜色会越变越深,蒸腾的海水会让她的边缘变得模糊起来,而 你的视野里则充满了气化的色彩,大团的彩雾漂浮着纠结在一起,就像在喷发的炽热岩浆一样在空中散开,而这并不算完,当她真的接触到海平面的时候,想想看会是种什么样的景观?哈!整个大海一下子就被她的光彩染红了,就像把一条崭新的童子军领巾丢进了浴缸里一样。紧接着,海水会洗掉她身上的浮色,那过程很短,几乎是一眨眼,她便倏地一下子消失不见,仿佛随着色彩一起融化掉了似的,那个时候你再看,海水依旧是湛蓝湛蓝的,可天边却被她的余晖染红了。” “您的咖啡,长官。” 少尉副官悄悄的出现在身边,他发亮的皮肤就像他手中端着的咖啡一样醇黑。 “谢谢,少尉。” 亨德里克舰长一边礼貌的道谢,一边目不转睛的盯着舷窗外,他一直期待着的美妙时刻就要到来了。少尉被舰长的情怀深深的感染了,于是也忍不住赞叹道: “哦,是啊!她真很美啊!” “再过一会儿,她会更美的,少尉。” 亨德里克舰长轻轻的摘下了军帽,好让自己离舷窗更近一点。这时,红彤彤的太阳眼看着就要与海平面相切了,他忍不住想道:哦,童子军的领巾就要丢进浴缸里了。突然,沉静的海面上莫名的扬起了一阵薄雾,好似从海底涌起了一股湍流,神奇而诡异的气氛触动了本,他本能的察觉到了这一微妙的变化,于是诧异的瞪大了双眼,心想道:今天好像与往日不同啊!这本该平静的大海怎么忽然变得有些躁动不安起来?不会有什么灵异的现象出现吧!这里可不是百慕大啊! 就在疑窦初生的那一刻里他猛然发现,在浑圆的落日背景的正中间,猛的,大海如同开锅的沸水一般翻滚起来,一簇白花花的海水从海面上拱起,接着,一团烈焰喷射着跃出海面,蒸腾的海水泛起了粗大白烟,就在烈焰的顶端托举着一颗米粒大小的白点刺破了晴天,随后,它拖着炫丽的尾焰,拉着长长的烟柱划空而过,就像一支利箭将圆圆的落日当空撕成了两半。 “哦,上帝啊!他们到底干了什么啊?” 亨德里克舰长喃喃自语着,不由得已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已有十年舰长经历的本当然知道,那是一枚潜射的洲际弹道导弹,它刚刚从距离“莱特湾”号导弹巡洋舰侧舷大约200公里远的海面下发射升空了。本迅速的从震惊之中摆脱出来,他通过目测到的弹道形状和尾焰尺寸初步做出了判断,那是一枚具有二级火箭助力并且射程在一万公里以上的飞弹。 本吃惊的推测道:具有发射这种远程导弹能力的潜艇并不多见,屈指可数的几型潜艇也都在北约盟国的帐下,此外,除了前苏联的“台风”级核动力潜艇,应该没有哪个国家具有这样的实力啦!可是苏联早已经解体了呀!硕果仅存的一艘“台风”也已经失去了作战能力,目前正趴在德文斯克港的拆船场里等待切割手术呢。那么,眼前的这一柱擎天又是谁的杰作呢?难道,真的是中国海军的新型战略导弹核潜艇试射了一枚传说中的巨浪3? “哦,长官,那架喷气客机真的疯狂,它几乎是擦着海面拉起来的。” 年轻的少尉弯着腰一边摆放好舰长的军帽一边说道,他从低矮的舷窗里看到了一小段白色的尾烟。本给这个年轻人的话差一点气疯了,但他不想把内心受到的震撼暴露给别人,于是,他暗压心惊喃喃的说道: “那可不是一架喷气客机,孩子,那是一枚潜射的洲际弹道导弹!” 本在听到自己的话音的时候,突然有了一种陌生感,似乎那话并非出自自己之口,而是舰队司令长官哈里斯海军中将的口头禅:“盯住中国海军,日后能够成全大洋对手的就只有中国海军啦!”本感觉自己的心头陡然一震,他不禁反问自己:是啊,盯住中国海军!如果刚刚发射的是一枚携带核子弹头的弹道导弹的话,那该怎么办?哦,天哪!我们的宙斯盾导弹拦截预警系统在干嘛?怎么过了这么久也没见做出反应呢? “警报!启动sm-3型标准拦截系统,我要打下那枚该死的导弹!“ 亨德里克舰长大声的命令着,随即,警报声响彻了“莱特湾”号。 美国 华盛顿 五角大楼 加长版的林肯“林荫大道”刚一拐进第二十大街的路口,他便习惯的从舒适的真皮座椅上欠起了身,转而透过单反的防弹玻璃窗朝远处望去,虽然还隔着两个街区远的距离,但已经能够看见它外立面上暗黄色的一角了,立时,那座大厦的经典造型和独特外檐便浮现在了脑海里,若干年前的熟悉情景恍如实景一般重现在眼前,那一幕幕一祯祯的难忘记忆瞬间从眼前滑过,不由得不激动万分。“深喉”情不自禁的哦了一声,悄悄在心里赞道:五角大楼,一个精英荟萃的地方,可我离开那里时间实在是太久啦! 一想到时间,“深喉”便忍不住抬起手来看了眼腕上的表,随即,焦虑之情开始涌动起来,心情也随之变得难以平静。是啊!随着“四分卫”离去的时间一长,身为继任者的“深喉”越发感到了国安事务的重压,因此,他连出重手安排下了一系列的行动方案,旨在从阶段性的战术效果上确立主动的战略地位,这样,无论从近期还是远期上看,他都可以把主导权牢牢的掌握在手上,进而才有可能实现他许下的诺言,让总统能有一种高枕无忧的安全感。可就在他刚想歇下一口气来,想看一看棋走连环之后的效果时,不料,一个新的变化打乱了他的计划。 刚刚从五角大楼打来的一通电话深深的刺激了他,防长开口说出的第一句话听得他如雷贯耳,随后他做出了很大的努力才如坐针毡般的听完了整通电话,他当即推掉了跟一班老友订好了的晚宴,直接叫了一辆车便奔着五角大楼的方向赶了过来,一路之上他都尽量避免过多的考虑那个敏感的话题,他要按捺住心焦直等到全部情况都得到核实之后再释放出来。“深喉”比害怕麻烦,某种程度上说他就是为了制造和应付麻烦而生的,这个世界如果没了麻烦,“深喉”也就没有了价值,为此,他的焦虑其实一种积极的反应,是一种摊上大事之后的激动。 哦,中国海军也有了具备实战能力的潜射洲际弹道导弹啦!这意味着他们朝着建成三位一体的核反击体系又迈进了一步啊!如此一来,我们原有的优势就被大幅度的削弱了,换言之,美国面临的危胁又多了一重啊!虽然,一直以来中国的有限核反击能力只不过是一张自我安慰的画饼而已,但自从他们有了机动的陆基核打击能力之后,这张饼就已经实实在在的摆上了餐桌,不禁看得见而且吃得着,现在,若是再加上最安全的海基核打击能力的话,喔!这可真够对手喝一壶的啦!别看他们拥有的核武器数量少得可怜,其实,心照不宣的是,挨上一枚原子弹的后果和挨上一百枚也差不了多少。呵呵!今晚看来有的忙啦! “林荫大道”调直了车身沿着平坦的第二十大街朝前开去,再有一分多钟它就能够穿过五角大楼正对面的拱形大门,然后径直进入到大厦的地下车库里去,随后,一场正式的军政首脑会谈就将展开。“深喉”重重的靠回到座椅上去,他微微的摇晃着头,尽量把杂乱的思绪全都撇到一边去,以便整理好了心情去主持他上任以来的第一次与防长的碰头会议。老实说他还没来得及做准备就匆匆的上路了,虽然对于他这样的政坛老手而言,一次这样的会议根本算不了什么,顶多算是一次临场发挥而已,但他猛然想起的一个重要的话题,却使他刚刚努力驱散的焦虑又再一次的聚集起来。 他一身燥热的想道:一但,防长问起有关情资单位的消息来,该怎样应对呢?是啊!无论是中情局还是国安局可都花费了不少纳税人的钱财呀!可他们事先没能一个人能够提供哪怕有关“巨浪3”的一点消息,这真的有点说不过去呀!哼哼!还好,自己走马上任也不过才十几个小时而已,要论渎职也是“四分卫”的事情,这点谎还是可以撒得过去的。只是接下来的情报收集工作确实应该好好的考虑考虑啦!哦,一会儿是“巨浪3”一会儿是“094”,中国的海基核反击能力始终都是一个迷,现在真的是到了该予以打击的时候了,想必“福将”此行就是一次很好的算计!嗯,稍安勿躁,暂且拭目以待吧!“深喉”想到这里深深的喘了一口气,而后,微微的闭上了眼睛,他需要让自己在舌战之前先做一下短暂的休息。 第四章.巨浪拍岸(2) 33.4.2 中国 香港 酒店海景房 18:05 一挂椴木片的竖百叶窗帘和一只即时亮的应急灯盏,将这间客房打造得如同扣在玻璃罩里的梦幻空间,幽暗的光线和诡异的气氛以及冻结住了的画面,都让人极易联想起若干个千年以前,那些囚禁在古墓暗堡里的僵尸和虫茧,悲催丧气暗弱荒诞,所有负面的形容用在此处都不嫌过分,可惜了这一套视野开阔的海景房间,将旖旎的景色和秀丽的风光全都被挡在了外面,只留下两个活鬼一样的家伙困守在里面,衰衰散发着濒临死亡的气息。 “怎么样?那家伙洗没洗完?” 撅着屁股趴在窗前的家伙终于开口说话了,他的手上举着一架高倍数的望远镜,正从强行撩起的百叶缝隙当中朝外张望着,很显然,那个被紧盯着的目标并不在他的视野范围之内,因此,他才求助于自己的同伴。这时,蜷缩在角落里的另一个家伙稍稍欠了欠身,从深陷的皮转椅里往前探了探,立时,冷光杯发出的白光照亮了他的脸,本来就是豆瓣绿的脸颊此刻显得愈加的惨白,他盯着监视屏上被划分成豆腐块一样的画面,努了怒两片薄嘴唇含混不清的说道: “应该吧!我想是的,哦,没错,他正朝着阳台走去。” “哦,是的,我看到他了,哦,这家伙保养的真不错啊!都一把年纪了,还是那么的有型有款,这让我有点心生嫉妒了。” 撅着屁股的家伙有一些兴奋,说话的时候动作大了一些,不小心扯大了的百叶的缝隙,不期透进了少许的光来,一下子照亮了他光秃秃的头顶,随即就被放大成了一片刺眼的反光,他的这一举动立时招惹来了同伴的一顿责骂。 “你他妈的小心一点,别给他发现了,那家伙可不是个慈善家,若是他动起真格的来,他的能量可比咱老板来得大,到那时候,咱俩的脑袋都得搬家。” 秃头的家伙忍着没有还嘴,显然他在这两个人当中只能算是个配搭。这时,看着目标已经走出了画面,那个坐在角落的那个家伙于是收回了伸长的脖子,他靠在椅背上面伸了个懒腰,跟着长长的打了个哈欠,而后含混的说道: “我把他交给你了,现在,我得歇会儿了,哎呦!这可真他妈的是个苦差事啊!” 秃头很示弱的答应了一声,而后小心的挪动了一下已经站麻了的两脚,忍着没有放下手里的望远镜。他知道自己偷偷监视的目标有多重要,也清楚同伴的警告并非危言耸听,因此他才特别的加了小心,是啊,谁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呢?镜头里面的这个人虽然已是六十往上的年纪了,但是从他的身段上看却似四十上下的壮年,裹在裕衣下的身躯依然那么的挺拔,敞胸裂怀处露出精炼的腹肌和发达的腱子肉来,此刻,他正昂首挺胸临海而立,把一头湿漉漉的头发沐浴在晚霞里。 哦,难怪被称作四分卫呢!真的是名不虚传呐!秃头忍不住在心里又赞叹了一回, 像个追星的粉丝似的艳羡不已。从他亲眼目睹了“四分卫”的风采开始,他就一直在心里跟老板做着对比。他忍不住在想:老板同样也是个人中才俊啊!样样都不输给旁人的,只是,他比四分卫要更年轻更潇洒一些,只是在气度和做派上面略逊了几分,不过,这也刚好符合了国情和他的身份。 其实,秃头所想一点也不错,自从二战结束之后,大不列颠的领袖地位就让位给了新兴的大国美利坚,而历史悠久的军情五处也由此成了中情局的附庸,因此,再怎么说他也不可能超越四分卫的领袖作风啊! 英国军事情报局第五处的两名常驻香港特工,奉命监视闯入大英势力范围内的美国前国安顾问,以防止他动了不属于他的奶酪,盟国之间相互关注虽然并不友好却也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为此,这两个人一方面兢兢业业不辱使命,另一方面也处处小心防止露底穿帮搅了四分卫的春梦。他们推测乔治.丹顿此番偷偷潜入香港的冒险举动,其最大的可能性是要与某人碰面的,而引起军情五处兴趣的正是乔治要见的这个人,英国人担心四分卫有可能是在挖自己的墙角,如果军情五处不幸与中情局共用一个线人的话,那可是个不太妙的事情。 为此,ci5驻香港的情报小组便接受了这样一个命令:严密监视乔治.丹顿在港的一切行动!与此同时,负责东南亚及中国情报事务的主管特工已经在来港的途中了,只要这个人一到,他很快就会赶到这里,而在此之前决不允许出现任何差错。这关系到美英之间密不可分的同盟关系,因此,一旦闹出了不愉快,那不单单会产生信任危机,而且由此引发的连带后果也会很严重,要知道,美英两国都在对方的内部安插了自己的眼线,一旦因此引发大的清洗,损失最大的还是昔日的日不落大帝。所以,两名ci5的特工小心的等着老板到来,暗自祈祷一切风险尽早过去。他们猜想或许当四分卫的行踪被查清楚之后,说不定老板和四分卫还会来个私人的party。 “哦,坐得我腰都酸了,你先盯会儿,我出去溜达溜达。” 坐在角落里的那个家伙见一时用不上自己,于是站起身来想要放松一下,在他看来只要是属于他们两个人活计,那么他作为老大就有权拿主意。撂下这句话之后他也不等秃头回话,便迈着一双罗圈腿朝房门走去。可他刚刚走出去两步却又停住了脚步,他忽然扭头向秃头问道: “嗨!还记得老板计划什么时候到吗?” 秃头很迁就的瞟了眼腕上的手表,然后故作诙谐的回应道: “应该马上就到吧!除非,他半路被哪个妞给缠住了。嘿嘿!” 秃头猥琐的笑了几声,但他的话却没有引起罗圈腿的共鸣,因他此刻正被另一个年头牵动着,似乎碰巧触动了他敏感的神经,于是,禁不住默默的陷入了沉思之中。而撅腚趴在窗台上的秃头因看不到罗圈腿脸上的表情,所以自顾自的投入到他偷窥到的情景当中,情致所致之时他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还情不自禁的念叨着: “那家伙打电话的姿势真他妈帅,说他玉树临风真是一点也不过分。” 秃头的话音虽然不高,却在罗圈腿的心里引起了很大的震动,他已经迈开两腿想要开门的时候骤然僵住了,两条o形腿很明显的哆嗦了一下。显然,某种致命的威胁已被他察觉,而秃头的话不期印证了他的猜测,罗圈腿明白既然到了这个时候,那么即便他做出反应也已经来不及了,因为,死神与他仅有一门之隔了。 原来,正当罗圈腿打算迈步走向房门的时候,他隐约听到了疑似手机蜂鸣的声音,起初他对这点响动并没在意,多年从事特情工作的人多数疑神疑鬼,其结果也常常是虚惊一场,但是接下来出现的轻微的脚步声却令他不得不多想,以他行走无间多年积累下来的经验,他判断那不是正常人走路发出的声音,只有踏雪无痕的专业人士才会踏出这样的脚步声。于是他的疑心再次加重,但是动与静的天平仍被侥幸的心理牵引着,他开始联想到这会不会是老板已经悄悄莅临呢? 于是,他随口问了秃头一声,果然与老板预定到来的时间刚好吻合,罗圈腿随即送了一口气,他正打算迈步开门迎接老板光临,不料,秃头接下来所说的话像根木棒袭来,搂头盖顶的将他一下子打懵了。秃头的话不仅印证了他最初的判断,并且进一步证明了,他所听到的电话蜂鸣声竟然是秃头正在监视的那个人打来的。“四分卫”乔治.丹顿的手下已经登门拜访了,而他与秃头二人却还蒙在鼓里,虽然此刻他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但是,不速之客已经来到门前了,他的任何反应都为时已晚,幸运之神刚刚与他擦肩而过,但死神却不会被轻易错过。 罗圈腿混迹谍场多年,也算得是吃过见过的人了,因此面对生死关头他决不退缩,哪怕有一线生机也必定要全力争取,为此,他不惜孤注一掷也要拼出一条生路来,这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一班人都有的共性,如其不然哪还会有这么激烈的搏杀拼争?因此,若论起凶狠残忍的本性来那真的是一个赛过一个,而再说到嗜杀暴戾的手段时就更是一个胜过一个。此刻,求生的本能驱使罗圈腿做出了不可思议的事情,论难度是他平时无论如何也达不到的水平,究其本质却是舍友求生的卑劣行径。 就见他猛地平地倒踢起一条腿来,霎时就到了脚及肩高之际,于是上身顺势朝后仰去,而后用力蹬起了另一条腿,于是人便倒卷在半空里悬动着,趁此时刻又扬起了左臂来,牵引着身体往后侧游走,同时探出另一只手去向背后收拢,刚好够着了别在腰间的那支伯莱塔的枪柄,就在拽出枪来的时候人恰好处在倒立的当口。他到此刻所做的全部动作全属无用之功,因为人虽在空中却没能脱离被攻击的险境,而他预估的逃生时间仅有这些,再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他尽力争取来的了。 罗圈腿在人往后翻的当口撩起了枪口,对着房门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伯莱塔发出的枪声干脆而利落,如同随手撒出的爆豆一样脆生。嗒嗒嗒!枪火闪动过后门扇上留下了一串散乱的弹孔,随即在屋里屋外都引起了一阵响动。门外的动静短促而且轻盈,显然没被这阵突如其来的射击所打中,而屋里的反应可就强烈得多了,受到极度惊吓的秃头丢了手里的望远镜,他慌不迭的转过身来伸手去摸腰里的枪,这时候的罗圈腿才刚刚翻落下来,在脚不沾地的当口把眼前的情形看了个清清楚楚,于是暗自窃喜道:好一个挡子弹的肉盾当道,我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罗圈腿抢先开枪阻止了对手,为自己避开门口的位置赢得了时间,同时又唤醒了秃头吸引住对手,这套损人不利己的招数虽然卑劣却也刚好管用,因为接下来的交火就会是秃头的事情了。果然,秃头懵懵懂懂的掏出了枪,还没搞清情况便扣动了扳机,他的心虽然慌乱但动作却很稳,这一点确实得益于ci5的高水平培训,若是换了旁人一准会胡乱开枪,直打得子弹乱飞而伤及了同伴。但秃头不会,枪在他的手上平稳的打响,弹着点全部都击中在了门扇的中央,就像有只靶子画在门板上,此刻无论门外是何等样的高手,也都不敢贸然出手攻击屋里,这就让仓皇后翻的罗圈腿得以落得稳稳当当。 罗圈腿从抢先发难开始到此刻最多不超过五秒钟时间,但他已经抢得了主动权并且将危势逆转过来,为此他颇感到心安,现在,他在这间四十几平米的房间内为自己寻得了一个最为安全的位置,只要秃头一刻不倒他就暂时受不到威胁,而他也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更换一个新弹夹。此刻,秃头手里的枪还在均匀的响着,一声一声的爆响似乎不是打枪却更像是在砸夯,其实,这也是这一对搭档的默契配合,虽然罗圈腿转嫁危机的行为做得很不仗义,可秃头却对此毫不在意,他仍旧按照惯例不紧不慢的做着掩护性的射击,为的是替搭档多争取到一点时间。 终于,二秒不到的时间转瞬即逝,秃头也射光了他弹夹里的子弹,于是,他矬身往旁边一闪,罗圈腿则趁机举着装满子弹的伯雷塔站起身来,二人默契的交替以期形成一道稳固的防线,他们知道如此激烈的枪战势必引来警方,但对于殖民统治香港半个多世纪的英国人来说,由于港英之间的渊源颇深,因此他们并不惧怕警方的到来,哪怕暂时被收监入狱也好过丢了性命。但是占尽地利优势的两名ci5特工还是低估了对手的狠辣,因此毙命当场早已是命中注定。 就在射击出现断档的一瞬间里,就见那扇已被弹孔罗列成蜂窝状的门板上突然爆起一声闷响,接着碎木四溅霍然绽开了一个破洞来,一只用蛮皮护掌的拳头骤然捅了进来,跟着五指一张丢下一只小甜瓜大小的手雷来,耳轮中就听见哧的一声绷簧弹起,手雷在地上滴溜溜的一通乱转,跟着便是炫光一闪随即轰然炸响,巨大的冲击将房间内的一切全部撕得粉碎,黑烟翻卷而起再也没有一件完整的物件保留下来。 第四章.巨浪拍岸(3) 33.4.3 中国 香港 18:10 嗡!透窗而出的气浪在狭窄的街道上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冲击波,临街的窗扇玻璃几乎全被震落,碎屑像雪片似的落下稀里哗啦的撒满了一地,所有封堵不严和跑气漏风的房间里都串进了火药的气味,那感觉就如同撒旦莅临一般,虽不见其形却笼罩着死亡的阴影,受到爆炸的震惊人们惊恐万分的睁大了眼睛,仿佛身在地狱般的熬过了最初的几分钟之后,随即便发出一连串的惊叫声,他们蜂拥着冲下楼来朝着街道上涌去,男女老少惊慌失措的在街面上聚集,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掩饰不住的恐惧,已经平静生活了半个多世纪的市民们一时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于是就这么毫无准备的暴露在了战争的空气里。 一辆玫瑰紫色的英菲尼迪早一刻驶出了那条窄巷,从而免于陷入拥挤人沼的窘境里,当爆炸掀起的气浪劈头盖脸的砸落下来的时候,它刚好就停在那间发生了爆炸的客房的楼下,开车的这个人被爆炸产生的剧烈震动颠了起来,而后重重的跌落在座椅的靠背上,他那一头漂亮的卷发也因此飞扬起来,抛下几缕垂在宽阔的额头上。他机警的闪动着一双明亮的蓝眼睛,对周围的情况迅速做了一番,他不开心的发现震落物已经严重的损坏了英菲的漂亮车身,但此刻他只好接受这样的窘况,并未受到多方干扰的影响,而是迅速的发动了车子,麻利的调头转向即刻拐进了下一个街口,他不想被很快就会蜂拥而至的人群封堵在里头。 代号“爵士”的ci5高级特工詹姆士.丹迪斯片刻也不逗留,他在爆炸发生之后的第一时间便做出了反应,好像一只机灵的猎狗一样头也不回的脱离了那块危险之地,竟也不问一下自己手下的死活。其实,曾为北约欧洲盟军司令部的高级军官,他在比利时的布鲁塞尔和土耳其的伊斯坦布尔都驻扎过,他所在的英国皇家伞兵营是隶属于北约的快速反应部队,无论是长短武器还是轻重装备他全能娴熟的使用,擒拿格斗和通讯爆破的本事也都非常过硬,因此他非常熟悉这种制式手雷的巨大杀伤力,尤其知道当这样一枚拳头大小的手雷在封闭的环境里爆炸式,它的金属外皮可以碎成上千粒微小的碎片,其毁伤的能力也就可想而知,由此,他确信自己的两名手下已经全部在爆炸中丧生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打击“爵士”倒有几分庆幸,假如他早到几分钟的话,难保不会被爆炸击中,于是,他自然而然的想道:谁不知道当今世上唯有ci5是与cia齐名的特情机构,所以怎么有人敢对ci5的特工下狠手呢?如此看来结论也就不言而喻了,当然就是被ci5 监视的目标了。“爵士”推断正是由于罗圈腿和秃头不慎暴露了他们的监视行动,这才导致对方主动寻上门去下了重手。虽然前因后果已然想德一清二楚,可他还是免不了心中恼怒,他咬紧牙关思忖道:“四分卫”啊!你真不打算给自己留条后路啊!对付盟友也出此狠手,可你这么下去总有折手的时候啊!到了那个时候可就别怪我逮住蛤蟆不松手了,非得把你的尿攥出来不可!“爵士”忍住心头恨挫碎口中牙,一路想着已然来到了海滨酒店的后门口,这里正是“四分卫”下榻的那家酒店。 作为老牌的殖民主义者,港英当局曾经统治香港的时间实在是太过悠久了,漫长岁月的磨砺不可避免的给这颗“东方之珠”打上了深刻的烙印,这一点明白无误的显现在了港岛的各个角落。当人们沿着蜿蜒街道一路行进的时候很容易就会发现,无论从建筑到街道,还是从茶肆到酒楼,无不保留着英国殖民统治时期的时代特点。因此,当“爵士”身在港岛之中的时候,他更能体会出内中的英伦文化的内涵,正因如此,当“爵士”从罗圈腿的报告中得知了“四分卫”的下榻地址时,他几乎不付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这家酒店,并且远观一眼便猜到了这幢英式建筑的结构特点,进而轻车熟路的摸到了这家酒店的后门。 “爵士”潇洒的下了车,一副熟络的神情径直走向那扇磨砂玻璃的小门,西方面孔的门童躲在门旁的阴影里,没有表现出迎来送往的热情,“爵士”很包容的走到近前,随手将一张大额英镑塞进门童的衣袋之中,而后,他操着标准的英伦腔问道: “vip会馆怎么走?” 身穿红色礼服的门童一脸庄重,保持着英式管家的矜持笑容,有些涩涩的回应道: “36楼,先生。” “爵士”礼貌的道了声谢之后,伸手就要推门往里走,不料,却被门童伸手拦住了。 “先生,请出示您的…” 嘭!不等门童把话说完,他的脸上已经重重的挨了一拳,“爵士”的猝然出手没有任何征兆,因此才有如此突如其来的效果,那门童的头部遭此重击之后被迫甩向了一边,颈部发出树枝折断般的脆响。“爵士”一击中的之后毫不手软,趁着对方猝不及防之际跟步上前,一抬手便掐住了门童的后脑颈部,门童在懵懂之中稍有醒悟,立时拼命挣扎想要摆脱束缚。“爵士”顺势一转手腕掌心糊住了对方的脸面,跟着掌根狠劲一推他的额头,就听咣!的一声,门童的后脑狠狠的撞在了不锈钢的门框上,立时,门童的两腿一软随即便瘫倒在地上了。 “爵士”轻蔑的哼了一声,跟着弯下腰去两手搭在门童的腋下,迅速将他拖到了高大的盆栽后面,随后拍拍两手,脸上现出轻松的表情。原来,当那门童抬手阻止他进入的时候,他从那人腕上的运动手表中看出,这个人一定是“四分卫”的手下。因为,那样的表他也有一只,属于中情局配发的一种通讯终端系统,迷你耳机配上微型麦克风,可以同时联络方圆数百米内的所有特工,对此再熟悉不过的“爵士”因此一眼识破了假门童,于是毫不犹豫的将他送入了梦境之中。 这家酒店地处幽静加之后门僻静,因此没有人看见这惊险的一幕,“爵士”迅速的观察了一下门楣上的监控镜头,确定自己和门童都在监控的盲区之中,遂感心安,再仰起头来看了看天色,此时已是黄昏落落暮霭沉沉的傍晚时刻了,放眼朝着门前左右望去,就见蜿蜒的小路附近光线迷离,婆娑的树林内外杳无人迹,他估计在短时间内不会再有人靠近了,于是,他迅速的整理了一下考究的装束,随后又轻轻的舒了口气,平复了呼吸,这才悄悄的推门走了进去。 “爵士”一踏进门当即就明白了“四分卫”选择这里下榻的原因,原来与这扇后门相连的是一个独立的过厅,一部专用电梯悄悄的隐藏在角落里,所谓的vip客人从这里进出即可尽享私密,“爵士”深谙内中的道理,但他却不打算吝惜气力,于是迈碎步穿过厅又往深处多走了几步,果然,一扇消防通道的防火门就在电梯的隔壁。“爵士”不打算把自己的行踪暴露在电梯的监控镜头里,因此他才决定选择走消防通道。“爵士”将门扇悄悄推开了一道缝儿,小心的窥探了一下之后迅速的一抹身,悄然闪进门去。 “爵士”身形矫健步履轻盈,二十几层高的楼梯在他的脚下竟如平地一般,一路跑下来更是气不长舒面不更色,留下的竟是一脸的从容,他只用了片刻之功便已来到“四分卫”所在的楼层。“爵士”收住脚步屏住呼吸紧贴着门缝站定,侧耳往楼道的深处仔细的听了听,他需要确定周遭的一切全都安定下来之后才会采取行动。“爵士”生来谨慎从不置身险境,因此他的成功效率在业界里是早就出了名的,全只因他的沉着老练,哪怕是火燎眉毛的时候他也依然沉稳笃定。 “爵士”轻探触角漫撒须绒,像个吸盘一样的把整个楼道里的情形扫了一个干干清清仔仔细细,他注意到在h型的通道里共有四个分区,每个分区里分布着四个套间,而在他面前的这个分区礼四间客房的房门都关得严严实实,楼道里更是见不到一个闲人,“爵士”拿定主意要趁此机会潜入到“四分卫”的隔壁房间,而后再通过阳台翻过去,伺机进入到“四分卫”的客房里面。他打算给对方一个出其不意,也好挫一挫对方的锐气,而后再当面质问他是什么道理要同室操戈兄弟相残。可就在他刚想推开门扇潜入楼道的当口,耳轮之中就听见叮咚一声,电梯到站刚好就停在了这个楼层,“爵士”就要启动的脚步立时又停了下来。 海滨酒店 海景客房 一双赤脚在天鹅绒般的质密地毯上来回的踩动,轻盈的好似在云中漫步一样,但是此刻无论是心情还是氛围却都不令他感觉轻松,因为危险虽除但危胁却并未止步,因此他必须尽快离开这个地方,好让下一步走得更加的从容。乔治迅速的返回客厅,他想尽快把散乱的行李收拾干净,这样,等碰头的人一到他即刻就能拔脚离开这里。哼!若不是为了她我才不会将自己置于险境呢?自从香港回归了中国大陆,这里便不再是西方人自由自在的仙境了,真不知道当初怎么会轻易答应,唉!希望这不是头脑昏聩的舍身忘情。 他来回走动的时候步伐迈得很急,披在身上的那件宽大浴衣好像大鸟的羽翼,当他往返扭转之间兜起一阵急促的风来,将露台上飘进来的火药气味卷起,迅速的在房间里面蔓延开来,令这套豪华的海景房顿时陷入一种紧张的气氛之中。在爆炸发生的时候“四分卫”就站在露台当中,他以肉身走秀的方式吸引了“狗仔队”的注意,这才使得那声爆炸响得出其不意,但是,即便如此他也被重重的下了一跳,从未上过战场的白宫智囊从未想过,隔着这么远都感到了死亡的威胁,“四分卫”心有余悸的忙乎着,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让心情平静下来。 扑棱!露台上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响动,像是斑鸠或者喜鹊呼扇翅膀的声音,“四分卫”略一打愣,随即寻思着这三四十米高的楼层,总不会有人从外面攀援上来吧!但他很快就警醒自己放弃了侥幸,于是伸手从箱子的夹缝里抽出了自己的勃朗宁,精致的枪身光滑而且凝重,让他略感不安的心重新归于平静。是的,虽然“四分卫”长于谋划短于兵戎,可他绝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四分卫”年轻的时候可是个打冰球的好手,无论大学还是高中他打的都是前锋,直到了年逾六十的今天还仍旧保持着一副运动员的体型,加之有枪在手因此很快便恢复了从容。就见他双肩一抖晃落了臃肿的浴衣还自己一身的轻松,于是,双手持枪慢慢向露台逼了过去。 叮咚!猛然,从客房的门口想起了柔缓的门铃声,乔治稍一打愣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心里说道:怎么这么快就赶到了?会不会有什么变故啊!心里的疑窦一生他的动作便不再坚定,一种止不住的担心和按不住渴望在他的心头萌动,他看了看平静的露台一角,慢慢的转过了身形犹豫不定,就在这时门口又传来一声叮咚,乔治被催不过只得掉头朝门口走去,他用枪顶在门上眼睛凑近了门镜,这一看可不要紧,本来就不安的心情更是绷紧了神经,他暗叫了一声不好,随即闪身让开了门口,与此同时,拇指按机掣食指贴扳机,四指用力一攥嘎嘣一声虎口逼退了保险,他咬紧了牙关对着门外就要扣响第一枪。 第四章.巨浪拍岸(4) 33.4.4 中国 香港 18:15 嘘!是我。门外来客似乎感觉到了门后既将发生的事情,于是赶忙抬起头来冲着门镜撅起了小嘴,用唇语制止了乔治鲁莽的行动,同时还扬起手来掀起了压在额头上的棒球帽,立时,一头乌黑亮泽的长发飘散下来,现出一张清秀妩媚的脸来。哦,好险呐!乔治背靠着房门长吁了一口气,禁不住在心里赞叹着,果然是她,动作矫健的跟个男孩子一样!随即松了手劲闭了保险,反手将枪背在了身后,然后伸出另一只手去打开了房门。房门刚开一道缝,一个娇小的身影就闪进门来,随身带进一股清醇的香气来。来人正是“四分卫”派往中国大陆的“越南新娘”阮碧芸。 乔治一嗅到这久违了的芬芳便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禁不住情欲难耐的陶醉起来,一时沉醉其中没有做出反应,倒是阮碧芸反客为主了,就见她双手一伸便勾住了乔治的脖子,随后栖身上前投入到乔治的怀抱,跟着便踮起脚尖努起小嘴送上了一个热吻。这一套路虽然熟络却是百试不厌,真是回回都有效果次次都起作用,尤其是敏感点的接触更像是给沉醉的乔治揿下了叫醒的开关,他下意识的就做出了回应,于是,干柴碰到了火星立时腾升起火焰来,竟使“四分卫”忘记了从露台上传来的异常响动。 激情迸发过后,又稍稍经过了一小会儿的缠绵,阮碧芸忽然裸身裹着被单一骨碌爬了起来,就见她在床头上盘腿一坐,冲着乔治莞尔一笑说道: “这一回到中国大陆可算是九死一生,可我还是取得了重大的突破。” 乔治听了阮碧芸的话之后不由得一怔,一时不明白对方所言针对的是哪一宗,因为在“四分卫”得到的一连串消息当中,没有一件是让他感到高兴的,细数起来全都让乔治堵心的要命。不但,原本寄希望于“大白鲨”侦测中国核潜航道的盘算落了空,并且封堵094的行动也以失败告了终,就连韩国海军都跟着染上了衰运,白白搭上了天安舰上的三百多条人命。然而这还不算完,更糗的事发生在了“莱特湾”号导弹巡洋舰,这艘巡弋在太平洋上的提康德罗加级宙斯盾舰,竟然亲眼目睹了中国的新型核潜正在试射“巨浪3”。 阮碧芸见满眼困惑的乔治带着一脸的愁云,她预感到自己的成就绝对是个震撼,于是,她兴奋的仰起头来向后甩起了额头上刘海,随后,咯咯一笑说道: “看你愁眉不展的样儿!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还值得愁成这样?开心点嘛!” “唉!件件事都不顺心呐!怎么高兴得起来哟!” 乔治苦笑了一下勉强应承着,他对阮碧芸所说的突破没寄予太大的希望,想想连“大白鲨”那样的人物都折在了中国,她一个被派去监军的花瓶还能做出什么?唉!能活着回来就已经不错了。可阮碧芸的心气并未因乔治的情绪低落而受到打击,她抑制不住兴奋的心情,按耐不住的说道: “虽然没办成计划内的事情,却取得了计划外的重大收获,乔治,你想不想听?” 对于这个女人的话乔治的确没有太大的兴趣,其实只要想一想就觉得窝心,他动用了包括“大白鲨”在内的一班人马,还不惜借用了中情局和内阁情报室的潜伏力量,可最后还是折戟沉沙玩儿了个全军覆没,这件事已经成了他在业界的笑柄,原本想借着卸任后的第一次行动重振旗鼓的“四分卫”画虎不成反类犬,这个跟头栽得他全无颜面,因此他无论如何也难提起兴致,但他又不好直接扫了阮碧芸的兴,于是故意换了个话题问道: “刚才做得还顺手吗?真不想这样的,还没歇脚就让你去干这又脏又累的活,可也没办法呀!他们盯得我好紧呐!我前脚一踏进香港,后脚就被他们给盯上了,这帮家伙活儿干得糙不说,还这么不依不饶的,唉!真的好烦人呐!” 阮碧芸听得出乔治的抱怨是在转移话题,于是越发感到欣喜,要知道越是老板心烦的时候就越是需要人安慰的时刻,而让老板感到开心的最好方法无异于带给他一个重大利好的消息,阮碧芸怀揣着的正是这样的一个好信儿,她又如何能不暗自窃喜呢?于是,她把胸一挺颤颤的勾住了乔治的眼睛,随即回味无穷的说道: “此番能从中国大陆顺顺当当的回来,可算是一段传奇的历程,如果不是我的命大,就是我的运气好,总之称得上是不辱使命!虽然,说起来好像是一次侥幸生还,实则是一次跨越生死的大冒险,唉!这么说可能感觉有点乱,简而言之,就是说…” “遇见大贵人啦!这么简单的事情还需要卖关子吗?说说看,你把谁勾上手了?” 乔治不无醋意的截住了阮碧芸的话,其实,他从对方按捺不住的兴奋表情里早就窥见一斑了,因此,当阮碧芸一而再的想要吊起他的胃口时,他非但不感兴趣反而有些厌烦。其实乔治早就猜到,绝对是一次意想不到的艳遇才让她的亡命之旅变成了充满刺激的冒险,这对任何一个女人来说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而这一次偏偏就让她给赶上了,这就难免不让她产生些许的幻觉出来,很可能是她看上了人家,并且还是主动的投怀送抱也说不定,其实呢?她给人家占了便宜还不知道呢! 冰雪般聪明的阮碧芸听乔治说出这番话来,立时就明白了他话里的弦外之音,禁不住脸上微微一红,随即心中又是一番的感动,是啊!难得老板如此计较,不正好说明他很在乎吗?阮碧芸心中有所触动,于是便不再故意卖弄,随即,她使出了看家的本领来,要一举消除老板的心病。就见她俯身往前一扑,裸身压在了乔治的身上,跟着便像压面机一样的撒起娇来,乔治给她的宝物这么来回的一折腾,便再也支撑不住,只得抱住这腻滑之物坐起身来,换了一脸郑重的表情听她述说起那离奇的逃命过程。 “我说这话您可别不爱听,那个沃尔夫可真不是个省油的灯,这一路之上都是他吆五喝六的发号施令,看起来好像他比谁都能,可一到了关键时刻他就没了尿性,撒手闭眼的就光顾着自己逃命…” 作为这次中国之行当中唯一生还的成员,阮碧芸的说辞当然就是唯一可信的证言,并且在他国境内的经历再也无处考证,因此也就由着她的性子想怎么说都行了。乔治耐着性子听着她有声有色的做着铺垫,却把全部的兴趣点全都放在了她叙述的后半段,因此,即便他听出了阮碧芸的话里有着些许的演绎成分,但他也没好意思点破甚至没有开口打断,在他眼中女人天生就是被人骗的,而当女人想要骗人的时候,她们的表现又总是那么的愚蠢,不过这样也好,可以放心不必那么的认真,反正再怎么折腾她也逃不出自己的手心。渐渐的,阮碧芸的叙述已经说到了关键,而她的话还真的抓住了乔治的心,竟让“四分卫”不由自主的睁大了眼。 “就在我们走投无路的时候,乔治,一个名叫舒展的家伙给我们提供了帮助,说来你可能不会相信,他是隶属于中国军方总参情报局的特工。” 阮碧芸话说到这里的时候稍稍停顿了一下,她希望乔治不单单是表现得很吃惊,并且还应该迫不及待的追问一声:你确定他不是欲擒故纵吗?通常情况下人们都会做出这样的反应,但是,出乎阮碧芸所料的是“四分卫”却表现的十分淡定,他似乎丝毫也不怀疑阮碧芸这番话的真实性。阮碧芸的心里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随即想道:哦,这就不对了呀!乔治,你该不是怀疑我对你的忠诚?阮碧芸一直都很兴奋的心情开始结冰,她甚至埋怨自己不该把这件事情看得太重,以至于让自己表现得像是在骗赏邀功。别,乔治,我可不是为了这个初衷,否则我就不会第一个来见你了,其实,我完全可以去找“深喉”汇报这段隐情,而那样一来,你将完全处于被动。 乔治注意到了阮碧芸脸上的表情,知道是自己的反应异常,恐怕已经吓着了这个姑娘,于是,他故意使劲的眨了眨眼睛半是认真半是打趣的说道: “接下来怎么样?作为回报你就跟他上了床?” “说什么呢?乔治,正经一点好不好,接下来有你最感兴趣的东西!” 阮碧芸知道是时候挑明事情的核心重点了,一旦这一点得到乔治首肯,那么这一次的中国之行非但没有失败,反而是一次意想不到的成功。于是,她放下娇嗔的表情,用被单裹紧了赤裸的前胸,而后现出一脸的庄重,这才一字一顿的说道: “是的,乔治,这个人是佩奇.波特兰的卧底,因为牛仔的意外殒命,他才成立断线的风筝,这一次是他主动请缨,为的就是重归我们的阵营。乔治,从他的身份上看,这可是笔不小的财富啊!处理得当的话,对扭转目前的颓势能起到很好的作用。” 在阮碧芸做着条理清晰的陈述和分析时,乔治一直沉默不语听得认真仔细,他同意阮碧芸的看法,她撞上的无疑是一件分量很重的大礼,幸运的就好像是天下掉下来的馅饼。正因如此他才不敢轻易相信,一个大大的问号始终压在心底,这会不会是一个设好的圈套呢?阮碧芸跟了乔治多年,她一眼就看出了乔治的疑虑,于是,她一语道破了乔治玄机。 “我们不应该马上就相信他,对吧!可是,我们也不可以轻易放弃这样的机会!乔治,按照惯例我们需要对他进行一番缜密的考察,一但证实了他的忠诚的话,那收获真的是无可比拟。假使,他是个圈套的话,也不妨拿来利用一下呀!刚好可以借机施展一下反间计。” 话到此处,乔治开始对阮碧芸刮目相看了,他意外的发现,自从去了趟中国之后,这个越南女人陡涨了许多的心计,仿佛一下子就成熟了似的。他禁不住感叹道:喔!喔!喔!这才真的是士别三是当刮目相看呐!乔治提醒自己从今往后不敢再看轻了这个女人。于是,他陡生一计,暗想道:那个舒展既然身在敌巢还能说服这么精明的女人,真可算得上是人中龙凤了,对其严格考验自不待言,可同时,该不该连这女人也一道考验一番呢?这可是勾搭连环的有利条件呐!若要小心防范那就得连本带利一并算。于是,他赞同的点了点头,很是郑重的说道: “嗯,你考虑的很是周全,正如中国老话中所言,小心才能使得万年船,我们也不能不多加小心,这样吧!先对他做一番全面的考验,我就把联系舒展的任务交给你,鉴于你们有过一面之缘,这样交流起来会很方便。你可以先拟个计划给我看看,不要一下子让他太为难,最好是由浅入深先易后难,这样也就不会感觉太难堪,想必他也了解我们的这种做法是一贯的,所以,料他也不会太反弹,希望这人能值个大价钱,正如你所言,这一场甘露来得虽然正点,但要有个好收成却不能全靠天,一旦结果过不如愿,嗯,我们就借此机会玩反间!” 乔治一开口就像是在做总结性的发言,阮碧芸饶有兴致的听得很兴奋,她见乔治不但赞同自己的意见,而且还对自己委以重任,不由得心花怒放起来,等乔治的话刚一说完,她就探出身去伸长了脖颈,像只天鹅一样将乔治从头至尾吻了个遍,直惹得乔治忍不住再一次腾起欲火来,可就在这个时候,隐约间传来扑棱棱的一声轻响,正在燃烧中的二人都听了个仔仔细细清清楚楚,于是,当即停下了动作侧耳细听起来,却不见再有动静传来,乔治和阮碧芸一对眼色,二人即刻做出了反应。 他们像闪电般的从床上弹跳起来,虽然全是赤身裸体却都视而不见,好像刚才还燃烧的柴薪,此刻却突然熄灭成了灰烬,彼此间一下子失去了吸引,而他们的注意力已然全部转移到了发出响动的露天这边。就见他们一个从枕头底下掣出枪来,一个伸手抓住了缚在脚踝上的枪柄,随即发出一阵咔嚓咔嚓的声响,两支格洛克瞬间推弹上膛,两个枪口从两个方向交叉封住了露台的移门。乔治快速的做了个手势,阮碧芸随即领会了他意思,于是,慢慢蹲下身子,双手持枪做掩护的姿势,乔治则慢慢朝着露天移动,枪口指向每一个现出来的角落。 露台上空无一人,乔治稍稍舒了口气,他满湖狐疑的看着阮碧芸,二人相视几乎同时摇了摇头,他们不相信自己看到情形,很显然在他们亲热的时候,这里曾经被人光顾过。猛的,从卧室里传出对讲机呼叫的声音,乔治大步跑进屋里,抓起茶几上的对讲机,揿下开关询问道: “有什么情况?” “刚刚有人闯入,他打昏了我。” 乔治和阮碧芸闻听大惊失色,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丢下手里的枪,奔向床头穿起了衣服。一分钟之后,“四分卫”带着他的“越南新娘”连他那个被打晕的门童一道,开车匆匆离开了这座滨海酒店。 第四章.巨浪拍岸(5) 33.4.5 美国 华盛顿 五角大楼 18:20 挑高五米的回廊上映着天极一般的闪亮和辉光,从地面上折射出来的天花营造着错觉与幻像,不由得生出一种天地倒置的错觉来,随着视觉的叠长所有的景物都在纵向上被拉细抻长,因此才让背景显得既高远又敞亮。洁净的大理石地砖密接铺陈,像一道极光横切出来的界面一样,它经过了百余年的打磨和擦洗,雕饰的图案和纹路已经转淡变浅,看上去就跟一面擦拭一新的镜子相仿,当人从上面走过时恍如置身在冰面之上,身行影动间不觉已走出了一种亦真亦幻的感觉来。 忽然,一阵嘈杂之声从回廊的深处传来,打破了这里如迷幻一般的沉静,两名特勤局的特工不由得眨巴眨巴眼睛,以便让自己飘忽远去的意念尽快归零,他们在征召之初就被明示过,特勤局的使命就是罩在总统西装外面的一层皮肤,不仅要求寸步不离的跟随总统移动,更被要求应该先知先觉的洞悉风吹草动。为此,他们被训练出了闻声先动的条件反应,甚至连睡觉都睁着一只眼睛,此次,这两人先发五角大楼就是替总统打前站的,为的是随时准备好接应,为着近期愈来愈紧的风声,总统已经寝食难安睡卧不宁。 两名特勤循声望去,就见会议室的大门打开了一条缝,一个又高又壮的身影闪了出来,这个人虽然已经有了把年纪,但体格依然健硕身法照旧灵活。二名特工对视了一眼没有做出任何举动,心里却不约而同的念叨了一句:可怜“深喉”已经一把年纪啦!却接了这么一个烂摊子,真是应了那句话:命苦不能怨政府哇!其实细想起来,这也是你人老心不老的正常付出啊!两名总统特勤人员压住心中的感触,不露声色的站在回廊的角落里,却把眼前的情形全都记在了心里,他们不仅是总统的另一层皮肤,更是总统的眼睛和耳朵。 “深喉”一边将手机按在耳朵上专心的听着,一边将牛皮软包的大门随手带上,随即,嘈杂之声被屏蔽在了会议室里,回廊里重新恢复了迷幻般的静寂。“深喉”用深邃的目光扫视了一眼幽静的回廊,顺便也带了那两名特勤一眼,转而往回廊的深处走去了。他边走边不时的跟电话里的人搭讪着,很显然,电话另一端的是他无比看重的一个人,而他们所聊的也一定也是他最关心的一个话题,否则,他不会中途退出军方关于中国核潜的讨论,神秘的094刚刚试射了一枚“巨浪3”,如预期一样的在五角大楼里掀起了滔天巨澜。 “毫无疑问,这一次的试射表明,拥有了094和巨浪3的中国已经建成了三位一体的核打击体系,虽然这种能力还只能算是初级,却已经对美国本土构成了直接的威胁。自从苏联解体之后我们还是第一次面临如此被动的局面,这是那些心高气傲的将军们始料不及的,他们还以为至少可以再过上十几年的踏实日子呢!不想中国人追赶得这么迅猛,唉!过不了几年就能迎头赶上啦!这种局面实出众人所料,所以,现在的五角大楼里已经吵得像一锅沸水了,想必不用说明你也能够猜到,这会儿总统势必也急得像只热锅上的蚂蚁,所以,戴维,你在这会儿打电话来,不会仅仅是想跟讨论一些细枝末节的吧!” “深喉”的一番话说得非常中肯,但在坦诚之余也流露出一丝焦虑,这隐约的表明了“深喉”的尴尬境地,他此刻还没有找到奇谋良策来应对时局。身为总统的国家安全事务顾问,如果“深喉”不能及时拿出有效对策的话,那多少有些说不过去,为此他寄希望于“闲写手”的心情也就不难理解,而作为“深喉”帐下的高级幕僚,“闲写手”在第一时间便打来电话,这不能不让“深喉”颇感欣慰,而 “深喉”出于对“闲写手”的了解,他深知对方如果不是已有良方在手,那是绝对不会主动上门问诊的。 “是的,先生,诚然如您所说,我的确是有个想法的,正因如此才这么快就打电话给您。但是,刚刚却忽然意识到,我的想法很有可能会与您的全局构想不契合,因此又临时改变了主意。您知道,一直以来都是您出政策我出方案,可这一回我却有些性急了。” “闲写手”的话令“深喉”感觉正中下怀,他在暗喜之余不自觉的放下了心理上的包袱,转而轻松的恢复了他身为一个领导者的深邃和自信。其实,每当他苦于没有应对之策的时候,“闲写手”的一些好的想法都无异于雪中送炭,这正是他依然想把“闲写手”留在身边的原因。然而,“闲写手”的存在某种程度上也形成了他的负担,究其根源他的顾虑全在能与不能之间,虽然他从不忌惮“闲写手”的才华远在自己之上,但他真的在乎被人轻看了自己的才能。 因此,当“闲写手”的来电刚一显现出来的时候,他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该如何张口求助于这个聪明的中国人呢?不料,他的心理负担很快就被对方的三言两语解除了,“深喉”很是敬佩的想:是什么造化让自己能够留住这样一个人呢?要知道,恃才傲物这个在多数天才身上都有的缺点,却在“闲写手”的身上消失不见了,他把中庸之道已用到天衣无缝的境界了,他的处事手法让人受用的不得了,能有这样一个人做帮手,真是上帝的恩赐呀! “哪里,你的这通电话来得正是时候,坦白的说,我刚好也有个想法想和你碰一碰,说不定我们真的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呢!戴维呀!你就抛开顾虑尽管说来吧!” “深喉”顺着“闲写手”的话头撒了个谎,说得就跟成竹在胸一个样,因他深知骨灰级的“闲写手”完全听得懂他的意思,因此根本不会在意自己是否真的有什么好主意,否则,他也就不会主动登门献计献策了,并且还识趣的把光环套在上司的头上,从这一点上看,他们之间的配合已经非常默契了。“深喉”想:照以往的经验看,这个人的策略十有八九都是绝妙之想,这一回也不会例外。说罢,“深喉”颇为期待的等候着“闲写手”的回答,他暗自窃喜道:真是久旱遭逢及时雨,封门坐得雪中炭,我这有福之人,呵呵!真的是不用忙啊! 如他所料,稍停了片刻之后,吕博为的声音从听筒里娓娓传来,“深喉”屏住呼吸按定了耳机仔细听到: “我有一个可靠的消息,是前不久才听说的,因此,它的保鲜度很高。消息称中国核潜艇的长足进步,主要受益于他们的降噪技术,其中主要是核反应堆和艇壳消音瓦遮两大部分都取得了重大的突破,有迹象表明他们还在进一步研究磁流体推进技术,而一旦这个项目取得成功的话,那意味着我们现有的反潜手段都将过时,到那时,中国的核潜艇将成为名副其实的大洋黑洞,而我们头顶上的天空即刻就会沦为破碎的苍穹。先生,枕在刀刃上睡觉的日子已经离我们不远啦!” 出乎“深喉”所料,“闲写手”的话没给他丝毫的宽慰,反而听的他头皮发炸浑身发冷鸡皮疙瘩起了一片,连浑身的汗毛都根根直立起来。“深喉”不由得恼起火来,他等“闲写手”的话稍一停顿,当即便打断了对方,用生冷的口吻说道: “好啦!我已经感到万劫不复恐怖了,怎么?难道你想说的就是这个?” “哦,不,先生,当然不。但是前提我必须说清楚,这样才方便延伸整个思路。” 话筒另一头的声音丝毫也没改变,显然,“深喉”的态度并没有影响到 “闲写手”的情绪,甚至,他给“深喉”的感觉好像是早在意料之中似的,似乎“深喉”的这种过激反应正是他想达到的效果,以此来印证他后续的计策刚好贴切适用。“深喉”不由得暗自后悔起来,他觉得以往自己在与“闲写手”的交流当中似乎总有一个这样的过程,像是在脖颈上面拴着一根绳,而绳头总是牵在吕博为的手中。他曾经为此苦恼过,但每每想过之后他都心甘情愿的接受这样的事实。他不无自嘲的告诉自己,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我要他何用? 于是,在短暂的急躁过后,“深喉”重新归于平静,他知道要想得到藏在那个家伙心里的know how,最起码也要付出些耐心才行。“深喉”想到这里的时候不觉间腰杆硬了许多,他禁不住感慨道:这些人呐!总是性高气傲的不行,所以,就算他们再有能耐也只能做个幕僚,参赞方略出谋划策他们在行,可要他们操盘掌舵可就不行了,说起来,“闲写手”已经算是奇人当中最接地气儿的一位了,姑且,给他机会让他尽情的发挥。于是,“深喉”豁达的一笑,说道: “呵呵!好吧!戴维,看来,不吊足了我的胃口,你是不会切入正题的。” “深喉”能够察觉出吕博为在话筒的另一头无声的笑了笑,因为他把笑意带进了语气里,于是“深喉”便觉得一切尽在掌握了。此时就听“闲写手”不紧不慢的说道: “对不起,先生,并非是我危言耸听,这一切就如暗夜一样迟早都会降临的,但是,开启黎明的钥匙却掌握在我们的手总。” “深喉”知道对方接下来就要揭开谜底了,于是,他也顺势挥洒了一下自己的幽默。 “是的,我看到了,那只魔戒就戴在你的手上,戴维,是时候该用它来熄灭地狱之火了。” 终于,吕博为清了清喉咙,然后用一种平和的语气清晰的说道: “我了解到了谁是中科院里这个核潜降噪专题科研组的项目负责人,如果失去了这个人的话,中国的核潜发展恐怕会迟滞二十年。” 这回轮到“深喉”偷偷的笑了,他用手捂住话筒以防自己的笑声传到对方的耳朵里,但他的缄默已然暴露了他此时的心情,“闲写手”在电话的另一头耐心的等待着“深喉”把心潮抚平,然后才会接着说完后面的内容,他不想“深喉”漏掉其中一些关键性的字眼,因为这样的话他从不会重复说第二遍的。 “我就说嘛!魔戒戴在你的手上,哦,戴维,可以说说这个决定中国未来二十年的人物吗?以及你说怎么摸着这个命门的吗?” “深喉”破天荒的开口主动追问起来,这是吕博为认识他以来绝无仅有的一次,但是这也表明了他的好奇,为什么如此重要的一份情报会落到大洋彼岸的“闲写手”的手上呢?他可是个隐退多年的情报人员呐!他的这个成就足以让cia感到汗颜呐!“深喉”的疑心向来很重,但这一次他并非出于怀疑,而是因为羡慕,试想一下,如果掌握这份情报的是他本人的话,那该多么的潇洒!而吕博为似乎并不在意“深喉”的追问,他很流畅的说出了“深喉”想要的东西,“深喉”禁不住想:也许他等的就是这样的排场吧! “此人名叫吴音,我估计这不是他的真实姓名,尽管如此人们也不直呼其名,仅用消声之名代替,呵呵!听着都是一个意思,但名字不重要,关键是要掌握他的行踪。” “闲写手”的话令“深喉”眼前一亮,似乎这一情况令他心有所动,于是迅速追问道: “哦,你有他的住所信息?或是出行路线?还是有出入他所在单位的手段?” “闲写手”果断的否定了“深喉”的猜测,而后稳稳的说道: “都不是,我有一个人,一个应该算是他贴身的人。” “深喉”的胃口真的被吊起来了,如此有利的条件真让人垂涎,他进一步追问道: “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情,戴维,我需要更详细的说明。” “只能说到这里,先生,您懂得这一行的规矩。” “闲写手”把话说到此处便戛然而止了,他不给“深喉”留下任何讨价还价的机会,而这正是他最为高深的地方,专业性的壁垒哪怕是总统也不能够逾越的。 “深喉”悻悻的收了好奇心,但此刻他已经信心满满,这不仅仅是因为“闲写手”给了他底气,更因为他在中科院里有一个自己的人,如果他激活这个定时炸弹,再加上“闲写手”提到的那个贴身的人,那么,除掉这个“消声”无音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从而迫使中国的核潜发展停滞二十年。“深喉”颇为知足的点了点头,刚想对着电话向“闲写手”安排下面的事情,就在这时,从过厅传来了特勤人员的对话声音,接着,就见那两名特勤迅速的抛下了楼梯,眨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原来,总统的车队已经到了地下车库,很快就会莅临会议厅。“深喉”冲着话筒低声说道: “非常感谢,戴维,呆在家里等我的消息,总统已经到了。” 第四章.巨浪拍岸(6) 33.4.6 美国 华盛顿 五角大楼 18:25 少了两名特勤人员的回廊里显得空荡荡的,他们匆匆跑下楼去的脚步声还在耳边回响,似乎在提醒着“深喉”:该是去迎接总统到场的时候了。虽然,他平日里与总统形影不离,从来也不需要这套繁琐的礼仪,但此刻却与以往不同,这里是国防部的五角大楼,因此他必须做出表率来。毕竟总统才是三军统帅,按照中国的古训所言:慈不带兵,善不聚财,当着一干众将的面,总统需要保持他至高无上威严,如此才能振奋军心凝聚力量,而“深喉”作为幕僚长自然要做个表帅出来,给那些性高气傲的将军们看一看,从白宫来的总统班底是多么严谨而有效率的一个团队。 “深喉”挂断了“闲写手”的电话,转身朝着那部总统专用的电梯走去,远远的看见了由防长和参联会主席带队的军官欢迎团。于是,他边走边在手机上快速的敲击着,通过互联网的公共平台,他利用伪装的服务器上传了两条加密信息。其中一条是发给中情局“职员”的,他在简短的内容里批准了“职员”提出的有关在中国发展代理人的计划,还敦促他尽快落实这项计划并取得成绩,因为在特情战线处于低迷的状况下,正急需一针兴奋剂来振奋精神。而另一条则是他发给自己在中国的内线的,即是那位他早年埋藏在中科院里的定时炸弹,他的指令简单而明确,要求对方想方设法的参与到“核潜降噪”的科研项目当中去,以便实施“闲写手”提出的遏止计划。 随着叮咚一声门铃响过,电梯到站轿厢门打开,四个黑衣墨镜的特勤人员走了出来,他们庞若无人的越过了迎候的军人队列,然后在四下里散开,他们一手按着耳麦一手深探入怀,神经兮兮的四处张望着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深喉”不露声色的走上前去在电梯门口站定,他低着头盯着自己脚下的倒影,飘乎乎的感觉像是站在云端里,他近来时常会有这样的感觉,恍惚觉得是在神的境界里,不再计较凡间的事情有多复杂,只需处理好与上帝的关系。他忽然戏谑的想道:哦,总统,我的上帝!如果身在他的位置上,该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深喉”想到这里,紧闭着的嘴角微微的翘了翘,悄悄的露出一丝嘲弄的笑容来,他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猥琐,一次很快就制止了对“上帝”的亵渎,他轻轻的咳嗽了一声以掩饰内心的愧疚,就在这时电梯又发出一声叮咚,“深喉”强制自己重归肃穆,于是端正站好目光平视。不料轿厢门打开时一个炭黑般肤色的美人抢先走了出来, “深喉”一见不由得大吃一惊,他暗叫道:想不到前任的弃将竟然这么快就上位了,莫不是仗着他的肤色与总统相同?“深喉”压住心头的不悦,抢先跟总统打了声招呼: “先生,这边请。” 中国 北方t市 喜来登大酒店 嘀、嗒、嘀、嗒…, 浅灰色格调的壁布上一只白框白盘的挂钟发出轻微的滴答声,纤细的黑色指针沉重的击打在罗马数字上,犹如铁锤一下下的发出的锻打般的声音,空气仿佛凝结成了固态,如果不是因为无色透明的缘故,它甚至可以显现出恍如城砖般堆积码放起来的样子。它已经不能再为人们提供呼吸所用和氧气了,却只能充当时钟跳动声的传播媒介,密闭的会议室里一时了无生气,气氛压抑得人喘不过起来。此刻,坐满了二十余人的会议室内鸦雀无声,只能听得见表针嘀嗒作响,可见环境之静。 两方人马相对而坐,从面面相觑的表情上看得出,谈判已经陷入了僵局。代表中国钢铁企业进行价格谈判的中钢协的代表们个个铁青着脸。在谈判临近最后的“关门”时刻,他们还是未能说服对手接受首个由中国提出的优惠价格,他们的沉重也就可想而知了。坐在对面的是世界三大铁矿石生产企业之一的钢拓铁拓公司的代表,他们的 阴沉表情同样表明了事态的悲观程度。虽然他们没有理由不重视对手的意见,然而,多年来宰杀中国钢铁企业的成功经验却仍让他们心存侥幸。 但与往年不同的是,中国已经开始谋求与一个大国相匹配的话语权,由中钢协牵头会同中科院的专家组成为了中国钢铁企业的唯一谈判代表,他们提出了极有力度的降价要求,而支持这一要求的是中国极有征服力的采购需求。就在五分钟之前,中方的首席谈判代表抛出了迄今为止最为强硬的一张牌:如果,中国的价格要求得不到满足的话,中国将会放弃与钢拓铁拓公司的合作,转而谋求向另一家世界最大铁矿石企业红河谷公司采购铁矿石。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空气沉淀而起的无色城墙越码越高,而留给双方逾越的机会却越来越少。钢拓铁拓的谈判代表开始有些沉不住气了,毕竟年采购量近五亿吨的买家不是轻易丢得起的,那将会给他的国家带来海啸般的经济冲击。他把俯视着桌面的傲慢眼神悄悄收回,转而投向了会议桌尽头的一个身着灰色西装的随员,他的耳朵上带着一只醒目的黑色蓝牙,灰西装会意起身离席,悄悄的退出会议室。 中国北方 t市高级社区 “噢!噢!噢!嗯…好坏你,嘻…” 从热拥当中挣脱出来的女人跪起了身子深深的喘了一口气,这让她的胸前宝物显得更为突出。她抬起手拢了一下低垂的长发露出了饱满的额头,然后用一双秀目热辣辣的扫视着身下仰卧着的肥胖男人,眉宇间传递着意犹未尽的渴望和难以抗拒的挑逗。男人的胖手开始不安分的抚摸,而女人却一扭身从卧床的一侧溜了下来。她婷婷的朝客厅走去,赤裸的长腿踏出性感的节奏,她边走边说道: “好渴啊!宝贝儿,你要不要喝点儿凉的?” “哦,好吧,那就来点儿带劲儿的吧!” 男人沙哑的声音里透着酒色过度的疲倦,女人回眸一笑,百媚顿生。 这是一套二百多平米的公寓装修奢华,但是对于钢铁联合企业的老总来说,这里只不过是他的一处偏宅。女人从客厅的吧台前经过时,顺手提起了男人放在台子上的一只棕色手包,此时天光渐晚客厅变得很昏暗,于是借着打开的大容量冰箱里的灯光,女人快速的翻看着包内的物品,杂乱的男性用品显露出富豪的身价,女人很快就从一大堆的杂物中找到了一枚钥匙。她迅速的合上手包,又从冰箱里取出冰盒婷婷走到吧台前,将手包重新放好。回过头来望了眼卧室,柔声问道: “想要点什么?宝贝儿!” “嗯?喔…随便吧。” 卧室里传来男人的支吾声,显然他已极度疲倦,五十几岁的男人过早的消耗了自己的精力,所以,战力和耐力都已大打折扣。 “冰火两重天,怎样?” 女人显然很在行,她懂得如何在短期内填补男人的亏空,从而助其重燃战火。 男人支支吾吾的声音里透着疲惫不堪,女人推断出不出一分钟他就会沉沉睡去。 女人迅速观察了一下四周,很快就将目光锁定在房门旁的衣帽间。在这个超大的走入式衣柜里存放着这个男人的全部物品。于是她赤着脚、踮起脚尖溜了进去。女人快速儿有序的审视了一遍,她发现衣柜的两侧按功能分隔成了大小不一的单元,存放的衣物全部一目了然,而靠近墙角处的两排饰物抽屉却由于细密而显得复杂,女人快速的挨个打开抽屉检查,很快,女人的手便停在了最下面的抽屉上,她感觉到了拉手负担的重量。嗯!有了,女人用力一拉,竟然露出一个黑色的保险柜来。 女人大喜,迅速使用刚刚找到的钥匙打开了保险柜,乱七八糟堆放在一起的现金占据了大部分空间,那女人看也不看的扒拉开成打的钞票,单捡出一只大号的快递信封来。她迅速的打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函快速的浏览,这是一封由红河谷公司发来的合同文本,其中的一行小字引起了他的注意,那句话的大致意思是:由于扩大产能需要足够的准备时间,因此对中国客户的供货时间只能从明年的下半年开始。女人得意的一笑,迅速的收好了文件,重新锁闭了保险柜。然后,她取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中国 北方t市 喜来登大酒店 坐在消防通道楼梯上的“蓝牙”紧张的盯着腕上的手表,看着秒针滴答滴答的跃进却仍旧没有消息,他想:看来那女人丝毫没有进展,现在,只好赶快回去通知首席代表了。“蓝牙”想到这里连忙起身,可就在这个时候,衣兜内的手机发出了蜂鸣,“蓝牙”赶忙停下脚步接通了电话,来电显示那正是他期待的号码。“蓝牙”不假思索的揿下接听键,一个女人的声音阴阴的说道: “红河谷暂时无法供货,最早交货的时间预计在明年的下半年。” “蓝牙”无言的挂掉了电话,他知道钢拓铁拓的后顾之忧已经被排除了,因此毋庸赘言,中钢协的这次谈判也就注定失败了,他们的努力栽在了一个女人的手上,或许他们永远都不可能知道这个人的存在,但是,在中情局的成绩单上她却是个声名显赫的人物。专为此事而来的中情局特工“蓝牙”深知:“花旦”楚欣绝不是个打酱油的角色,如果不是“职员”答应了钢拓铁拓的老板,他无论如何不会动用“花旦”来做这种事情的,考虑到破坏中国的经济发展有助于遏止中国的军力,因此才大材小用了这个嫡系。 当“蓝牙”带着一脸的轻松表情出现在会议室的门口时,钢拓铁拓的首席代表立时便把脸色一沉,对着中方代表强硬的重申了他们拒绝降价的结论,然后,轻松的往座椅上面一靠,聆听起那只挂表的嘀嗒声,现在,他可以高枕无忧的观赏对手脸上的焦虑表情了,虽然他的很多次战绩都赢得并不轻松,但是今天的感受却是他最为享受的,因为,他打败的是中国组团谈判的国家队,他不无得意的想:我赢得了此次战役之后还有何惧?难道,我还担心他们会卷土重来吗? 中方代表这一侧陷入了一片沉寂,他们无法理解对手怎么会这么牛?全中国钢铁企业合并在一起的采购大单呐!可以占到当年全球采购总量的三分之一,可他们竟然就有底气硬抗着不低头,哦,焦头烂额的中方首席代表无可奈何的把目光转向了另一侧,他求助的望着那个坐在角落里的文气女人,心说:中科院的专家们,你们有什么良策吗?试着从材料学的角度分析一下他们铁矿石的纯度,或许可以杀一杀对手的锐气? 那女人抬起清秀的脸来平静的摇了摇头,她很客观的面对着不利的现实,坦然的接受了这一次失败,但是她的心里却非常清楚,没有内鬼相助外鬼绝不会如此的猖獗,她决定尽快向上级领导汇报自己的推测,以便加强钢企的整合重组,严格规范保密制度,此举一但取得成效的话,就可以借此机会加入到中科院的重点项目:“核潜降噪”的科研小组。 第一章.秘撒暗香(1) 34.1.1 法国 巴黎第八区 “套房”酒吧 15:30 (18:30) 计程车徐徐的向右转了个弯,然后轻松的驶上了金碧辉煌的亚历山大三世大桥,和煦的阳光随即转到了汽车的左侧,一直耀眼炫目的光线一下子消失掉了,顿时觉得眼前一片清凉。于是,她摘下了菲拉格慕太阳镜,俏皮的架在了秀发蓬松的头顶上,随手揿下了镀膜遮阳的车窗,暖暖的风立时涌进车里来,她嗅到了塞纳河水的凉爽。 很快,她的心也随之变得潮乎乎的了,那些曾经被遗忘的小雨打湿过的记忆,仿佛在此刻又翻了出来,它们被一页一页的摊开,像玛歌庄园的葡萄一样平铺在巴黎的午后阳光下面晾晒,时不时的散发出历久弥香的味道来。于是,她按耐不住春心勃发的感慨,情不自禁的发出了一声轻叹:哦,有多久没有这么轻松过啦! 她按下了跃动的心情暗暗提醒了一句,时过境迁青春不再,格局有变难控心态,还是谨慎些好!想到这里她放眼朝着河的对岸望去,有意识的摆脱惴惴不安的心情,于是,开始在心里默默的悉数起那些历史悠久的传世之作来。华丽的香榭丽舍大道美如锦带,壮观的凯旋门威若王冠,还有端庄的爱丽舍宫,巍峨的埃菲尔铁塔,以及举世无双的拿破仑大帝和独一无二的戴高乐将军,有多少关于他们生前的荣辱功过都随着这些标记一起定格啦! 车子很快驶上了大桥的顶端,虽然桥面的坡度不大但也算是个制高点,在这里睹物思情生出的还是无限的感慨。她止不住在想:任凭时间的尘封记忆的镌刻,它们都停留在那个年代再也不曾改变,可是,每个人的一生都有许多的收获与失落,可到了最后又有几人有资格被后人评说!当汽车驶离桥面的时候,她遗憾的发现,原来自己一直被悲催的情绪所纠葛,无论怎样努力的转移思绪,却始终都没能够彻底的摆脱。 初寅此次的斡旋之旅本来就很纠结,但她还是为此做了充分的准备,即便是到了巴黎之后她也没有掉以轻心,所以她才为这次秘密会面特意选择了巴黎的第八区,她这么做的理由有着多重的考虑,一来为的是靠近那些著名的城市景区,但同时也刚好是在中国使馆坐落的区域。因为她在这个范围内活动,即便是被人认出也没有多大的关系,试想一下,谁到了巴黎还不出去活动活动散散心呢?在使馆周围的景区转悠转悠还有什么说不过去的呢? 除此之外,她连打的都特别的留意,专门选择了这辆黑颜色的宾利,因为这款车型既配得上她外交官的身份,同时又低调的不引人注意,难得的能够眷顾到这高低两端的座驾当然是不二的选择。尤其她还精心的挑选了那家约会酒吧,说起来那才真正体现了她的行事谨慎考虑周密。虽然大大小小的各色酒吧遍布整个巴黎,而她的眼光却是既独特又挑剔,太有名的她不会去,没有名的也不考虑,而最终被她圈定的这家“套房”酒吧,才真算得上是百里挑一。 在巴黎的灯红酒绿当中星罗棋布的散落着各式各样的酒吧,但以套房形式出现的酒吧却仅此一家,它躲在巴黎的繁华背后,朴素的出现在华丽当中,就像一个素面朝天的华丽美人一样,虽然没有奢华的包装却仍旧吸引着众多的客人。这家酒吧从外部的门脸到门招,再从内部的散座到包间,全部是以一个整体套房的完整效果出现的,而说到酒吧里的居家风格就更是细腻而独特。 从它上上下下的各色装潢,到里里外外的各式用具,全都是巴黎人日常生活的样式,客人身在其中的感觉就像是在家中一样,不仅轻松舒适而且惬意恬淡,随时随处都透着亲切。如果随意端上一杯咖啡,再顺手捧上一本书,而后随便选上一个角落的话,那就可以无忧无虑的消磨一个下午了,完全不必担心会受到外界的干扰。当人还在中国的时候,初寅便远隔万里选定了这样的一个所在,足以说明了她的细腻与期待。 初寅不想就这么冒然的走进去,毕竟她对此间的情况还不是非常了解。她常说:“隔山买老牛”的愚蠢错误我是不会犯的!于是,按照她习惯的职业做法,她一定要先溜一溜边儿,再捋一捋毛刺儿,然后才会拿在手上的。于是,她在马路的对面下了车,隔着一小段距离慢慢的踱了过去。她边走边在稀稀拉拉的行人当中观察着,一切表象的、隐含的,直接的、见解的都要经过仔细的推敲。 她注意到街道的两侧没有驻足逗留者,沿街的店铺里也没有对外张望者,一切都在平淡而自然的状态下进行。初寅坦然的告慰着自己,虽然这是一次心路纠结的旅行,却不是一次冒险的行程,因此她不必紧张兮兮更无需疑神疑鬼,她只要平心静气的处理好外交程序,自然而然的就会得到她想要的结局。因为,有一个贵人在暗中相助,注定了她此行必定心想事成。 初寅在“套房”的门口站定,很优雅的回望了一眼身后,但见平静的街头上一切如常,她确定无疑的相信自己的顾虑真乃多余。于是,她伸出手去推开了虚掩着的门,然后迈着窈窕碎步款款走了进去。迎面吧台上的磨砂餐吊灯罩里发出一片柔和的光,如同润泽的乳液滑腻的流淌,朦胧的填满了初寅的眼眶,好像黄昏时分的落日一般温暖着心房,亦如镜子一样照得见她惴惴不安的模样,控制不住的春情开始悄悄的萌动快速的滋长。 初寅外松内紧的绷住了不安分的念想,神色淡定的显露出雍容华贵的模样,就像一个现时代的贵妇一样,既有大把的钞票又有极高的修养,无论走到哪里都目空一切却又毫不声张,那个劲头儿拿捏的可谓是软硬得当。她在吧台前稍稍站住了脚,眼往价目表上略一打量,当下便熟悉了这家酒吧的状况。于是,她冲着满脸含笑的侍者点了点头,操着流利的法语点了一杯拿铁,然后,便沿着侍者的手势穿过了一扇白夹胡桃木的过堂门,走进了“套房”的第一道过厅。 这是个大约四平米见方的空间,错落有致的摆放着四张桌案,碎花细纹的台布显出了居家的简朴,布艺软包的座椅则透着邻里的亲和力。初寅在居中的位置上选了一个位子坐了下来,从这里可以看到进出过厅的两扇门,因此是个观察周围情况的好地方。一只奶白色镂空的灯罩吊在了头顶前的正上方,倒垂下来的锥形光影形成了有效的遮挡,方便她的视线毫无顾忌的观望。 此时,这间过厅里没有一个客人,因而显得空空荡荡,想必是嫌弃这里太靠近前端的缘故吧!所以才没有人愿意选择这里的位子。初寅一边想着一边收回了目光,转而投向了曲径通幽的那扇门,她不知道这家“套房”究竟有多深,但粗算起来也能猜出几分。初寅想:大房套小房的深浅,一层连一层的高远,要想在短时间内熟悉这里的地形恐怕也没有那么简单。于是,初寅放弃了对“套房”布局的研究,转而沉淀起自己的心情,悉心以对那场即将来临的秘密约会。 年轻的侍者单手端着闪亮的盘子走了进来,初寅对他一脸笑容可掬的表情很是喜爱,特别是当她放下手里的杯子时偷偷瞥向自己的目光显得既热烈又羞涩,这不由得激起了她的非分之想:哦,热情的巴黎,浪漫的地方,随心所欲的生活真的让人心驰神往!初寅像一只久困笼中的小鸟一样,乍一离开单调闭塞的办公室便不由得兴奋不已,更不用说刚从“休眠”之中醒来后便首访巴黎,真好比是笼中鸟网里鱼一日重返天空再入大海,更比前次遨游显得更有活力。 初寅很豪放的往盘子里多丢了一张钞票,相比起任何一位客人来说这都是一笔不菲的小费,年轻侍者的笑容变得更加的温柔,他彬彬有礼的道了声谢之后转身离去。初寅若有所思的盯着摄者的背影,恍惚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就在她意念浮动的当口,她猛然注意到刚才还空荡荡的过厅里,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位客人,他在靠近那扇通往“套房”深处的门口坐定,闷头摆弄着手上的迷你pad。初寅留意到那人大约五十几岁的年纪,不修边幅的穿戴和一脸的络腮胡许,给人一种不务正业的感觉,初寅顿时警觉起来,她对那种邋里邋遢的男人有种天然的防范心理。 初寅的情绪受到了打击,就好像一双新上脚的鞋沾上了泥星一样,她开始变得焦虑起来,大凡女人在这个年龄都会这样,哪怕她是无间巨匠也在所难免,于是忍不住在心里骂道:真是个讨厌的家伙!她联想起了那句众所周知的俗语来,真是癞蛤蟆趴脚面,不吓人恶心人!的确,一个经她刻意寻找精心挑选的浪漫地点,不期却被这个有碍观瞻的家伙给破坏了,初寅变得兴味索然起来,如果不是她有约在先,她恐怕就会抬起屁股立马走人了。就在她的情绪如麦苗一般遭受霜打的时候,又有两拨四人陆续走了进来,他们分别占据了其余的两个座位,立时,空荡荡的过厅里已经坐得满满的了。初寅变得沮丧起来,她等候的人没来,不该来的却都来了,她对爽约已经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 长时间的等待让初寅迫切的情绪冷却了下来,她开始回想起自飞机落地开始的一系列的现象来。法方特情单位的悉心照料自然是必不可少的,但有“画中人”跟随左右倒也没受到多大的干扰,她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紧张兮兮的模样,心里确定他根本就不是齐骥的对手,但是,那个驾车接送她的女司机却给她留下了更深刻的印象,女司机在她临下车时偷偷递到她手上的电话号码至今都还留在手袋里,她预感到有可能会用得上它。那么,她是属于哪一方的人呢?显然不是中方这一边的,因她背着齐骥偷偷溜下联络电话的,可是,她却是齐骥召来专程接应的司机,哦,在她与齐骥之间是否还隔着什么人吗?初寅一直压在心底的疑团不期在这个时候悄然浮出了水面,一个下意识的提醒令她猛然打了个冷战,哦,是啊!既然,那女司机能在不知不觉当中潜伏在自己的身边,难道,此刻这里就没有她们的人吗? 初寅惊怵之下略显慌乱,因她刚刚被情思所迷多少有一点心不在焉,此刻才一醒转,便不免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待她急敛精神闪目观看,果然有了一些新的发现。就见新来的两桌客人碰巧都是恋人,他们交颈私语窃窃而谈,但总的感觉却像是在故作姿态,因他们形似亲昵实则心不在焉,本是性情中人的初寅能看不出真情流露与表演痕迹的差异吗?立时,她的大脑当中嗡的一下膨胀开来,心里嗖的一下揪紧,修身的春装立时大出一码来,随即惊落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这才确信自己被人盯上了。他们是怎么做的呢?竟然伪装的这么巧妙!约会地点是自己亲自选定的,除了他以外不会有人知道,哦,原来,自己这一路之上都被人跟踪了。 初寅开始赞叹其对方超群的洞察力来,心里开始原谅起那个人来,原来,他爽约是有缘由的呀!就在初寅的念头急转之际,她的视线惯性的移到了先前进来的那个颓废男人的身上,他捧着pad的手上一枚闪光的戒指吸引了她的注意。那是一枚老款的 白金钻戒,它的方形底托显得呆板而厚重,卵形的绿宝石成色饱满做工传统,已经不是眼下流行的风格了,但它的价值并不因此而有所贬损,相反却历久弥新更显出佩戴者的身份。初寅乍看见时不由得大吃了一惊,随即闪眸仔细端详起那个人来,这一看不要紧,直惹得她心中颤抖差一点就热泪长流,好在初寅也是谍海之中早已成名立万的大成之人,即便是心内震撼却仍能端坐不乱,一副温文尔雅的淑女装扮,全不让人看出半分破绽来。她只是在心中不禁而泣的念叨着:莫怪乎你被同道称作职员,看你的低调身段,哼哼!几乎就是个藏奸显拙的老古板。 第一章.秘撒暗香(2) 34.1.2 法国 巴黎第八区 “套房”酒吧 15:35 (18:35) 初寅惊人的发现让她感到了处境的危险,但同时她更为对面那个邋遢的男人担着一份心,她想:既然阿瑟能够不避风险而来,就说明了他的本性未变,因此这个人倒还值得期待,也不枉自己多年来始终不渝的坚持。原来,那个一副颓废派装扮早早就来到约会地点的男人,竟然就是她煞费苦心等待见面的“职员”阿瑟.麦肯齐。终于见到了“知音”初寅那颗一直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而她的心里也随之多了一分底气,于是,她的胆识即刻就得以施展出来。 就见初寅将身体略微往后挪了挪,面孔就被隐藏在了灯影的暗处了,这样,她在闪眸观望的时候就不会被人注意到,要知道眼神是传达心念的通道,因此也是最容易暴露想法的险要,虽然此刻并非大敌当前,但初寅仍旧是要加倍小心的把守,这是她作为一流间谍天生所具有的素质,就算本意上她再想放松,却也不得不防着大意失荆州,别说此地不是她熟悉的区域,就算人在国内她也从不大意,更何况对面坐着的是阿瑟.麦肯奇,因此她才要千方百计做到滴水不漏。 其时,初寅虽然人往后躲手却留在原地没动,在聚拢的光束下她那只握着杯子的手显得既清晰又鲜明,可算得上一幅手模的写真作了,她将利用这只手在与当世大谍进行信息沟通的时候使出绝技手段。此刻,她不需转动眼眸更不需刻意的盯着对方看,而仅靠眼角的余光就能瞥见对方的一举一动。她敏感的注意到了对方手指的细微反应,不由得心随眼波一同闪动,堪堪就要跃出胸口,她的眼前立时闪现出属于她们两个人的那段光辉岁月。 哦,激动人心的时光,难以忘怀的经历,还有那些令她感到骄傲和自豪的辉煌战绩。是啊!那个时候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同时也有着共同的利益,如果不是苏联一朝解体,冷战的烟云转眼消弭,真说不定在我们之间会是个什么结局?肩并肩的走进教堂?还是手牵手的步入洞房?或许,会成为两个国家深入合作的桥梁?初寅一时亢奋心念就飘得很远,但她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疏忽,于是赶忙收住了心猿意马的脚步,按住心绪仔细的观察起阿瑟手上的动作来。 就见阿瑟蜷缩在沙发里,整张脸都隐藏在阴影里,但他始终举着pad的手却显现的异常清晰,初寅看到他的手指在不时的微微曲张,就像是不经意才做出来的小动作一样。初寅敏感的注意到了阿瑟微小动作的规律,他每一次的弹动都有秩,而每一次的起落也皆有序,不仅弹指的节奏非常清晰,并且动作也掩饰的极其隐蔽,但在初寅看来他的每个微小变化却又都是那么的熟悉,原来,这看似下意识的动作实则是一种特殊的手语。 正是因为这样一个带着时代烙印的特殊原因,初寅才在冷不丁的见了这久违了的手语之后禁不住怦然心动起来的。她从时空穿越的回忆与期冀之中挣脱出来之后,还是不免心绪难平,她情不自禁的暗叫了一声:好默契的举动!看起来自己与阿瑟的合作真可算是天衣无缝啊!曼说这手语发的如此隐蔽,在任何人的眼中都无法窥见内中端倪,就算是不巧被人看出了,那内中的含义却也未必能懂,单从这一点上看,“暗香”与“职员”的组合就堪称绝配。 其实,初寅与阿瑟之间传递信息所用的并非某种特意编排的暗语,而是一种独特的乌尔都手语,它仅限于在阿富汗西部山区的一个蛮荒部落里使用,是一种在集市上进行交易时使用的特种手语,如果不是初寅与阿瑟曾在那里有过一段并肩战斗的经历,那么,想在部族以外找到两个同时都会使用这样一种手语的人,那可真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但巧妙的就在这一点上,偏偏在他们两人之间,这种罕见的手语却成了无需特殊训练就能掌握的一种联系手段,不仅无需加密而且无人能够看得明白,因此更是无法破译。 此刻,随着阿瑟手语断断续续传递过来的信息,初寅的心跳开始逐渐加剧,她通过阿瑟的手语了解到了对方处境的艰辛,原来,阿瑟早就发现在自己的身前身后全都是法国情报局的人,看来西欧虽然独立却仍然是美国人的地盘,中情局有多种手段不仅可以监听到各国的政要,甚至还包括他们的私人联络渠道,在这里他们是无孔不入的跳蚤,因此,无论法国人有多么的骄傲,却也无法摆脱美国人的制约,但是由于阿瑟此行纯属个人行为,因此他才敛了触角没有声张,而是寄希望于初寅自己能够处理得当。 初寅手指连动询问起详情来,她很想知道阿瑟有没有意愿另选一个地点与她单独会面,因为她此行的机会难得,或许过了这个村就再也没有这个店了,因此,她有很多个疑问想要得到对方的确认,这决定她后半生的价值取舍和行动支点。但是,阿瑟的回答多少令她感到失望,因为阿瑟不打算再冒风险了,因此,这一次的无声交流很有可能就成了他们的最后一面。初寅忍住伤心继续发问,关于未来她必须得到一个简单明确的答案,但是在此之前她很想知道阿瑟会不会帮助她闯过眼前的这一关。 “既然,你能够掌控这里的局面,那么,你觉得我是否能够将事情办得圆满?” 初寅所指的就是解救“中间人”脱困这件事,因为它的成败将关系到初寅回国以后的处境,既然上级能够让她“解冻”即表明了对她是有所期许的,如果她能圆满完成任务,那么从此发展起来也就不成问题,而她一旦铩羽而归的话,那么她的前途无疑将会愈加黯淡,甚至从此变得销声匿迹。初寅和阿瑟都明白这里的道理,因此她想借此打探一下阿瑟的心思,对他而言自己还有没有价值。 “当然,我会保证你能顺利圆满的完成任务的。” 阿瑟的回答非常果断,显然他冒险来到巴黎是有这个目的的,初寅读懂了阿瑟的手语,一时暂感心安。她想,阿瑟既然肯出手相帮,那么巴黎方面的阻力也就不算什么了,但要注意的是不要给第三方留下有恃无恐的感觉,一旦被对方怀疑有美方人员援手的话,由此产生的负面影响也是相当可怕,于是,她连连发问了解阿瑟的行动方案,虽是早有默契但在具体行动计划上还是不能掉以轻心。阿瑟的回复简短而有耐心,看得出他既做过细致的盘算也有过周密的考虑,这让初寅觉得自己的担心纯熟多余。 几个来回的问答已经把该说的都说完了,现在,初寅只留下一个心愿未了,那便是她的归宿问题,初寅矜持的等待对方主动说起,她不想表现得像一个过季的商品那样主动推销自己,毕竟,阿瑟的主动相帮是有所图的,那么现在正好就到了他索要回报的时候了,所以,初寅委婉的谢过了对方之后便不再主动发问了,她甚至端起了杯子开始慢慢喝起稍稍有些凉了的咖啡来。但阿瑟似乎并不打算浪费时间,他在中心议题明确之后,很快便进入到了收尾的话题。 “这是我们的最后一面,为了你过去三十年的努力,这点牺牲是值得的。” 阿瑟直截了当的捅破了窗户纸,也让初寅一直浮在半空里心一下子落了地,是的,无论是她趁此机会逃到西方阵营,还是回到中国做一回中情局的卧底,其实都是非常非常不好的结局,一个中国外交官的叛逃会在中美两国之间引起轩然大波的,而换取的是微不足道的价值,美国人不会同意这么干的,而让她位高至此的一个超级间谍回去做些颠覆性的破坏又有所不值,所以,阿瑟给她安排的是另一种休眠,即在中方解冻却在西方雪藏,不到关键时刻绝不让她启动。但是乍听阿瑟这么一说,初寅有些不解,于是她追问道: “就此一别,天各一方,就当我们之间什么事都没发生?” 阿瑟握着pad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初寅能够体会的到他此刻的心情也是极其矛盾的,但他为何还要说出如此绝情的话呢?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不便明说吗?初寅首先想到的是他在美国的境遇或许有些不顺,这样的安排也是他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原因,于是,她不等阿瑟回答便心情灰灰的追问道: “怎么?你那边做得不开心吗?” 阿瑟的头明显的摇了摇,这让初寅觉得自己误解了他的意思,而他接下来打出的手语则印证了初寅判断,同时也让她的心里衍生出一种痛楚的难堪。那是一种无法取舍的尴尬,涉及到的是有违道德和良知的情感,即便是高智商的谍间巨子也会为良心所羁绊,无论是谁都有祖国和亲人,忘祖悖德的事不是轻易就能干的,因此,在那一瞬间里初寅的心也折腾的如同翻江倒海一般,并没有立即就做出打算。原来,阿瑟的手语清晰的表达了如下的意思: “一旦中美之间有事,那时就是你复活的时刻,我们期待有再见面的一个机会,但我祈祷中美之间还是不要发生战事为好。” 就在阿瑟和初寅正在为未来而心生纠葛的时候,突然,就听前厅处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紧接着,一连串的脚步声迭踏而来,阿瑟初寅两人简短的手语结束了交谈,初寅扭项回头往进来的门口望去时,就见三个男女抢先的人闯了进来,其中一个肩扛摄像而走在前面的女人则手持着话筒,初寅一看便知这是当地一家电视台的支持和摄像,而在他们的身后还紧跟着其他几家媒体的记者。初寅的心立时往下一沉,她迅速的端正了姿势,而后沉着的看着来人。 眼前的突变在初寅的心中激起了连锁的反应,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如果掩护阿瑟,因为她悄悄来到“套房”的目的是肯定会被问及的,虽然她并不担心阿瑟会暴露出身份,因为欧洲基本上就是美国的偏房,他在此地来去自如根本就不必担心,可一旦给媒体堵个正着的话那也是个麻烦,所以,她必须在第一时间抢占画面,给阿瑟腾出机会来脱身。于是,她端坐在那里用挑衅的目光面对着闯进来的人,脸上现出蔑视的表情。 “这里是法国电视一台,我们正在套房酒吧做现场报道。” 美女主持根本不理会初寅温怒的表情,反而抢在其他媒体开口之前冲着镜头说起了开场白,而后,她把鸡毛掸子一样的麦克风递到了初寅的面前,摄像随即跟着也把镜头转了过来,就听美女主持直截了当的问道: “这位女士,你好,如果我没认错的话,你应该是来自中国的外交官对吧!” 初寅很老练的笑了笑,镜头感很足的冲着对方回应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不是娱乐频道的主持人吧!可是你怎么把节目做的跟狗仔队一样呢?你有预约采访我吗?” 美女主持根本不在意初寅的揶揄,一副见过大阵仗的模样,就见她丝毫也不尴尬的冲着镜头点了点头,说道: “果然是中国的外交官,我们有幸在套房酒吧进行这次采访。” 初寅一脸嘲弄的表情看着镜头,眼角的余光则留意这阿瑟的位置,这时,由于她的中国外交官的身份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因此暂时还没有人留意到过厅里的其他人,初寅的好还里一个急转弯,隐约猜到了自己被盯上的原因,知道自己行踪的只有“画中人”,而除此之外就只有另一个人了,初寅猜测此人就在这伙人里面。想到这里她的应对之策已经有了雏形,就在这时就听那美女主持问道: “女士,据说你此次巴黎之行是为了一名被法国政府扣留的中国特工,能否请你谈谈详细的顷刻呢?” “关于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法国外长,或许他那里有你想要的答案。” 初寅不软不硬的回答更加吸引人们的目光,她瞥见阿瑟已经从沙发上欠起了身。碰了钉子的主持人转而又问道: “那么,你一个人光顾套房酒吧是微服私访呢?还是约会什么人呢?” 初寅见主持人的问题果然如她所料的那样点到了那个俗透了的话题,于是,心中有了底,为了给阿瑟争取到关键的几秒钟,她趁机反守为攻的回应道: “巴黎有上千家酒吧,难道都是心怀叵测的人才会光顾的吗?主持人这么问是否也太浪漫一点了吧!” 初寅的话音刚落,趁着众人咂摸滋味的当口,她闪眸往阿瑟的位置上一瞥,顿觉心里轻松了许多,那里早已是空无一人了。于是,她不等主持人再度发话便接着说道: “不过,我来套房酒吧还真是有些缘由的,换句话说也叫迫不得已。” 人堆里发出一阵兴奋的声音,显然他们对初寅接下来的话很是期待。而就在这时初寅突然抬手指了下对面坐着了两桌人,出人意料的说道: “从我一下飞机,这几个法国情报人员就一直跟着我,如果我不找个地方歇歇脚,真怕有人说我不人道,所以,要想知道我为什么到这来,你们最好还是问问他们吧!” 嗡!初寅的话音一落,长枪短炮立时调转过去,冲着那两桌上一通招呼,四个法国特工一时无法招架,竟呆若木鸡的坐在那里不知所措起来。初寅惬意的看着眼前的情形静等着那个人的出现,她心说:好啦!是时候了。 果然,她的念头刚一出现就见人堆里钻出一个女人来,她避开众人的注意迅速的来到初寅面前轻声说道: “对不起,女士,我是法国情报局的碧姬.卡妮,奉命前来接您,请您跟我来。” 初寅心往下一落,她认出来人正是在机场接她的那个女司机。 第一章.秘撒暗香(3) 34.1.3 法国 巴黎第八区 15:40 (18:40) 阿瑟像道烟样的飘出了过厅,然后顺着曲径幽廊穿屋过堂,很快便从后门出了“套房”,虽然他走得一路生风却不发出丝毫的声响,即便是那些品臻酌味的人们受其风头所扰禁不住抬头张望,也只来得及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却没有机会看清那个人的模样,于是止不住在心里骂起脏话来。 是啊!在如此安逸清爽的氛围里暴走潜行可不是有素质的人能够干得出来的事情,他损害了幽雅的环境不说,同时也破坏了浪漫的情调,更重要的是影响了来此偷闲的心情,客人就犹如喝断了片的醉酒者一样,经这么一扰若想再续上前一段的感觉可就难了,他们需要时间重新培养情绪,因此也就难怪他们偷偷的骂街了。 但是,如果他们知道了扯起这阵风的竟是一个无间谍首的话,或许他们就不会如此这般的抱怨了,而且,假使他们更进一步的了解到,就连他们只能影影绰绰瞥见的那个身影都不是这阵风的始作俑者的话,那么,他们就真的连抱怨的念头都不会有了,剩下的恐怕就只有张大嘴巴痴呆呆的发愣了。 阿瑟不露声色的出了“套房”的后门,而后沿着街道一路疾行的往前走,与此同时他的脑海里像过电影似的闪过刚才的情景,他感觉在自己和初寅之间的衔接当中一定存在着某处裂痕,由此才暴露了自己的行踪。其实,出于习惯上的谨慎,他从联络到碰头都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性,甚至在刚一露面的时候就连初寅都没能认出他来,但他却隐隐约约的觉察出了某种威胁。 当阿瑟蜷缩在过厅的角落里的时候,由于是被两面墙壁包围着的,所以他的感觉就像个襁褓中的婴儿一样,显得既踏实又安详,但是,他很快就被某种异样的眼神惊扰了,虽然,邻桌上坐着的两对情侣都是法国特工,但他们的注意力显然不在阿瑟身上,而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可疑的人在场,阿瑟冥冥之中感到了压力,他在那一刻的心是紧绷着的。 果然,在他刚刚表达完了自己的想法之后,大群的记者便蜂拥而至了,阿瑟的猜测被瞬间证实了,于是,心里拔凉拔凉的阿瑟便毫不犹豫的抓紧机会脱身了。他借着场面混乱的机会再一次的扫视了周围,仍旧没见有可疑的身影出现。阿瑟的心揪得更紧了,隐隐的他似乎已经有了答案,因为除了这个人,就再也没有如他这般打探情报的本事了,阿瑟决定出其不意的启动,从而逼迫那人现身。 阿瑟在快步疾走间动起了心思,他推测这个人必定在“套房”里有内应,不然不会那么巧妙的用到酒吧的机关,布网如此严密的一个人早晚都是自己的心头大患,不尽早除之恐会日后生乱,于是心里便动了杀机。他一边留心身后的动静一边寻找着机会,这时他刚好经过了一段笔直的长街,他心里估摸着身后的这个跟踪者必无藏身之地,如果现在想要验明他的正身刚好可以利用一下这个绝佳的机会。 于是,他骤然止住了脚步猛的回转身来,一个模糊的身影映入了他的眼帘,哦,似曾相识的体态,敏捷熟练的身法,这一切似乎都在不久之前见识过啊!阿瑟顿时记起了自己只身前往加利福尼亚山景城 coocle总部时的情形,那时候他隔着“蜘蛛”办公室的落地玻璃窗清楚的看到了这个人的身影。阿瑟想到这里急忙定下睛来想要仔细查看时,却见那个人已经机灵的闪到了一棵粗大的法国梧桐树的后面,可就是这短短的一瞬,阿瑟的心里已然有数了。 果然是“密探”朱利安.阿加西!阿瑟在心里惊叫着,他深知这个专门靠搜集情报赚钱的“解密”网站的创始人,不仅有着无孔不入的特殊手段,并且还有着的觊觎天下的野心,不久之前他已经与“蜘蛛”勾搭成奸,而此次他跟踪自己到了巴黎,正好表明了“蜘蛛”已把触角伸到了自己的身边。阿瑟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对于凯恩.斯坦利这个性傲气傲的学长,无所不能的“职员”却是心有忌惮。 阿瑟急转身扭头便走,杀意已像雨后的青草一样疯长起来,他决意不让自己再在威胁的阴影下避让了,因此,反击就成了他唯一可以采取的举措。阿瑟边走边取出了手机,他毫不犹豫的揿下了一个热键,“机械师”马丁.铎森的名字立时显现在屏幕上,几声铃响过后一个沙哑的声音出现在听筒里,阿瑟不假思索的命令道; “朱利安.阿加西这个人也许你还不熟悉,但不管怎样我要你尽快了解他的一切。” 电话另一头的马丁似乎犹豫了一下,阿瑟罕见的表现出了不耐烦的情绪: “怎么?有什么事让你脱不开身吗?马丁。” “是的,先生,曼宁中士已经招了,他的幕后指使人也是一个名叫朱利安.阿加西的家伙。” 马丁的回答令阿瑟稍稍感到一点兴奋,于是,他紧迫的追问道: “还有呢?朱利安的身后还有什么人吗?” 马丁迟疑了一下,接着,他很是沮丧的说道: “我们几乎榨干了他的一切,但是,我觉得他已经没有什么油水了,并且,再这么折腾下去,我担心他会死的。” 马丁的话很让阿瑟感到泄气,他没好气的说道: “要死就让他死吧!马丁,我再给你一小时处理这个人,哦,还有,别忘了那个朱利安.阿加西,他会给你想要的一切,并且,他可没有曼宁那么好对付。” 马丁听出了老板的不满,于是,他赶忙岔开话题,讨好的说道: “是的,先生,不过,在我们之前,有一伙人袭击了那间安全无,他们抢走了那个袭击兰斯先生哈马斯杀手。” 阿瑟随即想起了倒霉的“学者”在赴南海之前连续遭遇的暗杀,以及自己同期所经历的突然袭击。于是,他很快便记起了那个被生擒的杀手。 “就是那个绰号复仇者的家伙吗?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他叫迪西.海辛,先生,此前已经对他进行过审问,但他死活都不肯开口说出幕后指使者的姓名。” 马丁的语气里显露出了焦躁的情绪,很显然,他并不想接手这个案子。但是阿瑟并不打算减轻对方的压力,于是毫不客气的追问道: “哦,追踪到那伙人需要多久?” 马丁颇感无奈的吭哧了一下,而后才吞吞吐吐的说道: “先生,我们一时还无从下手,因为我们并不了解当时的情况。” 阿瑟很是不爽的打断了他的话,在阿瑟的眼中推脱就是不负责任的表现。 “那么,你打算任凭国家要犯就这么轻易的被不明身份的武装人员劫走?” 马丁听出了老板的不满,但他不敢违背老板的心愿,于是,只好忍气吞声的说道: “哦,不,先生,留守安全屋的马特.伊斯特已经前去追赶了,他亲眼目睹了事情发生的经过。” 马丁的话令阿瑟的眼前闪现出一个年轻人的影子,于是,他在心里默念道:马特.伊斯特,就是那个代号“安全员”的年轻人吗?哦,应该找机会亲近一下这个家伙。 阿瑟的沉默令马丁感到不安,他唯恐老板的不满会引发更为严重的后果,于是,他刚忙解释道: “此前,另一队特工已经对迪西.海辛进行过审问,但他只透露了幕后指使者是一个被称作知情人。” 阿瑟闻听在心里哼了一声,心里大致有了那个人的轮廓,于是暗中骂道:哼!什么他妈的知情人,不过是个吃里扒外的家伙,如果他敢称作是知情人的话,那我算什么?阿瑟的不满情绪取代了咬牙切齿的痛恨,于是他丢下一句: “立即开始对朱利安的调查吧!不然,你就准备换个老板吧!因为我就快要死啦! 说罢,他断然的挂断了电话,这是他对马丁施展的最严厉的惩罚,相信“机械师”能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 现在,阿瑟知道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至少是现形于“蜘蛛”先生的眼皮底下了,因此他急于掩踪匿形让自己隐蔽起来之后才好采取行动,正是出于这样一个想法他才给了“机械师”一个小时的时间,而他则刚好借助这个机会让自己重新回到幕后。于是他循着眼前的这条街道继续往前走去,不想心急火燎的情绪干扰了他的步履,他的鞋底被一块微微翘起的砖缝轻轻的带了一下,失去了重心的阿瑟禁不住往前扑了过去。 就在阿瑟脚步踉跄堪堪栽倒在地的一刹那,就见一个高大的身影闪出了街旁的小店,他像人猿泰山般的伸出了长长的手臂来,用一只大手稳稳的抓住了阿瑟的肩膀,而后便像拎着小鸡一样的将他拽进了店门,阿瑟脚不沾地的进了小店,懵懂之际回头张望了一下,他看见了一个好似未完全进化到位的人脸,这让他想起了独闯“蜘蛛”老巢的那一晚,也是这个人就隐藏在灌木丛里,直至他靠近到了自己的身边都还没能发现,不过好在自己能言善辩,稍稍使了点手腕就将他收了编。 “看守”甘迪.斯科曼!阿瑟差一点就叫出了那个人的名字来,但是随着他对这个人的确认,他的心也不由得往下一沉,很显然这个人的出现表明了愈加严重的危险,阿瑟推测出的结论让他再度冒了一身的冷汗。原来,作为贴身保镖的“看守”甘迪,无时无刻都会守在 “蜘蛛”的身边,因此,阿瑟有理由相信凯恩.斯坦利本人已经来到了巴黎。哦,哦,哦!他这是迫不及待的想要采取行动啦!趁着我独自一人远离本土的机会想要篡位夺权呐! “看守”甘迪见阿瑟稍稍缓过神儿来,忙丢了个眼神过去,而后转身往小店深处走去。惊魂未定的阿瑟默默的跟在后面,一路穿过库房来到了小店后面的街上。甘迪抢先探出身去朝着小街的两侧望了望,而后身子往后一让冲着阿瑟挤了下眼说道: “请吧!先生,蜘蛛已到了巴黎,您要小心一些了。” 已经完全镇定下来的阿瑟点了点头,他迅速的掏出手机来问道: “怎么联系你?” 甘迪一边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街道的两侧,一边轻声的说出一个号码来。阿瑟揿动指尖快速的记录下来,而后敲下了拨通键,随即甘迪的衣兜里便发出了蜂鸣声,阿瑟随手掐断了电话。而后,他冲着甘迪一点头,丢下一句随时联络,便把头一低,沿着街道朝前走去了。 阿瑟边走边在心里暗自庆幸道:多亏了自己平日里多方为人,才在这关键时刻有人出手相帮,否则早就不知死过几回啦!阿瑟的思绪飘动并不影响他的感官随动,当他快要走到下一个路口的时候,他敏锐的觉察到有辆计程车正从身后驶来,于是,他果断的停下脚步抬手招呼车子停了下来,随即一矮身便钻进车里。 司机从后视镜里望着阿瑟,阿瑟不等对方开口便道出了自己要去的地点,司机答应一声刚要抬脚启动车子,突然,就见一辆浅蓝色的雷诺呼啸着从前面路口驶过,瞬间闪过的车影飘忽难测,但阿瑟却敏锐的注意到了车窗旁边的两个人,开车的是那个混在记者群中的女人,后排座位上的正是初寅。阿瑟的心头不免一震,暗想分别了多年的两个人好容易有机会见上一面,竟然没有机会互通一言。于是禁不住心生感叹,隐隐的心酸。 此刻,午后的阳光辉映着巴黎的街面,犹如一幅流动的画卷,恍惚间竟然生出一种童话般的穿越感,哦,宁静的校园,青涩的容颜,以及带着飘带的白衬衫。阿瑟的心头禁不住微微的发颤,那些不堪回首的从前,像本打开了的书笺,牵引着他一路的追赶,猛然间,他觉得嗓子眼发咸两只眼睛发酸,两汪热泪已在眼眶里打转,于是,他只好默默的道了声珍重,然后静静的低下头微微的合上了眼帘。 第一章.秘撒暗香(4) 34.1.4 法国 巴黎第八区 15:45(18:45) 一道身影斜斜的挂在沿街的外墙上,它一会儿出溜出溜的往前,一会儿蹦跶蹦跶的往后,活像个淘气的孩子一样。在夕阳西下的这阵短暂时光里,在暮色之光浸透了的朦胧街景上,它就像是一条信手泼出去的涂鸦,墨迹未干却充满了动感。它时而贴在门框时而映在橱窗,显得既不安分又略带仓惶,它偶有起伏也偶有跌宕,既像在失而复得的侥幸里徘徊,又像在难以取舍的选项中徜徉,一副猫儿蹬心般的难受模样,搅得这个闲散而安静的午后没了心情,却隐隐地现出了一种抑制不住的躁动来。 朱利安.阿加西茫然的走在街道上,就像一只走失了的宠物狗一样,他六神无主的左右张望着,一头卷曲的灰发随着来回转动的脑袋不时的甩动,愈发显得乱糟糟的,他表露出来的那副神态恰如他此刻的心思一般,失落和恼怒交织在一起一时理不出个头绪来,他怎么也搞不明白,那个刚刚还被他手拿把攥的握在手里的阿瑟,不知怎么就在眨眼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竟有如神助的一般,他禁不住自问道:莫非,他早有策应之人安排在左右,而自己竟然没有看出来吗? 因为久寻不到阿瑟的踪影,朱利安不由得暗自焦虑起来,加上此刻他的疑心一起,心里不由自主的跟着一紧,于是下意识的将身子往墙上一贴,急急的打量起街面上的情形来。虽说他的外表文静气质优雅,跟“密探”这个猥琐的代号完全扯不上关联,然而到了此刻却多多少少的显露出了他鬼鬼祟祟的本性来。习惯于躲在暗处窥探情形的朱利安一旦暴露在外,他的信心便随着隐蔽物的消失而一道跌落,他没办法立即习惯从猎手到猎物的转换,于是只好放慢了节奏,让自己一点一点的适应。 这是一条并不繁华的街道,除了路边上的小店之外,几乎没有一个折转的死角,加上此时的行人少得可怜,所以盯住目标并不算难。正因如此,一直都被他死死咬住的阿瑟才丢得蹊跷,他几乎是在眨眼之际就失去了踪迹,好似瞬间就被蒸发了似的,这让“密探”的心里好不焦虑,眼睁睁的看着已经钓到手的一条大鱼,一不留神又掉进了水里,那份失落也就可想而知了,作为一个极富盛名的情报贩子,朱利安.阿加西真恨不得轮圆了巴掌狠抽自己,否则,真的难消心头的怒气。 原本,朱利安借助“蜘蛛”网内的资源,已经提前在巴黎的大小酒吧以及咖啡馆里全都布下了眼线,只要那个中国的美女外交官在其中的任何一处出现,便会有人在第一时间拨通他手里的热线,这就是“蜘蛛”与“密探”强强联合的最大优点,因此,当初寅刚一走进“套房”酒吧的时候,朱利安便立刻得知了这一消息,于是,他快马加鞭的赶到了这里,刚好发现了乔装打扮的阿瑟也坐在同一个过厅里,这让躲在暗室里偷偷窥探的朱利安不由得暗自惊喜,于是,他瞪大了眼睛死攥着相机等待着最佳的时机,那一刻他感觉如同偷窥到王妃沐浴一般的欣喜。 这的确是个能让他大赚一笔的绝好时机,他只要拍到一张阿瑟与初寅同坐一桌的照片,就可以在“蜘蛛”那里卖到一个好价钱。因为有了这张照片“蜘蛛”就可以轻松的搞垮“职员”,其实里通外国的罪名拿到任何一个国家都能适用,而抓住了“职员”偷偷潜入巴黎密会中国外交人员的把柄,这个罪名便能够自然而然的成立,这样的机会真的是个可遇不可求的好运气,朱利安面对着这两个中美大谍不由得秉住了呼吸,强自压制着怦怦乱跳的心透过一面单向透视玻璃等待着时机。 然而大谍就是大谍,“职员”的谨慎之名得来完全不虚,这一次他私自行动是冒了很大的风险的,不仅偷偷潜入巴黎的举动容易引起诟病,并且密会中国外交官的行为也极易引起联想,甚至会被当做诚信上的一个污点,永远也解释不清。因此他不但计划的周密谨慎,而且还在实施上面多加了几分小心。他除了易容遮面乔装改扮之外,特意与初寅保持着相当远的距离,以此来规避可能存在的风险。这可让暗中窥探的朱利安等得是百爪挠心,急得是心烦意乱。 他既看不懂阿瑟与初寅之间隐秘晦涩的手语,更抓拍不到二人同在一桌的照片,甚至,由于他所在的位置致使角度受限,因而他连一张能够清晰显现阿瑟面容的照片也拍不到,于是,在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另外打起了主意。本来就是跟踪好手的朱利安能够预见得到,这二个人在公共场所的会面时间应该很短,相反,他们却通常会在分手之后再另觅一个安全的处所长时间的面谈,于是,他当即便发了一条短信给“蜘蛛”请他出手帮忙,希望能够调动卫星等技术手段,以确保目标不会轻易的消失掉。 此刻,朱利安的眼神就如同他的心一样全都被困惑迷障了,因此,他在静寂的街头上驻足了良久也没看出什么异样来,反到让自己的夸张举动表现得跟一个神经质的病症患者一样。稍稍醒过盹儿来的“密探”情不自禁的轻叹了一声,心里暗自感慨道:唉!跟“职员”这等高手过招真是不容易啊!难免不被他们戏耍一番,不过,好在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自己,所以,刚才就算露了一点小怯倒也无妨啊!谁还没有打盹儿的时候呢?只要从现在起别再出什么岔子就好啦! 朱利安暗自安慰着自己,心态逐渐恢复了平稳,于是他在街头上踯躅起来,耐心的等待着“蜘蛛”给出下一个方位来。这时的阳光明显向西偏转,光线扬起了俯瞰大地的眼帘,暗红色的暮光齐刷刷的上扬,越过了人体的高度横切在了外墙的中间,霎时间整个街面开始转暗,暖融融的感觉消失了,代之而来的是清冷和昏落。朱利安猛然觉得自己很孤单,真的就像一条丧家之犬,对于未来该怎么办?他还没有完全想明白,于是,他不由得担起心来,是啊!跟着“蜘蛛”这么干,不知哪天就会翻了船,到那时,自己岂不成了枉死的冤魂没人管? 同样谨慎而敏感的“密探”很容易就想好了退路,作为寄生在西方自由世界里的一条“蛔虫”,他深知自己一但落败将在美国无法立足,于是欧洲自然而然的就成了他存身的首选。朱利安想的是:同样是一个主张“自由”的国度,在法国无疑有他可以随意进退的回身步,于是,他急急的开动脑筋搜罗起来,在曾经的一班好友当中逐个的筛选着,看看到底有哪一壶远水解得了他的近渴。很快,他便把目标锁定在了一个同窗好友的身上,此人南美国籍,因出身富贾而谋得一个美差,自从欧洲留学结束之后便留在了巴黎没走,近来竟成了该国的驻外使节。 就是这个人!朱利安猛的一拍大腿差一点叫出声来,他兴奋的想道:是的,一旦有难就去投奔这个人,情急之时亦可在他的使馆里藏身,万般无奈之际也可到他的国家避难,鉴于南美国家都有反美情结,如果自己扯起反美大旗必被待如上宾,凭着自己手里掌握的情资和眼线,要做到这一点其实并不难。当然,更希望此次的权力之争里“蜘蛛”能占上风,一旦凯恩.斯坦利击败阿瑟执掌了中情局,那么,作为股肱之臣自己必然得到重要,无论是加官进爵也好,还是重金赏赐也罢,势必都不会令人失望,但是在大功告成之前还是以安全为先吧! 朱利安想罢之后抬起腕来看了眼时间,估摸着还来得及赶去委国驻巴黎领事馆,于是,他停下脚步前后张望起来,想就近拦下一辆计程车好尽快赶去见那位同窗的外交官,然而令他深感失望的是,除了街道两边顺行停驻着少量的汽车外,竟然没见有一辆计程车驶过来。朱利安压了压急躁的心情,又沿着街道往前走了几步,他在心里暗诵道:上帝保佑,老天饿不死瞎家雀儿,半分钟内让我坐上计程车,此恩必当重报!说来也巧,恰在他刚刚念完独具特色的祷告,一辆橘黄色的计程车便悄然驶近了他的身旁,一个梳着满头小辫儿的黑人小伙儿正朝着他眨巴这一对白眼儿,那意思是在问他:先生,您想去哪儿? 哦,难得祷告,不想果然灵验,不枉做个虔诚的信徒。朱利安一见计程车应诏而来不由得心中暗喜,他来不及感谢上帝更顾不得多想便毫不犹豫的冲着小辫儿男点了点头。黑人小伙儿像是早就猜中了他的心思似的,即刻侧打了一把轮计程车即刻贴近了便道,朱利安小跑了两步跟了上去,也不等车子停稳便伸出手去拉开了车门,跟着一猫腰就钻了进去,接着又不等司机开口便急急的说道: “委内瑞拉领事馆,越快越好。” 车子一启动朱利安当即就感觉踏实了许多,他刚想冲着后视镜跟那黑人小伙儿搭讪几句,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不料就在这个时候,他衣兜内的手机发出了蜂鸣声,他只得歉意的笑了笑,连忙掏出手机来点开了屏幕,心里则暗忖道:“蜘蛛”的动作真快呀!想必他已经摸到了阿瑟的去处,不过,即便是这样,我也得先办妥了自己的事情再说!没有安全感的生意就不是生意。朱利安的想法刚一落地,一行小字便清晰的显现在了他手机的屏幕上,发信人的号码和内容都令他感到陌生,并非如他所想的那样,这条短信竟与“蜘蛛”和“职员”并没有任何关系。 短信写道:我是曼宁中士的好友,但我所知道的的秘密远比“键盘手”要多得多,不过,他的不幸让我看清了前景,所以,我想以我的方式对强权做出回应。如果,你能在这条路上帮到我,我可以将你视为志同道合,所以,你可以随时联络我。 什么人?什么意思?曼宁中士怎么了?这个曾经给“解密”网站提供过重磅消息的家伙出了什么事情?朱利安一头雾水的看着这条短信,满腹狐疑的猜测着,这会不会是个圈套?没人知道我和曼宁中士的关系啊!可这个自称是“键盘手”的朋友的家伙又是怎么知道我的呢?莫非,他是曼宁中士的“同志”吗?志同道合又是什么意思呢?但最重要的还是先要搞清楚,到底曼宁中士遭遇了怎样的不幸吧!于是,朱利安忍不住回应道:曼宁中士遭遇了什么不幸? 朱利安的短信刚一发出,对方很快便回复过来:曼宁中士被中情局的特工带走了,自此便没了音讯,我想你没有机会再见到他了,包括我也是一样的,所以对他不再抱有希望。不知道曼宁中士会对他们说些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下一个被中情局带走的人就是你,因此,我担心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考虑到我们是一根绳儿上的两只蚂蚱,所以才联络你看看你有什么好主意,毕竟,为了活命我们必须干点什么了,相信只要我一出手就会给中情局一个沉重的打击,其惨烈程度无人可比,但我缺少渠道和人脉关系,对此,不知你是何意? 短信的内容震撼无比,竟让“密探”看得心惊肉跳起来,他想象不出对方是个什么人,但从他说话的口气里不难看出,这是一个掌握了很多秘密的人呐!朱利安忍住心中的惊恐暗忖道:哦,谁知道这是不是个能说不能干的家伙呢?不过,他能提前告知自己的危险处境也属不易,由此看来,他必是中情局内部的人啦!因为他和曼宁中士的“同志”关系,因此担心受到牵连,想必他深知中情局的审讯手段,被他们带进审讯室的人没有一个能够挺得过去的,看起来我这条退路寻的并非多虑呀!想到这里朱利安迅速回应道: “你从何处得知曼宁中士的不幸消息?莫非,你是中情局的人吗?” 朱利安的问询一发随即便后悔起来,他深感自己这话问得没有底气,其中多少暴露出了自己的心虚。他担心如果自己不能表现得很有能力,那么,对方也许根本就不屑再与自己联系,而那样一来,不但失去了中情局内部的消息,甚至还会加快颠覆自己的效率,而一但出现了那样的局面,即便是“蜘蛛”夺取了胜利,恐怕自己也没机会再享受那份赢得的红利了。他连忙提箱着自己:哦,不可以,一定要沉住气,多绑定一个家伙就会多出一分生机,无论如何不能再显出没有底气。 果然,对方很快便回复了他的问题,但话语间已经显露出了蔑视,那人在短信中反问道:你说呢?朱利安一见不由得脸上一红,随即换了口气回应道:好吧!等我安排好了之后,我会联系你。无论是渠道还是人脉关系你都不必考虑,你只要准备好你的全部机密,到那时,你的机密情报价值决定你的身份和待遇,我并不想从中获利,我只要我应得的那一份而已,在此之前,我需要你睁大眼睛张大耳朵,搜集你能得到的所有消息,而我这里会给你安排一个臆想天年的安全之地。 朱利安的短信刚一发出去,计程车便悄然停在了路边,朱利安透过车窗望去,他看见了一面迎风飘扬着的委内瑞拉的国旗。朱利安暗念道:想不到这么快就到啦!好吧!接下来的事情就得靠我自己啦!他边想边丢给了司机一张钞票,丢下一句:不用找!便推门钻出车去,黄昏的阳光晒着领事馆的一角,令这幢小楼显得神神秘秘。朱利安无心观察左右便迈步走进了小楼,普普通通的棋格玻璃门在夕阳的余晖照耀下诡异的一闪,映出了计程车司机紧张的脸,就见他按住耳麦小声的说道: “是的,先生。我已经把他安全送到。” 第一章.秘撒暗香(5) 34.1.5 法国 巴黎第八区 15:40(18:50) 暗红色的烟火隐隐的躲在苍白的灰烬下面微微的闪亮,一团又一团的烟雾浓浓的喷吐出来,早已在风挡玻璃前扯起了一道厚厚的云障,于是,原本已经苍茫的街景便由此变得更加的不清爽,细微之处也随之变得越来越难以看清楚了。冉让拧着眉瞪着眼一眨不眨的紧盯着那辆停在前方八九米远处的计程车,由心底里产生的震撼不亚于一次发于浅表层的地震,这不仅使他的面色愈加的凝重,并且也加剧了他内心的紧张。 原来,在冉让的眼中驾驶那辆计程车年轻人就像是一个鬼魂,因而那个家伙的每一个微小的举动都会令他的嘴角抽搐上下颌打颤,在他远远停下车来的不大会儿工夫里他不停的嘬着烟,积累了长达十余公分的烟灰就像一架跨度超大的桥板,随着烟火的不断退却而慢慢的延展渐渐的打弯。终于,伴着他嘴角的一次抽搐已然沉头向下的烟灰猛然折断,坍塌下来的灰烬像飘散的碎纸屑一样落满了一身。 若不是亲眼所见,冉让绝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他从十几岁起就混迹于警特圈内,故此算得上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老干探,对于圈子里的狡诈凶险以及残忍黑暗,他早已经锤炼到了见怪不怪的程度,甚至达到了百毒不侵的境界,因此,没有什么情况可以让他感到吃惊震撼,或者是意外难堪。然而,就是这样一个见多识广的老油条,却也不得不为他侥幸窥探到的真相而感到自惭。不觉间想起了已被世人念俗了的那两句:真是有志不在年高,英雄出在年少啊! 一声慨叹过后“烟鬼”不由得臊红了脸,两汪泪水止不住的在眼圈里打转。是啊!从小就在街面上面鬼混的“烟鬼”最初只不过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瘪三,若不是一个老警官意外的起了善念,他恐怕早也就堕落成了一个罪犯。但是,先天就有缺陷的冉让并没有因此而让命运发生多大的改观,人到了中年也只混了个大头警探,为此,他的心念成灰欲望成炭,堪堪成了麻木之人,每天除了以烟草为伴,此外就几乎不再想其他的事情,只盼着能够平安混到退休的年限,也就算老有所养可以颐养天年了。但是,一个年轻人的出现打破了他的心里平衡,几至令他弥足深陷。 冉让甩了甩头眨了眨眼,清空了头脑里的杂念,沥干了心头上的酸,接着吐掉了嘴角上的烟蒂打起了精神,继而全神贯注的盯住了那个梳着满脑袋小辫的黑人,他在 心里紧张的琢磨起了刚刚看到的情形,不由得暗自思忖起来。哦,一个鬼鬼祟祟的白人,偷偷摸摸的溜进了委内瑞拉领事馆,这件事情表面看来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是如果联系上那个送他来的计程车司机可就不一样了,虽然他既善于伪装又长于表演,但他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冉让,要是我看不出你的庐山真面,也算你枉跟了我这么长的时间。 原来,自从在机场的服务区里丢掉了中国的女外交官,冉让便从此没再得闲,一是因为皮埃尔男扮女装露了馅,被两名警察不由分说的从美容院里强行带走,冉让不得已而耍了单儿。已经懒散惯了的“烟鬼”迫不得已只好硬着头皮一个人干,可他围着机场转了好几个圈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最后只得驾车直奔警察局,他打算先帮皮埃尔脱了困,回头再商量接下来怎么办。不料,等他急匆匆赶到警察局的时候,迎接他的确是局长的白眼。不知道皮埃尔使出了什么手段,竟然说服了局长很快就被释放了。 冉让灰头土脸的出了警局的大门,开着车子没精打采的街上闲逛起来,心里咒骂着皮埃尔这个小混蛋,不仅自作主张擅自行动,而且还不管不顾视自己如无物,等到再见了这家伙的面,非给他没鼻子没脸的一通臭卷。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猛一抬眼。却冷不丁看见了一个不寻常的景象,这让冉让的心止不住的一颤。就见在不远处的街道边,一个梳着满头小辫的家伙正弯腰打开了一辆计程车的车门,不想他脸黑腿白却露了馅。冉让不由得定睛凝眸仔细观看,那个人的熟悉身材和姿态令冉让的眼前不由得一亮,那不正是皮埃尔还能是何人? 随即,一个大大的问号浮上心间,他禁不住自问道:皮埃尔装扮成这个样子倒底是所为何干?他刚刚因为男扮女装吃了官司还不算,这丢了目标的欠账都得我来还,可我这边还在满大街的到处乱转呢,他那边转眼的工夫就又改了打扮。嗯!先不惊动他暂且跟上一段,到底要看一看这家伙的鬼祟行径为的是那般!于是,冉让忍住好奇没有冲动,他远远的跟着皮埃尔不紧不慢的开了一段,他发现皮埃尔只是巡弋却并不载客,这让冉让心里满是疑团,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却猛然发现,皮埃尔快速的驾车冲到了前面,而后缓缓的停在了一个鬼祟白人的身边,继而搭上这个客人快速的开到了委内瑞拉领事馆。 在冉让眼里的皮埃尔.鲁斯是一个身材单薄举止呆板的小伙子,他的脸上总是带着侍应生一样谦和拘谨的表情,而在举手投足之间显露出来的却是他的固执与坚韧。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相识日久交往加深,可冉让对皮埃尔的认识却刚好相反。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是越来越近而是越来越远,皮埃尔给他的感觉也不再像从前那样简单,直到后来,他对自己的这个年轻搭档越来越说不清楚。虽然,这些感觉都还只是停留在表面,并没经过细致的归纳和总结,但以冉让多年摸爬滚打积累下来的经验,他隐隐的感觉出皮埃尔这个家伙的确不简单,这与他起先的判断相去甚远。 起初,当皮埃尔出现在冉让面前的时候,他还不怀好意的看着这个初来乍到的小弟,心里竟然莫名其妙的生冒一种恶作剧般的念头:嘿!今后,端茶倒水打杂跑腿的活儿就全交给你啦!就像拜师学徒一样,等你把我伺候好了本事也就学出来了,我呢也享两天使奴唤婢的清福!他想象着在自己肆虐的蹂躏之下,这个大男孩儿承受着心理和生理的双重折磨,最终脱颖而出的成长过程,不觉间露出戏谑的笑容。于是,他丢了只烟给皮埃尔试着套起了近乎,不料,这个年轻的警官却把脸一沉,正色说道:“执勤的时候不准吸烟,如果你坚持要这么做的话,我会把你告上督察总署。” 哦,这小家伙果然有些能量,难怪你从来都不吊我呢?看来你是另有靠山呐!不过,这一次你算是栽到我的手里啦!倒让你看看我冉让除了吸烟以外的能量!冉让赌气发誓的在心里念叨了一句,随即吞了口唾沫润了润干涩的喉咙,这时他的心里感觉平静了许多,最初受到的刺激到了这会儿已经转换成了愤怒,因被欺骗而生的怨恨以及对报复的渴望支撑着他,一直缠绕于心的颓丧和低迷此刻一扫而光,冉让莫名的开始兴奋,他情不自禁的哼哼着小曲儿,身体像打了鸡血一样止不住的得瑟起来,手又不由自主的伸向了衣兜摸摸索索的掏出了一支烟,随即扑的一声点燃了。 像是受到了他的热情鼓舞,泊在路边的那辆计程车猛然启动,它像只偷偷溜出家门的狗一样,噌的一下就窜上了街道,跟着便撒了欢似的奔跑起来,眨眼的工夫车已在数十米开外了,在绿荫摩挲之中很快就模糊了车影,隐隐的只剩下它的顶灯在闪。冉让一见不由得亢奋得打了个唿哨,发出了像驴打嗝一样的声音,叼在他嘴角上的烟和烟灰一道被吹起了老高,车在他的手上像只受了惊的兔子一样,车头一低车尾巴一扬嗡的一声冲了出去,而后一路狂奔着追了上去。 其实,无论是飚车也好还是追逐也罢,作为街头猎手的冉让可是哪样都不含糊,因此,当他看见皮埃尔启动计程车一路疾速而走的时候,一种一较高低的冲动便像烈性的烟草一样刺激着他,想要一举超越对手并将其踩在脚下的欲望灼烧着他,久被对手压制的“烟鬼”很想体会一下扬眉吐气的顺畅,因此,他非但没有感到紧张,反而很是渴望,因此,沉迷了许久的顽劣脾气一下子就被点爆了,淌在他血管里热血就如同四驱燃烧室里的汽油一样腾的爆燃起来,由此而产生的能量超乎想象,甚至连他自己都没办法掌控了。 就见车子刮定了风声带着一股尖利的啸音冲了出去,平静的街道上顿时惊叫声起,霎时陷入到了恐怖之中,车子就像是一头怪兽横冲直撞的在街面上面穿行。立时惹来了惊恐的眼神,临街的住户忍不住探出头来张望,路上的行人也纷纷驻足打量,一时间冉让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冉让不无得意的想,别急,等我把那小子撵上,再耗着脖领子把他拽出车厢,嘿嘿!我会让你们看看这个善于伪装的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冉让不无张狂的想着,心里涌动的热望已然让他感觉跟个英雄一样。 车子一动冉让的精神便愈发的集中,就见他运用上驾驭追逐之技,施展起狂飙飞奔之术,催动着车子像匹发疯的烈马一样穷追上去,一时间引擎轰鸣胎噪刺耳大街小巷被冉让搅得鸡飞狗跳好不热闹。很快,经过了最初几分钟的僵持之后,皮埃尔的先启优势渐渐损失殆尽,厚积勃发的冉让则慢慢的后来居上了,眼看着两辆车子之间的距离只管缩小却不再拉大,跑在前面的计程车开始有些急了,就见它左右犹豫了一阵之后,猛一打轮便一头扎进了一条小巷之中,等到冉让驾车赶到巷口的时候,窄窄的巷子里只闻引擎的轰鸣之声却不见车子的踪影。 冉让嘿嘿冷笑了一声,心里略一盘算当即便有了准普,就见他挂定倒车挡车子迅速的后退了几步之后,跟着猛一打轮便冲着另一个巷口扎了进去。原来,在巴黎街头从小混到大的冉让对这个城市的每条街道都了如指掌,无论是宽街还是窄巷也不管是直路还是岔道,几乎全都标注在冉让脑海当中的那张虚拟的地图上,为此他只是略一打量,便看出了皮埃尔遁入的那条小巷的出口所在的方向。于是,他果断的掉转车头冲进了另一个路口,从那里他可以抄近道抢在皮埃尔之前感到巷口,并把他堵在那条无法调头的窄巷里。 车风涌动带起了一阵轰响,冉让感受着街面上的静物像被劈开的海浪一样向后掠去,而后又像被风吹倒的庄稼一样朝两侧翻倒,噢吼!冉让在心里大声的呼喊着,尽情的体会着速度与激情带给他的快感,这种久违了的酣畅让他觉得似又重回了那个打杀劫掠的年月,于是,他情不自禁的咧开大嘴,得意忘形的呵呵大笑起来,一行涎水不觉间已经挂在了嘴角,那张面孔已经狰狞的跟个魔鬼相仿了。然而,好时光总是短暂的,冉让英雄般的狂飙眨眼间便撵过了这条短短的窄巷,所以,当他刚刚满怀激情的重温起旧日的时光,还没机会细细体会的时候就已经抢出了街口,来到了那条小巷。 冉让嘎的一脚将车闷在了巷口,然后两眼死盯着深深的巷子等待着那光荣的一刻,恰在此刻,皮埃尔驾驶着那辆计程车才匆匆赶到巷口,他一见迎头堵住去路的冉让禁不住现出了一脸的惊恐,看看已经无路可走他只得慌忙踩住车子,眼里现出少有的绝望。冉让摆出一副很吊的样子,他伸出手去抹了把流到下巴上的口水,而后不无得意的想:呵呵!皮埃尔,瞧你那小样儿?想要逃出我的手心儿你还嫩点,我只要稍稍卖点力气就能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冉让一个教育程度不高的草根,他一生中的最大的奢求就是渴望得到自尊,因此,一旦夙愿成真自然就会过度兴奋,因此,一时头脑膨胀也就在所难免。于是,多而又多的想法在冉让的脑海里像春笋一般的发芽,快速生长的枝叶顺着他的眉眼和唇角伸展开去风般的草长起来。但是更多的枝杈则拥堵在一起一时无法舒展开去,这令他颇感不爽。但是,一声轻微的声响使他大脑当中的淤塞得到了释放,冉让随着思绪的飞扬一头栽倒在了方向盘上。 一个披着浅驼色风衣的人斜靠在巷口的墙壁上,他手中的雅利金自动手枪上安装了粗大的消音器,一缕青烟还在袅袅而上。这个人抬起枪口向上顶了顶紧压住额头的帽沿,一双鹰眼射出两道寒光,他透过侧面风挡玻璃上的弹孔,清晰的看到了他在冉让太阳穴上打开的那扇天窗。这个人旋即掉转目光流星般的射向了端坐在计程车里的皮埃尔,他二话不说转身便朝着那辆停在街对面的汽车走去了,皮埃尔很默契的打开车门跳下车来,迈开大步不声不响的跟了上去,当他经过冉让的那辆车时,他忍不住瞟了眼这个倒霉的搭档,他猛然发现原本浓重的烟味已经不在,那是被刺鼻的血腥所取代。 第一章.秘撒暗香(6) 34.1.6 法国 巴黎第八区 15:55(18:55) 惊魂未定的皮埃尔小心翼翼的钻进了车,感觉就像是躲在了老鹰的翅膀之下,他那颗怦怦乱跳的心到了这会儿才稍稍感到一丝安定,于是,他在阴影里稳了稳身体偷偷闪目朝着那个风衣男子望去,在皮埃尔的心中这是个绝不容许违抗意旨的狂人,他的暴戾习性就像一头猛兽一样,而他嗜血杀戮的门槛极低因此轻易就能跨越.这让皮埃尔着实为这家伙杀人不眨眼的凶残而感到震撼,因此,皮埃尔对他不仅心存仰慕并且也心有忌惮,毕竟,他刚刚射杀的那个人正是自己朝夕相处的伙伴啊! 然而,不管是恐惧也好还是震撼也罢,皮埃尔也只是被胆怯困惑了一小会儿,接下来他很自然的转念一想,很快又为自己的遭遇颇感欣慰,不觉间竟生出了以身相报之感,这个年轻人身上的固有的品行鼓舞着他,这让他的想法里充满了道义和血性,于是便很自然的把自己归置在了这个人一边,简单的逻辑关心和价值观念让他得出了答案。他想:正是由于这个人的果断才拯救自己于危难,否则,等轮到“烟鬼”动起手来,那么…皮埃尔思忖到此禁不住出了一身的冷汗,于是,他毫不犹豫的想道:嗯!想必,冉让也绝对不会手软! 两个人的视线透过后视镜不期而遇了,流睛相撞之际冷焰飞溅开来寒光洒了一地,在那个人咄咄逼人的目光审视之下皮埃尔禁不住打了个激灵,下意识产生的畏惧令他不由自主的避开了那个人的目光,即使这样他还是对方那双鹰目鹞眼当中看到了凛凛的杀气,于是他忍不住在想:如此冷血的一个角色,有朝一日又会如何对付我呢?想法一出冷汗退去换作了一道屏蔽,随即他的心里便不自觉的有了提防,只是他的脸上却依旧保持着怯懦与顺从,竟不带出一丝一毫的异样。 或许,初出茅庐的皮埃尔到了这会儿还不知道,此刻他虽然还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但他日后却能坐到《新贵十三屠》第五的位子上,这是他天性聪颖资质颇高所注定的必然结果,加上他又能够审时度势顺应潮流,很明智的摆正自己的位置,这就造就了他日后出人头地的大势,特别是他的骨子里特有的野心和欲望更是旁人所不能比,因此,靠着能屈能伸的性格、能掖能藏的收放,以及敢作敢为的胆量,皮埃尔还在学生时期就冒险投靠了这个人,进而借助他的力量跻身法国情报局,并且赢得了“黑眼罩”阿兰的器重与欣赏。 就在皮埃尔的思想情绪激烈搏杀的短暂空当,车子正在迅速的离开那个偏僻的巷口,它先是急速的蹿出十几米把车速提升到了狂飙的档位,接着就连续的漂移拐过了几个弯道,跟着又毫无遮拦的横穿了几条马路,转眼之间便远离了那个是非之地。随后车行正道,无声无息的钻进了拥挤的车流当中,到此为止,这辆载着杀人凶手的车子才算真正的脱离了危险,而细算起来,从冉让殒命到现在最多也不超过三四分钟,可见驾车之人何等的沉着老练,既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轻取法国特工的性命,又能在熙来攘往的大街上藏踪匿行,若非高手哪怕是单做一项也唯恐不能,如此行径真算得上是艺高人胆大无间任我行了。 稍稍放松下来之后,风衣男子流睛一转便将目光瞄向了身后,他看见并排而行的几辆车子开得虽猛却不是跟定抢速而行,他料定这几辆车里面没有多大隐情,于是放下心来专心关注起前方的路况和车载导航系统。他收回视线稍稍的扫了一下电子地图,而后转动大脑略略盘算,一个便捷的行车路线依然迅速的铺陈开来。于是,他将手上的舵轮轻轻一带,催动车子驶上了快速路的高架桥。桥高路宽无遮无拦车子便放开速度撒起欢儿来,风衣男子脑系着既定的行车路线手上不停的变换着车道,很快便在预先选定的一个出口驶出了快速路,前行没几步车子便在辅路上慢了下来,不一会儿他便将舵轮一打,将车子稳稳的停靠在了路边。 “你从这里下车,尽快赶回委内瑞拉领事馆去,这儿距离那里并不算远,在那个家伙离开之前你还有些时间。” 风衣男子头也不回的说着,他催命般的指使令皮埃尔颇感意外,于是忍不住暗自抱怨:毕竟才刚刚脱离了险境,接着又是一路的狂奔,到了此刻都还惊魂未定,可他怎么能一开口就又将自己派回原地了呢?皮埃尔不由自主的胆怯让他联想颇多,他深知冉让的死势必会在巴黎引起一场轩然大波,毕竟他是法国情报局的资深特工啊!在巴黎被人不明不白的杀了,如果不搞清楚原委,“探长”如何肯善罢甘休?而如何能把自己从这件凶杀事件当中摘得干净,那还要颇费一番脑筋才行,可怎么才能自保都还没有想清楚呢,就又被派去跟踪那个“密探”朱利安,这未免也太不体恤下情了吧! 抱怨的念头像一阵风从皮埃尔的心头过,反感的野草便跟着疯长起来,于是,一不留神便流露出了不畅快的表情,激烈斗争中的皮埃尔禁不住的发愣,因而没有立即做出反应。不料,这片刻的迟疑立时惹来了对方的训斥,那人透过后视镜朝着皮埃尔投去冷冰冰的一瞥,随后便用寒气逼人的口吻说道: “如果不想死的话你就专心一点,皮埃尔,我救得了你一次并不代表我能次次救你,但是,只要你按照我的命令去做的话,我保证,你在巴黎绝无性命之忧,但是,有个前提你必须完成,我要你盯紧了那个人,确保他不出任何事情,一旦他出了意外的话,皮埃尔,单从我这里你就过不去,至于法国当局嘛!哼哼!冉让之死恐怕你是不了干系的。” 风衣男子咄咄逼人的讲着,字字句句却像刀子一样在皮埃尔的心上割着,他知道自己存活的唯一法则,那便是哄顺了这个超级霸道的家伙,否则,过往的努力以及眼前的一切都将瞬间化作乌有。于是,皮埃尔立时换了一副面孔,摆出唯命是从的样子来专心地倾听着,这种本事在他这个年龄的年轻人中是鲜有人懂,若再能够使到出神入化的境地那就更是绝无仅有,而他奉若神明般的虔诚是否能够达到应有的效果,确实考验着他的功夫,毕竟,他所侍奉的这个人绝非一般人那么好糊弄,说起他的详情来恐怕会让整个无间行都感到震动,因此,皮埃尔的做法可算是一种非常冒险的举动。 风衣男子不留余地的语气和杀人无形的眼神,令整个车厢里的气氛变得如同罐头盒子一样憋闷,这对皮埃尔来说更是愈发的难忍。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误入熊窝里的羊,时时都被开膛破肚的可能。那人死盯着的眼神犹如剃刀加喉一般,只要稍有不满即刻就能让人血溅衣衫。皮埃尔不由自主的绷紧了浑身的肌肉,在他的眼中这个风衣男子与他的国家一样已过了盛年,却还苦撑着架子力保风头强劲霸气不减,凡事都按着着颐指气使唯其马首是瞻的老习惯,只要稍有违反动辄就会以武力相见。威胁加剧了皮埃尔内心的不满,他虽然刚刚被那人救了一命,却无法长时间的忍受如此不堪,“侍应生”的情绪不觉间已悄悄的开始了反弹。 “是的,先生。您的话我听明白了,请您放心,我会不遗余力的…” “好啦!皮埃尔,行动胜过任何语言,让我们看结果吧!” 风衣男子并不打算给这年轻人更多的表白机会,因为时间已经所剩无几因此他必须刻不容缓的赶到领事馆去。皮埃尔听完对方类似告别一般的结束语,随即暗暗的松了一口气,他如同大赦似的跳下车去,却将那张一头假发和黑人面具丢在了车里。现在,他只能轻装而去,任何与那个计程车司机有关的一切他都得撇清关系,即便是在面对朱利安本人的时候也不能让他联想起那个司机,否则的话,他的努力就将会前功尽弃。皮埃尔一路快步的上了人行道,凭着对此地路径的熟悉,他打算抄小道尽快的赶过去,虽说到了这个地步他只能唯命是从的顺从对方的旨意,但是心里已然长草的皮埃尔开始打起了另一个主意,他要借着这个机会保护自己,同时也谋划着逮住这条近在咫尺的大鱼。 目送着皮埃尔的离去,风衣男子重重的喘了口气,毕竟岁月不饶人好歹也积累了一大把的年纪,因此有人在的时候就得端着个强者的架子,如此勉强实属是迫不得已。此刻他环顾左右发现只剩下了自己,这才不由得自己埋汰了一句:唉!这又是何必!想法一出便不再顾虑,想想既然卸下了防备干脆就让自己痛痛快快的休息休息。于是,他一边告慰着自己的灵魂一边颓然向后倒去,魁梧的身躯重重的压在座椅上,像一头年老的棕熊似的发出沉沉的喘息,昔日的强霸由于缺少了强大的帝国支撑,因而掩饰不住的现出了黄昏落日般的老态龙钟,即便是再不甘心也无法止住下滑的车轮,所以只能凭着往日的余威暂且厮混下去。 “鹰眼”尤里.吉洪诺夫,前克格勃的高级情报主管,位居《无间十二谍》次席的强权人物,随着苏联这个红色帝国的瓦解渐渐濒于落伍,仗着昔日在横跨欧亚大陆的隐秘战线上苦心积攒下来的谍情资源,他总算还能勉强度日,好歹保住了自己在新的情报组织当中的位子,但是江河日下的收益无法支撑庞大的开支,堪堪就要落得一个朝不保夕,为此,不甘心将这半壁河山拱手相送的尤里只能暂时蜷缩起来,悄悄觊觎随时出现的新的机会。好一段萧条的时间里被冷落的感觉堪比流放,但是他咬牙忍下了,然而让他无法忍受的却是“背影”的崛起,几乎让他无路可退。 随着普京总统在位的时间越来越长,他的地位也就越来越稳固,这位昔日的kgb精英因此不再依靠旧部的支撑,于是,大量的新鲜血液被陆续的补充进来,“鹰眼”堪堪就要被挤出自己的阵营。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普京总统将原本属于他的代号转让给了另一位苏联时期的kgb大佬,这个极具代表性的“背影”的转移,清楚无误的表明了一种传承,既是说新的俄罗斯帝国一但形成,普京大帝麾下的第一情报首领自然就是那位新的“背影”尤里.吉尔任斯基。而代号“鹰眼”的尤里.吉洪诺夫则不言而喻的将落于下风,“鹰眼”决不甘心自己如昔日黄花般的枯萎,于是,两个“尤里”由此变得冰炭不同炉水火不相容。 哦!“鹰眼”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是在缓释着内心里的焦虑,然而,却无法掩饰那种迫不及待的心情,原来,他对成功的渴望就像一只被囚禁在牢笼里的雄鹰,一时间伸不开翅膀展不开双翼,更别说在天空里翱翔。但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机会就像天使般的降临,一个极其珍贵的机缘就像天赐的一样的巧合。此前“鹰眼”的眼线提供给他一个线索,为此他花费了一笔不小的费用,但线索的内容却让他感到物有所值,线索说的是有一个cia的高官将会微服出访,目的地正是欧洲的浪漫之地巴黎,并且还特别说明的一点是,此人的巴黎之行纯属私人旅行,不但没有安保也没有随从,甚至连cia本部也不知情。 “鹰眼”沉迷的心情稍稍有了一点激动,因为微服出访巴黎的这位cia大名鼎鼎,正是曾经有过一面之交的“职员”阿瑟.迈肯奇。脑子稍微一动“鹰眼”从中看出了玄机,微服私访代表着隐秘,而浪漫巴黎则代表着情欲。那么,阿瑟偷偷跑到巴黎到底是想越会哪一位佳丽呢?“鹰眼”一旦看到了机会便毫不犹豫,恰巧他对提供消息的这个人也很熟悉,此人正是“解密”网站的创始人朱利安.阿加西。于是,他迅速的启动了相应程序,动用了他早年间在巴黎埋下的眼线,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特工“侍应生”,而他本人则悄悄的跟踪了“密探”,透过朱利安的发现他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震动,一段起源于八十年代的隐情竟然将美苏中的三国大谍同时牵连其中。不错,这个人就是来自中国的美女外交官初寅。 当“鹰眼”发现阿瑟与初寅同处一室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便是“密探”已经暴露了,因为以“职员”的超敏感嗅觉进行推断,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如此粗心的。于是,他急遣皮埃尔装扮成计程车司机尾随策应,以便保护“密探”脱离险境。因为,一旦朱利安落入阿瑟手中,他势必会吐露出实情,如果阿瑟知道了“鹰眼”也参与其中,那么,后续的行动就会发生变动,而这个已经到手的机会就会变成泡影,这可是“鹰眼”绝不会答应的事情。为此,他才亲自出手解救了危难之中“侍应生”,随即再遣皮埃尔尾随朱利安随时策应。 “鹰眼”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过往的那一幕却在此时重现在脑海中,哦,沙海、天空、机影、引擎、呐喊、枪声,还有那若隐若现的暗香… 第二章.伉俪永合(1) 34.2.1 法国 巴黎第八区 “商业航母” 16:00(19:00) 铜胎银边的玻璃钢顶棚高高的吊起在头顶,继而沿着轴的方向弯成了一道漂亮的弧形,自然而然的便在广袤的净空之下撑起了一片穹窿,就像一块浓缩之后的天空,聚集了所有的瑰丽光影。从上面俯瞰下去,它好像一只刚刚才从海里捞起来的海星,水灵灵的叉开四爪吸附在建筑物的顶层,而后舒舒展展的按落下来,轻轻松松的就把整个十字连通的街道封盖得密不透风。 在这片超大体量的建筑群里面,在四通八达的内街两边,那些一家一户紧挨着的铺面和门脸,全都好像被装进了一个晶莹剔透的玻璃罩子里面。自上而下射进来的均匀光线,就像海风一样通透而且自然,它常常会让徜徉其中的人们感觉时空难辨。一会儿是斑驳陆离的旧时怀念,一会儿又是鲜艳璀璨的现实体验,穿插错落随时变换,令人无暇整理来不及编纂,恍惚间就仿佛置身在银河之中的一座巍峨宫殿。 漫步在华丽和奢靡中间,视觉上的粘腻增添了心理上的负担,让人忍不住想要逃避。于是,抬头仰望云朵碎散,低头俯看光影斑斓,hold不住的惬意和挡不住的慵懒,就像又肥又厚的重茧,在不知不觉中悄悄的爬上了眼睑。时间不知从何时起开始变慢,似乎就要收住脚步停滞不前。好奇心开始归于平淡,渐渐的失去了兴奋感,陷入困顿和寂寥的人们不再流连忘返,他们开始掉头寻觅,想寻找一个僻静的角落好独享清闲。 在”航母”的西侧有一大片区域被划归为餐饮,那里门挨门的坐落着各式各样的美食小店,人们只要稍稍感觉有些疲倦,便会不约而同的往这边赶,就好像吞了馋虫一样的容易上瘾。门头相连的铺面招牌显眼,整洁明亮的橱窗活色生鲜,当你从每一家店的门前经过时,如何拒绝诱惑就都变成了一次考验。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烘焙所特有的香气,像一个闷骚的小动作悄悄勾引着人们的食欲,如果不是刻意的拒绝便会由着性子的追寻,不经意的便会来到这里,“想不通”咖啡店。 段屏端坐在临街的散座里,像个思想者一样的微蹙着眉头,显得既深邃又沉敛,仿佛雕像一般的凝重。虽然他看起来神情平和,其实内心里却涌动着波澜。在刚刚过去的短暂时间里,他连续的奔波于欧美两个大陆之间,执行的任务是既关键又惊险,每走一步都是风云变幻,每使一招都是命悬一线,他身担如此重任却还要心系着爱人,因此,这时的段屏已然是身心两倦疲惫不堪,也鲜有的如今天这般心存不安。 原来,只要一想到祖国派来的使节已经莅临巴黎,他就会抑制不住的表现出兴奋,因为马上就要开展营救“买手”的行动了,所以,原有的困顿和倦意便在顷刻之间烟消云散,留下的除了跃跃欲试的心愿以及紧握着两手的热汗,剩下的就只有期待、躁动还有不安,这是“中间人”自从失去了“买手”之后的首度异常表现,这表明了一个正常人对于情感的依赖以及所能忍受的极限。但是,段屏还是强压着跃跃欲试的冲动,耐心的等待着特使的出现。 他是依照“大师”的安排准时来到了这艘“商业航母”的,并且还在指定的这家“想不通”咖啡馆里精心的做了挑选,这个位置视野良好却角度稍偏,从这里几乎可以看清附近的所有门脸和铺面,而他自己却不会轻易被人看见。自从失去了“买手”之后,缺少了配合的“中间人”除了偶有落寞之外还稍感孤单,似乎少了“买手”做伴,他这个“中间人”的作用也就大不如前。 但是,已然是无间老手的段屏却依然保留着旺盛的斗志和严格的自律,虽然,他还不明白“大师”的计划里都饱含着哪些具体的内容,但他明白眼下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朝着解救“买手”更近了一步,因此, 经验丰富却有失老练的“中间人”才表现得外紧内松堪堪有些按捺不住,兴奋得脉搏加速呼吸急促,这预示着一个不祥的预兆,只是段屏本人却并不清楚。 烘焙的香气施展着魔法,变着法的钻进了鼻孔里去,不停的挑逗着他的味蕾。段屏的注意力受到了强劲的吸引,只好从恣意的徜徉当中收回了思绪,这时,他下意识的触碰到了手边的杯子,发觉刚刚还烫手的咖啡此刻已经现出了兀突的凉意,于是才意识到自己在最关键的时刻走了神,顿时,愧疚和自责隐隐的浮上了心,不可原谅的焦灼像烤炉一样的炮烙着他的自尊,段屏的两颊已经微微的发烫,唇上颌下鼻洼鬓角渗出了汗水,他知道,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但此间走失的讯息却无法估量,其中有可能包含了影响事态进展甚至是结局成败的重要细节。 段屏轻轻拭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让起伏不定的心绪稍作舒缓,此刻他无暇细究原委更没空责备自己,只得赶忙打起精神重新聚焦起了注意力,把观察的触角伸向了周边的每一个角落里,像把扫帚似的打扫起了里面的灰尘。他发现整个环境较之刚才只是有了少许的变化,如果不仔细打量恐难发现真相,毕竟,这里是一个流动的海洋,每一个人的位置就像砂粒一样不可避免的受到洋流的影响,若是在动态下捕捉疑点,真的是比在沙海当中寻找出路还难,但他还是凭借着多年积累下来的实战经验,在时刻变换着的氛围当中把握住了关键。 在随时更新随机变位的客人中间段屏发现了一个人,他在段屏到来之时出现在段屏走神之际移换,如果不是段屏平生练就了一双火眼,他恐怕早就逃离了段屏的视线。段屏注意到这个人看似不经意的坐到了段屏的侧面,实则是经过了特意的挑选,那个位置几乎与他处在了平行一线上,因而与他所在的位置具有几乎完全相同的优点,但唯一不足的是他的位置略微靠近正面,因而较之段屏更容易被人发现,无奈这里的最佳位置早已被段屏抢了先,因此他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了。然而,他手上的画板刚好弥补了这一缺陷,这个貌似是个画者的人凭借画板遮住了他的脸。 他坐在这儿的时间已经够长的了,如果不是为了等人的话,嗯!就一定还有别的打算。段屏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推测着进而警醒着,他不想再出现如刚才那般的疏忽了,因为特使随时都有可能出现,他相信“大师”一定会有新的任务交给他的,因为“中间人”从来都只会冲锋陷阵而绝不会只是观敌掠阵,因此沉思与走神的毛病再不能犯,并且还要注意旁边那个端着画板的家伙,只要他稍有不轨的迹象就要第一时间制服他。段屏的计划源自他的观察,以他的水平在无间行里已经算得上乘了,但他距离顶级特工的道行着实还差着那么一点点。其实,在这一小片流动的海洋当中还真的藏着不少的真实货色,其中不乏当今特情界中的顶尖级人物,只可惜段屏能够看到的只是冰山的一角而已。 “画中人”齐骥与“中间人”段屏当属同一水平线上的无间行者,因此,他们之间的互博也就不相上下。段屏与齐骥并不相识,彼此间也不知道有对方这样一个人,他们的到场仅是出于各自的责任,段屏是受“大师”之命前来执行警戒任务的,因为“大师”与特使的会面需要做到绝对的安全。而齐骥则是领了初寅的指令前来探场的,对这个由“大师”选定的地点初寅无疑是陌生的,因此由齐骥先行一步侦查一番也是理所当然,其实,无论是“大师”还是初寅都会想到,前来摸底的绝非一人,但他们谁也不提谁也不问,实则却是心照不宣,为的也是对自己手下的这两个人进行一番考验,看看他们是不是具备上升的空间,同时也是让小鱼儿试试深浅,看看这塘水有没有被搅浑,也探探有没有钓着等在池边。 年纪稍轻状态更佳的齐骥早一刻发现了段屏,因此他趁着对方不注意便悄然移防换位,偷偷的来到了段屏的侧翼,这是个不能再好的位置了,从这里他可以和段屏处在同一角度观察到对方。然而,也正是他的这一举动恰巧暴露了他自己,段屏在不断变换的客人当中发现了他的行踪。这时的齐骥并没把段屏当成观察的重点,他心里想的是“大师”该在何时出现,虽然,他受总政反间局首长谈闻指派,在巴黎期间听从师语的调遣,但是实际上他却没有真正见过大师的真顔,此前在机场的时候有过擦身而过的经历,但他没有机会见到“大师”的脸,因此,心存好奇与敬畏的齐骥忐忑的期待着“大师”的出现。然而他与段屏一样受天资气质和水平所限,自认为已经勘透了现场已经周边,并且已经牢牢的把握了整体局面,而实际上他们对真实现状的了解还差得很远很远。 这座“商业航母”只所以声名远播主要是体量超大的原因,虽然这里客流不断却始终不会出现擦肩接踵的局面,因此,稀稀拉拉的客人既给商家带来源源不断的生意同时也保持着舒适的消遣条件,但更重要的原因还要算是这里体贴入微的服务规范。在每一个小的区块里都能看见一个站在角落里的服务人员,他们西装革履举止得体对客人的任何要求都尽可能的满足,因此,这座“航母”体量虽大却不使人感觉陌生不便,因为所到之处都会有人为你指点,这个角色叫作“顾问”。在段屏和齐骥所在的这个区域同样也有这样一个顾问,他就站在区域中间的一个角落里,不言不语的注视着面前经过的客人们,随时准备接待人们的提问。一开始的时候段屏和齐骥都注意到了这个人,但很快他们就得出同样的结论,这是一个普通人,从他的眼神就能找出答案,因此,他的存在不构成危险。 但是,无论是段屏还是齐骥都没有注意到,比起其他的区域来这里多出了一个“顾问”,他就守在这个区域的的外围上,却不像其他的“顾问”那样的坚守在一个角落里,而是不停的来回溜达着好似在巡视一般。段屏和齐骥都看到了这个人,但是都没有留心他的举动,他们把他当成了“顾问”们的主管了。原因是他差不多间隔三十几秒就会出现一次,每次都是低着头背着手踱着步子不往里瞅,仿佛置身世外一切与他无关一样,正好符合一个小领导的特征。或许他溜达的路线距离这里较远,或许是他的外表太过一般,段屏和齐骥只是瞟了他一眼,而后便没再把它纳入自己的视线。然而,正是这个人才是今天这里的关键,他的出现本可以帮助段屏实现自己的心愿,但是,由于阴差阳错的原因,他却让这个平静悠闲的下午充满了不可控的变幻。 这个人穿一身不算合体的深色西装,打一个略显大一号的领结,这令他看上去显得脖粗项短,本来就有些驼背的上身由于低头走路的原因而显得有几分卑贱,常常上翘的脚尖和脚对脚走出的直线凸显了他身上那种麻木的机械感,很自然的夸大了他此刻的心不在焉,反而愈发贴近了他正扮演的角色特点,难怪段屏和齐骥全都看走了眼,对于这样的一个人无论是谁也难一眼看穿,因为他就是当今世上的特情巨孽无间教皇,他的手段别样行事无常,他的想法无法揣测绝难想象,好像非主流的超级棋手一样,他每出一招的用意远超对手三五步的都算平常,因此,以段屏和齐骥的资质和经验如何能够与之匹敌,堪堪跟得上他的节奏就值得褒奖,因此,看似掌控了全局的段齐二人绝难想象,这一刻的主动权已经掌握在了这个人的手上。他就是阿瑟.迈肯奇。 阿瑟此时出现在这里是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的,对于这一点他连昔日情人也是有所隐瞒的。原来,初寅已把她与“大师”的会面地点告诉了阿瑟,本意是想得到阿瑟的帮助好让这一次的外交斡旋能够有有一个完美的收场,这样,当她凯旋回国的时候便有了付出的指望,而她的未来对于阿瑟而言更是一笔不可复制的资源,因此,阿瑟肯出全力去支持这样一个双赢的好事无疑是顺理成章的。但阿瑟的私心里还有一个奢望,那便是想要见识一下那个风一样传说中的“大师”,他当然不会做出对“大师”不利的举动,因为那样等于出卖了初寅,但是贪婪的本性驱动他采取了行动,于是,他瞒着初寅来到了现场,专等着“大师”如约而至,他也好开一开眼界。 第二章.伉俪永合(2) 34.2.2 法国 巴黎第八区 “商业航母” 16:05(19:05) 从入口的方向朝着餐饮区里望去,但见大厅里面各种食肆排列整齐井然有序,稍稍体会便会发现,店铺的划分依旧是南素北荤东辣西酸,中餐的口味特色好似被搬到了法兰西,看似截然不同的两种菜系却贯穿了万变不离其宗的烹饪规律,所以,即便不是中西合璧其实吃到嘴里也差不了毫厘,全只因人的味觉没有太大的差异,虽然东西方的文明略有不同,却在吃的讲究上保持了惊人的统一。 再看在璀璨的灯光映衬之下,那各色鲜艳耀眼的店招正相映成趣,橱窗里陈列着的例牌色香并具,如同摆出诱人造型的酮体勾引着人们的食欲,令人垂涎欲滴舔唇难拒,唯有稀奇古怪的店招上面那些花里胡哨的字体,阴轻阳重起落不甚道地,却似乎是在悄悄的传递着一个信息:这家名为“想不通”的咖啡馆,或许将会成为一个灾星的降临之地,而它的临场必定会使某人怆然逝去,故此不管想通想不通全都回天乏力。 虽然,这不是一个刻意的安排,却也算是种命中注定,因而,任何人都无力改变契合的命运。但是,当它辗转传递到了阿瑟的眼里,凶兆与不祥却变得与他毫无关系,身在当场的灭世大谍竟显然对此警告毫无兴趣,他依旧神情泰然无忧无虑,权当气数未尽劫不在己。只是在他的偶然一瞥当中还是隐隐的透露出了一个秘密,那便是权欲和情意的矛盾综合体,它表明了阿瑟此刻正在取舍的挣扎之中的暗自角力。 阿瑟在机械的往返当中梳理着思想,不经意间嗅到了一股烘焙的麦香,他压住了味蕾上涌起来的欲望,试着敞开半个鼻腔浅浅的尝了尝。嗯!满足和渴望立时充斥了整个胸膛,他禁不住循着这股香气侧目望了望,喔,只可惜!他遍寻了整个餐饮区也没见有一家像模像样的面包店,于是想道:哦,有特色的店家多半会在暗中隐藏,等忙完了手头上的这点事,一定要去里面逛一逛,顺便到这家店里坐一坐,点上几样茶食尝一尝。 阿瑟巧妙的排解掉了心中的纠结,转而将精力重新集中到那两个东方人的身上,其实,以他的经验值和洞察力,他几乎只搭了一眼就看出了问题,于是很自然的从长计议。最初他只是简单的想要助初寅一臂之力,帮她把这场营救行动干得顺顺利利,但是,这个单纯的念头随着段屏的出现很快就被抛弃,毕竟这是个极其难得的机会,珍贵得令他不可抗拒,于是稍稍的权衡了一下利弊,他最终忍不住改变了主意。 其时,段屏的出现勾起了他一瞬间的记忆,让他很快便想起了有个东方人也乘着同一航班飞往巴黎,那时候他就注意到了这个东方人,想不到他此刻就坐在“想不通”咖啡店的最好位置里。因此,当时的好奇与此刻的巧合让他确信事出有因。于是便想到了初寅与“大师”的会面竟然吸引了这么多的局内人。于是他想:假如趁此机会采取行动,不仅得见“大师”的风采,甚至还能顺藤摸瓜的找到“唐笛”的线索。 阿瑟一想到这里就觉得愤懑,他的脑海里便会不由得浮现出那个尴尬的场面。那是在不久之前的百老汇歌剧院,他已经控制了“唐笛”的联络员,险一险就能抓住“唐笛”本人,却不想半路里杀出个克里参议员,一场好戏就这么给生生搅散,要不是担心得罪这了个未来总统的候选人,阿瑟绝不会半途而废撒手不管,那一次他的跟头可算栽的好惨,不仅颗粒无收还不算,就连到手的线索也被参议员的保镖给一枪打断。 这时候阿瑟的想法比较复杂,他已经不能说服自己仅仅只作壁上观了,但考虑到人在巴黎总不如在自己的本土来得方便,客场出战处处都是短板,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占先,因此他并不打算像百老汇那样搞成一次大规模的包围战,相反他只要把握住了有关的人脉,而后再秘密跟踪一点一点的清算,到那时不仅“大师”手拿把攥,甚至连“唐笛”都有可能被牵连出水面。哼哼!阿瑟偷偷冷笑道:这一回决不能再丢脸。 阿瑟的心里有了底于是脸上平淡脚下也就有了根,加上他平时走路就是低眉顺眼的,到了此刻就更是低调的不行,所以,远远近近里里外外的人们都没注意到这个人,包括眼光毒辣的段屏和齐骥也没看出个所以然,由此更显出“职员”的行事老道与眼光的深远。已然安排好了一切的阿瑟一边心绪坦然的踱着步子,一边嗅着那阵阵不知从何处飘来的烘焙麦香,心里假借着对“暗香”肌凝肤润的想象,用以平复自己对获胜的的渴望,到了这会儿整个计划的进展脉络都已在他的把握之中了。 在紧挨着“想不通”咖啡店的一条放射型通道上,坐落着一家仅有一个售货口的小小面包店,它没有现场用餐的店堂,也没有散座被临时摆放,它只有一个印刷精美的纸质提盒,用来提供给客人顺手捎上,方便得就像“得来速”一个样。整个面包坊的生意仅靠着一扇迷你的小橱窗,通过那里隐约可以看见一位面包师的影像。 就见那人的身上仅着一身雪白的工装,却不经意间显现出了奇伟的身型,再看他往面点案前那么一站,不期就流露出了气度的不凡,如果再留神仔细往他的手上看,更会为他杖擀手搓掌按指捻的制作功夫而惊叹,于是,便会不由自主的夸奖起那些精致的面点来,噢,这家店的面包堪称做工精湛,真的跟工艺品有一拼了。 此时,面包师刚刚和好了一坨面,那面心鼓表发的占据了整整一个案板,就见这个人单手把面点刀往桌案上一按,亮出了这把大笨刀的齐头宽刃,再看这位面包师抖了抖刀头,跟着往那张不锈钢的案板上轻轻一点,就听嗡的一声,钝刃钝口的面点刀竟发出风贯山林般的声响来,就凭这样一个小小的动作,专业的面点师就能从中看出此人有着非同一般的功力,因而,就算再大的面包坊这个人也能独立承当。 此刻,随着刀磕铁案板碰出了开场的锣音之后,接下来就把另一只手往刀背上面一按,握刀的手腕顺势往起一卷,只听见刷刷刷的声响过后,一坨面已被齐刷刷的犁成了一片田,跟着他又把手腕往里一翻,随即又是刷刷刷的一阵轻削漫砍,霎时间经纬交错均匀相间,一案手工擀制的面包坯子便呈现在了眼前。随后,面包师停刀抓面将手轻轻往上一扬,细粉干面就均匀的附在了坯子上面,薄薄的好像覆盖了白雪一样。 面包师稍事停顿之际抬眼看了看烤箱,迎面的计时器上红色闪烁的字体表明了新鲜面包出炉的时间已经临近,于是,他把刀往架子上面轻轻一放,转而操起一根中间凸两头翘又短又粗的擀面杖,只见他将杖头微微往案板上一点,随后便像乐队开演一样的使了起来,经过他的一番擀拧攒揉之后,一个个牛角小面包便接连呈现出来,依次排列在案板之上,好像整齐的队列一般。 面包师的娴熟技法和高超效率将一项手艺发挥到了极致,但是在他埋头忙碌的同时却没有耽误他做另外的一件事,那便是他犀利的眼神不时的透过厨师帽和白口罩之间的缝隙观察着周围的形势,餐饮区里每一个流动的变化和每一个微妙的细节都逃不过他的留意,尤其是阿瑟扮演的那个“顾问”,他的神态和步履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正是这个人迈着相同的步子出现百老汇的歌剧院,进而导致了“唐笛”的交通员死得悲屈含冤。 面包师的面颊上现出了一道不易察觉的咬痕,那表明了他对这个灭世大谍的切齿痛恨,他忍不住在想:如果要在此刻突然发难,哼!就算他有九条命也难逃厄运。但是,不行啊!为了这样一个小人,赔上段屏和齐骥这两个骨干,嗯!这个帐怎么想也不划算,不仅如此,一旦动起手来必定引起警方的注意,如果耽误了解救阚佳脱困的计划,那更是万万不容许的,留着他吧!暂且忍耐,况且,杀了这个人渣也还会有其他的余孽顶替上来,单靠斗狠绝不是个办法,好在有了“潜水泵”的绝妙计划,等到污水排尽净水导入的时候,一切就会变得主动啦! 面包师一想到这些,他的眼神当中便自不觉的闪过一丝黯淡的光,很显然有某个心结一直在缠绕着他,让他的心情轻松不下来。是啊!多么巧合的事啊!刚刚才约好了跟外交官在此见面,偏在此刻就冒出个阿瑟来,哦呵!这里可是在千里之外的巴黎呀!他身为中情局里数一数二的高管,就算不待在兰利的总部里,起码也要守在华盛顿呐!难道白宫的主人就过得这么舒心吗?放任自己的特情主管随意外出休闲?既然不会,可他怎么会悄然出现在这里呢?除非,他事先就得到了某人的通风报信。 面包师的眼神暴露了他的情绪,如果不是厨师帽紧压着眉毛外加上口罩遮住了多半张脸,那么面包师脸上的惊骇表情足以引起客人们的注意。但是,他还是很快便稳住了自己的情绪,暗想道:这样也好,是疖子总得流脓的,早发现要强过被隐瞒,既然这个毒疮已经摆在了面前,那就让我给他做个小手术吧!面包师稍稍稳定了下情绪,转而便拿定了主意。暂且放他一回鸽子吧!只要我不现身,就算阿瑟再怎么神机妙算他也难以实现,不如就跟他玩一回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游戏吧! 面包师在宽慰自己的同时,稍稍转移了一下注意力,他发现段屏和齐骥的脸上神情各异,好似全都加强了防备却又互不知底细,鲜有的表现出了各自为战的态势。面包师随即在想,这也是无奈之举,虽然,眼下投入的力量较强,可惜不能让他们互通互联没有遮挡,毕竟是身在海外的特情战场,彼此了解的越少则安全性就会越强,段屏和阚佳是花了很大功夫才预先埋设的海外特战力量,这一对伉俪的密度极高直属中央,因此,不能让他们轻易的卸去伪装,哪怕是面对自己人的敌视和提防。 面包师坚决的制止了刚刚冒出来的活思想,在保护战友的原则问题上他绝对不会退让。随即,他转而又想:虽然段屏颇有实战经验,可眼下他被急躁缠身,恐会过早的暴露出破绽,应该让他尽早的撤离现场,这一次解救阚佳的做法不同以往,决不能简单的认为舍不得孩子就套不着狼。要知道,无论是“中间人”还是“买手”,他们无一不很宝贵,失去他们中的一人都不再有“铿锵伉俪合”因此,我们既要保住孩子也要套住狼。面包师想到这时手不自觉的握紧了擀面杖,握杖出已经微微有些发烫。 面包师沿着思路移动目光,他的视线落在了齐骥的身上,他想:相比之下齐骥还是稍显稚嫩,恐其窥不破这眼前的迷局,反倒被这满眼的疑云所迷惑,必要时真的需要点醒“画中人”啊!想到这的时候面包师不由得面露难色,多亏有口罩遮掩否则定会暴露他的心事。他想:只是有一点不好处理啊!齐骥是一路陪同外交官千里迢迢赶来巴黎的,他的职责所限要求他必须绝对的忠诚与服从,如果在缺少眼见为实的条件下就想说服他,嗯!只怕会适得其反呐!眼下的形势如此敏感,怎么能指望没有把握的结果出现呢?到时候,不辨真伪的“画中人”会不会有心杀敌却反而帮了倒忙呢? 就在面包师遮不住一脸愁云的苦思冥想之际,突然,一阵急促的蜂鸣声将他从沉思当中唤醒,面包师急聚精力凝神观望时才发现,原来,竟是烤箱报时器在响,一路香喷喷的面包就要出炉了。 第二章.伉俪永合(3) 34.2.3 法国 巴黎 某处私人宅邸“宫殿” 16:10(19:10) 从路易王朝遗留下来的这座私人宅邸保留着那个时期的华贵与大气,它不仅有着宫殿般粗大的梁柱,并且还有着城墙般厚重的墙壁,就连装饰用的甲胄和兵器也都透着坚硬的质地。只要往大厅的当中一站,再稍微的环顾一下四周,你便会发现所有的感受很快就会集中到一点,那便是身份。从窗帘到布幔再从沙发到座椅,甚至是笨重的烛台和泛旧的瓷器,无一不彰显着那个时代的贵族气息。 很显然,这座建筑的主人侥幸在法国大革命中逃过了一劫,因而也才有幸使得这些具有历史价值的物品被一并保留了下来。时至今日,这些遗产还在被他的后人悉心的守护着,爱惜的使用着,以期重温那个时代的高贵与尊荣。只是时间已经进入到了二十一世纪,昔日的路易王朝已经成为了久远的记忆,经历过两次世界大战的血火洗礼,呈现在世界面前的早已是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法兰西。 阿兰.杜瓦尔沿着大厅两侧的甬道慢慢的踱着步子,任凭身影在波斯地毯上被自己踩来踩去,与往日淡定洒脱的杜瓦尔先生相比,现在的阿兰显得有一点点的神经兮兮,似乎是被某种突如其来的变故给震慑住了,他掩饰不住内心里的恐惧因而才流露出了少许的焦虑,但是,为了在女士面前保持自己良好的风度,他宁愿忍住心痛也不肯轻易的发作,谁叫他是著名的“黑幕四人组”里最年轻的“黑眼罩”呢! 初寅一脸端庄的坐在大厅客位的首席,高大的蒙皮座椅衬出了她娇小的身躯,她压低了眼睑让视线紧贴着波斯地毯的手剪花边,然后盯紧了那又短又粗的簇绒,看着它们被阿兰急切的脚步踩到又立起,随后再被踩倒,于是, 她在心里嘀咕道: 男人多半都是这样,遇到女人就莫名的着急上火,这又是何苦呢?初寅心里虽是这样想,其实也只是把耐心写在了脸上,而她的真实想法却是比阿兰还要急。 原来,解救“买手”脱困的事情进展得很顺利,其实只要是以官方的角度出面,一般都会得到圆满的解决的,从初寅把外交照会叫给法国政府开始算起,通常不会超过十二小时就能解决问题,鉴于中法之间的关系正处在平稳期,所以她预计花费的时间还会更短一些。然而事实也正是如此,从爱丽舍宫传来的消息证实了她的推测,法国政府已经正式同意将“买手”移交给中国特使,初寅因此才显得泰然。 可是,阿瑟的一条短信却又节外生枝,他要求初寅务必要求法方同意,交接的地点一定选在“商业航母”的“想不通”咖啡馆里。原本接到放人命令的阿兰已经安排好了交接地点,因此,才通知碧姬去接初寅来商议此事,不料刚刚还和颜悦色的初寅却突然耍起了大牌,坚持要把交接安排在公共的咖啡馆里,阿兰一时没了脾气,他想:既然总统都做了顺水人情,事情就该办得漂漂亮亮,若是在自己手里变得磕磕绊绊,那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于是,他刚忙电话联系皮埃尔和冉让。 可是让阿兰真正背生冷汗的却正是这两个人,阿兰连着拨打了好几遍电话,却没能跟他们中的任何一人取得联系。阿兰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暗忖道: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啦!难道这两个家伙全都人间蒸发了吗?阿兰突然想起了往来接送中国特使的都是碧姬,并且偷偷将“蜘蛛”带进自己办公室的也是这个女人,于是禁不住心生恐惧,他暗叫道:怎么,这个贱人想要趁此机会架空自己吗? 这个念头一出现,阿兰即刻就变得坐立不起来,作为同胞他深知这个女人的厉害,于是他心惊胆颤的想到,如果被她趁机下手来个釜底抽薪的话,那自己真的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哦,再不能让这个女人接近中国特使了,如果在交接过程中出点差错,于公于私于内于外可都交待不起啊!哦,这女人可真会算计啊!阿兰想到这一层的时候便加紧了动作的力度,既然一时联络不上皮埃尔和冉让,那就直接联系巴黎警方吧! 阿兰思来想去别无他法,只好利用自己出身警探的便利,动用在巴黎警局里积攒下来的人脉关系,请求便装特警出动来确保沿途和咖啡馆周围的安全,于是,他接连的打了几通电话之后,才最终敲定了计划,到了这会儿他才有空儿跟那位漂亮的中国特使搭讪几句。跟女人调情通常是阿兰的闲情之笔,根本就不费他什么精力,但是,经过了刚才的一通折腾之后,他也不敢小觑这位中国的美女,生怕说出哪句不相干的话,又会惹她心血来潮,再生出什么小插曲来。 “都已经安排好了,女士,交接的地点就定在那家叫做想不通的咖啡馆。” 阿兰说话的时候很少见的露出了一脸的郑重来,那神情很像是加着小心哄着情人的样子,初寅没被他的殷勤轻易打动,而是稳重的笑了笑没有丝毫的轻浮与跋扈,其实,有本事的男人她见了不少,其中也不乏有阿兰这一号的,但她摆弄起任何一款来都从来不费大脑,只需凭着直觉随意的发挥就行,并且通常都能达到想要的效果,这是她的天性所定,天蝎座的女人从来都是这么的知性。 “让你费心了,杜瓦尔先生。” 初寅不温不火的回应表明了一种不冷不热的态度,这是她通常采用的一种方式,她在应付男人时最擅长欲擒故纵。阿兰闻听立时现出一种受宠若惊的表情,只是夸张的有一点离谱,但这还不足以表现他法国男人的热情,就见他迈着戏剧般的舞台步走到了近前,而后伏下身去贴近了初寅的耳边小声说道: “哦,不必客气,女士,叫我阿兰就行。” 初寅端坐在那里没有动,听凭阿兰的口风扑面竟连眼皮也没抬一下,就好像清雅高贵的白兰花不睬蜜蜂的骚扰一样,阿兰知趣的慢慢退后,待他离开二米开外站定之后,初寅这才不紧不慢的说道: “嗯,在交接完成之前,我们还是公事公办吧!杜瓦尔先生。” 阿兰听了初寅的话不觉心里笑开了花,他暗忖道:自己果然没有看错,这个女人果然是个识得风月之人呐!她不明着表达却正好符合东方女性的心理特点,如果把法国女人的风骚浪漫比作生猛海鲜的话,那么这种含蓄恰如鲜蔬果盘,刚好可以换一换口味,喔!这正是我之所爱啊!既然如此,不如就快把正事办完吧!于是说道: “好啊!女士,您开什么时候开始好呢?” 初寅一见对方上了路,又想到阿瑟此刻正等在“想不通”,于是说道: “那就越快越好吧!” 阿兰一听就如同接到了命令,他略一鞠躬,随口应道: “如此,我们就会头再叙啦!” 到了这会儿,初寅才莞尔一笑,说道: “那么,好吧!” 法国 巴黎 超豪华酒店总统套房 “看守”挺直了脊背站在前厅的房门旁,两眼平视着对面的窗外,望着远处高塔上面漂浮着的云彩,静静的发着呆。在这家超级豪华酒店的总统套房里,几乎每扇窗子都能看得到最富盛名的巴黎标志物,因此才触发了“看守”无尽的感慨,他不无羡慕的想道:这间套房一晚的费用不菲,完全可以让一个贫困家庭过上好生活,如此奢华世间少有,也只有“蜘蛛”先生这等人物才住得起哦。哼,人生享乐也不过如此啊! 跟了“蜘蛛”先生一段时间的“看守”已经算是一个吃过见过的人了,他起初还很淡定的心态随着见识的积累渐渐的发生了变化,近来尤其令他感觉心烦的是凯恩对他就如同对待一个普通的保安,使来唤去的全然不顾及他的脸面,因而造成他心态失衡的迹象已经越来越明显,特别是从山景城 coocle总部见过了“职员”阿瑟以后,“看守”甘迪.斯科曼的心里就开始算起了小九九,从而促使他对自己的人生建立了一个新的标准。 面对着空荡荡的客厅他依旧保持着紧张的姿势,这对一个曾经的职业杀手而言未免显得有些苛刻,但是,作为一个有头有脸的高级警卫这又是必不可少的职业习惯,因此,自由职业与受雇于人的差异就体现在了这里。一个是渴饮刀头血醉卧马鞍桥的随意,一个是西装白手套低眉不苟笑的束缚,两者之间的隔着的是身份的变化却不是尊严的提升,因此对他产生最大吸引力的事则是另外一点,那便是金钱。自从他成为了“蜘蛛”先生的贴身保镖以来,他的收入不仅稳定而且还成倍的增长,这才是促使他不辞辛苦的主要原因。 他的双手规规矩矩的交叉着搭在胸下腹前,他的脸上肌肉紧绷着显现出了神情的庄严,他那双警觉的眼睛不自觉的眯缝成了一条线,看似他是在远眺着窗外的景色,实则是在集中精力警戒着周围,这一点从他紧蹦着的嘴唇上就表现得很明显。其实他的注意力锁定的是客厅的另一边。这情形未免显得有一些滑稽,作为一个贴身的保镖他所防范的不是外来的威胁,相反,却是他的雇主“蜘蛛”本人。这让问题归结到了职业道德的基本点,且不说“蜘蛛”先生的所作所为有多么阴险,单指“看守”的吃里爬外就已经非常的不堪,不管是江湖道义还是特情无间,其实都以忠诚为先,如果违背了这一条,那么,也就没有什么规矩可言了。 在客厅另一侧的远端是总统套房超大超豪华的主卫生间,从那扇紧闭着的磨砂玻璃门里不时的传出马桶冲水的声音,这表明了“蜘蛛”先生的肠胃出了点小小的问题。显然“看守”并不知道出现这种状况的原因,只当是一个腿脚不便又经常足不出户的人的正常反应,而实际上“蜘蛛”的不良反应完全是因为着了“探长”的道儿而引起的,那一杯有问题的“酒”已经让“蜘蛛”拉得死去活来的,连裤子都来不及提。但是,冲水马桶的声音却让他的贴身保镖听得心安,实际上,“看守”此刻正在进行着一个秘密的交谈,与他通话的是身在“想不通”咖啡馆的“职员”,通话的媒介则是手机的短信,而他必须避讳却是他的主人。 一阵轻微的振颤通过掌心传递到了他的眉间,“看守”先是瞟了一眼卫生间的玻璃门,然后才小心的摊开手掌低下头去凝神细看,就见一行小字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上面写道:找个理由离开一会儿,马上到“商业航母”的“想不通”咖啡馆见面,一个可以改变你一生的机会到来了。 “职员”的短信让“看守”的心禁不住为之一震,是跟着“职员”的指引走?还是继续在“蜘蛛”的网上游?他感觉自己处在了一个拥挤的十字路口,该朝哪个方向看?该往哪个方向走?很多个选项一起摆在了他的面前。他知道自己没有多重选择的余地,因此有一点孤注一掷的感觉。虽然他不是个赌徒,但是作为杀手他也有着赌博的心理,于是,他只是略微的沉吟了片刻便作出了抉择。 “看守”甘迪.斯科曼悄悄的走到了卫生间前,轻轻的敲了敲那扇磨砂的玻璃门,低声下气的说道: “先生,我出去替你买些药吧!” 第二章.伉俪永合(4) 34.2.4 法国 巴黎 委内瑞拉领事馆 16:15(19:15) 朱利安隔着半月型的窗口往公事房里望了望,他看见了一部转盘式的白色电话机和一只翻盖式的铁编文件筐,顿时,一股时光倒错般的恍惚弥散开来,他不自觉的追随着这种感觉流连起来,仿佛一下子深陷在了过去的某段时光里。接下来,他看见一双有着深褐色皮肤的手平铺在漆面剥落的桌面上,旁边摞着小山一样的文档,陈旧的文件夹子上的字体已经变得模糊封面早已泛黄,经久积攒下来的尘土厚厚的落满了不经常触碰的地方,那些犄角旮旯的积尘也已超过了被遗弃的陈街陋巷。 哦,仅仅是隔着一道墙而已啊!这里竟与巴黎完全不一样!朱利安的这番感慨一出,即刻便担心起自己预备要申请避难的想法来,他禁不住的犹豫了一下,想着是否真的已经拿定了主意,他不由自主的暗问自己:要知道,那可是个不可更改的决定啊!就在这个时候,他注意到自己刚刚填写好的那份申请表,此刻已经拿在了办事员的那双深褐色皮肤的手上。于是,朱利安侧着头凑近了窗口,刚想就那份表格询问几句,可还不等他发声,那个办事员却用非常平静的语气抢先发问了。 “朱利安.阿加西先生?” 办事员操着很重的南美口音,他的声音穿过窗口落在了“密探”的肩上,朱利安的脸上不觉一愣,原来,办事员说话的语气虽轻,但朱利安的感觉却重,就好像装有一整袋坚果的麻包落在了肩上,朱利安不由自主的矮了矮身,半张开的嘴巴痛苦的咧了咧,好似那柄想打退堂鼓的鼓槌却打在了自己的身上。于是,被砸醒了的朱利安眨了眨眼睛,然后使劲的驱赶着后悔造成的惶恐,尽量保持着清醒的状态回应道: “是,我是朱利安。” 办事员用他色度较深的手托了托鼻梁上的眼镜,一本正经的提问道: “哦,那么请你谈一谈,究竟是什么原因促使你申请到我国避难的呢?” 朱利安很恼火的白了对方一眼,禁不住在心里面骂道:你究竟是个白痴呢?还是成心想跟我为难呢?我申请避难的理由和意愿不都在那张表格里写得清清楚楚的吗?我甚至还写上了甘愿为接收国作出贡献这样肉麻的话,这些你不都看到了吗?干嘛还明知故问!难道是想故意刁难我不成?要知道我朱利安虽然名为避难,实则是在选择一条新的阵线,我可不是走投无路的丧家犬! 刚刚被冷落了半天已经心生不满的朱利安不由得愤愤的想着,他到了这会儿心已凉了半截,而办事员的态度就更是让他丢尽了脸面,本来还心气挺高的朱利安忽然发觉自己成了一个逃犯,真的是有家难回有国难奔,心理遭受重创的朱利安已经不想争辩,现在,他更加怀疑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了。 其实,朱利安的困惑并非没有道理,因为按照惯例,任何一个国家的领事馆在接到避难申请的时候通常只有两种做法,要么拒绝,要么上交给更高一级的主管,作为一个小小的办事员是没有权利过问细节的,因为那样一来很有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国际纠纷。但是面前的这个家伙不仅反应迟钝,而且还偏要公事公办,他一本正经的提问貌似老练,可手法却像个新手一样简单。朱利安禁不住叫苦连连,他甚至想要撤回申请等到自己考虑周全以后再办。于是,他把脸往下一沉,冷冰冰的说道: “既然你有这么多的问题要问,不如,我先撤回申请,等我考虑好了之后再…” 朱利安的话刚说到一半,办事员的脸色就已经快耷拉到脚面了,他用更白的眼球回瞪了朱利安一眼,那意思像是说:怎么样,我没把你看错吧!你根本就没有那么坚定,能来我们这样一个国家避难的人是需要勇气的,他要么是个勇敢的战士,他要么就是一个走投无路机会主义者,可我怎么看你都不属于这两种。你以为随随便便就可以递交个申请,接着又随随便便的就能撤回请求,你当我们国家是百货商场啊!你来我这儿是随便退换货呐!今儿不把话说清楚你就别想轻易走。 这位办事员是从众多的平民百姓当人中千挑万选出来的,因此他的爱憎与他的乡里乡亲们一个样,他不仅坚定的维护着流血牺牲换来的独立国家的立场,而且还适时的运用了查韦斯始终坚持的反美方针和策略,因为它代表着那些从殖民统治下被解放出来的拉美人民的普遍价值观,因此在坚决反对美国霸权主义的同时,也同样的极度痛恨那些跟着美国一起奴役压榨拉美人民的西方国家。这位有着很高的独立运动的思想觉悟的办事员,凭着在西方国家外交第一线上工作多年的经验,早已经把朱利安假借自己国家偏安一时的企图彻底看穿了。 这位办事员的父亲是一位从事民族解放运动的游击队员,他因此也极度的崇拜格.瓦拉以及他的战友们,因此自然而然的也就有着偏激的思想观念,在他看来被奴役与被欺骗是同样卑鄙下流的手段,都是对已经自由了的拉美人民的侮辱和冒犯,他作为代表着国家主权的领事馆的办事员对此绝不容忍,于是,当朱利安开口想打退堂鼓的时候,他积压在心底的怒气便被释放了出来,好像煮沸了的一锅开水堪堪就要扑出来一样,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阵铃铃铃的老式电话铃声忽然传了过来,办事员和朱利安闻声同时一楞,随即,这二个人的目光便同时移了过去,齐刷刷的落在了那部白色的电话机上。 这是那种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起就已逐渐退出市场的机械式的铃声,连同那部老态龙钟的电话机一并形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乍听起来,那铃声显得单调而且迥长,就像人烟稀少的南美荒原始终保持着最原始的风貌,虽然它听来显得粗糙荒蛮实则透着淳朴自然,毫不掩饰的流露出这个国家和人民那种敢爱敢恨的真实感,哪怕他们活在世界霸主的阴影下,却敢在美国的后院里闹翻天,因此,这样的一种声音在此刻响起,不觉间陡添了二人心中的不安定感,这种情绪就像一种无色是气味正在隐隐的弥散悄悄的传染。 就见那位办事员在惊诧之下瞪大了双眼,他紧张的盯着电话机迟疑起来,竟然毫不掩饰他对那部电话突然而起的铃声所感到的困惑,因为那是一部直通政府高层的专线,自从他调到驻巴黎的领事馆以来,他似乎从来也没听它响起过。但它的的确确是在响着的呀!懵懂过后的办事员猛然醒悟过来,于是他快速的伸出手去,笨拙的拎起了听筒,然后用力的压在了耳朵上,随口报上了自己的姓名,而后便面无表情的僵在了那里,仿佛即刻就变成了一座速冻而成的蜡像。 与此同时,等在在公事房外面的朱利安早已等得心烦,他一看见那部古董级的老式电话机就打心里觉得厌恶,是啊!身在巴黎还在使用这么原始的通讯设备的国家,真的到了那里之后该怎么忍受?朱利安开始后悔自己选错了这个落脚的地方,他本指望在“蜘蛛”成事之前暂且寻个可靠的地方栖身一阵的,却不想竟选了这么一个不靠谱的国家。这会儿已在气恼之下的朱利安似乎是忘记了,除了委内瑞拉之外还真的没有哪个国家肯接受一个被中情局追杀的人呐! 但是,万般无奈之下朱利安却是个识时务的家伙,已经处在生死边缘的“密探”像只蟑螂一样的令西方政府讨厌,而今他又惹翻了中情局的“职员”,这种处境令他深感进退两难,于是也只得耐下心来等着,他想:权且当是虎落平阳龙游浅水吧!他看了看那办事员脸上一副凝重的呆样,心知这通电话一时半会儿的放不下,于是便起身离开了窗口朝着领事馆的门前走去,他想观察一下大门外的情况,以便自己随时可以离开,同时也借此暂且缓释一下急迫的心情,毕竟自己已经人在矮檐下了。 朱利安心灰意冷的踱到了门边,冷清又简朴的大厅却透着一个国家的尊严,“密探”不由自主的矮下了身段,他刚想凑过去跟站岗的两名委内瑞拉士兵搭讪,不料,却遭到了他们的白眼驱赶,于是,他只好知趣的躲到了一边,悻悻的捋着墙根溜达到了大厅一侧的窗前,脸上丧气的表情就像一条做错了事的狗一样不受主人待见。此时,那扇高大的拱形玻璃窗就显得无比情切,在他的眼里那种感觉就像上帝和蔼的脸庞,此刻它成了唯一可以容他亲近的地方。 高大的窗户配着长长的竖百叶窗帘,好像薄纱遮面将上帝的真容挡在了外面,此刻,迟暮的光早已不再刺眼,它穿过了街对面的凸顶塔尖,将融融的关爱投射进来,然后又像格栅一样的分隔开来,滤成了间隔相同的明与暗,朱利安给条纹状的光线笼罩着,身上好似披上了一件间条衫,阴阳交错的对冲透析到了他的心里去,形成了心理反差极强的一种矛盾,既让他无法排除利益驱使下的诱因,却同时又害怕因此而惹祸上身,莫名的,他渴望得到上帝的指引。 于是,朱利安悄悄的凑近了窗帘,他抬起手来微微的拨开一条稍大一点的缝隙, 然后甩目朝着领事馆的门口望去,此刻,他虽然拥有自由却像身在牢笼,间条状的阴影好似面前竖起的一扇铁窗,让他的心不由得一阵阵发冷。猛的,他在领事馆的街对面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正是刚刚载他来这儿的那个计程车司机,朱利安的心禁不住咯噔一下,暗忖道:哦,看那家伙的鬼祟样子,莫非…“密探”猛的打了一个激灵,一个猜测让不敢再往下想,他赶忙松开手上的窗帘让自己躲进了阴影。 就在这是,嗡!放在兜里的手机猛然发出一阵蜂鸣,朱利安一下子从可怕的冥想当中清醒,他赶忙掏出手机来敲开屏幕定睛一看,一行提醒清晰的显现在眼前。朱利安禁不住惊喜起来,原来,那是从“看守”手机上面截获的一条短信,身为“密探”的朱利安从不放过任何一个窃取机密的机会,他在去山景城 coocle总部拜访“蜘蛛”的那段短暂空闲里,曾经趁机给“看守”的手机里植入了一个小软件,凡经那部手机进出的号码和短信都会转发到他这里。 “找个理由离开一会儿,马上到“商业航母”的“想不通”咖啡馆见面,一个可以改变你一生的机会到来了。” 哦,阿瑟会给甘迪提供一个什么样的机会呢?想必“蜘蛛”先生一定很感兴趣吧!朱利安想到这里禁不住一阵大喜,唯利是图的心理赶走了刚刚冒出来的恐惧,他开始为这个打捞一笔的机会雀跃不已。于是,他手指麻利的敲击手机,触屏上立时出现了行短信。 “你的甘迪已经跟阿瑟建立了联系,他们有一个联合行动启动在即,你想出个什么价足以买得下这个消息?” “蜘蛛”的回信迅疾,且内容令“密探”满意。 “只要物有所值,出价由你。” 朱利安差一点笑出声来,他刚想接着在屏幕上面桥上一行数字,突然,那个一脸正气的办事员突然隔着窗子冲他大声说道: “先生,你的请求已经通过了,你随时都可以通过领事馆到我们国家去。” 朱利安给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住了,他愣了一下随即便恢复了激灵,于是,他一边冲着那位办事员竖起了拇指,一边在心里念叨着:谁说福无双至,我偏偏要好事成双!随即,他手指键动敲上来一串吉利数字,而后一点手便发了出去。这时,他才猛然意识到,那位办事员的突然转变一定是因为那通电话的关系,随即,一个问号升了上去,喔!这又是哪位在暗中助力呢?“密探”没有被好运冲昏了头脑,他很快便从欣喜当中沉淀下来,迅速的解析起那通电话背后的秘密。 第二章.伉俪永合(5) 34.2.5 法国 巴黎 某处私人宅邸“宫殿” 16:20(19:20) 暮色渐浓,天空开始变得沉浊,建筑物的着色渐次加重,外檐上的线条逐行重复,屋檐的棱角不再突出,浮雕的轮廓归于模糊,甚至,连浓荫树影也已不再婆娑,重彩浸漫晕染成墨,空间感迅速淡去转而透视成空,方向和距离化作了无形的胶印悄悄的渗进了地面,转而流失在砖缝里,最终,街景网印成了一版貌似真实的画作,若不是一阵风儿刮过,打着旋儿的在无尘的街头飞舞,偶尔也会倏地钻进低胸的衣服里,那么,茫然等待着的碧姬.卡妮怕是还会沉浸在漫长的等待里。 她瞟了眼挂在檐角上的余晖,将夹在两指间的香烟衔在唇角,腾出手来竖起了夹克的衣领随后收紧了领口,跟着深深的吸进一口,一缕浓浓的烟连同烟蒂一道被吐了出来,她放下蹬在墙壁上的右脚使劲的捻灭了闪着火星的烟头,然后将双手插进口袋里,她低下头正准备朝着停在路边的那辆小巧的蓝色雷诺车走去,猛然,她藏在眼角的机警目光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于是,她停下了脚步甩头撩起了挡在额前的短发,闪目朝着“宫殿”的门口望去,她看见了那位漂亮的中国特使正婷婷走出门来。 初寅拒绝了阿兰的盛情邀请,坚持要独自赶赴那家“想不通”咖啡馆,全然不顾谈判中的灵活性,更不浪费时间施展所谓软硬兼施的外交手腕,固执得像一个传统社会主义阵营里的政治委员,这在现实的国际环境当中未免显得过于古板,僵化得好像一成不变的保留着冷战时期的对立思维。然而,面对中国特使划出的壁垒森严的界限,阿兰虽然面露遗憾但他的心里却在暗暗称赞,是啊!既然她是中国政府的特派外交官,那么她当然就要考虑避嫌了,这看似一种刁蛮实则却是一个女人的娇嗔啊! 面对风流多情的阿兰,初寅拿捏好了分寸,从而顺利的摆脱了纠缠,得以趁乱脱身,因为接下来的好事对她而言全部都是加分,因此她必须一个人独立承担,她越是干的漂亮就越能证明她的能力,因而才不辜负阿瑟出手相帮的一份盛情。此刻,已经是顺风顺水的初寅就越发的显得自信起来。因此,当她冲着碧姬迎面走来的时候,她脸上显现出的是踌躇满志的神态,一则作为中国的特使她的身份足够高贵,二则碧姬一直都是她的司机兼跑腿,因此,女人的虚荣和好强便在此刻显现了出来。 “要走吗?女士,这回我们去哪儿?” 碧姬.卡妮很主动的发问显得很突然,她自降身段所表现出来的无疑是种刻意的殷勤,这在任何人看来都不像是她本人,因为杀手出身的“尼基塔”不仅独立而且冷艳,她绝不会为了另一个漂亮的女人而放下裙裾,但是今天她却破天荒的做到了这一点,她不仅花费了一整天带着这个女人东跑西颠,并且心甘情愿的站在阿兰家的门外苦等了好长的时间,甚至还低眉顺眼的主动搭讪,想借此博得对方的好感,所有的这一切都出于一个原因,那便是她与“大师”的有约在先。 原来,从来不曾谋面的“大师”此前对她许下诺言,只要她在中国特使到访期间能够寸步不离的守在身边,并且确保中国外交官的人身安全,那么等到任务结束之后,她就能与中国特工建立一种良好而稳定的关系。对于和阿兰平起平坐的碧姬来说,这个承诺无异于一个重大的成果,那意味着她可以轻松超越阿兰这个竞争对手,而那之后的前景将会是一路光明。为此,同样有头有脸的碧姬.卡妮毫无怨言,心甘情愿的做起了初寅的司机和随从来。 不料,面对着碧姬的热情初寅却意外的现出了一脸的高傲来,这好似迎面泼了碧姬一瓢凉水一样,又好似让她的热脸蛋贴在了冷屁股上,心同受辱的碧姬.卡妮不由得怒从心起,她暗自骂道:这个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东西,你还没离开巴黎呢就当我是空气啦!枉费了我这一天里载着你跑东又跑西的,刚刚还在记者堆儿里给你解了围,一转眼的工夫你就不认人了,难道说,你又扒上什么人了么?然而,碧姬心里虽气可她却没有轻易放弃,嘴上更是丝毫也没表现出来,反而是紧跟着追问了一句: “今晚有什么安排吗?不然的话,我先送您回去休息休息。” 碧姬的贱劲儿没能打动初寅,这位高贵的女外交官在碧姬的身旁略站了站,高昂着头稍显做作的说道: “你先回吧!我一时半会的用不着车了,等用着你时我再招呼你吧!” 靠!脏话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了,恨意在碧姬的心头滋长,怨气瞬间便充斥了她的心房。她暗骂道:我围着你忙乎了大半天,现在说甩就甩,你当我是应召女呀!看你这一副牛拽拽的德行,怕是上了阿兰的床了吧!他这个采花贼多情种上你这个半老徐娘干吗?还不是因为另有想法,哈!想从我的手里抢奶酪哇!休想。碧姬的怒火在心头腾的一下点燃,野性随即在她的眼中一闪,隔阂像一道阴影闪电般的越过了忍耐之墙,悄无声息的落在了地上。 初寅并非没把碧姬放在心上,而是她确有急事需要跟阿瑟商量,因此,独处是她不折不扣的考量,试想,如果她仍旧坐在碧姬的车上,那么,她有很多话就没办法讲,而交接的时间已经迫在眉睫,她需要阿瑟出手倾力相帮,为此,初寅不想把这个多事精留在自己身旁,所以她才摆出一副高傲的模样,实指望对方能够知难而退,从而腾出空间来以利双方。可她没能料到自己的轻慢刚好戳痛了碧姬的伤口,轻视的态度最令这个曾经的杀手无法接受,因此,就在她抬脚踏上彼岸的同时却不小心蹬翻了船头。 初寅想尽快的摆脱碧姬的纠缠,因此,她丢下句冷淡的话之后便漠然的往前走,这一路得得得的脚步声像鼓点般的响过,竟然给她踏出了情歌般的节奏,然而,这声音在碧姬听来,却好像一把钢钎戳在了心头,望着渐渐远去的中国特使的背影,“狂花第七劫”不由得怒火涌上心头,她将插在裤兜中的两手紧握成了拳头,指节错动发出嘎巴嘎巴的声音,即便是在黄昏的街头这动静听来也如厉鬼叩门般的恐怖,只可惜心在阿瑟的初寅没有听到,反倒叫后脚紧追出门的阿兰听了个一清二楚。 虽然阿兰对于碧姬的忌惮由来已久,却从来也没像现在这么让他走心,其一是因为”尼基塔”与“蜘蛛”的勾搭成奸着实令他感到意外,他想不到碧姬竟然帮助凯恩这只“蜘蛛”爬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其二是碧姬竟然与中国特工建立了合作关系,原本应该是冲着自己而来的中国外交官,却成了碧姬主导接待的客人,这块奶酪动得有点蹊跷,也真的令阿兰感到心焦。要知道,“买手”可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上,无论是秘密关押也好还是偷偷放人也好,可都是握在他手里的好牌,因此他不会容忍旁人插手。 为此他在中法两国高层间的斡旋之中扮演了非常积极的角色,从而才使得初寅的此次外交营救行动看起来非常的成功,原来,两国的领导人之间早已就“买手”的交接有了原则上的安排。而作为这一事件的始作俑者,阿兰的态度起着相当重要的作用,他在政府高层的征询时提供了有利于中方的佐证,即“买手”没有从事危害法国国家安全的行为,至于他是否参与了针对美国的情报活动,阿兰则含糊的解答为没有发现相关的证据表明“买手”犯有此种罪行,他因此才在这件事情上重新找回了主动。 “嗨!碧姬,怎么一个人在这儿?难道,那位中国特使放了你的鸽子?” 阿兰装模作样的关心里很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这在碧姬看来就等于向她表明了初寅表现冷淡的原因,她因而确定这种态度的转变无疑与阿兰有着很大的关联。于是,碧姬咬着后槽牙勉强的笑,反而悄悄松开了紧握着的双拳,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耸了耸肩,表明她毫不在乎对方的挑衅。然而,接下来,她却迅速的把脸往下一沉,态度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她冲着初寅消失的方向望了一眼,丝毫也不掩饰自己的不满,进而用一种发泄的口吻说道: “有些女人就是狠贱,哪怕她贵为一国的外交官,随便什么货色都能勾搭成奸,不管什么烂人都在枕边传言,这世道也真得变一变了。” 阿兰听得出碧姬是在指桑骂槐的针对自己,于是默不作声的笑着溜达到了碧姬的身边,他假意听不懂碧姬的话外弦音故意接着对方的话头顺应道: “是啊!是啊!有的女人不仅命贱而且脑残,她放着眼前四肢健全的男人看不见,却偏要低三下四的跟那些没腿儿的大叔瞎搭讪,你说这世道到底该怎么变?” 靠!这不是变着法的骂人吗?阿兰的话说得不咸不淡可碧姬却听的胃口反酸,于是不由得红了脸,她下意识的反应道:是啊!虽然阿兰是刻薄了一点,但自己也着实有些不堪,跟阿兰比起来凯恩就是朽木一块,如此一比还有什么理由可以说得出口? 碧姬.卡妮这么一想,面子上还真的有点上不来下不去的,她感觉浑身上下都不自在,一时僵在那里,话也不如刚才那般的犀利了,她只是支支吾吾的吭哧了几声,立时就丧失了战斗力。其实,这位“狂花第七劫”从来都是手比嘴快的,这是她从小受到严酷训练的结果,拙嘴笨腮是她克服不了的短板,所以,听起来有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感觉,但是,别以为这就是她认输的表现,事实恰巧是与之相反,嘴不厉害的人手狠,因此,碧姬的表现刚好是她将要发作的征兆,这就叫做物极必反。 就见碧姬突然从衣兜内抽出两手,啪的将衣襟往两侧一甩,露出了吊在她腋下的两支伯莱塔来,她把两手往腰间一插,接着把脖子一梗,随后把一头短发往左右一甩,扬起了下巴恶狠狠的冲着阿兰,两只脚在地上来回的倒动着,丰满的前胸像两座突起的山峰一起一伏的,呼出来的粗气直冲阿兰的脸。阿兰心里一惊但他努力表现出淡定,他对碧姬的了解不多,却知道这个女人不好惹,因此,他既不想表现出怯懦,更不想进一步的激他的火,因此以不变应万变是他这会儿最明智的选择。 火药味十足的场面加上神经质的女人,这属于最难把握的局面,只要稍不留神就有可能爆发一场大战,可这会儿绝不是起内讧的时候啊!这条戒律一直警醒着这两个人,让他们都在克制与爆发之间左右为难,真所谓一失足成千古恨,一招棋错也会输得很冤,阿兰和碧姬虽然性格各有不同,却都不是随性胡来之人,否则,她们也进不了国家情报局的大门。于是,僵持和约束就成了此刻稳定大局的关键,就好似激流当中拴着船的一根线,船稳还是船翻取决于前途未卜的江面,然而,就是在这样一个敏感时刻,他们的面前悄然现出了一片浅滩,眼看就要倾覆之船竟然神奇的靠了岸。 嗡!一阵蜂鸣打破了二人之间难堪的局面,碧姬终止了她斗鸡般的身段伸出手去掏出了手机来,一个敏感的名字出现在了手机屏幕上,碧姬面对着阿兰倒退了几步转身往前走去。阿兰看着碧姬的背影悄悄的舒了口气,暗自庆幸道:多亏了这通电话,否则,还真的不知该如何收场啊!想罢,他也急忙转身奔着自己停在门口的汽车走去,他现在必须赶去附近的那个安全屋,带上软禁在那里的“买手”之后,再奔着“想不通”咖啡馆而去,因为约好了的交接时间已经临近了。 当阿兰驾车急启而去的时候,碧姬也正奔向自己的蓝色小雷诺,她来不及关闭的手机上,来电者的名字还在依稀闪烁,“蜘蛛”凯恩.斯坦利出高价买到了一个可靠的消息,而后,他又把“密探”出售的这个消息免费的赠与了碧姬.卡妮,于是,刚刚遭受了阿兰之辱的碧姬随即抓住了这个可以痛快出口气的时机,所以,她二话不说便钻进了车里,扑的打着了汽车跟着便窜了出去。 第二章.伉俪永合(6) 34.2.6 法国 巴黎 “想不通”咖啡馆 16:25(19:25) 看着杯子中的热气袅袅散尽,咖啡也由滚烫降为了一杯寒气,原本打成漩涡状的泡沫早已融为稠浆,醇和的色泽沦为了暗黄,段屏黯淡的眼神里流露出勉强,但他却始终都没去碰那杯子一下,好像他坐在这里只是为了看着它由热变凉。其实,他此刻正忍受着阵阵困倦来袭,时不时的还会轻轻的打个哈欠,原来疲劳和等待已将他的锐气消耗殆尽,堪堪已到了强弩之末的境地,或许再前行寸许他便会颓然坠地,但此时此地他只能咬牙坚持着,只要能行一里他就绝不在半里停蹄,只因他的心中充满着期许。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里有三个人都注意到了段屏的状态,他们一个困惑一个窃喜一个忧虑,此刻段屏有失常态的表现,犹如湍急的浅滩上一块石头露出了水面,他不仅危险而且显眼,只要一个小小的湍流就能将他倾覆。值此关键时刻,他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他人的心,而他自己却还浑然不觉,有那么一阵他恍然觉得“买手”就在身边,又有那么一阵他错以为是在替“买手”等位,一段空白的记忆被疲惫所屏蔽,让他误以为自己和自己的爱人是在另一段故事里。 齐骥困惑不解地望着呆坐不动的那个人,心里想着他若是法方派来进行监视的特工,那未免也显得太直接了吧!这个在活水流里跟一条死鱼似的家伙怎么能不被发现呢?齐骥刚想到这里自己却不由得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猛然意识到自己坐在这个位置的时间也已经不短了,如不赶紧佯动一下的话恐怕也会引起注意的。想到这里他一边掏出银包取出餐资小费压在杯盘之下,一边悄悄的闪目朝四下里观察,但见一切如常没有什么变化,他这才暗暗的松了一口气稍稍稳下心来。 齐骥边起身边朝着周遭小店望去想选择好下一个落脚点,在这个名为美食广场的地方,说来好似空间很大实则可选择的余地并不多,因此他边搜寻边思忖着:随便找点什么小吃装装样子倒还容易,可要找一个既隐蔽又便于观察的位置可就难了,在这么一个光溜溜的圆形卖场上,哪能这么巧就找到一个符合要求的地方呢?就在齐骥漫无目的的四下里搜寻时,一个不起眼的小面包店吸引了他,初寅暗忖道:很隐蔽的位置,很适合的角度,在行动开始之前就暂且在那儿栖身吧!想罢正要起身之际突见一个身影出现在了卖场前,齐骥顿时觉得心里一沉,随即,他又悄悄的坐了下来。 来的这个人不但身形高大体格魁梧,并且相貌凶悍五官狰狞,所以,他刚一出现就鹤立鸡群般的颇为突兀,再加他上穿一件皱皱巴巴的m65,下配一条粗粗拉拉的牛仔裤, 就更显得外形奇特与众不同,着实与这里的氛围不符,恍然一见犹如闯进来一个暴徒,立时引得众人侧目。当然,机警灵敏的齐骥第一时间便作出了反应,鉴于接应“买手”的时间已经迫近,任何一个可疑人物的出现都有可能带来不安定的因素,这不由他不紧张也不容他花费时间挪动,唯有集中精力全力以赴,因为这个人的出现等同于敲响了警钟。 齐骥按下浮动的心绪重新坐稳了身躯,这一回,他不考虑大势的挤压,也不在意细微的涟漪,专心以对等待着初寅的消息,她作为交接仪式中的一方,初寅的存在代表着一方信心的维系,因此,齐骥决心以最佳的状态承担起保卫者的责任。于是,他轻轻的抖开画板,撩起薄薄的隔纸露出一张新画纸来,随后从笔袋当中取出一支手指粗细地碳条来,轻捻墨杆在版面上略一沉吟,随即运开画笔在那张雪白的纸面上划拉开去,又松又软的碳条随着笔触顿启发出噼噼剥剥的声音,随即在画面上留下一道道粗细不均深浅不一痕迹。 与此同时,同样受到震动的还有阿瑟,起初他的注意力更多的还是集中在段屏的身上,这个与他同乘一架航班飞抵巴黎的东方人出人意料的表现出了低迷的状态,这让“职员”不由得暗自担起心来,以他的经验判断凡处在失控边缘的人都极可能作出一些无法预料的事情来,其危险程度甚至超过了职业杀手,然而,细细观察过后“职员”敏感的发现,这个人的危险性存在多种诱因,但其中的情绪因素却占了大半,哦,原来是这样啊!“职员”在段屏的焦虑与困顿当中隐隐的看见了一个女人的身影,于是,他不由得窃喜道:这样也好,既然情绪因素占了上风,那么,出错的一定就在他们那一方。 但是,当那个凶徒一般的家伙突然闯进来的时候,阿瑟倒真的有些担心了,因为这个人是他专门请来助阵的,而他刚一亮相就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这叫阿瑟心里着实没底,毕竟,这个人不是他的本部所属,更不是他亲手训练出来的部众,因此,无论尾随盯梢还是定点设伏,这个人的手法都很显得非常粗糙,完全是赏金杀手的路数。无奈阿瑟此刻手中无人可派,也就只好权且把他当作嫡系人马使用了。于是,阿瑟一面用目光打过招呼,一面用眼神示意对方暂且收敛稍安毋躁,因为大戏尚未开演真正的主角还未登场呢! “看守”在把着出入口的地方找了个位子,他在落座之后并不急于寻找吃喝,而是随手从怀里掏出一只大屏手机来,随手敲开屏幕点开自拍镜头,将身后那些人的一举一动全都监视起来,一路展现出的都是职业杀手的狂野做派。实不知这样一来反而添乱,阿瑟本以为自己已经手握胜券,却不想“看守”的出现着实令他左右为难,他本来是寄希望那个呆坐着的东方人挑起事端的,哪知半路撞出来的这个“看守”来却更是危险,阿瑟到了这时才觉出后悔却是为时已晚,他只好听天由命的任由事态发展。 其实,一直侍奉在“蜘蛛”左右的“看守”苦于无法脱身,碰巧“蜘蛛”受了“探长”阿兰的药酒侵扰一直腹泻不止,于是,他才有机会借着买药之名赶到这儿来,希望能在“职员”的面前好好的表现一把,借此改变自己的命运以期能够咸鱼翻身也做一回“上等人”。为此,从一踏进门他便竭力的表现出自己的干练,全然忘记了他只不过是“职员”找来的帮衬,而并非指望他耀武扬威攻城掠镇。搞错了定位的“看守”自然不知道忍耐,他大模大样的招摇着实令阿瑟反胃,而他自己却还毫不知愁的尽兴表演呢! 其时,隐在暗处悄悄观察时局的还有另外的一个人,他此刻正透过那扇不大的售货口紧盯着刚刚闯入的“看守”,心里则迅速的推测着:这个家伙到底是属于哪个阵营的呢?这个下意识的疑问并非表明这位面包师无力统筹大局,反而更显出了他的谨慎和仔细,殊不知在眼下的这个场合里多种势力掺杂在一起,明里暗地的各种角色交织成一团,由此形成的乱流反倒将一池清水搅得深不见底,唯有段屏一个人将自己暴露在了明面里,这让面包师不能不感到忧虑。 肩负重任的面包师多有顾虑,全只因他心里藏着一个难言之隐,故此他才不能将自己的能为发挥得淋漓尽致,在众多苛刻条件的限制下,在多个需要达成的目标约束下,他只能有选择的保留有限度的牺牲,由此来保证整个任务的全面完成,这是一个多么复杂和难以把控的局面啊!面包师的眉头紧蹙起来,若不是紧压额头的高顶厨师帽,恐怕他此刻的愁容也早已引起有心人的关注了。冷汗渗透了皮肤将面粉紧紧的粘在了掌心,面包师的业余身份一下子暴露了出来。 “大师”师语心灵手巧掌握多种雕虫小技,一方面表明了他的人生多彩阅历丰富,另一方面也表明了他的伪装有术适应超强,这种才华只在为数不多的几个谍才身上才有体现,他们虽不为帅却是前线御敌的将才,因此,他身在海外多年经历的大小数不清的战阵,直到了暮年仍旧无人可以取代,以致在这个压力如此巨大的行动中,还是需要他这员老将出马,由此不难看出“大师”的才情绝佳,同时却也暴露出了中国特情战线上的人才匮乏,如果不能尽快补充新鲜血液进来,那么,等到这班老将透支了才华,又该如何能够守住这道国家的特情阵地呢? 不过,好在“潜水泵”行动已经展开,“大师”颇感欣慰的承担了前期的雾霾任务,这是一个既危险又敏感的环节,大功告成则利在后人,折戟沉沙却埋没英名,然而“大师”毫不犹豫的承担了下来,他情愿付出一切甚至沾染一身污点也要启动那台“潜水泵”,大有甘当绿叶佩红花培育新人扶上马的气度和情怀,为此,他才在这次拯救“买手”的外交斡旋中甘当幕后英雄,把一个手到擒来的功劳让给了国内来的特使,而实则却是要通过这次行动验证一个早已存在的推测,并且借此机会不留痕迹的将那条锁住妖魔的符咒启封,进而借妖之口给魔传情最终为我所用。 这是一项极难把握的任务,只有火候拿捏的非常准确才能达到以假乱真的程度,“潜水泵”计划需要这样的逼真的效果作为陪衬,否则绝无成功的可能。因此,若非有“大师”这等人物操盘掌控,哪怕是“闲写手”的策划再高明,怕是也难以成行。这好比要建一座宏伟的大桥,不仅需要设计师的天才设想,还要有工程师的妙手实施,两者配合得当才会有最终的两岸贯通。眼下为后人铺路筑路搭桥的正是老一代的特情人员,他们各抒所长才使得“潜水泵”这一计划筹措得天衣无缝,而接下来就要看各位大谍各显神通了。 按照整体计划的实施步骤需要雾霾未起验证先行,而管控造势活动的钥匙就攥在“大师”的手中,只待他把握时机就能悄然启动,可恰巧就在这一刻,原本是为碰头而设的这个地点却突然被改为了“买手”的交接点,这一变化让身处前线的“大师”颇感突然。原来,“大师”刚刚从“画中人”传来的消息当中得知,特使已将“买手”的解救时间提前了,并且还将此处改为与法方交接的新地点,这一突然变化令“大师”不由得疑心陡起,他想: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行动计划的改变呢?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避而不见吗? 一想到这些“大师”的心里便感到极度不安,其实,如果不是他发现了那个“顾问”身上的诸多疑点,“大师”也不会拒绝与特使见面。因为他身处在特战的最前沿,且身为资深特工已经潜伏了许多年,他身上的密度远胜过他的个人安全,因此谨慎行事绝非一句虚言,无论谁都知道,一旦“大师”出事的话,那将是国家的巨大损失啊!无人可以承担如此重大的责任,就算是“大师”本人也无权不顾危险的蛮干,更何况他要面对的危险可是来自中情局的“职员”啊! “大师”的不安来自他内心的矛盾,一方面他需要最初的预判得到验证,因为那是“潜水泵”计划得以实施的必要条件,而另一方面他又不愿看到这样的结论出现,因为那同时也证明了我们的特情战线出现了重大的隐患。但事实充分的验证了第一点,并且还更加深刻的表明了更多的内容。“大师”不无遗憾的想:既然她已知局面如此复杂,可干嘛还要如此的坚持呢?并且,还要选在此时此地进行“买手”的交接?答案只有一个,答案只有一个,那便是:她与“职员”的交情绝非一般! 哦,这是非要逼我现身不可啊!眼看着事态瞬息万变,“大师”突然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他想:如果不采取果断措施的话,那么整个行动将会失控,因为就在这个时候,那个不速之客已经大模大样的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之中了。正是“看守”的出现才将一池平静的湖水搅成了混沌,“大师”一时感到困惑为难:这个突然闯入的家伙究竟是属于哪条阵线?他的意图又为那般?是搅局?是破坏?还是故意做给什么人看?因为交接双方的主角还未出现,“大师”因此无法做出准确度判断。 因为法方是今天这出大戏的另一条主线,没有“探长”的出席就构不成一出好戏,“大师”耐心的说服着自己,再等等看,即便那人如此不堪,想必她也不能放任乱局不管,从眼前的形势上看,顺利完成交接还是她的心愿,至于那个小丑的可以暂且放在一边,按照发展的态势推断,想必还会有其他人陆续的登台表演,这其中的重点还是要看“职员”的表现,但是无论如何都不要打草惊蛇,只有她的存在才会有雾霾出现,因为她已经成了“潜水泵”的关键。 就在“大师”迅速做出分析判断的时候,又一个不速之客突然出现了,而他的现身则预示着一个更大的波澜。 第三章.四眼罩心(1) 34.3.1 法国 巴黎 “想不通”咖啡馆 16:30(19:30) 他像只蟑螂一样的溜进了“美食新天地”,丝毫也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跟着便像只老鼠似的钻进了店铺间的狭窄缝隙里,一路跑的无声无息。紧接着又条像蛆那样的蠕动了几下柔软的身躯,很快便消失在了阴暗的角落里。随即已如蛔虫般的附着在了这条巨大的“商业航母”的某处盲肠里,忙不迭的搜油腻刮肠壁听动静探消息,吸纳吞吐得随心所欲,品啧咀嚼得乐此不疲。 在现场的为数不多的几个有心人当中,惟有“大师”是独具慧眼的,在看了这个人的一番表现之后,他也禁不住的暗自赞叹起来。不错!在现实条件下能做到这一步实属不易啊!看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游走于阴狭矮暗之下,无论是身段步法还是耐力强度全都施展自如且还绰绰有余,犹如闲庭信步一般的随心所欲,这正是职业密探才有的专业手段呐!当然,也是奸诈商人才有的贪婪。 “大师”只是浅浅的递了几眼便有了敏锐的发现,他通过那个人的行为特点当即推断出:这个人不是个无良记者就是个赏金密探!虽然他对那个人的身手颇为赞叹,但对他在此刻出现却又心生厌烦,因为这号人的眼中除了利益就是金钱,他们筛选情报的眼光虽然一般,但是搜集起情报来却是不择手段,无论买家如何挑剔,但只要出得起大价钱,他们就能准时交卷,其中凤毛麟角的几个人因此而变得高不可攀。 其实“大师”并不认识这个人,大凡鸡鸣狗盗之徒他都不予之交往,这并非是因为“大师”性高气傲的缘故,而是他担心这班人等的人品,如果只贪图利益而不顾及道义的话,那么他们的手段再高也没有利用的价值,相反还会为之所累坏了大事。毕竟,中法双方在此交接的可不是一般的人呐!不知道多少媒体憋着劲儿的想打探消息,而这个人竟然能够在如此密度的情况下捷足先登,想必,绝非记者那么简单吧! “大师”的反感顿生疑虑也随之而起,他很自然的想到,这个由中法两国政府高层促成的行动,怎么会让这些不怀好意的人事先知道了内情呢?难道,法国情报局的内部也在搞小动作吗?哦,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问题可就复杂啦!在“大师”看来中情局的“职员”不应该是法方请来的,因为那样会使高傲的法国人有失脸面,这从另一个侧面验证了此前的推论,但是眼前偷偷溜进来的这个家伙可就难说啦! 面对着眼前乱象丛生的局面“大师”忽然想起,已经有段时间没有从“尼基塔”那里得到消息了,莫非是这个女人出了问题?一想到这里“大师”的脑海当中不由得警钟长鸣起来。是啊!自己与碧姬间的合作关系是很脆弱的,彼此间的信任仅靠一些口头上的承诺作为维系,归纳起来无非就是:她答应在巴黎期间负责保护特使的安全!既然特使已经与局外人有了关联,那么,谁能保证“尼基塔”也能信守诺言呢? “大师”从困惑当中猛醒,于是,他弹去了手上的浮面从衣兜里掏出手机来,揿下热键之后按在耳朵上,长时间的忙音在耳畔回响,虽然听筒贴面但听起来却是那么的遥远,“大师”隐隐的觉察出碧姬此刻的状态,感觉好像一条咬了钩的鱼儿已经挣脱了羁绊,此刻正拖着鱼线逃得越来越远。“大师”清楚的觉察出了面前这诡异状况的起因,于是他当机立断的作出了反应。 他迅速的挂断了手机,随手扣开了手机的后盖,接着便取出了sm卡来随手折断。随着这套动作一做完,“大师”与“尼基塔”之间联系便从此中断。他想既然不能为己所用,就不如干脆做个了结,否则早晚都是一种危险。就在“大师”心念陡转之际一个新的情况悄然出现了。一男一女两个人悄然出现在了入口前,“大师”闪目一看当即认出了那女人正是特使初寅,而陪伴在她身边的却是“探长”阿兰。 “大师”一见初寅的随扈换了人,随即便断定碧姬已经更换了合作伙伴,于是,他当机立断做出决定,从现场撤走段屏,同时命令齐骥负责接应,他希望尽快清空自己的人马,然后才好专心以对这眼前的艰难处境。“大师”意识到局势的复杂程度已经远远超出预想,因为大戏尚未开场,大名鼎鼎的《黑幕四眼罩》中已有两人出现在了贵宾席上,而接下来还会有哪位大腕前来捧场,“大师”心里还真的不好估量。 废掉了专门与“尼基塔”进行联络的电话卡,“大师”稍稍的停顿了一下,他的脑海之中风车般的急速旋转起来,以最快的速度对行动方案做出了调整。他很快取出另一部手机来,跟着快速的键入了两句简短的话,其中一条发给了段屏,另一条则发给了齐骥,命令的内容几乎相同,那便是通知他们即刻撤离此地。忙过之后,他重新佯装制作面点,却把目光悄悄的洒向了窗外。 段屏很平静的保持着端坐的姿势,目光迟钝的扫了眼手机上的那句话,而后木讷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没有读懂“大师”的命令。这情形透过橱窗直接反映在“大师”的眼中,着实令他感到惋惜和心痛,毕竟,“中间人”是一位长期战斗在特情第一线上的优秀特工,他和“买手”的搭档堪称完美的组合,他们多次执行艰巨的任务从来不曾失手过,即便这一次小有挫折却也成功的将警报送出了。 的跨洋报警却是他们少有的一次挫折,即使这样, 他们在付出了“买手”失陷的代价之后,仍助“大师”及时将警报发送出去,如此惨烈堪称壮举。 但是,也正是从那一刻开始,“中间人”的状态开始陷入低迷,因为“买手”失陷他便如同雄鹰折翼,由此开始一路沉寂逐渐发展为情绪消极,几乎所有明眼人都看得明白,段屏对阚佳脱困的期待已经锈蚀了他警醒的本能,甚至有可能会抗拒命令。哦!“大师”的心不由得往下一沉,一种不祥之感涌上了心头,他不由得担心今天的行动结果,于是忍不住暗自提醒,若不积极应对,弄不好会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但是,与段屏的表现比起来,齐骥做出的反应却更令“大师”感到吃惊,这个一向机灵且又稳重的特工,他此刻的举动似乎是在有意的违抗命令。就见他稍稍的移动了一下身体,随即又在原位上重新坐稳了,只当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这个看似无动于衷的反应,实则是在掩盖他内心里的吃惊,这是他在无奈之下做出的反应,即希望于没人能够看懂,否则,他就与那个不在状态的段屏没什么不同。 然而,“大师”却从齐骥极其隐蔽的动作当中看出了他此刻的情绪波动,由此便推测出:他一定面临着一种两难的抉择!“大师”猜测道:想必他同时接到了两个完全相反的命令吧!那么他此刻一定在做着评判和权衡,究竟该拒绝哪一条又该服从哪一个呢?这取决于他在多大程度上相信我的命令,哦!简单的忠诚最容易受制于混淆视听,现在看来他不幸被谎言之箭射中了。 果然,左右为难的齐骥真的陷入到了困惑之中,他原本已在短短的几分钟里仔细的观察了周围的环境,他敏感的注意到了几处扑朔迷离的场景,因而他在心里不断的自我提醒着,今天的情况复杂多变势必加剧了任务的急难险重,惟有紧随特使的脚步片刻不离她的左右,如此才能确保特使和“买手”的安全。他心念笃定的刚刚下定了决心,不想就在特使刚刚到场的这一刻,“大师”却对他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齐骥虽然机灵却似乎缺乏悟性,这或许是因为他和“大师”还很陌生,因此他才没能立即执行。可就在他困惑反弹的一瞬间里,另一条短信随即显现,他定睛看时不由得疑窦丛生,怎么?有没有搞错?特使的命令刚好与“大师”的命令向左,是命令传达有误?还是上级之间的沟通不畅通?或许,是…齐骥警觉的眼神再一次投射,扫向了与自己处在同一位置上的那个人,他开始怀疑起这两条命令的真实性。 既然这两道命令都受到了质疑,那么两位上级的意图也就变得难以捉摸了,因此,他只好采取折中的方法,按兵不动。想来,若不是两道命令的内容南辕北辙相去甚远,那么也不至于让齐骥如此的困惑,首先,他当然无法理解要他迅速撤离的用意,因为“买手”已经近在眼前了,无缘由的将他调离现场岂不是要釜底抽薪吗?这道命令的用意自然会被怀疑的。 反观另一道命令的用意也着实让他不解,原来,那命令中要求他放弃现场的策应,立即赶到出口处待命。这么早就等在出口干吗?齐骥猜想道:特使不会这么早就让我远离她的视线吧!众所周知,失陷的“买手”腿部有伤,她身陷囹圄当中的时间又那么长,显然她更需要有人想帮,如果自己现在就离开现场,难道要特使亲自出手去推那部轮椅吗?哦,这可有失大国风范啊! 然而,这两道命令确确实实是师语和初寅下达的,前一道命令的产生自不必说,单说后面这一条命力那也是经过了特殊的考量,只可惜这内里的缘由太过复杂,不能如齐骥那般简单的猜想,否则,这特情无间里就没什么隐情了?原来,自打初寅一到场,她便凭着女人特有的敏感嗅出了一丝不和谐的气氛,而给她传递这一信息的并非是现场的诡异现象,而是他身边的“探长”阿兰.杜瓦尔。 让初寅深感奇怪的正是这个风流倜傥的法国人,他一路之上都谈笑风生的哄着身边的女人有说有笑,完全不像是在执行一项涉及中法关系的敏感任务,那份举重若轻的大家风范着实令初寅着迷。不想,正是这样一个气度非凡的法国情报局的高管,竟然在一踏进“美食新天地”的一瞬间里却变得紧张沉默起来,而身为女性职业特工的初寅即刻便从阿兰潜在的表情当中窥到了那分令他深感忌惮的隐情,而这个发现非但没有使初寅感到紧张,反而令她深感振奋,因此,她才对齐骥下达了那道命令。 原来,造成阿兰如此紧张的原因早已被初寅知晓,这个在刀锋上舞蹈的女人不仅风姿绰约而且聪明绝顶,她只是略一沉吟便窥透了阿兰的心思,于是,早已踌躇满志的初寅便更加的自信起来。其实,她只要知道了现场的布局排阵,再了解了现场各股势力之间的关系,那就不难了解他们相互之间的约束与制衡了,初寅深知阿兰已经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等诸多优势,因此他本不该轻易的表现出忌惮之色,而造成他如此肃然的缘由便只有一个,那便是“职员”阿瑟。 深知无间特情届里各种微妙关系的初寅反应很快,她第一个联想到的就是那个虚幻的秘密组织《黑幕四眼罩》,在这个有实无形的团体中聚集了四个分属各方的最优秀人才,他们分别是:左眼罩“职员”阿瑟.迈肯奇,右眼罩“蜘蛛”凯恩.斯坦利,白眼罩“商人”希伦.瑟曼和黑眼罩“探长”阿兰.杜瓦尔。在这四人之间既有同窗情谊也有同行嫌隙,即会彼此帮衬又会相互拆敌,故此才会形成这种既奇特又微妙的关系,由于初寅早就知道了阿瑟的存在,所以她才不难猜出阿兰的忌惮所在。 既然已经把好了阿兰的脉,初寅没理由不轻松起来,试想,占尽了地主之利的阿兰就在自己的身边,在他的地盘上出了什么岔子不得他兜着?而他唯一忌惮的阿瑟呢又在暗中秘密帮衬,如此,还有什么好在意的呢?初寅不仅把悄悄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同时也把一份矜持收了起来,她想要潇潇洒洒的在两位无间届顶尖级的人物间好好的享受一番,因此,她才对齐骥下达了那样一条指令。 初寅所想极其周全,她的安排也极其刁蛮,细究起来无非是两个原因,其一是因为这里的确已经用不着齐骥了,相反,多他在此反而可能添乱,其二她也是顾忌自己的属下在场会妨碍她尽情发挥,毕竟,她是在和两个非同寻常的男人打交道,打情骂俏虽然不合时宜,但是眉来眼去总还是会有的,否则,她怎么发挥自己的优势呢?所以,尽早将齐骥打发出去她才好无所顾忌。 初寅忙里偷闲的将短信发送完毕,顺势偷眼往四下里一探,陡然发觉出一丝诡异,她原本轻松自如的表情禁不住一怔,随即便收于冷漠,她从现场的状况里看出了问题。首先引起她注意的是一张她不熟悉的东方面孔,但那人木讷的表情以及眼神里的企盼暴露了他的身份,对“铿锵伉俪合”早有耳闻的初寅当即断定他就是“中间人”。随后,她在不远处的角落里看见了未按命令转移至出口的齐骥。 初寅的心头暗自火起,而另一个发现却使她背生寒气,隐隐的她似乎感觉的到了一对眼神正冷冷的集中对准了自己,无须对视她已经察觉出对方不怀好意。初寅立时佯装不知,她用发散的目光茫然扫过全场,已然在一处阴暗的夹缝里捕捉到了那个人的目光,初寅暗自提醒自己,今天的这档子事可是规模不小啊!还没开始呢就已经惊动了这么多路的神仙,如此还是收敛些的好哇!想到这里,初寅的轻佻尽去不露声色间已然换上了一副端庄的表情。 第三章.四眼罩心(2) 34.3.2 法国 巴黎 “想不通”咖啡馆 16:35(19:35) 初寅在阿兰的引领下款款走入,他们选在一处非常显眼的位置上落了座,阿兰替她拉开座椅又轻轻的送到臀下, 像照顾自己的情人一样体贴得无微不至,在他的意识当中女人就是用来宠的,哪怕她狠毒得比过蛇蝎狡猾得赛过狐狸,他也甘冒风险在所不惜,但此刻他的用意却远比这些更复杂一些,这不单单是因为初寅非一般漂亮女人可比,更因为一个人的秘密出现让他的心里没了底,这个人就是阿瑟.迈肯奇。 果真如凯恩说的那样吗?他远赴大洋彼岸就是为了来会情人?阿兰记起了“蜘蛛”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说过的那番话,心里想道:这个不停的在吐丝织网的家伙,原来一直觊觎着“职员”的宝座,甚至他的心思还不仅于此啊!哦,看起来四眼罩要同室操戈了!一但真的动起手来可是比冤家对头还要狠呐!阿兰想到这儿的时候手下意识的往回一收,不料,竟轻轻的触到了初寅的鬓梢,那女人敏感的发出了一声呻吟来。 乍看初寅不自觉的现出了风情万种的妩媚之态,阿兰便禁不住偷偷想道:难怪木讷的阿瑟都禁不住她的诱惑呢,原来,这女人果然是个天生的尤物啊!今天这一班人等聚集到此,竟然都是因她而来呀!如此看来,日后拨动风云搅动大局的必是这个女人呐!真不知凯恩的大网里面有没有这个女人呢?他若是想要扳倒阿瑟的话,必定先要摆平这个女人才行,否则,怕是不等阿瑟出手,他就先栽在这个女人的手里啦! 阿兰经这么一想,他先前的忌惮已在无形之中减轻了许多,他非但不再紧张沉重,反而有些幸灾乐祸起来,隐约间他感觉到凯恩的大网正在悄悄的靠近,但他扑打的目标非是自己而是初寅,他不无得意的想:嗯!控制了这个女人就等于逮住了阿瑟的七寸,可接下来呢?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呗!阿兰想着脸上不由得露出了轻浮的笑容,他在初寅的对面潇洒的落座,眼睛肆无忌惮的在初寅身上扫过,就像是在蹂躏猎物。 阿兰轻微而短暂的情绪变化被他掩饰的很巧妙,但还是没能逃过初寅的观察,因为他们挨得实在是太近了,哪怕是微小的波动都如同是火山喷发。通常,一个人无论是兴奋还是紧张都会转化成体温的升降,进而透过呼吸和心跳释放出来,阿兰虽然深邃并且练达,但他也无法抗拒心念的转化,再加上他们还会偶尔肌肤亲近,那一瞬传递出来的讯号就更是强大,对于专攻异性心理的初寅来说准确的像是替他把脉一样。 初寅的注意力原本被那个躲在阴暗角落里的家伙羁绊着,一时没有注意到阿瑟的存在,反倒是阿兰的异常变化提醒了她,由此才透过观察找到了乔装改扮的阿瑟。同样是自然而然的心理反应,荷尔蒙和肾上腺素的激增令她的脸上涌起了一阵热潮,它像台风一样的掀起狂飙,给对面的阿兰传递出这样的信号:你的判断是正确的,我和阿瑟情意相投,他特意来此就是给我站脚助阵的,所以,你还是少打歪主意的好。 自然界演化得可真是奇妙啊!雌雄两极平衡争端,少不了雄性斗狠雌性争艳,无论是多么肃杀凋零的环境,都会有花儿绽放的季节,即便是在荒芜的沙漠里,也有一两簇沙棘倔强的焕发着勃勃的生机,对于人聚而居的社会而言就更是明显,只要一有女人出现,就算再沉闷的局面都会有所改变。初寅的到来给生涩的局面注入了一针润滑剂,僵死的气氛开始出现了转机,就连空气里都开始流动起一股淡淡地香气。 最先感受到这种变化的无疑是“职员”阿瑟.迈肯奇,在初寅出现的那一刻,他那一成不变的脚步稍稍出现了片刻的停顿,正是这一下意识的改变才引起了阿兰的注意,进而认出了位居《黑幕四眼罩》之首的“左眼罩”来。但是阿瑟很快就将情绪稳定了下来,他不介意阿兰对初寅表现出的过份殷勤,知道那是他对自己戏谑性的一种招呼,表明他不是身份的一种亲热,阿瑟想:当然啦!你是黑眼罩嘛! 阿兰.杜瓦尔的出现并未使阿瑟感到不爽,身为法国情报局高管的阿兰自然是这场交易的主角,因此,阿瑟对这位法国同窗的到来早有预想,同时,鉴于对阿兰风流特性的了解,阿瑟也不会在意阿兰略显轻薄的表现,因为他对任何一个漂亮女人都是一样的垂涎,然而,归根结底一句话,阿瑟从没把这位法国“探长”放在心上,在四眼罩当中阿兰是他唯一不视作威胁的人,这在某种程度上反映出阿兰的个性。 可能是法国人高傲又独立的特性在作祟吧!总之阿瑟一直都不怎么亲近阿兰,但也不厌恶阿兰,他只是刻意的淡化阿兰在自己心中的存在,这纯粹是出于妒忌之类的原因,却与他的事业无关,这一点完全不像他看凯恩那样,越是身有缺憾就越是咄咄逼人,因此看上去他与凯恩近与阿兰远,实则刚好相反。至此,阿兰的种种表现并无超出阿瑟预料的范围,故而他才保持着淡定与心安,没有丝毫的不悦之感。 阿瑟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踱着步子,当他走到入口一侧的视觉死角的时候便转回身,依旧漫不经心的踱开去,好似上满了弦的钟表指针,任凭白昼转成黑夜它也决不停歇。是啊!阿瑟的到场就是一种保证,没有什么意外状况可以发生,一切都将按照他的设定进行,就好像时间流逝一样无法逆行。阿瑟的笃定就是一种证明,没有什么运气可以倚仗,只要他抬手放行任何事情都会完成。 阿瑟表情从容步伐淡定,他给到场的有心人传递了一个好心情,放松!再放松,一切都将按计划进行。于是,这种正面的情绪化做一阵风,阿兰和初寅的脸上相继绽放出了笑容,跟着,齐骥勾勒线条的笔触变得稳定,甚至,这种平和的气氛也感染了段屏,他脸上的表情也不再那么僵硬。当阿瑟踩着嘀嗒嘀嗒的节奏折返回来的时候,他看到的整个场景已然全部按照他的钟点到位排定。 阿瑟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他似乎看到了凯恩脸上的沮丧表情,心里不无得意的想道:羡慕嫉妒恨的滋味最是熬人,嘿嘿!这份心情就留给你慢慢的享用吧!幸灾乐祸的念头刚过阿瑟颇有些感慨起来,哦,我们四个人当中只有“蜘蛛”最为坎坷了,想必他被这个念头煎熬的够久的了,唉!人不可以跟命争的哟!就在阿瑟一转念之际,他感觉隐约看见了一个人,当下沉吟道:不会吧!怎么会这么巧? 原来,在《黑幕四眼罩》里他只剩下一个人还没有提到,只因他对此人的背景一直感觉很蹊跷,在四眼罩中只有这个人他最难推敲,因此他在阿瑟心中的位置才最为重要。可就在阿瑟偷偷嘲笑凯恩的一刹那,他却恍惚在对面的珠宝商行里看到了这个人,于是,他忍不住站住脚定睛朝那个身影望去,这一看却令他吃惊不小。果然,那个人此刻就坐在贵宾间里面,他就是《黑幕四眼罩》中的白眼罩,“商人”希伦.瑟曼。 哦,今天这场面可是不小喔!究竟是什么人把久不碰面的四眼罩聚集到一起的呢?这么说当今世上在这无间行里还有比我阿瑟更有号召力的人么?阿瑟这么一想心情被不由得沉重起来,仿佛某种无形的力量正威胁着他一样,于是满满的自信稍稍退去,他隐隐的感觉出有一点点的空虚来。阿瑟注意到希伦的表情甚是淡定,看他一脸专注的盯着珠宝的样子,阿瑟推测他并不打算跟自己打招呼。 嗯!朗朗晴空飒飒清风的,怎么忽然下起雨来了?阿瑟的脑海里猛然闪现出来的这句话,让他担心起今天的这场交易会不会是一场阴谋!他猛然意识到不请自来的希伦必定背负着使命,纵观全场里的各号人物除了自己还有谁会发号施令?如果希伦甘当不速之客且不予自己打招呼的话,那么,他要针对的还会是别人吗?阿瑟的脑筋急转隐隐的打开了一张大号的试卷,那上面各种问题排列期间,阿瑟感觉自己进退两难。 对于阿瑟这等人物来说上亿次的运算只是一瞬间的事,因此,当他要从纷乱的局面当中理出个头绪再依照个人的判断找出个出路的时候,他所耗费的时间也不过就是四分之三秒的样子,这在无间行里凭脑力吃饭的一帮人中也算是佼佼者了,也正是靠着这样的本事他才能独占鳌头争得一方天下,所以阿瑟从来都不会被危局困住,更不会左右为难作茧自缚。就见他稍一迟疑便继续迈着一成不变的脚步接着往前走。 这一切发生的不仅太突然而且过于不露声色,因此他举动出乎所有人的预料,等到人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原来,踱着方步不紧不慢往前走着的阿瑟,在来到了他惯常折返点的时候没有停步,而是自顾自的朝前走去像是忘记了什么事情。阿兰没想到初寅没料到,就连悄悄上门偷偷躲在一边,想要完整见证一下这场跨国之恋的希伦也没意识到,低调的“职员”就这么在人们的视线里消失了 到了这个时候,“商人”不得不悄悄的抬起了眼帘,好奇的四下里观看,全然顾不上手里捧着的昂贵的钻戒。这太出乎意料啦!希伦心里想着目光追寻着阿瑟消失的身影,不无惋惜的想:都这么久没见面了,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就甩手离开呢?你不会变得这么小气吧!避开我不算什么,可你不该抛下情人说走就走哇!想必,这样的约会并不容易吧!哦,阿瑟,你什么时候开始也意气用事了呢? 希伦极度无聊的想着,兴味索然的放下了手上的钻戒,店员不无失望的收拾起来正准备重新放回柜台,不料,却听希伦说道: “包上吧!我要了。” 店员喜出望外的点了点头,一时兴奋得有些忘乎所以,竟险些将那价值不菲的宝贝掉在地上,这不由得惹来希伦的一声责备。 “小心点,好吧!那可是送给新郎的礼物。” 店员诺诺连声的道着歉,而后小心翼翼的包裹好,他在烫金礼盒的边缘上用银色的丝带打了一个漂亮的十字结,而后双手郑重的往希伦的面前一推。“商人”看也不看就放在了一旁,转而掏出银包取出一张金卡来,店员谨慎的双手接住正要转身,不料,希伦却突然喊住了他,跟着,他从西装的内兜内掏出纸笔来,快速的写上了一个地址和一个人名,而后说道: “替我寄到这个地址,邮费小费一起刷吧!” 店员谄媚的笑了笑,他拿起那只包装精美首饰盒子,冲着客人躬下身子便转身走了,希伦瞄了眼那店员的背影,颇为赞赏的想道:如果我的“大便小利24”雇佣的都是这么精明的店员的话,何愁不会财情两手呢?原来,当他无意说出这枚钻戒是打算送给新郎的时候,那店员已经留意的记在心里了,于是,他在包裹这枚钻戒的时候预留了别放卡片的位置,这点小小的精心令希伦颇为赏识。 哦,不知道他这是第几次做新郎啦!但愿他娶的这位越南新娘是最后一位吧!呵呵!希伦偷偷的嘲笑着自己众多雇主当中最新的这一位,正是应了他的要求“商人”才匆匆赶到巴黎,好替这位不好惹的雇主见证一下“职员”的跨国恋情。因为,他日后的很多生意都要仰仗这位“四分卫”的照应。 第三章.四眼罩心(3) 34.3.3 法国 巴黎 旧城区偏僻街道 16:40(19:40) 带有球冠状圆顶的六面体老式电话亭就像一只已经掏空了的大号饼干筒,它被这么孤零零的丢弃在五岔路口正中央的环岛上已经有些年月了,光阴的荏苒在它的身上留下了抹不去的痕迹,掩饰不住的沧桑和落寞正透过油漆脱落后的的斑驳显现出来,亦如老者憔悴的面容一样褶皱晦涩而且缺少润泽,在它老态龙钟般迟暮状的背后隐藏着阅历积攒下来的苦涩,在夕阳西坠的时刻幽幽的散发出弃妇般的怨毒,它让这个曾经繁忙却早已冷清的岔路口充满了诡异的色彩。 碧姬.卡妮用单腿撑着地,另一只脚反蹬着玻璃门,像只步枪似的斜靠在电话亭上,努力的做出一副闲散状来。她把双手环抱在胸前将头深深埋下,头发像瀑布一样的遮住了脸,但她的视线却像两把刀似的从墨镜中穿出,直射到水泥板铺就的地面上,堪堪就要碰出火星来。“尼基塔”的情绪亦如她身后的这间电话亭,在被千人使万人用之后已无人问津,如果还不趁着头脑尚灵腿脚尚硬之际赶紧行动,那么到头来只能如废物遭弃一般的落得个一场空。 一阵风紧贴着路面从食指方向的路口吹来,撩动了她遮脸的发髻引得她禁不住微微侧目,霎时,两道寒光从脚下激起直奔着风头来袭的街道射去,不料空空荡荡的路口处还是冷冷清清的,非但看不见一个人影甚至也听不到一点声息,然而,碧姬的神经却已经绷得紧紧的,她的第六感觉隐隐的拉响了警讯,她判定至少有三辆车组成的车队正朝着这个五岔路口快速驶来。碧姬的唇角微微往下一拉鼻孔轻轻哼出一口怨气,随即松开紧抱在胸前的两臂,轻微一弹那条虚蹬着的腿迈步朝前走去。 呼!又一阵风灌口似的吹来,势头比前一阵更加的强劲,她的头发被风吹得飞扬起来,好像舒展开的两翼。碧姬目转流星般的撒去,散出点点的星光来,她大步的走道了环岛街道的中央,两臂像架紧的翼肩一样支楞着,依旧压低了头垂落了两道冰冷的目光,然后稳稳的在街心站定,此刻,她的全部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耳朵上,由此撒出去的流星探马已然远在五岔路口的深处了,现在她已经扼守了那支车队的必经之路,只是尚不确定它们将从哪个路口出来,而这一切全都等着顺风斥候的消息了。 扑!扬尘从高处里落下在她的肩头上积满了一层沙,这是第三阵风头正盛的写照,当风势从头顶吹过的时候抖落的却是岔路里面的街尘,它提醒着碧姬车队已经临近了。碧姬的神情微微的一凛,她的两耳廓稍稍的一抿,随即收了顺风斥候同时却将探马资讯压在了心头。就见她将眉梢往起一扬,目光宛如流星一般的激荡,竟带着抛物线般的弧度朝着中指方向的路口甩去,与此同时,她的两臂后挫双手反背在身后,眨眼的功夫,已将两支格洛克擎在了手中。 原来,最初两次风起的路口全在五岔路口的食指方向,颇富经验的“尼基塔”并不能据此就确定车队的来向,因为五条街道都彼此贯通,而当车队在其中一条街上疾驰的时候,风压就有可能从任何一条街道涌出,因此,她需要凭借自己的听力才能做出最后的判定。当尘沙坠落车队临近的时刻,她的判定也刚好有了结果。于是,碧姬掣枪在手迈开大步直奔着来车的路口走去,随着她的脚步声在寂静的街头响起,一阵低沉的引擎轰鸣声已经隐隐的传来,跟着便是刺耳的胎噪声。 此时,已经大步流星赶到路口的碧姬侧身亮出了一个丁字步的拒马造型,而后稳稳的在街头站定,就在这时一辆奔驰越野车抢先冲出了路口,宽大的车身几乎塞满了街口的宽度,它像活塞似的运动从而在五岔路口里压出了不小的风。这一刻,风压随着车速涌出令碧姬身上所有能够飘动的部分全都飞扬起来,这让她看起来好像乘风驾临的超人相仿,而面对泰山压顶一般迎面扑来的越野车,她竟然站稳脚跟纹丝不动,却将双枪交给左手,单单只扬起了一支右臂,冲着直撞过来的车头亮出了掌心。 嘎吱!越野车拖着长长的噪音一头扎在了碧姬的脚前,爆起的烟尘扑的粘满了她的全身,碧姬屏住呼吸用力地甩了甩头发,这才枪分两手稳稳的扬起了头。她疾目流睛的紧盯着驾驶室里的人,咬牙切齿的迸出两个字来:下车!她的话音一出就见环岛的四周黑影攒动,呼啦啦的钻出十几个人来,个个都双手端枪瞄准了为首的那辆越野车,随后的两辆车却由于街道过窄而无法打开车门,因此全部被闷在了里面一时无法动弹,这一刻剑拔弩张的气氛紧张到足以令人感到窒息。 砰!驾驶室的厚重车门重重的打开,一个秃顶的家伙跳下车来,他气急败坏的冲着黑洞洞的枪口吼道: “碧姬,你竟然连阿兰的车都敢劫,你…你和你的人都会造报应的!” “闭嘴,你这个不识时务的家伙,要不然,你的报应就在眼前。” 碧姬用枪点着碧姬的头厉声喝道,随即冲着手下人一甩头,立时便有人上前下了秃顶的枪,跟着另外一个人则哗的一声拉开了后车门,然后用枪指着车里的特工嚷道:下车!下车!赶快下车!由于缺少和碧姬同级的领导,因此阿兰手下的特工便成了群龙无首的乌合之众,加上“尼基塔”此前的杀手之名,所以无人愿冒无主之名敢在碧姬面前逞能,于是,加上秃头在内全车共计五名特工全部乖乖的下了车,只剩下一个腿上绑着石膏的人仍旧留在车里,碧姬知道那便是她想要的中国特工。 碧姬收了双枪之后冲着手下一摆手,立时便有三人钻进了车厢,碧姬大步朝着驾驶室走去,站在车旁的那个秃顶的家伙似乎心有不甘,他站在原地意欲阻拦却被碧姬横着膀子用力一撞,人便踉踉跄跄的朝后跌去缓了好几步才算站稳,众人见状无不骇然,毕竟那秃顶也是这群特工里面数一数二的壮汉,不料却在碧姬的手下变得如此不堪。碧姬毫不理会众人脸上诧异的神情,径自打开车门钻了进去,跟着便砰的一声点燃了引擎,随着她的脚下一用力,车子便如脱缰的野马一样蹿了出去。 碧姬在汽车窜起的一刹那眼角的余光扫向了身后,她看见余下的手下正朝着另外两辆车围拢过去,她知道他们会在那里停留一阵,以便自己有充裕的时间转移身后的那个腿上有伤的人。顺势,碧姬的收拢的目光扫向了后视镜,她看见一张面容姣好却略显憔悴的女性面孔,心下不由得生出同情来。是啊!从来都属于弱势一方的女人偏要行走于无间,那份苦自然就比男人要多出几分,碧姬暗暗的叹了口气,随即收了杂念聚敛起精神来,恰在这一刻她似乎隐隐的听到了某种异响破空传来。 哦?碧姬的神情陡然一凛,她迅疾亮出两耳撒出顺风探马追踪那声音而去,偏巧从这一刻起那声音却杳然不见了,碧姬皱了皱眉脑海里急如星火般的一闪,随即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原来,当她驾着这辆从中指方向冲出来的越野车快速起步以后,车子是在环岛的圆形街道上行驶的,这样在她进入路口之前车子一直都在沿着弧形开进,而风便成了随时转向的变量,于是那声音便只能存在于一瞬。就在碧姬刚想揿下车窗再仔细辨听一下时,车子已经冲进了拇指方向的路口,她的机会转瞬即逝了。 位于通往巴黎第八区某处僻静之路的露天酒吧 他用脚轻轻碰了碰倚靠在大腿内侧的那支“摩尔庄园猎人”手杖,忍着想要再次便溺的欲望伸手摸了摸虚空却感觉饱胀的腹部,眼睛却瞄向了那条不算宽敞的街道,黄昏沉降夕阳西坠暮色已将脚下延伸出去的这条路浸染得模糊不清了,隐隐的只现出那辆停靠在路边的雷诺车的车影。那是他特意准备的一辆车,并且还把车钥匙留在了车上,这样,等到来人换乘的时候就会省去很多的时间,而对他来说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重要,因为他的算计从来都是极其精细的。 凯恩以残疾之躯亲临第一线,并且还投身于具体的行动之中,这足以看出他的用心良苦,因为,这是他孤注一掷的行动了,假如此役不胜的话,他知道那结果必定是万劫不复!为此他几乎无所顾忌只求能够达到目的就行。但是,以号称网进天下秘密的“蜘蛛”先生也有资源匮乏的时候,当他发现自己的贴身保镖“看守”也已经背己而去的时候,饱受“探长”药酒之苦的凯恩便只好拖着条废腿独自上阵了。现在,他谁也指望不上了,只能依靠自己独立哭撑了。 “密探”的背弃令“蜘蛛”很是丧气,却没有令他感到灰心,反而激起了他逆反之心,因为越是身有残缺的人就越是不肯轻易放弃,他必须证明自己的潜力,因为他已经距离那个梦寐以求的位置已经很近了。凯恩差不多已经拉净了肚子里的东西,除了自己标配的硬件以外肠胃里几乎所剩无几,如果得不到营养补充的话,他恐怕撑不了多久就会虚脱过去,但凯恩真的没有时间到医院就医,他只能暂借这家路边的小酒吧给自己点了些甜点临时补充一下身体所需。 少量的面点加上一杯牛奶下肚之后,空肠虚胃的凯恩很快便消化下去,片刻之后他已经觉得身体有了力气。虽然,他废掉了一条腿又上了几岁年纪,但是仗着年轻时候练就的一副好身体,凯恩感觉自己还能够抵挡一气。于是,对于成功的渴望重新回归了他的体内,跃跃欲试的冲动令他的听觉变得更加的锐利,所以,当那辆奔驰越野车挟风裹电般的冲过来的时候,他早已经从座位上面起身了,拄着拐杖的“蜘蛛”先生一瘸一拐的迎了上去。 碧姬将汽车重重的扎在了距离凯恩不到半米的地方,然后,砰的撞开了车门一纵身跳下车去,他和凯恩几乎没有交集甚至连眼神都不碰一下便匆匆来到了后车门,于此同时,后车门哗的一声打开两名特工首先跳了下来,随即伸手将“买手”搀扶出来。碧姬伸手接过行动不便的中国特工,架住她的腋下便快步朝着停在街道另一侧的雷诺车走去,在她的身后那两名特工开始帮助凯恩蹬上车去。于此同时,坐在驾驶位另一侧的那名特工已经在方向盘前就位了。 砰砰!连续两声重重的关门声,奔驰越野车的前后左右已经干净利索,刚刚走到雷诺车前的碧姬头也不回的甩出一记响指,随着啪的一声脆响刚落,奔驰越野车边轰的一声冲了出去,眨眼间便消失在了暮色里。一切都进行得异常顺畅堪称无缝连接,这显然是事先经过周围计划和精心布置的,碧姬的唇角不经意露出一丝冷笑来,她为自己选择了一位强人合作而颇感欣慰,是的,奇人多有残疾,尤其是后天致残的人就更为特异,这一切特点都在“蜘蛛”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碧姬迅速的拉开了车门,然后用力的托了托“买手”的腋下,示意她尽量努力坐进车去。“买手”很是配合,她虽然尚不知晓自己的命运已经发生了变化,但她对眼前发生的一切也有着自己的推测。她明显感觉得出,某个以自己为筹码的行动正在进行,很显然自己已经成了这个阴谋的标的,而要摆脱眼前困境的话,就必须先要制服身边的这个女人,然而,这却是一个毫无把握的难题。为此,“买手”尽量做出一副驯服而又无力的状态,毫不抵触的依照对方的指令钻进了车里。 碧姬重重的甩上了车门,转身从车前绕到了另一侧,但是她的眼神却始终以某种难以想象的弧度罩着“买手”,在她的眼里这个女人绝对不凡,她越是表现得顺从就越是危险,这是女人看女人的独特视点,因此,碧姬从心里早已严加防范,但她并不想主动挑起事端,毕竟一个安静又听话的“包裹”总比又吵又闹的强,要知道,从现在开始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被分心正是她此刻所求。于是,两个女人心照不宣的上了同一辆车,也不询问也不解释的并肩坐在了一起,雷诺车轻轻一扭车身便悄然行进了。 第三章.四眼罩心(4) 34.3.4 法国 巴黎 旧城区偏僻街道 16:45(19:45) 一只摒住呼吸匍匐着的野兽压抑着剧烈的心跳尽量把喘息声控制在最小,它刚刚经过了一段为时不长却是极限速度的疾跑,因而骤然停下来的脚步一时阻止不了体温的持续升高,那些残留在心室里的白色血液仍然保持着旺盛的燃烧,由此积累下来的多余能量给了它极度充裕的体能,促使它的狂妄快速暴涨不安分的欲望也随之膨胀,但是死死卡住喉咙的缰绳死死的约束着它,它虽然力贯全身却得不到释放,因此不安分的冲动便一点一点的滋长,跃跃欲试的想要挣脱束缚好跑它个淋漓酣畅。 凯旋“老虎”的微微振喘稍稍干扰了他的判断,他不得不把控制怠速的风门压到了最低限,由于他与目标间隔的距离比较远,等远处的声音透过微风传递到他耳中的时候已是时续时断,再加上他胯下这头猛兽还时不时的想要摆脱控制的羁绊,它挣扎的力度也就有增无减,为了不使自己过早的被对手发现,他除了安抚之外暂时没有其他的手段,于是,他只有绷紧了浑身的肌肉,用力的压住这辆亢奋的摩托,让它的两只轮子像虎爪一样牢牢的抓住了地面,进而防止它过早的冲出去。 “坏小子”科林.维尼只身赶到巴黎,身兼着来自两方的双重使命,但任务却是相同的一个,那便是保护“买手”的安全,并且确保交接顺利的完成。为此,他一直将自己置于暗处,像个影子一样的在关押着“买手”的安全屋附近游移不定,直到他看着一队特工将“买手”送上了车,他这才结束了夜游神般的飘忽不定,转而一路紧盯着车队不离左右,但接着便有情况发生,他亲眼目睹了车队与另一队特工之间的火拼,随后他便寸步不离的尾随着劫持了“买手”的这帮人,不料,却意外的看见了“蜘蛛”的身影。 科林眼看着“蜘蛛”替代“买手”上了车,心里便大致明白了这是一出“掉包计”,于是他一面向自己的老板“职员”作了汇报,一面又向“唐笛”的秘密代理人通报了讯息,但他本人却已经拿定了主意,留在“买手”的身边伺机将她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以便确保按时完成交接的程序。他清楚的看到自己面临的是一个多么棘手的难题,因为这是在法国所以他不能随心所欲的简单处理,否则,“买手”就会变成一块烫手的山芋,而原本合理合法的交换也就演变成了一场劫狱,而他自己则免不了要受到通缉。哦,这可怎么办才好呢? 科林的脑筋像只陀螺似的飞速转动,他的心思也搜肠刮肚般的一通忙活,无奈这是在法国啊!能有多少资源可供他无偿的使用呢?哦,哪怕有几个远房亲戚也好呀!科林万般无奈的开起了自己的玩笑,他的寻机之旅业差不多就要走到了尽头,但他仍旧坚持着不肯认输,他不愿让绝望占据自己的心头。可就在“坏小子”几乎要耗净他的全部灵性堪堪沦为平庸的时候,忽然有一扇窗在他的心头打开,仿佛有一缕光透析了他的困窘,让他茅塞顿开重新显露出“坏小子”的聪颖。 神灵般的引领给了科林一个重要的提醒,这让他不由得想起了一个人来,那人便是“职员”的亲随扈拥,位列《显贵十四戮》的第一名,号称“机械师”的马丁.铎森。原来,就在不久之前他刚刚接到过这个家伙的一通电话,其目的是想向科林打听有关“揭秘网站”创始人“密探”在法国的行踪,由于科林凭着自己出色的表现已经越来越得到阿瑟的器重,因此马丁等一班旧将看着是既羡慕又眼红,他们很自然的认为科林知道一些更深层的消息,为此,挨了阿瑟狗屁呲的马丁只好求助于科林了。 科林通过对话了解到,奉了阿瑟捉拿“密探”的命令,马丁已经带领着一个特战小组秘密抵达了巴黎。科林当即想道:哦,完全可以借助这家伙的帮助抢回“买手”啊!这样既可以确保行动准确无误,又免得弄脏了自己的手,真可谓是一举两得!只是作为交换,该拿什么去说服那个家伙呢?当然是有关“密探”的即时行踪了!可是到哪里去打听到“密探”的行踪呢?眼前初现曙光的科林忽然又被一道迷障遮住了,他禁不住苦思冥想道:“唐笛”会不会有什么办法呢?可那样一来时间却又等不起啊 科林猛然想起一个人,他确定通过这个人可以迅速获取“密探”的即时位置,这是他从“职员”一次不经意的电话中听到的只言片语,又经过了偷偷调查之后才得知的,起初这个人并没引起他的特别注意,但现在想起却又觉得他的背后一定隐藏着重大的玄机,因他与“键盘手”布莱德.曼宁的露馅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而引导曼宁中士走上歧途的正是“密探”朱利安.阿加西。哦,“职员”雪藏了这个人莫不是要用他来做什么大事吗?如果我现在向这个人要消息,那岂不是要引起“职员”的怀疑? 就在这时凭空传来了引擎骤起的声音,劫走了“买手”的那辆车就要驶向未知之地,怎么办?已经罄尽了外交努力才达成的结果就这么让他白白失去?刚一想到这里,科林就觉得冷汗透衫胸口堵满了凉气。哦,顾不了那么多了,先解眼前之急,等到“买手”安全之后再做补救也还来得及!“坏小子”当机立断毫不犹豫,他抬起手来点通了耳麦,一个热键直接拨通了“机械师”的手机,同时慢撒手掣缓放油门让“老虎”轻轻的喘了口气,然后才悄悄的放开了野兽的四蹄。 “老虎”潜行的速率如同他此刻的话语,科林开口所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向对方通报好消息,一个有关”密探”位置的诱饵被他高高的抛起,他几乎可以想象出马丁那淌着涎水的贪婪表情,随后他便直截了当的提出了自己的条件,即利用马丁的人马做为交换。可能是顾及到科林在阿瑟眼中的地位,马丁几乎没有质疑科林所言的真伪,因此他答应很痛快。于是,科林让马丁追踪自己的手机信号,然后选择一处最近的方便地点,强行拦下那辆雷诺车。 在科林与马丁的通话进行中间,“老虎”已经由快走变成了疾跑,科林侧耳听了听雷诺的引擎声,判定间隔的距离已经足够安全,于是,他这才松开缰绳听凭“老虎”自由追踪,而他则趁此机会腾出手来,揿下了另一个热键。嘟嘟声响过了一段时间之后,耳麦当中才传出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显然他对科林的号码颇感陌生,因此,他的语气当中充满了戒备,只是当科林对他提起阿瑟这个名字的时候,他才稍稍感到放松。但是为了营救“买手”科林已经顾不得许多,要想制服对方他也只好这么说了。 “爱德华,这里是科林.维尼,阿瑟.迈肯奇先生让我转达一个口信。请听好,我没时间重复。” 科林抢先抛出了“职员”,直截了当的告诉“两面镜”这是阿瑟的旨意,目的是为了节省时间少磨些嘴皮,但是那位“两面镜”似乎也是个吃过见过的主儿,看起来并不在乎科林这一套,就听他慢条斯理的反驳道: “阿瑟从来都不通过别人传递什么口信的,如果有要求他可以直接打电话给我。” 爱德华不软不硬的钉子令科林感到极度恼火,但是时间紧迫他也没功夫再啰嗦,“坏小子”不得已拿出了那套嘎杂溜球的损招来,以期逼迫“两面镜”乖乖就范。 “好吧!爱德华,有个规矩需要让你知道,阿瑟是从来都不宽容抗命者的,他给 每个线人都事先拟好了生平介绍,它们将被记录在cia的失踪线人的名单上,你,一个臭名昭著的同性恋和告密者,有幸能在生前看到对自己的评价,这已经是你的福分了,你最好听听这一段。” 科林的威胁才刚刚开了一个头,爱德华就已经抗不住了,他在科林说出最恐怖的字眼之前便开始屈服,全然没有了刚才的抗拒态度。虽然这个出色的it男有着独特而超凡的天分,也擅长在网上坑蒙拐骗,却在抵抗威逼利诱这一面上存在着不小的缺憾,正所谓老天有眼,不会把所有的优点都给了同一个人,因此知人善用才是取胜的关键,这样才既不会浪费资源,也不会冒无畏的风险,阿瑟善用阿德华的这一点正说明了他的知人善任和非常手段。 “好吧!好吧!科林,我无意冒犯你,但我们毕竟没有见过面,所以…” “两面镜”很是婉转的表达了歉意,但他这么快就服软却也出乎科林所料,科林半是照顾对方脸面半是敲打对方的说道: “这正是你的福分呐!爱德华,干我们这行知道的越少越好。” 科林的敲打令“两面镜”一时语塞,这让科林稍稍感到心安,于是他趁机抽出神来侧耳听了听雷诺车的引擎声,这一听便知便知距离控制的还行。科林决定抓紧时间趁热打铁向“双面镜”交待清楚追查的内容。科林想:现在轮到考验你这家伙的时候了,看看查明“密探”的方位究竟会耗费多长的时间,要知道“机械师”也是个无间行内的老手,他必定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既然找他帮忙就必须先要给他一些实惠才行。 科林决定保留与“两面镜”的通话畅通,好让他即时查询“密探”此刻的行踪,一旦得到那家伙的坐标参数,当即就转告给“机械师”兵分两路,一队跟踪追拿“密探”,另一队则前来帮他解救“买手”。主意打定,科林迅速的告知了对方,他要查找的对象正是大名鼎鼎的“揭秘网站”创始人,“密探”朱利安.阿加西。 “两面镜”虽说年轻,但论起功夫来可真不是徒有虚名,从科林把朱利安的名字告诉他的那一刻算起,到他准确报出“密探”的gps参数,加起来总共也不超过一分钟。原来,早与“密探”有过联系的爱德华,只是通过手机就迅速而准确的查出了他的位置,这让科林也禁不住暗自称奇,心说:真是猫有猫道狗有狗道,天生这家伙就是个做特工的料,哦,难怪阿瑟如此看中他呢!日后注定会给他机会施展自己的才能,而这一点必须尽早予以提醒。 科林连谢也未道一声便挂断了电话,但他的心情却并未因为难题已解而轻松起来,相反却陡然升起了一种忧虑来,这在“坏小子”的过往表现当中并不常见,由此可见他真的把“两面镜”的表现视作为一种重大的隐患,如此眼界也表明了初出茅庐的科林已不再是个单纯的“坏小子”了,他已经学会在战略层面上看问题懂得了在细节之处防微杜渐,进而把消灭危险上升为防止危险,如果所有的基层特工都能有如此意识的话,那将会使中国的特情危势大为改观。 科林收了心思转而专注在前面的雷诺车上,他想:既然“密探”的位置已经掌握在手,那么还是趁早告知“机械师”的为好,因为稍有耽搁不仅“密探”会溜掉就连“买手”也有可能找不着。科林看了看这短短的几分钟里自己就已追出去很远的一段距离,于是担心照此下去过不了多久那辆雷诺车就会身法藏匿,毕竟巴黎也仅仅是巴黎,横穿整个城区也不过就是几十分钟而已,因此想在它消失之前就逼停在原地,还必须尽快选择一处狭窄又僻静的理想之地。 科林轻轻的轰了一脚油门,“老虎”的精神随之陡长了一倍,科林很快便压住了心急转而拨通了马丁的手机,嘟嘟的声响刚一过去,也不等马丁开口问询科林便将一连串的数字报了过去,接着,听筒里便传来了马丁分兵两路的命令声音。科林暗舒了一口气,转而叮嘱马丁跟住自己的踪迹,并且尽快在沿途设下一道埋伏准备拦截,因为再过三五分钟之后那辆雷诺车很有可能已经不在视线里。马丁答应一声之后便注定挂断了电话,科林见调配已毕心内便不再纠结,遂抖擞起精神准备在脱困的那一刻接应“买手”的到来。 第三章.四眼罩心(5) 34.3.5 法国 巴黎 旧城区偏僻街道 16:50(19:50) 老旧失修的城区、脏乱无序的街道以及破烂不堪的路面,所有这些透过车窗反映在碧姬的眼中都让她觉得有失颜面,她禁不住尴尬的自问:这还是著名的浪漫之都巴黎吗?虽然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的任何一座城市都有新旧城区的更迭和替换,这是很容易接受和理解的普遍规律,但是当这个骄傲的法国女人身边坐着一个同样骄傲的中国女人的时候,这种感觉就变得不一般了。碧姬不需侧目就能感觉到“买手”脸上的嘲讽和讪笑,于是忍不住在心里狠狠的骂道:哦,别这样,你现在还在我手上! 一两栋人去屋空的楼房间或出现在街道的两旁,拆去了门窗的门洞和窗口光秃秃的裸露着,上面的碎砖以及墙皮大片大片的脱落,未及清理的瓦砾被风刮到了街道的正中,疾驶而过的雷诺快速的从上面碾过,宽大的轮胎碾出了一阵阵的噼啪声。碧姬咬牙忍住心头的怨恨故意的轻拉了一下舵轮,车子右侧的车轮狠狠的从一块砖头上面压过,车子因此发生了剧烈的颠簸,坐在副驾驶位上的“买手”被猛的抛了起来,跟着又重重的跌落,她那条负伤的腿被狠狠的戳了一下,霎时大颗的冷汗渗出了额头。 一丝冷笑湮没在了碧姬的唇角,女人的阴毒稍纵即逝的从她脸上溜走,争强好胜之后的快慰让车跑得更快,雷诺一路呼啸着穿行在这片废弃的城区,显现出车主旁若无人的高傲。碧姬的眉梢微微上挑双眸里流露出挑衅的味道,到了这会儿她反而有兴致去欣赏对手脸上的痛苦表情了。然而,就在她不自觉的迁就了自己的虚荣的时候,却忽视了对前方街道的观察,在这一路驾行的过程当中她都很少出现这样的疏忽,然而偏偏就在雷诺即将驶出这片旧城区的时候发生了。 有一道微微凸起的土坎横亘在街道的左半边,紧挨着它到路中央的是一段坑洼不平的路面,已经被积水覆盖了好大的一片,从远处看不清那片水洼的深浅。就在碧姬稍一打愣的瞬间雷诺已经驶到了近前,面对复杂的路况碧姬没机会挑选,她显然不愿甘冒深陷泥潭的风险,而依照雷诺此刻的车速,让它飞跃那道土坎不过是小菜一盘。于是她稍一打轮车头往左一偏,雷诺的两只前轮便硬生生的骑上了土坎。虽然雷诺的避震完全可以抵消大部分的震颤,但是碧姬还做好了颠簸的准备。不料,她却意外的听见了扑扑两声,跟着就是爆胎的声响,砰!砰! 一头撞上土坎的雷诺没有像预期的那样昂起车头蹿起来,而是重重的一颠跟着沉沉的往下一陷,巨大的阻力令充满惯性的车身猛一打横车尾随即往右一甩,失速车体的动能被横向的扭矩所取代,超强的能量释放迫使车身做出了轴向的滚动,堪堪就要翻到的地上。猛醒过来的碧姬不肯就这么放弃,就见她死打舵轮猛踩油门,四轮驱动的雷诺在后轮的推动下拼命向前闯去,已经骑在土坎之上的雷诺转向顺行,顶着两只爆胎的前轮朝着街边冲了出去,竟然避免了一次看似无可挽回的翻车之险。 嘎吱!雷诺在冲到距离街边楼角仅十公分的地方停了下来,碧姬的上半身被巨大的惯性推了起来,她的额头几乎就要触到方向盘了,噗噗!两蓬雪白的气囊猛的爆了起来,碧姬连头带脸一起深埋起来,她感到前探的颈椎几乎就要被折断了,好在有安全带将她的肩背牢牢的固定在了椅背上,这才控制住了失控的头颅没有超出颈椎伸缩的限度,从而避免了折颈的危险。于此同时,坐在她旁边位置上的“买手”也经历了几乎同样的危险,只是因为她的精力集中因而预先做出了防范,她提前伸出去的两手撑住了前板,因此她前冲的力度被稍稍减缓。 呜!碧姬大惊失色的叫出了声来,但是强而有力的气囊捂住了她的脸,她的惊叫声因而变得像是在呜咽,但她很快便从困境当中挣脱了出来,而她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扭项朝身边看去,可看到的结果却令她大吃一惊。副驾驶的位子上面空空如也,刚刚还坐在那儿的“买手”早已不知去向了。碧姬像是给人猛抽了一鞭子,急忙聚精凝神仔细看时,她发现另一侧的车门已经打开了,毋庸置疑的显示摆在她的面前,“买手”趁她被气囊遮面的空挡溜下了车。 嗡!碧姬的脑海里升腾起一阵雾气,无数个问号挂在眼前遮蔽了她的视野,让她看不清也辨不明这突然发生的一切。但是有个声音却在暗中提醒:圈套!你中了人家的圈套。唰!不等眼前的雾气散尽,碧姬仿佛又被通体的冷汗浸泡在了冰水里,她禁不住打了个激灵,脑力下意识的快速搅动,迅速的驱散了迷雾之后,又将自己从灭顶的懵懂当中拽了出来。那道土坎是道绊马索,周围的建筑就是个陷马坑,看来,自己是要束手就擒了!可是,那个中国女人能跑到得了吗?她的腿上还有伤啊! 旋风般的念头陡然急转一下子吹了个云开雾散,碧姬感到自己的眼前豁然一亮随即便想明白了一个问题:是啊!就算她溜得再快还能快到哪儿去?只要把她控制在手再大的陷阱又奈我何?于是,她不等甩干大脑当中的水分便迅疾做出了反应。就见她迅疾伸出左手去开车门,与此同时,右手腕闪电般的往起一翻亮出了一柄飞翼薄捻,只见那玩意儿的乌亮刃口在气囊上轻轻的一划,就听噗!的一声,气囊便如花苞绽放碧姬即刻脱离了困境,她顺势往车门上面一倚,随着门开的阻尼灵巧的翻出了车去。 碧姬的脚一沾地即刻便觉得心里有了底,她迅疾蹲踞在地飞速将薄捻收起转而将双枪擎在了手里,到了这时她才有机会闪目往四下里观望,然而这一看不要紧,刚刚才冒出点头的自信霎时便又缩了回去。原来这周围全是陋檐斑驳残垣堆砌,门洞和窗口到处可见,一时不知道有多少伏兵藏在那里,而其中只要有一个狙击手的话,他随时都能让自己脑袋开花。搞清了自己的处境之后碧姬多少有些绝望了,她知道自己已经孤身陷入险境,想要全身而退的可能微乎其微,而唯一的稻草就是那个中国间谍。 求生的欲望给了碧姬超凡的能量,让她做出了平时都很难做出的举动,这或许就是猫急上房狗急跳墙的现象吧!就见碧姬猛然仰身往后一躺甩脸往车下一望,她发现那中国女谍果然靠在车轮旁,想必是因腿伤所累根本无力移动身体。碧姬一见不由得大喜,就见她收腹吐气将身体尽量收缩起来,接着将两手交叉在腹前从头至脚平摊得如同薄薄的薯片。随后脚在前头在后快速蠕动着钻进了车底,那动作就跟蚯蚓一般无二,眨眼间人已到了车的另一侧吗,也就在这时弹雨倾泻而下,覆盖了她刚才的位置。 其实,“买手”无法也无意溜走,只因她作为旁观者早一步看清了面临的危势而已,因此她才抢先下车将自己隐在了车体后。她想既然自己已是案板上的肉,谁切谁喇又有什么区别,只是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吧!或许下一步就是转机?而眼见“买手”又重回手中碧姬多少感到有些踏实,而且,她从对方的射击声中推测出,这伙人里没有令她生畏的狙击手。于是,她更加的感到困惑,怎么?这伙人难道不想要自己的命吗?怎么会不在设伏地点上布置狙击手呢? 碧姬的疑惑一点不错,这不仅表明了她的专业素养,同时也暴露出了这伙设伏之人的捉襟见肘,是啊!既然是布阵埋伏又岂能没有神射手呢?原来,这个道理没人不懂,只是刚刚分出去的一路人马更需要狙击手,因此,他们才只好忍痛割爱,也让碧姬有机会嘲笑了一回,但若是她知道拦截自己的竟是北约盟友的话,怕是再大的心理优势也会丧失殆尽的,因为只要中情局一出手她便注定要成为一个冤死鬼,更何况来的这伙人还是“职员”的亲随卫队呢?真不知“尼基塔”是该感到冤枉呢?还是该感到荣幸! “机械师”马丁透过一扇光秃秃的窗口朝外望去,从这里观察这片空荡荡的街面可以说是一览无余,他看见那辆雷诺歪七扭八的停在那里,车里车外毫无动静,于是抬起手来用食指在轻压着耳麦用含混又低沉的声音吐出两字:停火!立时,蜂群般的嗡嗡声戛然而止,刺鼻的火药味随着微风很快散去,现出了雷诺车上的点点白色弹痕来,他看清了车厢里和被弹面上既没有人影也没有尸体,知道这一轮射击的喝止目的已经达到,跟着便又命令道:围上去。 其实马丁只想得到那个被掉包的中国间谍,所以,当他看见那个瘸着腿的中国女人翻出车去之后,便毫不犹豫的下令开始射击,现在看来那个押送者也沾了中国人的便宜,而他却不得不费点力气。原本他对科林的这个请求并不感兴趣,他的重点是完成“职员”交给他的任务,抓捕那个让阿瑟恨之入骨的“密探”朱利安.阿加西,但是,考虑到“密探”所在的位置远比这里复杂得多,为了确保任务完成的顺利不得不把唯一的狙击手放在那里,加上人手拆兑不开的原因,马丁才不得不亲自带领这一队。 正是出于这样一种心理,马丁处理起眼前的局面来也就显得有一点操之过急,是啊!谁不想赶紧忙完了手头上的“闲事”之后赶紧去办正差呢?因此马丁根本就没想留下活口,他只管催促手下尽快抢下目标之后好调头就走。可正是这样的一种心态给他造成恶果,全然不知自己面对的可是个有名的女杀手,他本以为当自己的手下大大咧咧的包围过去的时候,对方根本没胆识面对这么强大的阵势,只能乖乖的举起手来听候处置,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尼基塔”的野性和手段远比他的手下强悍许多。 黄昏将尽暮色愈深街道笼罩在一片昏暗之中,马丁慢慢的从隐身的楼栋里走了出来,他倚靠在门口上面,远远的看着三名手下摆成品字队形,慢慢的朝着雷诺车包抄过去,周围一片寂静,脚踩在碎石上面发出的声响听来有些阴森,仿佛死神磨牙的声音。马丁听得有些不耐烦了,他掐起两指含在口中吹出一声尖利的唿哨来,三名手下闻声回过头来,马丁冲着他们用力的挥了挥手,催促他们赶快行动。三个人对视了一下,而后加快了步伐朝着雷诺走去,边走边端枪瞄准了车子。 猛然,昏暗的车影后面闪起了两团枪火,它们交错着亮起发出了很大响声,跟着,围攻过去的三个人也打响了手里的枪,但比起对方来他们加装了消音器的枪声远没有对方来得威猛。霎时,因对射而产生的曳光划破了黄昏的宁静,一道道的弹迹像刀痕划过了沉沉的暮色,给留在阴影里的马丁造成了强烈的震撼,他借着对方枪声爆起时的火光依稀可以看清,一个手持着双枪的女人正猛烈的朝着自己这边开火,接着他便听见了手下接连发出了哀鸣。马丁预感到了不妙,于是,他一抹头转身朝后面跑去。 走在品字型队列前端的家伙首先被射中,一粒子弹洞穿了他的前胸,喷涌而出的血线像飞石溅起的水花,沿着伤口的边缘呈漏斗状射出去很远,紧跟着另一粒弹丸重重的敲在了他的腮边,破碎的牙齿像爆开的坚果一样四处飞窜,撕裂开的口腔拽不住沉重的下颌骨,于是像豁了口子的破鞋底子一样当啷在胸前,这个家伙随即丢了手里枪,头一栽歪便像一只破口袋似的倒在了路边。此刻,另外两人射去的子弹倾泻在雷诺车的顶部,令他们一时看不清楚对手的轮廓。 就在这时位于队列左侧的家伙猛然停止了射击,就见他慌不迭的腾出手来捂住了自己的脖颈,好像给老大一只蚊虫叮了似的,但是,已经撕开一个大口子的动脉根本捂不住,血像顶爆了的自来水一样喷涌,很快,他便两腿无力的堆乎下来,慢慢的瘫软成一滩毫无生气的肉团。而第三个家伙的境遇相对更惨,似乎对于最后一个已经无需吝惜子弹,进而导致他在倒地之前已经中了六弹,每一次弹入肉体的时候他都不得不抖动一下,而在经历了筛糠一般的颤抖之后,这个人的意识早已经离开躯体殡天了。 碧姬不停的扣动着扳机打光了两支枪的子弹,此刻在她的面前已经空无一人,她知道接下来的必定会招致暴风雨般的射击,于是,她迅速的矮下身子蹲踞在“买手”的身前,随即按下暗掣退出弹夹准备更换子弹。这一刻她的心是安稳的,因为有“买手”在她身后,因此搏杀就有了赚头,并且她刚一出手就打了对手三比零,这个结果令她倍感精神抖擞,同时也让她重新看到了生的希望。于是,本来就是快枪手的碧姬此刻换起弹夹来几乎就是在表演魔术。 两只弹夹几乎同时插入了枪柄,碧姬看着它们顺畅的滑进凹槽里,感觉就像是硬物进入体内一样舒服,于是,她忍不住撩起枪柄双双拍向了前胸,像更近距离的倾听那弹夹入槽时的轻微咔嚓声,但奇怪的是她撩起来的双枪迟迟没能靠近前胸,它们突然好像灌满了铅一样的沉重。碧姬的眼前变得一黑,她吃力的抬起头来看见的是一个高大的身影。“机械师”甩了甩还冒着烟的伯莱塔,冲着碧姬吐两口唾沫。碧姬明白确实有硬物进入了自己的体内,它属于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并且再也取不出。 第三章.四眼罩心(6) 34.3.6 法国 巴黎 旧城区偏僻街道 16:55(19:55) 这是一只重量超过了一克拉精度接近vvs级别的钻戒,它在被郑重的放进首饰盒子之前仍旧不肯错过最后一次炫耀自己的机会, 在多重角度的灯光照射之下超细做工的钻石折射出了晶莹璀璨的光来。它恍若幽寂深邃的夜空里的一颗最闪亮的星星,在黎明的大幕拉起之前拖沓着沉重的脚步恋恋不舍的留在人们的眼中。这是它的代嫁之身即将结束之前的最后一点自由的光阴,自此之后它的光芒便不再归它自己掌控,它的每一份光和每一点亮都只能替主人增辉和点缀,因此,它此刻的天然质朴以及清新纯真才显得有那么一点点的凄美。 有一张脸在钻石的切面当中叠加成了多重的影像,好像多个戴着相同面具的演员同时登台,虽然它在“商人”的眼中只是瞬间的一闪,可还是给他捕捉到了清晰的印象。希伦的心里微微的一动戒意随即袭上心来,但他却依旧保持着淡定的心态端坐着一动不动,很自然的摆出一副客大欺店的做派来,虽然他清楚这里并不是他显摆大咖身份的所在,但是为了一个说不出口的原委,他必须保持这样一种最显个性的姿态来。因为只有这样他才不致引起那个人的猜疑。希伦认为既然虚荣和唯利是图是商人摆脱不了的标签,那么在这个时候被他刻意的夸张和放大,即便是被人看穿了也不必太在意,因为我本来就是一个商人嘛!本该如此的。 然而,即便是“商人”的心思再缜密,甚至有本事骗得过测谎仪,可当真正的高手出现的时候,他还是hold不住装腔作势的火候,不可避免的漏出了马脚,全只因他的心有所图,故此才做不到心无旁骛,实非他技不如人的缘故,这在无间行里被叫做“脸谱背书”,在生存法则里也被称为一物降一物,正是由于有了这样一条铁律,那些看似杂乱无序的各方势力,才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关系,它们既相互防范又相互依附,在各自拨拉着小算盘的同时也能够彼此配合,由此才形成了眼前这扑朔迷离的复杂局势,至于谁将蚀本谁会赢利,此刻却是云里雾里,没人可以准确预期。 阿瑟在希伦身旁的高脚座椅上慢慢的落了座,听凭着柜台里面的灯光自下而上的射出来,并在他的脸上拉出一条条可怕的倒影,致使他的五官全都耷拉成八点二十的形状,这让他看来好像一个天晴之后的雪人似的随着光线正在一点点的消融,但是这完全没有影响到阿瑟的好心情,因为“坏小子”刚刚打来的一通电话已经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所以一直都在担心操控权旁落的阿瑟又重新掌握了主动,因此他这才主动的走出了阴影,带着不算高调却也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稳稳的坐在了同窗老友的身边,他要借此机会深度的了解一下这位《黑幕四眼罩》中最难把握的“白眼罩”。 希伦的视线停留在店员的手上,看着她把那枚钻戒小心的放进一只精美的首饰盒里,眼神瞥也没瞥一下身边的阿瑟,可实际上这两个人早已经通过意念打过招呼了,已经交往多年的同窗之间最多余的就是语言。于是他们心照不宣的保持着缄默,不约而同的把一种欣赏的目光投向了店员手上的动作,看着她把一张色彩艳丽的镀膜纸附在首饰盒上,灵巧的手指先是一窝接着一折便叠出了见棱见角的造型来,因为这枚钻戒在被寄出之前必须当着客人的面把它包装好,所以她才做得既用心又乖巧,这对于买卖双方来说都是极为赏心悦目的一刻了。 当一条闪光的丝带在店员手上被十字披花的打成一个结的时候,一个精彩的包装秀行将结束,到了这个时候沉默也终于被打破了。阿瑟依旧不错眼珠的盯着店员的手,看着她把写有邮寄地址的纸片别在了包装精美的首饰盒上,这才沉声敛气的说道: “四分卫也该结婚了,那位新娘等了他这么久,是时候给人家一个交代了。” 阿瑟的话说得和风细雨却给希伦造成了很大的刺激,他的心禁不住往下一沉随即惊诧道:阿瑟还真行啊!仅仅是看了一眼那只首饰盒子,他就能推测出这是送给“四分卫”的礼物, “左眼罩”的观察力真的很敏锐啊!惊异之感瞬间即过希伦跟着便用老友闲叙的口吻回应道: “是啊!碰巧他这会儿赋闲在家,刚好成全了这桩美事,这对乔治来说也是个难得的机会,不然,我们这位风流的四分卫还不知何时才能结束钻石王老五的身份呐!” 很自然的搭讪开启了一段极为平常的交谈,虽然在他们的对话当中既没有尖锐激烈的碰撞,也没有居心叵测的打探,但是话里话外的真实含义却只有他们自己才懂。这是一种独特的交流语境,具有着极为复杂的特殊背景,对于缺乏共同经历的人来说根本就无法融入其中,因此,这段看似平淡的交流实则寓含着深刻的内容,在经过了几番的往来切磋之后,在阿瑟与希伦之间竟然神速的建立起了一个攻守同盟,在这个大战将至的紧张时刻,阿瑟能够争取到希伦的加盟真的胜过了数路援兵,悉数过眼前的阵势之后,阿瑟确信自己已经取得了成功的保证。 与此同时,希伦的脸上也卸下了伪装,他把低垂着的眼神挑了起来,却仍旧不与阿瑟对视,而是投向了店门以外。他从阿瑟的弦外之音当中已经揣摩出了对方的意图,其目的无非还是想要网罗自己的意思,这让他想起了不久之前,他曾在柏林机场的候机大厅里与阿瑟通过的那次电话来,而这一次所谈的内容与上一次仍是同一个主旨。于是利益驱使的投机心理加上对局势变化的敏感视角,让希伦迅速的做出了决断。就这样,一个史上最快的结盟就在两个“眼罩”之间形成了。恰在此时,希伦的眼神被门外游人的异常举动所吸引,不由得停下了思考转而留意起外面的情形来。 八名外形特异的壮汉分成左右两列闯进了“美食新天地”,他们像黄花鱼似的溜着边儿,在以初寅为中心的周围选好了位,然后面无表情的站好就跟僵尸相仿,很快,整个美食区域就在他们的控制之下了,整个过程进行的悄无声息井然有序。虽然他的行动丝毫也不扰民,但是由于这八个人的表情怪异装束奇特,因此他们的出现还是给现场的客人带来了不安,人们稍稍的犹豫了一下而后便开始纷纷离去,于是,没有吆五喝六的大声驱赶,也没有推搡拥挤的混乱场面,一个事先安排好的且不做预先通知的交接场地就被轻松的清理出来了,这种不露声色的迅捷手法尽显特工本色。 阿瑟和希伦破天荒的交换了一下眼神,而后又重新归于互不相干的超然状态,他们的表情很是轻松,甚至是带着一点戏谑的心情来看这出由法国人阿兰领衔出演的真人电影。他们怀揣着的是同一个初衷,毕竟这是法中两国的事情,旁人只不过是来观摩和见证。除此之外在阿瑟的眼中还有另外的一层,只要交易过程能够按照无间惯例就行,一来可以给旧时情人一个照应,二来正好借机察看一下“大师”的行踪,这位出了名的中国间谍作为这场交易的中方主证,他势必会在整个交际过程里贯穿始终。哦,多么难得的机会呀!阿瑟感慨的同时也把发散的念头重新聚拢,因为,要想捕捉到那个中国大谍的踪影,他就必须得做到精力集中。 面对着周围环境的突然变化阿兰表现得神情坦然波澜不惊,虽说他早就知道阿瑟就躲在暗中正偷偷的监视着这场交易的进程,但阿兰依旧是信心高涨防范不松,因为这是在自家的地盘儿上啊!再强的龙也难挡地头蛇的横。现在有他在此坐镇,哪儿还有外来和尚好念的经?再者说,这种安排和这副做派全都是他事先安排好了的,而这一切果然也在按照他拟好的计划在进行,此刻成龙须状队形鱼贯而入的八个人应当全都是他手下的特工。因此,他非但表现得处乱不惊,并且还继续和初寅一道谈笑风生,全然一副大家风范正儿八经的一个主人翁。 然而此刻的初寅却着实有一点期待,她想,既然法国特工已经以其特有的方式进行了清场行动,那就意味着“买手”很快就该出现在现场了,至此,一场将美法两国特情巨孽玩于股掌之中的行动即将结束,如此顺利圆满的结局出现的如此轻易实实出乎她的预料,这才让她不可避免的感到一丝兴奋,因她知道作为行动观察员的“大师”就隐身在这附近,通过他的渠道会将这里的一切如实的向国内汇报,如此漂亮的成绩足以作为她复出的资本,一个咸鱼大翻身的美丽结局难免不让她兴奋不已,加上这看似轻易获得的成果背后实则隐藏着她的苦心盘算,所以当这一切都变为现实的时候,初寅的心情就变得既复杂又谨慎了。 与现场之中大多数人的感受有所不同的还有一个人,此刻他的煎熬才刚刚开始,原本从他藏身的两家店铺中间的缝隙里是可以看见现场中的一切的,但是,当那八名特工紧贴着墙根溜进场来以后,他们经验老到的把位却将他死死的封在了墙缝里头,致使他想出又出不来想藏又藏不住,就跟一根夹在热狗里面的意大利熏肠相仿,他为一点的出路就是等着被一口咬断而后再被嚼烂吞进喉咙。哦,这绝对不是“密探”的归宿!朱利安暗中叫道,随即仰头观察起头顶上的构造,他想:既然下三路已被封死那就在上三路寻找出路吧!想我密探混迹无间多年,总不会被几个喽罗困死吧! 想罢他的目光便在集成吊顶上开始急急的搜索起来,他发现自己所在这层楼面的吊顶是由成片的铝合金扣板密接而成的,横七竖八的凸梁和里出外进的管线全被扣板封在了里面,如果不是透过扣板上面密密麻麻的透气孔仔细观察,几乎看不见里面的实际情况。然而密探就是密探,朱利安在经过几番搜罗之后,他很快便在平整的吊顶后面寻到了一个突破口。大喜过望的朱利安没敢喜形于色,而是迅速的分析了眼前的情况,他深知通道虽好可看守严密,距离他最近的两名特工仅有几步之遥,虽说是背对而立可也听得见极轻微的响动,因此,他必须谨慎细致的拟好一个脱身之策才好。 原来,让朱利安寄予厚望的脱身之路竟是一条用不锈钢板制成的排烟管道,管道呈方形利用框架吊杆固定在楼顶上,主管道较粗可以承受一个人的重量,但连接到各个铺面的支线管道就细得多了,其承重能力相应的也就小了许多,朱利安担心的正在此处,虽然他的身体精瘦轻薄但也没有把握可以安然爬过,因为他必须先通过头顶上的支线管道才能爬上主管道,然后才有机会脱离这个被封锁的区域。而身为密探的朱利安并不满足于简单的脱身,他感冒奉献潜到此处的初衷始终都不会改变,那便是要一探中法两国特情间的秘密交换,用第一手资料去卖一个好价钱。 逃生的渴望加上利益的驱动,“密探”不顾一切的开始了他的冒险行动。就见他紧贴着墙壁缩扁了身体,然后像猿猴一样的伸长了两臂,上举的动作牵引着躯干慢慢的站直了身体,现在他就像一只失去水分而缩小了的活塞那样可以自由的在狭窄的缝隙里上下移动了。朱利安轻微的吸了口气开始略弯双肘微屈两膝,让肘膝接触到了稍显粗糙的墙壁,而后轻提一口气腰杆一用力,靠着这四个支点交替着向上攀援而去。 好个朱利安真不枉得一个密探的虚名,就见他像个蜘蛛一样轻盈的向上爬行了几步之后,轻舒长臂已经可以够到管道的吊杆框架了。朱利安暗运丹田上的一口气,把浑身的劲儿全都使在了两只手上,他的十根手指死死的扣住了细细的铁梁,跟着团身往起一卷随即便像只猿猴一样的吊在了排烟管道的下面。朱利安的心中微微一喜,刚想喘一口气,不料双脚钩住的那道细梁与吊杆的螺纹接缝处微微有些松动,一声轻微的声响传了出来,朱利安立时被惊出了一身的冷汗,隐约间他听见了守卫在附近两名特工转身走来的声音。 我靠,真是天丧我也!朱利安被吓得面如土色,禁不住叫苦连连,他深知自己已在中情局的关注之下了,如果再被法国情报局抓个现行,那可就真的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不要说日后再也不可能混迹特情,就连赎个自由之身恐怕都是奢望了,哦,我的委内瑞拉避难之行怕是只能在梦里完成啦!一瞬间的变化让心怀希望的朱利安霎时间变得心灰意冷,堪堪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沉沉的就要往下坠去。可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听见卖场当中传来一阵唏嘘之声,那两名特工显然也被某种突如其来的变化所吸引,他们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戛然而止了。 第四章.大师杰作(1) 34.4.1 法国 巴黎 旧城区偏僻街道 17:00(20:00) 光滑的不锈钢轮毂,顺滑的消音轴承,以及平滑的推轮扶手,所有这些坚固而耐用的特点体现出了轮椅的做工精良,从而使得这部专业的医用轮椅行进得既灵活又顺畅,坐在上面轻松驾驭就好似足蹬风火轮相仿。但是,它在凯恩手上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无论手感还是体验都不及自己订制的那一部来得称心满意。毕竟,远离了自己的“山景城”,即便是重新拄起那支“猎人拐杖”怕是也难找回主人的感觉了,但是,他仍旧坚持不懈的努力着,意欲在即将拉开大幕的这场戏中充当主演。 这是他为创建自己的“蜘蛛王国”而精心准备的一场收官之战,特意安排的戏剧性场面里因为有了“四眼罩”的巅峰聚会而显得星光灿烂,没有人怀疑此次会演的最终结局势必会极度的震撼甚至悲惨,也更加确信它定会在无间行里引起一场风云变幻,由此掀起的惊涛骇浪极有可能会使世界格局发生重大扭转。被这场风浪卷走的将沦为荒野枯骨,乘着这场风浪崛起的将赢得特情尊崇,凯恩以其残缺之躯下大注赌这一局为的就是谍海争雄,因此,即使是再多凶险再多艰难他也只能是:只准赢不准输! 轮椅在凯恩的手上行得稳健走得从容,就好像胎里带肉里生的一般自如,因此,当他潇洒的来到卖场当中的时候,他才能很自信的使出了一个漂亮的驻车急停,这个动作差一点就为他赢得掌声,接下来,他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做了一个原地三百六十度的旋转,与此同时,他一手贴胸一手前伸屈身下腰深鞠一躬,尽显尊贵风度。然而,在真正的贵族眼里,他此刻的表演却显得极为卑劣猥琐,真如同小丑戏子一样。其实凯恩此刻的心情也并非得意忘形,他的每一招使得都是用心良苦,而并非人们所想的那般浅薄,毕竟是“蜘蛛”先生,他既然能够撑开一张大网,自然也就能够收放自如。 “蜘蛛”结束了他在丝网上的开场动作,成功的镇住了现场的所有观众,每个人的脸上都不由自主的现出了吃惊的表情,人人都屏气敛声的营造出一种奇特的平静,但是实际上,悬在人们心里的却是一个大大的问号,他们禁不住想问:这个轮椅上的骑士到底是个什么来头?他的出现又会预示着什么呢?很快,这种疑虑演变成了一种不安分的期待,它们在这个不算大的氛围里面蔓延着,迅速的达成为心照不宣的默契来,人们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投向了一个人,不约而同的想看他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这里面既有震惊之余的警醒,也有寻找答案的渴求,冥冥之中破解困境的钥匙就到了这个人的手中。 如果说困扰着众人的是不解和疑惑,那么这个人的感受的确有些与众不同,起初, 当八名特工鱼贯而入抢占了卖场四周有利地形的时候,他的心还算是踏踏实实的,但是,当凯恩驾着轮椅独骑而行的时候,他的实感暗降疑心陡升,到了这时他才猛然发现,原来那八名环墙而立的特工竟然不是自己的手下。于是,他急压慌乱强行镇定让懵懂的大脑快速的清醒,无奈联络的阻隔造成了信息的真空,由他派出去接送“买手”的一小队特工不知何故竟无一人与他沟通,就这么和“买手”一道凭空消失了,显而易见是中了敌人的埋伏,策划这个阴谋的无疑就是面前的这只“蜘蛛”,而操刀施刑的必是自己的同事碧姬.卡妮。 阿兰强掩住脸上的惊慌却藏不住内心的惶恐,局面失控引起的尴尬导致了心理上的虚空,他看也不敢看对面的初寅一眼,就像是做了亏心事的孩子一般,既不想抵赖又不知该如何道歉,一时间无地自容感觉毫无颜面,只能不知所措的站起身来茫然的盯着的面前的凯恩,一时令场面更加的难堪。倒是初寅表现得临阵不乱,大概是与阿瑟的背后支撑有关,她似乎对于“买手”的失联并不感到担心,所以较之阿兰的表现她的端坐不动则显得出奇的稳健,而她一开口发言则更令现场的人们暗挑拇指称赞:好一个外表柔弱内心强大的女人,不但举止得体而且言辞有力,真不愧是中国派来的外交官呐! “杜瓦尔先生真是位充满爱心的绅士啊!你是要替这位残障人士找个座位吗?” 初寅的话一出口当即就点醒了懵懂中的阿兰,同时也给了凯恩一个下马威,虽然当众揶揄一个人的缺陷多少显得有点阴险,但是对付凯恩这号人却完全用不着心软,如果此话是从男人口中说出就很容易给人一种以强凌弱之感,但女人则不会有这种不便,她们天生就是以弱者的姿态出现,即使她们的内心远比男人还要坚忍,这便是自古以来那些厉害女人最擅用的杀手锏,而初寅在使出这一招的时候,不但选择了正确的时间而且选择了正确的地点,因此才削弱了负面效应增强了正义感。 一时间乱了方寸的阿兰被初寅的话所点醒,于是很快便调整好了状态,他顺坡下驴的走到了凯恩的近前,伸出手去抓住了凯恩背后的轮椅推手,假意的寒暄道: “嗨!凯恩,你出来怎么也不带个助手呢?是不是想特意留个机会给我呀!” 阿兰借助初寅为他创造的有利条件不失时机的开始发难,但他的调侃却没能打倒凯恩的自信,反而招来了他一连串的嘲笑: “说话当心点,阿兰,别以为我坐在轮椅上就可以肆无忌惮,抬眼看看这周围,那可全都是我的人!” 凯恩说着话,左手用力一拉轮椅扶手上的制动掣,双轮立时便被牢牢的锁定在原地,跟着他一抬右手从车架边上抽出了那根“猎人手杖”,接着单足一用力人便从轮椅上面站了起来。 凯恩的回应让阿兰顿感颜面无光,他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一时语塞起来,他不由得在想:是啊!自己的一队人马就是在这个家伙的操控之下莫名其妙的失去了联系,本该让自己露脸的一个完美计划却让这个家伙硬生生的给搅活黄了,而大家都在眼巴巴等待着的“买手”也不知被“尼基塔”抢到哪儿去了,哦,你这只该死的“蜘蛛”这么对我也未免太过分了吧!要知道,你破坏的可是中法两国之间的一次重要行动,这一回你算是摊上大事了!但是,凯恩的尖酸刻薄却也给阿兰提了个醒,是时候向情报局老板汇报一下这里的情形了,如能借助局长的力量重新掌控这里的八名特工,那么这里的局面还有可能改观。 于是,阿兰借着凯恩刚刚使用过的身段,也很戏剧化的夸张了自己的动作,他假装殷勤的走到凯恩的身边,很舞台感的替他拉动椅子,然后又体贴的送到了他的臀下,同时冲着初寅使了个眼色,而后他弯腰甩臂以一个宫廷礼躬身退下,接着又一转身快步的朝着卖场外面走去,很快便消失在餐饮区以外了。凯恩落座整理停当之后却忽然发现不见了阿兰,他正想回头张望之际却被初寅开口叫住了,于是他只好放下阿兰先且对付这位中国使节,这在他的计划当中本该是后续的一步,但临时变更一下顺序对他来说也并不算是什么难事,蜘蛛布网总是先难后易,此番被迫改变工艺其实更合他意,凯恩想:原本,我就是冲着你来的,舍了前奏曲咱们直接入正题。 “都知道凯恩.斯坦利先生是互联网上的蜘蛛先生,想不到你还很有表演天赋呐!不知道这是蜘蛛先生的天赋呢?还是由于互联网的缘故呢?莫非,在网上呆久了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性情吗?” 初寅的切入承接了刚刚发生过的热点,因此既不显得突兀又不觉得间断,前后衔接得很是自然,但同时她也暗暗的触动了凯恩的短板。是啊!你本该是躲在互联网的虚拟世界里的蜘蛛先生,可你却偏偏要跳到台前来,难道你就不怕我以己之长去搏你之短吗?凯恩听出了初寅话中的警告成分,于是想道:这个女人果然不简单呐!难怪能如阿瑟的法眼,竟使他不避风险远赴巴黎前来坐镇,哼哼!可你却不知这刚好成了最易攻击的弱点,哈哈!那么,我就奔着这个软肋下手吧!凯恩看得明白想得清楚因此做的也就信心十足,就见他淡然一笑说道: “女士,您一开口我就听出来,您很会聊天呐!碰巧我也喜欢交谈,在这一点上可不像阿兰,他只会…嘿嘿!” 凯恩说到半截的时候忽然停下了,他很猥琐的扮了个鬼脸,其用意不言自明。这是凯恩洞察秋毫之后才选择的下流手段,他深知对付女人越是流氓就越是占先,毕竟女人都会顾忌脸面,凯恩抓住的正是她们天生的弱点。 “未必如你所想,斯坦利先生。盘腿坐在床上是谈不出什么意境来的,我更喜欢在草原上面驰骋在江河之上徜徉,想必这些你都不擅长吧!” 初寅的话虽然算不上铿锵,可凯恩的感觉却像是撞上了南墙,他的眼前不由得再次闪回起那个刻骨铭心的画面,他立时感觉到自己的伤腿上面凉气逼人,心里禁不住打了个冷战,一股恼羞成怒的火气开始慢慢的升腾,脸色渐渐变得铁青。聪明的初寅敏感的注意到了对方情绪的变化,她想:现在还不是摊牌的时候,应该给阿瑟留出充裕的时间来,于是,她的话锋一转,将眼看就要形成的僵局往回一拉,说道: “当然,再大的空间在您的眼里也是一个小世界,互联网可以网住一切,对吗?” 正处在心火焦灼之中的凯恩给初寅这么一问,忽然又觉得心绪有顺,于是,搁下急火火寻求报复的心思,顺势应道: “哦!您也认可这个观点吗?女士。” 初寅见对方情绪见缓,于是放了他一马,顺坡下驴的应承了一声,不料,心胸狭窄的凯恩总算抓到了这个破绽,他刻不容缓的立即发难道: “是啊!看得出初寅女士是抱有感恩之心的,现如今男女之间谈情说爱都已经离不开互联网了,你瞧,即便是隔着千山万水都不觉远,对此,您是深有体会的吧!” 这一回轮到初寅的脸上发烧了,起因是她曾经通过阿瑟了解到,在四眼罩之间存在着很深的渊源,而其中最具野心和威胁的正是凯恩,她因此知道凯恩此话针对的正是阿瑟本人,她当即就明白了凯恩的话锋所指正在于此,于是才不自觉的做出了反应,这一点恰恰暴露了她与阿瑟之间的恋情。但是心思缜密的初寅很快便做出了纠正,及时的调整了应对的手段,她不露声色的压制住内心的虚弱,迅速的转移开这个敏感的话题,以防止凯恩借题发挥当众出自己的丑。 但是,与此同时她也在延展着自己的考虑,她想:凯恩替代“买手”在此时出现,绝非仅仅是为了给自己和阿瑟难堪吧!那未免也太过三八一点,果真那样的话反倒不足多虑了。细细观察凯恩的表现初寅断定他的意图绝非这么浅显。初寅推断在凯恩野心勃勃的背后一定暗藏着更深的玄机,他的目的一定是想借着这样一个秘密行动的失败造成中法两国之间反目,然后达到嫁祸阿瑟的目的。阿瑟一旦有了这样一个污点,他在白宫的地位便岌岌可危了,而蓄势待发的凯恩正好可以趁势出手解开这个疙瘩,从而借机取而代之入住中情局成为新一代的特情之首。 初寅想到这里不由得急出了一身的冷汗,她一面施展闪展腾挪之术与凯恩周旋,一边忍不住偷偷的朝卖场外面观看,心急火燎的企盼以期得到阿瑟的支援。不料,原本还能见到的身影此刻却幻化成空气一团,再也寻不到阿瑟的踪影,而那个趁机脱身的阿兰就更是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此刻,偌大的一个卖场里面就只剩下她和凯恩面对面。初寅不由得想:哦,无怪乎阿瑟阿兰全都不见,想必四眼罩之间早已互不相瞒,他们个个都知道凯恩诡计多端,因此才有意避而不见。哼哼!既然事到临头全都成了软蛋,那就让我“暗香”一人独立承担。 就在初寅咬紧牙关坚持的时候,阿兰正在跟自己的老板磨破嘴皮子,他想要争取到局长的授权,从而可以掌控现场的那八个人。在经过了一番口舌争执之后他才发现,原来碧姬的所作所为并没得到局长的批准,于是局面才开始好转。局长在细致的询问了现场的情况之后也被吓处了一身的冷汗,是啊!这可是关系到中法两国关系的大事呀!怎么事先安排好的行动竟然会偏离轨道这么远?阿兰一见局长的态度出现转变,好似黑暗的尽头有曙光乍现,他赶忙提出:即刻通缉碧姬和他手下一伙人,但可赦免现场的这八个人,如果他们愿意听从自己指挥的话,可以承诺不再追究他们的责任。 谢天谢地!局长终于同意了他的建议,阿兰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即拿着手机里面受到的局长授权,急可可的奔着领头的特工跑去。 第四章.大师杰作(2) 34.4.2 法国 巴黎 商业航母 美食新天地 17:05(20:05) 一阵飒利的风从入口处吹来,即刻就在卖场之中引起了多米诺骨牌似的连锁反应,它像凤吹涟漪一般的荡漾开去,一波催一波的在人们中间快速涌动,呈现出来的扩大趋势逐渐加重,由此掀起的波澜恰似暗流汹涌,瞬间便冲击到了现场每一个人的心中,其中有些人惊喜有些人惶恐,有些人慌乱有些人从容,而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更有一些人已经开始摇摆不定。 先是环墙而立的八名特工闻风而动,他们的动作专业而且齐整,八个人乎是在同一时刻闪眸聚睛,又是按同一节奏转移注意力而后迅即锁定,同时各个都探手入怀抓紧了枪柄,跟着推弹上膛发出了一连串的咔嚓声,此刻,领头的特工队长正跟阿兰站在一起,盯着手机上面局长发来的命令,此刻他一见风声攒动随即省略了繁琐的过程,最后竟然简化到了只是冲着阿兰点点头就算是领受了局长的命令。 阿兰见自己的计策已经奏效不由得打心里往外一宽,他很欣慰的伸手拍了拍队长的肩,只丢下了一句小心照看,便跟着扭过脸去朝着风起之处定睛察看。他这一看可不要紧,那个引发了全场风潮的人同样让他感到了危险。原来,他借着头顶上的灯云很容易就把来人看了个真真的,他发现这个人虽然是一张陌生的面孔却有着英气勃发的眼神,从他身上透出的那份活力与自信让阿兰感觉好似回到了从前。 紧随其后做出反应的是被困在座位上的齐骥,此刻他与少数留在卖场没有离开的客人一样全部都在那些便衣特工的监视之下,如果他稍微做出点什么举动甚至只是表现出想动的意图的话,那么他很快就会被身后肃立着的特工控制住,齐骥清楚自己一旦失去了自由也就无法再履行保护特使的职责了,因此他没有贸然采取行动,而是竭力保持镇定却在心理上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一旦形势对特使不利,他甘愿冒着牺牲自己的危险也要保证特使的安全。 齐骥把注意力的焦点盯在了那个同样没有离开的东方人身上,他认为那个人才是对特使构成威胁的最大隐患,因为那八个特工虽然强悍但他们的意图却也非常明显,从他们束枪戒备的样子上看应该是负责维护此次交接行动的,因此对特使无害。齐骥虽然是这么想的但他手上可没闲着,他借着放倒画板的机会早已将枪擎在了手上,现在,只要有个风吹草动齐骥撩起画板就可以射击,因此,他出手的速度必定抢在前头。 然而让齐骥颇感欣慰的是,那个东方人自始至终都保持着静止的状态,无论是特工涌入时的喧闹还是风声乍起推出的年少,都没能引起他的丝毫反响,似乎他的存在另有所图一样。于是,齐骥暗压骚动束枪以待防范着危险时刻的到来。而事实上齐骥的推测一点也不错,段屏一门心思全在阚嘉的身上,“买手”一时不出现“中间人”便一刻不会动弹,哪怕是各路无间轮番出现他也视若等闲,处惊不乱。 此刻再看坐在卖场中央的两个人,他们的意外表现虽经极度收敛,却还是让本来就很紧张的空气又陡增了几分。原来,初寅和凯恩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变了脸,其震惊之剧诧异之烈竟如见了天外来客一般,难以想像一个年轻人的出现竟然折了这两位谍海巨孽的从容身段,他们的这番反应着实出乎众人所料,人们禁不住纷纷的猜测起来,一时不知来者何人,也不知两位无间高人心有所惧的原因,于是更加重了戒备防范之心,他们握枪的手心止不住的冒出汗来。 的确,由于不速之客的突然出现,初寅和凯恩而不得不停止了互相调侃,他们下意识的紧盯着这个昂然而入的年轻人,一时间被他眼神之中的无畏与清纯所感,进而失去了常备于心的淡定,在他们一直都很从容的脸上竟然现出了少有的惊诧之色来,这如何不让众人深感震惊呢?于是人们开始想道:想必以他们非凡的阅历进行推断,得出来的那个结论绝非一般。然而没人能够真正猜到,他们虽然同时感觉来人年纪颇轻阅历尚浅,却也同时得出了与感觉完全相反的结论:此人来者不善。 初寅的失色起于担心,原本她以为有阿瑟坐镇断不会出现任何闪失,因为阿瑟麾下强手如林,最著名的当属“机械师”马丁,所以冥冥之中她便以为,接下来带着“买手”出现的当属此人,可令她没想到的是等来的却是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伙子,因此才不免担起心来,但无论来者是敌是友都不敢小觑,因为敢闯龙潭者绝非池中之物耳!相比于初寅的忐忑则凯恩的失态就显得更加的明显了,他源于对碧姬的不信任以及对突然涌上心头的挫败感,这恐怕只有他自己才能说得明白,因他不止一次的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已经瘸了一条腿的“蜘蛛”再也经不起被这么折腾了。 在敏感时刻昂然而至的这个年轻人完全想象不出,他的到来竟会在众位无间行者中间引发如此巨大的反响,也许正因如此他才保留了这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率真和闯劲,想必他若是知道了还有《黑幕四眼罩》也齐集于此的情况,或许他的表现还会更加的嚣张和轻狂.但是尽管如此,他的表现也已使得四眼罩为之唏嘘不已了。此刻,除了阿兰的危机感和凯恩的恐惧感之外,他的出现还让冷眼旁观的阿瑟颇感洋洋自得,而同时却让希伦深感羡慕甚至是嫉妒。 “坏小子”科林.维尼大踏步的闯进卖场里来,随之而来的是令人艳羡的自信与冲劲,在他的眼中没有闯不过去的关卡迈不过去的坎儿,而有的却只是信手拈来的机会和随处可见舞台,在他的聪明脑袋里则藏着使不完的损招儿和冒不完的坏水儿,所有的能耐和资源任他随意施展尽情挥洒,这在无间行里既是难得的人才也是危险的隐患,只是他初涉谍海还不知道内中的厉害,就好像一棵树苗刚刚离开了盆栽,要经过严酷的考验和精心的修剪才能成材,然而严峻的现实没给他更多的时间准备,只能让他直接在风雨中历练在险境之中摔打。 科林快步走到了卖场的中央,来到了初寅的面前站定,他冲着这位中国特使微微点头施礼,而后扭转身去朝着稍远处的阿兰摆手示意,而后退立一旁等待阿兰返回席位,却理也不理近在眼前的凯恩.斯坦利,这让“蜘蛛”先生的自尊心受到了沉重的打击,要知道,他刚刚还为博得众人的眼球而上演过重头戏,不想在风头正盛的时候竟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子轻而易举的抢了去,并且依照眼前的情况进行分析,这个家伙明显不属于碧姬,凯恩不由得担起心来,那么他又属于哪个队伍呢? 科林采取的强势姿态和主导手段一时镇住了三位谍间大佬,他们出于各自不同的企图纷纷调整了自己的态度,同时也将自己的视角抬高,因为他们完全不知道:这个家伙到底是个什么门道?但是,即便是一头雾水却也没有一个人敢对科林小瞧,在冥冥之中他们一致相信,科林的突然出现肯定会给眼前的僵局带来转机。果然,等阿兰带着满脸的疑惑重新落了座,科林当即便迈步向前来到了初寅和阿兰的面前,就见他双手背后身体微微前屈,压低了声音用一种类似于中介人的口吻说道: “女士,先生,你们好,奉阿瑟.麦肯奇先生的委托,现已将阚嘉女士安全送到。” 哇!阿瑟,原来,这家伙是阿瑟的人呐!初寅和阿兰几乎同时瞪大了眼睛,但他们的心情却完全不同,其中初寅兴奋阿兰沮丧,而内中的缘由不难想象,初寅对阿瑟的指望果真没有让她失望,而阿兰对阿瑟的出手相帮却是非他所想,要知道这可是在巴黎呀!本该由自己在控制之下的重要人物却旁落他人之手,虽然最终还是有完璧归赵的结果,但对阿兰而言这无疑也是一种羞辱,阿兰气闷填胸如鲠在喉,那份恶心让他隐隐作呕,但他还是忍下了这口气,脸色灰灰的应酬道: “哦,非常感谢,让你们费心了,代我向阿瑟问好,跟他说我欠他一份人情。” 科林用矜持的口吻回应道,他的语气虽轻声音虽小却掩饰不住心底里的骄傲,这让阿兰听来更觉得心里没着没落,无奈他此刻时运不济连喝口凉水都塞牙,就算他想要逞强却也无以为大,加上他眼下又有求于人家,于是只好闭嘴敛言不再吭声了。然而初寅此刻的心情反倒是极好,她一改刚才的审慎态度一下子变得奔放起来,仿佛是见了自家人一样,顿时觉得腰杆儿硬朗精神高涨,所以说话的口气也就变得完全不一样,女人特有的敏感狭隘和小肚鸡肠让她情不自禁的显摆起来。 “我的人在哪儿呢?怎么还不叫她赶紧出来!” 初寅急不可待的开口所言随即演变成了一句质问,话里话外透着蛮不讲理的刁钻和有恃无恐的娇嗔,让人听了止不住恨得心痒烦的牙酸,无一不会在心里骂道:好一个三花脸的女人!怎么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早要是知道你是这副德性,那谁还会出手帮衬?但是科林似乎并不在意初寅态度的转变,或许那正是他喜欢的性格特点,照理说越是敏感性子烈的马儿越难训练,可一旦驯服之后它一生都会忠贞不变。科林不是个驯马手,可他对待女人却有的是包容和耐心,更何况她还是一位面容姣好的外交官呢? 其实,科林的大度是在谨遵“大师”的留言,“大师”要他在这样的场合里尽量做得轻狂张扬,越是表现得浅薄轻浮就越是贴近他的年龄特点,而越是缺乏城府也就越是安全。但是科林从中感受到的意思却是:越吸引现场众人的眼球越好。这是在他向“大师”汇报阚嘉的获救后得到的指示,虽然只是通过短信获得的只言片语,但悟性极好的科林当即便猜到了“大师”的用意,他推测“大师”是在利用自己吸引人们的注意力,好让他趁此之际声东击西。 于是,科林谨遵“大师”的指令开始了他的表演,他的手法已经夸张到了唯恐不用其极的程度,就见他避而不答初寅的问话,却只是冲着对方坏坏的眨了眨眼睛,跟着便当着众人的面高高的扬起了手,接着脆生生的甩出一记响指来。就听啪的一声响亮过后,全场的眼神立时被吸引了过来,人们顺着他的手指方向齐刷刷的观望,立时就被看到的情形捆绑住了,那一刻的感觉就像是魔术师当众抖响了包袱一样,科林趁此机会得意洋洋的翘起下巴,目光沿着灯云快速的转了一圈,他发现那八名特工无一例外的瞪大了眼,全部集中精力关注在了他设计好的那一个点上。 “买手”神态从容的出现在了卖场的入口,她虽然脸色苍白面带疲倦,但是眼神之中却闪烁着兴奋的火焰,没人看不出这是一种油尽灯残前的体征特点,没人看不懂她坚持的动力全都来自精神的源泉,但是没有一个人会比“中间人”更了解她的现在和从前。因为这对特情伉俪已经舍生忘死一起奋斗了很多年,其间经历过无数次的艰难困苦和生死考验,但他们始终都生死与共忠于职守,无怨无悔的甘当风险,为的就是民族的崛起和国家的安全。因此他深知,无论是深陷囹圄时的信念,还是重获自由后的意愿,“买手”她从来都不曾有过丝毫的改变。 于是,最先从座位上面挺身而起的那个人,和带头为“买手”鼓掌祝贺的那个人,以及唯一走过去和“买手”肩并肩站在一起的那个人,无疑就是她望眼欲穿的爱人。“中间人”面对失而复得死而复生的妻子,选择在这一刻亮明了自己的身份,他是在饯行自己发过的誓言,他要与自己的战友搭档和爱人一道,同生死共守候。段屏不想再重复上一次的错误,因此他不会让任何人以任何理由再将妻子从自己的身边带走,也不会听凭任何情形以任何借口再次失去自己的战友,在他的意念里面所有的顾虑都不再有,既然“买手”的身份已经暴露,那表明“伉俪合”的潜伏之路也已经走到了尽头,他现在的唯一任务就是护送妻子安全回家。 段屏的意外举动做得平静而且安详,就好像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一样,但无论如何都属于反应过度应对失常,但即使这样,却出人意料的在多方阵营之中引起了巨大的反响。随着段屏无言的行动,皆属特情之中的人们不自觉的受到了感染,就见人们一个接一个的接连站起身来,掌声随即响遍了整个卖场,霎时,由一阵风儿引起的波澜,旋即演变成了一股无法预测的湍流,就好像一只蝴蝶无意的挥动了一下翅膀,由此引起的旋风却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凯恩这会儿就处在漩涡的正中央,他的感觉就跟那只手欠的蝴蝶一样,当风云乍起之后他像一片残缺的树叶被风刮起,至于会落于何处却已是身不由己,但他不知有一个人却在此刻暗中觊觎,还要拿他再做一回最后的垫底。 第四章.大师杰作(3) 34.4.3 法国 巴黎 商业航母 美食新天地 17:10(20:10) 阿瑟与希伦肩并肩的坐在珠宝店的vip席位上,他们一边轻松的喝着上好的红茶,一边随意的聊着天,但他们的注意力却从来也没有离开过对面,因此美食卖场里面发生的一切全都被他们看在了眼里边。那一刻,当“坏小子”潇洒之极的登场,无情的结束了“蜘蛛”卑劣表演的时候,阿瑟端着汝窑青瓷茶杯的手愉悦的敲出了轻快的节奏,当“买手”孤独的身影出现在卖场的入口,阿瑟很惬意的放了一口浓郁醇厚的茶水顺滑入喉,而当“中间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挺身而出的时候,阿瑟却被持久芬芳的茶香呛得差一点咳嗽。 虽然,阿瑟算得上是位叱咤谍海的翻江好手,却也跟普通人一样的有情有感有血有肉,那一瞬间他产生了与旁人一样的感受。看着段屏泰然自若的站在了妻子的身边,他的内心受到了强烈的震撼,就像一场海啸发生在自己的眼前,随之而起的惊惧和感慨又好似余震在周身蔓延,随激而起的情绪便不可避免的卷起了波澜。阿瑟曾经设想过自己暴露时的各种镜头,却没有一种似眼前这般的温柔,当丈夫无所畏惧的守在妻子身边的时候,他等于是向特情世界袒露出了自己的胸口,更无异于面对着各路无间诸侯义无反顾的破釜沉舟。 阿瑟的心里虽然震撼却不在脸上显露半分,他故意装出一副轻松态来掩饰内心的感动,并且还随口丢出一句寓意隐晦的歇后语来活跃气氛。坐在旁边的希伦不露声色的应承着,实则上已经满心满意的洞悉了对方的所思所想,他假意挖空心思的冥想了片刻,而后便佯装不知的反问回来,于是,等个正着的阿瑟便笑吟吟的将后衬部分娓娓道来,跟着,像事先安排好了的那样,二人爆发出一阵会心的笑声来。像这样的交流只有在他们之间才会发生,就好像某种电视上的猜谜互动,只是在节目之外缺少了观众,但他们却仍旧表演的非常认真,一来一往间竟不见有半点漏洞。 现场的突发状况超出了事先设定好的情节安排,阿瑟身为这场戏的幕后总导演也不由得为此深感惊讶,他清楚自己必须马上对原有的剧情做出删改,否则他扭转败局的机会便永不再来。同时,阿瑟也更加明白贻误时机的严重后果,如果不能让事态尽快的回到剧本中来,那不仅意味着这场情景秀的彻底失败,并且还会让他在希伦面前丢尽颜面,由此造成的影响严重到无法想象,它将引发一场连锁性的灾难,摧毁他多年以来倾力打造出来的信誉品牌。 但是,阿瑟决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他煞费苦心想要实现的那份初衷更是不容篡改,但只可惜他已经用完了自己手上的最后那张王牌,而除此之外他已经无人可派。由于有希伦这个同窗好友坐在身旁,而他的背后的势力也一定很有分量,所以阿瑟不能够把难处显现在脸上。于是,阿瑟一面陪着希伦做出轻松的旁观状,一面绞尽脑汁的苦思冥想,虽然在他的面前摆着众多的选项,可却没有一个能够即刻派上场,然而救场真的如同救火一个样,因而折手的感觉就让今天不同于以往。 阿瑟藏住内心里的所思所想,费尽心思的摆出一副散淡的模样,为的是不能让希伦看出他是在刻意的装。就见他把手轻轻的放在了汝窑的青瓷杯上,可他却再也无心咂味品尝,火燎屁股般的焦灼让他难以掩饰自己坐立不安的窘状,鼻洼鬓角上已经微微的渗出细细的汗珠了。时间一久还真的瞒不过希伦的眼睛,毕竟这个“商人”也是一只惯使障眼法的“白眼罩”,于是,坐在阿瑟旁边的希伦转起了商人的心眼儿,出于对风险获利的判断以及对投入产出的考量,他瞧准了这一刻正是入市建仓的好时机,于是轻咳一声端起茶杯做出似尝非尝状,接着便开口朝着阿瑟的难处投了第一镑。 “阿瑟,我知道,如果我说的太过直截了当,怕你会心生不爽,但是作为朋友我还是会有啥说啥,权当把这看作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希伦用一种近乎上帝的关切表达了他的担心,这免于让一个处于为难状态中的男人感到难堪,但是阿瑟可不同于被他摆平的其他人那样简单,因此,希伦的第一针没能扎出他想要的反应。就见阿瑟调侃状的眨了眨眼,冷嘲热讽的回应道: “哦,希伦,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变得正儿八经的,就像个救世主一样。嗨!你可千万别这样,你让我觉着脊梁沟里都在发凉。” 希伦很老练的放下了茶杯,然后摆了摆手,他对于说服阿瑟的难度早有预估,因此,他同样不会如阿瑟回绝过的其他人那样容易感到挫折,于是,他坚持说道: “呵!是这样的,阿瑟,我知道你面对这样的局面本不该手足无措,但是换了谁也免不了赶上饥荒,如果再加上手上没粮,嗨!这心里怎能不慌?” 希伦的这一招真算是直截了当,一针扎向了阿瑟的心房,如果希伦没有估计错的话,这一个回合过了之后,他必使阿瑟露出窘相。果然,阿瑟的嬉笑之中虽然还有打岔的味道,但不经意间已经显现出了老底被人看穿后的慌张。 “嘻!怎么,莫非你要开仓赈粮?还是想当街开设粥厂?还是说你又嗅到了什么利好的消息?想要趁机大捞一笔?” 希伦压住内心的欣喜,不慌不忙的施加着压力,他暗中鼓励着自己:再加把子力气,他就会匍匐在地的。于是,他不紧不慢的说道: “其实,也没你想的那么高尚,我只是想投一点资,而后再分一杯羹而已。” 果然,希伦的话刚一说完,阿瑟很快便接受了他的提议,一改往日拒人于千里的脾气,甚至,还罕见的挤出了一连串干涩的笑容来,说道: “嘿嘿!我就说你是个商人嘛!好吧!你先说说看,看你的方案能否打动我吧!” 希伦紧缚着情绪的束带被阿瑟的热望一下子冲开,他的想法和喜悦一道被释放出来。就见他迫不及待说道: “我在法国也有很多人脉,其中不乏一些擅长专门干些脏活的人手,如果你需要的话…” 阿瑟被希伦的这句话深深的打动了,一个禁忌随之破戒探出头来,与此同时也让他想起了一个人,于是,他郑重的对自己说:你看,交流总是很有帮助的,就为了这一点也该好好谢一下这位“商人”希伦.瑟曼。 “哦,完全没有必要,希伦。这样的货色唾手可得,所以,你还是隔岸观火的好。” 现在轮到希伦满脸诧异了,他很不情愿的接受了失败的现实.他想:原来,阿瑟还给自己留了一手啊! 此时,卖场里面一场秘密的交接仪式正在安静而有序的进行,场面既简单又庄重,气氛既热烈又平和,众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了那对伉俪的身上,在经历过了生死离别之后,再度重逢的阚嘉和段屏肩并肩站在了一起,他们平静的接受着人们的祝福,在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喜悦和轻松。与此同时,初寅和阿兰的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从双方对视的眼中流露出满意和庆幸,此刻没有欢呼和掌声,但有他们两人在一起便足以代表中法友谊的象征,此刻也没有鲜花和闪光灯,但为了将这一瞬间变成永恒,他们便用一个拥抱作为这一难忘时刻的见证。 齐骥在稍远的位置上端坐不动,他目光警觉的观察着人们的一举一动,他想:如果说天有不测风云的话,那么它一定会在此刻发生。齐骥笃定这是一个敏感而重要的时间节点,于是他束枪瞪睛屏气敛声,就像一支绷紧了的弹弓,随时都会引弹施射箭走流星。正是由于肩负着保卫特使安全的重大使命,因此齐骥才不敢有半点的放松。但此前曾有那么一刻令他大吃一惊,当段屏从座位上站起大步的奔向阚嘉的时候,齐骥的手下意识的握紧了枪柄,那时哪怕段屏在经过初寅身边的时候有丝毫的异常举动,齐骥都会果断出枪一击致命。 哦,幸好他很专业也很冷静,如其不然后果真的会很严重。看他们并肩站在一起的身影真的让人好感动!齐骥感慨之余更感到肩上的重任所系,于是抖擞起精神来细心观察起卖场之中的蛛丝马迹。忽然间,他意识有一个重大纰漏藏匿其间,就在不知不觉中已被眼前的热烈气氛掩盖了。齐骥陡然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在心里暗叫道:对呀!刚才博得众人眼球的那个家伙哪里去了?他是开启这一难忘时刻的重要人物,本该是站在初寅和阿兰中间的权证呀!可他怎么忽然不见了呢?齐骥在众人皆醉之际保持着难得的清醒,他意识到了一股潜流正在暗中涌动,一时间看不破内中实情,于是只好集中精力准备应对最坏的事情,果然,一个意想不到的情况很快就会发生了。 被齐骥突然想到的那个悄然消失的人正是“坏小子”科林,就在众人把视线投向了突然出现的“中间人”时,他刚好趁机悄悄的溜出了卖场,此刻他正设法躲开人们的视线,绕着道朝对面珠宝店的侧门摸去。他已经按照计划同时完成了“大师”和“职员”的双重任务,在把现场的注意力从“蜘蛛”的手里夺回来之后,他便开始考虑寻找时机脱离公众的视野了,现在交接仪式已经正式展开,而且现场的热点也已转移到了“买手”的身上,于是刚好给了科林一个离开的大好时机。 然而,作为整个行动链条上的一个重要节点,科林并不知道“中间人”的出现其实是属于计划之外的一个变故,因此他并没有产生任何有关补救或者策应的想法,只管按照计划继续推动自己手头上的工作,这便是特情世界里面最奇妙也最残酷的地方,仿佛摸着黑对打的双方,有的时候完全分不清敌友,也搞不清各自归于哪一方,因此常常会以敌为友更会误打误撞,以此贻误战机造成无为的损伤。科林此刻就陷身于黑暗之中,因此,当他把手上的任务一个接一个的顺利完成之后,也就到了他该退场的时候了。 但是,当他巧借时机全身而退之际,一个新的命令从天而降,将他重新置于一个绝妙计划的关键点上,科林迅速的读完了这条发自“大师”的短讯,心中飞也似的暗想:这样一来是要给阿瑟的某位干将栽赃呢?还是要给某个新鲜力量传递透投名状呢?原来,“大师”在短信中命令他要尽快赶到阿瑟的身边去,并且还要如此这般的完成一项新任务。科林看罢不由得暗自苦笑道:想必“大师”早就算计好了,知道我本来也该去向阿瑟复命的,于是便又借此机会下达了一个双重使命。快速记下了命令之后,科林来不及深入分析便悄悄向珠宝店接近,恰在此刻一个意想不到的事情却突然发生了。 第四章.大师杰作(4) 34.4.4 法国 巴黎 商业航母 美食新天地 17:15(20:15) 自然界里没有哪一种恶劣状况的意外降临不会预先流露出蛛丝马迹,即使它发生的再突然也总有几分预兆会明确的显现出来,它或者清晰的呈现于大自然的景观里,或者敏锐的反映在天敌的眼睛里,因此,只要遵循了相生相克的普遍规律,再经过了认真仔细的甄别分析,那么任何意外都可以被有效的规避,除非是大意的预警者观察得不够仔细,亦或是情绪等因素分散了天敌的注意力,凡此种种原因所产生的不幸,并非不可以抗拒,实是当事人自身出现了问题,因此不能将其简单的归咎于天意。 当段屏从隐身的座位上挺身而起的时候,他的身份和作用就已经发生了质的变化,从那一刻起他就将自己置身于危险的境地,其安全性之低甚至比行动不便的阚嘉还有所不及,就仿佛一只惯于靠偷袭实施杀手的猎豹,它本该是蹑足潜踪的藏于草丛里,但是它却不知天高地厚的放弃了这一切,一下子孤单单现身于狼群的领地,这样一来,它的速度优势就随着隐蔽性的消失而丧失殆尽,堪堪成为了被攻击的活靶子。即便如此,如果他还能以猎手的天性保持一份警惕的话,也不至于当危险降临时会如此的措手不及,但是他却偏偏弃守了最后的警惕,取而代之的是不设防的心理。 然而,糟糕的状况还远不止于此,由于受到了情绪跌宕的影响,他已失去了敏感的观察力,所以,当一支枪从背后指向他们的时候,段屏所能做的就只剩下飞身掩护这一招了,因为,从那人伸手摸枪到臂直枪平的整个过程都被他忽略掉了,而到了猛虎张口恶狼啖肉的那一刻,就算他有再强的身手和再快的反应也是无济于事的,试问有谁能在虎口里求生从狼爪下逃命呢?于是,本可以避免却偏偏要发生的惨剧就这么变成了注定。其实这也怪不得段屏的,即使他不是心意恍惚引发了情态迷怔,就算他没有身心俱疲延误了预警感应,可他的身边还有行动不便的阚嘉呀!她是无论如何也难逃此劫的。 如果说遭难者的气数已尽,那么发难者也算是在劫难逃了,要知道在这样的场合里出枪,无论目标最终是被打死还是被打伤,到头来那个出枪的人确定都不会有好下场。因为这里不是一个用枪说话的地方,否则交接的双方早就驳火见出个分晓了,哪里还轮得上旁人捡便宜沾光呢?然而令人深感遗憾的是,最终还是不可避免的出现了这样的状况,这也只能说是无间反复特情无常。就像身在谍海之中的人们通常所讲的那样,心思好测觊觎难量,阴谋好破算计难防,这看似是在中法之间进行的一次秘密交换行动,但实际的控制权却不在他们的手上。 原来,在现场围观的各方势力当中有这样一个人,他在特情世界里绝无仅有的独霸一方,他虽然个头不高手却伸得很长,他一手牵着中方特使初寅的欲望,一手挡住法方情孽阿兰的目光,而他自己的眼睛却紧盯着不安分的“蜘蛛”先生不放,在他的心里还要时刻惦记着那位神秘“大师”的去向。因此,当局势终于趋于平稳的时候,他便再也不能满足于仅仅是坐在一旁观望了,于是他决定必须让一个替死鬼跳出来把水搅浑,然后再嫁祸给旁人。 如此一来这个眼看着就要顺利完成的交接行动就会被破坏,它的直接效果就是导致中法之间心生嫌隙,而当心有龌龊之后他们自然也就做不成朋友,到了那个时候美国岂不仍是这个世界永远偏离不了的主轴?不错,这是个远胜于蒋干盗书的离间之计,它的高明之处在于不仅省时而且省力,并且还在同时将一大祸根趁机除去,野心勃勃的“蜘蛛”将会因此而背上黑锅,从此在茫茫谍海之中沉没。轻松除掉这个心腹之患暂且不说,他的终极目标其实还要远大的多,为此他忍不住在心里偷偷的乐:或许,捕捉到“大师”的踪迹才是最大的收获。为此,他动用了那个背主的“看守”甘迪.斯科曼。 起先,在“看守”惴惴不安的赶往现场的时候,他还是抱着一种急事急变办的心理的,因为“职员”在他心里的地位是至高无上的,凡是“职员”交待的事情均属优先等级,他自然要立即就办。但是在投奔“职员”一事落听之前,他还不想先绝了自己的退路,所以,当领受了“职员”的命令之后他一开始的想法便是,先找个由头跑出去替“职员”办完了这档子事情,而后再迅速的返回去也不至于引起“蜘蛛”的怀疑。为此,他没有明目张胆的弃“蜘蛛”而去,而是想借故暂且脱身片刻。就在他为寻找一个适当的借口而绞尽脑汁的时候,却碰巧赶上了“蜘蛛”肠胃不合这样的偶发事情,于是从天而降的机会令他大喜过望,一时不知道是该感谢“探长”手黑呢?还是该感谢“蜘蛛”背运呢?但他最终由衷感激的却是苍天有眼! 不错,他原本是没有机会可以如此轻松的借故离开的,为此他从心里感谢上苍的眷顾,就在他感激老天怜惜老实人命苦的同时,似乎觉出老天也对背弃“蜘蛛”的做法给于了肯定,于是他在冥冥之中便有了顺应天意的念头,这与他在几分钟之前还留有余地的想法比起来,真可算是一个从量到质的变化过程,而当“蜘蛛”出人意料的以一个小丑的姿态突然出现在这里的时候,他的这个念头便被彻底肯定下来,他忽然间感觉自己已经是阿瑟的人了,只要阿瑟有一句话在先,他便会舍命冲在前面,这种转变真的是非常奇幻,连他自己都为这种变化而暗自点赞:哦,是啊!常言说得好,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侍,和阿瑟的沉稳比起来,这个凯恩的滑稽表现,唉!替他做事,情何以堪! “看守”从时来运转的启示当中体会到了上苍的指引,进而促成了他思想上的根本转变,因此,当他收到阿瑟的最新一条短信时,他已经毫不犹豫的准备要为阿瑟冲锋陷阵了。阿瑟的命令虽然阴险但字面上却极为简单,仅仅由六个字组成的“除掉这两个人”字字都滴着鲜血,但阿瑟却完全不必为这场杀戮承担责任,因为短信虽然发自阿瑟临时使用的一个号码,但它很快就会被转到凯恩的名下,因阿瑟需要“蜘蛛”来替他背负这个罪名,一旦这个特意的安排被设定成立,那就意味着凯恩从此无宁日,他会在全球范围内遭到中国特工的追杀,至于身为出头鸟的“看守”则不需要阿瑟特别的担心,因为他根本就活不过今晚,甚至都走不出这个卖场。 走火入魔的“看守”心意决绝的收了手机,他目露凶光的扭过头去杀气腾腾的朝着卖场中央观望,他的视线先是越过了初寅的头顶,跟着躲过了凯恩的肩膀,随后又避开了阿兰的胸膛,最终落在了阚嘉的颈椎骨上。这个位列《显贵十四戮》之四的职业杀手曾以出手利落著称,因此他的目光就是对生命短长的丈量,他的眼神就是对生死存亡的考量,一旦容他出枪其结果不是死就是亡,如果哪个人不幸被他盯上那结局几乎完全一样。这真是个匪夷所思的奇怪现象,在有众多特情势力临场的情况下,却竟然好似不设防,不知这是巧安排者的妄想,还是痛施杀手者的疯狂。 甘迪采取坐姿举枪其势迅疾而且隐蔽,这让已然不在状态的段屏愈加的始料不及,所以,及至杀手已经伸直了手臂只差扣动扳机之际,段屏还处在茫然无措的状态里,反倒是在伤痛和疲惫折磨之下的阚嘉首先做出了反应。或许是受到了枪口的威逼,亦或是出于女性天生的敏感,她在子弹出膛前的一瞬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于是她下意识的耸了下肩,冥冥之中似乎是在躲避灼热的瞄准线。恰巧是她的这个轻微举动,就好似一根锐利的钢针猛地戳醒了处于低迷状态中的“中间人”,那一刻他感觉仿佛有一只大脚重重的从自己的反应触点上踩过,腾的一下点燃了他休眠中的暴戾之火。 夫妻十余载的“买手”和“中间人”既像是蓝牙又像是耳麦,即使互不接触却仍能保持联系的畅通,他们的心灵感应早已到了不连自通不言自明的地步,无论是其中哪一位的心有涟漪,即刻会在另一个人的心里掀起波澜,这已是个体间的默契所能达到的最高程度了,关联之密远胜同胞兄妹堪比孪生姐弟。所以阚嘉下意识的躲避等于给段屏下达了命令,从低迷状态下惊醒过来的“中间人”被迫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作出了反应。从意念的生成到转化成行动,支配躯体的感应沿着经络迅即的传递,就像个八百里加急的传令兵,经过之处肌腱关节都在瞬间启动了。 站在阚嘉左侧的段屏猛然侧身倒向了右面,他竭力扬起的手臂奋力的朝前伸去,他这么做的目的显然不是为了去抓什么东西,而是想借此机会尽量的伸展开自己的身体。如此一来,面对着来袭的子弹阚嘉的身前就会撑起一面肉体做的盾牌,有了他在无论什么样的危险都可以暂且抵挡一阵。这是一个下意识里做出来的反应,虽然动作并不优美身姿也算不上矫健,却是他多年的积累在危险状况下的特殊呈现。段屏的侧身一跃迅捷而且有力,借此宣泄出了他内心的苦闷,他用这样一个并不激扬奋发的举动,表明了他决不放弃的初衷,正是靠着这样的一份坚持,他才得以在完败的紧要关头伸出了力挽狂澜的手,进而遏制住了一溃千里的不利势头。 段屏猛然扑出去的身体带动了身旁的阚嘉,她坐下的轮椅旋风般的打了个回转,这样,原本背对杀手的阚嘉则借机扭转了过来,也就是在这样一个时刻,她听见了弹丸迫空而来的啸声,接着看见了钻背透胸而出的血涌,同时也看到了段屏脸上疲惫的笑容。这一刻到来得太过突然,这一刻呈现的太过温馨,而这一刻代表的也太过沉重。关于结局他们有过很多次的憧憬,却没有一种与此刻相同,虽然他们都是行走无间的高手,但对谍局的进程却也无力把控,正所谓本领再高也敌不过世事难料,不知道哪根树杈探出来就会被绊住猎人的脚。此刻,这一对传奇伉俪的处境正如虎落平阳一般的窘迫,要想挣脱羁绊冲出包围圈,只能依靠他们自己的拼死一战。 当段屏飞身而过的瞬间阚嘉的肩头剧烈的一颤,从段屏身上透胸而出的子弹重重的惯入了阚嘉的左肩,受到这股大力的冲击阚嘉坐下的轮椅猛地朝后滑去,二人交错在一起的视线汇聚短暂,但是翻乱复杂的内容却已在那一瞬完成了交换。就见阚嘉慢甩左肩卸去了子弹的冲击,与此同时急探右臂伸向了段屏的腰间,电光火石般的交错过后,阚嘉的手上已经多了一支伯莱塔点四五口径的手枪,它在段屏的胸下腹前已藏多时了,原只因习惯了有枪在身也为的是防患于未然,却不想在这一刻里恰巧用上,正所谓:天有不测风雨至,未雨绸缪正当时,段屏的一时手懒也是迁就了日久形成的习惯,这才给了阚嘉一次不容错过的反击机会。 同样是使枪好手的阚嘉平日仅凭单手就能准确击发,此刻虽有旧患新伤却也丝毫不会影响到她的枪法,而在如此近的距离上击中那个杀手也就更不在话下,但有一点小小的变化却真的干扰了她,这个难题像道坎儿一样的摆在那儿,虽然算不上高却是她不得不跨。阚嘉真的想不到,这至关重要的一枪竟然被这点小小的困难给难倒了。原来,段屏使的这支伯莱塔对于阚嘉来说有点太沉了,惯使格洛克和西格稍尔的阚嘉能够单手玩出很多花样,但是换成了伯莱塔可就没有那么的潇洒了,加上她的左肩中弹左臂抬举不便,即便想用双手持枪也变成了不能,阚嘉的实力不得不因此而大打了折扣。 但是此刻“看守”却是心气儿正旺,他在强烈诉求的推动之下做出来的动作更是超水平发挥,这让阚嘉的境地岌岌可危。原来,“看守”习惯于出手就是三枪,枪与枪之间的间隔仅以枪机往返一次的行程为限,那已经是短得不能再短的极限了,所以,只要阚嘉的回击不到她便在劫难逃。如此紧迫的局面全部浓缩在数秒之间,如若不经放大根本无法洞悉其中的凶险,所以她的机会只在燃眉之间。已然擎枪在手的阚嘉初一掂量便知射准的艰难,而机会留给她的时间已是短而再短,因此她的最好运气也只是允许她来得及射出致命的一枪,否则等着她的只有饮弹身亡。 心知肚明这一枪是自己命悬一线的最后希望,阚嘉的手上陡然间增添了无穷的力量,她巧借着伯莱塔压手的重量,顺势撩起枪的时候眼神也紧随而上,靠着惯性的作用在运动中调整枪身的摆放,在动态中让它进入射击的最佳状态,这是个转瞬即逝的击发节点,早一刻弹道低垂摆不到位,而晚一刻会使枪口上扬对不准该瞄的地方,这是个对力道火候的掌控要求极高的精巧技艺,再高的杀手想要做到也得依靠运气,更何况阚嘉是在伤痛困扰之下的倾尽全力呢?但是,她真的做到了,就见伯莱塔在慢撩轻举之际稍稍的停顿了一下,跟着浑身轻微的一颤发出一声震耳的冲击。 砰!响声很大听来好似绵延数里,很远处的人们都闻声回望这里,就见“密探”的额头上突现一团血雾,跟着,后脑海处便有硬币大小的一块头骨飞了出去,接着,他的头重重往下一挫,身体像被抽去了筋一样的无力,随即便轰然倒地。他的第二枪被生生的闷在了枪膛里。 第四章.大师杰作(5) 34.4.5 法国 巴黎 商业航母 美食新天地 17:20(20:20) 咔嚓、嚓、嚓… 枪声的余音未散四周随即响起了一阵枪机拉动的声音,霎时,十几个黑洞洞的枪口齐刷刷的对准了卖场的中央,犹如嗜血啖肉的猛兽张开大口露出了黑森森的獠牙,此刻,但凡有人敢贸然采取行动,即刻就会招致弹雨披身,那可是堪比蜂蝗分食一般的酷刑啊!无论谁被蜇上转瞬之间就会被剔骨拆肉,只剩下一滩的血水和满地的弹头。为此,卖场内外鸦雀无声,少数滞留下来的客人更是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时间仿佛一下子凝固住了,人们脑海当中反复重放着的画面依旧是刚刚过去的那几秒钟,枪声、身影、血溅无形… 到底是什么人开的枪?又是什么人被射中?由于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而且过程进行的又太迅猛,所以几乎没有几人能够看得清,众人因惊吓所致一时懵懂,猝然之下不知该作何反应。可是,当如狼似虎的特工们纷纷掏出枪来的时候,人们已经从最初的惊慌当中缓过神儿来了,他们把特工手上明晃晃的枪看得清清楚楚,于是恐惧加深忧虑加重,一时间更是没人敢轻易乱动,只得捏呆呆的坐在那里发愣。一时间卖场之中恍如寒流突降,人们思维反应和分析辨别的所有功能仿佛全被冰冻,放眼四周竟然是一片泥雕腊塑般的场景。 现场之中惟有少数几人保持着难得清醒,而初寅就是其中的一个,她在枪声响起时同样深感震惊,因她不相信有如此大牌的护送,却还会有意外发生,她不由得气馁兴衰起来,很不情愿的想道:眼看着就要圆满收官了,却不想在最后关头被人打了劫,难道命里注定不成?但是当她一见到血光迸现的时候,这种惊诧便不由得转化成愤怒了,她愤愤的想道:真是难以置信呐!这可是阿瑟亲自出头替我保的镖啊!什么人竟敢当面出手伤人?这不是故意打我们的脸吗? 初寅的怒火腾的一下被点燃了,随即便激起了她一身的豪气来,想这初寅年轻几岁的时候也是无间行里著了名的狠角色,她在阿富汗的荒山秃岭间真刀真枪的闯荡过,那时候她冒着“雌鹿”喷吐的“地狱火”,出没于无边无沿的荒野沙漠,除了手上的一支ak47外她有的就是超人的胆识和矫健的身手,无论是枪林弹雨还是谍情险恶她从来都不曾畏惧过,可自从做了这文诌诌的外交特使之后,她真的有点虎落平阳的感受,这让她内心积攒的愤怒越累越多,就等着一粒火星将她引爆了。 原本,初寅既没见过“买手”也没见过“中间人”,所以,当科林将阚嘉引至现场的时候,她才有幸亲眼见识了大名鼎鼎的“买手”,而当段屏出人意料的出现在阚嘉身旁的时候,初寅的心里还隐隐的现出了一丝莫名奇妙的嫉妒。哦,这便是享誉谍海令人羡慕的《铿锵伉俪合》啊!如果不是机缘巧合,恐怕真的难以见到他们的真容啊!初寅被说不出口的心事折磨着,有那么一刻她差一点忽略了真正要在意的事情,而直到她看见“买手”和“中间人”双双倒地,这才点燃了她心头的怒火。 初寅一见阚嘉和段屏血溅当场,登时就青了脸红了眼,一股煞气罩顶几重凶焰翻卷,转瞬间一个款款动人的职场丽人就变成了夺命的凶神,多亏了现场人们的视线全被短暂的枪战所吸引,如若是哪一位在那一刻里走了神,碰巧得以看见了初寅的这张脸,恐怕就真的应了那句话:撒腿就跑都嫌慢呐!只恨爹妈少给自己生了两条腿啊!此刻,就在众特工稀里哗啦的推弹上膛之际,初寅压不住心中的怒火,她把单掌往起一举跟着就要往下拍去,就在这时一个人挺身站了起来,竟把她这一掌给拦了下来。 阿兰眼看着初寅要发雷霆之怒,不由得担心起她那专横跋扈的坏脾气,他清楚的知道这号女人通常都是外表美丽内心暴戾,一旦让她撒起泼来那就是一发的不可收拾,已经失去了现场指挥权的阿兰本已经是心生衰气,如果再让初寅把这场混乱搞得随心所欲,那么他就等于是主动的告别了国家情报局。哦,碧姬、凯恩,还有那个始终躲着不见面的阿瑟,想到这些人就觉得窝心,漫说是锦上添花,更别说是雪中送炭,能不拆我的台就好啊!阿兰想到这里暗自叹了口气,于是抖了抖精神站起身来。 他高举着双臂环视了卖场一周,然后冲着众特工摆了摆手,于是,领头的特工带头收起了枪,接着便两人一组迅速的朝着卖场中央靠拢。阿兰注意到他们自动的分头采取了行动,有的人把守住了几个出口,也有的人打电话联络紧急救护车,众人表现的既专业又有效率,阿兰见了这才略感心安一些。这时初寅已经赶到了倒地的阚嘉和段屏身边,她发现这二人虽然身上各中一弹,却都不在要害部位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只要能够被尽快的送往医院,他们就应该没有大碍。 滞留的客人被两名特工集中在了一处角落里,齐骥边拎着画板起身边朝着初寅那边观看,在初寅略一回眸的瞬间里他得到了确认,于是不露声色的听从特工的安排跟着其他人集中在了一起。由于整个过程都被齐骥看在眼里,因此他的心情很是压抑,他不明白为何法方的安排如此随意,一次秘密的行动被搞得像一场活报剧,不仅现场毫无秩序,并且连护送“买手”的路径都暴露无遗,齐骥因此高度怀疑主管此次行动的法国情报局里一定有里通外国的奸细。就在齐骥满心焦虑的等待着救护车的警笛时,突然,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从入口处传来,接着一队人影冲进了卖场里。 冲入卖场的这伙人完全不顾法国特工的阻拦,他们如狼似虎般的凶悍,好像虎入羊群般的没遮没拦,为首的那个家伙生得既健壮又精干,瘦削的脸上生满了狼毫般坚硬的短髯,他用冷冰冰的目光和阿兰打了个照面,彼此间当即就把对方认了出来。阿兰的心头顿时一震,禁不住想道:若是此人在送还“买手”时出现,我肯定不会如现在这般感到意外啦!原来,此人并非旁人,他正是“职员”手下的第一干将,位列《显贵十四戮》的“机械师”马丁.铎森。 原来,接受了“坏小子”科林.维尼的交换条件,马丁带领着手下一班人在中途设伏拦截了碧姬的车辆,他将解救下来的“买手”交给了科林,同时也如约获得了“密探”的追踪坐标,凭着这条信息的帮助,马丁通过cia监控中心的引导下,一路追踪着“密探”的手机信号,最终竟然追到了这个美食卖场中来。当马丁闯入卖场的时候,他既不知道这里是一次秘密行动的现场,也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一次短暂的交火,当然,他更不知道自己的老板“职员”此刻也在现场。 但是这丝毫也不妨碍他仗势逞强,所以他一马当先的走在了最前面,一副老大的派头装得是有模有样,及至他迎面碰上了“探长”这才觉出有些异样,跟着便发现被爆了头的“看守”,还有两人也谍血当场,仔细看时才认出竟有“买手”也身负重伤。哦呀!马丁在心里翻了个个,他猛然觉出自己错过了什么,不由得在心里暗骂起科林来:刚刚舍命救下了“买手”还当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却不想没出半个钟头就在这里负了重伤,如此看来这个“坏小子”也没什么道行,可你凭什么得到老板的垂青呢? 一想到科林马丁的心里便开始愤愤不平起来,联想起刚才正是为了科林之请,他才不惜亲手杀了法国情报局的高级主管碧姬.卡妮,此刻见了阿兰马丁便不由得心虚起来,生怕被对方问起自己不好掩饰,毕竟这里还是人家的地盘。果然,阿兰一见阿瑟的亲随带队进来搅局,不由得将满心的怨气和一腔的怒火全都勾了起来,他想,好歹这是巴黎,就算你阿瑟不给昔日同窗留点面子,可也不能这般羞辱我神圣的法兰西呀!一想到这些阿兰的白脸阴沉蓝眼泛红,他二话不说抬手甩出一记响指来。 啪!密闭的卖场里爆起了一声脆响,恍如阿兰抬手给了马丁一巴掌,马丁给这举动吓了个猝不及防,他下意识的露出了躲闪之状,比起他刚才那副气势汹汹的吊样来,这个反应很是出乎人们的想象。或许是做贼心虚的缘故,他的手下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动吓着了,他们急慌慌的亮出了枪,跟着背靠背的列好了阵型,反应动作做的有模有样。哪知这卖场里面还有一队法国特工,他们一见来得这伙人不仅来势汹汹而且装备精良,于是激起了法国人心底的倔强,就听一阵稀里哗啦的金属碰撞之后,黑洞洞的枪口再次密布全场。 阿兰一见自己的手下随着自己的招呼也都亮出了枪,于是心里多少有了些底气,他抬手理了理额头上的散发又整了整领带,让风怒的心情稍稍和缓一些,这才慢慢的朝着马丁跟前踱去,这一刻非常短暂却显得非常滑稽,就在众人全都呆若木鸡的立在那里的时候,唯独阿兰一个人慢慢的移动着身体,就好像他包了整个蜡像馆留个自己独自欣赏一样。愣头愣脑的马丁这会儿多少清醒了一些,他知道自己的肩膀没有对方高,于是自觉低调的站在原地没动等着阿兰开口。阿兰并不正眼看对方,而是撒开眼神往卖场外搜寻,心里默念道:阿瑟,你这家伙可真不厚道! 阿兰凑到了马丁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够听见的声音揶揄道: “马丁,好久不见你还是没有长进,你老板就没教过你怎么做事怎么做人?” 马丁的嘴角微微一撇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他把眼神往起一撩没有回应对方的挑衅。阿兰故意刺激马丁一时兴起,好逼阿瑟出面平息。于是他继续发泄着心中的怨气。 “知不知道你这是在哪里?想逞能也不挑个地方,你当是在你老家新泽西呐?” 马丁仍旧挑着眼神扬着头,抻长的脖子上粗大的喉结显现得清清楚楚,他像吞下块砖头似的重重的咽下了一口唾沫,他显然是在努力的压制着心头的怒火,但他忌惮的并非是面前的这位法国捕头,因为他老板的惩罚力度要远远大得多,因此他记得自己急急赶来这里的缘由,所以他不想让法国人的羞辱带偏了发飙的准头。而不死心的阿兰仍在努力着,他不信那个阴柔的阿瑟会永远躲着不露头,于是,接着挖苦道: “你老板真的拿你不当什么呀!除了替他当枪使以外他还给过你什么?早晚有一天你会横尸街头的,懂吗?到那时你手上还能剩下些什么呢?” 阿兰的话刚说到这儿,马丁的脸色微微的一凛,他的眼神也随即僵硬的锁定,好像被触动了什么心事一样,阿兰见了不由得暗喜,心说,三言两语就能撺掇起来的家伙只配当个枪手,看我给他的心火下面再添上一把柴火,等这家伙按捺不住发作起来,正好把今天的全部过错都扣在这伙人的头上,到那时看你阿瑟处不出头。 “不如跟着我做事吧!比起阿瑟来我这边的活儿要轻松许多,因为我从不跟中国人生怨结仇,这比你跟着阿瑟要好许多,怎么样?想要什么就明明白白跟我说。” 阿兰的话里真实的成分少羞辱的成分多,但马丁却出人意料的笑了笑,他抬手指着头顶上方说道: “我就要这个家伙。” 第四章.大师杰作(6) 34.4.6 法国 巴黎 商业航母 美食新天地 17:25(20:25) “机械师”极为罕见的表现出了一个杀手的城府和忍让,这让步步紧逼极尽羞辱之能事的阿兰着实感到意外,所以,当他顺着马丁的手指方向抬头仰望时,他的心里是充满了敬佩之情的,他不得不对“职员”手下的这位第一猛将刮目相看了。然而,他接下来看到的情形就更是令他惊诧不已,他禁不住暗自捶胸顿足的自责道:他就藏在咫尺之遥的地方怎么竟然没有看到?这要是动起手来自己一方肯定吃亏不小,哦,今日当着这么多无间行里熟人的面,我这跟头栽的…唉! 无怪乎阿兰大惊失色,的确,那个人顺着集成吊顶下面的排烟管道一路爬来,竟然已经到了阿兰所在位置的头顶上方了,而他和他的手下竟无一人发现这个危险,哦,这确实够阿兰喝上一壶的了,如果这家伙和开枪的那个杀手是同一伙的,那么,两向同时开火的后果真的不堪设想,他足以将这个宽敞的卖场变成一处屠宰场了。阿兰的自信和洒脱就像三伏天里遭遇了大旱一样,他身上保留的最后一点点水分也在这一刻里被迅速的榨干了,立时,他像一只斗败了的法国公鸡低下了骄傲的头。 马丁默不作声的使了个眼色,两名手下旋即来到了那人的身下,万般无奈的“密探”再也藏不下去了,于是,他只好用单臂吊住管道的托架先放下身体,随后一松手人便轻轻的落在了地上,在场的多数人见了都情不自禁的点了个赞。这个惯于躲在暗处偷看别人的朱利安一改鬼祟的行事风范,竟在被拿捕的时候还耍了个漂亮的身段,却在众目睽睽之下露了把脸,这让一心想在人前显圣的阿兰羞愧难当,真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算了,不过好在此刻局面太过纷繁,已经没人在注意这我过气的“探长”了。 “密探”低头耷拉脑的被扣上了手铐,就在他垂头丧气的准备跟着马丁往外走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因传来,一队特工簇拥着一对担架冲了进来,阿兰认得出来这才是隶属于他自己的那队人。于是,两队法国特工合兵一处动作麻利的把阚佳段屏移上了担架,阿兰则在已经毙命的“看守”身旁蹲了下来,他粗略的搜查了一遍死者身上所带之物,最后他点开了甘迪放在衣兜里的手机,一条刚刚收到的短信显现在了屏幕上,那上面的内容简单清晰的表明了要他杀掉两名中国特工的命令,而下达命令的号码明白无误的表明了它来自“蜘蛛”的手机。 阿兰怒不可遏的回头找寻凯恩,却发现那只该死的“蜘蛛”早已没了踪迹,阿兰想:一只坐轮椅的蜘蛛还能跑到哪儿去?等我把这个手机作为证据交给阿瑟,不用我出手单凭他就能整死你!于是,阿兰暂且收了甘迪的手机站起了身,看着自己的手下秩序井然的整理这现场,这时,马丁一班人已将“密探”带了出去,两名受伤的中国特工也被特工用担架抬起,他们一路小跑的直奔外面的救护车跑去。阿兰稍稍安下了心,他扭头寻找初寅想向她说一声对不起,却就初寅正低头盯着手机表情异常诡异。 靠!阿兰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心说今天到场的这些人可都他妈的挺怪异,不是神不守舍就是心口不一,刚才还要撒泼打滚的这个女人,这会儿却突然变得好像事不关己,真不知道她到底是着急还是不着急。一场行动原本被设计得异常周密,不想还没开始就已经露了底,现在想来使坏的一定就是那个碧姬,她躲到现在都不肯露面这里面定有玄机,再看看这一死两伤的结局想想都觉得衰气,唉!看来女人祸水这话一点都不虚,还是趁早打发这位中国特使让她哪儿来哪儿去,我也好松上一口气。 其实,初寅此刻的心情并非如阿兰所想的那般肤浅,并且她的处境也远比这个法国人来得复杂,早在马丁带队突然闯进来的那一刻她便略有感觉,这般人的出现与眼下这里的局面没有直接的关系,应该算是一码归一码。果然,“密探”很快便被逼现身,马丁除此之外更是二话不问,显然抓住朱利安才是他的关注点。而初寅则隐隐的感到,有另外一股势力很快就会在自己的身边出现,因为身为情报贩子的朱利安他的生意伙伴不可能是同一伙人,而越是造成竞争他就越能挣到更多的钱。 果然,就在“密探”被马丁带着出去没走多远,初寅的手机便发出了蜂鸣振颤,她连忙点开屏幕定睛一看,一条短信呈现在她眼前,她迅速看过了内容再看落款,不由得一颗心差一点就跳出了嗓子眼儿。尤里?随着这个名字的出现初寅的眼前立时浮现出一个人,她想:将近二十年没见面,这个尤里还是从前的那个“鹰眼”吗?急剧的情绪变化无不在脸上显现出痕迹来,哪怕她是行走无间的迷人“暗香”,却也逃不开人性的弱点,毕竟是她多年以前的一段隐情,就算再隐藏也不可能当它没发生。 是的,想当年在阿富汗的荒漠丘陵间年轻的“暗香”还战斗在第一线,那时的中美两国正携手帮助阿富汗抵抗入侵的苏联。记得那一次她在充当向导的时候出手不凡,从生死的边缘上救出了初出茅庐的“职员”从而衍生出了那一段离奇的无间情缘。但是更为诡异的是另外的一面,那是在她和另外一个人之间发生的跨国之恋,两段情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出现,这才叫作真正的无间手段,从此她脚踩美苏两只船。迄今为止知情者仅限于他们两人,他们对外保持缄默秘而不宣,而这一晃便是二十年。 原来,初寅治服了尤里并从他的枪口之下救出了阿瑟,感激涕零的阿瑟为报此恩等了许多年,但他却不知他走了以后发生的事,初寅也用同样的手段放走了日后成为“鹰眼”的那个年轻人。他们约定了特殊的方式保持着秘密的联系,在随后的几年里感情加深联系有增无减,互通的情报帮助尤里一路升迁,直至苏联解体的那一天。冷战似乎是在一夜之间就结束了,kgb中只有少数人留了下来,尤里便是其中的一人,但是他的地位和作用已经大不如前,因此,他与“暗香”的联系也暂时陷于中断。 但是,随着“背影”入主克林姆林宫,双头鹰重新振作起了精神,首先被“背影”点中并任命为新的情报主管的就是尤里.吉洪诺夫,此后不久他便已优异的表现成为了赫赫有名的“鹰眼”。于是,新的俄罗斯帝国便如她的双头鹰标志一样,一眼盯着东边一眼盯着西边,而身担特情重任的“鹰眼”更是兼顾两头,一刻也不敢眨眼。于是,他很自然的盯住了中法之间的这次秘密行动,随即飞赴巴黎要探个所以然,随着他对事态的进一步了解,他果然从中找到了切入机会,于是“密探”便成了他攻击的软肋。 其实,“密探”在决定束手就擒之前的一瞬间,他已通过短信将自己的处境告知了“鹰眼”,这是他求以生存的最后一根稻草了,同样脚踩两只船的情报贩子从来都没把重心放在一个点,他就这么来来回回的变换着身段,为的就是将美俄两大势力玩于股掌之间,现如今到了穷途末路之际,他显而易见的要求助于“鹰眼”了。因此,一直关注着初寅此行的尤里当然知道“密探”的分量,因此他毫不犹豫的联系上了昔日的情人,请求“暗香”密助朱利安脱险。 此时,段屏阚佳已随着阿兰的手下离开,很快就会被送到医院抢救,所以初寅推断他们已无大碍,再看阿瑟这一边可以借助的资源都已用完,于是想道:自与“鹰眼”一别也是久未会面,不如借此机会略与帮衬,也好延续旧日的情分,手上攥着阿瑟尤里两个男人,这特情虽无常无间虽凶险,也能保我纵横其间,至于日后站在那一边嘛?就只有看看再说喽!“暗香”以一己私欲凌驾于国家利益之上,乐衷于三面间谍的游戏不惜铤而走险,于是决定答应尤里的要求伺机解救“密探”。 突然门外隐约传来了几声枪响,初寅阿兰闻听迅疾朝着外面跑去,他们担心溜走的“蜘蛛”还有其他的同伴,如果趁着段屏阚佳上车之际下手,那也是极有可能的事情。然而等这二人急匆匆跑到了门口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引起枪战的并非是段屏阚佳二人,相反却是那个万人嫌的“密探”。初寅提着的心放了下来,但同时也激起了她的好奇心,心想,难道除了“鹰眼”还有别的什么人惦记着“密探”?不过还好,马丁的手下算是强悍,他们没容那个杀手靠近朱利安,几下短暂的交火就放到了那个人。 初寅这边刚刚安下心,却听见阿兰大惊失色的叫喊起来,初寅赶忙走上前去,原来,阿兰正蹲在倒地的尸体边上冲着马丁大声的责问,简单听过几句之后初寅略微听出了所以然,原来,被马丁手下击毙的这个人竟是阿兰的手下特工皮埃尔。现在不仅初寅疑惑就连阿兰也搞不明白,已经失去联系有段时间的皮埃尔怎会是一副计程车司机的装扮,就马丁辩解时说这个人试图劫持朱利安,因此才引发了枪战,一来是皮埃尔寡不敌众,二来马丁手下向来下手凶狠,所以三下五除二就将皮埃尔击毙在路边。 多种因素交织在一起引发了风云突变,最终形成了一团乱麻似的混乱局面,但有一人却丝毫也不受其干扰,仍旧稳坐在vip的贵宾席声品茶闲谈,只因这一切全是他有意安排的,为的就是引诱一个人的出现,好让他一睹“大师”的庐山真顔。阿瑟和希伦冷眼旁观的将卖场内的好戏看了个满眼,但这两个高人各有各的关注点,所以他们谈论的事情没有一句与此有关。当外面的枪声骤响人们蜂拥而出的时候,他们仍旧抱着各自的企图因而不肯移动半步。 科林在珠宝店的门外探进半个身子,他冲着自己的老板点了点头,阿瑟会意借故方便起身朝外走,心说这个坏小子办事到还靠谱。两个人来到了回廊的远处,科林将自己的手机点开送到了阿瑟的手上,他指着屏幕上的一张照片轻声说道: “先生,我想这张便签纸上的内容您会感兴趣的。” 阿瑟一时不明白科林话里的意思,于是将手机凑到眼前定睛看去,原来,那是一个和刚才希伦所买完全一样的首饰盒,上面同样的插着一张便签纸,其中的敬语和送货地址也完全一样,只是落款的名字有所不同。阿瑟看罢将手机交还给了科林,心里默念着那个陌生的名字:舒展敬贺乔治.丹顿先生。嗯!这个舒展又是个什么角色呢?他猛然想起希伦送给四分卫的钻戒只有一枚,想必他按照还代这个舒展又送了一枚。阿瑟想到这里意识到了有一个阴谋正在希伦和乔治之间进行,对此他还不知情。 科林看着阿瑟一脸凝重的走回座位,心中也禁不住疑团丛生:“大师”偷偷伪造了这张便签纸上的内容,还要我一定要让阿瑟了解内情,这里面到底暗含着什么样的行动呢?科林按下心头的猜测,拿定主意要盯紧阿瑟的一举一动,真不知这个老谋深算的“职员”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第一章.说客杀法(1) 35.1.1 日本 东京都 “最后的浪人”俱乐部 20:30 一颗米粒大小的豆胆如星星一般耀眼,它恒定的悬浮于陈旧而粗糙的桌案,进而投下一轮满月大小的光环,就好像从浓稠的夜色当中抹去了一圈,由此呈现出来的静物清晰而且鲜艳,又好似工笔重彩的特效写真,不仅画面细腻并且色彩圆润。 一只大号的口杯被再一次的斟满,泛着琥珀色的威士忌足量足份,纯厚的器皿放大了酒的质感,隆起的液面令其显得更加的质密饱满,杀口的灼热感和滞腻的挂壁感,以及入喉之后的晕眩,全在此处得到了动态的呈现,它让醉者贪杯醒者眼馋。 一只青筋暴突的手在杯子的周边盘桓,锈暗的手背上面布满了褐色的斑点,颤巍巍的手指好似步履蹒跚,拖曳的身影竟比无家可归者更显孤单。没人能看出他与特情无间的密切关联,更想不到他手握着生杀大权,但这一切在他眼中却已是时过境迁。 广濑一仰脖将杯中双份的威士忌一股脑灌进肚里,热辣的酒气像喷发的岩浆一路滚淌下去,烧出了他一身的热汗来。广濑抹了把唇上的短髯粗粗的呼出一口热气,随手把酒杯重重的蹲在桌子上,然后裂开了紧勒着领口的两粒钮扣。 这时,殷勤的酒保已将另一杯刚刚斟满的威士忌端了上来,广濑盯着那杯中的琥珀波光悄悄运着气,他要等到周身的热度全都散去之后再去动那杯中之物,他自感年纪已高岁数也不饶人,因此才没有由着性子的蛮干下去,而是且斟且饮的信马由缰而去,如此这般却也饮过数巡了。 但是,他还是保存着一份全额的清醒,这真是他同龄人中少有的好酒量,如果不是年轻时打下的深厚功底,他怕是早就翻倒在地酣酣睡去了,哪里还等得到约见人到场,又怎么能与人家谈天说地,再摆布一盘特情谋算的无间大棋? 这家名为“最后的浪人”的俱乐部是小众之中的小众会所,它的会员已经仅剩下不足三位数了,并且全部都是六十往上的岁数,因此它的存在就像是一位洗尽铅华的老妇,正刻意的留守住时光的蹉跎,从而给客人提供一个怀旧伤感的场所。 正如这家俱乐部的名字所述的那样,它一直保持着旧时的理念和传统,固执的以精神处于流浪状态的男性为主要的服务对象,所以会所的装潢和布置几乎从来就没有翻新过,就这么顽固的任由它随着岁月的更迭而不断的老化,直到再也没有一个客人被剩下,而后便关门大吉了。 由于它秉持着偏执的理念和陈旧的风格,难免它与现实显得格格不入,所以它至今仍旧留在最初开张时原址始终没有离开过。这是东京都最偏僻的一处街巷,俱乐部门前的狭窄街道几乎容不下两辆汽车相向开过,这样反倒获得了一份宁静,这在拥挤的现代都市里可是个求之不得的事情,因此广濑才愈加的情有独钟了。 哗铃铃!随着一阵浑厚的风铃声响过,吊在门廊上的纱灯发出轻微的晃动,像是有风催动一样,随即将一个人的身影投在了移门上,酒保和广濑都注意到了这个变动,他们一个沉敛一个悸动,于是同时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门口。 这时就见门扇往侧面一拉意外的现出一张年轻而英俊的面孔,酒保一见不由得轻轻哦了一声,因为他在这里还从来不曾见过如此年轻的酒客,如果按照会所秉持已久的规矩来说,这个人若想成为会员的话,他需要等到三十年之后才会具备资格。 因此,酒保的诧异也就成了很自然的反应,于是,他朝着来人投去了质询的目光想要开口阻挡,但那年轻人已经动作敏捷的迈步进屋还反手将移门关上了。就在酒保蠕动着嘴唇斟酌着该如何礼貌的拒绝这位年轻人的时候,坐在柜台外面一直闷头喝酒的广濑突然抬起头来,出人意料的开口说道: “不必苛求,他是我邀请来的朋友,你只管斟酒好了,先送一打双份的到那边吧!” 说完,广濑将手边上的那杯酒端起,跟着一扬脖便喝了个干净,热辣的酒气随即翻涌上来,连续的冲撞着他的咽喉,他不得不张开嘴巴摇晃着头以缓释酒精的作用。年轻人默不作声的在他的身后等候着,一副毕恭毕敬的神情。 稍候片刻,等酒的冲劲稍稍得到缓冲,广濑这才敢深吸进一口气,把刚刚缺失掉的氧分尽快的补充完整,然后,他手扶着吧台从高脚椅上跳了下来,又朝着来人摆了下手,跟着便晃晃悠悠的朝着昏暗的深处走去了。 年轻人礼貌的冲着酒保打了招呼,他一边探手入怀取出银包,一边看着酒保将十二杯双份威士忌准备好。然后他将一张大钞丢在吧台上,顺手接过了酒保递过来的托盘,转身跟在广濑的身后走了过去,很快,两个人的身影便隐没在昏暗的灯影之中了。 “三浦君,如果你约我见面仅仅是想谈有关泉井的事,那么你就是在浪费时间。” 广濑直截了当的说道,他的话里带着几分醉意,但更主要的还是出于他和三浦俊树之间的关系,不错,虽然他对酒保说三浦是他的朋友,但是除了上级和下级以及长辈和晚辈之外,他和三浦之间不存在其他的特殊联系,这表明他不想无缘无故的让一个年轻人套上近乎。 三浦的脸上没有显现出丝毫的尴尬表情,虽然广濑明白无误的表达了他的轻慢态度,但是他毕竟是付出了很大的努力才说服了这位泉井集团的资深专务的,因此他的信心不可能这么轻易的就被撼动。等到广濑的话音落停之后,他才不慌不忙的将一杯酒推倒广濑的面前,然后双手举起一杯郑重的说道: “三浦敬前辈一杯,以答谢您给我这次当面聆听教诲的机会。” 说罢,三浦将酒一饮而尽,而后微张开嘴同时扇动鼻翼,一番吐纳呼吸过后平复了倒撞上来的酒气,竟表现得波澜不惊平心静气,这让佯装醉意的广濑看在眼里也不由得赞叹,好一个沉稳自信的年轻人,若能将他收编岂不胜过了浩志数倍? “嗯!年纪轻轻倒也满会说话的,但是稍有不慎就会变得油腔滑调的。” 广濑说完这话自己也觉出有吹毛求疵的嫌疑,为了避免尴尬便也端起杯来一口见底,借着这个机会想道:既然他有心巴结倒不如就给他个机会,毕竟也是“关白”女婿的红人,他掌握的消息属于另一个层级,不妨听听也罢。于是,他决定使个剑走偏锋,尽快切入了正题。 “不过,你也不必介意,我们这些老家伙讲话就是容易招人嫌弃,就好像这家俱乐部一样,明摆着已经过了气,却还偏要硬挺着,就是不肯接纳新鲜活力。” 三浦鬼灵精怪的捕捉到了广濑话里隐含的意思,于是趁机亮明了自己的态度。 “多谢前辈提携,不然我还真的没有资格坐在这里,在我看来这里旧是旧点,但它却是常年积累下来的阅历,非是一蹴而就得来的东西。” 三浦的话让广濑的眼中一亮,心说:这个家伙虽然年纪轻轻却有着同龄人所没有的城府,看他波澜不惊的神情和风细雨的谈吐无一不流露出他的心思缜密以及冷静沉着,这个人如果控制好了必是个超能干的帮手,可一但管束不严的话很可能成为一个危险的敌人,广濑想到这里便不由得多加了几分小心。 “哦,你年纪轻轻怎么会有如此复杂的感触,莫非你正面临着什么挫折吗?” 广濑使了个欲擒故纵的招数,想要三浦说出更多的想法出来,但他又不想因此而被对方看出自己的兴趣所在,所以他说话的口气依旧还是盛气凌人的。但是,他这一问却正中三浦下怀,事先已经做好准备的三浦用的就是逗引埋伏的韬略,所以给广濑这么一问,他刚好娓娓道来。 “是啊!如果不是前辈问起我还没有这番体会,倒是现在才开始觉得眼前这一切真的令人触景生情,颇为感怀。” 三浦很自然的顺应了广濑的兴趣所在,却又在此基础之上布下了另一个诱饵,这是个非常大胆的尝试,如果成功的骗过了对方的戒备便可勾起他的好奇心,而一旦露出破绽的话就会沦为广濑所鄙夷的那种油嘴滑舌之态,对此三浦没有十足的把握却也不得不冒这样的风险,因为这只是他计划中的第一道难关。 果然,三浦的平和之态令他的真诚表现得非常自然,却使他的真实意图得以巧妙的掩盖,他从广濑的佯装醉意的眼神当中体会到了这一点,于是趁热打铁的说道: “看这会所的名头取的多么的巧妙,最后的浪人,呵呵!浪人原本不多,真的是死一个少一个,不期今日却添了我一个。我以为这最后一个浪人怕是非我莫属了。” 三浦说完这话的时候,广濑的眼中闪烁出惊异之色,他惊诧于这个年轻人竟自比浪人,并且还以最后的浪人自诩,这是他借机表明想要投奔于我的决心吗?广濑被一头撞进怀里的这个志同道合者所感动,或许还有酒精的作用,他的眼中竟然微微的有些湿润了。 一个人的软弱是随着他的年龄一道同步增长的,就算他是一个心狠手辣的无间巨孽却也逃不过相同的规律,广濑在不知不觉当中陷入了一个老人的本能逻辑当中,在与年轻的三浦开始真正较量之前便已然落于下风,只是他自己还没有意识到而已。 三浦敏感的觉察到了广濑的反应,心中不由得暗自高兴,但他没有因此而沾沾自喜起来,表面上就更是不敢放松。反而是沿着这条已然奏效的途径,按照事先计划好了的方案有条不紊的进行。就见他轻轻叹了口气,脸上难得的显露出了伤感的表情。 “想必前辈也有耳闻,自从桥本先生遇刺身亡以后,我的处境便与浪人无异了。” 三浦的话登时将他的态度显现得更加清晰了,广濑因此而明白了这个年轻人触景生情的原因,并且也隐隐的确定了他求见于自己的目的,于是暗忖道:是啊!他此刻的处境堪比丧家之犬呐!急于寻找一位新主人当然是急于要办的事情,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侍,自古都是这样的道理,他的这番反应倒是在情理之中。 三浦的情绪变化顺应了他目前的处境,加上他不露痕迹地推进收放自如的控制,已让老奸巨猾的广濑深信不疑。广濑既然已经知悉这个年轻人有投靠自己之意,却在决定是否值得接纳的问题上还在犹豫。原来广濑考虑的是,如果三浦仅仅是聪明过人的话,那么暂时还构不成接纳他的必要条件,因他最看重的还是三浦的能力。 好像早已窥透了广濑的担心,三浦接下来便要施展他的说服之技,要知道三浦的“說客”名头可是得来不易,绝非是浪得虚名更非是沽名钓誉,那是他的基因遗传天性所致,加之后天的历练和努力,才铸就了无间第十谍的“说客”无敌。此刻,三浦看看火候已到估摸着正是下料呛锅之际,于是揭盖亮底道出了一个惊人的秘密。 第一章.说客杀法(2) 35.1.2 日本 东京都 “最后的浪人”俱乐部 20:35 广濑把手伸向了距离自己最近的那只酒杯,这一次他的手没有颤抖,甘露一样的酒浆未洒一滴的灌进了喉咙里,这是因为他集中了全部精力的缘故,因而使得最远端的神经末稍也得到了有效的管控。这真是个奇怪的现象啊!广濑禁不住发出了感叹,他反问自己:难道说这个三浦真的具有不可抗拒的诱惑力?还是说从这个年轻人的身上看到了从前的自己?哦,这一点怎么从前没有发现呢? 其实,广濑对三普俊树这个人的了解仅限于知道他是桥本的秘书而已,加之从年龄到资历他与自己又都不在一个等级,所以广濑从来没把三浦放在眼里,当然也就更谈不上给他面对面交流的机会。但是今日一见尚未交谈几句却使广濑莫名的产生了共鸣,甚至唤醒了他心中沉寂已久的热情,这让他不免暗自欣喜,因为三浦的出现悄然打开了广濑的一个心结,进而让他的满心焦虑开始平复下去。 就在广濑独饮一杯的当口,三浦已把一个谎言编排得仔细,依照他事先归纳好了的思路,他已把一个离间的计划实施了一半,就如同一把剪刀张开了嘴,只待两刃往起一并即可交错咬合,这就要求握住剪刀的手不仅有力而且仔细,否则一不留神就会伤着自己,而启动这个计策的逗引之句也就因此充满了心计,这让三浦丝毫不敢大意。于是他稍稍沉吟了片刻,等到酒力引起的热潮从广濑的脸上褪去,他才隐隐的说开去。 “桥本先生一去,恐再难找到这么好的老板了,这才是我倍感凄凉的原因,不知从此会飘泊到哪里去。” 三浦袒露心声时的语气算得上情真意切,他把一个流离失所的年轻人身上特有彷徨无措表现得恰如其分,这让广濑一度误认为这个年轻人是投靠到他这一边,是啊!我好歹还是泉井集团的资深专务嘛!他能做出这样的选择也算是有眼光的。广濑的这个推断一出随即便在心里迅速的做出了推敲。唔,从他自比最后的浪人这点上看,大致可以断定他是具备一些旧日武士的潜质的。于是,他试探的问道: “桥本君的确是个不多见的好老板,只是世界如此之大,难道就再没人只得你效忠了吗?你还很年轻啊,前途不可限量啊!年轻人好好想想吧!” 三浦听了这话禁不住惨然一笑,眼中竟然泛起了泪花,他拈起杯酒来一口饮下,让酒劲撞红了两眼,借此掩饰内心的悲怆,继而说道: “前辈所言极是,只是我一时还放不下桥本先生,所以…唉!” 三浦欲言又止的样子连广濑见了都有些于心不忍,他想:这家伙的反应充分表明了他的品质啊!就像过去的武士一样,不仅有效忠领主的血统,更有勇于牺牲的传承,现如今这样的材料可不多见啦!他跟浩志比起来,在机灵当中多了几分稳重,又在果敢当中多了几分从容,如果按照他所表现的气度做一番归类的话,他无疑是属于高端大气的那种类型,这与浩志的顽皮个性比起来,更堪大用。 广濑越想他对三浦的好感就越发的加重,这个年轻人在他的眼中就好像一块难得的玉石,只要稍加雕琢就能出落成一块美玉,尤其是当他拿三浦和浩志作过比较之后,他就更加相信自己的眼力,渐渐的,他竟然有些急于知道三浦的此番来意了。可是,就在这时他的怀中叮咚声一响,一条短信提醒打断了他的连篇浮想,于是伸手入怀掏出手机点开一看,心中暗道:哦,竟然是这个家伙,怎么他也有心灵感应吗? 原来,短信来自浩志,简短的内容仅仅涵盖了一个内容,“先生,您仍在本愿寺内修行吗?浩志愿求一见请教一些事情。”广濑沉吟了片刻,他想道:嗯,这个家伙真不知趣呀!既然知道我在本愿寺内修行,却还是要一根筋的打扰我,真改不了他甲斐武士自以为是的作风啊!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或许也是他的一个不情之请,他找我必有要紧的事情,如果不是为见三浦我此刻本该是在本愿寺的,一旦拒绝了他岂不暴露了和三浦会面的事情,哦,让他来吧!正好可以在这二人之间做个权衡。 三浦很有礼貌的低垂着视线,他有意给广濑留出时间回复短信,这时他的心情也开始变得有些迫切起来,因为计划进展得颇为顺利,于是就让终点显得近在眼前,就如同到了终局前的一个赛点,对于胜利的渴望便使得一蹴而就的毛病变得最为常见,三浦意识到了潜伏在内心的浮躁,因此才借机压了压加快的心跳,他深知对付广濑这样的谍坛老将,自己越是表现得外表稚嫩内心沉稳就越是能让他放心,结合起接下来要抖出的包袱,三浦决定让脸上现出少许的不安。 发出了同意与浩志见面的短信之后,广濑重新撩起了低垂着的视线,然后把目光重重的扔在了三浦的脸上,似乎是想从中砸出点什么。因为浩志的突然插入惹得他有一点心烦,这个卑微的小子自从跟着栗原去了趟中国之后,他的性情似乎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就连广濑也搞不清他改变的原因,只当是他受了藤田和栗原之死的震撼,一时还不能从残酷与悲愤困扰中脱身。可我也不是你的心理医生啊!广濑厌烦的想,你一个武士的后人怎么还如此的多愁善感? 正是出于这样的心理,广濑忽然担心起面前的这个三浦来,他会不会也和浩志一样犯了相同的毛病呢?是啊!桥本死了,这个三浦成了条丧家之犬,如果说他因此就变得消极沉闷,或者暴戾疯癫,哼哼!这可是修补不了的短板呐!若想继承我的衣钵做我的传人,你的内心得做够强大才行哦!于是,广濑决定继续观察三浦的言行,进而揣测他是否是一块可塑之材。不料,三浦正好要把他的赛点向胜利推进,因此,他的表现正中广濑的下怀。 “前辈,此番冒昧前来打扰是想向您求教一个答案。在泉井企业当中我只敬佩两个人,其一是桥本先生我的老板,另一个就是您广濑先生,所以,桥本先生走了之后,您的意见对我来就是命运的指点,还望您不吝赐教。” 三浦的话一出口便从广濑的眼中读出了两个字,意外。不错,广濑一直以为三浦自比浪人是想要投奔到他的门下,不想他亮明的意图却是请教,广濑不由得脑筋急转推测道:是什么样的一个抉择令他感到迷惘,以至于要求助于我来给他指点迷津呢?广濑一时不解于是只好点了点头等待三浦说出下文。三浦此刻则深感心中有底,因为能打广濑一个措手不及实属不易,如此一来局面就变得更为有利,于是,他按了按心底的亢奋,现出一脸的危难来,涩涩的说道: “桥本先生的生前好友有位叫作柳川义辉的来找过我,他想让我替他做事。” 嗡!三浦的话刚说到一半,柳川义辉这个名字就颗炮弹在广濑的耳畔炸响了,他不禁自问:怎么?难道柳川也看上了这个年轻人?广濑的心思陡起,他担心自己派遣綾波羽刺杀桥本一事被柳川泄露出去,虽然,自己行事缜密不会轻易泄露半点端倪,甚至连綾波羽也已被浩志出去,但是凭着柳川的嗅觉,他就算没有证据也会搬弄是非的,哦,这件事必须给与足够的重视。 “哦,柳川君怎么说?他对你一定不吝溢美之词吧!” 广濑的话里不自觉的露出了酸酸的味道,就好像天敌偷偷侵入了他的领地,然而三浦接下来所说的话更加的出人意料,他让广濑的醋意只停留了那么一小会儿,随即便转化为腥腥的血气。就听三浦说道: “哪里有什么赞美之辞,反而都是恐吓和威胁的言词。” “哦,他威胁你了?他想干嘛?” 广濑破天荒第一次没有沉住气,他迫不及待的反问暴露了他对柳川的敌意。三浦的心里微微一爽,却连个赞字都来不及提,便又借着广濑的问题继续拱大他的火气。 “他想让我替他在泉井做卧底,监视关白的所有往来信息。” 三浦俊树的话让广濑猛然意识到,这个年轻人并非如他所想那样单纯,他似乎已经知晓了柳川和桥本之间的特殊关系,甚至也包括了泉井雄一和自己。哦,难怪柳川也看中他了呢?想必他早已经通过桥本成为内阁情报室的编外成员了,只是他自己还不知道而已!哦,这可使个送上门来的特大利好消息啊!一旦秘密的控制了这个人,岂不就多了一个在柳川窝里的卧底?广濑在惊讶之余又多了几分惊喜,他忍不住伸手端起酒杯来,一仰脖便将满满的一杯双份威士忌灌了下去。 “你怎么说?难道你当面拒绝了?” 广濑的提问让自己都觉得奇怪,比起害怕自己又多了一个对手,他似乎更担心三浦直截了当的拒绝,因为那样一来三浦身上的价值就大打了折扣。所以等不及酒劲冲出鼻孔他便迫不及待的追问了一句。到了此刻他已不太在意暴露自己的意图了,因为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带给他的诱惑实在是不容抗拒。他真的想抓住三浦的手掏出心窝子里的话,进而表明自己的心意。他广濑真之愿意倾囊相授收下他这个徒弟,一年半载之后等到瓜蔬落地,他就把远东特课囫囵个的交到三浦的手里。但是,三浦的回答却让他觉得对方辜负了自己的美意,进而又生出了酸溜溜的醋意。 “没有,前辈,因为桥本先生的原因,我没有当面拒绝,毕竟,他是桥本先生的好友,我不能单凭自己的好恶就断了他和桥本先生的情义。” “哦,那说明你还在犹豫,对吗?” 广濑的心态变得无比迫切,这一方面是三浦的出现太具有诱惑力,另一方面则是酒的原因,累计起来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喝下多少杯威士忌了,自他进入本愿寺那时起他已经滴酒不沾很多时日了,而过了今日之后他还会返回寺中继续他未完的修行,所以他多贪几杯也在情理。然而不巧的是,他遇上的这位年轻人号称“说客”,《无间十二谍》里排名第十位,因此,一个疏忽碰上了一个仔细,其结果也就不言而喻。三浦这边看出了广濑的心急,于是抖擞起精神亮出了谜底。 “前辈,说来也许荒谬,但真的不是我犹豫,是柳川先生不容我拒绝呀!” “他怎么威逼你啦?” “确切的说还算不上威胁,那应该是一种诱惑。” “哦,怎么一种诱惑,金钱、地位还是美女?” “全都不是,他仅仅给我举了一个例子,用来证明他的所言不虚。” “哦,他用了一个什么样的例子来欺骗你呢?” “他说有一个跟我一样的年轻人,自从跟了他做事没过多久就已经平步青云了。” “呵呵!随便杜撰的故事我听多了,有名有姓的他能说的出来?” “是的,他跟我说了那人的名字。” “他叫什么?” “真田浩志。” 咳咳咳… 广濑被这个熟悉的名字吓了一跳,他猛吸一口气想平复一下心情,却不想被翻涌而上的酒气呛住了,立时,涌到喉咙口的雾化酒浆反涌回去,霎时充满了他的肺腔,像有无数只小虫四处乱跑一样,他不停的咳嗽起来,膨胀的膀胱收到了挤压,他差一点就忍不住要尿出来了。 第一章.说客杀法(3) 35.1.3 日本 东京都 “最后的浪人”俱乐部 20:40 浩志原本是一个极其平常的名字,就好像二狗铁蛋一样的普通,是一类既无个性又略显卑微的人称代码,从不会给人留下特殊的印象。随便一听马上就能记住,但过了之后很快便会忘记,哦,他究竟是谁来着?就好像谁都有可能叫这样一个名字,而谁又与它没有必然的联系。久而久之,作为名字它已经失去了一对一的独有属性,仿佛成了一个通用的称谓而专属于普通的百姓,进而演变成了类似于小巷涂鸦一样的东西,虽然随处可见却又没人留意。 但是,它此刻从三浦的口中说出,却被赋予了不一样的意义,就好像小广告贴在了皇榜旁,立时就变得不同凡响。它的惊人之处就在于,一旦将这个名字与上下句联系起来,其孕育的内涵就像一座活火山,一旦喷发起来能量大的难以估量。它不仅能填沟埋渠摧树毁林,甚至还能孕油育煤造山围田。而在此之前,它的直接效应已在广濑身上有了明显的显现。它先是引爆了一连串的剧烈咳嗽,继而又给负重的膀胱施加了巨大的压力,这个伊贺的上忍者不得不将谈话暂告一个段落,狼狈不堪的起身如厕。 难怪浩志近来情绪总是有些低迷呢?虽说他办事还算尽心尽力,但总感觉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原以为他是受了藤田栗原之死的打击,给他留下来的创伤难愈,本想着给他发个奖授个勋什么的以资鼓励,甚至还想着要给他安排一个疗程的心理干预,谁知,他的这些表现竟然是背主谋反的虚情假意啊!真是个心怀忤逆丧尽天良的东西!广濑一边在心里咬牙切齿的痛骂着,一边心急火燎的推开了洗手间的门,他手忙脚乱的扯开了拉链,却又像熄了火的车子陷在泥潭里,直至憋红了脸也没尿出半滴来。 三浦面对着空荡荡的座位依然保持着正襟危坐的姿势,这看似是晚辈出于对长辈的恭敬所表现出来的一种态度,实则是他拿不准自己是否正被某个摄像头偷偷监视着,这对他来说是一个陌生的场所,并且事先也没有机会进行深入的探索,因此谨慎的三浦才不遗余力的表现出自己的真诚,以防止一不留神露出破绽来。但是,此刻三浦的内心还是充满了快乐的,一手离间计被他惟妙惟肖的演成了一出悲情戏,力道火候都把握得恰到好处,高潮之处还不惜催人尿下,把个伊贺上忍者直接送进了厕所。 戏演到这里已经不能不说,三浦的这招“说客杀法”果真使得独到,其造诣之高大有赶超“财神”之势,在现如今的谍海之中还没几人能使广濑中计,连“相扑手”柳川义辉也难望其项背,这二人争斗多年也仅仅打个平手,今日三浦可算取得了不小的成绩。然而难能可贵的是三浦却丝毫也不敢大意轻敌,他想:第一次与广濑这等人物面对面的交手,能处顺境的机会不多,眼前取得的战果不知是福是祸,谁知道他是不是故意卖个破绽给我,就等我沾沾自喜洋洋自得,而后他再回马一枪拖刀一剁… 三浦的心微微一颤却没有让冷汗加身,他用潜心打坐之法排除掉内心的干扰,沉心敛性的专注于下一步棋的走法,三浦的担心有一定的道理,因他还拿不准广濑回来以后的反应,因此他此刻虽然占据主动却还不能草率决定。因为,原本广濑和柳川就有矛盾,即使没人从中挑拨他们也一样的势不两立,所以,如果广濑对柳川回应得不够强硬,那么,三浦的“说客杀法”成绩虽好,却因缺乏实效而变得无关紧要,最终难免归于平庸之招。三浦不由得暗中祈祷:财神呐!快赐予我力量吧! “哦呵!年轻人,难得你如此沉得住气啊!” 广濑的一句称赞打断了三浦内心里的纠缠,他稳住一颗急于求成的心,保持住端庄的坐姿,谦恭的低下头去,用平静的语气很恭敬的回应道: “有劳前辈啦!让您如此费心实在是过意不去,可我的确需要您来指点迷津。” 广濑在经过了一番挣扎之后终于获得了暂时的轻松,而他此刻的心情也比刚才有所放松,因此,他从三浦的话里敏感的听出了失望的意思,于是很快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是啊!直到现在也未给对方只言片语的答复,这样对待一个求助于自己的年轻人怎么能行?想想正是这个年轻人为自己一直以来的担心提供了佐证,同时也帮助自己下决心去做那件犹豫了好久的事情,啊!年轻多好啊,能冲动有热情,哪里像我这把年纪的人,连撒泡尿都要磨磨蹭蹭。 一想到这些广濑的情绪又开始有些激动,他扶着椅背的手略略有些发抖,但是他的眼睛却全然没有了刚才的迷蒙,就见他在三浦的对面坐了下来,颤颤巍巍的伸出一只手去,他用食指不停的戳着桌面,用力虽狠却落点不稳,可见他此刻的心情是何等的气愤。广濑哑着嗓子用类似于钢刀划过水泥路面的声音说道: “在我看来柳川所言不虚呀!你完全可以照办,像你这样的年轻人远非浩志可比,所以,你的未来前程无限。” 嗡!听了广濑的话三浦就觉得自己的脑子一下子浑沌起来,就像耳边突然聚了一大群的苍蝇围着他踪个不停,懵懂加上耳鸣让他一时摸不清对方的路数和意图,他事先想好的所有可能竟没有一种与眼前的情况相同。三浦暗压住心底的慌乱,把一脸木讷当作是回应的表情,同时却心里反问道:这老家伙到底是怎么想的?真的是越老就越怂了吗?竟连个原因也不问问清,开口就送了柳川一个顺水人情,这哪里像是一个闯荡无间成了名的枭雄啊!这分明是他看透了我的计策呀!所以才要来一个欲擒故纵。 三浦一路顺利的走到现在,却突然遇到了意想不到的障碍,他的心里一下子没了底,搞不清广濑的真实用意,因此免不了心旌摇摆起来。怎么办?照旧沿着想好的路数演下去?这样才让前因后果好接续,只是这样一来能否骗得过去?三浦内心焦虑脸上不免怅然若失,虽然他没有透露出内心所想,但是脸上显现出的却是真实表象。而这一切全被广濑看在眼里,误将三浦的失望当成了迷茫,于是,他对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更是喜爱有加,原本想沉沉再透露出自己的本意,最终反倒沉不住气了。 “哦呵!别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年轻人,我鼓励你投奔柳川并非歹意,实是老夫的一个不情之请,既然你想要征询我的意见,我就要给你一个负责任的答复,三浦,在你做出决定之前我需要你先想想清楚。” 忽如一阵春风至吹散了满心的乌云,萦绕在三浦耳畔的嗡嗡声也随即散去,压抑的心情顿时感觉轻松,但他不会忘记了及时的提醒:老家伙果然会错了意,他把我对他的失望错当成了我误解了他的伎俩,哦,这真是天意啊!如果不是他多贪了几杯的话,他还会这么自以为是的低估了自己吗?所以,别大意,也别紧张,就让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好了。勘透了广濑的意图之后,三浦并没让自己的神情有太大的起伏,他仅仅是把木讷变成了迷茫,以显示他对广濑的意图完全不懂。 “哦,这样,三浦。我们开门见山的把话说清楚,你我都知道柳川和桥本君的关系非同一般,所以他想收编你的做法也是理所当然,如果不是你来找我征询意见,我会认为你早晚都是他们中的一员。但是,如果这样违背了你的意愿,三浦君,可否先告知我你要拒绝他们的原因?” 广濑的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甚至有几分真挚感人,三浦一面暗自提醒自己多加小心,一面拿捏好了言语分寸,同时将一脸的不解转换成了愤懑,他要装成了不假思索的样子尽快的给出一个合理的答案。 “前辈,您看到的只是表面,实际上桥本先生也是被逼无奈。” 三浦的一句话说得广濑着实感到意外,虽然他与“关白”的交情颇深可算是毫不见外,但是他跟泉井家的女婿桥本却始终都近乎不起来,也许是辈分的原因,也许是他骨子里就有轻视桥本的成分,因此造成了他们的关系不远也不近,当然他对桥本的了解也就没有那么深。而今听三浦说起,原来在桥本和柳川这对同窗好友之间还有着如此深的矛盾,于是长期以来的忌惮立时烟消云散,他不由得暗自兴奋,心说:如此一来岂不更好?说服三浦真的是手拿把攥。于是,他掩饰住幸灾乐祸的心情问道: “真看不出桥本和柳川好的就差穿一条裤子了,怎么竟会是出于无奈?” “唉!说来真是苦不堪言,柳川跟桥本先生的交往并非出于情谊,而是盯上了泉井家的产业,他在桥本先生的身边安插了许多个眼线,关白对此也略有知情,只是碍于柳川的势力所以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像这样的人我如何能真心追随呢?” 三浦的一番话说得义愤填膺,一个故事被他编排得天衣无缝,这与他求见广濑的初衷前后呼应,加上这段隐情又是出自自己这个桥本秘书的口中,更是叫广濑想不信都不行,这是他事先就想好了的情形,却又是出乎他所料的成功,三浦按捺着隐隐的冲动,等待着最后那一刻的来临。果然,广濑压制着自己的兴奋之情,就像拽着匹奔马的缰绳,想想自己刚才在尿等待时做出的决定,再次想小便的冲动令他欲罢不能,于是,他强忍着膀胱的胀痛,沉稳的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好吧!三浦,既然你能对我和盘托出你的想法,那么,我也告诉你我的决定。我想派你去柳川手下做卧底,如果你同意的话现在就点点头。” 广濑的话说得很慢,却把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清楚,三浦控制着反应的节奏,不想把迫不及待的心情表露在动作中。广濑盯着三浦的动作和表情,边甄别边进行,他同样不想把侥幸和窃喜透露给对方。这真是个令人听着心焦说着心痒的过程,然而这一老一少两个谍间高手却都做得深藏不露,相比之下三浦的表现尤为突出,他在心灵搏杀之中守得住攻得动,因此才得以亲手敲响了埋葬敌酋的丧钟,这正是正义对邪恶的报应。而广濑却还停留在他给自己营造的胜利氛围中,依旧颇为诡异的道出了真情。 “过不多久就会有一个人跟你联系,你负责引见并且帮助安插在柳川的手下,而我会设法除掉那个浩志,替你铲除这个挡路的绊脚石。” 第一章.说客杀法(4) 35.1.4 日本 大阪 本愿寺外山野荒芜之处 25:45 初春的天气夜风里夹杂着丝丝寒意,它越洋跨海而来又盘山绕岭而去,所过之处灌木微晃树枝轻曳,暗示着不祥之物的降临。于是,山谷深坳里便隐隐的散发出妖孽之气,直骇得蛇鼠关门狼狐闭穴,空气紧张得让鸟儿屏声敛息让人不寒而栗,似乎预示着一场浩劫即将开始肆虐。然而有一个去处却颇显特别,它躲在阴山乱石背后藏在荒草杂木之中,于山雨欲来的恐怖氛围里独守着一份幽然静寂,真不知蛰伏于此的究竟是降魔除怪的高僧,还是为患造孽的魔怔,说不定祸害原本就由此而生。 这是一座极其简陋的寺庙别院,院门上用茅草搭顶下用树干撑重,两扇柴门撒气漏风勉强可以支撑,这样内外出入才勉强得以划分清楚。院墙是用树枝结扎而成的栅栏做成,虽然枝条稀疏藤荆筛孔却将一所庭院圈得还算齐整,院子当中簇拥着四间低矮的柴房,两间朝北两间朝东构成了一个凹字形,春夏秋冬便各有妙用。小院明显失修早已现出荒芜凄凉之景,院中的茅草几乎高至与门槛持平,山风吹过好似池水泛波,柴屋恍如破船几至沉入水中,正因如此才于这山野荒芜之中藏得从容。 两个人影相对而坐,一只油盏当中而隔,跳动的灯火微微闪烁,将这二人的身影抻拉成佛,一处衰败破落的栖身之所,竟在这里被装扮成了佛徒圣座,往来的香客信徒虽众,却从没有一人专心留意过,偶有一两个观光客不仅眼盲而且心弱,甚至还叩门进到柴房之内诚心上香供佛。的确,这个谎撒的忒大了些,仅靠着他们装的从容扮的洒脱,就将一处肮脏龌龊的角落掩盖得近似净土,进而骗过了净土真宗教的一干僧众,竟把一个谍情无间的秘密机构搬到了本愿寺中,还在圣殿脚下筑了巢安了窝。 这二个人的身量一高一矮、体型一宽一窄、脸色一黑一白,虽然从外形上看似相差悬殊,却在眼神里隐隐的透出一股相同的杀气来,进而将他们演化成了一大一小的放大缩小版。单看高大魁梧的这一位面对着屋门端坐着,灯光给他的黑脸罩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色,就好像驴粪球上挂了霜一般,把个凶狠的相貌掩盖得仅剩下了一丝浅浅的痕迹,就见他表情模糊的撇了撇嘴,伸手收回了置于桌案之上的iphone,从点亮的屏幕上面可以清楚的看见播放完毕的字样。 “很遗憾让你听到了这样的话,这算是无间行里最伤人心的事情,感觉一下子成了孤儿一样,但是,为了向你表达我的诚意,我还是原封不动的放给你听,唉!也确实想不出其它更好的办法啦!浩志,柳川在此请求你的原谅。” 柳川义辉说着话将头深深埋下,朝着对面的浩志深施一礼以示歉意,他的这番举动实属罕见,凸现出了“相扑手”想要网罗“甲贺下忍”的诚意,这在突遭打击的浩志心中激起了阵阵涟漪,不觉间浩志的眼中已经开始湿润了,惨遭广濑抛弃的境遇与柳川的礼遇碰在一起,让浩志体会到了昏君与名主之间的差距,不觉间已经生出了改换门庭之意,但是生性倔强的甲斐武士后人并不打算空手归顺,当然更不想将自己遭受遗弃的耻辱当成别人的话柄,因此他强忍着仇恨将泪水咽进了肚里。 “承蒙柳川先生抬爱,浩志不胜感激,如有用到在下之处,浩志愿效犬马之劳。” 浩志虽然心有不甘可还是忍不住表达了归顺之意,这在柳川看来就等于是接受了自己的诚心之邀,于是不免大喜,心中暗自佩服三浦道:好个有心计年轻人呐!此人所献离间之计果然奏效,如果真能借着浩志之手除掉广濑的话,三浦当计首功啊! 此刻,已被广濑那番绝情话深深刺痛的浩志正被痛苦和绝望煎熬着,他的眼前不停的闪现出藤田和栗原的身影,脑海当中翻腾着他们血流满脸的面容,耳畔则回响着广濑假惺惺的声音。浩志感觉浑身上下的血都在沸腾,一股杀气憋不住的直往头顶上冲,如果不是顾及到新投奔的主子在场,他或许会不顾武士的面子跳起身破口大骂起来。骗子!枉尊你为伊贺上忍者这么多年,还替你跑东跑西鞍前马后的冒死卖力,如果不是因为你,藤田君和栗原小姐怎么会死?可想不到你竟如此的薄情寡义,不等卸磨你就要杀驴,像这样昏聩无能的东西,不如趁早弃之而去。 三浦内心的激烈冲突全被柳川看在眼里,他在赞叹三浦之能的同时,也禁不住对广濑的话深感赞同。的确,以眼前的浩志和三浦相比,虽然他们的年纪相差无几,却在进退攻守运筹帷幄上差了许多,试想三浦遇到桥本被杀时的反应,真如《留侯论》中所述的那样,“骤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如此堪称张良一般的栋梁。再看眼前的浩志,最多不过是专诸荆轲一类的刺客杀手而已,因此,用尽则弃是他不变的归宿,既然如此,还是尽早发挥他的作用吧!柳川想罢便将想法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不料,他的话音刚落,浩志就已经大惊失色了,显然柳川的话出乎他的所料。 “既然广濑丝毫不念旧情,不如趁早杀之,以绝后患。” 柳川的话令浩志的脸色发白,他的骇然之情猝然显现,毫不掩饰的反映在他的眼神之中,这进一步反映了他尚欠修炼的城府。柳川见了暗自点头,不由得愈加肯定了自己对浩志的判定。因为柳川明白浩志并非对杀人一事感到害怕,像他这样的杀手天生离不开血腥,所以杀人绝不会对他的内心产生触动,然而杀谁才是他最最看中的,无疑他的胆怯源于他要杀的那个人,由此可见,广濑在浩志内心的地位算得上是高不可攀了,但同时也折射出了浩志身为杀手的思想局限,柳川不由得对广濑心生一番敬佩,却也开始鄙视起浩志来。 其实除了害怕广濑之外,浩志还有一点恐惧是柳川所没想到的,足见越有经验就越是容易武断,自恃已经看透了浩志的柳川实则只是了解了他的一面,而真实的浩志却远比他能够推断出的还要复杂的多,这或许会给柳川留下意想不到的隐患。原来,真正令浩志惊诧不已的是同门相残的残酷现实,并因此而多加了几分小心。他想:到了柳川和广濑这样高的层级,却还能如此轻易的翻脸,那么,他们对付起我这般的小卒来岂不更是轻率?如此看来,货卖一柱香的武士年代真的相去已远,因此更没有多少真诚可言,想来如若照这般下去的话,落得个藤田栗原那样的下场,哼!也是早晚。想到这里浩志刚刚积攒起来的感激瞬间化作乌有,取而代之的是他凶残眼神后面的狡黠,一个借刀杀人的韬晦之计随即冒了出来,转瞬之际他已经想起了一个人来。 “怎么?浩志,面对这样一个败类你还心存不忍吗?免费你打算坐以待毙!” 柳川咄咄逼人的话像柄重锤一样落在浩志的心上,把他刚刚萌生出来的想法夯得瓷瓷实实,于是,经过了短暂的心魔纠缠之后,浩志一下子变得坦然起来,这一变化着实令柳川咂舌,而他接下来的回答就更是令柳川感觉诧异,一时间恍然觉得不认识这个年轻人了,就听浩志沉沉的说道: “当然不会坐以待毙,柳川先生,我想知道我有多大的自由度,这件事是由我自主行动呢?还是听从安排?” 柳川给浩志这么一问反倒始料不及,一时不知该如何呼应,原本他并没想到浩志会答应的如此痛快,所以,他的话里刺激成分多于实际考虑,然而浩志这一突如其来的转变却让柳川隐隐的觉察出他脑后的反骨来,心说这家伙真是条难以驯服的狗啊!真不知什么时候他就会反咬一口,不如放手交给他做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干净的活计,这样也免得脏了自己的手,等事成之后再把他… 柳川想到此处赶忙刹住了车,他深怕自己的念头一起就会不小心败露,他越来越不敢小瞧这位甲斐武士的后人了,就好像是在小心提防着一条乱咬人的疯狗一样。 “全部由你自行安排吧!浩志,这不仅是对你的信任,而且也是对你的考验。” 看着浩志平心静气的听着自己把话说完,其间竟然没有丝毫的情绪显现,就好像一切尽在他的预料之中似的。浩志安静的令柳川直冒冷汗,他愈发的觉得此人难以判断,他发现自己的话刚一说完,浩志的神色就由哀婉转为冷峻,他的情绪也由冲动变得稳健,柳川不由得自问:没说漏什么吧!怎么感觉这家伙好像把一切全都看穿了似的?柳川一想到这里不由得心中一凛,他连忙正襟危坐不自觉的摆出了一副凛然不可犯的姿态来,“相扑手”的威严立时显现,脸上已是不怒自威的神态了。 原来,柳川的彻底放权证实了浩志的疑心,他相信这个貌似仗义的黑家伙实则与老奸巨猾的广濑如出一辙,因为如此重大的行动全凭自己任意行动,那背后的理由就只有一个,先是借刀杀人而后再杀人灭口,留到最后的则是他坐收渔翁之利。浩志的最后一丝热情已被消耗殆尽了,但他的杀气却被激发出来了,一件极具杀伤力的武器已然失去了控制,他需要听从自己的意志任其发挥的寻找杀机,因此,首当其冲的仍然是广濑真之,冥冥之中似乎是要替藤田栗原伸冤报屈。 “多谢柳川先生,浩志自会珍惜您的信任,更愿不吝性命也要替国家扫清余孽。” 浩志说着话将头深深的埋下,他的目光透过桌面的反光隐隐看见了柳川脸上的得意,于是一股怒气不由得腾身而起,催动他的手臂忍不住去摸腰间的那把凶器,但他的理智强按着杀气,没有让自己的情绪冲动下去,而是攥紧了拳头用力的杵着自己的双膝,硬是把“扫”的召唤强压了回去。 浩志的这一礼持续的时间有点长,深埋的头颅和僵硬的身体掩盖了他的情绪,所以他这一次的不羁没有被柳川察觉,相反他却捕捉到了柳川的自鸣得意,于是,攻守双方在这一时刻发生了转变,只可惜柳川自己却没能察觉,等到浩志昂然而起的时候,他的脸上依旧是一副平静的表情,但此刻他的念头已经随着夜风飘然远去,一想到那个几乎与自己相同遭遇的家伙,浩志的心稍许平复了些,这反倒帮助他从极大的刺激当中摆脱开去,从而将柳川蒙在鼓里。 第一章.说客杀法(5) 35.1.5 日本 大阪 本愿寺外山野荒芜之处 25:50 浩志前脚重后脚轻的出了柴门,不期却犯了忍者大忌,因为前轻后重是忍者行走时必须遵守的规矩,为的是以前脚探路故而才轻柔有拘,就好似僧人在用拂尘打理法器一样,所以前脚的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单等探明了虚实之后后脚才会快速的跟上,从而稳住了下盘扎住了根基,这才是忍者专有的步伐。即:抬脚要慢落脚要快,脚后跟要踢到屁股蛋,前脚要轻后脚要重,前脚掌不明后脚跟不动,由此足见忍者修炼的严苛,但是身为甲斐武士后裔的“甲贺下忍”却因心思不宁而乱了方寸,只可惜精明一世糊涂一时的“相扑手”全被眼前的顺境所惑,竟然没有察觉。 浩志返身冲着柴门里面恭恭敬敬的深施了一礼,而后目光低垂着将移门轻轻拉上,这才屈身下蹲蹬上了自己的薄底快靴,然后长身形往起一蹿,脚下一阵轻微的嗒嗒声过后,人便消失在了树丛阴影之中了,随着一阵山风扫地一切痕迹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就好像从没有人穿行经过一样。这时柴房内的灯影一闪,一个高大的身影被放大到了移门之上,好像一只巨大的蝙蝠落在了门扉上,小院当中登时暗了下来,影影绰绰的景物变得更加的模糊了,就在这时一个极其微小的变化悄然发生了,就见一个黑影霎那间出现在了柴房的移门边上,快得就好像喝断了篇儿的酒鬼看到的情形。 如果说浩志的慌张侥幸瞒得过柳川,但他却骗不了偷偷站在门外的这个人,从浩志出门的那一刻起,他的一举一动就全在这个人的眼中了,因此单凭着“甲贺下忍”的这几步走,这个人就已窥破了浩志的心。正应了旁观者清的道理,无论浩志与柳川达成了怎样的一笔交易,最终都没有办法让这个人相信,这个年轻人所做的事情是出自他的真心。不过,好在他们此刻针对的并非是这个人,因此浩志才又一次撞上了好运,不然的话,只要这个人在柳川的耳边稍一提醒,即便是给人当了枪使他也逃不过兔死狗烹的命运。但此刻这个人的注意力并不在浩志的身上,柳川手持着电话所说的内容才是这人最感兴趣的。 柳川的声音时大时小几乎听不到一个完整的句子,但是从他口中断断续续蹦出来的几个字眼,还是经这个人稍加整理之后显示出了其中的大致内容。“适时抢占…尖阁诸岛…突前划界…封锁中国…”听着听着这个人的眼中不觉一亮,似乎从柳川的只言片语当中发现了有机可乘,于是这人稍退了两步,趁着柳川尚未打完电话之际悄然退回了隔壁的柴房里。这是个如鬼似魅般的举动,但凡给任何一个人看见了,想必都会忍不住大声的惊呼起来,然而此刻的本愿寺外夜深幽寂,非但没有人看见就连狡兔夜鹰也没得注意,于是,在这个鬼魅恣意妖孽横行的夜里,一个阴谋催生了一个杀机,进而又演化成了一个秘密,最终酿成了中国东海上的一场疾风骤雨。 柳川突然接到的这通电话让他激动不已,不仅因为它来得突然而且也来得诡异,他把所有的缘由归结到了一起,最终得出来的结论被他认做是一个好运气。但他此刻却不知,由于这通电话来得极不是时候,才让他错失了发现身边最大隐患的绝佳时机,这也算是他的自作自孽,由此埋下的祸根也是他的命里注定,可见凡是靠着阴谋手段铲除异己得到手的权力,终归都不会有好结局。柳川自然不会想得那么多,他此刻正沉浸在一种被馅饼砸中脑袋的幸福里,他因此而坐不安立不稳的边溜达边打着手机,浑身都充满了力气仿佛打了鸡血一样兴奋不已。 原来,作为二次大战战败国的日本的确衰气未绝福气绵延,这与历史发展的进程密不可分。其时,在被美国占领之后不久,美苏两大战胜国之间便形成了严峻的对峙局面,并在德国和朝鲜形成了东西方两大军事阵营的边界线,而随后爆发的朝鲜战争则给了日本复苏的绝好机会。蜷伏在美国脚下的日本自当献犬马之劳以保证美军的后勤补给和军火供应,这让日本迅速的从战后的废墟上站了起来,随后,它又在三十年的冷战当中充当起美国的马前卒,经济和技术水平紧随美国之后成为世界第二大的经济体,而它的军力也在悄悄的增长,成为了美军离不开的帮凶和补充, 因此,为美国马首是瞻的日本从来都不曾对其战争罪行进行过反省,只认同于被美国打败并被占领这样一个事实,因此在日本人的眼里美国既是祖宗也是牢笼,这令他们既害怕又倚重。所以,假美国之威逞日本之能就成了战后日本的国策,每一个政府要员甚至首相都以巴结美国为荣,由于内阁情报室并非主管中国方面的特情部门,所以,当柳川突然接到这个人的电话时他才显得如此受宠若惊。令他产生如此大反应的这个人自然不同凡响,加之这个人如此主动的向柳川通报消息,就等于将主管中国情报事务的远东特课至于了边缘境地,这就像是冷锅里面冒热气,让柳川在深感意外的同时也自觉沾上了对方的一丝福气。 不错,来电话的这个人正是美国中情局里出了名的 “福将”迈克.斯班森,他向柳川透露了一个美日首脑间新拟定的议题,既中日之间存在于钓鱼岛的领土主权问题将会被拿出来大做文章了。其实,有关于这个问题的谋划柳川早有耳闻,它出自一个名叫安倍晋三的议员的提议,由于当时安倍的政治资本和人脉实力尚处在低迷,因此暂时并没有得到美国方面的支持,但是今天这个议题却被“福将”主动提及,这让柳川自然而然的悟出了一个道理,只要是美国需要的就是正确的,自然也就是成熟可行的,这也隐隐的表明了安倍即将成势并将主导日本的政局。而在此之前,钓鱼岛或将成为日本挑起争端的一个热点问题。 哦,安倍这个人自己并不熟悉啊!虽然他的家族赫赫有名,他的父亲和外祖父都是内阁告官,尤其是他的外祖父还曾以战犯之身谋取晋阶的手段,最终竟然官职内阁首相,哇!算得上是战后第一能人。可是安倍本人却没有多大的号召力,他能混到眼下这个份儿上最多也不过是子承父荫而已,显然,美国人并非是想通过我和他扯上关系,更不会是他在美国人面前引荐了我的关系,那么,福将主动联络我又是所为何来呢?柳川一边快速的寻找着迈克搭讪自己的原因,一边仔细的听着对方不明所以的话语,同时推测着迈克想要通过自己达到什么样的目的。这时一直粗声大气说着话的迈克.斯班森准将突然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问道: “柳川先生,请问你是否曾在西普连服过役?” 迈克跳跃性的发问令柳川感到一头雾水,他一时不明白特种兵出身的斯班森准将为何突然对自己的履历发生了兴趣?莫非他是想套套近乎拉拉关系?可是自己服役的那会儿西普连还是规模很小的一支特战联队,无论是技战术水平还是硬件装备和在的西普连比起来那可是天壤之别啊!这有什么值得他如此感兴趣的吗?一时摸不清对方脉络的柳川犹豫了一下,顺口答道:是啊!迈克.斯班森闻听之后显得异常兴奋,就听他忙不迭的说道: “哦,太好啦!柳川先生,这样说来,我们应该算是老战友啦!” 听了迈克的话柳川的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他握着电话的手不由得微微颤抖了一下,一种如芒在背的灼痛感令他的脑海里反映出了一幅难忘的画面,一个剃着锅盖头的美军大兵赤裸着上身站在队列的背后,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样的划过西普连士兵的肩头,跟着大声的呵斥和咒骂如同滚雷震撼着每一个人的耳鼓,羞辱的字眼在每一个人的心头留下伤口。哦,这家伙曾经当过西普连的教官!柳川猛然明白到了迈克突然冒出那句话的原因,于是,思绪快速的回溯到了二十年前的时候,但他绞尽了脑汁也想不起曾经有过一个名为迈克.斯班森的美军教官,于是想道:不大可能啊!他从一个大头兵熬成准将,就算再给他二十年也不成啊!相比这家伙当时就是个倒背着手在远处溜达的军官了,那样的话又怎么能有印象呢? 柳川长时间的沉默让迈克等得有些着急,于是,他主动打破了僵局,急切的说道: “哦,别想了,柳川先生,我们不是同一时间在西普连的,否则,我会记住你的长相和名字。” 哦,原来如此,柳川偷偷松了一口气,他虽然曾经是一个好士兵,但他却不想让那段不愉快的经历与这个“福将”发生直接的联系。于是,他客套的回应道: “是的,将军,我也会记住每一位美军教官的,那段时间真的是太难忘了。” 也许是迈克心里还有更急于想了解的东西,也许是他根本就没把这种角色关系当成是一种难解的心结,所以他并没有在意柳川话里反映出来的情绪,只管沿着自己的想法一路的探询下去,因为,他以占领者自居的时间太久了,他使奴唤婢的心态已经成了习惯,所以,他不可能从另外一个角度去思考和体会,这让存在于美日之间的任何问题都以一种极为简单的处理方法延续下去,直到他们之间的关系出现裂痕最终导致分崩离析。可是现在无论是谁都暂时看不到分裂的端倪,因此谁也预料不到早晚都回出现的生死对立。于是,麦克继续主导着谈话的主题,他不管不顾的说道: “柳川,想必你还记得我们曾经教过的那句训语:并肩战斗过的兄弟,永远都不会分离,无论你沦落到哪里,我们都能找到你。” “是,将军。” 柳川的话变得越来越简短,但只要稍加留意就能听出话里有些许的酸味,但麦克毫不在意,他在柳川确认自己曾是西普连队的士兵那一刻起,他就把柳川当成是自己的属下了。因此,他说起话来就更是颐指气使的,并且不再使用敬语,就像是在下命令一样不容置疑。 “柳川,利用一下你的便利,尽快为我找到西普连的退役老兵,他们绰号七手组。” “七手组”的名字一出现,柳川便禁不住哦了一声,他的眼前立时浮现出四张面孔来。哦,七手组,四个人七只手,那可是足以令任何人望而生畏的组合呀! 第一章.说客杀法(6) 35.1.6 日本 新干线 20:55 白色的高速列车就像一只粉笔,在夜的黑板上划出一条多变的线条,它一会儿在平坦的原野上飞驰,一会儿在起伏的山峦间穿行,仿佛有一只匿形又灵巧的手,在大地上穿针引线起伏游走。它把一扇扇车窗里的灯光演化成了一个个的针脚,又把一个个的弯道剪裁成了一道道的彩条,不觉间竟在莽山与荒原中衍缝出了一幅诡异的景象。真不知在那一闪一烁的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阴谋,也不知在这一纵一贯之间到底进行着怎样的暗斗,但只见夜色越来越浓黑暗越来越稠,无法预知更无法确定的状况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有所期待的人呢则笃定会在下一站里守候。 他透过车窗的反光瞄了眼自己的身后,而后压低了视线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心里估摸着三两分钟之后这列新干线就将驶进大阪的站口,于是站起身来从行李架上取下那只很不起眼的旅行包,然后埋头朝着车门处走去了。他在这趟没坐满的列车里算是最心急的一个了,所以,当他从一排排的座位旁边走过去的时候,车厢里仿佛刮起了一阵季候风,昏睡和迷怔的旅客们像从冬眠当中苏醒来的各类物种,也都纷纷起身开始朝着车门口的方向移动。他撇着嘴角偷偷的笑了笑,心说这些家伙是多么的可笑可悲和微不足道,如果我去的是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会怎样?难道,你们也会不假思索的跟着我走吗? 车门刚一打开他便迈步跳上了站台,完全不理会乘务员的阻拦,而后迈开大步头也不回的径直往出站口走去。他的一切举动都明白无误的表明了他的急迫心情,据此不难推断出他大致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要么是个归心似箭的游子,要么是个身负使命的不速之客,但从他简单的行装和玩世不恭的表情上看,后一种可能应当占了较大的比重。然而眼下的这个时刻上夜色渐行渐浓旅客形色匆匆,几乎没有人会留意到这个风风火火一路冲在前头的人,但是有一人却是个例外,他从这个人跳上站台的那一刻起,便始终与他保持着一个适当的距离,不远不近的尾随着不错眼珠的紧盯着,就像他甩也甩不掉影子一样。 出站过程很顺利,既没有安检的复杂程序,也不需人物分离,因而省去了很多等候的时间,当他大步的走出车站之后,大队的旅客还没有到达出站口,因此他的身后冷冷清清的,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很容易记住他们的面孔。这个人站住脚望了眼漆黑的夜空感觉自己终于出了藩篱,当即便如鱼入大海般的浑身轻松起来,他长出了一口气随手将那只旅行包甩上了肩,便又迈开大步朝前走去。到了这会儿他的急迫心情已经缓和下来,似乎已不再急于赶着奔赴什么地方了,而实际上他是想要找寻一家僻静些的夜店暂时坐上一坐,因为后续该如何安排他也心中无数,这要等到雇主的最新指令才行,因此就算他急也是无用。 很快一家藏在窄巷里弄的小酒馆引起了他的兴趣,于是他迈步上前轻轻的推开了店门,他没有贸然走进店去,而是侧着身体一脚门外一脚门里的跟老板娘打着招呼,同时他的视线迅速的扫过不大的店堂,他发现除了三两个自斟自饮的单身酒客之外,竟连一桌三五人小聚的客人都没有,显然小店的生意并不红火。他很满意的点了点头,于是迈步进了店门专拣一处临窗的位子坐了下来,随口点了四样小菜和一壶清酒,然后掏出手机放在了手头边上,接着便就着小菜慢斟慢饮起来,显得颇为悠然自得。 对于一个职业杀手来说这会儿算是他最悠闲的时刻了,既然已有一单在手却又不到动手的时候,心里自然觉得踏实,所以他既有时间也有闲心,这才寻得这家夜店喝喝小酒想想心事,而他呢也的确有些心事好像,因为刚刚经过的事情堪称他一生当中头号的悲惨,由此产生的后果将成为他心中永远的痛,而他也不得不因此而改变自己的营生,堕落成一支饥不择食的滥枪,任人使用只要给钱就行,而他之所以衰败至此全只因他刚刚痛失了自己的搭档、妻子、主心骨和经纪人。 “杀生鸯”裴俊基独坐夜店自斟自饮等的正是他的下一单生意,这还是拜朴东俊所赐,正是这位韩国情报院的后起之秀留给裴俊基的一份遗产。原来,朴东俊为了从裴俊基的嘴里换得北韩间谍的名字,才将他介绍给了远在东瀛的这位雇主,不想却在抓捕金真颜的时候失手,与他的搭档李载淳一道双双毙命,从而将这笔买卖做成了绝笔生意,不过,好在裴俊基已经与那位神秘雇主取得了联系,这才没有因此受累而丢掉这张大单,其时,他匆匆逃离了首尔直飞东京之后不久便接到了对方的指令,于是他又马不停蹄赶到了大阪,现在就等着对方下达动手的命令了。 对于失去妻子他起初很是悲痛,但是随着伤痛稍减他又开始觉得失落,毕竟“绝命鸳鸯”已经联手多年彼此之间都有倚重,可突然之间变成单干肯定会觉得折手,但这种不适没有持续多久,他很快便尝到了自己做主的甜头,那可是前所未有的自由感受啊!于是,伤痛和失落过后他渐渐变得心无旁骛,并且最终归结为一位闲云野鹤般的人物,那时候裴俊基忽然觉得自己更适合做一个独行杀手,从接单到计划然后实施再独享报酬,整个过程全部由自己做主,哦,这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于是,重新找到定位的裴俊基向自己的过去挥了挥手,然后便充满期待的投入到了新的生活,这整个过程用时不超过十个钟头。 心情一旦变得惬意酒饮不觉变得欢愉,一壶烧酒在不知不觉间下了肚,却竟然没有花费多长的功夫,裴俊基在烧酒落肚的那一刻忽然心有所悟,哦,原来饮酒也是同样的道理啊!虽然成对有成对的好处但是落单也有落单的妙处,一个人独饮时不觉便省去了许多的麻烦事,所以比起对饮来才喝得更加的畅快随意。刚刚尝到甜头的裴俊基禁不住诱惑,于是,他点手唤来了老板娘又给自己添了一壶酒加了两道菜,一次小酌不觉间已经开始了转向,朝着酣畅淋漓的痛饮进军了,而他还一时觉察不出这种微妙的变化来,依旧沉浸在轻松惬意的意境当中。 很快一壶酒便又在不经意间见了底,微微熏意令他的酒兴大涨起来,于是想道一不做二不休干脆,随即又唤来了老板娘一次上了四壶酒,就这样在不知不觉当中他要来个痛快畅饮不醉不归了。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有一个人一直站在瑟瑟夜风之中,他的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裴俊基的一举一动,从首尔到东京再辗转来大阪的整个旅途当中,这个人始终都在一路跟踪着半步也不落空,他的肩上担着国之存亡的重大使命,为了践行这一使命他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因此饥饿疲劳对他不起作用。 “道钉”金承钟,朝鲜特种部队的一员猛将,《新贵十三屠》中位列第四的杀手,他被派往韩国长期潜伏的使命就是要确保朝鲜女谍金真颜的安全,一直以来他的保护措施都极其有效,从而使金真颜得以在美韩联军司令部里安稳的潜伏了很多年,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金真颜在最近的一次密会过程中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进而招致杀身大祸,她在李载淳和朴东俊的双重围攻之下迫不得已采取了鱼死网破的下策,致使闻讯赶来的金承钟来不及施与援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凌空一跃化作了遍地桃花。 已知自己毫无退路的金承钟不由得横下一条心来,他发誓要铲除韩特余孽替金真颜报仇。然而李载淳和朴东俊均已在这场围捕当中丧了命,只剩下裴俊基一人成了漏网之鱼,已然立下毒誓的金承钟穷尽全力追查到了他的踪迹,于是马不停蹄的一路追寻着他的踪迹来到了日本。堪堪跟上了猎物脚步的金承钟伺机下手,但碍于他对日本的情况不熟,加之裴俊基也非等闲之辈,并不轻易露出破绽给他,因此一路之上也不得下手,直到了此刻,他隔窗看着裴俊基已然喝到兴头之上,于是忍不住意欲下手。 金承钟轻推帷门闪身进了店堂,他在裴俊基的同向略后一点的地方捡了个位子坐了下来,从这里稍向右望便可将目标纳入自己的视野之中,同时这也是他右手出枪罪为便利的方向。金承钟从一进门起便注意到了裴俊基的眼神始终追随着自己,当自己落座之后他的眼睛更是警觉的往这边扫了好几趟,金承钟假意好无察觉的摆出了一个很随意的样子,裴俊基随即压低了视线收敛了目光,很明显他的戒心由于金承钟的出现而陡然提升了几分,或许是杀手之间气味相投的原因,很自然的防范已是心照不宣。 为了减轻对方的敌意,金承钟也故意将自己置于一个极度放松的状态,就见他点手唤来了老板娘,也一气要了四壶清酒上来,随意点了几样小菜之后,便像模像样的喝了起来。以现在所处的阵势上看,裴俊基的生死已然攥在了金承钟的手上,只要他肯放手裴俊基的酒就可以喝到天亮,但只要他的一个念头,也能让对方一杯酒也喝不到口,所以,金承钟并不急于出手,因为裴俊基的死也就预示着他的生命走到了尽头。因为失了金将军手下最为重要的女谍,他的出路便只有自裁这一条了。 对于善饮者而言四壶清酒几乎只够他们润一润喉,所以,即使金承钟尽量压住速度一口一口的酌,可还是挡不了多少时候,加上他这一路之上马不停蹄的追踪,从不敢有一顿吃得稳当舒服,因此到了这会儿他早已是饥肠辘辘,而热菜烧酒就更是抵挡不了的诱惑,于是一眨眼的功夫已然是酒壶见底菜盘渐空。金承钟想起金真颜死得真惨,便忍不住仇上加愁,只要他现在下手立马就能给裴俊基来个一枪爆头,可接下来他要走的就是跟那死鬼一样的不归路,于是忍不住叹起气来。 唉!字一出口,金承钟当即便警觉起来,他唯恐对方醒悟过来抢险下手,那局面可就难堪了,于是,他下意识的一抖手,心念未动手却先动了,忍不住奔着腰间的硬物就要摸去,可就在这一刻,突然,嘟嘟嘟…一阵电话蜂鸣声从裴俊基的衣兜内传了出来,不期叫停了金承钟的手,也叫醒了裴俊基的酒,这才没让一场血拼即刻发生。陡然醒来的裴俊基麻利的掏出了手机按在耳朵上,一个年轻的声音简短而清晰的传进了他的耳朵。金承钟顺势回手拈起了酒盅,慢慢端至嘴边竖起了耳朵。他听见了裴俊简短的回应之后,当即决定暂时放手,以便进一步搞清对手下一步的行动,因他担心自己在日本的战友,唯恐像金真颜一样遭遇毒手。随即他在脑海里印下了裴俊基复述的那三个字:本愿寺。 第二章.忍者相残(1) 35.2.1 日本 本愿寺外僻静之处 21:00 柳川挂断了迈克.斯班森的电话,心情落寞的回到那张低矮的桌案旁,他在摇曳的灯影中缓缓的坐下,不觉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之中。刚才,那个美国准将提到的“七手组”这个名字勾起了他的一段过往,他感觉仿佛又一次置身在了炮火纷飞的战场。子弹划过时的尖利啸音似乎就在耳旁,炮弹炸响时的撕裂震荡隐约还在胸腔,还有呛鼻的硝烟和灼人的气浪以及四溅的血浆…哦!柳川忽然觉着脊梁沟里冒冷汗后脖颈子发凉,于是,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抻了抻衣领紧了紧衣裳,一段往事不由得翻卷而上,止不住的遮住了他的眼眶占据了他的心房。 阿富汗与巴基斯坦交界的荒原,此刻残阳如血,最后一抹余辉落在起伏的丘陵上,却没能改变它的简单与呆板。昏黄的山丘浑沌模糊,简陋的村舍坑洼的土道愈加荒芜,就好像一座工地尚未完工。然而,起伏的丘岭,错落的坡岗,飘荡的烟尘,偏僻的村庄。视野所及方圆二百米范围内所有目标都已在她的监视之下。 “浅野就位!”耳麦中传出的模糊的声音,但很快就淹没在了风沙之中,厚厚的积尘埃埋没了双脚架,只剩下长长的枪管紧贴在沙包上。束紧了长发的浅野将脸颊紧贴在光滑的枪托上,戴着皮质无指手套的右手穿过握把上的拇指孔牢牢的握紧了枪柄,左手轻搭肩膀死死抵在g22的强化聚酯枪托上。 “柳川收到,浅野掩护,尾岛助攻,早川、前田,开始行动!” 粗糙的噪音模糊了简短的命令,使耳麦中的声音听来异常遥远。柳川看见前方百米远的地方,三个身着沙漠迷彩的身影正悄然前行,似移形幻影诡异肃杀。g22闻声顺着迷彩移动的方向延伸,枪上的nsv80ii型夜视镜紧盯着延线上的每一个可疑目标。先敌出手,杀敌无形。她的任务就是要确保进攻小组的绝对安全。 猫着腰一阵迅跑,攻击小组越过了村前的开阔地,在一组断墙前停下。他们清一色的黑色绒线帽套头仅露双眼,配有内置消音器的mp5突击步枪擎在手上。领头的沙漠迷彩夜眼犀利目光如电。借助落日的光芒他迅速将村口的守卫布置侦查得一清二楚。就见他左手握拳高举过顶,僵硬的手指机械的打出几个节奏鲜明的手势,简单明确的引导g22将首轮攻击的目标一一锁定。 太阳落山的一刻,落日的光芒将天空勾兑得如同鸡尾酒一般多彩绚丽。当空幽兰,渐次偏暖,天边血暗。停留在半空中的左手还没有完全落下,g22的首发点30子弹便已呼啸着越过了头顶。 正蹲在屋顶吸烟的瞭望哨像是被突然地猛抽了一鞭,他神经质的痉挛了一下,接着奇怪的做了一个缓慢的鱼跃,就像是咬钩的鱼儿被甩出水面,他眼睛上翻死盯着昏黑的天空,然后一声不响的从五米高的屋顶上栽落下来,扑倒的尸体掀起了一地的尘埃。紧接着,嗖!g22射出的第二粒枪弹低空划过,像从耳旁飞过一只苍蝇。 被爆头的机枪手仰面跌倒在掩体里,好似噗的磕碎了一颗鸡蛋,腾起的血雾喷溅在了m60的弹仓上,星星点点如粘稠的番茄酱缓缓滴落。墙角后面,被惊动的流动哨想要看个究竟,他刚一探出头来,点30的温彻斯特马格努姆枪弹当即将他的脸撕得稀烂。丢了半个脑袋的躯体迟疑的呆立了片刻,然后才慢慢屈下双膝,颓然倒地。一阵干燥的风掠地而起,血腥的气味四散开来。 领头的早川趁机跃起,借着风沙漫舞之际翻过断墙,低身疾行转眼便靠近了第一座村舍,他紧贴着墙壁站直了身体。mp5交与右手,单手擎枪逼住右手边的房门,接着轻移脚步靠近左手边的窗户。骤风扫过尘沙落地,前田和尾岛二人已随风遁去早没了踪影。 恰在此时,两束强光破空而来,伴随着低沉的引擎声。一辆破旧的悍马翻过沙丘向着村庄驶来。低矮的窗内突然变得嘈杂起来,听声音应有三、四人之多,显然,悍马的噪声惊动了他们。这时,简陋的空腹钢窗被猛地向上掀起,一个缠着头巾的家伙探出窗外,嘴里嚷嚷着似乎是想要看个究竟。 嘎巴!突然像是失足跌进了一眼深井,他的吵吵声一下子变得微弱而遥远,很快便陷入了沉静。早川单手轻易的捏碎了他的喉结,速度快的甚至连挣扎一下的机会都没给。此刻悍马在村前远远的停下了,迟疑的望着寂静的村口。或许是因为没看到哨兵的缘故,这使得他们一时不敢前行。 噗噗!两声,爆起的血雾喷洒在了破碎的玻璃上,装点得如同银座临街商铺的圣诞橱窗。g22的点30温彻斯特马格努姆枪弹200米内能够射穿2毫米防弹装甲,所以当它洞穿悍马的前挡风玻璃时就像捅破一层窗户纸那么容易。浅野用干净利索的清除了悍马里的两个人,柳川迅速起身朝着悍马跑去。 早川回过头来朝着浅野埋伏的狙击地点竖起左手僵硬的大拇指,然后向着幽暗的村中摸去。此时柳川也已钻进了悍马车里,他清除掉两具尸体之后追随着早川的身影望去,但见山野蛮荒,村落凄凉,风起尘扬,土厚沙黄,死气沉沉的矮屋陋舍如同鬼冢坟场,阴气森森的坑路洼道令人心悸神惶。形同鬼庄的小村庄竟然看不见一丝灯光。 就在暮色低垂的弥蒙尘沙之中现出两个幽灵般的身影,他们行踪诡异步法虚无。忽而闪过村落深处的土道,忽而出入低矮村舍的院落,交替掩护着搜查着村中的每个角落。柳川认出这二人正是前田和尾岛,他们已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整个村落摸了个底儿掉。最后,他们来到了唯一一幢黄色漆面的二层小楼。 前田尾岛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这就是命令中指定的突袭目标。但见土坯的院墙环绕四周,也有二米多高,个别处已经风化残损,现出低矮凹陷的豁口。绿漆斑驳的院门虚掩,任由风沙抽打,破败处露出龟裂隙缝,有意无意的乒乓作响。院外无岗,院内无光,空寂落寞,阴气悠荡,一派残垣断壁,遗址弃邸的荒凉景象。 尾岛蹲伏在二十米开外,手擎mp5守住小楼的院门,细目流睛警戒着东西两向。前田迅即起身弓腰疾跑,然后纵身一跃轻轻落地。随即打开了虚掩着的院门,朝着远处警戒的尾岛打了一个安全的手势,尾岛见状即刻起身,两人分为左右沿东西两侧朝着小楼的门口包抄过去。 这时,一群黑影突然现身呈扇形朝小楼包抄过来,就在此刻,小楼的四扇窗子几乎同时打开,当即便被前田尾岛倾泻的弹雨覆盖,四个圣战者血肉模糊的跌出了窗外,与此同时幽闭着的小楼大门突然敞开,架设在沙包掩体上的m249班用机枪狂啸起来,泼洒出的弹雨打烂了迎面的院门。 左翼的前田迅疾低下身体,扬手投出一颗mk3a2攻击型手榴弹,爆炸掀翻了沙包堆垒的掩体,人体碎片挂满了四壁。尾岛不等硝烟散去便挺枪冲进了楼里。前田借机更换弹夹准备随后跟进,就在这时他看见了那排人已经逼近了院门。惊骇之下的前田慌忙开火,飘忽的枪口失去了准头,他的一轮阻击仅仅掀翻了打头的一名圣战士。 像是逆风涨起的潮水,后续的人潮再次涌起。前田强压心头的恐惧对着门口连连射击,汹涌的人潮被迫退去,破烂的院门口留下了四五具尸体,后续的圣战士略有忌惮,他们开始隐身门外,密集的子弹骤雨般袭来。而此时,前田新换的弹夹里子弹也几近告罄。就在这时,嗒嗒嗒!嗒嗒嗒嗒… 小楼顶上响起mp5熟悉的枪声,显然尾岛已经肃清了楼内残敌,占领了楼顶上的制高点。前田的心里猛地一紧,他知道情势有变。其实,有了尾岛的火力压制,前田有绝对把握撤进楼内暂避一时,故而生命无忧。但同时也传达了一个负面的消息,小楼内的敌人布防空虚,没有发现他们要找的目标。 cia这帮白痴们!眼前这凄惨惨的小镇,孤零零的小楼,明摆着就是抵抗组织的老窝,哪里会有美军战俘的影子?我们显然掉入了敌人精心布置的陷阱当中,恐难自拔。前田忍不住大骂。原来一周之前,美军的一个巡逻小队遭遇抵抗组织袭击,激战中一名21岁的下士掉队失踪。后被抵抗组织证实该名士兵已经被俘。 受五角大楼和参联会的委托,cia领命查找被俘士兵下落。两天前,他们得到一条信息。一名抵抗组织的高层人物将会潜入阿富汗与巴基斯坦交界的这个小镇,随后还会有一名著名的宗教领袖也会赶来此地。他们据此推断出了被俘士兵的监禁地,于是,解救行动通过美军战区司令部下达给了配合美军作战的日本自卫队特战小队。 负责美日联络的柳川少校责无旁贷的担当起了这一任务,而他的手下则有三人组成。首先是刚毅冷酷的早川担任队长,孔武有力的前田担任中坚,泼辣刚烈的尾岛作为后援,沉稳果敢的浅野则是支援。然而直到此刻他们才发现,cia的情报有误,他们闯进的不过是抵抗组织设计好的一个据点。 看看所剩无几的弹药和越聚越多的敌人,前田不由得心急如焚,早川队长,你在哪里呀!他差一点就要喊出声来,这已是他和尾岛生命的倒数阶段,而唯一能够改变这一设定的就只有早川和浅野了。恰恰是在他的悲观念头刚一冒头的时候,如应使命召唤一般,从迎面坍塌的门楼处突然挺身跃出三个黑影。 霎时,枪声戛然而止,沙尘陡然落地,日月悄然无光,战场顿然沉寂。时间犹如后退到了默片时代。就见那三人黑衣黑裤黑围巾,漠视默然默不作言。他们神态平静目光从容,双拳紧握快步如风,长衫飘逸薄巾舞动,腹上胸前红绳绑定,圣洁之战人弹出动,玉碎成仁地动山崩。这三人,神情庄重,面色从容,凛然前行,慨然赴死。 一时间,前田的大脑如北极冰冻的岩石愚钝麻木,手脚似秋天的秸秆迟滞僵硬。整个人呆立在那里静候死神的来临。从坍塌的院门到小楼门口大约有五十米,只需十余秒钟就能靠近入口,而三个人弹的爆炸威力一举就能端掉整座小楼。前田感觉空气凝结得令人窒息,心中期待临终之时早一刻到来,但是转机还是提前出现了。 人体的脑神经共有十二对,控制着从感觉到行为的所有支配能力,切断了脑神经就如同关闭了电源,各路控制系统便会即刻陷入瘫痪。当地一个人弹被凌空爆头的时候,他连千分之一秒的机会都没有,引爆器从他失控的手中颓然落下,这枚人弹的引信就被奇迹般的摘除了。尾岛一枪打碎了他的脑袋,像戳碎一颗熟透了的西瓜一样。 喷洒的鲜血极具感官震撼,迸溅的碎骨加速了刺激效果的扩散,它们漂浮在空气中是看不见的细微颗粒,却像巨石撞击着前田的神经,一下子点燃了他血液中原始的野性。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扣动了扳机,过度的紧张令他的指压过大,m249剩余的半匣子弹顷刻间便泼洒出去,斜肩带背的削掉了第二名人弹的脑袋。 近距离发射的机枪子弹初速极快,齐刷刷切去了人弹的半个天灵盖。引爆器虽然还攥在手里,但即刻消散的意识已经无法支配他的手指。第二枚人弹在不经意间竟然也被拆除了。几乎是在一瞬间产生的变故已令事态发生了逆转,三枚人弹中已经除去了两颗,全赖天意所赐,但这最后一个人弹却无可挽回的走到了院子。 接连爆毙在眼前的两个同伴给第三个殉道者赢得了宝贵的时间,他不等自己跨越过象征生命终极的五十步,便愈叩响生命永逝的大门。他的决绝信念传递到了指尖,肌腱弹动开始压迫那支敏感的起爆掣。突然,砰!他的拇指驱动力被瞬间截止,穿过已经化作一团血雾的头颅,一辆hummer h1型悍马冲了过来,随着血雾散去随即现出了浅野和她手上冒着青烟的枪口。 死尸颓然倒地,他紧握的两手无力松了开来,在丢掉的引爆器旁边,一枚已经拔掉了保险拴的手雷滚落下来,按把弹起的死亡之球在地上翻滚着,直奔着前田的脚下滚了过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就见悍马一个侧向漂移挡在了前田的面前,跟着,早川一骨碌翻出驾驶室,就见他单手抓起即将爆炸的手雷,一抖手甩了出去。 轰!手雷凌空炸响,早川的一只手化成了一团血雾。就在这时一阵蛮牛发怒般的嘶吼声迫空传来,跟着便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烟尘火焰腾起弹片血肉横飞,死神暴戾的怒火将这座小楼团团围住。一架双发单座的a-10c“疣猪”2型空中支援攻击机,从头顶飞过,将小楼的四周化成了一片焦土。 哦,这四个人成了“七手组”之后就不能再上战场了,他们各自带伤也只能干些轻松点的活儿啦!可是,迈克.斯班森想要召集他们做什么呢? 柳川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琢磨不透“福将”的意图所在,于是强把思绪拽了回来,恰在这时一阵冷风透门而入,他隐约感觉到了某种危险,于是,他提枪起身朝门口凑了过去,心里暗自提醒着:千万可别玩儿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把戏! 第二章.忍者相残(2) 35.2.2 日本 本愿寺外僻静之处 21:05 就在柳川的高大身影映在了门扉之上的一刹那,金英玉像只飞鸟一样的腾身而起,她轻盈的越过了那道并不算高的栅栏,而后,又像片落叶一样无声的潜在了草丛里,夜风顺坡而下将野草摇曳得如同翻滚的波浪,将她不露痕迹的掩藏了起来。“相扑手”聚睛敛光细细搜寻了一遍,小院和周遭的草丛都被他的视线翻了个底朝天,却没从黑黢黢的荆棘中看出稍许的异样来,于是悻悻的转身回去了。随着他骇人的身影遁去,暖暖的灯光透过门扉重新照亮了荒芜的院落,柴房四周才有恢复了平静与安详。 金英玉沉声敛息的潜伏在草丛里,直到柳川那逼人的杀气完全逝去之后才开始行动,她轻起身形快倒脚步像只豚鼠一样隐在草丛里,一路小跑的朝着远处遁去,一杵跑出去老远这才张停下了脚步,她回身望着夜色笼罩下的那座小小的院落,长吁了一口气。现在刚刚脱离了危险之地的金银玉丝毫也不感到恐惧,她因为手上刚刚拿到的一张好牌而兴奋不已,是的,像朝鲜这样一个弱小的邻居长期处在夹缝里生存,做梦都想在家里备上一件镇宅利器,那便是让金家两代人朝思暮想的核武器。 金英玉见自己已经离开了危险之地,于是将所有的顾虑抛在了一边,就见她纵身往起一跃人便上了山间小径,随即沿着蜿蜒崎岖的山路施展开了疾跑的身法,她时而闪展腾挪避开山路两侧的树杈荆棘,时而蹦窜跳跃让开山坡路面上的沟洼不平,全然不顾夜晚山路的危险和路遇不测的出现,只管一溜烟的往山下跑去。正是因为有了一个新的想法,所以她对领袖的热爱又平添了几分动力,她想的是:只要能够实现元帅的伟大夙愿,慢说我“金达莱”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就算献上生命我也心甘。 人的心里一但有了不达目的誓不休的强烈愿望,那么心之所有的灵性就会蒙上一层魔障,不管这个人原本是多么的通达机敏,也会因此而变得狭隘木讷,甚至是一门心思的往前奔不撞南墙都不回,这时的金英玉正是处在了这样的一种状态,一个艺高胆大卓尔不群的女谍不期犯了无间大忌,她本该始终紧绷着的那根心弦正是由于立功心切而不觉放松了下来,竟然在这个群魔居首的本愿寺外主动的卸下了伪装,不管不顾的忙于自己的心之所想,殊不知已将一个巨大的威险引到了自己的身上。 金英玉提起一口丹田气将身体的全部重量都压在了脚掌上,始终悬空的脚跟则帮助她卸去了蹬地时的冲量,从而将脚步声降到了最低的一档,再加上还有山风时不时的从林间吹过,伴随着发出呼呼的声响,竟将她的步伐全部隐藏,因此她跑得虽急却轻得跟一只山猫相仿,她的身形所过之处只闻阵阵风声,人却跑得不声不响。但是,她疾跑的身影还是在夜色之中显得过于鬼魅,飘忽的黑影在静态的背景之中变得无处隐藏,叫好像滴答作响的秒针一样,对于睁眼看表的人来讲,那是最吸引眼球的地方。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正巧有一个人从山脚往本愿寺的方向赶去,而他偏偏有着一双狼一样的眼,因此,匆匆跑下山来的金英玉尽管加了十二分的小心,却还是被这个人隔着老远就发现了。只见他机敏的一闪身登时消失在了黑黢黢的树丛间,他低身蜷伏在地如同融化在了夜色中一般,不声不响的等着金英玉快速的跑到了面前,虽然那只是白驹过隙般的一瞬间,可是这个人仍旧在黑暗当中将她认了出来,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他差一点点就叫出声来,但他强压住了心惊,悄无声息的尾随下去。 中井的惊讶是事出有因的,只因为他此番夜访本愿寺本身就是一件极为诡异的事情,不期半途又撞上了夜游神般冲下山来的今川玉子,这不能不让他有种心惊肉跳般的诧异,原来,邀请他夜访本愿寺的是远东特课的广濑,而他们会面的目的是要研讨如何共同对付咄咄逼人的柳川,这样的一次会面无疑是见不得人的,因此需要避讳所有人的注意,可就在他刚刚往山上走去没几步的时候,就意想不到的遇上了慌忙跑下山来的玉子小姐,要知道她可是柳川的私人秘书啊! 被惊出了一身冷汗的中井首先想到的是自己密会广濑的事情已经暴露了,他推测柳川早已在本愿寺前设下了埋伏,若是继续往上走的话,说不定正好中了柳川的圈套,到时候给他抓住了把柄的话,嗯!这就等于把绞索套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如果他愿意他随时都可以把自己夜访本愿寺的证据报出去,啊哈!两个互不相干的警特部门的负责人聚在本愿寺里密谈,除了谋反还有别的什么可能吗?嘿嘿!想我中井可没那么好算计呀!反客为主是我常用的手段,所以,广濑君,这回只好放你鸽子啦! 中井身随心起一骨碌翻出了草丛,顾不得枝杈荆棘便施展开了夜行跟踪术,一路尾随着英玉而去,但这二人之间却始终都保持着一段适当的距离,因此直至英玉来到了自己驻车的隐蔽处,她也没有觉察出有一只“孤狼”跟在了身后。就见她急可可的打开了车门迫不及待的取出了手机,不假思索的揿下了一个热键随即拨通出去。这一切都被藏在不远处的中井通过微型红外望远镜看了个仔细,他一见英玉拨通了电话便连忙取出了随身携带的大功率监听器,将声波探测头对准了英玉手里的电话机。 “商先生,三十分钟后我们在梅田空中庭院40层的咖啡店见。” 中井刚刚调整好了监听器的接受状态就很幸运的听到了这关键的一句,他的心里立时打了一个愣,眼前随即浮现出那个中年男人的身影,他随即自问道:哦,身为内阁情报室主管的私人秘书,玉子小姐匆匆赶下山去就是为了密会那个据称是韩国特工的商先生,这里面的蹊跷可就大啦!莫非,柳川欲借韩国的特情力量从外面夹击广濑吗?如果让他得手的话会对自己产生什么不利吗?哦,一旦搬倒了广濑之后岂不就形成了一家独大的局面?真要那样的话… 中井迅速的在几种可能出现的局面中仔细的权衡着,这只遭中情局遗弃后的“孤狼”时刻觊觎着国内特情势力的变化,伺机东山再起的时机,而选择谁来作为自己的同盟就变得非常微妙,原本实力雄厚的广濑一直都是他十分仰慕和竭力巴结的对象,但是随着柳川近来急剧增长的势头,他的选择稍稍有了一些改变,因此,他才刻意的寻找机会想在柳川面前很好的表现自己,不想血气方刚的柳川并不买账,甚至还流露出很瞧不起他的迹象,这让中井一时处在了非常尴尬的境地。 不如,就从这位玉子小姐的身上打开突破口吧!中井迅速的作出了决定,他对于金川玉子私下勾连所谓韩国特工一事非常不解,因此无论理由是否正当他都要对此查个清楚,如果结果对自己有利刚好可以用来作为投靠柳川的敲门砖,如果结果对自己不利就拿去交给广濑用作搬倒柳川的一步棋,嗯!就这么办!中井拿定了主意要沿着这一线索跟踪下去,他决定抄近路提前赶到梅田空中庭院40层的咖啡店去,再从那里细细观察玉子和商苑的下一步动作。 想罢,中井迅速收起了监听器,屈身倒退着出了监听的位置,然后一溜小跑的朝着自己的汽车跑去,他身为警视厅的探长进出任何地方都有特殊的权利,因此,他有把握抢在玉子的前面赶到目的地。跑着跑着他忽然动起了脑筋,他觉得在忙完了今晚的事情之后有必要去查一查那个据称是韩国特工的中年人的底细。如果这个人是个冒牌货的话,那可就是中了头彩啦!凭着在中情局时的那点交情,如果给现今韩国情报院的韩熙晚打个电话,想必不会驳我的面子。中井边想边发动了车子。 梅田空中庭院商业大厦 一件白色衬衫和一条灰色领带,外加一身灰色的西服套装,商苑将自己打扮得就像一个普通的公司职员一样,除了他的身高显得有点鹤立鸡群之外,他几乎和那些下班之后三五成群小酌几杯的上班族一般无二,而这正是他想要达到的效果。商苑在灯火辉煌的商业街前下了计程车,而后循着最繁华热闹的大街往那座著名的商业大厦走去,他掐准了自己到达那里的时间点因此才走得不紧不慢,但同时他也尽量选僻静的角落里走,因他担心随处安置的摄像点会把自己记录下来。 商苑滞留在日本已经有段时间了,这算是他执行过的海外任务中最长的一次了,长到几乎超出了他的心理承受度,如果不是谈闻对他增加新的任务,他真恨不得立即踏上归程。虽然这一次任务的意外加长增项看似运气不佳,实则让缺乏实战经验的商苑获益匪浅,这或许是他走上领导岗位之前获取到的最有价值的经验,但他此刻却还感受不到这一点,而实际上他已经开始有些不耐烦了,因为那个来自朝鲜的超级女谍不仅展现了她超凡的才干,但同时也显现出了她不可一世的野心。 那个金英玉的突然出现虽然解了商苑的一时危难,却也打乱了他此次任务的时间节点,原本他的行动目标明确而且简单,不过是代表总部来此启动《密约九连环》,而今却不得不因为金英玉的加入而有所改变,当他初次面对这个胆大心细的女人,商苑多少还有点心存忌惮,一来是她对自己有过一次救命之恩,二来是源于两国之间的历史渊源,但他却找不到并肩战斗亲切感,特别是当她为了拥核而不顾一切的表现,让商苑最终看清了她自私而幼稚的真实嘴脸。 商苑将自己遭遇金英玉的情况向总部做了详细的汇报,谈闻觉得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他决定延长商苑的归程时间并对任务做了专门的批示,商苑受命继续留在日本,他要借助金英玉的特殊身份查明日美封堵中国的最新动态。已与金英玉有过深入接触商苑此番却颇感为难,他深感自己对于处处主动的金英玉缺乏有效的控制手段,似乎自己一直都不得不围着她的指挥棒转,而这无疑将会使得接下来的任务陷入到被动的局面,因此尽快的找到并且掌握住对方的弱点,也就成了任务成败的关键。 商苑开始转动脑筋继续思考他近几天来反复琢磨的一个问题,靠什么手段才能有效的降服这个桀骜不驯的女人,并且与她建立起稳固而有序的统一战线呢?由于手上缺少有效的本土资源,商苑在争取主动权时便显得一筹莫展,因此,他的想法在转化为具体的行动方案工程中就一再的搁浅。看看已经走到了富丽堂皇的大厅门口了,但是困扰着他的难题依旧未得解开,商苑的烦恼未减反添,郁闷的心情因此不见好转,他这一路走得很是艰难,而越是接近会面地点他就愈发显得郁郁寡欢。 大厅里的香薰气息扑上了他的脸,商苑隐约感觉到了一丝晕眩,于是略略迟疑了一下继而转到大门旁边排椅上坐下,连续在海外孤身作战精力和体力都经受了巨大的考验,他拥有的唯一算是安全的栖身之所也是由金英玉提供的,因此他极度缺乏高质量的睡眠和独立思考的空间,这让商苑切身体会到,原来,坐办公室是有别于战斗在第一线的,不仅仅是危险还有诸多方面的考验。商苑稍稍缓释了一下紧张的心情,也让绷得过紧的神经暂时放松下来,而这会儿距离会面的时间已经不远了。 第二章.忍者相残(3) 35.2.3 日本 东京都 僻静寓所 21:10 她用拇指和食指使劲的掐住纸片的对折点,然后在已经压得很紧的折线上用力的一捋,纸面上便留下了一道很深的褶痕,随后又把两掌合紧重重的压了压,这才把两手轻轻的松开,随着压力渐渐撤去折纸在指间慢慢的弹起,一只纸鹤便跃然出现在了她的掌心上。她把手举得老高冲着灯光认真的端详,被放开的两翼巍巍的颤抖着,在灯影之下展现出跃跃欲试的样子来,她顺势将手上下颠了几下,纸鹤的两只翅膀便随着呼扇起来,那种振翅欲飞的姿态也愈发显得栩栩如生了。 榻榻米上放着很多已经折好的纸鹤,它们好像正成群的聚集在湖水上面嬉戏一样,每一只都显现出不一样的神态来。这些纸鹤看似制作简单实则不然,如果缺乏耐心和经验是绝难实现这样一种效果的,细看那些小小的纸鹤,它们既逼真又自然,既细致又可爱,已非能工巧匠不能达到的境界了。她把手里的那只纸鹤放到它们中间,嘴里喃喃自语着什么,眼里不觉流露出温暖的光来。这是她几天来努力的成果,可要想凑足一千只纸鹤却还要再下一番功夫,因此她决定今晚要多做些时候。 突然,像是有什么响动从楼板上传来,轻微的震动让鹤群纷纷逃散,她撩起了视线越过了镜框朝上看了看,她发现有细微的灰尘正从楼板的缝隙中掉落下来,于是,她确定这个响动来自头顶上的房间。哦,这个家伙今天回来的还不算晚。她嘴上嘟囔着收回了视线,重新从身边拿起一张裁好的纸片,但是,恬静的心境已经受到了破坏,因此,她再也回不到刚才的那种状态,于是,她轻轻的叹了口气,遂摘了那副老花镜微微闭上酸涩的眼,心里不由得涌起了一阵怅然。 她的先生已经去逝很多年了,但是,靠着他生前置下的这幢小楼,她的日子却也过得很安稳,为此,她从心底里感激先生生前的宅心仁厚,更渴望得到他在天之灵的福荫德善,因此,她才要在先生的祭日到来之前,赶着折好这一千只的纸鹤出来,也算是了却了自己每年一次的心愿。这看似简单实则麻烦的一项祭奠,她已经坚持了很多年,因此才磨练出了这等精致的手艺来。随着光阴荏苒岁月蹉跎,她的人生也快要望见尽头了,所以到了今年的这个时候她才尤其折得仔细。不想楼上的这位房客却搅了她的心境,让她的手工再也坐不下去了。 哦,这个家伙是不是喝多了呀!平时他可是很安静的啊!房东太太忽然感到不安起来,她对那个既热情又谦和的小伙子一直都抱有好感,因他让她想起了自己先生年轻时候的样子,为此她不止一次的暗地里称赞过,现如今像他这样既单纯又阳光的年轻人可不多见啦!由此足见她对这个单身小伙子的喜爱程度。但是,近日来在这个年轻房客的身上却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这更加引起了她的关注,膝下无子的房东太太不由得已将自己的母爱倾注了在了这个年轻人的身上,所以,到了这个时候不由她不暗自担起心来。 原来,自从这个年轻人短暂的出过一趟差之后,他整个人就变得忧郁起来,原本总是挂着灿烂笑容的脸上却布满了阴霾,已经有好几日听不到他轻松的脚步声和欢快的笑声了,房东太太的心不免也随之揪了起来,她不愿意看到这个承载着她年轻时的寄托的年轻人从此衰落下去,甚至沿着那条跟她先生一样的轨迹走完自己的人生,但是,年老体衰的房东太太的确帮不了许多,于是只好默默的关注着这个年轻人,并且在内心里她一直琢磨着导致他情绪低迷的缘由,希望他不要在挫折之中挣扎的太久,甚至有一点浪漫的想到,或许第二天一早再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恢复了从前的笑容。 但是,令她感到失望的是这一刻至今也没有到来,哦,这孩子是怎么的了?是什么原因让他如此的不开心呢?房东太太反复琢磨着起因,她起初以为是工作压力太大的缘故,是啊!每天早出晚归的有时候还会过了半夜才回来,能不累吗?等忙过了这段时间或许就会好的,她想起了年轻那会儿自己的先生也是起早贪黑的拼命工作,这才置下了这幢供她维持生计的小楼,于是满心的理解。但是过了几日之后她发现自己的判断并不准确,那个年轻的房客不仅情绪未见提振,反而一改原来急匆匆的样子,转而变得更加的颓废了。 失恋,一定是失恋!房东太太恍若大悟起来,她的眼前浮现出那个年轻人独自买醉时的痛苦身影,随即便联想起刚才头顶上的楼板发出的震动声,于是,她愈加的坐不住了。房东太太放下手里折了一半的纸鹤轻轻的叹了口气,忍不住想道:这么好的小伙子怎么会被人甩了呢?难道,现在的女孩子都看不上这种热情开朗的男孩子了?哦,我要是年轻几十岁的话,我就…房东太太想到这儿的时候不由得尴尬起来,于是,忍不住偷偷的笑了起来。但她很快便收敛了笑容,她想年轻几十岁是不可能了,不过,作为长辈去关心一下这个煎熬中的年轻人还是可以的。 房东太太决定去楼上看一看,如果那年轻人真的是烂醉如泥的话,她会首先把他扶上床去,然后再做一碗醒酒汤给他喝,等到了明天他清醒了以后,她会语重心长的开导他,直到看见他重新恢复原来那种阳光男孩的样子。房东太太在心里不停的鼓励着自己,嗯!应该这样做,如果我有一个儿子的话肯定会这样对他,所以,就当他是自己的儿子吧!房东太太从起身到出门每一个动作都做得很坚定,就好像是在完成一项极其重要的使命一样,因此,他她踏在楼梯上的脚步也就显得格外铿锵。 房东太太只是轻轻的敲了几下门,房门就在她的面前悄然打开了,快到了出乎她的意料。然而更令她感到吃惊的是,一个容貌俊俏的姑娘出现了门口,正笑盈盈的看着她,似乎早就知道她要来造访。房东太太诧异的张大了嘴巴,很是错愕的盯着那姑娘上下打量,那姑娘的秀美风度让她联想到了电视节目上那些养眼的女优们,而她曾经做过的诸多预判到了这会儿才发现原来全不挨边。是啊!哪里有喝醉酒的年轻人呐?更谈不上什么所谓的失恋,这不,一位貌美如仙的姑娘不就站在面前吗? “请问,您是?” 那姑娘抢先开口了,她说话时的声音清脆甜美,就像在枝头上跳跃的鸟儿一样。房东太太更加确信自己曾经在电视上看到过她,于是强压着好奇回应道: “哦,我是房东,我来是想看看浩志他没什么事吧!” 那姑娘闻听脸上立时现出矜持的笑容,随即点头施礼道: “哦,原来是房东太太呀!您真是太周到了,浩志他没什么的。” 房东太太迟疑的溜了眼那姑娘的身后,并没看到浩志的身影,于是喃喃说道: “没什么就好,他这几天一直都是一副不开心的样子,很让人担心呐!” 那姑娘的脸上略略现出一丝诧异来,但她很快便将这种情绪掩饰过去,随口说道: “您对浩志真是太好了,遇到您这样的房东真是太难得了。” 房东太太给那姑娘这么一夸变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于是解释道: “哪里呀!都是看他人好才关心他的,现如今像他这么热情又开朗的男生可不多见,无论是谁遇上他都是福分,哦,您是他的女朋友吧!对他,您应该更了解一些呀!” 出乎房东太太所料,那姑娘的脸上忽然现出一副伤感的神情来,她弱弱的说道: “啊!就算是吧!” 房东太太错愕的瞪大了眼睛,她对那姑娘所说的话深感困惑。于是追问道: “怎么说?什么叫就算是啊!怎么?浩志他有很多女友吗?” 房东太太的追问让那姑娘感到为难,显然,她对房东太太的过分认真缺乏准备。 “这个嘛!我也说不清楚。” 那姑娘的回答让房东太太感到十分的愤怒,他无法相信浩志竟然会是那样的一个人,在她看来这不仅对那姑娘是一种伤害,同时也打碎了藏在她心中的一个美丽的梦。于是,她有些冲动的提高了嗓门,并且一边说话一边张望,试图从那姑娘和门的缝隙中找出浩志的影子。 “他这么做可不行,你让他出来说说清楚。浩志,浩志!” 房东太太的冲动让那姑娘很是难为情,很显然她十分在意邻里会有人听到她和房东太太的说话声,于是,她稍稍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就见她把身子一侧,出人意料的将房东太太让进了房间里。 房东太太刚一迈进房门,随即便意识到了自己的鲁莽和冲动,她虽然关心这个年轻人,但那毕竟是人家的私事跟她扯不上半点关系,她不好找上门来跟人家当面理论,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既然已经进到了屋里还是下决心解决问题吧!房东太太稍稍冷静了一下之后动作随即慢了下来,她站在客厅当中等着那姑娘关了房门来到自己的身后,她想,难道果真如这姑娘所说的吗?怎么浩志还躲在卧室里不肯出来见我?她的疑虑陡然加重心情也随即变得压抑起来。 但那姑娘却一改刚才的矜持,突然变得主动和热情起来,她很亲热的搀着房东太太的胳膊,引她在客厅的椅子上落了座,然后转身去取茶点。房东太太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扭头朝卧室里面望去,她透过虚掩着的门缝儿看见了一片狼藉的景象,被褥被凌乱的丢弃在地上,似乎要有什么打碎了的瓷器散落了一地。房东太太猜测或许这就是刚刚自己听到的那阵响动的原因,于是她禁不住在想:看起来这两人吵得还很凶哦!但她很快便又疑惑起来,怎么?浩志还要在屋里躲多久,难道他想一辈子不出来见人了?房东太太想到这里开始忿忿不平起来,她费力的站起身想要进屋去把他揪出来。 “他不在,刚刚是我一个人在发泄怨气。” 那姑娘见状突然开口说出了事情,从她哀怨的表情中可以看出,她是一个遭人遗弃的女人。哦,原来是这样啊!房东太太忽然明白了自己的判断其实并非不挨边,只是自己把受害者给浓颠倒了。哦,可怜的姑娘,浩志怎么能这样对你?房东太太转而同情起这个外表可人的姑娘来,于是她重新落了座,满眼怜惜的看着那个姑娘将茶水放在面前茶几上,忍不住问道: “你有多久没见到浩志了?其实他这几天也是魂不守舍的,像遭了霜打似的。” “他躲着不见我已经有一阵子了,我总是主动的联络他,可他总是一副凌弱冰霜的样子,所以我想他是不是有了别人了,这才来看看的。” “没有,浩志从没带别的女人回来过,所以,我还以为是他失恋了呢!” “他每天都会回来吗?如果是的话我想留下来等他。” “哦,这可不一定,他经常回来的很晚,有时也会彻夜不归,但那都是因为工作的关系,我先生年轻那会儿也是这样的,但他从不乱搞女人。” “听说他最近会去哪儿吗?如果我能打听得到的话,我想去找他。” “喔,好像是听他说起过近期要去大阪走一趟。” “他要到大阪去干什么?出差吗?” “好像说是到本愿寺里清净清净,我看这个想法倒是不错,他也该冷静一下了。” 房东太太的话刚说完,就见那姑娘笑着起身扑到她的身边,她把一只手臂搭在房东太太的肩膀上,她很是感激的抚弄了一下,而后凑到了房东太太的耳旁轻声的说道: “真是太感谢您啦!” 随即,她的脸上挂着笑容,平静的将小臂往里一收,肘弯便刚好嵌在了房东太太的下颌处。房东太太像是套上了绞索一样,她被迫的扬起脸来,呼吸局促的张开了嘴巴,不想却近距离的看清了这姑娘俊俏的脸孔。猛然,她想起了她在电视上的确经常看见这张脸,她是那么的娇美可人,似乎一阵风就能刮了去。却从没想过她的手臂竟然如此的有力。 濒死的感觉让房东太太不自觉的挣扎了一下,但随着那姑娘的手臂用力的一锁,房东太太的颈骨就被死死的卡住了,房东太太立时丧失了反抗力,服服帖帖的瘫软下来就像一滩泥一样,她终于在一声轻微的咔嚓声中记起了这姑娘的名字,但那已是她的意识飘散前的最后一个记忆了。影视名优,入江美。 第二章.忍者相残(4) 35.2.4 墨西哥 临近边境的荒僻小镇 21:15 她在一个僻静的街角处泊住了车,随即倏的一下熄灭了车灯,立时,四周陷入到了一片黑暗之中。她透过车窗朝前方望去,就见在不远处的马路边上一只废弃的汽油桶里燃起了熊熊的火苗,几个流浪汉正围在汽油桶的周边取暖,他们萎缩着的身影随着火苗一起跳动,那簇火光虽然不算旺盛,却给露宿街头的人们带来了些许家的温情,她从那伙人中时不时传出的说笑声里,隐隐约约的体会到了无家可归者的凄凉晚景,心中便禁不住涌起了一股涩涩的酸楚,于是,她决定尽早采取行动。 她抬手拉下了车窗上的梳妆镜,快速的检查了一下自己夸张的发型,而后又取出一支口红来,借着微弱的光亮重点的补了补妆,看着自己的脸上现出一副妖艳的模样,这才推开车门将一双后跟足有十公分高的鞋子丢了出去,随后她从座椅上欠了欠身将一双纤细的小腿探出车外,秀气的小脚认准了鞋子很顺当的蹬了进去,然后跃身钻出了车门。随着咔嚓一声锁闭了车门,微光闪处现出她玲珑的腰身,但见一步无褶裙虽短却刚好盖得住凸起的翘臀,而低胸弹力衫虽紧可掩不住深邃的山门。 她习惯的在原地以丁字步站定,侧身冲着火光的方向甩头一望,两只手便下意识的握成了阴阳把的手势,而她的身心已在忘我的状态了。这一刻,那几个远在二十米开外的流浪汉便已纳入了她的瞄准线,现在只是手上缺了一支g22高精度狙击步枪。她在心里默默的说了声:好吧!那么就开始吧!于是她收了站狙的架势,随即换了t台猫步上场了。就见她扭胯甩臀的朝着那伙流浪汉走了过去,僻静的街面上随即响起了一串咔咔的脚步声。 几双浑沌的目光闻声射来,在他们怯懦与卑微的眼神当中夹杂着不安分的念头,这些衣衫褴褛的人虽然过着食难果腹的日子,但是却丝毫也没有削弱他们想入非非的灵性,他们本能的生理反应长期的休眠状态下面却依然保持着旺盛,似乎越是缺乏就越是渴望,潜伏着的原始冲动突然得到了释放,因而使得他们的胆子一下子大了起来。于是,有的人开始用下流的脏话来填补欲望的虚空,有的则不怀好意的吹起了淫荡的口哨声,僻静的街道上一时间变得热闹起来。 她似乎并不惧怕这些男人的挑衅,反而在这种野性的呼唤之下点燃了内心戏谑的性情,于是,她的身体摆动幅度不断加大,她的躯干扭动得更加富有弹性,不时的显现出撩人的曲线来,放肆的勾引着那些怪物们体内饥渴的馋虫。这种挑逗的攻击性很快便显现了出来,有些人已经按捺不住的做出荒唐的举动来,更有几个壮着胆子朝她聚拢过来,他们脏兮兮的手在身上摩挲着,随即,臭烘烘的体味混杂着她身上的香水,形成了一股难闻的气味,眼看着就要演变成一种不可控的状态了。 她在距离那伙人四到五米远的地方站住脚,随后放荡的摆出一个让人喷血的姿势来,那伙人立时发出一阵惊呼声,他们体内聚集的肾上腺素集聚暴涨,堪堪就要到达引爆的程度,更有两人按捺不住欲火焚心的焦灼开始朝着她凑了过来,他们被欲望冲昏了的大脑连想也不想,这个看似妓女装扮的漂亮小妞为何热衷于向一伙流浪汉招徕生意?难道,她做这行不适为了赚钱吗?然而,这个体态玲珑的女人却用她鲜活的身体语言成功的转移了这些人的注意,竟将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藏匿的如此隐蔽,进而为达成自己的目的铺平了道路。 她冲着两个已经凑到近前的家伙大方的笑了笑,出人意料的抻起了低胸紧身衫的领口,立时,白花花的一片亮瞎了那两个人的眼,而她却不慌不忙的伸出两指从那道神秘的深沟当中夹出一张照片来,这是一张中年男人的近身照,照片中的这个人一身的沙漠迷彩,东方人的面孔上留出冷漠的神情。她把照片递到那两个人的面前,给他们两三秒钟的时间聚拢精神,以便能把那人看得仔细。而后,才开口问道: “两位大哥,见过这个人吗?” 大约是因为那人穿了身迷彩的缘故,因此他们没有认出照片上的那个人,加上他们的兴趣根本就另有所属,因此他们的目光只在照片上稍稍停留,很快便有贪婪的盯在了她的身上,那副神情似乎是要把她生吞下去不可。这女人见状不由得撇起嘴来冷笑了一下,随即抖了抖肩让领口开得更大一些,然后轻蔑的说道: “你们最好先回答我的问题,然后,有你们的好处。” 那两人这回听清了她的话,立时眼中一亮,随即把注意力转移到了那张照片上,其中一人现出了似曾相识的表情,他若有所思的说道: “嘿!这个家伙很像是那个日本人呐!” 另一个家伙受到提醒,好像也想起了这个人来,随即应承道: “是啊!很像那个只有一只手的废物!” 这两个人的对话在那女人的脸上激起了轻微的反应,一种百感交集的涌动被掩藏在了她轻浮的表情之下,因此就变得更加的复杂。但她还是忍了忍已经涌到嘴边的话,转而冷静的问道: “他现在在哪儿?” 两个流浪汉对视了一眼,刚要开口说出她急于得到的答案时,突然,一阵摩托引擎的轰鸣声从身后的街口处传了过来,两个流浪汉闻声惊恐的朝后退去,还不等她做出反应就掉头跑开了,快得像两只受惊的兔子一样,一眨眼便逃得无影无踪了。眼看着已经到手的生意给生生的搅黄了,她的怒火便不由得升腾起来,恰在这时一辆重机摩托拖着长长的扬尘冲到了近前,嘣嘣乱响的重音引擎震得地面微微的颤动,仿佛一头猛兽冲出了树林,呼哧带喘的盯着到了嘴边的猎物。 两个肌肉乍起的彪形大汉从摩托车上偏腿下来,像两座山样的戳在了这个娇小的女人面前,他们恶狠狠的眼神居高临下的审视着这个弱小的女人,似乎一时还拿不定主意应该先享用她的那一部份。毕竟她太娇小了,其中一个大汉冲着另一个大汉撇了撇嘴,似乎他对这种尺寸的女人不感兴趣。但另一个大汉却另有一番主意,摧残小动物一直就是他的变态情趣,因此他不想轻易放弃。就见他咧开大嘴嘿嘿一笑,唾液像雨一样的喷溅出去,那女人被迫朝后退去。 不料,这样一来反而让那个家伙来了兴趣,他哈哈大笑着朝那女人逼了过去,一边走还一边笨拙的扭着屁股,就像一头发了情的大猩猩,这让他的同伴也改变了主意,于是,也跟着迈步追了过来,就像是两头笨熊在捉小鸡。此刻,刚刚还围在炉火边上的那伙流浪汉早已跑得一个都不剩,如同一窝老鼠见了猫一样的心齐,可见,在暗夜的街头上还存在着另外的一个世界,在这个群体里依旧是强者为王弱者受欺。而驾驶着重机的这两个人明显是这个食物链条上的高端种群。 很快,那个生猛的大汉将那女人逼到了墙角,这里漆黑一团看不清周围的环境,显然更看不清彼此。于是,那女人停住了脚步,她用一种近乎哀嚎般的声音对那彪形大汉乞求起来,显然是怕这个粗鲁的家伙一时兴起弄伤了自己,她的这番举动让那个野兽一般粗鲁的家伙开心不已,于是,他开始戏弄起手边上的这个小活物来。就见他伸出蒲扇一般的大手来回的推搡着那个娇小的女人,就像是在拨弄他儿时拥有过的唯一一件玩具,那女人吃力不起就地翻滚着躲避着,这番情景令刚刚凑到近前的另一个大汉开心不已,呵呵的笑声盖住了夜晚的杂音。 猛地,那个玩儿得兴起的大汉突然惨叫了起来,就见他手捂着下体慢慢的蹲踞下去,一声长长的哀嚎过去之后,他慢慢抽出来的手上握着一只造型秀气的高跟鞋,十公分长短的鞋跟上挂着粘粘的液体,原来,它像把锋利的手术刀一样摘除了他的性腺体。恍惚间明白过来的大汉爆发出一声骇人的叫声,痛苦和愤怒给他残忍的本性剥去了外衣,他忍着疼痛想要跳起身来,他想要抓住那个女人抽她的筋剥她的皮,不料,另一个打击接踵而至了,这一次让他彻底的失去了报复的力气。 原来,另一只高跟鞋自下而上的抡起,尖利的鞋跟像匕首一样的插进了他的眼里,长长的锥体完整的没入了他的眼眶,直接切入到了他的脑髓体,由此造成的痛楚等同于未麻醉的条件下实施了一次开颅手术。啊!这一声凄惨的叫声渗人心脾,只惊得另一个大汉倒退了几步,随即痴呆呆的看着那人手抓着头部就地翻滚,就好像屠宰场里未断气的猪一样在做着死命的挣扎。终于,他的一只手握住了那只要他命的高跟鞋,随即拼了命的一拽。滋… 应该是温度较高的原因,热血在黑暗里显现出了非常特殊颜色,竟让肉眼能够分辨得出它喷溅而出时的力度,霎时,血腥的气味在夜色之中蔓延开,嗅到鼻腔中的时候尚能感受到它刚刚喷出人体的温度,粘粘稠稠的让呼吸受阻。另一个彪形大汉给这股血气吓得一激凌,猛然从惊骇的状态下清醒过来,于是,他顾不得同伴的尸体掉头就想跑,他想那辆大马力的摩托重机就停在那里,只要上了摩托车就能安全的离开这里。因此,他在扭身起脚的一刹那已经把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到了那辆摩托重机。 不料,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情况就在脚下发生了,他那条有着强健肌肉的小腿像是给什么重物拴住了一样,沉得拔不开步子。他下意识的试了几次都没能离开地面,好似就地生根一般。这家伙不由得低下头去定睛观看,这一看不由得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原来,不知何时自己的脚踝上面被一只铁箍牢牢套紧,照它的结实程度就算把腿拽断也休想挣脱得开,于是,他一惊之下扯开嗓门大叫一声:救命!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那只紧拴在他脚踝上的钢箍突然翻转,耳轮中就听咔嚓一声,那家伙的呼救声就变成了一声惨叫。随即,一个身影从黑暗中跃身而起,抡起那只由精钢打造筋骨纳米纤维皮肉的铁手,像一柄榔头似的狠狠砸向了那个倒霉的家伙,就听风声收尾处发出一声沉闷的击打声,锤头随即没入了那人的头颅,等到它被用力拽出的时候,那个家伙的脸部已是须肉沫糊辨不清前后了。扑通一声,死尸沉甸甸的扑到在地,砸得地面微微的颤抖。猛然,扑扑扑… 前面街口上连续的亮起了一连串的车灯,紧接着轰轰轰…响起了一片引擎的轰鸣,当即将这条僻静的小街照得通明。原来,刚刚死掉的两个家伙只是“夜行党”派出的尖兵,收声静默的大队人马全都等在了二十几米外的地方,那怪那伙流浪汉闻风而逃呢?原来他们早就知道“夜行党”的行事作风,因此,他们才掉头就跑连吭都不吭一声,只因臭名昭著的“夜行党”全都是心狠手辣的变态狂,他们不分青红皂白的乱杀一通,就连警察也难以与之抗衡。 强烈的车灯照亮了这边突施杀手的两个人,那女人盯着那个有着一只铁手的壮汉点了点头,心说: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早川,我可找到你啦!这时,轰鸣的引擎突然变得尖利起来,街那边的十几辆重机摩托突然启动,扬起的烟尘令人感觉仿佛置身于荒芜的沙漠,照此阵势再过三两秒钟,这条街就会被这群怪物碾过,到那时候只要是血肉之躯就难活过,而现时留给他们逃走的时间连拔脚都不够,因此逃与不逃都是一个结果,刚刚显现的一线生机瞬时错过,死亡的阴影重新降落。 嗒嗒嗒!猛地,一串曳光从街道的一侧窜出,一个壮实的身影从黑暗里走出,机枪在他的手上喷吐着火舌,奔突而来的骑阵中立时爆出了火星和惨叫声。跟着,轰轰轰!一颗颗枪榴弹拖着蓝色的危险从夜空中划过,接着便在骑阵当中炸开了一片红,另一个身影从街道另一侧的黑暗中走了出来,枪口上冒起的蓝烟遮住了她的面孔。此刻再看远处的街口,无数的残肢和碎片迸溅起来,钢铁骑阵瞬间化成了血肉模糊的坟地。鬼哭狼嚎的惨叫声仅仅持续了一两秒钟,很快便在爆炸声息之后彻底的收了声。 四个日本人并肩站在了这个南美国家的街道上,他们凶狠的表情显示出他们才是最凶猛的野兽。失散多时的四个人重新聚拢在一起,一个当世最具战力的特战小队为了入侵中国而重归在了星条旗下。“鬼爪”早川隆介伸出他的那只铁手,“残爆”浅野雉羽跟着将她千米神射的右手放了上去,跟着,“暗雷”前田勇作和“冷瀑”尾岛娟代相继把手递了上去,于是,一个令人生畏的残暴特战小组就此重生,他们自命为“七手组。” 呜!警笛嘶鸣声从远处传来,他们的嗜杀和暴虐惊动了当地的警方,这个贫困的蛮荒之地动用了全部的警力,奔着这处刚刚熄火的战场包抄过来,“七手组”不约而同的嚎叫了一声,随即撤身散成了防守阵形,各找隐蔽之物构筑阵地,他们准备与当地警方决死一拼。就在这时空中传来了直升机的引擎轰鸣声,一架黑鹰迫空而来稳稳的在街心悬停,一个全身迷彩的美国军人出现在了直升机的舱口,从他俯身下望的身影上可以依稀看清,此人肩扛将星,正指挥着部下放下攀登绳。 “七手组”相互对望了一眼不由得心里放松,早川知道来人正是派人设法寻找自己的“福将”迈克.斯班森,于是,他一挥铁手带领着其余三人快速朝着直升机跑去。数秒钟过后,四个黑影顺着攀登绳上了黑鹰,“福将”一声呼哨直升机迅即转向,一个侧飞便飞离了激战的那个街区。等到大批的警车呼啸而至的时候,一片狼藉的战场上已经看不见一个活着的人了,他们只能从空气中嗅到些许燃油烧过之后留下来的气味,此外没有任何证据留下来。 第二章.忍者相残(5) 35.2.5 日本 大阪 本愿寺 21:20 “本愿寺是日本佛教净土真宗本院寺派的本山。净土真宗是由亲鸾圣人在镰仓时代创立的。而石山本愿寺则是佛教净土真宗本愿寺派的第八代门主莲如上人在1483年建立的…” 虽然天色已晚,但是在简朴的大门入口处,一小队观光客依旧围绕在蓝色的三角旗下,他们借着由近及远延伸出去的点点灯火,面对着立体感十足的砾石广场,饶有兴致的倾听着导游小姐的大声讲解,在她的身背后隐约可见大本山上那座黑顶白墙飞檐悬梁的本愿寺,以及拱卫在四周的宏伟的建筑群。 “我们会首先看到著名的本愿寺两堂,它们分别是广场右首边的御影堂和广场左首边的阿弥陀堂。” 导游小姐把手指向身后广场的两侧,观光客们伸长了脖子随着她的手势转动着脑袋,就像一群等待饲养员抛食的鸭子,但是,唯独有一个人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他没有把注意力集中在就要进入的本愿寺景区,反而把头转向了广场的对面,他将一双犀利的目光扫向了黑莽莽的山梁,像是要在荆棘丛生之中搜寻什么。 “其中,御影堂是本愿寺的缔造性建筑,而佛堂是僧侣和信徒们聚集的地方。此外我们还将看到本愿寺的其它建筑,例如像唐门,是日本最古老的能剧舞台,而书院和黑书院以及飞云阁等等也都是日本文化的精粹。” 洁净而简朴的寺院在导游小姐的介绍下充满了神秘的悬念,吊起了观光客们的胃口,几个从南美洲赶来的游客挤到了前面,随着闪光灯连续不断的闪烁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快门声,而高大的欧洲人则睁大他们蓝色的眼睛好奇的看着头顶上面临崖而建的寺庙,虽然嘴里啧啧称奇,可手却在胸前划着十字。 “大家请跟我来,山上还有更加令人叹为观止的景色。” 观光队伍在导游小姐的引导下,紧跟着蓝色三角旗,鱼贯涌进了砾石广场的入口。然而没有人注意到,在队尾处有一个全身户外装备的人,趁机悄悄的脱离了队伍。 大本山对面的葱翠山岗临渊而立,峭壁似刀劈斧砍一般的险峻,临近崖顶处突现出一角飞檐,它高挑出阁,上挂一线残月如霜。迎面的山坡上遍布着树丛荆棘,茂密的枝杈间隐约现出一条山径小路,它顺着山势蜿蜒而上,藏在乱石荒草之间非常的隐蔽。顺着这条小路网上看去,但见密林参差枝桠错落,其间恍惚露出一抹红墙。院墙沿山顺坡而建,圈出一方干净别致的所在。一座古刹别苑就隐匿在这暮色苍茫的山林之中。 沿着小径走到尽头,忽见十几级的青石台阶直通向两扇柞木院门,院门虚掩着却看不见院内的情形。驻足端详,但见门框之上有一块牌匾高悬。匾额上白字耀眼,竟是草书的“修行”二字,那字体笔法遒劲,显出书写者的功力。站在院门前回身俯瞰,才发觉此处依山傍势,地势十分的险峻。推开院门往里面望去,发现庭院分为上下两层,依旧是前庭宽绰敞亮,后院隐讳幽深。 首层的院落当中有两株高大苍松分庭而栽,枝丫繁茂,遮阳蔽荫宛如华盖。一涓潺潺溪流穿庭过院,溪流顺坡而下淌得泉清水响空谷有声。迎面一间筑山亭式的砖木建筑,横排木板打造墙壁,桧树皮葺罩盖屋顶,架空木板铺就平台,蚕丝织锦镶框拉门,下歇山顶上挑深檐,左右回廊连通两厢。虽然不甚讲究,却也是真山真水真景致,雅屋雅饰雅庭宅。 由于靠山背阴,所以,无论是清晨还是黄昏这座别苑都会隐没在幽暗中,而此刻夜色已深则更不必说,只能约略现出大致的轮廓。不过月朗星繁夜空并不昏暗,只是檐角上的月色还是模糊了灰瓦与天色,只剩下黑煦煦的影子如鹰收翼一般横架空中。倒是花岗岩铺就的地面反衬着天光,微微现出清冷的颜色来。往屋中看去,好在有一笼烛火飘飘摇摇,隐隐透出一丝暖意,风动炷摇,薄纱漆门上现出两个跃动的身影。 厅堂之内,一老一少盘膝打坐,他们素身和服赤足束发,闭目颌首默默参禅。二人正中,一柱香火燃得正旺,丝丝烟缕袅袅清香,缥拂缭绕宛若浮云。香炉之中,积满了厚厚的香灰,残香只余寸许,显然已经燃了多时。 老者双手合十打了一个辑,轻轻呼出一口气,遂放松了身体,结束了这一次的功课。他微微睁开双目,从黑漆茶盘中取一盅清茗,送到鼻前嗅了嗅,然后轻轻抿了一口,茶香沁脾,醒脑通窍,于是心满意足的笑了。 “浩志,今天就到这里吧!肚子都咕咕叫了,看看有什么斋饭可用啊?” 老者呵呵笑着把目光投向了对面的年轻人,同时用力挥动了几下双臂,略微活动一下因长时间打坐而感觉僵硬的身体,然后端起茶盅一饮而尽。 年轻人好像还没走出自己的意境,他依旧双目紧闭,双手相抱虚置在小腹前,挺直了腰板,端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呵呵!好啦浩志。就到这里吧。你的进步已经很大了,明天起你该回去工作了。” 老者双手握拳用力撑在大腿上,他上身前探,凑近年轻人和善的说道,风催烛火将他拖在地板上的身影拉得好长,就像一只准备跃起的青蛙一样。 年轻人仍然没有动,脸上入境后的平静神情令人感动。老者也不执拗,心想,既然年轻人难得入定,那就由他尽兴好了。于是,紫砂壶中又斟满一盅清茶,再次端到鼻前嗅了嗅,接着一口喝干。此刻老者心悦,因此没有注意到年轻人的耳廓微动,那是专注听声的表现。 “大阪城不是一日修建而成的,德川家康也不是一蹴而就统一日本的,任何壮举都需要忍耐和细心,懂吗?孩子。” 老者的语气开始变得严肃起来,他知道闭目打坐的年轻人一定在认真倾听他的每一句话。这些天来的参禅打坐,虽然偶尔也会离开,但他相信,禅意已经帮助这个年轻人逐渐走出了低迷,但要重新燃起斗志却还需要他自己的努力。 “我们过去有太多的急躁,狂妄令心智不宁,为害周边各国尤甚,所以遭受灭顶的惩罚,这些教训要好好反省啊!浩志。” 日落昏黑之时,昼夜交汇之际,不知为何还会有贪玩儿的鸟儿归巢,吱呀鸟语隐隐传来,平添了些许苍凉的感觉。老者噘喻世事无常,慨叹思古的幽怨,却忽略了鸟鸣的提醒,那是一种危险迫近的预警。 “号称甲斐之虎的武田信玄和有越后之龙美誉的上衫谦信,都是勇猛刚烈之人,他们恃强好胜独霸一方,可连年的争斗却使他们两败俱伤,最后也只能算是半世英雄末路豪强,其情可悲可叹啊!” 轻声话语催动着炉中焚香,豆粒般大小的香火微微闪亮,残香逝去已不足寸许。老者瞟了年轻人一眼,感觉出他的鼻息加重,以为自己的话触动了对方的软肋,于是心想,此刻正是磨练你定力的好时候。于是,他接着说道: “时称东海道第一弓取的今川义元和自号第六天魔王的织田信长,也都是文韬武略之人,他们高傲且性急,常怀觊觎天下的抱负和野心,无意间却削弱了对细微之处的防范,致使二人功亏一篑,桶狭间一战和本能寺之变其实如出一辙,惜哉壮哉!” 老者注意到年轻人眉头微蹙,似欲言又止,立时停下话头,欲待对方开口,心想,吐露心声方知症结所在,看看他想说些什么吧。于是,老者举起茶盅凑到鼻前,却忽然嗅不到茶香,心说,哦!茶已变淡,看来是时候结束啦!此时,似有微风拂面,致使茶香远飘,而非茶衰无味。可惜老者心专,未能注意得到。 “既能忍耐又关注细节的丰臣和德川才是最后的英雄!然而,神号丰国大明神的丰臣秀吉和战国第一忍者的德川家康却又不同,前者虽然统一了日本,却无法实现丰臣的夙愿,不过二代便消亡了,这也是他晚年急功近利所致。而后者则颇攻心计,沉稳忍耐加因势利导,几乎做得尽善尽美,所以才打下了260年江户幕府的基业呀!” 一说到“耐心”成就大事,老者没等年轻人开口,便自顾自的道出了心声。提起德川家康,老者的尊崇之情溢于言表。但少了清茗相佐的助兴,老者似乎有些手足无措。为平复一下自己悦动的心情,他将手掌在膝上蹭了蹭,然后拾起灯座旁的竹签,从薄纱灯罩上探进去,轻轻挑去灯芯上的灰烬,烛火跳动变成了一团橘红色的火焰,厅堂之中一下子明亮了许多。 兴致颇高、思维跳跃的老者似乎从闪烁的烛光中顿悟出一道颇具禅意的哲理,当即生出不吐不快的冲动。于是,他边想边悟的道出一番禅语。 “无物是光照之下的透明,虚无乃黑暗之中的空洞,熟视无睹演绎明眼人的无物,充耳不闻造就盲眼人的虚无。明眼人看盲眼人是晨明时的透明,盲眼人听明眼人似黄昏般的空洞。” 老者停下,瞟了一眼闭目打坐的年轻人,呵呵的笑了起来。 “加贺下忍,真田浩志潜心揣摩无物的透明,伊贺上忍,服部广濑刻意体验虚无的空洞。哈!一对现世的忍者!呵呵…” 夜晚的风带着山野的气息穿堂而过,透过和服的衣襟钻进怀里,感觉就像赤身打坐在露天之下。老者低头想要重新束紧和服的腰带,雪白的和服与黑色的腰带在昏暗的厅堂中还是那样的黑白分明,像装裱在黑框中等待泼墨作画的宣纸一样。老者掖好胸前交叉的两襟,再拉紧腰带,正准备结结实实的打好一个结,突然,他的手像是中风般的僵住了。 一颗米粒大小的红点儿出现在雪白的和服上,就在靠近肩胛骨的左胸口位置上。 “哦!真糟糕。”老者喃喃自语着欲抬手拭去,他以为那是不小心而沾上的一个小小的污点,但是随即便醒悟过来。 那不是一粒污点,而是红外瞄准镜上发出的镭射光线,无疑,它来自一支高精度的狙击步枪。小口径的狙击步枪射速惊人,枪弹只稍稍撼动了一下老者的身体,接着便消失在了他身后的木板墙壁里,混在布满墙壁的钉子孔里,很难分辨。 殷红的血印在雪白的和服上,如樱花般的鲜艳,就在洞穿了心脏的那个弹孔周围绽放着,仿佛工笔写意般的生动。紧紧抓住腰带的双手无力的松开,绷紧的背部随之松弛下来,人如刚刚切好置于盘中的松软的豆腐块,微微颤抖了几下便颓然的瘫坐在那里,连哼一声都来不及。 日本防务省远东特课最高负责人,资深特工,六十七岁的服部广濑带着智者的禅意死去了,这或许是对一生的罪孽作出了忏悔,才得以毫无痛苦的死去,但他的眼神里片刻闪现除的疑惑,却是他终生无法解释的答案。 子弹穿堂而过的啸音小得犹如蜂戏花蕊般的轻微,但还是惊动了服部广濑对面的年轻人。他不等啸声散尽便已纵身跃起,,这个刚刚还在闭目垂首专心打坐的真田浩志像只猫一样的窜了出去,衣履飒飒带起了一阵旋风,惊得一笼烛火旌影飘摇。 一袭黑色和服的真田浩志展开双臂,如隼扑兔般的径直冲下山坡,稳稳的落在石级上,他单手单膝着地,伏下身子,抬眼向暮霭沉沉的远处望去,鹰一样的眼睛在莽莽山野间搜寻。 风过荆棘动,雾压暮色浓,草深霜露重,林海隐人踪。末世忍者心动身随,哒哒哒!赤脚踏过青石台阶,像只猎犬一路追踪而去。 第二章.忍者相残(6) 35.2.6 日本 大阪 本愿寺 21:25 这是一支中国产的qbu88型小口径狙击步枪,它的全重只有4.1公斤,当卸下消音器之后枪身长不足一米,因此完全可以装在一只轻便的皮匣之中,在外面再套上一层northface背囊,就很像是一具野外摄影使用的三脚架了。当他的狙杀任务完成以后,他所有的装束就立刻还原成了观光客的模样,这有助于他迅速的逃离现场,躲避警方的怀疑视线,从而全身而退不沾一点腥气。 他一边手脚麻利的整理好行装,一边警惕的朝着周遭的丛林里观望,但见风吹草低夜幕掩迹,未发现一丝一毫的可疑迹象。于是,他放心的站起身掉头沿着来时的小径朝山下奔去,他要赶在观光团离开本源寺之前重新混入到队伍中去,然后装作没事人似的随团返回下榻的酒店,随后,他便会逃得不露一丝痕迹。 他一边沿着小路飞跑,一边掏出手机拨通之后按在耳上,他的脚下快速的变换着步伐,两只棕色的登山鞋交替的蹬踏在石阶上,欢快的好像是在琴键上跳舞一样。他此刻的心情说不上是满足还是轻松,但比起数小时之前的心境来确实要安稳了许多,短短的时光如烟云般的飘过,但他的经历却一下子丰富了许多,是啊!人生能够经历几次丧妻之痛呐?更何况那还是他默契之合的搭档啊! 嘟…耳机中一阵长音过后电话接通了。他差一点就脱口而出的“莺涵”两字被他声声咽了回去,是的,以往每一次做完活儿的时候,他都会给妻子“绝情鸳”崔莺涵报个平安,但今天他要通报的却是另外一个人,一个新的雇主新的生意伙伴。这代表着号称“绝杀鸳鸯”的这对职业杀手从此开始了单干。 “呃…活做完了!五分钟之后我会核对一下帐户,请将余额尽快汇到我的账户,我乘今晚的班机离开日本。” 他用了一个象声词代替了亡妻的名字,同时也省去了他对那个陌生人的称谓,他的日语说得不好,带有很重的韩语口音,因此他尽量使自己的声音低缓语速平稳,即便是在疾速的奔跑当中也仍然做到了毫不气喘。 但是,他的听力之中还是出现了幻觉,他恍惚听到电话那头,一个柔而不娇的声音在说: “嗯,好的,明早到家吃早饭,我做了你喜欢的大酱汤。” 这世上儿女情长的杀手的确不少,但如此恋家的刺客确属罕见,来自韩国的“杀生鸯”裴俊基在杀手世界里颇有些名气,但以心狠手辣著称的这个家伙其实很惧内。然而他在如此紧要时刻还沉湎于儿女情长,这对于初次单干的裴俊基来说可不是个好兆,深知江湖险恶的裴俊基当然知道深浅,于是,他赶忙抛开杂念重新聚拢了精神,追问道: “什么?你刚才说了什么?这山里面的信号可不太好。” 他虽然借故巧妙的替自己做了开脱,可也没能骗得过对方,那人显然已经窥透了他的心思,但是对于初次合作的双方来讲都有责任体谅对方,因为磨合从来就是一个不可以省略的过程,只有经历过摔打才知道对方的斤两,而后才有可能成为一对好搭档。想必都已是无间熟客的这两人早就有了这方面的准备,到了这会儿更不需要多讲,就听那边一个年轻的声音耐心的说道: “嗯,信号的确不好,余款午夜之前一定汇到,不会耽误你回家吃早饭。” 这一次他一字一句都听得清清楚楚,于是废话不必多讲,他挂断了电话之后,便又专心的朝山下跑去了。“之”字形的小路有效的减缓了下山的坡度,却无形中延长了下山的路途。裴俊基脚下略略加力,哒哒哒的脚步声便在夜晚的山谷间回荡。等到再抬眼看时他已然接近山脚了,隐约间已能听到导游小姐通过手提扩音器招呼游客集合的声音了,裴俊基的心稍稍放松下来。 突然,呼!一阵疾风掠过,职业杀手的心中一凛,他禁不住放缓了脚步,眼神随风探查想要看个究竟。就在他疾目流睛的探查过程中,他的脚下却片刻也没敢停止疾动。正是在这种快步疾走的状态中,他很快便发现了路基下的荆棘中有一个黑影正与他同向疾行,眨眼间就超越了快步下山的裴俊基,然后,犹如一团黑雾当空飘落,在他前方五六米之外站定,一下子挡住了高丽杀手的去路。 “甲贺下忍”真田浩志面对着“杀生鸯”虚步站定,就见他两眼低垂双手合十打楫敛声,这一边的裴俊基则镇定自若微微躬身还礼。此刻已经无须多问,来人的身手已经说明了一切,此人不是雇主便是死敌。裴俊基表面平静内心里却做好了搏杀的准备,作为活在刀锋之上的职业杀手他早就为死做足了功课,所以,当险情真的降临那一刻,他反倒愈发显得坦然从容。 这时,就见浩志将合十的两手慢慢打开,掌上已经多了一只大屏显的智能手机。他单手按动热键拨通了电话,然后贴近耳边等待对方接听。裴俊基迷惑不解的看着来人的举动,猜不出对方何意,但显然那通电话不是打去报警的。 “韩国银行?请查证一笔500万美元的款项是否已经到账。” 浩志破例抬眼看了一下裴俊基,意在提醒对方仔细听好他下面要讲的话。“杀生鸯”与“甲贺下忍”的目光相对,他从中看到了对方的真诚。浩志开始一字一顿的报出一长串数字,裴俊基能听出那是他在韩国银行开设的账户号码。他禁不住内心沉吟道:怎么?难道眼前的年轻人就是… 自从折了“绝情鸳”之后,“杀生鸯”变得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原来,“绝杀鸳鸯”联手出击的时候很少,除非生意特别棘手,否则崔莺涵是绝不会轻易现身的,但是她的角色却是不可缺少的,她更多的是在扮演着裴俊基的经纪人的角色,因为每一桩生意都是经她拍板才决定接下来的。 此刻,“甲贺下忍”高举手机,赤脚踏过青石台阶,一步一步朝着“杀生鸯”走来,他高高挽起的发髻随着步伐微微颤抖,黑色和服的风摆在晚风中呼呼作响。 “请接听电话,确认赏金到账。” 裴俊基踞高临下的站在石级之上,不露声色的暗自加力稳住自己的下盘,而在内心之中依然保持着高度的警惕。这个深谙“坎坷江湖路不平自然熟”的老手,此刻也不敢有丝毫的懈怠。过往的经验告诉他,友善和义气都靠不住,只有利益才是区分敌我的唯一标准,所以他不相信任何表面上的东西。 暗中拿劲的裴俊基伸出手去接过了手机,警惕的看着对方退下四五级台阶,依旧双手合十站定,这才将手机靠近耳边。 “先生,你好,这里是韩国银行,请报上您的账户密码。” 听筒那边在验证身份,这是查对账目的惯例手续,裴俊基一言不发的默默按动手机按键,敲入自己的账户密码,眼睛却片刻不离对面的年轻人。 “验证通过,先生,您账户上刚刚转入一笔500万美元。现在的余额总计是…” “不用了,谢谢。” 不等对方把话讲完,裴俊基便挂断了手机。南韩国家银行的信誉就是最大的安全保障,所以无须多言。浩志见状意欲上前取回手机,但被裴俊基抬手阻止了。 “今日已然见过,让我们保持联系吧!” 裴俊基说着手下用力,手机嘎巴一声折为两段。他已在电话上留了账户密码,所以,再留着它恐有不便。浩志停下脚步脸上未现不快。他再次双手合十低头打楫。然后,默默转身让开下山的道路。身旁传来手机落地的声音,接着是登山鞋重重踏上后用力碾碎的声音。“甲贺下忍”低头不语,谦恭的候在道旁等待“杀生鸯”过去。 尽管如此,裴俊基并未因此而放松警惕,他所做的不过是出于谨慎的职业本能,而非傲慢。况且,眼前的这个年轻人高深莫测,绝非等闲之辈,无事绝不可招惹。 赏金已经到账,且有雇主亲送,裴俊基已是心满意足。他微微躬身还礼,迈步向山下走去。隐约间,导游小姐的招呼声依稀听见,想必南美的游客仍未尽兴,此刻正轮流交替的合影留念呢。 还好,脚下加力刚好能够赶上!裴俊基心里想着身形已动。二人身形交错之时,就在一静一动之间。“杀生鸯”感觉出对方呼吸平稳,全不像刚刚疾跑下山的模样。于是,他禁不住发了声赞叹:真是好修行! 此刻,在山上的别院厅堂之中只剩下了烛光还在摇曳,服部广濑投在地上的影子往复晃动,一如他生前喃喃自语的样子。焚香燃尽,颓然崩落了一指多长的灰烬,仅存的星星香火也已渐渐变得昏暗下来。突然,一串黑影默声漂移,一对穿着白色线袜的宽大脚掌从屏风后面虚空踏来,一路走得无声无响,直至来到了广濑的尸身旁方才停下,就见那人漠视了良久之后,这才漫步来到门前。 他挺身立在了厅堂的门口,迎着夜风扑来的方向将山野夜色尽纳在了眼中,此人身型高大好似相扑手一般,他当门一站就犹如门扉当立尽阻气流于屋外。在他的身后暗香湮灭的那一刻,服部广濑的尸身訇然歪倒在地上。接着,松涛震耳,浓雾弥漫于山麓之上。一阵脚踏青石的轻微之声传来,现出一个瘦小的身影来。他面对着立在门口的高大身影,抬头仰止跟着躬身行礼,低声说道: “柳川先生,客人已经打发了,计划进展顺利。” “喔!午夜之后就按程序上报吧,我想那个时候,我们的客人也已回到酒店了。” 相扑手的声音浑厚,与他的身材很是相称。 “是,柳川先生。” 浩志连声称诺,语气中充满了敬畏。 “收官的活儿要做得仔细,把麻烦都留给中国人吧!” 相扑手语速平缓,显然,这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是,按照我们的要求,客人用了一支中国产的小口径步枪,从弹头和弹壳上很容易辨别出来。” “喔!赶紧结束这一切吧,接下来还有很多事等着我们做呢!真田君。” 叮嘱完最后一句,相扑手的高大的身影便突然消失了,刚才还被挤得满满当当的门口,此刻已是空荡荡的了,真的是来去无声。 “是,柳川先生。” 浩志躬身良久,直待山风扫地,烛火摇曳欲熄,心知相扑手已去多时,这才迈步进入厅堂之中。但见屋中阴风习习,烛火凄凄。除了服部广濑歪倒在地的尸身之外,竟无半点旁人来访的痕迹。 哦,他虽有相扑手的高大身形,却亦如忍者般的轻盈,来无影去无踪,充满了诡异和玄机。“甲贺下忍”真田浩志禁不住暗暗称奇。至此,他已经帮助“相扑手”柳川义辉暗杀了自己的上级主管,远东特课的高级主管服部广濑,成功的夺取对华谍战的指挥权。而他也借此为自己找到了晋升的阶梯,殊不知,广濑虽死魂未散尽,另一个危险的杀手正在朝他悄悄的靠近。 第三章.抢岛阴谋(1) 35.3.1 日本 东京 国会大厦 21:30 他在车子转弯之前最后瞥了眼后视镜中的国会大厦,他发现那个光秃秃的锥形尖顶丑陋得可怕,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坟头裸露在夜空之下,于是,他不由得从心底里涌起了一股厌恶的感觉来,似乎看见了无数只蛆虫正在里面到处乱爬,立时,他的浑身上下都炸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他被迫收回了目光,并且强制自己把思绪转移到即将开始的采访中去,虽然这不是一个他真心愿意接触的话题,但是,为了了解那座坟墓之下正在策划的阴谋,他必须成功的完成这一次的采访任务。 其实,几乎所有头脑清醒的人都能看得出,这个国家正在一步一步的走着回头路,受到了几个癫狂政客的蓄意蛊惑,它像个莽撞的孩童不顾一切的玩儿着火,虽然这终将导致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已自不必说,但是自作孽不可活的选择却也危及到了周边国家的正常生活,为此,必须要有代表正义的声音站出来,打压那些掩盖历史真相的无耻喉舌,只是这样的的任务太过艰巨了,看那些被堵在国会大厦门外的媒体记者就不难猜出,在这个标榜为言论自由的民主国度,究竟能有多少真实的情况会得以披露? 他在灯火辉煌的街道上小心的驾驶着汽车,脑海里面翻腾着几件奇怪的事情,是啊!执政和在野两党关起门来会密谋些什么呢?而且又是在这么晚的时候,这种情况可不多见呐!难道说他们在你死我活的争斗中找到了某种契合?哦,这可真是个让人匪夷所思的结果!想必他们在篡改历史图谋扩张的鬼祟之路上早已是一丘之貉?这真是件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情啊!他们狼狈为奸的动力源一定是针对某个猎物产生了利益共同点,只是无法知道这一次两党党魁的秘密会商又会玩儿什么鬼花样? 代号“战笔”的记者铁卫具有敏锐的政治嗅觉,他从刚刚获悉的有关党派密商的信息当中捕捉到了山雨欲来的微妙信息,这个身负着秘密使命的资深媒体人隐隐的感觉到有一个重大的阴谋正在形成,他推断出这是一个超越了派系倾轧和政党争斗的战略调整,而这很有可能成为决定这个国家下一步走向的分水岭。铁卫分析这个调整一定是打着呼应美国战略再平衡的幌子,进而借船出海挣脱美国主子的控制和束缚,这是一个极为阴险的谋略,其结果很可能会打破二战以后形成的政治格局和世界秩序。 有谁能够让两个政治上的对手坐到同一张桌子上呢?而且还是如此的心平气和?铁卫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可怕的选择,这是个自二战结束以来一直都未被关进笼子里的妖魔,它不仅有精神层面上的东西更有形象上面的代理,美国以一己私念放过了这个魔障骨子里的东西,却天真的以为自己以怀柔之心将它控制在了手里,殊不知这个看似臣服在地的妖孽摆出的是一副服服帖帖的样子,实则怀揣着一颗时刻想要东山再起的不轨之心。哦,他们迟早还是要给这个世界带来麻烦的,现在看来这不过是个时间问题啊! 铁卫不无担心的想着把车子拐进了一条很窄的街道,这里远离繁华的市中心,属于次级商圈里的清净之地,多数有身份却又喜欢跟朋友聚一聚的人都喜欢来这里,而作为特派东京的资深记者,铁卫深谙这其中的秘密,因此,他要打听一些较隐蔽的小道消息时通常都会选择这里。所以,当他见执政和在野的两党党魁已经进入多时,而国会大厦的门仍旧紧闭的时候,他便料定即使是等到天亮也难从那里得到消息,于是,他即刻改变了主意决定到这个名为“咂舌”的三角地来碰一碰运气。 但是,由于他的手上掌握着很多有分量的资讯,因此他此番也绝非是无的放矢,因为就在来这儿之前他已经尝试着联系了一个有料在手的家伙,而通过这个人他有把握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看看车子已经驶入了灯火昏黄的街区,铁卫不由得更加的小心,他把车速降到了最低,同时把目光全方位的撒了出去,因他深知越是僻静之地就越多危险藏匿,因此他不敢有丝毫的掉以轻心。此前多发生过外国记者失踪的事情,事后虽经多方查找最终也是白费力气,业内人士有理由相信这与刑事案件毫无关系,其背后多半都是出于政治原因,他考虑到自己的特殊身份,因此绝不能有任何的闪失。 铁卫在一个略微宽松的街角停住车,他燃着引擎锁闭着车门等了片刻,直到他确信身前身后都已安全,这才熄火开门钻出了汽车。他沿着这条多岔的小街往前走就一段,在一座飘着鲤鱼旗的小楼前停住了脚,他透过窗户上面透出来的灯光看清了这家夜店的牌匾,于是确认自己找对了会面的地点。铁卫不慌不忙的在台阶前脱下了鞋子,然后稳稳的迈上了台阶,他在门扉上轻轻的叩了两下,那门很快便打开了,一个高挽着发髻身穿着和服的女人出现在门边,她似乎已经在此等候一阵了。 “请问,千利君…” “是,他已经候您多时了,请您随我来。” 那女人不等铁卫把话说完便迫不及待的打断了他,很显然,她是受人之托在此专门等候铁卫的。铁卫更觉心中有底,于是,他在那女人的引导下往小楼的深处走去。 铁卫凭着记忆觉出自己在那女人的引导下连续的走了两个反向的l形,最终才在一扇白色移门前停住了脚步,那女人很殷勤的拉开了移门,铁卫看见了一个面色如纸一般苍白的人,他一眼就认出了这正是自己约谈的那个人,因为这个人的面孔与他此前见过的一张照片上的女人的脸很是相像,于是,心里默念了声:果然,真的好似一个人呐!铁卫心里想着迈步进到屋里,守在门口的女人随即关闭了移门,狭小的房间里让人感觉憋闷,就好像是钻进了火柴盒里一般,铁卫暗自稳了稳心想道:最好先不开口,等他主动发问,这样才好掌握主动。 等铁卫盘腿最好之后,两个男人相对低下头去施了一礼,毕竟是初次见面又是两个男人会面,因此在局促之中还平添了几分尴尬的成分,铁卫相信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手头上握着这个家伙急于想要得到的消息,想必他们两人是不会有机会面对面坐在一起的,这不仅仅是因为他是一名中国媒体的资深撰稿人,更因为对方是国会里的一名少数党的参议员,如果他们的会面被旁人发现,那么,那些苦苦等在国会大厦门前的记者们就会转而蜂拥到这里,而铁卫和千利隽的名字一定会成为明日所有媒体的头条热点。哦,可别,那样一来,这个可怜的家伙可就真的没法活下去了。 铁卫悄悄在心里祈祷着,他不希望因为自己的缘故而害了一个无辜的人,至少到目前为止这个人还没有参与到反华的阴谋里边,所以,既要利用他的职务之便也要保护好这个人。铁卫边想边把目光投向了那张苍白的脸,他深信这个人的寿命不足以支撑他承受更大的压力,于是提醒自己适度的使用精神打击,避免还没达到目的就让他过早的陷入崩溃的境地。于是,他笑了笑王顾左右而言他的说道: “这是个不错的地方啊!适合一个人秘密私会情人的场所,想必…” “哦,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从来不做那样的事情。” 千利隽的回答早在铁卫的意料之中,只是他的反应如此强烈却着实令他感到意外,毕竟这个人也算是为数不多的几个少数党派的议员,又怎么少得了风花雪月的事情呢?更何况他如此熟悉这样的深街隐巷,还有一个可以托付性命的老板娘,哦,你怎么还能如此的装模作样?铁卫的心里不由得涌起了一股厌恶的感觉,他想:从西方到东方,凡是政客的嘴脸真的都是一个样,他们说着一套却做着一套,脸上却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看来,只要是玩起了政治这个游戏,最终患上的都是同样的病症。 千利秀敏感的察觉到了铁卫脸上轻蔑的神情,他的脸不由得一酸苍白的面颊上微微现出一丝血色,就见他深深的叹了口气,然后用极其无辜的眼神看着铁卫,轻轻的摇了摇头,说道: “不是你想的那样,这里是家的生意,迎你进门的是我的夫人。” 哦,这样啊!铁卫诧异的说出了声,这一回轮到他感觉脸红了,于此同时,他也深感到了这个人的可悲。是啊!你这么谨小慎微却怎么管不住你的妹妹?但他嘴上却没有表达出丝毫的蔑视,而是很坦然的表达了自己的歉意。因为接下来就要切入正题了,他需要很好的利用对方的这一点,因为,对付一个所谓的正人君子总好过跟一个无赖打交道,所以,铁卫在暗自庆幸的同时也有意识的架高了对方的人品,相当于用一个道德的绳索绑架了这个过于自爱的家伙。 “哦,原来是尊夫人呐!真是失礼啦!千利君。” “不必客气,她和胞妹的感情很好,所以,也很关心她在中国的情况。” “哦,这样啊!尊夫人真是贤惠啊!通常姑嫂都是…很少和睦的。” “在我家不是这样的,自从胞妹去了中国之后,她一直都很担心,只是,她们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即便感情很深却也很少能够理解彼此的选择,我夫人是个地道的家庭主妇,她对家庭以外的事情从不关心,为此,常遭秀子的批评,说她都什么年月了还这么古板,人生价值如何得以体现?呵呵!即使这样,她们也从没红过脸,这真是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自从秀子小姐去了中国之后你们就没再联系吗?” “没有,从她离开家之后就再没有音讯了,我想是因为工作关系吧!” “你知道她在从事什么行业吗?” “老实说,不知道,我从来也没问过她要去中国的意图,而且秀子也从来不说,想必她是怕我们知道了真相以后会阻止她吧!” “你认为她会从事针对中国的危险工作吗?” “我很担心这个,所以,才会托中国的朋友去打听,你知道,眼下的这股风…” 千利隽说到这里忽然叹了口气,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铁卫见状赶忙抓住机会问道:“千利君听到些什么吗?” “哦,这是个敏感的话题,我不便跟你讨论,这一点还请你谅解。” “我能谅解,但是,您的妹妹能够谅解吗?据我所知她正在中国从事针对中国的情报活动,我通过一些特殊渠道得到的消息证明了这种说法,如果千利君真的关心妹妹的话,就该拿真诚来换真诚,我保证你不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感到后悔的。” 铁卫说着话伸手从怀里掏出几张照片来,上面清晰的显示出了千利秀的身影,他把照片轻轻递到议员的手上,小心的观察着对方的反应,他想,如果他的自我标榜都是真的话,他就该在此刻做出反应了,否则,这个家伙的做法就是别有用心的了。铁卫的想法刚出他就在千利隽的脸上找出了答案,就见他苍白的脸上现出了稍有的润泽,仿佛刚刚输过四百毫升的血一样。铁卫暗自欣慰,他想趁此时刻施加一点压力给那家伙,或许可以一蹴而就省去很多的周折。 “这是她到中国初期时候的照片,现在她的处境可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铁卫的话让千利隽的脸色发生了急剧的变化,他惊慌的抬起视线盯着铁卫问道: “怎么?她失去自由了吗?” 千利隽的话让铁卫的心不由得一沉,他隐约感觉到这家伙对千利秀的职业略知一二,于是想道:是啊!他身为一国的议员难道对自己妹妹的特殊身份竟会一无所知?靠!这个狡猾又怯懦的家伙,她一定是因为与千利秀失去联系太久而担心她的安全的,可他又不便通过政府渠道去打探她的下落,所以才偷偷的私下里开通了中国的渠道,哦,想必他还不知道那个凶狠的女杀手早已经一命呜呼了,不过,也不妨碍我用上一招去逼他就范。铁卫想到这里嘿嘿一声冷笑,说道: “给你猜对了,千利君,她此刻真的不怎么自由。” 千利隽沮丧的哦了一声,他在嗓子眼儿里吭哧了几声最终也没能张开口,但是铁卫知道他想要对自己说些什么,于是,他不给对方任何喘息的机会,跟进一步说道: “不过,倒是有些办法可以让她重新获得自由,这个主动权掌握在你的手里。” 千利隽闻听吃惊的睁大了眼睛,他盯着铁卫警惕的问道: “你什么意思,难道,你是…” 铁卫很坚决的打消了对方的顾虑,他摆出一副很职业的模样,说道: “哦,不不不,你想错了,千利君,我只是个记者,但我有渠道可以帮你打通关系。但是前提是你要提供一些有价值的独家消息。” 铁卫直截了当的要求反而让千利隽稍感放心,他了解媒体想要获取新闻还有比铁卫更阴损的手段。于是,发泄道: “哦,你们这些个记者,总是唯利是图的…” 铁卫步步紧逼毫不手软,他深知成败就在那短短的一瞬。于是,逼问道: “嗨!千利君,我们彼此彼此,你这么抱怨能有什么用处,倒不如先拿出一些真东西更有效果。” 千利隽退缩了防线,他喃喃的说道: “你想知道些什么?” 铁卫当机立断点明了今天谈话的重点。 “正在闭门磋商的执政在野两党,他们会针对什么目标达成利益共享?” 千利隽沉吟了片刻,终于不情愿的说道: “西南诸岛方向,准确的说,应该是钓鱼岛。我们准备把钓鱼岛收归国有。” 第三章.抢岛阴谋(2) 35.3.2 日本 大阪 梅田空中庭院商业大厦 21:35 刚一迈出电梯的轿厢就已经闻到了咖啡的浓浓香气,她感觉自己像是一脚踏进了种植园里,仿佛四周到处都结满了那种深褐色的果粒,只要稍一走动就会搅动稠稠的空气,大朵小滴的香液就会漾出钵体飞溅得到处都是,如果有人快步的走来走去,静止的香气就被带动成风,那么旋流就变成了传播香薰的天然载体,进而更加速了芳香分子的四散逃逸,就好像拥挤的咖啡机里颗颗豆粒正在研磨成粉时那般香飘四溢。 于是,她怀揣着一丝惬意站在原地,深深的吸进一口气,而后她把那份满足留在了心里,继而甩头朝着左右两侧望去,但见柔柔的灯光下面,一条深驼色的地毯正从脚下延伸开去,它穿过了两扇厚厚的玻璃门消失在门里,她看见了在这扇门的上方横着一条深红色的门头,另有两道巧克力色的门框包住了门口。她在心里默默的念叨着:就是这里了,典型的诱惑色装潢,全球都是一个样子。 金英玉迈着很劲道的步伐推门走了进去,就像是挤进了一团密度极高的云团里,立时,她感受到了一股遒劲无形的阻力,脚步便不由得有些忽高忽低。金英玉意识到了此番谈判决不会容易,因此她有意识的约束了一下跃动的心悸,暗自嘱咐着自己:哪怕有一线希望也绝不要放弃努力!心里拿定了主意脚下也就有了力气,于是,她在粘腻稠滞的氛围里生生的挤出了一道缝隙,然后她硬是把自己塞了进去。 如果说她觉得连自己都说服不了,那么这种说法也的确夸张得有些过分了,但真要扪心自问的话,老实说确实没底。其实,就是因为这个“核”字,她和她的国家已经陷入了极度孤立的境地,而现今与世界仅存的唯一联系,也只有中国这个社会主义兄弟,然而,让金英玉难以接受的是,这个曾经为了朝鲜独立而牺牲了数十万生命的邻居,竟然坚定的站到了半岛无核化的阵营里去,这让她的心里着实窝了一口气。 为什么像以色列那样的国家都能拥有核武器,而到了我们的金将军这里就变得不可以?别忘了就在我们的眼皮底下聚集了美韩联军的各种先进武器,从m1a2sep坦克到阿帕奇,从b2 幽灵到捕食者无人机,没有一样不是进攻型武器,而我们呢?除了火炮的数量稍占优势之外,几乎再也没有一样可以拿得出手的东西,一旦美国人率先动起手来,定点清除加上饱和打击,不动一兵一卒就能费了我们的火炮阵地,到那时,除了血肉之躯就再无还手之力! 金英玉恍惚然觉得自己正置身于炮群阵地,冒着瓢泼般的落下的雷雹弹雨,一路往前跑的气喘吁吁,在她的周围爆炸溅起的泥土碎石铺天盖地,在她的头顶燃烧升起的浓烟遮天蔽日,忽然,火光之中闪现出了金将军伟岸的身影,他在炮群之中迎着炮火昂然挺立,就见他的大手一挥发出了洪钟一样的声音,随即万炮齐鸣势如雷霆万钧,霎时间,天晴地安火熄烟散,阵地上安静的好像将军府的后花园,等她定下神来再看时,却发现将军浑身是血倒在了草丛间,口里喃喃自语着:没有核弹我心不甘! 瞬间陷入疑症之中的金英玉匆忙从迷茫当中挣脱出来,她发觉自己已在这家装潢雅致的咖啡店中了,于是,她奋力摆脱了不良情绪的影响,转而集中起精力来沿着店堂一路搜寻起来。很快,她就在一处靠近另一扇门旁的位子上发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于是暗念道:眼下一定要说服的就是这个家伙!沉住气别心急,决不能辜负了将军的一番心意。想罢她迈步转向直奔着那人对面的位子走了过去,与此同时,她用眼角的余光扫视了整个店堂,她不想因为匆忙而让危险潜藏。 由于长期潜伏卧底的处境迫使她变得敏感而且多疑,在她的意识当中无论什么地方都不是绝对安全的,因此加倍的小心已经成了她的习惯之一,在短短的距离上她的目光几乎审视了在场的所有人。安静的敲打着笔记本的中年人,缠绵耳语的一对潮人,以及举止亲昵神情暧昧的两个年轻女人…哦,还好,安全。她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但她还是感觉到了某个不太对劲的地方,于是她暗暗加了小心,转而把注意力集中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猛地,她的视线被一块餐垫纸吸引了,她的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 这是一张极其普通的餐垫纸,与其他的比较起来没什么不同,只是因为它的上面多了一副奶盅和糖缸,因此才显得不一样。因为,通常客人是不会主动在奶盅或者糖缸下面再放上一张餐垫纸的,除非是服务员特意的殷勤和照应才会出现这种情况。金英玉因此才注意到了这张垫纸的厚度有那么一点不太正常,它的四角略为上翘显得挺括而且僵硬。金英玉来不及细究那张垫纸的四角是否夹藏了什么窃听器,便当即冲着那个准备碰头的男人使了个眼色,随即折转方向在一处僻静的角落里坐了下来。 商苑虽不情愿却也只能勉为其难,随着他与这个女人的交往愈深,他愈发觉得这个女人难缠,但是为了顾全大局尽量避免因为一些小事而闹翻,商苑还是硬着头皮站起身来,其实,商苑并非是没有原则的一味退让,而是他深知对方在实战经验方面比自己强,因此他没有顾及面子而盲目坚持,而是积极的与之配合,他在这一时刻现示出的宽容和大度,充分显现了他身上的超人品质,这一优点对他日后的发展给与了很大的帮助,很多时候智商情商都同等的重要,偏颇了那一方面都难取得进展。 看着中国同志不声不响的落了座,金英玉不爽的心情终于变得舒畅,在她看来虽然这个内敛的中国人表面上显得有点憨,实际上他并非缺乏主见,因此,想要说服他赞成自己的意见,恐怕还是要多花些心思和时间。想到这里金英玉冲着商苑甜甜的一笑,现出了她身为女人的温柔一面,这种情况在她与商苑的交往当中也仅仅出现过两次,商苑当然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因此也有了思想准备,他想:看起来,这个朝鲜女谍又遇到了什么难关,因此又到了有求于自己的时候了!为此他特别的加了几分小心。 “我刚刚得到了一个关于中国的消息,所以,很想跟你分享一下。” 金英玉一开口就直奔主题,这种开门见山的谈话方式明显的表明了她此刻的急迫心情,但是商苑似乎不在状态,他有些木讷的望着对面这个有些亢奋的女人,一副处乱不惊的神情,似乎他对金英玉抛出的这个诱饵并不感兴趣。金英玉一见不觉很是扫兴,出乎她意料的是对方的反应竟与她的预期大相径庭。她暗自恼怒道:哦,你这个白痴!你根本就想不到我送到你面前的这份情报具有多高的价值。 “嗨!快醒醒吧!别再自我陶醉了,你知道周边的形势有多严峻吗?” 金英玉虽然尽量压低了声音,但她疾言厉色的语气还是还是明白无误的传递了她极力施加压力的企图,商苑虽然心有反感却也明白这样的道理,其实金英玉所言不虚,她的这番话绝非危言耸听,只是她用这样的一种态度说出来却让听者很不舒服。商苑微微的蹙了蹙眉,生从嘴角边上挤出一丝笑意,继而很是无奈的回应道: “是很复杂,你分析得很有道理。” “先别忙着随声附和,也别装出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因为你根本就想象不到问题的严重程度。” 金英玉当然看得出,这个商苑虽然口中附和实则满心不快,她很想抱怨一下,碰上了这么一块冥顽不化的榆木疙瘩真算是自己倒霉,无论你拿什么话来激他,他都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呆傻模样,偏又碰上自己这个急性子,唉!真想…且慢发火,待我将真实情况透露给他,倒要看看他还能不能稳坐在这钓鱼台上! “老兄,我有可靠消息表明,日本人要对中国的东海下手了,他们要在你们的眼皮底下钉下一根钉子,你知道他们首选的目标是哪里吗?” 金英玉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她故意卖了个关子给商苑,想要看他如何反应。长久以来,她都因为抓不到对方的软肋而深感苦恼,所以,她无时无刻不想着能够握住一件让对方深感忌惮的东西,从而能够有效的牵制住对方,然而让她深感无奈的是她的愿望始终都无法实现,那个蚂蚁绊倒大象的想法只能停留在想象阶段,但是,这个念头却一直萦绕在她的心头从未放弃过,只要一有机会她就要试探一下,期待着能够有些效果。 但是,这一次的试探还是同样的结果,商苑波澜不惊的眨了眨眼,竟然连问都没有闻一句。这么有悬念的问题竟然引不起他的好奇?妈的!你到底还是不是个正常人?金英玉快给商苑的痴傻呆捏给逼疯了,她在恼怒之下却得不到发泄,一肚子的火气全都窝在了心里,到了现在就差给商苑跪下了。爷!您就给点反馈行不行,也好让我就坡下驴?然而,她的这样一点诉求也没能得到满足,金英玉只好表情僵硬的笑了笑,自己给自己找台阶。 “呵呵!就知道你是这副倒霉德行,心理想要嘴上却要装硬,呵呵!” 金英玉发出了极为难听的笑声,她在苦笑的时候连说话都带着哭腔,她表明了她心底里的绝望,但她还是坚持在自问自答之后强迫自己开出了一厢情愿的条件。 “只要你们答应在拥核方面提供支持,我就将日本人的详细计划和盘托出,怎么样,跟你的上级汇报一下,我等你的消息。” 金英玉说话的时候几乎是用乞求的眼神盯着商苑,她深感这样没皮没脸的做法有损尊严,但是为了实现今将军的夙愿她不吝惜自己的脸面。在她的连续逼问之下,商苑出乎意料的开口说话了,但他的回答着实令金英玉感到心寒。商苑用很简单的措辞拒绝了金英玉的要求,那种坚决的态度让金英玉心生怨恨,她甚至很恶毒的想:不如我把你交给日本人算了! 谈话至此再也无法进行下去了,金英玉强迫自己的视线从商苑的脸上转移开去,她将目光漫无目的的撒放出去,借此释放心头的恶气,她在努力的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想方设法的忘记面前的这个人,因为刚才的那段难堪经历将会沉淀为一个痛苦的记忆,并且今生今世也难以抹去。金英玉暗压怒火强打起精神,想要尽快平息心头的波澜,她毕竟是行走无间的知名间谍,因此不会因为一点挫折而闹情绪。恰在这时,她高扬起来的视线触碰到了一样东西,立时,某种不舒服的感觉在她的心头涌起,那种感觉好似被人偷窥到了自己的裸体。 她的心下一是的一紧,随即放眼望四下里扫去,这一看不要紧,她霎时间就明白了自己感觉不适的缘由。原来,安置在屋顶四角上的监视镜头几乎全都对准了她,按常理来说这些监视器本该对这所有的出入口的,而她现在所在位置却是在把边的角落里。再联想起刚进门时铺在商苑面前的那张特殊的餐垫纸,金英玉当即明白了自己处境:有人预先埋伏并且控制了这里,自己的一举一动已经全部都在人家的视线里。 金英玉激灵灵打了个冷战,随即便是怒火冲天,她暗自庆幸自己事先调换了位子,不然的话刚才的对话并定已被对方听去,而现在她全无把柄在对方手里,她因此而变得无所畏惧。要知道她可是内阁情报室主管柳川义辉的私人秘书,而商苑的公开身份也是韩国的情报人员,他们在此会面当属合情合理,而布局监视的这个人可就没那么幸运了,金英玉咬牙切齿的想:你一旦给我抓住了把柄,哼哼!我就有充分的理由把你送进监狱。 金英玉清楚自己的眼神已经传递了消息,那个正在监视自己的家伙一定清楚自己已经暴露,而要抓住他就在这争分夺秒中。于是,她朝着对面的商苑使了个眼色,随即起身直奔柜台后面而去,她知道监控室通常都会安排在那里,只要她的动作迅速就能将那人堵在监控室里。这时候的商苑却表现的极为激灵,就在她转眸之间已经消失在了门口。而当金英玉飞起一脚踢开监控室的门,把枪口对准了还在转悠的座椅时,整个房间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第三章.抢岛阴谋(3) 35.3.3 日本 冲绳岛 那霸基地 21:40 一架海军型的黑鹰直升机冲破了夜幕的屏障小心翼翼的降落在停机坪上,借着远处灯塔上一闪一闪的灯光朝海边望去,就见一长溜各式各型的飞机挤挤喳喳的整齐排列着,从近前一直延伸到海边给人一种一眼望不到头的感觉,由此便清晰的显示出了这座基地的狭长地形来,同时也突出了飞机阵列的庞大和繁杂,让人不由得为那些频繁升降的飞机捏着一把汗。 是的,在这个伸缩空间极其有限的基地里,驾驶员的每一个动作都必须加倍的小心,由于缺少回旋的余地使得紧迫和局促的感觉加剧,因此稍不留神就可能会有事故发生,这就像是一只塞满了瓶瓶罐罐的储物箱,一不小心就会碰得丁当乱响,然而与之不同的是,这里是一座最靠近中国领空的军用机场,配备的也是适用于各种用途的作战机型,从这里起飞的战机全部是油满箱弹满舱,因此,稍有不慎就是机毁人亡。 直升机刚一落稳,菠莉莎便迫不及待的推开了舱门,随即一挺身跳了出来,她的脚刚一接触到地面,一颗悬着的心立时就变得踏实起来。说来奇怪,这个在海边长大的姑娘不仅经得起风浪而且站得稳船板,但是,却唯独对飞行不习惯,尤其是在乘坐速度不快又贴近地面飞行的直升机时,她总会产生一种强烈的不适感,连续不断的起伏颠簸就像是不停的打着秋千,十几分钟下来她就忍不住差一点呕吐出来,不过,好在飞行的时间很短,她总算熬过了这一关。 她平时尽量避免乘直升机出行,不但是为了避免当众露怯而且也怕耽误事情,但是今天的这个机会实在诱人,她因此才不得不面对这样的挑战,相对于她所冒的风险来说,无疑这一次的收获肯定划算。因为美日同盟的军事行动全部依赖于一条加密的信息链,为了让所有的情报信息和指挥命令能够实现即时共享,他们已将这样的数据系统连接到了每一个战斗单元。而一直受到北约东扩威胁的俄罗斯深感大敌当前,他们的情报机构更是对此垂涎,所以搞到这套系统的命令早就下达给了每一个情报员。 就在不久之前,从驻扎在关岛的美军太平洋司令部里下发过一条命令,说是近期将会有一小队全部由日裔组成的美军特战小组被派至冲绳,这是一个非常罕见的举动,它背后折射出的肯定是一个美日联合的军事行动,即由美军主导日本人担纲的一个特战动作。菠莉莎当即从这条命令当中推断出,这项行动的目标一定是针对中国,因为,无论是从冲绳的位置还是从那霸的作用上考虑,都只有中国是距离最近的。因此,他将这一情况在第一时间便向上级作了汇报。 可是,俄罗斯情报部门专门负责远东方向的负责人“鹰眼”此刻正身在巴黎,他正专注于一个极有价值的潜在线人的策反工作,因此一时无暇顾及这一旨在针对中国的特种作战行动,但是菠莉莎却没有因此而放松对这一线索的追踪,她认为美日在西南方向采取的任何行动都很重要,因为他们将来都有可能被用到与俄罗斯有争议的南千岛群岛上去,因此她紧盯着美日的下一步行动。就在几个小时之前,从那霸的日本海上保安厅第十一管区发来了一条重要的消息,立即就引起了她的注意。 其实,她从横须贺海军基地司令木村少将的“跟包”小荳州上尉那里下载了其中的数据链,但她后来发现那只不过是整个信息系统中的一部份,而整个的信息共享系统则被美军分成了几个部分分别配属给了海自空自的不同部门,可见,美国对自己的所谓铁杆儿盟友也是防着几分的,而肩负着情报搜集任务的菠莉莎不得不再次打起精神,伺机寻找可能接触到很须贺海军基地以外的机会,以便给已搜集地的数据链系统补充完整,而恰在这个时候机会却突然降临了。 原来,一直负责钓鱼岛及其附近海域监测的海保厅第十一管区发现,在钓鱼岛的附近出现了一条疑似中国的渔船,作为海上自卫队的准军事部队,驻扎在那霸基地的海保厅第十一管区当即采取了行动,两架p-3c海上巡逻机立即起飞,还增派了两条四千吨级的巡逻船赶往相关海域,同时还将这一情况通报给了海上自卫队,以便在危机扩大的时候得到他们的支援。看到这一消息之后菠莉莎当即看出了其中大有可乘之机,于是,他立即向木村少将请命要求飞往那霸基地策应海保厅的一切行动。 菠莉莎迈着性感的步伐一路得得的往战情大厅的正中走去,她的出现立时吸引了数十位正在忙碌的军人,这个日俄混血的美丽女人如同羊群里面出骆驼般的调动着人们的视线,从而导致了大厅里关注重心的偏转,就连正在主导战情分析的主官,一个身高仅有一米六五的家伙也禁不住跟着她的身影走了神,惊叹伴着想象带着思绪一路跑到了爪哇国里去了,菠莉莎凭着她傲人的身姿兵不血刃的征服了这个好色民族的现役军人,而多数由中下级军官组成的战情分析团队眼看着就要变成色情的俘虏了。 啪!一声响亮的击打声像鞭子一样抽打在众人的身上,一下子把沉醉在美色之中的人们惊醒过来,又矮又锉的分析官装腔作势的清了清喉咙,随后便接着刚才讲了一半的话题继续延伸。“西南方向海域距离钓鱼岛二百海里水域发现了疑似中国的渔船,海保厅第十一管区的两条巡逻船已经急速赶往该片海域,如果他们核实无误的话,那么这将是近三十年来首次发现中国渔船如此的靠近钓鱼岛,各单位务必加紧关注警惕事态的进一步发展。” 菠莉莎压住心底的笑意藏住脸上的鄙夷一脸严肃的站在大厅里,她边听边暗自想道:美军怎么不提供他们的遥感观测卫星发回来的数据?也不动用他们滞空能力超强的全球鹰无人机?偏偏让这班矮脚驴派什么p-3c还让两条巡逻船跑来跑去,这难道就是让人艳羡的所谓美日同盟关系?哼哼!想必他们是在有意的为难日本人吧!好让他们了解同盟的真正含义其实还是主仆关系,非得等到他们沉不住气主动上门开口恳求才肯放出消息,哦,耐心些吧!一旦他们有了信息互联,我就有机会抓住机会施展手段。 就在菠莉莎暗自思忖的时候,已经赶到钓鱼岛海域上空的p-3c发回了消息,“一条四百吨左右的铁壳渔船,船上未见可疑人员也没见携带重型武器。”菠莉莎闻听禁不住暗想:一条中国渔船夜闯钓鱼岛,这个举动不合常理,如果这不是一次故意挑衅的话,那就应该是一次警告!菠莉莎猛然想起美军即将派到那霸基地的日裔特战小队,难道他们的目标就是钓鱼岛?而中国的这一举动是否正是对这一即将开始的夺岛行动的严重警告?哦,中国人的耳朵伸得好长啊!想必他们已经洞悉了美日的企图。 菠莉莎闪电般的思考刚刚初见成效,就见一个体形精干肤色黝黑面容狰狞的家伙从角落里踱了出来,他的手上提着一根六十公分长短的藤鞭,菠莉莎登时明白了刚才那惊醒了众人的一声响亮就是由这个人发出的。菠莉莎立时闪目观看,就见那人醒目的穿着一身海上自卫队的军服,肩上还竟然扛着一颗闪亮的将星。菠莉莎不由得诧异起来,暗想:这个家伙的军衔可不低啊!可是,怎么没在海上自卫队的主官序列里见过他呢?莫非,他是防卫省某个部门的官员? 菠莉莎迅速开动脑筋在记忆之中搜索起来,虽然,她深知海上保安厅与海上自卫队一直都有密切的合作,但是此刻在海保厅的战情大厅里突然冒出一个海自的将军,这种情形还是让她不免大吃一惊。有一种解释已经不言自明,那便是由美军主导海上自卫队领衔的这次特种作战行动在实施之前又多了一重海保厅的配合行动。哦,惯使阴谋手段的日本人总能在温文尔雅的伪装下面做出厚颜无耻的行径来!而这一次也不会例外。就在菠莉莎惊诧不已的时候,就见那个少将突然开口说话了。 “很快我们就会针对钓鱼岛采取行动了,对此我们有一套完整的预案,并且,美军也已经承诺会全力支持我们,他们会派人亲自参加我们的夺岛行动,一个训练有素的特战小队很快就会赶来,只要这些人一参战钓鱼岛就是手拿把攥。而在此之前我要求你们,海保厅的每一个队员,你们必须睁大眼睛,不要让一个中国人接近钓鱼岛的周边,等我们的旭日旗插上钓鱼岛的那一天,美日两国将会共同防卫钓鱼岛的安全,而我们的国土面积将会因此而翻上一番,为此,我黑泽拜托各位啦!” 黑泽?菠莉莎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不觉眼前一亮,黑泽亮!对,就是这个人,日本防卫省统筹幕僚部特种作战室的主官长,专门执行特种作战的西普连的前任指挥官,此人擅长特种登陆作战,目前专门负责钓鱼岛方向的进攻任务,在自卫队中他有黑泽军神之称。难怪他在此时出现,可见美日针对钓鱼岛的作战已经到了迫在眉睫的紧要阶段啦!哦,这可是我获取美日情报共享数据链的关键人物啊!如果能够接近这个人,那个美日联军的信息纽带才是手拿把攥! 黑泽的讲话刚一结束,战情分析大厅里面立时陷入了一片紧张之中,但闻附耳低语声和敲击键盘的噼啪声此起彼伏,偌大的一个大厅里竟然听不到一丝杂音,菠莉莎放眼望去就见现场的工作人员刚刚都低头忙碌着,如同一窝勤奋的工蚁相仿。菠莉莎禁不住心里一紧,她暗想:这可是一只令人生畏的魔鬼军团啊!他们仿佛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观念和信仰如同设定好的程序相仿,如果这样的一支队伍失去了约束,很有可能会变成一头无法降服的猛兽! 菠莉莎想到这里禁不住在心里画了个十字,默默祈祷着:上帝,看紧你的潘多拉盒子吧!就在菠莉莎略一走神之际,刚才还在众人面前慷慨陈词的黑泽却不知了去向,等到她回过神来正想四处寻找之际,一个低沉又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正是那个颇有几分硬汉形象的黑泽。菠莉莎不由得心里一惊,暗忖道:哦,想不到这个家伙早就盯上我了,千万要小心应对啊!于是,她镇定的转过身去矜持的看着身材齐高的黑泽。 “你是在找我吗?上尉。” 黑泽说话的时候眯缝起眼睛,这样他的眼神就被凸起的眼眶遮掩住了,对方很难窥探到他的心里所想。菠莉莎并不受齐所扰,她暗自稳住心境很自然的挺直了腰身,不露痕迹的祭出了她的必杀技来。她的这种生存的伎俩完全是出于本能,因此丝毫不需预热和准备,只因为这一招屡试不爽如今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几乎不需过脑就能娴熟的用上,号称是波波杀法的阵前三板斧之开山第一斧。 “是,将军,我是奉了木村将军之命,前来…” “啊哈!木村君呐!好久不见他了,他还在打棒球吗?” 黑泽一听到木村的名字立时变得兴奋起来,他们同为西点军校的同期毕业生,学生时代结下了很深的情谊。因此,经菠莉莎一提立时拉近了彼此的距离,于是饶有兴趣的聊了几句。菠莉莎一见机会如此轻易的就出现在了眼前,她当然不会放弃。于是,她巧妙的变换了一下姿势,将峰峦叠嶂的最佳观赏角度让给了黑泽。嘴上则回应道: “是的,将军,他每周至少正式训练一次,每个月都要跟美国人打一次比赛。” 黑泽闻听不由得心生羡慕,他不无感慨的说道: “哦,这个家伙,他的体能还是这么好啊!他曾经是海自最好的投球手。” “他现在仍然是,将军。” 菠莉莎很自豪的说道,她故意的表现出一种五体投地的敬仰来,为的就是激起黑泽的妒忌,这一招算是她的阵前第二斧,能够劈开人心最深处的黑暗来。果然,黑泽在听了菠莉莎的称赞之后,脸上现出了一点点的酸涩,这是他的好胜之心所致,就见他眼神阴郁的盯着菠莉莎,声音愈发低沉的说道: “哦,看来,你很崇拜他呀!” 菠莉莎一见对方中计禁不住心中暗喜,顺势便使出了她的第三板斧来,她料定此招一出定能将黑泽纳入囊中,而接下来,就等着美军发来最新的情报消息了,而她就可以趁机获取美日的数据链系统了。菠莉莎压下心头的喜悦,微露一丝羞怯,故意低声的说道: “不,实际上,我崇拜的是您,将军。” 此话一出着实令黑泽感到意外,他不由得凝神望着菠莉莎现出一脸不解的神情,进而颇为冷淡的说道: “顺情说好话的人可不讨人喜欢,上尉。” 黑泽的反应并不使菠莉莎感到意外,对此她早有准备,于是,她将一脸的真诚和满心的崇拜全部融入了她的话语当中,真切的令人无法质疑。就听她说道: “完全不是那样,将军,我知道您至今还保持着自卫队铁人三项赛的最好成绩。” “哦,这么说嘛!倒是不假。” 菠莉莎的话似乎一下子就打消了黑泽的疑虑,而这个结果也正像他所期待一样,于是,他不再犹豫也不再矜持,直接凑近了菠莉莎的耳边低声说道: “到我办公室喝杯咖啡怎样?上尉。” 菠莉莎闻听心说一句:搞定!但还是装出一脸的不解。 “现在吗?” 黑泽很是淡定的笑了笑,轻松的说道: “不必担心,只等美国人的信息一到,是抓是放再做定夺。所以,我们还有时间。” 黑泽说完,意味深长的一笑,随即带头朝着大厅一侧的小门走去,菠莉莎恭顺的低了下头,而后悄悄的随着黑泽一道款款的跟了过去。 第三章.抢岛阴谋(4) 35.3.4 日本 冲绳岛 那霸基地 21:45 “抱歉,上尉,我这里有点挤,所以只能请你坐在那里啦!” 黑泽一边说着一边回手关闭了房门,菠莉莎顿觉眼前一暗随即陷入了一片朦胧之中,她顺着黑泽的视线望去,就见大大小小的电子设备中间现出一张办公桌,两把简易的办公椅摆放在那里。她想:难得黑泽军神莅临海保厅第十一管区,这本该是件非常罕见且郑重其事的事情,怎么,他就认可自己被塞进这样一个角落里吗?哦,这个家伙可真是另类呀!原来,黑泽的所谓办公室不过是从战情分析大厅里面分割出来的一小块地方,它被铝合金的隔断墙密不透风的围了起来,就像个临时的器材库一般。 也许是菠莉莎脸上的表情引起了黑泽的猜想,也许是黑泽心里的某种见不得人的念头在作祟,所以当两人几乎身贴身的坐下以后,黑泽便面带尴尬的神情解嘲道: “虽然,在我这儿就像是挤在罐头盒里,可要比起木村君在苍龙级潜艇里的指挥舱来那还是要好很多的,至少我们不必担心会碰了头而非得猫着腰走路。呵呵!” 黑泽说着抬手揿亮了另一侧桌面上的台灯,霎时柔白的豆胆投下一束温暖的光来,光线在整洁的桌面上面形成了一小块局部鲜明的空间,那效果就好似微缩后的舞台一样,在那圈光环的中央有两个物件被突出的显现了出来,从它们那擦拭一新的外表上看,那显然是黑泽的心爱之物。菠莉莎很在行的看出其中一件是经过漆封的雪茄盒子,上好的雪茄放在里面既不会风干也不会走味,但只要一翻开盖子,喔!定会散发出好浓好醇的香味来,让这小小的办公间里香飘四溢弥久不散。 菠莉莎用一种极为亲切的目光看着那只专门用来盛雪茄烟的盒子,这让她想起了已故父亲曾经有过的一只类似的盒子,她还清楚的记得在自己儿时的情景,每当父亲从那只盒子里取出一支上好的古巴雪茄的时候,她总能从他的脸上看见一种极为庄重的神情,是的,身为波罗的海舰队中主力巡洋舰的舰长,菠莉莎的父亲有资格享用这种由古巴特供的商品,那是那个时代的荣誉象征。但是,这荣誉并没有延续很长时间,随着红色帝国的解体,它的辉煌也尽数散去,菠莉莎也因此而被派去做了卧底。 黑泽注意到了菠莉莎的神情有异,误以为她把自己的邀请当成了一种虚伪,他很自然的想道:是啊!在拥挤得跟一只盒子似的空间里,怎么会有咖啡好喝呢?她一定会想这只不过是个借口吧!整一杯速溶的而已,干嘛搞得这么神秘兮兮?用这种手段骗女孩子太老土了一点。于是他呵呵一笑,指了指雪茄盒边上的咖啡机,故意装作神秘的样子说道: “别担心,很快就好!” 说着话他从办公桌底下取出一只铁皮桶来,从里面稀里哗啦发出的响声中菠莉莎猜出,那里面装的一定是上好的咖啡豆。于是,她回应的笑了笑,随即对阴郁的心情迅速的做了调整,她提醒着自己:务必要挨到美国人发来共享信息的那一刻,而那是获取这套信息系统的绝佳机会。咖啡豆很快就被倒进了咖啡机里,随着黑泽的手揿动开关的那一刻,咖啡的香味伴着搅碎的声音飘了出来,小屋里随即便涌起了浓浓的香气。菠莉莎禁不住想道:哦,这是一个很温馨的插曲,就在大战即将开始前的短暂时刻里,浪漫更有助于达成那些不可能实现的目的,它应该被纳入到我的行动计划里。 菠莉莎迅速的理清了波动的思绪,借着观看黑泽手上动作的机会,她看似不经意的移动了一下身体,巧妙的将自己的“武器”做了一番近距离的陈列,她确信这样的部署足以给对方造成很大的压力。果然,她的阵势刚一摆出,便能感觉到黑泽的呼吸明显变粗,虽然他刻意压制着自己的欲火,但是过度的刺激仍旧搅得他神不守舍,竟然在端起咖啡杯的时候险一险烫了自己的手。他不无尴尬的笑了笑,勉强将一杯咖啡平稳的放在了菠莉莎面前的桌案上,而就在他回身去取第二杯的时候,他的肘部疑似触到了某个凸起而且柔软的东西。 菠莉莎轻柔的哦了一声,黑泽赶忙口是心非的说了声对不起,但是,就在他的话音未落之际,菠莉莎已经扑身倒在了他的怀里,黑泽起初因为诧异还装模作样的想要婉拒,可当他一触到菠莉莎柔若无骨的身体,心理的抗拒随即缴械戒备的防线跟着撤去,于是,城门立时大开攻守大军交融在了一起。其实,这两个心存欲念的人为了这个时刻已经等了很久,所以,当它真的来临的时候就变得不再犹豫。很快,两个身影迅速的拥抱在一起,热吻像一股高压电瞬间就传遍了他们的整个身体,这一刻欲火焚身就是最紧急的军情,哪还管得了什么大敌当前?除了亲热之外,其他的一切事情暂且丢到脑后边。 菠莉莎的脑海里浮现出海边水鸟起落的画面,重复回放着鸟儿冲入水中叼起鱼儿的瞬间,她把自己想象成训练有素的捕鱼高手,因此热吻就变成了它攫取猎物的娴熟手段,这是她在接受心理辅导时学会的方法,这样,每当她必须依靠牺牲色相才能换取情报的时候她都会这么想,然而让她感到欣慰的是这个方法屡试不爽。哦,俯冲、快速的寻找捕捉对象,嗯,抓住你了,叼紧、昂首、挺胸,伸展、飞翔!菠莉莎想象着自己一次次的扑入水中,然后又一次次的跃起飞入蓝天。黑泽在被她叼起又抛下的过程中渐渐失去了方向,慢慢的跟着菠莉莎的导引游向了更远的地方。 突然,嘟!嘟嘟!一阵蜂群振翅般的微鸣从身边的某个地方响了起来,它让不断添柴助燃的两个人不得不停了下来。菠莉莎暂时起身而黑泽则手抓着头发愣了会儿神,随后他才从过电一般的亢奋当中冷却了下来,于是,迅速的回过身去麻利的打开了那只刚刚还令菠莉莎浮想联翩的雪茄烟盒,立时,一只银灰色的闪存出现在了菠莉莎的眼前,原来,那只雪茄的盒子里根本就没有一只雪茄烟,它的作用只是为了放置这个用来启动美日军事信息互联数据链的u盘。菠莉莎一见懊悔不已,如果她事先知道自己朝思暮想的东西就藏在那只盒子里的话,她完全可以充分利用刚才缠绵的那段时间。 唉!菠莉莎情不自禁的发出了一声叹息,不想却被黑泽误认为是她对突然被打断而产生的不满,就见他歉意的笑了笑,算作是对自己刚才的荒唐举动做出的道歉。随即,他毫不犹豫的起身又很礼貌的冲着菠莉莎做了请出的手势,很显然,他在原则问题方面从来都没打算要姑息养奸。因此,哪怕他们交往的深度已经不算太浅,只是如若打算靠着这种手段就想获取他的信任,怕是把这个黑泽军神看得过于简单了。菠莉莎虽然心里有些遗憾,但是仅凭这点谨慎就想阻止她也显然是打错了算盘,只要那只u盘给她惦记上了,无论采取什么样的手段也难防范,因为从理论上说任何的努力都为时已晚,它的易手只是时间上的早晚。 菠莉莎很识趣的伏下身去亲了一下黑泽的脸,然后,她摆出一副恋恋不色的样子走出了房间,这时,战情分析大厅里面依旧是秩序井然,唯有紧张的气氛笼罩在周围驱之不散。菠莉莎沿着墙边溜达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靠墙一站,视线便如雷达波一般的覆盖了整个空间。她想通过大厅里的大屏幕间接的了解一下美日双边又有什么信息正在互通互联,而于此同时,她的心里则开始筹划起获取那只u盘的实施方案,她的目标是绝不要拖过今晚,因为机会既然已经出现在自己的眼前,那就没有道理再容拖延。其实,她在临出门之前已然看透了黑泽的眼神,他们之间的感情只不过是露水轻点,错过了今晚他们绝无机会再次见面。 冲绳以西海域 “水城”号巡逻船 漆黑的夜色像又浓又稠的琼脂将海面填充的严严实实,远近四周都看不见一丝可以参照的东西,只有gps提供的坐标成了此刻唯一可以借鉴的数据,在这种条件下行船就好像瞎子拾荒一样,别说想捡点什么可以变卖的值钱玩意儿,就连能不能顺顺当当走回家都是个问题,虽然这片海域走过了无数遍,并且连坑洼沟坎也都印在了脑海里面,但是,由于做贼总还是有点心虚,所以每一步走得都是提心吊胆的。 因为自己就是个言而无信的下三滥,免不了时常偷偷摸摸的拨拉些小算盘,照例也会隔三不断的施展一些阴损毒辣的小手段,所以才唯恐被什么人给挖个坑或者使个绊,一旦中了招失了算,在这漆黑的大海里面出点意外,那可不同于在小河沟里翻个船,扒拉扒拉勉强可以够上岸,扑腾扑腾总算也能捡条命回来,但是,只要是在这儿出了事,那么除了喂鱼这条路之外,几乎就没有什么可以想象的空间。 大岛紧闭着嘴唇耷拉着脸,表情阴沉的注视着仪表盘,数显的反光将阴影到挂在了五官的上面,这给他丧气的脸谱平添了几分诡异的气氛,就好似天地倾覆重力倒转,预示这一切不可思议的事情都有可能出现。大岛压了压浮动不安的心,转过脸去看了看有舷窗外漆黑的海面,他看见一束强烈的光柱在不远处颤颤颠颠,那正是伴随他巡航的另一艘海保巡逻船,船号“波照间”。 作为早期退役的海上自卫队的军官,大岛船长算是海保厅里比较专业的一员,并且他服务于海保厅的阅历也算不浅,因此每次出海的时候都是由他指挥的“水城”号担纲领衔,虽然,无论是“水城”号还是“波照间”号,都是接近四千吨的巡逻船,但是每当巡弋钓鱼岛都还得成双做伴,他们这么做可不单单是为了人多壮胆,更有小人之心妇人的盘算,伴随取证才是重点,就算是贼喊捉贼也要举证为先。 船行了大约全程的一半,一切都显得平静井然,大岛的心被揪得更紧,愈发忌惮着那个未知的终点。依照他多年积攒下来的经验,越是无事发生就越是难掂轻重,谁知道等在钓鱼岛的会是个什么样的陷阱?大岛烦躁的摘了紧箍着脑袋的帽盔,使劲的胡噜了一下短发直立的脑袋,努力驱散压在心头的顾虑。这时,头顶上传来一阵飞机的嗡嗡声,那是p-3c巡逻机的引擎在轰鸣。大岛忍不住探出头去往漆黑的夜空里望了望,只见一颗暗红色的夜航灯正飞过船头往西南方向飞去。 这已经是它飞过的第三圈了,也不知道钓鱼岛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形,难道说,非得等我赶到那里才能采取行动?哦,看来这趟浑水我是趟定了!大岛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分,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从甲板上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从那一脚轻一脚重的声音里就能推测得出,来人一定是那个天生一腿长一腿短的小野寺天仲。大岛的心里微微一松,暗想:莫不是有人为了显摆自己的腿脚快,所以抢在我前面来了个捷足先登? 大岛的念头刚一生成,就见舱门口现出了一个人的身影,他的身体微微有一点偏重,不错,来人正是小野寺天仲,他无论走到哪儿都显得地不平。小野寺把短的那条腿往长的那条腿边猛的一并,同时抬起手来啪的打了一个立正,他呼哧地喘的脸上已经憋得通红,但还是扯着嗓门的报告了一声。这边的大岛一直很淡定,他处变不惊的站在原地,既不回头也不回应一声,但实际上,他已经悄悄的竖起了耳朵,准备好了要一字不落的仔细听。 小野寺见船长没有反应,于是耐不住性子道出了实情。他刚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大岛的嘴角不再紧绷,等他的第二句话说完的时候,大岛的表情已然放松,而当他的报告结束的时候,大岛的脸上已经绽开了笑容。原来,抢先赶到那里的“与那国”号已经与那条疑似中国的渔船发生了碰撞,以它接近两千吨的自重对付一条四百吨的渔船,那结果不用打听也能猜得中,大岛的心情很是轻松,原来,他想的是以现在的航速赶到那里,既避免了直接冲突又捞到了战果,这个节奏把握的真是再好不过了。 第三章.抢岛阴谋(5) 35.3.5 东海 钓鱼岛海域 21:50 一道刺眼的光柱从这条一千八百多吨排水量的巡逻船的船首上射出,像把钩子似的牢牢抓住了那条相距仅有三十码远的渔船,强光照射之下那条船上的汉字舷号清晰可见,这清楚无误的表明了它的身份,此刻,这条中国渔船正在日本海保厅“与那国”号的前方做了一个接近六十度的急转,瞬间就把紧跟在身后的巡逻船甩到了一边。 而装备精良的“与那国”号虽然巡航速度快续航能力强,但是在小型渔船前却暴露出它灵活性差的弱点,由于它的转弯半径要比渔船大出好几圈,所以它转身的速度也自然就慢,正是靠着这种手段那条渔船才得以成功的摆脱了巡逻船的纠缠,它在钓鱼岛附近的这片海面已经进行了长时间的周旋,如果它携带的燃料足够多的话,它能牵着这艘巡逻船连续的玩儿上好几天。 “与那国”号在一百码开外转过了身,随即便开足马力朝这那条中国渔船的侧舷直插过来,那渔船见状并不慌张,就见它稳稳的调直了船头也以最快的速度往前直航。虽然它的航速要比巡逻船慢很多,但是两个速度的直线叠加仍旧是躲避追赶的最佳方案。即便照这样追赶下去早晚都会被对方所截获,但这却是它采取这个战术想要达到的目的,即是说要把这个过程尽量拖长。 原来,经过一番金丝缠腕般的拦截和躲闪之后,在不知不觉中渔船已经越来越靠近钓鱼岛了,而它现在的航行方向正是直对着岛的南侧浅滩,如果再沿着这个方向往前开不出多远,大吨位的巡逻船就不得不因为水深过浅而止步不前。到那时,这条小渔船就能顺顺当当的靠上岸,而巡逻船能做的也只有看着渔船望洋兴叹。显然这一招不仅战术运用得当而且手法也相当巧妙,只要不被对方看破的话,那么只要再坚持上一小会儿,那艘又蠢又大的巡逻船就得知难而退了。 就在这时“与那国”号的船长猛然醒过盹来,他一面急令大副朝左向转舵,一面招呼二副打开右舷上的水炮,他必须在冲进浅水区之前设法逼迫渔船改变航线。就见这艘巡逻舰急急向左划出一道弧线,随即便将右舷上的水炮对准了正在奋力前行的渔船,就听砰的一声巨响,跟着一束水流激射而出,它撕裂夜幕的身影恍如一条长蛇飞舞在水天之间,乍一看见不由得胆寒,因为那条渔船一旦给这股水流击中,强烈的冲击将会造成巨大的压力,渔船如不转向规避,说不定立时就会船翻见底。 就见那道水柱穿过夜幕在渔船前方三米远的地方砸落下来,巨大的冲击迫使船头猛的往下一沉,跟着就被回落的水雾所淹没。这边“与那国”号的船长一见首发没有命中,随即命令抬高水炮的仰角。只见远处的那道水柱落点应声回拉,一点一点的向着渔船逼近,此刻的形势可算是万分紧急,只要那条渔船稍有迟疑,被水炮击中的后果真的是难以估计。因为冲天而落的水柱不仅会冲走甲板上的设备,甚至有可能砸破驾驶舱的舱顶毁坏舵轮和操控设备。这条历尽艰险的渔船眼看着就要成功冲滩,不想却突然陷入了生死难料的危险境地。 那渔船似乎预知了危险的局面,所以做出了理性的决断,就见它向着相反的方向做了一个急转,然后加大马力朝着钓鱼岛的另外一侧驶去,这样一来两个完全相反的速度便叠加在了一起,于是变化也就加倍的产生了,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条渔船便消失在了夜幕里。“与那国”号的船长一见才知自己错打了算盘,不由得怒从心起,他连忙命令二副收起水炮,再命大副调转船头顺着渔船留下的航迹紧追了上去。而后,他点开了无线通话器,紧急联络空中巡航的p-3c,请他们帮忙提供渔船的信息。 很快,夜空里传来了飞机涡桨搅动气流的声音,一个闪着红色航标灯的黑影出现在了视野里,随即,操控台的数字显示屏上就标注出了那条渔船的坐标信息。船长随即命令大副调整航向开足马力重新追了上去。借着空闲下来的这段短暂时光,船长透过舷窗朝着漆黑的海面上面望了望,不利的局面令他颇感难堪,他很丧气的想了想,觉得再这么转悠下去恐难支撑,于是,他抬手连通了海保厅第十一管区的指挥中心,不想没等他开口发发怨气,一个消息便让他倍感欣喜。 悲催的“与那国”号船长万分欣喜的获悉,此刻还有“水城”号和“波照间”号两艘大型巡逻船正火速赶往这里,因此,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应该已经就在附近了。他想象着三条巡逻船一同夹击那条让他颇感头疼的小渔船的情景,脑海里反映出漫画书中的画面来,这个曾经的专业级动漫迷当然熟悉那部中国的历史名著,于是便不由得窃喜道:我们三艘巡逻船加在一起足够万吨级了,一条小渔船又有何惧?就算我们比不上桃园三兄弟,可你也不是吕奉先呐!怎么?你把这钓鱼岛当成是虎牢关了! “水炮吊起!” 他大声的命令着,情绪一时高涨起来,当他看见水喉高调摆头,跟着蓄水表上也显示出了极高的压力,随即便咬牙切齿的小声嘀咕道: “这一回非给你点颜色看看不可,不然的话,岂不给更多的渔船树立了榜样,如果他们成群结队的跑这里来,我们海保厅就算有三头六臂也招架不起呀!咿,那两条船究竟在哪里呀!这么半天也该赶到了,可千万别给我个热火罐抱着,到头来一场空欢喜呀!” 他刚刚激起的斗志略现疲软,于是,赶忙抖擞起精神来催促大副加速追赶上去,然而此时已是深夜时分,茫茫大海上漆黑一片,要想找到那条渔船真比大海捞针还难,不过,多亏了有p-3c提供空中支援,由记载雷达提供的航标数据已把那条渔船的踪迹把握得仔细,所以,“与那国”号就像张了一双夜视眼,只花了大约四五分钟的样子便追赶上了那条小渔船,霎时间,粗大的探照灯光已然将它牢牢锁住,跟着,一道高压水柱便激射而出,一下子击中了渔船的船尾。 哗啦!随着巨大的声响,水炮落点处爆起了一团水雾,船板的碎片崩出去老远,渔船受此重创船尾禁不住往下一沉,船首一扬往起一蹿,暂时摆脱了水炮的攻击。干得漂亮!窝了半天心的船长忍不住喝了声彩,仿佛占了多大的便宜似的。一旁正负责控船的大副一见操炮的二副得了手,不由得急火上了心头,是啊!争强好胜之心谁都有,他当然不想自己落在后头,于是,操柄的手上一使劲,催动引擎的力量不免有点厚,二千吨排水量的巡逻船用力的往前一拱,沉甸甸的船首直冲着渔船撞了过去。 受到水炮攻击的渔船刚刚躲开了水柱的落点,却还是在巡逻船的紧追不舍之下难以脱身,眼看着高大的船首就要追到近前,情急之下不得不按下了刹车键,就见它一个急停之后船速立时便慢了下来,紧跟着巡逻船催动的湍流也涌到了船边,关闭了动力的渔船在挤压之下顺势打了横,渔船让过了直撞过来的船首错过了船舷,随即便听见砰的一声,渔船的船尾重重的撞在了巡逻船的船帮上,随即又弹离开来。在这个过程当中由于俯角过低,巡逻船上的水炮失去了作用,它耷拉着炮口无可奈何的看着渔船在眼前漂来漂去,却一点也使不上力气。 此刻,脱离了险境的渔船似乎找到了规避的途径,显然两船的距离越近那艘巡逻船就越是无计可施,而贴身近战却更有利于小船发挥它的灵活效力,于是,那条渔船砰的一声开启了动力,跟随着巡逻船一起前进却始终与它保持着四五米远的距离,然而时间一长这种状态便难以为继,马力强劲的巡逻船便再也坚持不下去了,就见它呜的一声长嘶窜了出去,而这条渔船也机灵的不等它调转水炮便调转了船头,很快,一眨眼的功夫便又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混蛋!“与那国”号的船长被气得暴跳如雷,但他的怒气并非完全因那条渔船而起,更有对本该赶来救援的另外两艘巡逻船的不满。是啊!茫茫大海之上就只有他一条船在孤军奋战,偏偏面对的又是一条比泥鳅还滑的中国渔船,照这么折腾下去的话,等不到天亮他和他的船就得瘫痪,如果让那条渔船溜出了自己的视线,那么这场游戏可就输得太难看了,要是一不留神再让那渔船上的人登岛上了岸,那么,他这个船长可真是没法干了。 不行!绝对不行。他想到这的时候已经出了一身的大汗,于是强压住心头的怒火下定决心要做了个了断。就见他猛的揿下了警报器,跟着随手抓起了麦克风,揿下扩音系统大声喊道: “全体船员上甲板,带上挠钩绳索还有铁链,今天不抓住这条渔船不算完!” 呜!“与那国”号上警笛长鸣起来,训练有素的海保队员纷纷站到了船舷边上,他们个个凝眉瞪目睁大双眼,跃跃欲试的挺起手里的钩杆锁链,这时,扩音器里反复重复着船长的命令,嘶哑的声音像一架破旧的风琴。 “发现了那条渔船就再也别放过,距离远就用水炮轰,距离近了就用船头顶,靠近船舷就用钩杆捅,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它得逞。” 船长絮絮叨叨的发泄着心底的怒气,不期却把话说得像是一个绕口令,这声音穿过夜幕乘着风,一路飘到了渔船上的一个人的耳中,他不由得轻蔑的笑了笑,但是面对着眼前的严峻局面,他还是要做最坏的打算。于是,他把四处搜寻的目光落在了船尾破裂的甲板缝隙中间。 此刻,在匆匆赶来的“水城”号巡逻船上,一直站在前甲板上的小野寺已经能够看见“与那国”号上那束刺眼的灯光了,他倍感兴奋的转回身正想往指挥舱跑去的时候,突然,顺着海风传来了“与那国”号船长的喊话声,他略略停住脚步侧耳听了听,很快就听清了那话里的内容,于是,他撒开丫子一蹿一蹦的往指挥舱跑去,平静的“水城”号上随即响起了他那颇有特点的脚步声。 大岛船长很不开心的听完了小野寺的报告,随即扫了眼雷达信号的显示屏,通过这套数字化的信息互联系统,各条船的位置都清晰的显示在了屏幕中。当然,其中也包含了那条始终不肯就范的小渔船。大岛知道了“与那国”号此刻的窘境,它已经被这条又破又小的渔船牵着兜了半宿的风,这种事要是穿出去那可是好说不好听,因此大岛想道:“水城”号一出场可就不能再这样了,否则的话海保厅的脸面可就丢得一干二净。不如给他来个狠的吧!一招就要他俯首听命。 大岛想着眼睛死死的盯着雷达的屏显一刻也不落空,他随手抄起了通讯话筒跟着点开了与“波照间”号船长的通话频道,只听嘀嗒一声响过之后,那边的船长有了回声,于是,大岛简短而准确的表明了希望能够与之协同行动,而对方的回答也是干脆利落像是心有灵犀一点通。这是两船编队早就预订好了的应急编程,一旦启动就以“水城”号作为主攻,而“波照间”则会相机策应。大岛随即关闭了话筒转而对着大副下达了命令: “右舵三十,摆出a字阵型,两船同时夹击目标,执行。” 大副应声采取了行动,“水城”号明显的侧摆了一下船头,船身稍稍变得有些倾斜,所有的人都赶忙伸出手去抓住了扶手,唯有小野寺却是神情自若的站着不动,甚至他的身体要比平时显得更正。大岛见了不由的叹道:真是人尽其才物尽其用,看这个走哪都显得地不平的家伙,却在摇摆不定的船上找到了适合自己的位置。真是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啊!不如,这个跳帮缉拿的头功就让他去带领完成吧!想罢高声喊道: “小野寺听令。” 第三章.抢岛阴谋(6) 35.3.6 东海 钓鱼岛海域 21:55 两艘排水量接近四千吨的巡逻船昂然而行,他们成六十度的夹角从斜刺里直插过来,就像两只渐渐咬合在一起的牙齿,恶狠狠的将那条小小的渔船含在了獠牙之间,只是在这对锯齿獠牙之间的那条渔船实在是太过渺小了,竟然连牙缝儿都填不满。而在它们迎面不远处,在小渔船的唯一退路上,还有一艘一千多吨的巡逻船正气势汹汹的赶来,三艘装备精良的准军舰构成犄角之势,已将在这条渔船牢牢的困在了核心。 无论是从吨位上看还是从速度上看,这三艘日本海上保安厅的巡逻船都占尽了优势,他们不可一世的期待着一举就能将那条渔船撞翻,所以,这三艘已经摆开阵势的巡逻船才显得毫无顾忌,因为在它们的眼中,无论以哪种方式接触这条小渔船都不过是以石击卵,而对于那条可怜的小渔船来说,他的选择就变得很简单了。除非它能肋生双翅,否则,就别想逃出这个铁桶一般的包围圈。 然而,令他们颇感意外的是,这条小渔船并没有表现出惊慌失措的状态来,而是颇显淡定的降低了速度,把定住原来的航向从容不迫的继续朝前驶来,就好似闲庭信步一样。但是,三艘步调一致的巡逻船并没有因此而改变他们凶狠的态势,一股志在必得的狂妄将他们的自信催生到了极限,就见他们开足马力犹如泰山压顶一般的碾压过来,那条势单力薄的渔船堪堪就要变成他们脚下的碎渣残片了。 然而,战事的发展从来都不依从主观的安排,瞬息万变才是它的魅力所在。当那两艘巡逻船快速紧逼过来,包围圈也已经越收越窄,突然,那条看似准备乖乖就范的渔船却在这个时刻猛醒过来,就见它将船头往左一摆跟着加大马力的直冲过来。受到了这一突然变化的影响,两艘巡逻船都相应的采取了动作,先是“波照间”号顺时针的一摆舵,将渔船的逃逸方向拦腰切断,而这样一来却使得即将合拢的缺口一下子变宽,于是,“水城”号只好跟着朝相同的方向转,试图将拉大的缺口封堵上,不想,这样一来却埋下了一个致命的隐患。 或许这正是那条渔船想要达成的效果,而下意识里做出反应的两艘巡逻船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们原本成六十度夹角的合围阵势因为这一调整而发生了改变,a字形的犄角之势演变成为t字形的位置,“水城”号的船首直指向了“波照间”号的船体的中间,这种状态维持下去的话两船之间就存在相撞的危险。大岛船长很快便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打算再等个两三秒钟的时间就向逆时针方向转向,那样一来他与“波照间”的切度就会变得薄很多,但两船相撞的危险却可以小很多。但是,不等他把心里的想法送到嘴边,一个新的变化又让局势变得更加的凶险。 原来,那条渔船见两艘巡逻船已然按照自己的调度改变了航线,于是迅速的将船头调向了右边,它虚晃一枪的目的就是要从对方的包围阵形中拉开一道豁口,而它刚好利用了自己船小好掉头的特点,硬是要在两个大块头的正面杀出一条血路来。被渔船假动作晃过的“波照间”号开始焦躁起来,它的动作明显变得比刚才莽撞而且粗糙,就见它不加思索的跟着朝逆时针的方向转舵,船头甩动时显得比刚才还要凶狠,这样就使得船身转动的速度快了很多,它与“水城”号的相对位置一下子从t字形变成了“入”字形,这样一来,它便将自己置于了极度危险的境地。 “水城”号的大岛船长给“波照间”号的疯狂动作惊得是目瞪口呆,还以为是“泰坦尼克”的梦魇重来,他差一点就失声大叫起来。原来,他看到从对面横拍过来的这条四千吨的大船,就恍如看见一座冰山迎面撞来,此刻它距离“水城”号船首的最近处大约只有二三十米远,这要是迎面撞个满怀,那结果不是船沉就是冰碎。他浑身上下的血给惊悸得一下子冻结住了,这一刻他的心脏就像是个错了牙的齿轮一样的卡住了,大岛一口气喘不上来,进的气儿和出的气儿全都闷在胸口那儿,脸色霎时变得跟铅灰一个色儿,隐约间他仿佛一脚踏进了濒死的幻境里一般。 其实,作为从海上自卫队退役下来的军官,大岛算是众多巡逻船长里面最资深的一员,他在海保厅的门下使了这么多年的船,出海的次数也算频繁,但是大岛关于海权的意识却从来都不曾改变,在他的眼里冲绳海槽不算浅,宫古海峡也不算宽,钓鱼岛海域不算险,去中国的岸边转悠更不算难。这是从他爷爷的爷爷那儿传下来的,他们已经把日本列岛周边的大海看成是自家的庭院,如此占别人的便宜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但是时过境迁世事总会有所改变,他还不知今天所遭遇的险境只能算是头一篇。 大岛在惊悚之际大脑有些慌乱,让他一时无措竟然无力应变,但是,这种状态也仅仅持续了一到两秒的时间,求生的本能便调集出了他多年积累的经验,这一点在实战当中极为关键,也正是日本长于各国的明显优点。所谓十年育树百年育人,中国想要弥补人员素质这块短板,真的还需要努力很多年,但是危局迫近困境已到眼前,全体中国人个个奋勇人人争先,所以才有了这条小小渔船,它不但单骑跨海诱敌闯阵,还要孤身登岛宣誓主权。 大岛船长面对突然发生的不利状况不免惊惧,但只是瞬间便逃出了濒死的梦影,凭着多年海巡船长的经验,他脱口而出的命令竟是助他脱困的不二之选。 “左多四十,全速倒车。” “水城”号开足马力逆时针倒转,它给漆黑的海面撕开了一条白花花的口子,“水城”和“波照间”通向扭转,航向却是一个向后一个向前,相对位置迅速从“入”字型转换成了“”型,到了这个时候,“波照间”号的船长也醒过盹来,他一面把定航向一面降低速度,将渔船的左翼死死的封住。此刻,倒是“水城”号与那条小渔船贴身倒行,船行的快慢刚好配得上小船的速度,大岛想:我就这么粘住你看你能够坚持到什么时候,也就在此时一路拍马赶来的“与那国”号已经到了近前,就见它徐徐降下速度,与“水城”号相向平行将渔船夹在了两船当中。这会儿的小渔船如同钻进了渔网里,真是插翅也难再飞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借着“与那国”号冲到急停产生的旋流,那条小渔船船头往起一翘船尾往下一坐,顺势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大回环,跟着马力全开朝着两船相反的方向直冲过去,此刻,斜刺当在它右侧的“波照间”号已被甩在百米开外,他想要赶过来封堵那几乎就是难上加难,小渔船趁此机会一声狂啸就要破网而出了,三艘庞然大物般的巡逻船只好眼睁睁的看着,眼见它就要撒着欢儿的冲进了黑暗,而它们却束手无策无力回天。他们心里比谁都清楚,中美两国的卫星都在头顶上看着呢,而这一切一但发生,那么海保厅可就真的是丢人现眼颜面扫地了。 但是,这一幕终究没有发生,那条势单力薄的小渔船实在是太疲倦了,它的每一个惊险动作都是在超能量发挥,而刚才所做的原地转向更是透支了它的全部体能,接近极限的扭矩令机轴勉强完成了动作,但是接下来的全速驱动却是它再也无法承受的了,所以,当引擎撕裂喉咙般的吼声一出的时候,动力刚好传递到了传动轴,就听咔嚓一声闷响。引擎高速空转了几下之后重重的振颤着停了下来,失去动力之后的小渔船无助的原地打起了圈,便再也不能动弹了。 “水城”和“波照间”同时停了船,它们静默的面对着突然降临的变幻,也许是追逐了太久的时间,因此对静止的场面变得有些不太习惯。大约过了十几秒钟的时间,双方都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好像不约而同的在问着自己:事情怎么就演变成了这种局面?沉默拖得越久气氛就越变得诡异起来,而最先打破静寂的竟然是小野寺那颇具特点的脚步声,就见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跑到了船舷边,俯下身去朝着原地打转的渔船望了两眼,随即转身对着部下大声的命令道: “准备好缆绳和钩杆,随我下去看一看。” 五名佩枪的海保厅的队员紧随着小野寺下到了小渔船上,他们很有经验的占据了小船的两头和中间,而后,煞有介事的透过窗口往机舱里面看,除了一个肤色黝黑满脸黑髯的大汉之外,竟然找不到第二个船员。不等小野寺开口,就见那中国人张开大嘴露出雪白的牙齿来,跟着呵呵一笑说道: “你们到中国的领海上来找麻烦,出了大事你们哪一个担?” 小野寺在摇摇晃晃的渔船上找到了平衡的稳定感,于是,他腰杆很硬的回应道: “这里是钓鱼岛海域,属于日本海上保安厅的管辖权,你擅自闯入还险些还得我们撞了自家的船,我们要带你回去收押审讯。” 那驾船的大汉闻听不由得勃然大怒,他高声怒斥道: “放屁!钓鱼岛是我们祖上留下来的产业,啥时候用得着你们来管?爷今天来这儿一遭,就是要告诉你们别打这钓鱼岛的歪招,既然你们来请爷爷就跟了你们去说道说道。” 那大汉说罢,猛然挺胸往起一站,却不料右腿一颤险一险摔倒在地上,但他用手撑住了舵轮,脸上不带一丝痛苦之色。小野寺借着手电筒的灯光看去,他发现这人的胸肩和腿上已是伤痕累累血迹斑斑,原来,刚刚经历了如此剧烈的追逐,想必这小船颠簸的异常严重,所以磕碰刮伤都是在所难免的。想想看,他以一叶小舟勇斗三艘铁甲巨轮,这位孤胆船长有怎可能不带伤呢?但是,即使这样他仍旧是斗志不衰勇气不减,真可谓是铁血英雄。此人位列《特战八勇士》之五,正是“船长”单奇雄。 小野寺被其悍气所迫没敢多嘴,他很怕这人玩儿起命来给自己一斧,凭他的腿脚跑是跑不脱的。于是,他往后一退闪身让开了一条路。单奇雄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迈着一条伤腿艰难走出了驾驶舱,他的慨然令对手生畏,而他的坦然又令对手意外,原以为会费些周折的小野寺暗中庆幸,他想:有关如此野蛮行船的中国船长,想不到却又是如此的配合,嗯!这只能说我小野寺的运气好啦!就在小野寺暗自得意的时候,单奇雄偷偷瞥了眼船尾的破碎舱板,但见被水炮击碎的部分残损不堪,已经承受不住人的体重,因此,上船来的海巡队员没有望那个部分站。船长放心的抬起头来往上看了看,而后不露声色抓住了海巡船上垂下了的绳缆。 日本 冲绳岛 那霸基地 黑泽在距离酒吧较远的街对面泊住了车,然后通过后视镜看了看身后静寂的街面,他想:虽然这里离基地比较远,但还是应该多加一些小心,最好不要让什么熟人碰见,否则,闲言碎语的传出去会令人难堪。于是,他留在车里坐了一会儿,为的是让自己的这次幽会更加保险,是的,刚刚与那位有着喷血身材的上尉有了身体上的接触,于是便再也无法拒绝对方的邀请,所以,当钓鱼岛方向的行动刚一结束,他便驱车出了军营,按照菠莉莎事先告知的这个地点,悄悄的来赴这一次的香邀玉请。 哦,刚才的那一触那一碰真的让人心痒难忍,不过,今晚的经历或许更加的销魂。呵呵!暂且保持矜持一些吧!你可是被人尊称为军神呐!黑泽暗自提醒着自己,他一边迅速的跳下车一边小心的关上车门,平静的街道上空寂无人,甚至连一丝声响都没有。黑泽放心的走出树荫迈步朝着灯光昏暗的街心走去,跨过这段宽约四十米的街面再往前走二十几步就是菠莉莎订好的那家夜店了。已经脱了军服的黑泽换了一身阿迪的夹克衫,并且还将一顶棒球帽压到了眉心,长长的帽檐便遮住了他的上半张脸,这样他就不必担心被当地的居民记住自己的脸。 他很快便走过了街面,从这里已经能够看见夜店门口的霓虹灯了,黑泽的心开始悸动起来,某种渴望催生出来的兴奋让他不由得浮想联翩,哦,那凸起,哦,那圆润,哦,那… 黑泽的注意力受到欲望的牵引,在他眼看就要踏进温柔之地前的十几米,他的警惕性和反应力被严重的分散了,他没有注意到,在他的身后正有一辆摩托车快速的驶来,而摩托车的引擎应当是加装了某种特制消音器的,所以,当它冲到黑泽身后十几米远的时候,时速已经超过了120迈的摩托竟然没有发出多大的声音。就这样,他像一棵小树那样被一把利斧从根部斩断,飞起来的身体轻的像一段干枯的树枝一样。当他翻滚着落地的时候,那辆无声的摩托也在原地瞬间打了个旋,然后准确的停在了他不远处的路边。 驾车的人迅速的跳下车来,然后快步走到了他的身边,跟着麻利的翻遍了他的全身,最后在他的腰间找到了梦寐以求的东西,一个很小的u盘就拴在他腰间的钥匙链上。黑泽努力的睁着眼,但是除了红色之外他看不到任何的影像,残留的意识清楚的告诉他,那个人是因为惦记着他的u盘才邀他来赴死亡之约的,一想到这个人他就不免开始兴奋,隐约间他似乎有碰到了那个人的柔软部分,于是,他带着一丝遐想陷入了混沌,然后追随着那份感觉渐渐的飘远。 第四章.真假船长(1) 35.4.1 日本 东京 内阁情报室本部 22:00 三浦慢悠悠的走到门口,他冲着小窗口里的警卫点了点头,随即,他面前的那扇小门便打开了,三浦迈步出了门在僻静的巷口站住脚,他张开双臂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然后退到小门对面的墙角伸手掏出香烟来,扑的一下点着之后很惬意的吸了一口,借着喷烟吐雾的当口他随意的往那扇门上瞥了一眼,他注意到了那门上的摄像头照例低垂着头,于是,他放下心来掏出手机迅速的点开了屏幕。 这是一个极其隐秘的所在,虽然,在它的前门上挂着厚生省水产研究所的牌子,但实际上这里却是内阁情报室本部的所在地。自从那次三浦与柳川秘密会晤之后,他便成了柳川最为器重的手下之一,尤其是当他向柳川进言献策,要假借浩志之手诛杀广濑的时候,三浦在柳川的眼中的地位就变得不同一般了。于是,他很快便得到了一张内阁情报室特别工作人员的身份证,凭着它可以自由进出这个敏感又神秘的地方。 三浦刚一坐进自己的工作间的时候,他面对着随处可见的敏感资料以及浩如烟海的电子文件,便不由得暗自感到兴奋。哦,这里就是那个神秘莫测的内阁情报室啊!那个自己做梦都想打进的情报组织,想不到竟如此轻松的成了其中的一员!但他很快便谨慎的提醒自己,越是接近魔幻的中心诡异和玄机也会多添几分,因为危险和机会并存,所以,即便情报资料随处可见,自己也只取其中最紧要的部分。 细心的三浦知道,柳川从来都不会轻易的信任一个人,即便自己已经取得了内阁情报室的特工身份,但是却还没有通过考察这一关,虽然自己的能力已经获得了他的认可,但是距离成为他的心腹必定还要经过一番的艰难。三浦虽然年轻却矢志要做国家的铁卫中坚,他深知自己肩负着国家的重任,所以才以坚忍之心潜伏了这么多年,而今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就摆在面前,他决不会草率鲁莽更不会止步不前。 就在三十几分钟之前,三浦关注到一个发自内阁情报室值班主管的紧急通令。它要求所有人员取消假期,当值人员都必须坚守各自的岗位。由于三浦是刚刚加入的新人,暂时还不在一线人员之列,当然也就不在这次通令的要求范围之内,因此他当时无法得知这道通令下达的起因。但是他通过在场人员的紧张状态推断出,有一件非常紧要的事情就要发生。那或许就是针对广濑的行动? 三浦的猜测刚在脑海当中显现,转念便又觉得不妥。他想:即便是柳川想要除掉广濑,他也会在暗地里偷偷的进行,绝不会搞得如此兴师动众,那么又会是什么情况被他当成烟幕来用呢?三浦想罢随即动手在系统上悄悄的查询起来。但是,不等三浦从那些浩如烟海的信息当中理出个头绪来,有关消息便已经被传得满城风雨了。原来,一条中国渔船突然出现在了钓鱼岛的附近海面,这个举动打破了那里平静的状态。 内阁情报室因为一条中国渔船就会做出如此强烈的反应?哦,不!三浦的心里升起了一个大大的问号。紧接着又有消息传来,在海自三艘巡逻船的通力围捕之下,那条中国渔船已经束手就擒,并且那名中国船长也在被押解回来的路上了。喔!日本人的反应满强烈的呀!三浦禁不住为这起事件的走向担起心来,就在这时,那倒紧急通令被宣布解除了,三浦马上想到想必此刻广濑已经挂了。 三浦透过这些表面现象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柳川借用日中争端的掩护,巧妙的铲除了异己,将秘密情资单位的大权独揽在手,并且还会将广濑遭遇毒手的屎盆子往中国的头上扣。而在这一举动的背后一定有一个强大的右翼势力在为他撑腰,这说明了柳川不仅事先知道,甚至,他还很有可能参与的了所谓钓鱼岛事件的谋划,而所有的这一切都预示着,一个更大的针对中国的阴谋就要展开了。 三浦不无担心的的想:接下来的这盘棋他们会怎么下呢?拿中国船长做筹码借机把事态高大吗?嗯,那恐怕得看美国人的想法啦!那么,美国人的算盘又会怎么打呢?三浦一想到这里他的心情就变得异常复杂,因他知道,这钓鱼岛的历史渊源和近代变化,其实都离不开国家的兴衰和海权的强大,究其根源全都是美国人的用心狡猾,他们二战结束以后故意留下了这样一尾巴,为的是在适当的时候借此来掌控东亚。 现在正是压起这块跷跷板来平衡亚太局势的时候了,想必日本在钓鱼岛上的强硬举动绝对离不开美国的纵容。三浦想:一旦让钓鱼岛成为了中日争端的热点,那么获益最大的正是美国,这样一来,不仅可以迫使中国分心,在崛起的路上制造更多的障碍,以延缓中国发展的进度。而且,也可以把日本推到前面去,造成鹬蚌相争之势,而为他自己趁机夺回主导亚太主导权创作机会。 三浦做出了初步判断之后便果断的停住了手,他不想因为接触过深而引起不必要的猜疑,他转而想到上级领导应当会对自己的下一步工作给出新的指示,及时的联络上级沟通一下眼前的情况很有必要。由于“财神”一直都是他的直接领导,所以他的每一次行动都经过他的“关照”,他们之间通过两种渠道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其一是通过微博一类达公共信息平台,其二是通过泉井集团属下“大便小利”的公司网站。 三浦抬眼看了看准确的时间,估摸着现在采取行动应该不会引起麻烦,他考虑到桥本已经死了有段时间,而自己在泉井的新职务还没有安排下来,虽然“财神”身为“大便小利”驻中国的财务总监,却与暂时没了职务的三浦毫不相干,他们没有理由通过公司网站传递邮件,因此,三浦决定到公共的信息平台上面去浏览一番,通过这个渠道联系最为保险。于是他从自己的座位站起身,借着吸烟的机会出了后门。 三浦快速的浏览着他与“财神”常用的机构主题,他很快便在其中之一的新发帖子当中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时间显示的是这张帖子的上传时间竟然是在几分钟之前。哦,这可是他最新的指示啊!看起来我们算是心有灵犀的上下级呀!三浦想着略一凝神,随即便将那帖子上的简单几句话记在了心里,随后他快速的点开了手机上的搜索引擎,从中找到了一本特殊的工具软件。 他一股脑的将记在心里的那几句话原封不动的敲了进去,仅仅过了不到一秒钟,二次转换的文字呈现在了屏幕上,这时,三浦便可以调动烂熟于心的密码进行阅读了,通过人机两次的翻译过程之后,那张帖子的真实内容便准确的显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美日欲借钓鱼岛挑起事端,因此我方先期派遣渔船前往该地,一则为了宣誓主权,二则为了试探日方反应的底限,而今扣人扣船已经证明了我方的判断,钓鱼岛很快就会成为争端的热点,我方已经做好了应对的方案,你的任务是设法阻止另一位船长的过激行为,尽最大努力协助他安全返回。” 另一位船长?三浦给自己刚刚接到的新任务吓了一跳,他仔细的回顾了所听到的有关于这次中国渔船闯入钓鱼岛海域的所有信息,其中没有一点提到了另一位船长,于是,他满头雾水的想道: 难道,还有另一条渔船也在钓鱼岛?而它却侥幸躲过了海保厅的巡逻船?哦,这种可能微乎其微呀!三浦迅速的给这种最容易想到的可能性做出了否定的结论,但是,这却使得他接下来的推断变得难上加难。 原来,明里看海保厅是派出了两机三舰,而实际上美日海军的预警机无人机始终都在钓鱼岛的上空盘旋,如果再加上天上的卫星和海底的潜艇,那么这样一面由海空天基一体化组成的立体防御大网,它又怎么可能会漏掉一条渔船呢?三浦的心情不由得沉重起来,竟连烟蒂都快燃到手指边了都没引起他的注意,他的心思纠结着一个让他不愿承认的可能性,但他还是硬头皮延展着自己的猜测。 难道,“财神”所指的“另一位船长”就藏在同一条渔船上?只是因为天黑浪急所以才暂时没有被发现吗?哦,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他这么干也太鲁莽了吧!三浦百般思索得出的结果,其最大的可能性竟然是基于一个最简单的疏忽才会产生。三浦不由得焦虑起来,他担心不等渔船被拖到港那个“另一位船长”就被海警发现了也说不定。于是,隐隐的他已经有了些许不太乐观的判断。 哦,好莽撞的家伙,真不知他是来自哪一路的愣头青!三浦在心里埋怨着,脑子却已经积极的运转起来,他思考着如何才能抢在海警之前找到那个“另一位船长”,然后才有可能设法将他“遣送”回国。他想:要不要给柳川去个电话呢?跟他挑明了说自己愿意前往冲绳去协助海保厅一起行动,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未免显得自己太过主动,如果后期发生什么特殊的事情,很容易被联想成目的不纯。 苦苦思索之中的三浦突然被几乎燃尽的烟蒂烫醒,他想,最好还是找一个别的借口,只要能尽快赶到冲绳就行,而后在寻别的由头深入到海保厅,这样就有机会去搜寻并且帮助那个“另一位船长”逃生。哦,这么短的时间里哪有现成的借口可以利用?三浦丢掉烟头又用脚尖狠狠的辗灭,然后心事重重的踱回了后门。他一边扬起脸来冲着摄像镜头笑了笑,一边故作轻松的做了个心满意足的表情。 随着咔嚓一声门掣撤去,他赶忙拉开厚厚的铁门走了进去,他一边随意的和门口的警卫搭讪了几句,一边急急的思考着尽快赶去冲绳的可能的路径,但是思前想后却始终找不到一个合理的可能性,于是,他只好慢慢的朝着自己的工作间走去,期待着能够再通过电脑查找到一个靠谱的资讯。他在成排的隔栏中间走过,耳畔听到的都是键盘的敲击声,突然,一个年轻的女特工情不自禁的自言自语起来,她发出的嘀咕声引起了三浦的注意,而那内容却更是让他喜不自胜。 三浦迅速的回到了自己的工作间,他的屁股刚毅落到座位上,他的手已经在键盘上面快速的敲动了。他在搜索引擎上刚一键入“黑泽亮”三个字,立时满屏都是有关一起刚刚发生的交通事故的消息,而这起事故的发生地刚好就是在冲绳的那霸基地。哦,真是天助我也!三浦悄无声息的感叹着满心的欢喜,这无疑于天上掉下一个大馅饼,却刚好啪唧一下砸在了他的脑瓜顶,这叫三浦如何能不感激? 哦,原来遭遇车祸的就是两栖特战部队西普连的原指挥官呀!难怪那个女特工如此的震惊呢!那个家伙可是号称“军神黑泽”的性感偶像呀?可他在怎么会在这么敏感的时刻死掉呢?而且还是在基地的门口被一辆摩托撞死的,这件事的背后定有玄机呀!以此为借口向柳川请缨怕他不会不准吧!并且此时发生的时机和钓鱼岛的扣船时间重叠在一起,更有借口深入到海保厅里去,既然如此,还是别再耽搁啦!三浦想到这里,果断的伸出手去抄起了电话机。 第四章.真假船长(2) 35.4.2 冲绳附近海域 已经失去动力正被海巡船拖曳中的渔船 22:05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渐渐的朝着头顶上方逼了过来,军靴踩在残损的船板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就好像正在咀嚼的牙齿碰到了沙粒石子一样,他强忍着心头不断涌起的异样,忍着没有让一肚子的酸水呕吐出来。但是那个家伙已经不止一次的这么做了,反反复复的折腾就像是在故意考验着他的耐心似的。于是,他尽量将身体蜷成很小的一团,就像一块又破又烂的抹布粘在舱板上,任凭这条船再怎么颠簸也绝不翻滚,仿佛已经和船身结成了一体似的。 他忍着心头不断翻腾起来的热浪,听着那脚步绕着破洞转了一圈又一圈,而心里却在默数着那抬起又落下的声响,期待着那个他早有预期的转折点。突然,那个家伙在船尾的某处停了下来,整条渔船霎时间陷入了一片沉寂,就好像一下子被吸进了时空的黑洞里,无论睁眼还是闭眼这四周除了黑暗仍是黑暗。他把耳朵贴紧舱壁听了听,隐约能够感觉到海水擦过船舷时的振颤,于是他摒着呼吸无声的笑了笑,到了这会儿,他已然为下一步的行动准备好了预案。 自从船长单奇雄被砸上手铐带离了这条渔船以后,海保厅仅派出了三名荷枪的海警留在渔船上,他们一人船头一人船尾的来回溜达着,由于中间隔着驾驶舱因此他们互不见面彼此缺少照应,不过好在这是一条失去了动力的空船,它在“水城”号的拖曳下由另一名海警负责掌舵,以免船身打横造成倾覆,但是从渔船被拖曳过程中的行使姿态上看,掌舵的这个家伙显然是个外行,渔船在他的掌控之下时而左摇右晃时而跌跌撞撞,就仿佛他们那位好喝两口的海警队长,跟他深夜买醉时的状态一模一样。 即使是这样这三个人仍旧是训练有素的海警,他们长年漂泊在海上对于登临检验拘捕拿办一类的战术动作都极有经验,经他们的手驱赶和扣押的大陆及台湾渔船数不胜数,更有追赶并开枪扫射朝鲜渔船的火爆场面,因此,当他们面对这样一条没有武装的中国渔船时,他们根本就没多想甚至压根就没把它放在心上。但是,他们做梦也没想到的是,这可不是一条普通的渔船,单说那位被他们带上巡逻船的单奇雄,他如果没有点真本事怎么敢只身一人独闯钓鱼岛呢?更何况舱板之下还藏着另外一个人。 此人正是“明箭”陈墨,自从他在东海之上单骑退敌之后,又在返回的途中全歼了“五叶草”的残部,然而,到了那个时候他已是人困船损孤单单一个人漂浮在海上,他使用通讯器中最后的一点电力联系上了总部,而恰巧刚刚协助“蛙人”小队痛歼了越寇的单奇雄就在附近,于是受命驾驶那条破渔船紧急赶来救援,他很快便将精疲力尽的陈墨搭救上船,两个素不相识的硬汉一见面,不由得惺惺相惜彼此好感,于是一路说着话便往基地赶,不料,就在这时又突然接到了总参情总的一条密电。 密电出自总参情总的“老帅”之手,密电的内容令这二人颇为激动,命令称:尽快赶往钓鱼岛海域,以哀兵之势单人独骑勇闯禁区,如有可能需尽量靠近钓鱼岛,途中若遇对方阻拦,可竭尽全力采取各种规避方式,以便试探出对方反制的决心和底限。单奇雄读罢命令看了眼陈墨,他担心这位兄弟体力不支难以坚持到最后,陈墨一见不由得笑了笑,他轻轻的拍了拍船长的肩头诙谐的说道:给我点吃的就好,麻烦你把船开得稳当些,给我点空闲迷上一觉,等船开到了钓鱼岛,兄弟我又是蛟龙一条。 好歹嚼了几口干粮,陈墨找了块平整点的地方躺下,听着引擎隆隆的响声刚想困上一觉,却忽然忍不住想起了吕律调来。为了调整好情绪以便养精蓄锐,他便努力撇开那个魂牵梦绕的影子,转而想起这趟钓鱼岛的单刀赴会来。一想到此行是“老帅”亲自下达的命令,陈墨的心情就开始有些激动,这让他不由得联想起了与吕律调的那次生死经历,也正是因为那一次的遭遇才使他有幸结识了“老帅”这位女将军。于是过往的那一幕幕就像回放的影像一样浮现在他的眼前。 七年之前 南海海域 黄昏时分 渐渐西沉的太阳变得越来越凝重,血一样的颜色染红了天边和海面,直8型直升机掠海低空飞行,机身上的红色十字标志也因此而变得愈加鲜红,从同向而行的二千吨级的医疗船上望去,它就象是一面当空飘扬着的红十字会旗。傍晚的温差造成了较强的暖湿气流,风平浪静的海面上不知何时就会突然涌起一阵季风,没头没脑的刮来刮去的令人捉摸不定,与疾风暴雨的天气相比这样的日子却更要加上几分小心。直8颠簸着向母船靠近,驾驶员小心翼翼的稳住机身,但是直升机还是像一只巨大的摇篮,悬在医疗船的上空摇摆不定,看似简单的起落却充满了不确定性。 陈墨挺直了赤裸的脊背,跪坐在担架旁,他两眼紧盯着深度昏迷中的吕律调,两个人的手死死的握在一起,从她失去知觉的那一刻起他们的手就是这样紧紧的握在一起,两个人的生命也因此紧紧的连在了一起。在此之前,他们刚刚一同经历过一场战火的考验,以付出了战友萧啸的生命为代价,终于获取了ep-3电子侦察机上面的信号拦截设备,他们及时的利用残损的通讯设备请求救援,却因设备失灵而不知结果。于是他们决定游回大陆,但是茫茫大海很快就耗尽了吕律调的体力,他们不得不依靠一座岛礁暂时休整一下,直到被闻讯赶来的直升机救起。 救护人员已将急救药液通过点滴注入吕律调的体内,但是体能过度透支的吕律调仍旧无法醒来,鉴于直升机上的急救设施有限,无法采取更进一步的救护手段,于是,只能寄托于正在附近航行的866号医疗船了。这艘现代化的海上综合医疗船具备陆上三级甲等医院的救护条件,因此越早降落到船上,吕律调获救的机会就越大,现在,她的生命正在经受着时间的考验。 终于,在躲过了一阵乱流之后,直8型救护直升机稳稳的降落在了医疗船的船尾停机坪上。救护人员鱼贯而下,担架被迅速的抬下了直升机。陈墨紧跟着救护小组一起冲进了船舱。虽然这是一艘万吨级的医疗船,但较之陆上的救护站而言还是狭窄了许多。涌入船舱内的救护人员立时被狭长的通道压缩成了窄窄的一行,不觉加你陈墨已被甩在了队尾。等他紧追至抢救舱的门口时,吕律调已经被稳妥的安置在了病床上,一群身穿白大褂的医务人员围在周围。陈墨自觉的留在了舱门外,他相信海军救护中心的医生们会尽全力抢救吕律调的。 一位头发花白的上校军医在吕律调的病床前沉稳的站定,他的一系列指令下达之后下级医生和护士们立即紧张的忙碌起来。立时,呼吸机、心电监护仪等一系列的救护设备都已经配置齐备。突然,上校军医指着那台略显笨重的手动式急救呼吸机问道: “怎么不用那台智能型全自动补偿调节呼吸机?” “哦,目前只有这台机器可用,那台…” 下级医生连忙回答,但话至中途,开始变得犹犹豫豫的,上校军医打断了他的话,责备的说道: “现在是抢救生命的紧急关头,时间不等人,重度昏迷的病人随时都会因意识缺失而导致大脑功能损坏,等抢救过来也只能是植物人了,这种常识难道你们不明白?” “是,院长,但是,那台设备现在正在a区使用,由总参的领导…” 下级医生还想继续说明,但是,已经怒气冲冲的上校军医再也听不下去了。 “最好的急救设备是为抢救生命用的,现在就去把那台设备取来,立即!马上!” “是,院长。” 下级医生不敢再多言,他向身边的两个年轻的护士使了个眼色,便转身出了急救舱匆匆向着船的中部跑去。始终站在舱门口的陈墨听清了这一切,他知道,抢救吕律调的一台重要设备被人占用了,而那人无疑是个非常重要的大人物。于是,他二话没说当即迈步跟了上去。 魁梧的身躯像堵墙一样的堵在了前部舱体的门口,他腋下带有折叠式枪托的微型冲锋枪表明了他的特殊身份。在97式枪族还没有完全定型之前,八一式自动步枪仍旧是单兵作战的主要装备,而改良后的微冲则只有特种部队和内卫部队才会配备。显然,在这艘当时最好的海上医疗船上,有幸为正在就医的高层首长担任警卫,则是这个内卫部队的上士班长至高无上的荣誉。 下级医生反复的解释了刚刚那位上校军医的要求,请求立即将船上唯一的那台智能型呼吸机移送到急救舱,用来抢救在海上漂浮了数个小时的女通讯专家。但是他的请求却被一位正在船上接受疗养的高层首长的警卫班长断然拒绝了。 “首长正在舱内休息,任何人不得打扰!” 上士的口气极其强硬,摆出一副重任在肩,凛然不可侵犯的神圣样子,全然不顾那位下级医生的恳切请求。 “我们在抢救一位刚刚从海上搜救回来的通讯专家,她用生命作代价带回来及其重要的军用设备,她是国家的功臣,同志,再耽搁下去她的生命就无法挽回了。” “噤声!大夫,首长刚刚睡下,她的健康同样重要,就程度而言,她是国之栋梁!我命令你们赶紧退回去。” 上士压低了嗓门命令道,声音严厉不容违抗,下级医生和两位随行护士禁不住面面相觑,一时不知所措。 一直积压在心头的怒火终于被上士班长的傲慢和无理点燃了。不搭二话,陈墨挺彪躯迈虎步带着一身海风的喧嚣,他跨步来到了魁梧的上士班长跟前。此刻,愤怒已使他血贯瞳仁,寸发直立。 本来,憋闷在胸口的焦虑已经随着医护人员紧张而有序的救护工作而逐渐舒缓,他期待着看见心上人尽快睁开眼睛。但是,当他听到那位头发花白的上校军医为缺少那台智能呼吸机而发出严厉的斥责时,他禁不住怒气聚敛了迸发之势难以遏制。以他当时的脾气他会当即分开众人直接去前部疗养舱内亲自取回那台重要的呼吸机,但他还是按捺住了,有一个信条约束了他。海军的医疗船即使没有武装也是一艘军舰,不是随便可以撒野的地方,即使你居功至伟也没有权利胡来,哪怕是为了抢救自己的战友、恋人,一个同样功勋卓著的通讯专家,也必须服从医务人员的管理。 陈墨是个标准的军人,他懂得军规法度,于是强按住心头的急躁,紧跟在下级医生的身后,一起来到了医疗船的前舱。但是,那个首长的值班警卫上士,煞有介事的指责,颐指气使的蛮横和不近人情的冷漠,终于激怒了心系恋人安危的陈墨。一场足以影响他命运和前途的冲突,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精悍的陈墨以一招“荆轲献图”瞬间就下了上士手里的微冲,接着又使出一招“童子拜佛”掀翻了高自己出半头的家伙,随即又将沉重的军靴踏在了他的胸口上,枪口跟着顶在了他宽大的下巴上。整个过程绝超不过两秒钟。 上士身后的两名警卫被突如其来的攻击下懵了,等上士被枪口顶在了眼前时才醒过味儿来,于是,嘁哩喀喳的拉动枪栓推弹上膛,两支黑洞洞的枪口同时对准了陈墨的背后。三名医护人员更是惊得目瞪口呆,僵立在那里动也不能动一下。一时间,气氛紧张,冲突一触及发。 “好厉害的身手,看来几个小时的海上泅渡对你的体力影响不大嘛!我还有好几名警卫呢,要不要一起上来试试?” 一个平和的声音从上部的舷窗里传来,语气和缓,言辞诙谐,霎时间缓解了紧张难堪的局面。 “保护首长,这个人很危险!” 被陈墨的军靴重踏之下的上士闻声一惊,他顾不得自己被枪口顶着却仍旧大声命令着。两名警卫闻听随即靠近,枪口同时指在了陈墨的脖项之上。但是,那个平和的声音似乎并不关心眼前这剑拔弩张的一幕,她透过舷窗的声音依旧亲切。 “还是请医生进来吧,赶紧把设备送过去,救人要紧。” 惶恐的下级医生怀疑自己听错,连忙抬头望去,只见二层舷窗口上,一位端庄的女将军正在招手,于是他们连忙绕过正在对峙中的士兵,进入了船舱。 听到这一切,陈墨开始变得疑惑,他不知道头顶舷窗上的女性是何许人也,只是冥冥之中已心生好感。于是,当他看见医生从船舱内提着装有呼吸机的箱子快步走出时,他真的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已经开始冷静下来的陈墨,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了。 “好了,该结束了。上士,起来,下了他的枪!” 看着军医已经带着急救设备离开,刚刚还和蔼如邻家老妈妈的首长,突然变得异常严厉,或许,这才是她的将军本色。 听到命令,仰面躺在陈墨脚下的上士全然不顾枪口的逼迫,双拳奋力向着陈墨的踝关节剪击过来,如果被这个健壮如牛的家伙击中,陈墨的小腿必会断为两截。此刻,怒火全消的陈墨已无意缠斗,于是他收腿撤枪退步观望。上士借机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跃起,虚张声势的肘击陈墨面门,借机重新夺回了自己的微型冲锋枪。 陈墨摊开双臂置于身前,任凭三支黑洞洞的枪口指向自己。此时的陈墨心愿已了,他任凭发落。 “小伙子,你是哪个单位的?” 女将军的声音变得和缓了许多,从她对陈墨的称谓里,人们听的出她对这个大胆冒犯自己的军人充满了好奇。 “海军航空兵,陈墨,武直9型直升机驾驶员。” 陈墨平静的回答,他知道自己的行为触犯了军律,恐怕要面临严厉的处罚。 “嗯!冒犯卫兵,还敢夺枪,你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 “知道,不过事出紧急,不得不做。吕律调危在旦夕,她是军中瑰宝,搜取重要设备的功臣,我们非救她不可。” 陈墨话中软中带硬,刚毅性格彰显无遗。 “蛮有性格的年轻人,顺便问一下,那位垂危的英雄可是位女同志?” 将军的话里重现调侃的味道,陈墨沉声答道:“是!” “呵呵!真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啊!” 女将军爽朗的大笑起来,那笑声让陈墨感觉倍加亲切。 “好了,就到这儿吧!上士,放人。” 什么?捅了这么大的娄子,轻易就把他放了?这是部队!上士一时不解,他抬头望着舷窗里女将军。女将军没再理会上士的质疑,却转而对着同样疑惑的陈墨说道: “陈墨,我记住你了,我们后会有期。” 第四章.真假船长(3) 35.4.3 日本 大阪 本愿寺附近 22:10 一架带有海上自卫队涂装的黑鹰直升机缓缓下降,平稳的落在了山脚下的那块狭小的临时停机坪上,为了减少再次起飞的时间间隔,飞机的驾驶员端坐在驾驶舱内保持引擎转动,仅将飞机的动力系统调整至待机状态。直升机刚一停稳随行的一名军官便迅速的跳了下来,他顶着头上的旋流快步朝着自卫队临时搭建起的营帐跑来。由于连续发生的几起重大事件都太过突然,因此自卫队和特情部门都已经进入到了紧急状态,一小队驻扎在本愿寺附近的自卫队奉命紧急赶来,他们在野外迅速的搭建起了临时的营地,并将特情组织的新领袖柳川义辉有效的保护了起来。 广濑离奇的死了,柳川装作很是意外,跟着黑泽军神也死了,柳川真的感觉很意外,紧跟着一条中国渔船出现在了钓鱼岛的附近,这一回柳川被惊得目瞪口呆,然而更令他意想不到的是,海保厅竟然还扣留了那条渔船并且带走了船长。这种做法可跟以往大不一样啊!柳川惊叹之余敏感的意识到,这一届的内阁与中国的关系已然全面转向了对抗。这将意味什么呢?柳川忽然想起了当前的执政党可是坐了很多年冷板凳的呀!他们怎么有胆量做出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向呢?这背后是不是又有美国人的影子呢?柳川决定处理完眼前的事物之后,要赶紧去找安倍晋三参议员商量商量。 柳川在低矮的军帐里面站得很不舒坦,厚重的篷布压着他的头顶让很有一种不堪重负的感觉,于是,他只好略略猫下腰头皮蹭着帐篷往窗外张望,黑鹰直升机上的航标灯一闪一闪的照亮了他的脸,就像是在他铁青色的脸颊上面涂了一层薄薄的脂粉,这让五大三粗的“相扑手”多少又恢复了一些他喜欢男扮女装时的粉嫩,虽然这种情况并不多见,但这只的确是他内心里的不安给他的脸上增添的红润,这也或多或少的暴露出了他跃跃欲试的冲动和按捺不住的兴奋。他看着那名快步跑来的军官已经到了帐门外,于是决定不再拖延。就见他把双臂往起一扬,抖落了那身雪白的和服,然后,转身拿起了挂在衣架上的那身崭新的军服认认真真的穿戴起来。 身居内阁情报室高位的柳川真的不一般,原来,他还挂着海上自卫队的少将军衔,所以当这身行头一上身,立时就显出了“相扑手”的凶悍和威严,加上他的身材魁梧体型彪悍,就见他穿戴整齐之后往帐中一站,顿时就变得不怒自威起来。这让刚刚推门而进的浩志看了禁不住怔了一下,恍惚间还以为自己走错了营帐。原来,自广濑倒头那一刻起,远东特课便已名存实亡了,已然改换门庭投靠了内阁情报室的浩志,顺水推舟的将远东特课的余部作为广濑之死以外的又一份厚礼送给了柳川,而今,这两家特情组织合并成了一处,柳川的实力不觉大增,而浩志自然是立下了首功,因此他已然成了柳川的贴身随从。 原本,柳川打算假借追查广濑死因的名义,集结两大特情组织进行一番人员调整,经过重新洗牌之后的这股势力才能真正属于他自己的部众,但是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他的部署,因此他只好抓大放小先的先将内部事务搁置在一旁,转而优先处理好钓鱼岛的重点问题了。原来,从内阁防卫相到首相本人都指明要他即刻赶到冲绳去,并且要求他连夜审讯被扣押的中国船长。柳川暗想:如果这只是个一般性的越界捕鱼案的话,那么最多到了海保厅这个层级也已算是最严重的了,但是动用特情部门连夜来审,这背后恐怕就另有盘算了,柳川急于想知道的是,内阁想通过此事达到一个什么目的呢?他们会不会看似器重实则是拿自己当枪使呢? 柳川在厘清事态的发展脉络时,很自然的想到了更深一层的东西,那便是美国人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当世界霸主到处嚷嚷着要重返亚太的时候,其实刚好说明了他们正在失去这块传统的基地,否则,既然没有失去又何谈重返这个话题呢?在柳川看来美国人的担心不无道理!眼下当中国的发展势头迅猛的时候,对于整个亚太的布局这个新兴的东方大国不可能没有新的考虑,原本,亚太就是中国的自留地,中国有能力把它拿在自己的手里,这个可以预见到的结果已是大势所趋,因此,对其加以遏制才是当务之急。美国人懂得避实就虚,抛出个钓鱼岛做诱饵,其用意无非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可在这件事上世界霸主也欠考虑,他以为光动动嘴就可以达到目的,要知道日本人虽然个头不长,却也不缺心眼儿啊!内阁这么干一定是有自己的盘算。 柳川越想就越觉得有必要搞清楚内阁的策略,于是,他决定立即动身飞往冲绳, 等飞机一落地就先联络安倍参议员,听听这个政治望族的后人对此怎么看。在柳川看来,安倍晋三这个人很有些胆略,并且他很有可能再次入主内阁成为下一任的首相,于是,他很自然的想道:为了长远打算我必须先要找好靠山,没有根基又缺少盘算的事情绝不能干。柳川想罢沉下了脸,他冷眼盯着浩志问道: “玉子小姐还没有到吗?” “是,先生,还没有。” 浩志虽然答得不露声色,但是在他的心里却禁不住暗自高兴。因为目前挡在他面前的只有这个人,一旦金英玉在柳川的面前失去了宠信,那么,他浩志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重臣,而早已看好了柳川进阶走向的浩志,不觉间,他的个人野心也随之暴涨,在他看来,既然能选广濑做一段自己的引路人,那么柳川也能带自己走好下一段,熬到他也人老体衰的那一刻,刚好是自己实力强劲羽翼丰满的那一天,而后呢?自己的仕途与这内阁情报室该如何发展,哼!这可就不好说了,或许,真的是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那一天。此刻,这个为了个人野心不惜杀害待他恩重如山的广濑的“甲贺下忍”已经极度膨胀,他正朝着毁灭的泥沼一步步的深陷。 “好啦!不等她了,我们先走。” 柳川说罢迈步就朝外走,浩志伶俐的侧身打开了门,而后紧跟在柳川的身后走出了帐篷。夜风袭来让柳川感觉有些冷,但他此刻军容整齐不便竖起衣领,于是,只好缩紧了脖子硬着头皮往前走。驾驶员远远的看到了柳川的身影,于是鼓动引擎做着起飞的准备,悬翼加速转动令风力倍增,树大招风的柳川承受着不愿承受之重,可意外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久已不着军服的柳川把军帽戴得很稀松,此刻给这阵强风一吹立时就飞了起来,它先是落在了地上而后顺着风朝坡下滚去。浩志一见立时施展开闪展腾挪的功夫,一个起蹦便蹿了出去。 硬壳军帽像一只失控的轮子,撒着欢儿的朝着坡下滚去,它在一块凸起的石块上面磕了一下,跟着便逞能似的往起一蹦,随即落向了路边的灌木丛。飞奔赶来的浩志几乎是在它落下的那一刻便冲到了近前,就见他一个旱地拔葱飞身跃起,同时轻舒猿臂闪电般的叼住了那顶军帽。浩志轻松的翻身落了地,与此同时,他的身后传来一声喝采声,浩志很是得意的偷偷一笑,因他听得出那声喝采出自新老板柳川的口中。于是,拎着军帽的浩志转身便往回走,可就在他平复呼吸猛一提鼻的当口,隐约的他嗅到了一丝香甜的气味,风华正茂的浩志对此非常敏感,他嗅出这是一股女人的体香。 浩志的心里不由得微微的一动,他敏锐的觉察到有一个女人就藏在这片灌木丛,虽然他一时猜不准到底是什么人会在深夜了监视柳川的行动,但有一种猜测在第一时间就占据了上风。一定就是那个女人,难怪等了她这么久都不见人影,原来,她竟然藏在柳川的眼皮底下,故意拖延柳川不让他尽快赶往冲绳。哦,既然这个机会如此难得,那么,不如就在此刻借题发挥抓她个现行吧!浩志念头一起,“刺客”两字就到了嘴边,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嘴唇一闭又咽了回去。他想:如果她借口在此处方便一下又当如何呢?是啊!匆匆赶来的玉子小姐要在登机之前方便一下有何不可? 浩志自我否定了突然冒出来的想法,他考虑道:如果金英玉假称上了飞机以后不太方便的话,由于周围确实都是男性,那么提前方便一下的理由也是说得通。于是,浩志决定暂且放弃不去追究这个事情,等到一个恰当的机会再做反应。想罢,他若无其事的往回走,此刻,柳川的身影早已消失在飞机中了。浩志边走边悄悄的回了下头,视线扫过黑漆漆的阴影,眼神冷漠而且凶狠。 与此同时,灌木丛中的某个地方,一个娇小的身影蜷伏着不动,浩志的反应让她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她在心里偷偷的叫了声万幸,轻轻舒了口气以缓解紧张的心情。到了这个时候她才知道,原来,自己要杀的这个人不仅敏感而且机灵,更令她感到意外的是,这个家伙竟然如此年轻。于是,她在心里暗自提醒,等下一次再接近他的时候一定要加倍的小心才行,或许,应该对自己的美貌充分加以利用,男人到了他这种年龄,就算他有再多的心眼儿也没用,因为好色和冲动最容易要了他的命。于是,一个恐怖的想法油然而生,仅仅是浩志那短暂的隔空一瞥,不期却暴露了他致命的短处。 直升机轰鸣着拔地而起,像一头怪兽当空舞动利爪,旋翼急速转起强劲的的气流搅动着周边的树丛,瞬间就掀起了很大的风,一时间飞沙走石看不清对面。等到这阵烟尘弥漫过后,引擎的轰鸣声已经消失于耳,再抬头看时早已不见了直升机的踪影。到了这会儿,这个人才敢悄悄的起身,就见她整理了一下全身的夜行衣靠,跟着矫健的往起一跳,人便轻松的跃出了灌木丛。此刻,不远处的营地上依然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灯火,隐隐约约照出了这个人的玲珑外形来,进而才得以细观起她的诱人之处。 虽然,她穿的是一身的皂衣皂裤,更有青巾罩头薄纱遮面,但是,夜行衣的紧衬利落还是勾勒出了她那惹人心跳的轮廓来,就见她凸胸翘臀细腰长颈,虽然黑纱遮住她的脸因此看不清她的容颜,即使这样仍可想象,就是这个女人若是穿起和服来,那绝对是刀未出鞘对手已倒,更何况浩志正值青春年少,他如何能抵御得了? 此人正是《谍血七战队》之“六合套”里的一合,被称作是“天地合”的“无刀取”入江美,此番奉了“伊贺上忍”广濑真之生前之命,要她诛杀脑后长有反骨的“甲贺下忍”真田浩志,这才从中国匆匆赶回日本,她一路追杀至此却仍未得手,足见这个年轻人的狡猾与谨慎,但是仗着天生丽质美艳过人的优势,她决计要在卧床之上除掉此人。入江看了看腕表转而掐指算了一下此去的距离,很快,又一个追杀方案已然成竹在胸,于是,她性感的一扭身轻轻盈盈的消失在了夜风之中。 第四章.真假船长(4) 35.4.4 日本 大阪 梅田空中庭院商业大厦 22:15 商苑从消防通道跑下楼的时候尽量控制住速度,这样他就不至于在未跑完全程之前就累得气喘吁吁了,经过了这段时间的摔打和锤炼,他这个久坐办公室的总政反间局高管已经渐渐适应了外勤作战,体能和反应都有了很大程度的改观,这是他在机关的健身房里苦练半年也难以实现的,但是,即使这样,他还是让自己急促的脚步声弄的有些心烦。他觉得自己再也无法忍受那个朝鲜女人了,她的执迷和呆板注定会在将来的某一个时刻里翻脸,而在此之前为了大局的整体观念,他还不知道要忍受多长的时间,商苑一路跑着只觉得心里的怨气已将整个胸腔填满,他忍不住就要开口大喊了。 哇喔!他终于人忍到了跑出大厦消防通道口的那一刻,头顶上闪烁着的繁星和澄澈的夜空让他一下子清醒,凉爽的空气则帮助他挣脱了郁闷的缰绳,他到底没有让自己失控,暴怒的情绪最终被他化解为无形。取而代之的是连续的深呼吸,他用洁净的空气将满腹的恶气排挤干净。哦,好舒服!他嘘嘘带喘的看着大厦对面的街道,迅速的调整着自己的状态,他没有由着性子的放松自己,而是稍稍平复了一下呼吸之后即刻便往商业区外的僻静小路走去。经历了前几次的惊险遭遇以后,他已经有了很强的防卫意识和自我保护的手段,因此,不需别人提醒他已经在数秒之内采取了行动。 就在刚才两个人话不投机的当口,金英玉神经质般的突然起身,在商苑还不知道所以然的情况下她突然下令解散,这让商苑在气恼之余还不免心生感慨。他想:不管这个女人有多么的难缠,也不管她如何的固执己见,每当紧急时刻来临,她都没有把自己丢在一边,单从这一点上看,这份同志间的情意并未因此而由浓转淡,或许,这也预示着两国唇齿相依的关系也不会轻易的走远,因此,相互间的理解与合作还是有得盼的。那么,接下来又该如何让僵持的局面有所改善呢?商苑一边想着一边迅速的离开了灯火璀璨的街面,来到了僻静的小路上。 突然,一阵蜂鸣之声传来,商苑初惊之后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自己手机的声音,他暗忖着这一定又是金英玉打来的,这个走火入魔的女人跟她的领袖做着同样的梦幻,除了拥核意外就没有别的期盼。商苑暗自嘀咕着点开了屏幕,他看到的结果完全有别于他的预判,这让商苑的心中不由得一紧,随即集中起精力来细细的查看。原来,这条以新闻稿件方式写成的短信来自总政反间局谈闻,内容大致说的是关于一条闯入钓鱼岛海域的中国渔船,它的出现已经成了东海局势的关注点,而日方的下一步走向则成了最大的疑团,或许,它将会对发展中的中国产生极大的影响。 商苑读得懂新闻稿件背后所说的内容,更了解谈闻想要他做的事情,是啊!美国人要重返亚太,目的就是要搅浑东海和南海的水,已经有迹象表明他们南海选择了菲律宾,那么东海无疑就是日本了。既然菲律宾已有一艘破军舰在黄岩岛上坐了滩,那么日本就一定也会在钓鱼岛上整出点是非来。哦,面对美国人双管齐下的钳形攻势,中国又该如何应对呢?所以,摸清日本人的企图和打算,中国就可以提前做好准备,只要日本人出招,中国就可以一报还一报,至于是硬接硬打还是巧拦巧挡,这都要依靠自己提供的情报啦! 商苑一时觉得心头沉重,一时间感到压力倍增,他想,自己身陷日本的这段时间里就如同是水上的浮萍,今日在此却不知明日会在何处,而要得到如此重要的政策国情,缺少本地的人脉资源那根本就没有可能!怎么办?是不是还得求助于金英玉才行啊!商苑想到这里止不住又停下了脚步,他必须先让自己冷静冷静,而后方能做出决定。他想:虽然,金英玉这条渠道是目前唯一现成且可以利用的,但是这个已被拥核邪念浸淫了头脑的女人还能否倚重,这真的需要好好的做一番权衡。可当他一想起金英玉的疯狂举动,便不由得心事重重难以决定,眼看着时间分分秒秒的流逝,商苑也只好硬着头皮往前冲了。 商苑非常不情愿的拨通了金英玉的电话,她在那一头的声音显得很烦躁,商苑因此推断她没能追上那个在咖啡馆里设局监视她的人,他觉得适度的关心一下很有必要,于是,他用一种平静的声音问道: “怎么样,是什么人在监视我们?” 他有意使用了“我们”这个称谓,意在把已经出现了裂痕的关系拉近。但他显然枉费了一片苦心,金英玉说话的态度出乎意料的生硬,显然她对中国同志的这番关心并不领情,她给商苑的感觉好似冬雨淋身由里到外都是冷冰冰的。 “他们不是在监视我,而是在监视你,同志。” “哦,为什么?这么说我暴露了?” 商苑很急迫的追问了一句,在他看来,如果是因为自己给朝鲜同志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的话,那么,他宁愿离开另辟蹊径。但是,金英玉的回答却打消了他顾虑,原来,她这么说只是想发泄一下不满的情绪。 “还没到那么紧急,看你慌乱的样子,难怪你们在钓鱼岛上出的牌也是那么的软弱无力。如果是我们,哼!大浦洞加核弹头,先给钓鱼岛留个记号,有啥话回头再说。” 商苑闻听此言不由得是先恼后惊,他想:你怎么能这么说话?中国是个负责任的大国,说话办事要有宽阔的胸怀和长远的眼光,你以为中国也跟你们一样混横,好似不懂事的顽童?可他转念又想,她出此言意在表明,她对钓鱼岛的事情多少知道点一实情,不如暂且忍耐,先从她那里打听打听,哪怕是些浮皮潦草的坊间传说也行。 “钓鱼岛自古就是中国的领土,日方扣留中国渔船是非法行径,难道,你认为他们会把事情做过头吗?” “恐怕没你想得那么简单吧!同志,如果他们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话,干嘛还要内阁情报室的主管直接插手此事?” 金英玉随口说出的话在商苑听来却觉得分量很重,是啊!特情单位的参与了这一事件的性质,钓鱼岛已经上升为国家层面的政治事件,甚至有可能还带有军事色彩。不行,哪怕这个女人再刁蛮,此刻也得暂时忍耐,拿到准确的情报才算成功 “你是说柳川会参与这个事情,还是说派遣他的手下参赞随行?” “柳川是主审人员,老兄,他此刻已经飞往冲绳,本来叫了我随他同行的,就是因为你才耽搁了时间,看来,我得另搭飞机单飞冲绳了。” 金英玉的话让商苑的心为之一动,他想,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为何不加以利用?如果她断然拒绝我的请求,那就表明了她已经决定放弃我这根求核的缆绳,我想不会,除非她另有高枝可以登,真要是那样倒要提防了,既然中国反对你拥核,那么别人支持也不行。所以,这个口必须开,就算不能成行,也要试探一下她的口风。 “我想跟你一起飞往冲绳,涉及到中国的重大事情,我有责任了解实情。” 商苑说罢静下心来仔细倾听,他需要通过对方的只言片语来洞察她的内心。果然,金英玉沉吟着没有立刻回答,她似乎在考虑这么做的收益值不值得。商苑耐着性子等待着,因为对方的答复代表着两个国家关系的性质改变,是战友加兄弟还是合作加利用,然而,金英玉的回答并没有给他清晰的答案,她只是简短的说了句: “好吧!我只负责搭你飞过去,但我不再负责你的安全,时间地点等我电话。” 商苑轻轻的舒了口气,虽然心情仍很纠结,但是结果还算满意,现在,他必须做好准备,因为接下来的境遇非常危险,而他只能依靠自己了。 大阪机场 裴俊基一身轻松的走进机场的航班楼,他朝着宽敞明亮的候机大厅内望了望,只见整齐的排椅一行连一行,却只是稀稀拉拉的坐着几个人,他不无遗憾的撇了撇嘴,有一点吃甜咬脆的想:早知道这么顺手的话,当初就该预订早一班的飞机,那样的话就能赶在午夜时分到首尔啦!或许,还能到夜店里去逛一逛,说不定泡个便宜点妞都还来得及,唉!现在惨了,只能孤零零的一个人等在这空荡荡的飞机场喽!想罢之后,迈步往里走,他在一架自动售货机前停住脚,他猫下腰伸长了脖子朝着窗口里面瞅了瞅,还好,小包装的威士忌到还有几瓶。 裴俊基按了购物键后付了款,然后拎着四瓶小酒往把边的位置走去,他像通常一样挑选了一处位于角落却又靠近走道的位子坐下来,然后,拧开瓶盖一口一口的小酌起来,浓烈的酒气倒灌回来,好像下水道反味一样,逼的他不得屏住呼吸张开嘴巴,很快就把一张白脸憋得跟紫茄子一个颜色了。然而,这只能算是他收工之后的余兴节目,真正的休息还没开始,因为,直到他接到下一单为止,他几乎都会处于这样的一种状态,有钱无家自由自在,自管自己无忧无虑,这就是他失去妻子以后的生活,或许也正是他追求的最高境界吧!但是,孤独一枝的杀手的确缺少照应,所以,当危险临近的时候,他却毫不知情。 一个衣着寒酸的男子走进了航班大楼,他冷峻的眼神像猎人撒出去的鹰犬一样,犀利而且凶狠,他很快便发现了自己追踪的猎物,于是,他耸了耸肩将那只灰头土脸的背包卸下来,就在他的手刚一触到背包带的时候,手心里已经多了一枚鱼肠利刃,它的刀刃颀长只有小拇指粗细,藏在像笔一样的圆筒内,尾部拴在着一个状似钥匙样东西,但那实则是一只高压放电器,只要触发启动触点,它瞬间就能释放出上千伏的高压,立时就能让对手失去反抗能力。单是这样一件简单的武器,对付一个职业杀手也是绰绰有余。因为他是《新贵十四屠》中位列第四的高手,绰号“道钉”的金承钟。 为了给牺牲的战友金真颜报仇,身为兄长的金承钟已经心意决绝,他一路追杀到了东瀛,伺机下手除掉这最后的一个元凶。此前有关裴俊基所做的一切全都看在金承钟的眼里,只是这个家伙狙杀的同样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所以,金承钟才放手由他去做没有中途干扰,而当他选在裴俊基动手之后想要采取行动的时候,却意外的看见了他与雇主间确认付款的那一幕,为了不致引火烧身他暂且忍下,随后才一路紧跟着来到了机场。现在,收工之后的裴俊基已然毫无防备,正咂着小酒期待着首尔的夜生活,因此,选在此时动手正是时候。金承钟拎着提包慢慢的踱了过去,此刻距离他取那杀手的性命只有几步之遥了。 第四章.真假船长(5) 35.4.5 日本 大阪机场 22:20 一百毫升的瓶装威士忌就像昂贵的ck古龙水一样,透过光滑的玻璃瓶壁泛着琥珀色的柔光,但是他此刻即没兴趣玩味更无心欣赏,对于放松的渴望让他省去了那些浮华的过场,所以他想要喝就喝个淋漓酣畅要醉就醉得直截了当。于是,他快速的拧开瓶盖嘴对嘴的叼住了瓶口,而后屏住了呼吸一扬脖儿咕咚咕咚两口,就把那种又稠又滑的液体一古脑的喝光了。立时酒气上涌撞开了喉咙跟着冲劲十足的在他的七窍里徜徉,即刻出现的晕乎乎的感觉霎时间就占据了他的感官中枢,牵引着他的意识随意飘荡,轻易的营造出了梦一般的遐想。 原本,他是不会随便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饮酒的,这是他老婆给他定下的规矩,但是眼下她已经不在了,禁锢便由此废止规矩也就不复存在了,裴俊基的人生从此翻开了崭新的一页。于是,自由成了他给自己的第一份酬劳,可是防备却没有随之而取消,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是一个职业杀手,所以安全永远都是第一重要,鉴于这两方面的考量,他才允许自己小酌几口作为犒劳,等回到了首尔之后他会偷偷的爬回到自己的窝里,而后才会痛痛快快的喝上一顿庆功酒,到那时,无论是喝得酩酊大醉还是睡到不省人事都已没有关系,因为关心他的人已死,因此,只要他愿意便可以随您所欲。 于是,他拿起了另一瓶酒搁在手上很是斯文的慢慢酌了起来,钢制的排椅并不适合久坐,虽然它已经按照人体的生理曲线做过特殊的设计,但是材料本身的特质决定了它只是方便人们暂时休息,而非通常意义上的沙发椅可以容许人们懒在那里。当他大口灌进第一瓶酒的时候还没有觉出哪里不舒服,当他小口咂着第二瓶的时候却觉出了冷硬的感觉来,这种金属靠背的排椅非但不能存留热度,反而更容易吸走人的体温,加之椅背上密布均匀的透气孔,因此坐不多时便已觉出不适来。裴俊基不自觉的欠了欠身,一边把一小口酒送进了喉咙,这两个动作合并在一处,却足以要了他的命。 此刻,金承钟已经悄悄的逼了过来,只差一两步远就到了裴俊基的身后,此时那只沉重的背包已经换到了右手,腾出来的左手则紧握着那只薄而利的剔骨的尖刀。这柄尖挺的利刃刚性很好,因而把它当成一把军刺更为恰当,凡此手刃都有一个特点,那便是捅扎挑刺的能力非常强。眼下它正随着金承钟的手臂从后往前摆动,而他的拇指也已搭在了出鞘的按掣上,等到他把最后一步踏在了椅背的平行线上,这柄钢刺就会在同一时刻弹射而出,它修长的刀身刚好可以穿过椅背上的透气孔,细腻的手法会保证它与椅背不磕也不碰,随后锋利的刀尖则在洞穿那人心脏的时候不粘也不黏。 就在金承钟的脚刚刚抬起,正要迈向那条动手的基准线的时候,那一刻他持刀的手臂也已经拉到了后摆的最高限,眼看着就要寒光一闪钢刺突前血光迸现,恰恰就在这一瞬间,突然,一阵响亮的手机铃声爆响起来,它从裴俊基的上衣兜里发出来,立时引来了很多人关注的视线。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令金承钟不由得一惊,此刻,他若是硬要出手的话,那无异于明火执仗当街杀人,那样一来再想脱身可就难了,同样是著名杀手的金承钟决不会干出如此有失水准的事来,他是身居《新贵第十三屠》第四位的朝鲜特工,因此必定有他过人之处,否则怎么能被称作是国家的顶梁柱。 可是,他想要若无其事的擦身而过却也不易,因他的突刺动作已经做到九成熟的境地,就算想要临时撤火也难装成没事人一样,因此,他只能顺势而动才有可能避开人们的注意,从而借机掩饰自己。于是,他将迈出去的左腿往横向一跨,顺势弯腰矮下身体,随即就在裴俊基的身后坐了下去。这是个正对着裴俊基后背的座位,前后座之间只有不足臂长的那么一点距离,他可以将那只背包抱在胸前用作遮挡,而在下面却将利刃拈在手里,牙签一样的刀尖依旧瞄准了目标的后心,只要他稍稍一用力,这柄要命的利器就能轻易没入裴俊基的身体,而不发出一点点的声音。 此刻,正喝到兴头上的裴俊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吓了一跳,但是他随即便不无得意的想:瞧咱这生意做的,未免也忒红火了吧!上一单刚刚结完帐,下一单就送到了手头上,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在夏威夷置地买房,然后再…嘿嘿!他想到这里时禁不住咧了咧嘴无声的笑了笑,随即揿下按键将手机按在了耳朵上。 “喂?啊…是…你呀!” 一听到那人熟悉的声音裴俊基不由得略感吃惊,他的眼前随即浮现出了那个年轻人的身影,心里禁不住嘀咕道:原来是这个家伙呀!看他的身手好的不得了,可他却懒得亲自动手,他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就混成了我的雇主,唉!真是的,英雄出在年少,有志也不在年高,这家伙到是一个人物啊!就在裴俊基心猿意马的胡思乱想之际,浩志已在电话里面发问了。 “我想你还没登机对吧!那么,我这有个小活给你,利不薄却很容易,我想,你应该感兴趣。” 浩志的话虽然说得很柔和,但是裴俊基却能听得出来,那话里的意思不容他拒绝,于是他在心里想道:既然还没打道回府,而活儿又在本地,到是省了往返的机票,不如接了也罢。但他不想这么快就答应对方,因为浩志毕竟年轻,如果自己过于顺从,会被他看清的。于是,他摆出一副很吊的样儿有点故意找茬儿似的说道: “哼!在我这儿都是手到擒来的事,先别说那么多,我返程的机票…” 不等裴俊基把话说完,就听电话那边的浩志已显得不耐烦,他果断的说道: “机票的费用双倍给你,但是,我接下来所说的话请你听好。” 裴俊基给浩志的气魄一下子镇住了,他连吭也没吭一声便竖起耳朵听浩志说道: “我要你替我调查一下这个女人,她是内阁情报室主管的红人,所以你要特别的小心。我现在能够告诉你的只有她的名字,但我要知道却是她的全部背景和活动内容,她的名字叫金英玉子。” “内阁情报室的金英玉子,你要我调查这个人?” 裴俊基闻听心里一惊,不由得失声说出了金英玉的名字,电话那头的浩志轻轻的嘘了一声,而后小声的叮嘱道: “嘘!小心点,老兄,这个女人可不简单呐!弄不好会把你的小命赔进去的。” 裴俊基被浩志这话一激,不由得恢复了他的豪气,他嘴上虽然没说但是心里却愤愤的想道:广濑还不是命丧我手?一个女人又能怎样?然而裴俊基却没想到,他不小心说出来的这个名字却救了他一命。原来,金承钟在听见了“内阁情报室”和“金英玉子”这两个名字的时候心里也是一惊。随后,他便毅然决然的将顶在裴俊基身后的那柄利刃悄悄的收了回去,他不声不响的悄然起身,而后无声无息的离去了。一直活在自己世界当中的裴俊基根本就不知道,曾经在自己的身后出现过这样一个人,他更不会想到自己曾经处在了死亡的边缘,而他眼下所过的每一天也只不过是苟延残喘。 金承钟决定暂时留着这个杀手,他通过自己特工的敏感触觉,觉得那个女人一定与自己的祖国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因此,他必须抢先找到那个女人,告知她所面临的危险,同时还要尽快联系总部进行确认,一旦自己的推测得到证实,他就会尽自己的全力去保护这个女人。而这一切他都得依靠眼前的这个杀手,只有通过他才能更多的得到那个女人的消息,所以,他需要尽快的从这杀手的视野之中消失掉,从此作为他的影子跟随在他的左右,等到他的作用被完全利用掉,从他的身上再也榨不出一丝一毫的油水的时候,哼哼!金承钟咬着后槽牙想道:让你怎么个死法我还没想好! 《朝日新闻》办公大楼 天台 他几乎是四肢着地像条狗一样爬完最后这几级台阶的,这样刚好可以赶到天台的入口却又不至于被前面的人发觉,然后把随身佩戴的那支万宝龙签字笔迅速的塞在门与门框之间,柔度很好的闭门器为他留下了充足的时间,从而确保了通往天台的这道钢制安全门能够留下一道窄窄的缝隙。但是,他不是狗而是狼,一匹孤狼。他从金英玉的眼皮底下成功的逃脱,却又在对方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偷偷的跟踪上来,一路追到了这家日本知名新闻媒体的总部大楼的楼上。中井完全不知道这个女人想要做什么,但是,这愈发的刺激了他的好奇心,在狼的本性驱使下他一定要查个究竟。 透过很窄的门缝儿他的视野受到了极大的限制,他不得不来回的转动头部才可以观察到天台上的情形,哦,修长的小腿、及胯的短裙、摆动的翘臀以及收紧的腰线,啊!她应该算是个美人儿啦!只是谁敢惹上这样的女人呢?她的腿脚稍微动一下就能轻松的制服应该男人,哦呵!难以想象,是否只有柳川那样的身板才能与她相称?呵呵!也难怪啊!要不,她怎么会甘心情愿做了柳川的秘书呢?中井不怀好意的想着脸上不觉露出了猥琐的神情,他忍不住想要看的真切一点,于是,禁不住悄悄的推大了一点门缝儿,他看见了一架直升机豁然出现在天台上,于是他的心中已然不言自明了。 这是一架《朝日新闻》自有的采访直升机,配有专职的直升机驾驶员,它平日就停在总部大楼的楼顶上,遇有突发事件需要跟着报道时就紧急出动,很多现场直播的画面就是通过这样的直升机拍摄下来的,这在几家大型新闻媒体中已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但是,金英玉突然出现在这家报社的直升机跟前可就显得不一般了,中井禁不住在想:怎么,她动用媒体的航拍直升机是要采取什么重大的行动吗?就在这个想法刚一涌现在脑海的时候,他藏在衣兜内的手机轻微的颤动起来,作为中情局的弃将中井养成了这样的习惯,这便是正规情资单位培养出来的素养,他与个体打拼的“绝杀鸳鸯”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他迅速的敲开手机的热键,就见数行小字显现在屏幕上,他知道这是警视厅的情报互通平台发布的最新情报,其中两件事情引起了中井的联想。其一是有关远东特课主管广濑的死讯,他的尸体刚刚在大阪的本愿寺中被发现。其二是有关一条中国渔船闯入钓鱼岛的事件,该船已被扣留船长正被带回海保厅第十一管区所在的冲绳港。中井的脑筋给这两股风儿吹得像风车一样转得呼呼作响,他很自然的就把金英玉跟这两起事件联系起来。是啊!自己是亲眼见她急匆匆的从本愿寺的山上跑下来的,推算一下时间的话那刚好就跟广濑被杀的时间相吻合。而今,她又神秘兮兮的出现在了《朝日新闻》总部的大楼顶上,而她要搭乘这架直升机飞往的地方很有可能就是冲绳方向! 就在中井风车儿一般的想象时,突然,他清晰的听见了一阵轻微的脚步正从自己身后的楼梯上传来,哦,显然,这个女人还约了别的什么人来,哦,真不知道她的这番所作所为,柳川是否都有知道?中井越想疑问越多了起来,但是,身后的脚步声渐近他已无暇细想了,怎么办?中井硬着头皮透过门缝儿往外看了看,还好,他看见此刻金英玉正迈步登上直升机,这个时候刚好没有人注意这边。现在不动更待何时啊!中井想到这里咬了下牙,果断的推开了安全门然后紧贴着门缝挤出了门去,他几乎像只猫一样的伶俐,在楼顶霓虹的闪耀灯影里,顺着墙角迅速的往前爬了几米,然后,像块石头一样的卧在那里,接着便一动也不再动了,只把眼神紧盯在了那扇安全门上。 他刚把自己安置得当就见那扇安全门无声的打开了,一个身影出现在了门口,就见他略略迟疑了一下,现出不知所措的样子来,这时,就见金英玉从舱门伸出手来,冲着这人使劲的招了招,这人见了似乎才算放下心来,随即迈开打步朝着直升机走去。中井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他知道这个匆匆赶来与金英玉会合的是谁,他正是那个自称为韩国特工的商苑。中井的脑海里疑窦丛生,他很难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从而把这两个人联系起来,诸多的疑点在他的眼前连成了一串,他一时不知道该先解那一个才对。这时,就见那架直升机已经启动了引擎,尖利的啸音和凌厉的风直冲过来,中井不由得堵住双耳闭紧了眼睛。 猛然,一个念头升了起来,这让他好似看见了一轮旭日正在眼前升起来。对啊!找韩国情报院的朴东俊了解一下这个商苑,如果情况属实果真有这样一个人,那么一切疑点全部一笔勾销,如若不然,哼哼!直升机轻摆了一下机身飘然消失在夜空里,中井脑海中的那轮旭日也随即逝去,他睁开眼睛遥望夜空,暗忖道:朴老弟,你可安好啊? 第四章.真假船长(6) 35.4.6 冲绳附近海域 已经失去动力正被海巡船拖曳中的渔船 21:55 呜!呜!呜! 突然响起的汽笛声将陈墨从沉思之中惊醒过来,他知道被强行拖往冲绳的这条渔船就要进港了,而他也终于等到了应该采取行动的那一刻了,现在,留给他的时间虽不算多也不算少,却足够他神不知鬼不觉的悄悄消失掉,但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的话,那么他就成了自己送上门去的一个大礼包,而一旦给海保厅的人抓住那后果可就严重了。由于他既没有正式身份,也没有存在过的证据,更没有暴露真实意图的可能,因此他不能指望任何人施以援手,只能像只待宰的羔羊一样听凭发落任由处置,甚至是无声无息的消失掉。然而,胆大心细勇猛过人的陈墨是决不会让这样的境遇发生在自己的身上的,他不但有能力迅速的摆脱困境,并且还要出手解救自己的船长兄弟。 时间一到陈墨便迅速的做出了行动的决定,他稳住心绪屏住呼吸集中起了全部的精力,侧耳倾听着那串脚步声不紧不慢的在头顶上响过,耐心的捕捉着那个转瞬即逝的时机。此刻,经过了长时间的航行守在船尾的那名海警已经深感疲惫,他那两条片刻不停来回溜达的腿早就感到疲乏酸痛,恨不得快点到港好做下来放松放松,因此,他来回巡视的时间已经较之刚才慢了许多,这样他溜达一圈所耗的时间也就被拉长了,这让焦急等待中的陈墨越发感到时间的紧迫,所以,等他听到那脚步声刚一绕过头顶转而朝着船首放走走去的时候,他便迫不及待的开始了行动。 就见他悄悄的松开了紧把着舱壁的手,稍稍活动了一下麻木的肌肉,而后慢慢的蜷起身来,但是这个动作不成功,由于狭窄的尾舱里面过于低矮,容不得他完全转过身来,因此他想要钻出舱去的话,就不得不倒着出来,这是个非常危险的方法,但他此刻却是别无他法。怎么办?时间不等人呐!那名背朝船尾的海警随时都有可能转身,而他走到例行的转折点的时间也不过就在眨眼之间,情况紧急容不得陈墨犹豫,于是,他果断的伸出两脚钩住了破洞的边沿。还好,他对时机掐算得非常精准,此刻那名海警正耐着性子迈着越走越沉的双腿朝船首方向走着,对于身后突然冒出来的两只脚浑然不觉,因此他头也没回。 陈墨的两脚一钩住船板身体便有了着力点,于是他的腰腹肌一用力便使出了一个珍珠倒卷帘来,就见他把头一缩让过了破损处的船板,然后上身往起一提随后便将头探出了那个破洞口。此时对他来说才是最危险的时刻,只要那名海警稍为专心一点势必会觉察出身后的变化来,但是,已经彻夜守候在空落落的船尾上的这个家伙已经厌烦到了极点,他此刻满脑子里想的都是如何能尽快靠岸,然后好脱下这身沉甸甸的行头,好去附近的酒馆舒舒服服的喝一口热乎乎的清酒,听听那个爱说笑的老板娘跟酒客们东拉西扯,因此,他的注意力早就飞到爪哇国去了。 陈墨殊不知他此举的风险性极大?他当然知道,可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但他却不曾为此有过半点的犹豫,因为害怕这两个字从来就不在他的字典里。他也曾不止一次的问过自己:难道说因为危险就止步不前吗?哦,不!只要观察得仔细计划得周密,至于其他的嘛?呵呵!尽随天意!这便是他勇气过人的缘起,也是他大胆成事的运气,可是,一贯行走在生死边缘上的陈墨从来都没有失算过,反而因此而越走越顺,这助长了他胆大心细果敢决断的习惯,让他变得愈发的稳健。此刻,已经从蛰伏的状态中雄起的陈墨即刻便恢复了他蛟龙的本性,就见他先用双手试了试船板的承重,而后伸出双臂用肘部作为支撑,跟着稍稍一用力人便从洞口里升了起来。 刚一脱离开又潮又湿的舱室他的大脑变得格外的清醒,接着一阵海风吹来又让他的身体感到轻松无比,积淀在他体内的困顿和疲惫随之一扫而空,霎时间他感到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活力。于是,他借着夜色天光迅速的观察了一下船尾的情况,只见光秃秃的甲板上并无杂物阻挡,于是他稍稍挪动了一下身体让开了破损的洞口,转而四肢着地小心翼翼的朝着船尾退去。此刻,那名海警已然走完了四分之三的距离,眼看着就要到达折返点了,这就要求陈墨必须在他转身之前消失在漆黑的海水中,但是他此刻距船尾还有将近两米的距离,找这样不声不响的爬行绝难到达那里,怎么办?陈墨急急的问着自己,于是,一个念头闪电般的出现在了他脑海里。 放弃船尾转而从船的右舷入水,这是眼下唯一可行的途径,因为,横滚到船舷的耗时可以节省一半,而他所担心的只是落水时的声音,那恐怕会惊动了船尾甚至是船首上的那名海警,这其实也是他从一开始就决定从船尾入水的初衷,但是,眼下已是迫在眉睫的状态中,他只能两者权衡取其轻。陈墨在脑海里闪电般的过滤了一遍接下来要做的动作,他把每一个细节都做了最精细的编程。如何在横滚的过程中避免发出响动?嗯!只要绷直了身体仅让髋跟臀部接触到船板就能避免发出响声,那么之后呢?像根房梁一样直接砸在水面上?哦,当然不行,船舷上的微小凸起应该禁得住自己的体重,啊!那么接下来呢?可就全靠这右手的四指了,他们能不能像把钢钩一样的把自己悬在半空? 陈墨直到了这会儿才稍稍有些犹豫,经过了连续鏖战之后他对自己现存的体力略感有些不自信。若是放在平时漫说是翻身挂在船舷就是飞身悬在百米高楼他也不惧,但是,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方法吗?没有!陈墨直面危险的局面并不欺骗自己,那么,好吧!事不宜迟即刻开始吧!陈墨一如既往的没有拖沓,他义无反顾的做出了那个唯一正确的选择,这便是他性格当中最闪光的特点,因此每逢紧急时刻他都能实现惊人的效果,他在这一次也毫不例外,他做出决断的时间不早不晚,提前一刻就是莽撞,而迟滞一秒就是勉强,值得庆幸的是他的每一次选择都卡在了正确的时间点。 陈墨把双臂往头顶山一伸跟着浑身的肌肉一蹦,身体就变成了一只巨大的枣核儿形,随即他从腰间一使劲儿,一股轴向的扭矩便在瞬间产生了,就见他往距离最近的右舷用力一拧,身体便像只翻倒的鼓一样开始滚动,他与船板的接触仅为一条线,因此,他几乎没有发出丝毫的声响来,加上海浪和引擎的背景噪音施加出来的影响,那个正在经受困倦折磨的海警没有丝毫的觉察,这个过程大约只持续了四分之三秒的时间,他已经滚到了船舷,现在,他就要做正个计划当中最没有把握的那一部分了,他要依靠单手抠住窄窄的舷边将身体挂在船外,然后,再紧贴着船壁的外沿顺势滑落到海里,进而避免发出较大的声响,并且要将溅起来的水花压到最小的程度。但是,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就在陈墨的臀部已经接触到了船舷,接下来他就要试图使用手臂触摸到那道浅浅的凸边了,突然,一阵侧浪从左舷袭来它推动着渔船往右侧一歪,还没做好准备的陈墨一下子翻出了船舷,他下意识的伸出了右臂四指如钩一般的挂住了船舷。幸好他事先的准备做得充分,因此运气始终都站在他这一边,就在他悬空的身体因为失重而急往下坠的时候,他的手幸运的触到了那条窄窄的舷边,瞬间他的四指化作了金刚铁钩一般,牢牢的抓住了那道制胜的窄边儿,于是,人便像根垂钓的鱼线挂在了船边。此刻,那名郁闷的海警刚好转过了身,他情绪低落的朝着船尾踱来,毫不知情的他自然不懂得庆幸,他刚刚也同样逃过了必死的一劫,要知道,如果陈墨不如眼下这么走运,一旦被海警发现了他的存在,那么,这个海警注定活不到靠岸。 海警照例在船艉兜了一个小圈,而后,继续迈着疲乏的步子朝着船首走去,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船舷外坠落,他发出的声响被海浪完全掩盖,因此而溅起的那一小朵浪花自然也不会有人看见,渔船就这样在“水城”号巡逻船的拖曳下徐徐的朝着岸边靠了过去。 中国 海南 某海军基地 当wz-10用了一个急升倾转动作飘然飞离了“中华神盾”舰的甲板时,坐在后排座位上的古谱顿觉眼前一黑,周身上下立时就被冷汗打湿了,她忍不住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了座椅的扶手,同时闭上双眼连续的做着深呼吸。虽然他的大半生都在戎马中度过,早已经习惯了坦克的闷热舰艇的颠簸以及直升机的骤降急升,但是,wz-10这种专用的武装直升机却具有更高的机动性能,尽管前排座位上的驾驶员已经尽量让自己的动作保持平稳,可也无法保证一个年过古稀之人不产生晕眩,不过,“老帅”就是老帅,她不仅老当益壮而且善于调整,更主要的是她具有一种不服输的精神,因此,她很快便熬过了最初的不适,迅速的恢复到了正常的状态。 透过座舱上的楔形玻璃窗朝下眺望,她看见那艘“中华神盾”舰已是越来越远,虽然刚刚经过了战火的考验,但它的简洁修长的舰身却是纤尘不染,古谱禁不住暗自赞叹:越是磨砺才越能显出它是一把好剑!经过了这一次的亲身海试,不是海军的古谱已经深深的喜欢上了这只神盾,乍一离开不免有些失落伤感,尤其是当她想起在舰上发生过的那一幕幕时,她的心头便莫名的生出一阵烦恼来。这不是因为刚才的陡升急转产生的不适,也不是因为长时航海造成的疲倦,而是出于对眼下这个时代里的种种丑恶所产生的厌恶和无奈。她想不明白,为何正当所有的炎黄子孙都在激情勃发的为着民族的复兴而努力奋斗的时候,竟然还有个把的败类置民族大义于不顾甘心出卖国家利益而不惜沦为遗臭万年的汉奸! 古谱迅速的调整着自己的心态,她不愿让恶劣的情绪影响到接下来的事情,因为一个大的计划已经接近到了最核心的阶段,任何微小的差错都可能埋下最严重的隐患,这是绝对不能容许的。于是,她赶忙宽慰自己:是的,这一次随052c出海执行任务可以算是圆满,不仅荡平了企图侵占我岛礁的越寇,并且还顺路歼灭了“五叶草”的残部,更重要的是成功的掩护了094的归航,当然还有096的秘密试航,哦,据说它已经在太平洋上掀起了“巨浪”。古谱想起这些的时候心情倍感欣慰,但她也不得不去触动那个令她既感到恶心又感到心痛的部分,这一次行动也同样实现了她预想的另一个目的,深挖出了那个隐藏在我们内部的高级“鼹鼠”。 虽然这一连串的任务都已经圆满的结束了,但她情绪却难以平复,很多时候她寄希望于能够有所发现,而当新的发现出现以后,她的心情又变得无比的沉重,这将是一个永远存在下去的矛盾,它由我们的工作性质所决定,既然挖出了这只“鼹鼠”那么就该好好的利用。她经过了审慎的考虑之后决定暂不戳穿吉贺年的真实面目,因为接下来的那个行动会有很多时候需要释放烟幕,而他的存在则刚好可以发挥这样的作用。万事还是要以大局为重啊!要表面上放松,暗地里把空,随时随地盯住他的一举一动。古谱在临登机前的一秒钟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把吕律调安排在吉贺年的身边,直接晋升她为总后特种装备局的局长助理,此事将已最快的速度上报批转,而任命应该会在明天晚些时候下达到她的手中。 wz-10 又做了一个倾转的动作,这预示着它很快就要降落了,这一次古谱没有产生强烈的不适反应,因此她才得以透过座舱的玻璃观察到了下面的情形。停机坪旁的矮树丛边上停着一辆车,站在车旁的那个身影精干而且硬朗,古谱的心里不由得又是一阵起伏,她想:站在那里位置的本应是另一个身影。是的,“老帅”的秘书童谦已经牺牲,他的遗体被发现的时候仍就大睁着眼睛,这是他从高空坠落时应该呈现出的正常姿态,还是他死有不甘另有隐情想要说给人听?没有人能够解释得清,古谱在此之前接到过他的一条短信,上面清楚的说明了他所在的位置以及另一个人名,现在这个人就站在机腹下面的停机坪,他便是“老帅”的服务员窦斌。 “博士”临死之前写下了一个由两个字母组成缩写名称,“书童”临走之时发出了一个名字,但是没有确凿的证据表明窦斌就是db,也没有事实表明他的忠诚存在问题,但是,决不能再这么耽搁下去了,他的问题必须尽早查清。古谱随着wz-10 缓缓的落地,她在心里也做出了一个沉重的决定。是啊!要成功就得有牺牲,眼下只有用他来试试这个人的真假!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但是,无论测试结果如何,我都希望陈墨能够化险为夷平安的返回。古谱想罢急速的遏制住了矛盾的心理,转而关注起直升机的悬降性能来,这个外表看似有棱有角的家伙却将落地的动作做得非常轻柔,“老帅”不由得赞了一句:不错,难怪被称作霹雳火。 古谱不用人帮助便独自跳下了直升机,而后快步的朝着自己的座驾走去,站在车旁的窦斌一见,知道有紧急的军情等待处理,于是,他反应极快的打开了车门。古谱一边弯腰钻进车里,一边丢下一句:赶紧走,日本人扣了我们两个人,得尽快想法营救他们。 第一章.谍影毕现(1) 36.1.1 冲绳 日本海上保安厅第十一管区 22:00 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就跟摸黑走夜路一样,仅凭着眼皮底下的那一点点光亮,他没有办法将步幅迈得很大,因此只能靠加快步频才能勉强跟上,于是,他干脆闭上眼睛把这想象成在海底潜泳时的模样,但是冰冷的手铐提醒他这里不是他熟悉的渔场,他已经落在了日本人的手上。他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下意识的想要找回自由的气息,不想一股类似于发馊的关东煮的味道直冲鼻孔,害得他只得闭了气息慢慢的调整呼吸,这才勉强止住了翻心做呕的感觉。 这是他平生第一次被戴上头罩砸上手铐,因此心理上的抗拒自不必说,但一想到肩上担负的使命,他炽热岩浆般的怒火便得以平复,热带风暴般的脾气也不再发作,他决定作为代言人向对方清楚的表达中国的立场:钓鱼岛是中国的,我是中国的船长,我在中国的领海里捕鱼,犯了什么法?又有什么错!而除此之外决计二话不说。拿定了主意之后,他感觉心中一亮,浑身上下充满了正义的力量,于是步幅变得平稳步频不紧不慢,虽然他的眼不见光,却仍旧走得器宇轩昂。 就在这时,一左一右走在他两侧的两名海警忽然停住了脚步,他们一直架在他腋下的手略略使了使劲,示意他等待下一步的指令,跟着就听见门扇移动的声音,随后便觉出那两名海警弯腰鞠躬的动作来。船长知道已经来到了将要审讯自己的地方,因为脚下出现了光亮并且现出几级木制的台阶来。他在心里笑了笑暗想道:瞧这吓吓唧唧小里小气的衰样儿,天生就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让爷来给你们做个榜样吧!于是,他抖了抖肩膀挺了挺胸膛,昂然迈步就往里闯。 身材魁梧体格强壮的单奇雄突然启动,他身大力不亏的冲劲儿势头强悍,带着那两名海警脚下猛一踉跄,遂丢了假模假式的礼节连忙跟上,那架势不免现出几分的狼狈来,恼羞成怒的两个人便故意的推推搡搡,不料眼前突现一连串的灯光频闪,原来,这两个人在不觉间已经押着单奇雄走入大厅里来,早已等候在此的新闻记者们一见止不住的一阵狂拍,那两名海警的粗鲁举动瞬间便被记录下来,在这群记者当中有一个人不露声色的挤到了最前面,他把话筒举到了蒙着脸的船长跟前,用中文大声的问道: “船长,有什么话要对公众说吗?” 单奇雄闻听立时心中一暖,他感觉祖国就在身边,于是浑身一使劲立时脚下生根,任凭那两名海警如何推搡他就是稳如泰山,就听大声的对着记者说道: “钓鱼岛是中国的领土,我在自己的渔场捕鱼,我有什么错?” 单奇雄的话音刚落,立时就有其他媒体的人连声发问,现场变得混乱起来,而那个人则趁机退了出去,他迅速的敲出一条短讯,热键一点便发了出去,那短讯的署名正是:“战笔”铁卫。 铁卫闪身退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冷眼旁观这眼前的混乱场面,他深知接下来还会有更为复杂的情况发生,因此他需要耐心的等。自从他把从千利隽那里得到的有关日本拟对钓鱼岛采取行动的情报发出以后,他便看到了中日双方在钓鱼岛方向展开的日益明显的交锋,但是有关那个情报的具体实施方案还有待遇进一步的验证,所以,当他得到有关日方扣押了中国渔船的消息之后,他便马不停蹄的赶到了冲绳,他需要通过新闻媒体的角度细致的观察日方的一举一动,并且借助媒体公开的揭露日本想要霸占钓鱼岛的企图。 为此,他抢在了各家媒体之前抢先出手,借助船长单奇雄之口空开的对外宣誓了中国对于钓鱼岛及其周边海域的主权,让日方接下来的任何一种举措都陷于被动,他相信当他的第一现场的报道出现在网络和电视频道上的时候,全世界的人们都会知道,是日本首先挑起了钓鱼岛争端,并且在强抢明夺之前为制造种种借口而不择手段,一旦这种声势营造起来,日方的巧言令色就会失去效果,这让他们惯于使用的虚伪欺诈的手段大打折扣。现在,他的第一个目的已经实现,接下来,就要为因对日方的反击做准备,他推测一个主导这一争端的关键人物马上就会出场。 果然,就在同一时刻,在海保厅第十一管区的停机坪上,柳川义辉刚刚跳下直升机,他晃着高大的身躯踌躇满志的朝着办公大厅走来,一路之上都有海保厅的当值指挥官陪同。守在入口处的警卫虽然并不认识这个人,但是却被他牛拽拽的气势震慑住了,于是情不自禁的立正敬礼,目视他快步如风的走进了海保厅第十一管区的办公大楼。随着柳川一行的出现,海保厅的当值警员们纷纷起立,不约而同的注视着他从面前昂然走过,竟对这个气度不凡的家伙肃然起敬,很多人都预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因此,他们对将要领衔处理这个事件的长官充满了期待。 柳川大步走进了指挥大厅,他一边盯着屏幕上的混乱场面看, 一边抖落了那身咖啡色披风,而后甩手丢给了紧跟在身后的浩志,转而冲着当值的海警指挥官说道: “赶快把他带离那个地方,让现场恢复秩序。” 海警指挥官一怔赶忙追问道: “那些记者怎么办?他们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对待新闻媒体我们可不能硬着干。” 柳川闻听脸色一沉,他很不耐烦的白了那家伙一眼,冷冰冰的说道: “腾出个稍大一点的空房间,再被一些饮料和茶点,你可以随便招待他们,只要不让他们接触到当事人,第一手材料一定要掌握在我们自己的手里边,明白吗?” 海警指挥官被人当着自己属下的面教训了一番,脸上立时变得非常难看,他从来都是呼来唤去的指挥别人,而今却成了柳川手下的丫鬟,这可让他一时没法接受,但是积攒了一肚子的火气总得找人发泄,不然,这口气窝在心里还不得落下病根?于是,他转而朝着自己的手下发起火来,声嘶力竭的叫喊声立时充满了整个空间,人们面面相觑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一脸的茫然,眼看着尴尬的场面就要令指挥功能陷于瘫痪,始终站在一旁的浩志干忙上前灭火,他既看不上海警指挥官的狭隘与浅薄,同时他也不赞成柳川的人前显圣。 他在心里说了句:你们两个都是一路货,越是心虚就越是人来疯,事还没摆平呢你们争什么争?他心里虽是这么想着,但是脸上却挂着谦和的笑容,就见他快步走上前去,俯身在海警指挥官的耳边低语了几句,随后便掏出手机假意要去揿下热键,唬得那个家伙连忙阻拦,转而冲着自己手下大声的喊道: “还不赶快行动,我们这是在执行首相的命令!” 大厅里立时发出嗡的一声,众海警像是一群受惊的苍蝇,霎时间飞得到处都是,浩志笑盈盈的派了拍那家伙的肩膀,转身来到柳川的身旁一本正经的说道: “柳川先生,审讯室很快就好,您请。 柳川心情复杂的看着眼前发生的情形,他既为浩志的出色表现感到赞赏,但同时也为浩志的乖巧而感到忧虑,他的心里五味杂陈说不上是种什么滋味,应该说浩志的举动并未喧宾夺主,但还是让他隐隐的感到了某种潜在威胁,他甚至开始同情起广濑的遭遇来,因此悄悄的提醒着自己:常言说得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你可别做了广濑之二啊! 柳川忽然变得心情沉重起来,他阴沉着的脸就像遭霜打了的茄子一样,明眼人一看便会心知肚明,浩志如此聪明自然也不会看不出来,不过好在眼下的情形替柳川将心病遮掩了起来,让浩志误以为是刚才的混乱局面惹得老板不开心,于是并不往别处去想,依旧是一副情绪饱满的样子侍立在一旁。柳川压了压心头泛起的涟漪,并未表现出更多的异样来,而是继续保持着一副不怒自威的吊样,沉沉的在审讯室隔壁的监控间里坐了下来,浩志一见像是很懂老板心事似的,他冲着刚刚还似怨妇一般而今已经服服帖帖的海警指挥官使了个眼色,轻轻说道:“开始吧!” 海警指挥官啪的一个立正转身离去,浩志有些得意的瞥了撇嘴,脸上露出乖巧的笑容来。柳川忽然对这个机灵能干的年轻人心生厌恶,找他以往的做法或许早就丢出一句:你去休息吧!然后,便再也不会接近这个人了,但是今天他忍住了,因为今天的变故太多了,有些是他设计安排而后发生的,有些却是在别人的蓄意授意之下催生的,这就像是湍急的河流之中大的漩涡套着小的漩涡,身在其中的柳川一时还摸不清河底的情形,因此他不能够随便采取行动,更何况这个年轻人刚刚才替自己制造了一个不算小的漩涡,一旦掌控不好的话,他是会打翻自己这条小船的。 柳川忍住了已经溜到了嘴边的话,转而闭上了眼睛,好让自己好好的静一静。不想,他刚一合上眼睛脑海里却浮现出了另一张年轻而英俊的面孔来。嗯!三浦,这个年轻人也很精明,但是个人的感觉要比浩志来得稳重,并且,自桥本遇刺以后这个年轻人表现得情深意重,比起轻易背主的浩志来要可信得多啊!这个三浦刚刚请示过要来冲绳调查黑泽军神遭遇车祸一事,想必他此刻已经到了冲绳了吧!不如把这个年轻人也叫过来,作为自己的左右手进一步的比较一下,或许可以进一步的分清优劣来,等到时机成熟之后,再利用他们搏出个高低胜败来,岂不是一举两得的事嘛! 柳川想到这里即刻便拿定了主意,于是,他抬起手来轻轻弹出一记响指,站在身后的浩志立即迈步凑到了近前,柳川随即小声的说道: “你去看看他们进行的怎么样了,从现在起,我要你寸步不离的跟在那位船长的身边,只听不说,看你能不能了解得到更多的东西。” 浩志闻听稍稍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应道:“是,先生。” 言罢,浩志转身朝着门外走去,他边走边想,老板是在考验我的能力呢?还是借故将我支开呢?怎么,我连你的老对头都替你除掉了,难道你还不信任我吗?哦,这世道真的是…唉!浩志暗自叹了口气,心中不爽却也没再多言,便悻悻的离去。 柳川这边眼看着浩志身影闪出门去,于是伸手掏出手机来,迅速的揿下了一个热键,一阵嘟嘟声过后,电话里现出三浦的应答声,柳川压低了嗓门说道: “三浦,已到冲绳了吗?” “是,先生。” “尽快赶到海保厅第十一管区总部来,我需要你。” “是,先生。” 柳川轻轻的挂上了电话,抬眼注视着面前的单面玻璃,此刻,那名中国船长已经被两名海警带进了审讯室,柳川一见不由得心里一凛,暗说一声:好魁梧的身板啊!就在这时,两名海警除去了船长的头套,赫然现出一张古铜色的方面大脸来,柳川定睛往船长的脸上望去,就见那人生得一把浓密的络腮胡须,密密扎扎的好似倒卷的荆棘相仿,饱满的天庭下两道苍眉直插鬓边,深陷的眼窝里一对眼睛爆射寒光,柳川一见了不由得心中发冷,暗叫道:此人生得奇伟,真的活脱脱一副天神的模样啊!柳川禁不住坐起身来,嘴上轻轻的哦了一声,随即在心里暗自较劲道:哪怕你是天神莅临,今天我也要杀一杀你的锐气折一折你的威风。 观察室外,房门虚掩着,浩志紧靠着墙壁侧耳倾听着,他的脸上由晴转阴接着由热转冷,继而默不作声的悄悄离开了。 第一章.谍影毕现(2) 36.1.2 冲绳 海边 22:05 三浦手持着电话瞪大两眼注视着黑漆漆的海面,在与柳川的简短通话过程中他一直观察着面前的海滩,他的心思有一半被这片平坦的海滩分走了,因此他的应答就更为简单,基本上只有两个词,是,先生。这是冲绳西侧唯一一片适合泅水登陆的海滩, 他在飞来的途中仔细的研究了冲绳的地理,他从中找到了这片海滩,他推断那个需要他解救的“另一位船长”应该也会选择这片海滩上岸的。所以,三浦落地之后便马不停蹄的感到了泉井集团在冲绳的一处办事处,一座在桥本名下的独栋宅院。 这座属于桥本的私人宅邸一直都属于闲置的状态,它本来是专备桥本因公或者因私来到冲绳时临时所用的,由于桥本的突然死去,所以一时间还没人记起,因此空空荡荡冷冷清清的连个看门的人都没有。三浦轻车熟路的来到这里,他从门前的那棵大树上挂着的人工鸟窝里找出了钥匙,然后悄无声息的进了宅院,开了车库里的那辆雷克萨斯迅速的赶到了这里,他本想在此接应那位不为人知的船长之后,暂且将他安置在桥本的那座宅院里暂避,等到自己准备妥当之后再将他悄悄的送出去。 但是,柳川的一通电话打乱了他计划,他一时拿不准柳川急急赶来冲绳的原因,更不知道他所说的需要自己是出于什么考虑,三浦一时心里没底,所以他边通电话边思考问题,但直到通话结束他也没能拿定主意,但是再这么耽搁下去时间不允许,因为他已经答应了柳川尽快的赶到他那里。于是,三浦的心里不免有些焦虑,他喃喃自语道:“如果他还没被发现的话,他应该会游到这里的。”三浦心里的揣测不期被他念出声来,等到他醒悟时却是为时已晚,于是,他连忙提醒着自己,就要在柳川的身边工作了,无论是处事的态度和办事的方式都得特别留意。 三浦朝着远处黑乎乎的海滩望去,除了海风催动浪花不停的发出声响外,再也没有任何动静了,三浦不由得叹了口气,他猛然想起柳川刚刚说过的那句话来,他那里需要自己,因为什么?莫非两个船长都已经被他控制?哦,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接下来的事可就难办了,要在柳川的眼皮底下救人那真是比登天还难。三浦有些丧气的想,总部用人怎么这么不小心,在特情领域作战可不单纯看你勇不勇敢,光会冲锋陷阵那可不灵,在这条战线上厮杀靠的是一个人智慧,重点看你善不善于开动脑筋,如果还是用旧思维老方法对敌作战,唉!那样会输的很惨。 三浦沮丧之余做出了选择,他不能再留在这里空耗时间,必须尽快的赶到柳川那里,看看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再做打算。想罢,他朝着空荡荡的海滩上看了最后一眼,随即掉头朝着不远处的汽车走去,他边走边提醒着自己,新的环境新的老板,无论是眼色还是身段都是考验,所以,过往的一切积淀到了这会儿已经全部归零,信任和赏识将伴随着一连串的考验,所以,还是打起精神从头开始吧!三浦在自我的鼓励下打开了车门,然后迈步进车系好了安全带又迅速的打着了火,就在他刚要揿亮车灯启动车子的时候,一只大手突然从他的背后伸了过来,五指钢钳般的卡住了他的喉咙。 三浦受到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时毫无防备,因此一下子就被对方擒住了要害,他此刻的任何反抗都是徒劳的,相反顺从和配合却是最明智的,因为只有让自己活着才有可能找到翻盘的机会,靠大脑去战斗的三浦当然会选择屈服,就见他憋住一口气没有挣扎,反而慢慢的举起双手让后面的人把心放下,果然,他的举动让死卡在自己喉咙处的那只手慢慢的松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支装了消音器的枪口轻轻的抵在了脑后。刚刚喘过一口气的三浦没有被这骤然降临的危局所吓倒,相反却被一种期待驱使着,于是,他静静的等候对方开口,那或许就是他正在寻找的结果。 “如果你不乱来的话,我就不会伤害你,我只是想要用一下你的车。” 终于,身后的那人操着生硬的日语开口了,他的吐字含混发音也不标准,但是三浦却从中听到了熟悉的乡音。于是,他一颗悬着的心悄悄落了地,这个人正是他要接应的那个“另一位船长”。三浦迅速的做出了回应,他一边轻轻的点了点头,一边试着用中文做着提醒,他想诱使对方多说几句,从而验证自己的推断。于是,他说道: “好的,船长,我不会乱动,我知道你现在急需要帮助。” 身后那人闻听大吃一惊,他被三浦所操流利的中文以及他对自己的称谓感到震惊,哦,这是怎么了?难道这是个圈套不成?怎么可能我刚一上岸就有一个人开辆车等着接应?并且,这个人还恰巧就是自己的同胞弟兄?难以置信啊!原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人家的掌控之中?那人的心头一紧手里枪便禁不住往前一戳,枪口重重的杵在了三浦的太阳穴上,疼得三浦止不住说道: “别激动,别激动。有话好好说。” 哇!这个人的确是个地地道道的中国人呐!那人想着心里一动,嘴上忍不住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事先我可没有告知任何人。” 此刻,三浦的心里已经有了底,他知道这个鲁莽的家伙的确缺少经验,因此不想再与他兜圈,于是干脆说道: “你是没有告知任何人,但是总部时刻都在你的身边,好吧!为了节省时间,我们按照程序相互检验一下身份吧!” 三浦从“财神”那里得知了这位“船长”的密度等级,按照绝密规定需要通过事先的编程双方互通各自所知的那部分密码,等到双方各自确认以及完全对应之后,那么便可以确认对方的身份了。虽然这是一套非常原始的辨认方法, 由于除了当事人之外再无第二个人知道,因此它又是最为稳妥的确认方法。对于经验不足的人来说,它不但很好掌握,而且也很安全。但是,原本这一切应该是在不挑明的前提下进行的,但是三浦根据来人的行事风格和紧迫性推断,跟这样的生手打交道,越是委婉就越是浪费时间,越是干脆就越是安全。 于是,他果断的提议将这一段隐晦的交谈变成了直截了当的验证,因此,这一看似简单实则繁琐的过程就进行得非常顺利了。很快,顾虑消除疑雾散去,“风暴”也被收了起来。陈墨和三浦两个人的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这一刻他们的心都感到了无比的踏实。陈墨简短的诉说了事情的经过,同时也把船长单奇雄的遭遇讲得仔细,三浦认真的听着,脑子里快速的滤除掉无关紧要的信息,而后将整个事件的脉络条理清晰的串在了一起,现在他的脑海里已经有了一个较为完整的分析,因此,对应的策略也就跟着排列得清晰。然后,他对陈墨果断的说出了自己的安排。 “现在我就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处所,在我做好准备之前你要一直呆在那里。” 三浦说话的时候始终盯着陈墨,他不知道这个家伙会不会愿意配合,但是陈墨的爽快令他颇感意外,三浦开始喜欢上了这个看似难以驾驭的人。就听陈墨说道: “好的,听从你的安排。只是,船长他?” 陈墨的话令三浦的好感加倍,这个尚未脱险的家伙时刻都还惦记着自己的同伴,他想,单凭这一点,为了拯救这两个人值得冒一回险。于是,他胸有成竹的说道: “你尽管放心,关于船长我们另有安排,通过公开渠道能够很好的解决他的问题。但是,你就没那么简单了,所以,如何救你脱险还需要费点脑筋。” 陈墨闻听,呵呵一笑,豪爽的说道: “呵呵!不必为难,从南海到东海,我已经闯荡过一回,我有信心自己脱困。” 陈墨的无所畏惧令三浦动容,他脸色一凛说道: “说哪里话,你到了这里,就是到了我的翅膀底下,再大的风险由我来挡。时间紧迫,我们现在就走,先安置好了你之后,我还要赶往海保厅第十一管区。” 陈墨很内敛的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三浦回过头去挂档起步,车子无声的蹿了出去。 冲绳 日本海上保安厅第十一管区 浩志黑着脸站在角落里,他把内心的鬼祟悄悄的融进了审讯的氛围里,眼下只有这个地方适合于他,除此之外真的再也找不到其他的去处可以让他疗伤了。因此,他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表情木讷的就像一根木桩似的,但是,他的心里却在一刻不停的翻转着,失望加上怨恨就像一股不安分的烟漫无目的的寻找着排泄的出口,年轻的浩志比任何人都知道,如果不能及时的把心态调整好,那么,很难保证他不会把火撒在别人身上,而一点触动了柳川的话,那后果不堪设想。于是,他把目标锁定在了这名中国船长的身上。 但是,他想要借题发挥就得先得找到一个理由,这样才好掩盖他发火的真是由头,于是,他把目光死死的盯住那个中国船长,好像一把锥子似的一下子扎进了那人的内心深处,渐渐的,他从那个人的身上看出了某种不凡之处,细究起来的时候甚至感到心里发怵,他不禁暗问自己:这家伙真的是个捕鱼的吗?可为何从他的身上却看不出渔民的那种淳朴?原来,从他所在的这个方向看去,那名被扣押的中国船长就像一座粗糙而结实的黑塔一样,从他流睛深陷的眼眶到皱纹密布的眼角上分析,此人久经风雨倍受磨砺,他的身上有着岁月的沧桑和起落的坚强,更有敢于赴汤蹈火的担当和勇于牺牲的悲壮,却唯独看不到普通渔民为了生计而奔波的渴望。 哦,这个船长并不简单呐!浩志在心里打了一个激灵,他认准了这个船长一定有着不一般的身世,于是他想:难道柳川看不出内中的隐情吗?可他为何按兵不动的坐在那里,听凭海警连篇累牍的念着什么律法和条例呢?听听那个所谓的船长怎么回答:钓鱼岛是中国的,我到自己的海域捕鱼有什么错?呵呵!多么狡猾的回答呀!他在借机向我们向媒体向全世界宣誓钓鱼岛的主权呐!如果钓鱼岛是中国的,那么我们成了什么?我们到别人的家里抓人,违法的是我们呐!怎么这么简单的逻辑,你柳川都听不出来吗? 浩志满心充斥着偏激的想法,他的失衡心态里急需一块恢复平衡的砝码,但是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要求,唉!那个柳川就是不给呀!浩志忍不住又在心里掰扯道:怎么,难道我说错你了吗?背着我给三浦打电话的是你吧!难道有什么事我浩志替你摆不平吗?你就那么需要那个循规蹈矩的家伙吗?莫非你想把戳穿这个船长的机会留给他吧!呵呵!原来如此呀!这就对了嘛!你利用完了我之后就要搁置不理啦!这你可就想错了,我浩志可不是那么容易摆布的,我是绝不会让人卸磨杀驴的。浩志想到这时已经是目露凶光了,他浑身的肌肉绷起抑制不住的催促他向船长走去。 第一章.谍影毕现(3) 36.1.3 冲绳日本海上保安厅第十一管区 22:10 柳川目不转睛的盯着单面玻璃对面的审讯室,那里即将发生的是一个忍者传人对中国壮汉的审讯场面,他本不希望这么早就进入到肉体接触的阶段,他担心那样一来会使很多迂回和变通的方式受到局限,但他对浩志的做法也不反感,因为这个年轻人的很多表现真假难断,谁知道他这不是在虚张声势的耍个小手腕呢?所以,柳川淡定的坐在隔壁冷眼旁观,他希望能从浩志的此举当中获益非浅,借以窥探出那个中国船长背后的真实身份。 浩志投靠到内阁情报室的时间虽然很短,但是柳川却是一个极善观察的老板,浩志偶有几次不经意的表现,却暴露了他性格当中颇为极端的一面。柳川非常敏感的抓住了这些特点,据此逐步加深了对他的了解。可是,与此同时衍生出的却是一种难以表述的担心。柳川发现浩志的举动不止一次的让他感到意外,这反映出了这个年轻人难以驾驭的特点,而浩志越是积极的表现,柳川就越是感到不安,他甚至开始为难起来,不知该如何约束和管控这个精力充沛的年轻人。 有一个秘密是柳川永远也无法对人提及的,那是他内心深处的一个挥之不散的阴影。原来,有一段时间他发现,每当有浩志出现的时候,他的脑海里便会突然浮现出广濑尸身不倒的场面,久而久之,这种现象几乎变成了一种习惯,近来更是明显,当他看到浩志就会想起广濑,而想起了广濑就会下意识感到心寒,这种心理暗示似乎是在向他证明:广濑的冤魂不散!于是,每当这种状况出现他便会想:噢,这一切都是我亲手策划的呀!难道说这就是我的报应不成?莫非你要我遭受与你相同的下场! 这种状况给柳川造成了一个不小的心理压力,在他身上体现出的直接反应便是,一有浩志主动出场,柳川就会陷入到沉默之中,这看似是他对浩志的一种放纵,实则是他内心里的一种应对无措。而眼下的这个时候,眼看着浩志那种桀骜不驯的个性再一次被点燃,柳川的内心不觉有些忌惮,他开始意识到了自己其实真的有些担心:嗯!自己手上的这支武器不仅是新款,而且杀伤力惊人,但有一点必须多加小心,他着实有点不听使唤。 浩志是一把好刀啊!所以,既要使用好,又不要伤了手。哦,这就需要给他配上一只刀鞘才好。柳川的想法直接而且简单,他考虑到自己的羽翼尚未丰满,不管什么样的人都想笼络在身边,更何况像浩志这样的好手呢?如果单单是他的桀骜不驯到还可以容忍,可是他的诡异难测就不能不说很是过分,假如就这么放任他在自己的身边,不知何时就是养虎为患,常言说得好:文武齐备,方成大业;左右平衡,基业稳定。我的团队当中要有一个考虑周全行事稳重的人才行啊! 就在柳川心事沉重的盯着浩志一步步逼向船长的时候,房间里的压抑气氛被一阵轻微的敲门声打断了,随着门朝外侧开启一个人出现在了柳川的眼前,他一见不由得心中大喜,暗忖道:有了此人,那股平衡浩志的力量就算有了支点,而接下来的好戏还有很多,至于好不好看那就看你们怎么演啦!柳川想到这儿的时候他的精神不由得为之一振,但他执掌内阁情报室已有多年,历来就是城府很深,内心所想之事自然不会轻易表现,更别说在自己下属面前,于是他不露声色的点了点头,示意三浦进来。 三浦回手轻轻的掩上了房门,然后沉稳的走到了柳川的身边,他选了一个稍远一点的位子坐了下来,并不追问急召自己赶来的原因。但他知道柳川不喜欢有人靠他太近,因为那样会让他产生不安全感,因此才有意给他留下了足够的空间,这看似微不足道的细心却让柳川另眼相看,对比起浩志的高调表现,三浦的体贴竟让柳川颇为感叹。柳川也不多言,他依旧专心的看着隔壁的表演,三浦也同样平静的观察着事态的发展,心里揣测着柳川的真实意图。 三浦注意到浩志并非真的是歇斯底里大发作,他在暴跳如雷的间隙里偶尔瞥过来的眼神暴露出表演的成份,三浦的心中不由得一笑随即暗忖道:柳川不是个没有脑子的糊涂蛋,你太过性急的表现暴露了你急功近利的野心,而你处处尽显小聪明的手段也会让人觉得太过肤浅,如此迫不及待的“上进心”会迫使柳川乱了方寸,因他一贯喜欢别人围着自己的指挥棒转,而你的设计却让中心发生了偏转,因此非但不能博得柳川的好感,弄不好还会适得其反。 三浦想到这里的时候偏转视线朝柳川看了一眼,不料却刚好与柳川的视线碰了个正着,就见柳川黑灿灿的脸上现出了意味深长的一笑,像是颇有寓意的说:看见了吧!想法太多的人就是肤浅,其实,他在很多方面都比你差得太远。所以,保持住你稳健的特点踏下心来跟着我干,我决不会因为他的存在而亏了你的。三浦矜持的点了下头,掩饰住本该露出来的会心的笑容,他不敢轻易放松自己的警惕性,其实无论是浩志还是柳川他都不能轻易看轻,因为他肩负着更为重要的使命。 三浦猜想,既然是受命连夜突审,柳川为何会放手让浩志去做这件事情?难道是他故意的拖延,然后好把这块烫手的山芋丢给别人?还是他故意让浩志表现,等他捅出了娄子以后好借故除掉这个祸根?三浦权衡之后更倾向于后面的这个原因。他想:暗杀广濑的事是见不得人的,干这种事的人从来都不留后患,柳川本来就是个心狠手辣之人,他怎么可能会那么好心?竟给浩志这样的机会去露脸?柳川的漫不经心让三浦颇为不解,而他也只能依据眼前的表象进行推测。 突然,一阵电话的蜂鸣声从柳川的衣兜内传来,它一下子打断了三浦的猜想,却也将他的注意力悄悄的吸引了过来。三浦端坐在那里假意全神贯注的盯着单面窗口,暗地里却调集起了全部的精力转去柳川那里,他寄希望于能够听到只言片语,但是,很可惜,那阵蜂鸣声来自一条提醒,三浦无法知道它究竟是一条短信还是一封邮件,现今的电子信息时代里各种通讯手段不胜枚举,但总之它所传递的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因为,柳川刚刚瞥了一眼就不自觉的坐直了身体,三浦随即提高了警惕。 柳川敲熄了手机之后低头沉思起来,这种状态持续了大约一分多钟的时间,他的视线却始终没有抬起来,三浦知道如果到了这会儿还摆出一副漠不关心的神态,那就明显是在装蒜了,于是,他小心翼翼的站起身一脸关切的望着柳川,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很是萌呆。这时,柳川才慢慢的抬起头来,转而冲着三浦说道: “你去把浩志叫过来吧!我有一件紧急的事情要交给他办。” 三浦脸上的关切未解,但还是答应了一声转身欲往门口走去,忽然又被柳川叫住。 “我这么做的原因…你能明白?” 三浦虽然明白柳川说出这话的起因,但他仍就装作不解的的样子,心里想道:知道你怕我心存嫉妒,但我想要知道的却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时就听柳川说道: “刚刚接到情报说,那条渔船上不止一位船长,三浦,搜捕这样的事不是你擅长的,所以,还是交给浩志去做吧!” 三浦听了柳川的话不由得心里一惊,心说好险!如果不是“财神”的命令先到,而自己的运气又好的话,那么陈墨怕是插翅难逃了!他按下心里的诧异不提,脸上却露出一副感激的神情来。他冲着柳川深鞠一躬之后转身离去,柳川望着三浦的背影想道:还是这个年轻人更靠谱一些,遇有敏感机密的事情交他去办更为妥贴呀!随即转念又想:哦,这第二位船长到是个什么人物呢?他想到这里不由得把目光投向了隔壁的壮汉,心想:如果还有一位船长的话,那么这一位就只是个摆设了。 柳川忽然觉得抓捕漏网船长的事情更为重要一些,既然被扣的这条船上的名义船长已经被扣,那么另一位船长就必然特殊,这一看来,从他的身上必能获取真正想要得到的东西。想到这里柳川便不由得感激起为他暗送情报的那个人来,他想:若不是预先在中国高层里埋伏这样一个人,那么如此机密的消息又如何得来呢?柳川想到这里不由得得意起来,他阴沉的脸上也不自觉得晴朗了许多,恰在此刻三浦带着浩志推门进来,刚好看见了他脸上灿烂的笑容。浩志误以为柳川的悦色是因自己的出色表现所致,于是愈发的情绪高涨起来。 “干得不错!浩志,我一直都在关注你的表现,现在我不得不说:浩志,干这种活,真是委屈你啦!” 柳川很是虚伪的一番表白,却让浩志非常的受用。他认为自己的一番努力没有白费,真的如愿以偿的获得了老板的承认。于是,他很是激动表白道: “柳川先生过奖了,浩志既然投身您的麾下,愿献犬马之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柳川闻听哈哈大笑,心说这正是我想要的效果,随即按落了笑声沉声说道: “浩志啊!眼下有一桩要紧的事飞你不可,只是不知你的意下如何?” 柳川的手腕真的很炫,旁观的三浦见了不由得汗颜,心说:这么无耻的言语也能说得出口,他这种人定成大事,有朝一日让他成了气候,必是我中华之不幸,不如,找个岔子尽早除了他吧!另一边上的浩志听了不由得热血沸腾起来,就见他冲着流产神鞠一躬,热泪盈盈的说道: “柳川先生尽管放心,烦你令旗所指,浩志自当肝脑涂地,不达目的誓不为人。” 哈哈!听了浩志所言,柳川禁不住大笑起来,他唾沫星儿乱飞的说道: “我遍寻各地已有数载,今日终得浩志,心满意足啦!好吧!去吧!” 三浦听完此言,便知谈话告一段落,于是,带头神鞠一躬,浩志追随,随后转身离去,步伐坚定器宇轩昂,仿佛领了圣旨一样。三浦见其身影消失之后,这才起身面对柳川说道: “先生真的不准备留个后手?” 柳川呵呵一笑,诡异的看着三浦并不言语,那眼神里藏着太多的内容。三浦一见已然明了,于是不再多说,略一鞠躬转身便走。这便是心有灵犀的味道,特情一线的人们如果没此灵性,那便是行尸走肉只能苟活一时而已。所以,三浦与柳川一对眼神,其中获取的内容远比柳川唠唠叨叨对着浩志说了半天还要多。三浦想既然柳川已经默许自己单独行动,那么,正好趁此机会将那陈墨暗送出港,至于那位船长的解救方法,呵呵!公开场合多种多样。 想罢,三浦转身便往外走,一出了房门他便急速换了思路,他暗虑的是柳川所获的情报怎么解释,他怎么能够轻易得到和“财神”提供的一模一样的情报?这表明了在我们的内部甚至很有可能是在高层里暗藏着敌人的间谍啊!三浦想罢,当即决定要把刚刚得到的消息即刻通知“财神”,以便总部尽快采取措施,亡羊补牢犹未为晚呐! 三浦想着心事迈步出了海保厅第十一管区的总部大门,他刚想朝着自己的雷克萨斯走去,不料肩头上挨了重重的一掌,三浦心里一惊暗叫一声不好,急忙稳住心事拿稳了架势定睛看时,却不禁心头微微一震,暗嘱自己与这样的人打交道需多加小心。 第一章.谍影毕现(4) 36.1.4 海南 某军事基地 22:15 嗤!八克装的茶包被狠狠的撕开了一道口子,跟着那只已经有些年头的紫砂杯被盖子重重的磕了一下,发出了很大的声响,接着产自福建的大红袍被刷的一下全都倒进了杯子中,随后便是一阵踢了趿拉的脚步直奔着饮水机而去,接下来就是开水冲进茶杯时的哗啦声。这一连串的响动既零乱又突兀,它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是那么的莽撞和粗鲁,直接反映在这套一明两暗的客房里时,它又显得那么的急躁和慌乱,就像家里没人时独自留守的宠物狗,东咬咬西啃啃的发泄着心中怒火。然而令人很难想象的是,弄出了这么大响动的既不是泰迪也不是博美,而是“老帅”的服务员窦斌。 窦斌曾经也是一名资深的外勤特工,且一直都以身体灵活动作敏捷而著称,尤其是他踏雪无痕的身法着实令人羡慕,它已被融入到了日常的生活中。每一个在“老帅”身边工作过的人都知道,那是他多年来在工作中养成的习惯。因为他经常需要进出“老帅”的房间,无论是在“老帅”工作的时候还是在她休息的间歇,他都免不了要干些沏茶倒水的零碎活儿,而“老帅”所做的都是些敏感而复杂的工作,因此时常会陷入到沉思之中不宜打扰,这就逼迫着老窦不得不把脚步放到最轻,动作也尽量保持在最简捷和最迅速的水平,就这样,久而久之他修炼成了来去留影不留声的独门武功。 但是,他今天的表现却与他的真实水平相去甚远,很明显造成这一切的根源还是在于内心,窦斌在过厅内的这一系列表现算得上肤浅,就像个小孩子在大人的面在撒泼耍贱,其目的就是想把里屋的“老帅”引出来。他想的是:哪怕被你没鼻子没脸的骂一顿倒也心甘,可如果再这么憋闷下去的话,不管是你“老帅”还是我窦斌,恐怕谁都难以熬过今晚。原来,这一次远航归来的“老帅”明显变得沉闷,没有了通常的诙谐幽默,也没有了以往的神采飞扬,她的情绪低落得近乎走样。身为“老帅”服务员的窦斌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他才要“以身试法”借故让“老帅”把火发在自己头上。 其实,“老帅”的心事窦斌也略知一二,他跟了首长这么久,除了生活习惯之外也多少摸透了她的一些小脾气。原本这一次出航归来的状况很是喜人,不仅测试工作完成的圆满,就连不能明说的秘密任务也执行了一两件,窦斌虽然无法得知具体的细节,但他从同去的人们脸上也能看得出来,当他们走下舷梯时人人都轻松愉快个个都喜笑颜开,但是唯独“老帅”眉头紧锁笑不出来。心知肚明的窦斌对此早有准备,他知道是童谦之死让“老帅”睹物生哀笑口难开。过分压抑的气氛让窦斌承受着无形的压力,“老帅”一刻不说话他便一刻也难踏实,因此坐立不安也是他的正常反应。 窦斌如此反应其实也算正常,童谦在他的眼中就是个长不大的“书童”,虽然他们同在“老帅”的麾下,但是工作性质却完全不同,童谦身为“老帅”的秘书级别密度都比窦斌高出了一大截,他每天处理的都是“老帅”过目前的机密文件,这或许是窦斌再做十年的服务员也难接触到的,但是童谦并没有因此而显出高高在上的傲慢来,相反,他却表现得和蔼可亲平易近人,几乎与每一个警卫都能搭讪几句聊聊天,他对窦斌就更加亲切了,打趣玩笑那就更是常见,所以处在级别最低位置的窦斌并不觉得孤单,每天经过童谦的身边时也就多了一份亲切感。 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一层关系,窦斌对童谦的死也就有着更深切的体验,它甚至强过于尹博遇害时给他的冲击感。作为一名独打单练过的外勤人员,窦斌不仅冒过险而且也杀过人,虽然没有几人见识过他的真实手段,但他自己知道当生命在手上逝去的时候,那种感觉难以言表。如果,那个被杀死的又是一个非常熟悉的人呢?那个人永久的离开了,是你的手切断了他的生命河流,那么,你该用多久才能弥合那段记忆撕裂后留下来的伤口?在这一方面窦斌确实是一个老手,他需要有一个支点帮助自己撬动那块遗忘的石头,封堵住隐藏着真相的洞口,而“老帅”则是他的唯一选择。 想个办法让她哭出来吧!再稍稍的点拨几句让她认为这都是她的错,是嘛!你不应该轻易的怀疑跟了你很久的人,更不应该把一个擅长动脑的人调离了案头,假如这一切都不曾发生过,那么,你的这个团队也就不会变得如此冷落。哦,话说到此她必定泪如泉涌,哭得跟个小女孩子似的劝也劝不住,如果真的到了这样一个程度,那么就给她点时间由着性子哭,等到她的情绪稍稍好转了一些的时候,再适当的宽慰一下引导着让她倾诉,这个时候的火候把握很重要,一定要让她感受到你的理解,却又不能让她很快就摆脱了内疚。 哦,是啊!不必太自责嘛!行走无间谁还不犯错?重要的是不能重复的犯同样的错,你能够理解这句话的背后暗喻着什么意思吗?对喽!那就是要善待于我,你可以对我委以重任,但不要让我离开你的身边,过去童谦负责的事务你可以交给我来分担,这样一来我就有机会表现,而你呢也可以契此实现对童谦的怀念,哦,一举两得的举措对吗?而接下来要干的事呢?就是给我机会升迁,这样一来你就可以安安稳稳的再干几年,我可不会忘恩负义过河拆桥哦,呵呵!为了我自己也绝不会那么干。至于结局嘛!已经不再重要了,反正你已经到了人之暮年,而我则不然… 正当窦斌在过间里面摔盆打碗吸引她的注意力的时候,古谱却端坐在里间的书桌旁凝神冥想,在她的手旁那部国产军用制式的手机还在闪亮,屏幕上面一则发自国安局申尘的短信清晰可见,正是它让古谱陷入了沉沉的思索当中。内阁情报室的柳川这么快就知道了我们的另一位船长,难道说我施放的烟幕已经染黑了那个人的手吗?哦,如果真是那样,我们以往的漏洞可就大了,由此产生的损失也不可估量,那真是我这谍海生涯之中最大的败笔呀!无论是对党还是对国家都没法交代啊!我就算是引颈自戮也难挽回呀!哦,这是对我一生自负的教训呀! 古谱自觉通身冷汗仿佛就要虚脱了一样,她赶忙坐稳身体调匀呼吸,让自己的情绪尽快恢复到平和的状态。随着渐渐稳下心来,古谱不觉越想越觉得气愤,但她气的不是别人而是她自己,她在心中暗自痛斥道:你一生争强好胜看似战绩辉煌,其实不过是花开一季根茎已黄,所有的功勋声望都如过眼烟云相仿,撑到最后却败在你的刚愎自用之上,现在看来,一粒老鼠屎足以祸害满锅汤,蚂蚁腿虽短也能绊倒象。哼哼!一个忠实憨厚的假象,却扮演了最成功的伪装,只恨我今日才能识破你,不然我早就一枪… 七旬老人虽然气愤却也有张有弛有量有度,因此,一阵咬牙切齿的痛恨过后,古谱渐渐的恢复了平静和从容。她从书桌前缓缓站起身,试图让自己换一个切入点重新考虑。于是,她在这套不大的客房里面踱起步来,走完了一圈又一圈,渐渐的走出了峰回路转。她想:正视现实回归理智,从专业的角度去观察眼前的局势,寻觅其中是否藏有扭转态势的关键点,一有发现即刻翻盘,给他来个反败为胜乾坤大扭转。古谱只在挫败感中沉沦了片刻时间,随即便开始了不服输的研判。这种天生的猎手特质以及融在骨子里的血性,让她很快便形成了一个反击的方案。 依照眼前的情况判断,自当将他列为最大的嫌疑人,从现在开始他的一切行为应当受限。嗯!先安排一个密闭的环境,再找一个合适的理由,不动声色的把他圈起来,从现在起这个人就是我的菜!如何处置利用全听我安排。而后撒开大网旁敲侧击秘密调查他来历,与此同时,还要麻烦战斗在第一线的同志,进一步确认那个泄露了机密的间谍究竟是何许人,虽然到现在为止对他的怀疑不容置疑,但也不能不防敌人的离间之计,从古至今善用兵者从不厌诈,而无间界里就更少真话,我们可不能够冲冠一怒就乱了方寸啊!古谱想到这里不由得心中一凛,开始为自己刚才的想法而羞愧。 嗯,时间紧迫形势危险不如就地取材因地制宜最为简单,就在这个海军基地里面圈块地,连同那个总后的内奸吉贺年也算在一起,派给他们一个所谓的秘密研发计划,成立一个集中攻关的课题小组,暂且设限半年时间,在此期间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外出。除此之外还得给他们安排一个人,专门监管他们的内外通讯和上下勾连,给他们预留一条单独的网线,不论是短信邮件还是上网浏览,凡经他们之手的一律延迟收发时间,借此机会不怕找不出疑点,假使将来证明了他的身份,也要暂且稳住不急着清算,要知道这两个人的价值可不一般,不把他们身上的油水榨干绝不算完。 古谱想到这里心里不觉豁亮起来,她迅速的坐回到桌子跟前,打开电脑敲开了卫星地图,随后飞快的动起了脑筋。她把地图一帧一帧的放大,直到整个基地占满了屏幕,然后又在基地的周边寻找起可利用的资源。嗯!不错,在基地外沿十公里左右的海面上有一块不大不小的礁盘,上面建有维修军械的库房。啊哈!一个绝对封闭的空间,比起禁闭岛来也不逊色几分,只需简单的收拾一下就能使用,除了定期派船运送给养之外,其余的飞机船舶全都撤回来,再派上一个加强排负责那里的安全,确保把那儿看管得如同铁桶一般。至于那个负责监视的人选嘛!除了吕律调还能有谁? 窦斌终于等到了“老帅”出屋的那一刻了,他的脸上挂着期待关切疑惑担心等诸多表情,复杂得连变脸的功夫都赶不上他的更新速度。但见“老帅”神态自若的往当中一坐,很懂他心思似的点了点头,那意思似乎已将一切内容全都包容了,而所有的言语交流也都已经简化为一丝体谅的笑容尽在不言中。窦斌努了努嘴没能说出什么,刚刚想好的那些话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想必是“老帅”的威严镇住了他的嘴。于是,他只好把那杯刚刚沏好的茶水往前推了推,忍住了满眼的泪水脚步沉重的往后退了退,就在他刚要转身想朝门外走去的时候,“老帅”突然发声把他叫住了。 “首长,童秘书他…我们要给他报仇啊!” 窦斌的话未说完眼泪早已夺眶而出了,他连声的哽噎着连正常说话都已不能了。古谱注意到窦斌第一次放弃了“老帅”这个称号,进而没有表现出他与首长的熟悉与近乎来,这或许也是他内心防范而产生的一种距离感吧!古谱想道:如果你心里没鬼的话你又何必如此呢?不管怎样,从现在起你就是我手心里的蚂蚱,想蹦跶可以但不能随心所欲,你还是开始祈祷吧!别让我抓住你的蛛丝马迹。古谱想着平静的望着窦斌,她轻轻的摆了摆手止住了他的哭声,然后用一种超然的神态淡定的语气异常从容的说道:“话不必多说,重点是落实在行动,你是个老特工,这点考验你经受得住。” 窦斌闻听立即正色收声现出了一脸的庄重。他想:老帅果然厉害,经历了这么大的打击竟然表现得波澜不惊,她也不管深陷困境危机重重,依旧照例开工雷打不动,这样的女人还是趁早离开为好啊!古谱刚刚开言说出一句,窦斌就已经心生气馁放弃了初衷,他想逃之夭夭了。而古谱接下来的安排似乎为他的想法提供了一条捷径,他仿佛是求之不得又感觉是水到渠成。于是想道:是嘛!我跟随了你这么多年,总得给我一个升迁的机会,这多少也可以用来证明我在总参情总的表现可圈可点,也不至于多年来的努力全似肉埋饭里边呐!窦斌按下心事专心听古谱说道: “我们有一项绝密的科研计划,已经到了实战测试的阶段,这个项目的成功不亚于当年两弹一星的作用,所以,非忠诚可信之人绝不能参与其中,眼下,测试工作进入到了倒计时的时段,再有半年或许更短,我们就要进行一次反导试验,在此之前绝不能有任何泄密出现,为此,我们需要一个经验丰富忠诚可靠的人,由他负责全方位的保卫安全,这项艰巨的任务我决定派你担任。” 古谱把话平和有序的说完,窦斌的表情从专注到严肃直至现出了一脸的庄严。 第一章.谍影毕现(5) 36.1.5 冲绳 日本海上保安厅第十一管区 22:20 中井孤孤单单的走在冷冷清清的街道上,一路咕咕叫着的肚子就像眼前的这条街一样,干净清爽空空荡荡,没有一点余味可以用来回想。他感觉自己就是一条狗而非一匹狼,他既无家可归也无猎物可享,照这样混下去迟早会横尸街头暴毙路上,却不会给人留下任何的念想,他实在无法忍受这条归隐之路的沉冗漫长,它了无生趣的程度甚至超出了他当初的预想,现在的“孤狼”真心害怕孤单这两个字,他做梦都想要重新拾起昨日的辉煌。但是回头路是不好走的,无论是远东特课还是内阁情报室他都联系过,而中情局就更不必说,但是迄今为止仅有广濑给过他答复。 肚里没食的中井从里到外都觉得冷,再加上他搭乘的那架水上飞机偏又撒气漏风,飞机在落向水面的时候溅起的了大量的海水,它们一点都不糟蹋的让中井湿了身。哦,真他妈的不走运!中井记得自己当时是这么叫出了声,随即就得到了更为严重的报应,飞机在停靠码头的时候动作有些不太稳,珊板上的凸起部分猛的撞上了机身,坐在舱门口的中井差一点被掀翻,但是激起的浪花却溅了他满身满脸。中井把到了嘴边的咒骂生生咽了回去,他害怕因为言语不检点而再次遭受天谴,于是,他无怨无悔的上了岸,饥肠辘辘的到处乱转,希望能够撞上一家正营业的小酒馆。 浑身湿透又饥又冷的中井像一只无头苍蝇似的在大街上乱撞,这让他觉得自己很像那个“孤独的美食家”井之头无郎,他们一样的西装革履,一样的饿着肚子在大街上徜徉,唯一不同的是,他并不寄希望于一次大快朵颐的品尝,而只是想填饱了肚皮再暖一暖身体。中井这么执着的投身于查找真相的目的,是因为他从一个人的身上看到了境遇的转机,她便是柳川身边的红人金英玉。从他近距离的看着金英玉携带商苑一道登上了直升机,他的脑海里便始终都是这个女人的影子,从他追踪商苑开始到他把注意力转向金英玉,事情的负责程度已经远远的超出了他的预期。 起初他不过是对那个鬼鬼祟祟出现在中医诊所的商苑报有怀疑,不想中途却给金英玉抢了先机,这个人摇身一变就成了韩国人。自从她把商苑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起,中井便对这个自称是韩国特工的家伙愈发起疑。若是依照原本的推断,他也不过就是个信使想传递什么消息,这在他的眼中只是个小小的疑团,却不想随着事态的发展它滚得像个雪球一样,到了现在它已经像座山似的挡在了眼前,就连咫尺之遥的真相也看不见。而更是中井感到不安的是,这个疑团不间断的发展,悬念一环扣着一环,就好像涟漪一样的扩散,一眨眼的工夫竟然波及到了韩国方面。 原来,中井为了核实商苑的真实身份真的下了功夫,他曾经给韩国情报院发过一封电子邮件,专门询问这件事情的调查结果。但是他的问询至今未得到任何回复,就如同石沉大海一样根本没人关注过,就连那个跟他关系不错的朴东俊也没见有什么动作。中井记起那个家伙曾经有段时间跟他打得火热,无非是想从他这里寻求帮助,当时中井毫无保留的给了他想要的一切,其实也是想交他这个朋友,可是时过境迁竟然是这样一个结果,中间发现原来自己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中井不由得怨气填胸,他忿忿的想:自己这么一个小小的请求都得不到回应,那么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交情? 虽然中井在韩国情报院里认识不少人,但是他最熟悉的还是那个朴东俊,这个家伙近来仕途很顺的主要原因,其实全靠着日本方面的人脉关系,而最初为他牵线搭桥的正是中井本人,所以中井才会这么生气,他一路飞着一路骂着:我把这么点小事托付给你,却竟然不理不睬的吹什么牛皮?你别忘了我们可是同盟关系,没有了日本你单独一个韩国想要对付朝鲜,哼!你还真没那么大的实力。中井正是在这样的一种情绪之下飞到冲绳的,所以才导致了他先是湿身后是饿饭的经历。恰在这时,忽见一盏灯笼配着酒幌闪现在前面的街口,这让一脸衰气的中井立时便振奋起来。 自从浩志和三浦先后离开以后,柳川就一直面对着那扇单面的玻璃坐着,他在仔细打量那位中国船长的同时,也在心里打起了小鼓来。他想:既然同船的还有另外一位船长,那么眼前到这一位明摆着就是个幌子,那么再审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不如把他移交给冲绳县政府,让他们从法律的角度去加以利用岂不更好?至少可以名正言顺的打一打中国的脸,给业绩颇好的这一届政府减一减分,煽一煽中国国内的民族主义气氛,给他们添一添乱分一分心,让他们首尾难顾内焦外困,如果再利用一下我们安插在中国的另一股势力的话,哼哼!绝对可以搞得他们手忙脚乱。 柳川的脑海里忽然蹦出一个奇思妙想来,绝对算得上是脑力风暴产生的绝佳点子,柳川不无得意的想,若是把这个方案报给安倍的话,还不把他美的连鼻涕泡都笑出来?而自己在他眼中的地位自然也就抬高了几分,等到他重回首相宝座再主内阁的时候,怎能不给自己一个重要的位子坐一坐呢?一想到这些柳川的脸上也情不自己的绽放出了笑容。心想:“中央一套”已经被搁置多时啦!如果长期不用他会生锈的,并且,还有个“四扇屏”也没发挥出多大的作用啊!虽然谈好了请他们过来,可是总得带点见面礼呀!要知道我这内阁情报室可是不养闲人的! 柳川踌躇满志的翘起了二郎腿,随即又把头往椅背上一靠,正打算就这出“后院起火”的好戏做一个具体的方案策划时,他忽然意识到有一件事才是重中之重,那便是迅速的抓捕到另一位船长,而这件事应该是整个计划的重点,只有此事办成之后才有后续的文章可做,进而才可能牵一发而动全身,到那时候说不定中国政府还会派专人过来,主动抗议也好变相求和也罢,总之主动权全在我手,也让外界看一看我们在法理上面站得住脚,而接下来在钓鱼岛的问题上也就能够放手一搏了。柳川想到这里的时候忽然觉得心情有些沉重,刚才的那份兴致一下子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原来,他突然对自己刚刚做出的安排感到心里没底,是啊!如此重要的抓捕行动,单单委派浩志和三浦去执行,这能行吗?原来,在柳川看来无论是三浦还是浩志,他们在抓捕行动方面都经验不足,再加上他们手下的人里也不够,在这么大的一片地方展开搜捕,难免他们不会捉襟见肘啊!嗯,得找一位警界的老手出马才好啊!柳川的念头刚有所动,立时便想起一个人来,如果能够有此人助阵的话,哦,那我就真的可以高枕无忧啦!柳川暗自默念着这个人的名字,脑海里不时的闪现出这个人的影子,同时也在心里权衡着用与不用的利弊。 原来,就在不久之前,他与此人曾经面对面的交流过,当时如果不是他仗着自己位高权重压服了那个人,那么依照那个人的实力,恐怕他早就在桥本之死和与广濑联手等一系列事情上拔得头筹了,照当时的情况来看,这个人的气场虽弱但是底气很足,他不但人手众多而且经验丰富,但最重要的是他称得上是一条地头蛇,日本不大东京不小,他占据了警视厅的敏感位置,无论是查人还是办案全都名正言顺,如果由他负责搜索逃犯,于我会事半功倍,于他则是人尽其才物尽其用,这真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安排呀!柳川想到这里的时候本该如释重负才对,却不想他的心头越发的感到沉重了。 其实,柳川虽然胸怀大志也颇有几分霸气,但他却天生少了一样重要的东西,那便是魄力,这决定了他难成大器。从他对浩志的态度就不难看出,他对自己的手下存有戒心,俗话说能容多少人就能管多少人,连浩志这样的毛头小子都没把握掌控,更何况一个无间老手呢?为此他才左右犹豫进退两难。原来,他看好却又忌惮的那个人正是东京警视厅的高级警长中井,这个从中情局归隐回来的家伙实力非凡,柳川权衡了半天终于做出了决断,他采取了和对付浩志一样的手段。为此他需要打两个电话,一个是打给中井另一个是打给金英玉。而到了这时他才想起玉子小姐怎么还没到呢? 金英玉驱车往海保厅第十一管区的总部急急赶来,就在几分钟之前,她乘坐的“朝日新闻”的 直升机刚刚降落在码头上,她匆匆的与那位心事重重的中国同志分了手,而后征用了一辆同样属于“朝日新闻”冲绳编辑部的汽车,一路上她已经想好了应对柳川盘问的各种理由,诸如广濑之死和控制新闻喉舌等等都能当成借口,以便掩盖因为等候商苑二浪费掉的时间。她对于这个来自中国特情单位的高层人员已经表现出了最大的耐心,但是直到现在仍旧看不到他有丝毫松动的迹象,究竟挫折的金英玉没有为此而怒火冲天,她早已有了破釜沉舟的决心因此不在乎玉石俱焚。 在金英玉看来,如果说服不通的话那就硬来,她有各种各样的手段可以对付不一样的人,因此,满足商苑的一切要求是她实施这些手段的前提条件,所以,她甘愿为此冒天大的风险。而当她认为自己的一切努力都已用尽,那么,为了达到拥核的目的她真的就要不择手段了。刚刚从韩国传出的消息给了她沉重的打击,她把悲伤掩藏在心里就像从不知情,这已不是第一次让她笑颜面对战友死去,只要是为了实现领袖的愿望就算再大的牺牲也在所不惜,但是这一次有一点点的不同,因为刚刚离去的那位战友是她的同胞姊妹。 原来,金英玉一家蒙领袖关爱,三个子女全都投身到了特情战线,她们姐弟三人同属于一组,皆被派往敌人内部执行特殊任务。其中金英玉排行老大先行一步,她被派往了日本,紧随其后的是小妹金真颜,她跨过了三八线逃离了朝鲜,而家中唯一的儿子金承钟则取道台湾,后又辗转进入了韩国的釜山。若干年后,姐妹两人全都成绩斐然,一个已经是日本内阁情报室的高级特情人员,另一个则进入了美韩联军的司令部成为了情报军官。惟有金承钟为了行动自如而闯荡江湖,他以杀手的名义为小妹提供掩护。但是斗争进行的极其残酷,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便突如其来的遭遇了横祸。 金英玉的地位比较特殊,她只接受某个高层人物的单线指挥,而与其兄弟姊妹并无联络,妹妹罹难的消息是她通过内阁情报室的渠道得到的,因此心情尤为难过。不过好在她们离别也有十几年了,她对妹妹现在的模样没有概念,否则真不知她如何承受这巨大的悲痛。但是金英玉是领袖最为赏识的间谍,她的一切早已经奉献给了将军,因此这点打击完全不会让她分心,却只能增加她对敌人的仇恨。所以,痛失亲人的金英玉不露痕迹的掩饰了自己的伤心,她的热情和干劲却不减半分。她把商苑送走之后便驾车狂奔径直去见柳川。 车在海报厅第十一管区前的路口稍稍减缓了车速,因为往来的军车和警车逐渐多了起来,而且能够看见成群结队的警员和少许士兵出现在街面,再往前走出不到百米路况就突然变得拥挤起来 ,就见人来车往的乱乱纷纷,中间还夹杂着媒体的车辆和现场直播的人们。金英玉不想因为磕碰刮蹭之类的小事儿耽误时间,所以这才减速慢行主动的避让行人,她一边见缝插针的往前挤一边沉下心来想事情,商苑的固执已经让她忍无可忍,而且中国的强硬也让她怨气填胸,为此必须得给他们点压力才行,为达目的任何手段都在考虑之中。 就在金英玉片刻分神之际,一辆车从斜刺里冲了过来,两车相错也只有不到一秒钟,开车的那个人明眸一闪就把金英玉的脸印在了脑海中,他阴沉的脸上有那么一瞬露出了笑容。他想:哼!你怎么来得这么是时候呢?看起来又是想伸小手抢果实坐享其成,嘿嘿!这一回你可是大错了算盘选错了人,我浩志的眼里从不揉砂子,我的功劳你想捞走那步行!两车一错浩志瞄了一眼后视镜,随手掏出手机来揿下热键按在耳朵上,一阵嘟嘟声过后,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应答回来。浩志也不废话简短的说道: “裴先生,我交给你的活儿很急,所以,我再免费奉送你一条最新的消息。金英玉已经倒了冲绳,现在就在海报厅第十一管区,请你尽快赶来,等你的好消息。” 第一章.谍影毕现(6) 36.1.6 中国 t市 民俗文化馆 22:25 两个黑影一先一后的向着小巷的深处靠近,他们动作灵活脚步轻盈,就像两只寻夜的猫儿一样机警,等到了多岔巷口之后他们默契的分成了左右两路,而后沿着墙边缓缓前行,朝着一辆停靠在路边的保时捷包抄过来,最后在距离那车四五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双双的隐在了低矮的屋檐下。朦胧的夜色浓密的树影遮掩了他们的身影,却挡不住他们犀利的目光,就见为首的那人回身打了个手势,随后的那人跟着点了点头,于是,两个人的注意力便一齐集中到了那座被多路岔口夹在当中的民宅院落上。 灰色砖墙拱形门洞红漆大门还有一盏昏黄的铁罩白炽灯,所有这一切都带着明显的地方特色和时代特征,它最初是北洋政府一个官僚的豪华官邸,解放后成了几十户百姓的公产民居,改革开放后被某个暴发户买了下来,又被辗转出租给了某个文化社团,现在,它成了一个半公益半商业化的文娱场所,既有弘扬民族文化遗产的办公地点,也有小剧场的相声表演场场爆满,除此之外它还有一个特殊的功能,那便是以文娱之名作掩护暗中进行的颠覆活动,幕后黑手正是冠以梅兰竹菊为名头的《四扇屏》。 此时就在这扇红漆大门的后面,一处拐弯抹角才能找得到的房间里,一场唇枪舌剑的辩论进行得正酣。由于争执的双方互不相让且又各执己见,竟使得谈话再也进行不下去,气氛也就随之变得异常沉闷,比起不远处那座笑声不断的小剧场来,这里冷寂的感觉堪堪比作阴森森的停尸间。三个僵立不动的家伙就像是活死人,他们虽然穿着不同相貌各异,明显的有别于彼此,但是有一个特点却是相同的,那便是苍白的脸色,这或许是因为长年不见光的缘故,才使得他们几乎同时呈现出了失血的颜色。 一个胖胖大大的人背窗而立,堵得严严实实的窗帘遮住了街灯的光线,这让他身后的背景变得比较暗,看上去就好像一枚硬币镶嵌在镜框里。这个人的整体外观比较圆润,总是笑模笑样的脸上近乎单纯,因此单凭五官很难把他记下来,必须接触之后才留下深刻的印象来。这有一点像他手上团着的那对铁核桃,看外形似乎没有什么明显的特征,只有拿在手上一后才会知道它铬手的原因。《四扇屏》里仅位列第三的“竹屏”管畅正用他柔韧的强硬告诉对面的那个人,《四扇屏》不吃你那一套。 松散的特务组织里有名的《六合套》就是靠着这个人串连而成的,但颇为不幸的是,他手下的六合人马经过了前番的一通折腾之后已经折损了大半,现在名为六合实则仅剩一套,细算起来仅有“乾坤合”仍旧全科,可是却远在宝岛台湾,而那对倒了霉的“阴阳合”已然携手弃阳奔了阴曹地府,双枝折半的“天地合”里那位名优入江美也已打道回府,去完成一个死人交给她的任务,这六合不在仅剩下一套说话当然就不灵了,盛仲再怎么表明这是中情局的命令可也说不动那个“竹屏”管畅。 原来,匆匆开车赶来t市的盛仲想借国际知名导演的名义搞一个艺术沙龙,以青年学生为目标借机宣传反对政府的言论和思想,进而煽动学生成立非法组织为颜色革命培植土壤,然而人生地不熟的盛仲必须依靠当地的力量,所以他才以中情局的名义试图控制小有名气的特务组织《四扇屏》。但是原本就是松散型的《四扇屏》并不受中情局的约束,他们靠着通风报信跑腿趟道自己养活自己,因此对总是唾沫粘家雀的中情局并不买账,况且盛仲此次又是空手套白狼,所以拒绝他就更没话讲。 其实,若论实力《四扇屏》里轮不到管畅出面说说道道的,由于上一次的生意折了“梅屏”展放和“兰屏”单刚,所以真正讲话算数的“菊屏”茗香一下子变得心灰意冷起来,本来还算活跃的《四扇屏》随即变得沉寂了许多。原来那一次的生意是茗香全权安排的,因他受了“渔家女”之托才不得不接下这趟活,其实在他心里早就打起了小鼓,因为《四扇屏》的优势在嘴上,所以来武的不如来文的,把脑袋掖在裤腰带上的事不是《四扇屏》所擅长的,因此这种以己之短搏敌之长的事只可干这一回。 事情的结果真的如茗香预料的那样,他们非但没能送走“老爹”,反而还折了“梅兰”二屏,消息传来真让茗香痛断肝肠,因为《四扇屏》虽不在册实则却是他的家当,所以“梅兰”之死的损失都在他的身上,不过好在还没有惹祸上门,他于是叮嘱管畅专著经营小剧场,暂且别再无间道上的人物了。而他自己也对再度冒险的事失去了热情,加上他的身体不便,干脆就听任管畅站出来挑这根大梁了。然而管畅确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藏在心上,他深知如若让茗香知道了,恐怕除了灭口之外再无他法可像。 原来,“梅兰”二屏本不该死,就连“老爹”也可不亡,全只因管畅为了巴结柳川义辉,所以才把单刚探路展放接应的细节全都告知了那个报仇心切的浩志,而一直都在暗中拆台的柳川早就瞄准了广濑手下的浩志,所以从没断了与他联系,当“老爹”活活逼死了栗原之后,走投无路的浩志恰逢柳川打来电话问候,于是便把心痛之事告诉了柳川,柳川遂趁机笼络浩志,他把曾经有过一面之交的管畅介绍给了浩志,由此,无巧不成书的断送了“老爹”的后路。 寄希望于去日本养老的管畅因此而得到了柳川的嘉奖,答应他很快便会给他安排一个像样的职位,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到东瀛去发扬他的文玩思想了。但是,在成行之前他还必须完成一项任务,从而把他在中国的余热彻底的释放。管畅当然没有拒绝他的资本,只能默许柳川对他的敲诈,并且他也不能向茗香流露出哪怕一丁点的迹象,否则别说是去日本恐怕他连出这间屋子都别想。不过好在这番等待也不算长,就在刚刚他接到了柳川的最新指令,要他针对钓鱼岛事件在中国掀起一股反对政府的热浪。 原来,早知道《四扇屏》擅长文娱管道,因此,觊觎这一方势力的柳川才会极力笼络管畅,但他也清楚《四扇屏》不过是一帮文痞流氓,要他们做这种事其实就是在拔苗助长,但他才不会吝惜这些,只要能够在中国国内掀起一点浪,还能不能保得住《四扇屏》他才不去想。可巧的是与他意见相左的还有另外一股力量,这就是“中央一套”也在拼命的拉拢《四扇屏》,盛仲想要把他们培养成中情局的力量,玩颜色革命这手活已经乱了很多个地方,所以也想在中国鼓捣出点名堂。 因此,在借用学生社团的事情上盛仲才会与管畅争执不下,他不想在时机尚不成熟的时候动用这股力量,他心想为了钓鱼岛事件给日本人做陪葬,这个想法未免也太荒唐了吧!于是,他便拿出中情局来压对方,而铁了心要跟着柳川走的管畅却丝毫也不买账,于是盛仲和管畅是各不相让,他们争得面红耳赤差一点就要两败俱伤。在这个过程中,那个学者模样的茗香始终没有开腔,他漠然的坐在轮椅上,玩弄着手里的手机好像事不关己一样,而事实上没有他的允许,就算争论的再激烈也只是空想。 “菊屏”茗香混迹名流社会的时间比盛仲要长,虽然他的名气不如盛仲响亮,但是他的背后却通着官场,如果说盛仲还在一门心思的想着如何跟着美国人走,那么腿脚不便的茗香才真正做到了两条腿走路,他一面里通国外搞着见不得人的勾当,一面又在国内的高层里面寻找靠山,这样一来,两方面的资源就能够相互支援,而两方面的势力也可以同时倚重,这样一来他就成了国内贪官与境外势力勾连的跳板,因此他的身价陡涨而且安全系数也随之倍增起来。 现如今,茗香每走一步都会提前打探清楚,至于利及何人惠及何方他都要心里有数,因为每一笔积攒下来的都是日后享用的财富,所以他的每一次行动都能得到境内外不同势力的帮助,而每有风吹草动也会有人暗地里给他通风报信。此刻他静心等待的正是这样的一个消息,因为盛仲的突然造访已经让他有点心惊肉跳了,这个不速之客带来的想法有一点痴人说梦,在信息化程度如此之高的时代,靠着一个什么国际化的导演和一个什么文化沙龙就像想颜色革命,哼哼!别给我惹来什么麻烦就行! 茗香一边听着盛仲与管畅的争吵一边手指连动,一条短信很快便编辑完整,以暗语的方式发送出去,询问的内容就一条:今晚的天气如何?这条短讯发出去的时间不算短了,照以往的惯例对方的回复早就该到了,但是,直到管盛二人的争吵已经结束了,他的手机上仍旧没有动静。哦,这个情况可不正常啊!茗香的心情很紧张,他越来越感觉到一种压力正在蓬勃而上,他的手微微的有些颤抖,一个念头在他的心里反复的折腾了很久。嗯,现在是时候使出最后的那一手了,否则,时机过了就不再有! 茗香想到这里便不再犹豫,他拿定主意要设法自救。于是,他的手指轻轻揿动了一个字母,立时,一个预先拟好的报警短讯便出现在了屏幕上,随即,他揿下了110这个著名的号码,而后,闭上两眼暗中念叨:但愿,这个选择是正确的!说来也巧,正当他的这个念头刚一萌生的时候,死攥在他手心里的手机突然微微一动,茗香的心随之往起一揪暗忖道:怎么这么巧?我刚刚出了破釜沉舟的一招,你不赶晚不赶早,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回复我,不管我的选择是对是错,你的消息都是马后炮! 茗香心里咒骂着,脸上仍旧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他微微撩起眼皮往手机上一望,就见一行小字呈现在了眼前。今夜有暴雨,速避为宜。哦,茗香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他暗自叹道:谢天谢地,我的选择是正确的!一见疑问有了答案,茗香的活气儿也随即冒了上来,他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并不算宽裕,而在警方人员赶来之前他还必须要把这件事情做完,于是,他从压瘪了的椅背上面欠起身,清了清喉咙抬了抬眼神,而后,语气晦涩的对着那二人说道: “在做出决定之前,我们需要先搞清楚一件事的来龙去脉。” 茗香到了这个时候突然说出这番话来,着实令盛仲和管畅感到意外,其中尤以管畅最为吃惊,他因为心里有鬼所以不免惊恐,就见他睁大了眼睛迫不及待的问道: “茗兄,此话为何?” “呵呵!管兄莫急,听完说清原委。” 茗香轻轻一笑拦住了管畅,他掐算着时间转而冲着盛仲问道: “盛先生投身影视界之前是做哪一行的呢?” 盛仲听茗香这么一问,不由得和管畅一样感到奇怪,他一时摸不清茗香的意图,但又不好不答,于是,说道: “农民,我出身农家,今天能够出人头地实属幸运。” 茗香像个算命先生似的好像对盛仲的来历出处了解得一清二楚,他笃定的问道: “哦,我想,你一定是遇到贵人的指点,你的幸运源自明人之路。” 茗香的话让盛仲听了暗觉神伤,藤田不由得哀伤起来,于是喃喃的说道: “不错,有一个人是我这一生的指路明灯,但是,他走的时候我却不在他的身边。” 茗香忽然笑了起来,很是莫名的表现出了他的兴趣来,就听他问道: “呵呵!他因何而死,你又因何不在他身边呢?” 盛仲努了努嘴一时说不出话来,站在一旁的管畅听了却异常惊诧,他蹬大了眼睛望着茗香似乎很是忌惮的模样。茗香很懂管畅的心思,他收住了已到嘴边的话却说道: “哦,原来,管老弟知道缘由啊!怎么样?盛先生,你…” 盛仲很是意外的盯着管畅,急急可可的说道:“愿闻其详。” 管畅面带惊恐的问道:“我,我,茗兄,你怎么会说我知道详情呢?” 茗香不慌不忙的说道:“因为他与展放、单刚二位兄弟全都死在你的手上。” 管畅和盛仲二人闻听此言,不由得大惊失色,他们的脸霎时间白得像墙纸一样。 第二章.孤狼逞奸(1) 36.2.1 中国 t市 市政府办公大楼 22:30 透过女卫生间的两扇弹簧门的门缝,她看见了那个人进出她办公室的全部过程,现在已经是深夜22点多钟了,所有的工作人员已经全都下班回家了,而这个人却使用他自己的钥匙偷偷的溜进了政府办公厅的机要室,这个举动不让人起疑都不行,而她更是不免要问一声:这个人想要干什么?现在,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任何一件事都已经思考不下去了,她只觉自己浑身瘫软堪堪就要跌坐在地上,多亏了她的手死死的抓住了台盆上的长颈水龙头,这才勉强将自己的身体倚靠在了亚克里的台面上。 她是市府办公厅的首席机要秘书,掌管着党政军警等重要部门的一系列机要文件,这是一个用心不用口的部门,这个部门的工作人员不仅要耐心细致而且还要嘴巴严,而她扎实又严谨的履行这份职责已经四十多年,她只需再熬过四十几天就能够从这个敏感而重要的位置上安安稳稳的退休了,这是她盼了多年的一个心愿,可是这本应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却因为近几天来发生的事情而有所改变,她感觉自己正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推离岸边,就像登上了一条前途未卜的小船,距离自己的心愿越来越远。 一天之前,一份她刚刚整理出来的纪检文件从她的文件柜里不翼而飞了,文件丢失的时间刚好是她准备要交给公安部首长滕贤的前一天。这样的事情让她感到心惊胆战,因为滕贤是奉了中央纪检委的命令前来处理公安局长麦平安违法乱纪一案的,而他在调查的过程中发现,种种迹象都将案件的根源指向了市府的一位高官。由于这个人的地位显赫在t市可以说是一手遮天,如果稍有不慎就会打草惊蛇,进而会让大量的证据湮灭,从而使进一步的调查陷入到混乱的局面。 为此,滕贤这才将调取资料的任务秘密的交给了市府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可以信任的人。而她这个曾经的滕贤的机要员,如今的首席机要秘书,便在她即将圆满退休之前被推上了风口浪尖。但她果然不负滕贤的重托,仅仅连续工作了一天一晚,便从大量的批复文件当中整理筛选出了一份分量极重的文件,里面包含了大量有关那个人与麦平安违法行为有关的证据。她被自己亲手整理出来的材料吓住了,她很难接受这样一个现实,那个手握着t市大权的人物竟然如此的肮脏而阴险。 她很为自己的未来感到担心,因为它一旦交到了滕贤手上势必就会掀起一股冲天的波澜,想比起麦平安而言这个人的底牌可要大得多啊!他的落马将会牵连到很多的人,其中不乏会有…哦,这样做能行吗?面对可能引发的严重后果,她不由得犹豫起来,一时不敢直面残酷的现实。于是,她把本该在当晚就上交的那份文件锁进了自己的文件柜里,她想先审慎的思考一夜而后再决定是否要将那份文件交给滕贤。可是,当她在第二天打开文件柜的时候,她却吃惊的发现那份文件已经不知去向了。 身为首席机要秘书她的手里掌握着文件柜的唯一一把钥匙,除了她之外仅有一人握有能够打开所有办公室和文件柜的全部钥匙,而他正是那个人。啊!这可不得了呀!当她意识到眼前的现实已经确凿的证明了一个事实,那个人不仅有罪而且还亲手湮灭了证据。哦,他怎么会知道自己所做的秘密调查?显然他在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啊!一想到这些她不由得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来,与此同时她也为自己的优柔寡断而深深的自责起来,她的担心已经从事态的严重性上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因为那一整套的铁证是从她的手上丢失的呀!哦,这该如何是好呀! 她在心烦意乱和惴惴不安中度过了一天,她在百般纠结的一件事就是,她本可以将那份材料一交就是首功一件,而今却成了代人隐瞒罪行的有过之人,如果不能尽快的洗脱自己那么后果就会变得很严重,甚至会影响到她的后半生。可是,现在想要寻找机会将功补过已经没那么容易,因为那个人已经知道了她在秘密的调查自己,势必会加强监控而且行动更为小心,特别是事态发展的速度又快得不容她慢慢考虑,怎么办?她在伪装的平静外表之下紧张的寻找着时机,不想一个难得的机会就在这个时候悄然出现在了她的手里。 麦平安死了,她和他机会是在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这个消息,一来是麦平安自杀的场地距离市府很近,二来他和她拥有先于他人知情的权力和便利,因此,在震惊之余他们各有各的心思,她推测麦平安这一死等于断了取证的唯一通道,加上间接证据又毁在了他的手里,因此,接下来的一短时间里他会表现的稍微放松一些,而趁此机会便可搜寻战机。她的想法刚一落地老天果然送给了她一个机会。从国安部转发给滕贤的一份行动命令让事态发生了重大的转机,而从事机要秘书已经很多年的她在站稳立场之后也下定了决心,她决定很好的利用这样一个机会,弥补过失拯救自己。 于是,她很自然的在监控可视的情况下露出了那份命令的抬头,却毫不做作的遮盖住了命令的内容,而后,她很从容的将那份命令锁进了文件柜。这是一份留作备份进行存档的文件,原本这份命令是应该转发给公安局主管领导的,由于麦平安的问题刚刚发生,代之行使指挥权的是滕贤本人,因此她无须转发而只需将其保管好即可。由于受到了命令密度所限,那个人是无权得知命令的具体内容的,于是,她撒下的鱼饵便对他产生了作用,她料定他会故伎重演就像偷取那份文件一样的采取行动,而这对于她来说正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果然,从一下班便偷偷躲进女卫生间的首席机要秘书终于等到了她想看到的那一幕,她用手机记录下来的整个过程足以为日后的举证提供帮助。这一回已经颇有经验的她没有那么的大惊失色,而是紧压心跳暗中疏导自己,因为她知道仅有那人似入机要室的视频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只有当特情人员从地方手里得到有人通风报信的证据时,她的这段视频才能发挥作用,因此,在那个时刻到来之前,她还必须小心翼翼不露声色的隐藏自己。于是,她提心吊胆的等到那人消失在电梯里,这才悄悄溜出了洗手间,带着那段珍贵的视频消失在消防通道里,她现在就会去找滕贤汇报这一情况,并且把丢失文件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清楚,她期待着能够有一个平静的退休生活。 民俗文化观 四五辆黑色的警车在距离民俗文化馆还有好几个路口的地方停了下来,没有尖厉的警笛声也没有闪烁的警灯,只有一排黑黢黢的人影。就见一小队黑衣皂裤的特警像一道黑烟似的静默而下,犹如人衔枚马裹踢相仿竟不发出一丝声响。他们刚刚在巷口集合完毕就在岳砺的一个手势之下散去,霎时间便渗进了街弄里巷,就跟散开的薄雾一样。他们迅速的朝前推进无形无状无声无响,眨眼之间已经飘到了那座红漆大门的馆舍近前,随即便将它围了个风雨不透水泄不通仿佛铁桶一般。 这时,先期赶到的那两个人也从墙根下的黑影了走了出来,他们跟岳砾一碰面止不住的握手寒暄,领头的钱放轻轻的拍了下岳砾的肩头附耳低语起来,言罢二人碰了下拳头默契已在心头,站在一旁的梅尔莞尔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来,岳砾见了冲着她竖起拇指钦佩的点了点头,随即三个人组成品字队形朝着红漆大门走去,这时紧跟上来的是一个五人组成的突击小组,他们手搭前一人的肩头一个紧随一个的紧贴着墙根站好,再看岳砾往起一纵身双手便搭在了墙头,借着钱放的双手力量翻进院中。 铁拴滑过的轻微声响过后沉重的铁门悄悄的打开了一道缝儿,岳砾小心的拉开门扇跟着往后一闪钱放梅尔迅即冲了进来,而后突击小组像道黑烟般的飘进了楼道,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了小楼的各个角落。岳砾在前钱放梅尔在后三人借着手电筒的光亮沿梯而上,按照电子地图标注的方向悄无声息的朝着那间藏在楼道深处的大房间逼了过去,岳砾边走边察看着手机上面的3d红外图像,上面显示出三个人的影子来,其中一人坐在房间较深处的地方,而另外两个则分别处在房门的旁边和对面。 突然,岳砾在接近那扇房门三四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他打了个手势给紧随在身后的梅尔和钱放,提醒他们房间里可能发生了什么状况,于是三人同时侧耳倾听起来,果然房门里隐约传出了激烈的争吵声,昏暗的光线下三个人无法通过眼神交流,但是时间决不容许再这么拖延下去,钱放果断的做出了行动的手势来,岳砾赞成的点了点头,三个人迅速的朝着房门逼了过去。就见钱放梅尔分别把住了门的两侧,岳砾则双手持枪来到了门的正前方。就在他刚要抬腿大力踹门的时候,突然,砰砰!砰! 虽然枪声是从房门里面传来的,但是由于房间拢音的关系,枪声产生的冲击力仍旧惊人,岳砾在枪声响起的一刹那稍一楞神,下意识的收住了就要踢出去的动作,进而他听出了那三枪分别来自两个人,并且房门和墙壁上面未见弹孔他依此推断,刚刚房间里发生了火拼。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一个疑问陡然惊现在了他的眼前,但是情况紧急不容他多问,更不允许他与梅尔钱放交流讨论。于是,岳砾仅仅是迟疑了一两秒的时间,随即便蹬出脚去大力的踹门。 乓!陈年的老旧门扇像块又脆又薄的饼一样从中碎裂开来,余下的部分也晃晃悠悠的摇摇欲坠,岳砾完全不顾碎木的破口扎人,他身子一缩往前一纵硬是从破门当中撞了进去,梅尔钱放紧随其后嗖嗖两道风声响过人已在房中了,霎时三支枪黑洞洞的枪口罩住了这间宽敞的屋子,却不料面对他们的竟然是两具倒地的死尸和满屋子的血气。岳砾看见一个胖胖大大的家伙仰面跌坐在了窗台下面,面门上的弹孔还在汩汩的涌出血来,另一个高大帅气的家伙身中两弹歪倒在门边。 岳砾依照现场的情况迅速的做出了判断,那个靠着窗户的家伙显然是先动手的一方,他射出的两枪令门边的家伙气绝身亡,但他几乎在同一时刻打出的一枪却更精准的射中了对方的面门,竟让他先于自己出枪也先于自己而亡。岳砾非常不解的看着现场,他一时搞不明白这两个家伙究竟是因为什么而要拔枪相向,难道钱梅二人一路跟踪的盛仲是来这里寻仇的吗?哦,这种推断可太不挨边儿了呀!就在三人倍感诧异的一瞬间里,他们竟然忘记了这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此刻,那个人突然开口说道: “我是被他们挟持的,我刚刚向110报了警,你们可以向警局的控制中心查证。” 岳砾等三人闻声望去,就见昏暗的房间里面缓缓的现出一把轮椅来,轮椅上面坐着一个面白留须的人,他面对三个人的枪口表现出了少见的坦然。钱放和梅尔持枪观望,他们把眼前的这个人长相归入记忆的文档,他们并不清楚盛仲前来约见的是什么人,但他们有理由怀疑每一个与他有过交集的人。此时,岳砾一见此人残疾随即收枪上前,他单膝跪在地上凑到了那人的近前沉声问道: “你是什么人,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是这家文化馆的经办人,我叫茗香。窗台下的那个是我的合伙人管畅,门口的那个人是来找管畅寻仇的,我被他们两个挟持在此脱不了身,于是我就偷偷的报了警,可是,他们还是在你们赶来之前动了手,至于原因我不清楚。” 这时,负责封堵各个出口的特警已经来到了门口,岳砾于是不再多问,他一面朝着钱梅二人使了个眼色,一面拿了茗香的手机朝门外走去,他先要向控制中心查证此人是否真的报过警,而后再与钱梅二人商量案情,他边走边衰气的想:这次行动又是这么的不顺,这些天来…唉!真是有点邪门啊! 第二章.孤狼逞奸(2) 36.2.2 中国 t市警局 22:35 滕贤在宽敞的房间里慢慢的踱着步子,由于是军人出身因此他习惯将步子迈得很大,六十见方的地砖刚好是他一步的跨度,即使这个房间已经被腾得空空荡荡的了,但他还是免不了走上七八步就得转一下身,这让他看起来就像一头关在笼子里狼一样。他在一块残留着污渍痕迹的地砖前停住脚,下意识的提起鼻子来嗅了嗅,隐约的他闻到了血的味道,他知道那是麦平安留下的,那个家伙就是在这个位置上开枪自杀的,滕贤忽然感觉一阵恶心,于是赶忙抬脚从那摊污渍上面迈了过去。 这间原本属于麦平安的办公室已经在他畏罪自杀后被仔细的搜查过了,有关的证据和文件也已被搬走移交给中纪委做进一步的审查,因此,这里除了几件办公家具外几乎已被腾空了,于是,滕贤便将这里当成了他的临时办公室。滕贤知道自己不会常驻下来的,因为很快就会有一位新局长走马上任了,到那时候他的任务也就算是告一段落了,但是在新的局长到任之前他还必须留守在此处理好交接事宜。原本这应该是一段相对轻松的时间,但他却丝毫也没有这样的感觉,一个新的发现让他平静不下来。 哦,如果这个举报线索被证明是真实的话,那可真的是一竿子捅破了天呐!滕贤禁不住在心里嘀咕起来,他原本想要留给新局长的一个疑问却被一个举报视频推到了眼前,而刚刚得到的资料显示,侦破这个案子的紧迫感甚至都等不及天亮了。本来,他把暗中调查那市府大人物的任务交给了自己曾经的机要员,现在的市府首席机要秘书,她的便利条件可以让事情既隐蔽又好办。果然,她刚刚发来了一段极有说服力的视频,清楚的记录下了那个大人物半夜三更潜入机要室的情景。 她附带的说明让滕贤不由得深感心惊,她刚刚收到了一份抓捕敌特分子的命令,而她有理由相信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那个人的监视中,前一夜她刚刚丢失了一份整理出来的文件,那文件里的内容足以证明他与麦平安有勾连串通,但它却在一夜之间不翼而飞了,谁又能不留痕迹的偷走这份文件呢?那个人应该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以他在市府当中的特殊地位,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够自由的进出极其机密的机要室了。所以,如果此次抓捕行动受挫的话,那便证明极有可能是这个人走漏了风声。 滕贤的心情很不轻松,那个可怕的推测不幸被言中了,他刚刚收到岳砾从前线发回来的报告说:抓捕行动展开之前敌特内部发生了内讧,短暂的交火造成了两人死亡,现场唯一存活下来的是一个残疾人,他声称曾向110报过警,并以此来证明自己是被那两个人挟持的局外人。哦,滕贤收住脚步深深的叹了口气,他想:走漏风声的可能性是显而易见的,但是仅凭眼前的这一点点现象就指证那个位高权重的人,这当然不行,不过好在还有那个自称清白的当事人,只有从他的身上打开缺口才有希望。 滕贤想到此前国安部的两名探员曾经向他介绍过,这一次抓捕的那个名叫盛仲的家伙名气很大,除了他影视制作人的身份之外,对他的多重背景却了解得不多,本指望生擒他以后可以获取更多的情报,却不想他却在交火中身亡了。至于他们为何会发生内讧,这恐怕就要问那个幸运的残疾人了,而对于另外一个死亡的家伙他可就知之甚少了,甚至连钱放和梅尔这两个国安部的探员也不是很清楚,只有一点是明白无误的,他一定与那个幸存的残疾人有着扯不清的瓜葛。 滕贤想着不由得有些烦躁,偏偏在这个时候那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飘进了鼻孔,让他突然觉得一阵恶心,于是忍不住大步走到了窗前一把推开了窗子,清爽的空气迎面扑了进来让他感觉好受了许多,滕贤深叹了一口气正想把思绪往深处推进,突然,一阵引擎的轰鸣声从楼下传来,立时便有黑衣皂盔的特警跳下车来,紧接着其中一辆车的后门一开,两名特警小心翼翼的从车厢里面抬出一部轮椅来,滕贤看见轮椅上面坐着一个面色苍白头发稀疏的中年男人,随即身后的楼道里便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响。 虽然那个人的面孔只是在滕贤的眼前一闪,但他已然在滕贤的心里打下了深刻的烙印,凭着直觉推断那个人留给他的第一印象便是沉稳。从他的脸上完全看不出刚刚近距离的经历过一场枪战,即使是一个行动自如的人也会吓得魂飞魄散,但是再看一看这个坐着轮椅的人,他的脸色平静的就像死水一潭。滕贤预感到了此人的份量非同一般,竟然莫名的感到了一丝丝的兴奋,他深知接下来的交谈实则是一场严峻的挑战,至于能否从中挖掘出有价值的线索来,那就要看对阵双方的临场表现! 岳砾推着轮椅走进这间大办公室的时候颇感意外,他面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呆呆的发起愣来,依照他对滕贤的了解,他知道这位从公安部来的首长是个暴脾气,而眼下的这种局面着实会让他非常恼火的,是啊!国安部的两名特工忙活了半天,没想到却是这样的一个结局,两死双亡啊!本应该是顺藤摸瓜的线索却突然折在了手里,而剩下的这个残疾人虽然声称自己是被人挟持的,可怎么说他也是个重大的嫌疑,现在,这个人已经到了这里,怎么滕贤反倒不着急了呢? 正当岳砾面带诧异站在房间中央发愣的时候,站在他身后的钱放悄悄的伸出手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后附耳低语道:“我们走吧!这儿没我们的事了。”言罢他冲着身旁的梅尔一使眼色,随即转身朝着门外走去。梅尔也不多问便紧跟在他的身后走了出去,岳砾虽然心中不解却也不再纠结,他知道钱放常在国安公安两部之间走动,因此他的建议非听不可。于是,他松开了手里紧抓着的轮椅,然后脚步轻轻的退了出去,房门在他的身后无声的关闭了。 房间里很静,静到了可以听得见尘埃落地的声音,茗香慢慢的抬起手来轻轻的呼噜了一下光秃秃的头顶,借此缓解一下紧张的心情,但他的眼睛却毫不迟疑的扫视其全场,从左到右将近一百八十度的扫描无一遗漏,看罢,他的眼角上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也仅仅是那么一瞬他的笑意一收心中已然有数了。茗香的平静由内至外,因此毫不显得做作,或许这是他经常出境磨练出来的功夫,但是即使这样,如果没有很强的定力也难以轻松面对如此尴尬的境地,难怪他在《四扇屏》里能独占一席呢? 但是,这种平静很快就被打破了,滕贤从角落里缓缓踱出来的步子就像是在琼脂一般粘稠的气氛里楔进了一颗钉子,柔韧的压力像重锤一样一下一下落在茗香的新心头,对他稳固的心理防线造成了绵延遒劲的迫击,茗香感受到了这种侵袭于是暗自提醒着自己:从这个人的举止上看他明显就是一个皂隶,不管他暴跳如雷声嘶力竭还是他缄默阴损惜字如金,总之,那些软硬兼施的手段对付鸡鸣狗盗之徒是很有效的,可要是拿来对付我,哼哼!这恐怕就有些文不对题了,茗香鼻孔微张轻蔑的哼出一口气。 “先生是个文雅之士,这单从名字上看就很明显,想必先生好品茶吧!” 滕贤的突然开口声音不高也不算低,却都是茗香意料之中的事,只是滕贤一开口就从名字上发力,还真是让茗香感到有些始料不及,特别是他有意无意的提到有关茶的事,更是触动了茗香埋藏已久的一件痛心的事,茗香闻听一时措手不及,为了避免仓促应战而露出破绽,茗香只好用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四个字来回答了。 “爱好之一。” 滕贤似乎并不想就此改变话题,他的喋喋不休表明了他对茶的兴趣,就听他说道: “哦,品茶可是门很高深的学问呐!没个二三十年的功夫是达不到较高境界的,想问先生专事研究茶道有多久了?” 茗香暗自烦恼但表面上却不能流露出来,因他脸上的平静就代表着他的无辜。 “果然如您所说,我研习茶道也有三十年出头了,可也只知道些皮毛而已。” 滕贤的脸上露出敬佩的神情,他面带关切的盯着茗香问道: “哦,三十几年呐!难怪能游这么高的造诣,哦,那应该是在先生遭遇车祸之前开始的吧!” 滕贤的话让茗香的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子,他的潜意识抑制住了一个冷战,让他仍旧保持着那份淡定的神情。但是他的回答却变得更间断了。 “正是。” 滕贤咄咄逼人的眼神在他看似闲聊的对话过程中始终关注着茗香的表情,对方越来越简短的回答表明了他对话题的抵触,而这正好说明了选择这个切入点的准确性。 “哦,看来那句话说得果真有道理呀!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真不知是有幸还是不幸啊!” “在我看来,毫无疑问这是一场飞来横祸。” 茗香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中再也无法掩饰心中的激动,而这正是滕贤所期待的,很显然茶与车祸可以打开茗香心里的那把锁,而后,或许会有多大收获可就不好说了。滕贤想到这些的时候把压力往回收了收,腾出点空间来好让茗香稍稍平复一下心情。于是,他半是收拢话题半是安慰心理的说道: “虽说是天降不幸,可也造就了一位民俗大师呀!这不就是不幸中的大幸吗?” 滕贤的话令气氛稍显和缓,茗香眼中的情绪随即也恢复到了平静的状态,但是滕贤提及的往事就如同一道阴影,罩在他的头上久久不能散去。关于那段沉重的往事他真的无力再做纠缠,这或许正是他同意管畅依附于日本人的一个原因。刚才如果不是形式所迫,他或许会将管畅出卖“老爹”出逃路线一事一直隐瞒下去,即使他造成了“梅兰”二屏之死,他也只好情非得以了。全只因他是一个残疾,生活完全无法自理,如果再失去了管畅并且还要与日本人为敌,那么,根本不用别人警告,他也知道自己的死期已然临近了。 话说到此稍稍产生了片刻道停顿,已然把准了对方脉搏的滕贤想给对方时间恢复恢复,于是他掏出手机来拨通了岳砾,电话另一头的岳砾当然心有灵犀,他不等滕贤开口便主动的汇报起了外面的进展情况,这让滕贤不由得暗自赞叹:这家伙看似粗糙实则满有新路,嗯,是块好料值得培养。原来,就在滕贤与茗香进行短暂交流的同时,钱放和梅尔两人已将茗香的手机拿去做了技术鉴定,结果发现他所言报警一事果然不虚,他的确在内讧交火发生前向110发过一条报警的短信。 但是,鉴定结果同时还发现了另外两条时间接近的短信,而这两条短信一出一进分别发生在报警短信的前后,短信的内容着实可疑,竟然都是在询问天气,在那样一个紧急的情况下,谁有心思去关心天气呢?除非它的真实内容是种暗喻。除此之外,更令人起疑的还有,这两条短信全部通过一个不明来历的服务器,而要查证清楚就需要更长一点的时间花费更大一些的力气,但是滕贤却有一点等不及了。他想,为了避免重蹈麦平安的覆辙,就必须开动脑筋下大力气从眼前这个人的嘴里掏出东西。 第二章.孤狼逞奸(3) 36.2.3 中国 t市警局 22:40 短暂的静寂让刚刚顺畅起来的谈话重新陷于停滞,掩藏在平静之下的角力形成了一个平衡的状态,这是两个势均力敌的对手间最容易形成的一种局面,因为交手的过程中双方都倾注了自己的全部力量,而到了这会儿要进行一番调整和喘息也是双方所需,因此便有了这样的一种默契。茗香接着这个机会平静的坐在那里,他在等待对方无计可施的时候好放他走,他知道如果在证明交锋当中掌握了主动,再加上自己报警的行为作为佐证,那么放他走只是迟早的事情。茗香有意不去想被对方触碰的心底的痛,貌似平静的等候着对方发起下一轮的进攻 此刻,腾贤也在绞尽脑汁的寻找着新的突破口,起初他对茗香的情况知之甚少,但是凭着他多年办案的经验,他敏感的从对方的身上捕捉到了两个特别的情况。其一便是他的致残原因,他推测此人并非天生就坐轮椅,而今却失去了自由行走的能力,那背后必有原因。其二是他别号茗香想必与茶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因此他紧紧抓住了这两点,单刀直入的触到了对方的心痛之处,这一攻击的效果明显的显现在了对方的脸上,即使是转瞬即逝的反应也已经证实了他的推测,但是,若想进一步扩大战果就变得非常不易,腾贤一时想不出更好的主意,堪堪陷入无计可施的境地。 但是时间异常紧迫,要想避免重蹈覆辙就必须尽快确认取得那个大人物的犯罪证据,怎么办?如何才能让他尽快开口呢?这一关可不好闯啊!腾贤在有限的已知信息当中搜寻着,他把目光落在了那一出一进的的两条有关天气的短信上面,无疑它是验证市府那个大人物的关键,他鬼鬼祟祟的进出机要室的时间刚好与这两条短信的收发时间相吻合,但要把他们联系在一起那还要听这茗香怎么说,腾贤想道:倒不如就在这个点上直接切入,看他哪儿疼就往哪儿戳,看来对付这号人心慈手软就不会有结果。想罢,腾贤猛的转身目光犀利的盯着茗香疾问道: “他们是当着你的面交火的,对吗?那么,你算是现场唯一的证人了?” 茗香平静的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一问题早有准备。腾贤接着问道: “那么,就请你说说看,他们为了什么竟然要拼个你死我活呢?” 茗香的脸上依旧平静,他胸有成竹的应道: “为了一个人的死,他是那人的启蒙老师,而管畅对此负有责任。” 茗香的坦率出乎腾贤所料,他开始预感到谈话不会顺利,于是以守为攻的问道: “这么说那个人是来找管畅寻仇的?” “我想是的。” 茗香的回答不温不火,腾贤决定捅破最后这层窗户纸,干脆挑明了说。 “你作为文艺名流,我想,你不会不认识那个人吧!” “你是说盛仲啊!当然,他是著名的影视制作人嘛!我当然认识。” 茗香说得有一丝得意,好像在炫耀似的。腾贤不由得心头火起,他强压道: “既然你知道他的身份,那么就请解释一下,他为何会非法持枪上门寻仇呢?” 茗香一脸坦然的摇了摇头,理直气壮的说道: “我不是他们一伙的我怎么会知道呢?我只是听了只言片语而已。” 腾贤用鄙夷的目光盯着这个家伙,迫问道: “可管畅这个人你应该熟悉吧!他不仅是你的朋友,还是你的合伙人啊!” 腾贤的话让茗香莫名的激动起来,似乎他有满肚子的委屈似的。 “哼!没有他我还不至于被劫持呢?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腾贤觉得茗香很可笑,他还在借一套小孩儿的伎俩开脱自己。于是,跟了一句。 “哦,你是说你被他当成了肉盾?” 茗香顺坡爬道:“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腾贤心里骂了句很难听的话,嘴上却接着递上梯子,好让他继续往上爬。 “想必当时的情况很紧急吧!” “是啊!所以我才报了110嘛!” 腾贤见对方渐渐上了自己的道,于是,准备好了要撤梯子了。 “可在我看里来,你当时并没有那么紧张啊!你不是还发过询问天气的短信吗?” 不料,茗香死死抓住梯子不放,并且还说得理直气壮。 “是啊!我是发过短信问过天气,可那也是管畅逼我发的呀!” 腾贤被迫发起了最后的攻击,成效如何他已经毫无把握了。 “哦,那是因为什么呢?” “那我就不清楚了,或许只有他们两人知道原因吧!” 茗香的话让腾贤的追问卡了壳,很显然这是个肉烂嘴不烂的家伙,并且避重就轻成了他憨脸皮厚逃脱罪责的捷径,对付这样一块滚刀肉,心情急迫的腾贤显得无从入手,堪堪就要陷入到了无计可施的地步,特显不由得阴沉下脸来,这还是他自交锋开始第一次严重受挫,如果不能停下来调整一下节奏,那么,他很可能会丧失掉开始时占据的主动。于是,他转过身去面对着窗户,让波动的心情稍稍得到一点平复。但是,怒气已就在他的胸口聚集,像一团棉花堵在嗓子眼儿那无处发泄,他真恨不得飞起一脚把那家伙踢下轮椅去,然后看着他像狗一样的乞怜哀求。突然,腾贤的脑海当中火花一闪,一个念头豁然呈现出来。 腾贤缓缓转过身来,他用非常惋惜的眼神看着茗香,很是遗憾的说道: “看来你对我们真的没什么用处,不过倒是有些国家的特情部门对你很感兴趣,想想看,盛仲和管畅双双死在了你的面前,而你却活了下来,想必他们一定很想知道原因。不如,就答应他们的要求吧!或许还能换回个把我们自己的人呐!” 腾贤的话说得不紧不慢语气也不再那么的咄咄逼人,但是茗香听来就如同刀子在剜他的心,他只听了腾贤开头这几句便不由得冷汗沾身,但腾贤却依旧自顾自的说道: “你这人呐就是命好,虽然没有了自理能力,却还有那么多的人抢着想要,看来,你也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啦!” 腾贤的话说得很是含糊,平常人听来不知所云,业内人会认为他是在危言耸听,只有茗香听了却吓处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认为腾贤所讲的都是早就预谋好了的,所以,他才在开始的时候就提及到了自己腿残的原因,并且还故意涉及到了茶道这个领域,这表明了他是知道内情的呀!都怪自己当初没有想到这一层,误以为他是在虚张声势想诈出点实情来,而今他的目的落了空,失望之余他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呀!保不齐就会把自己像只破口袋一样的扔出门去,,若是再落到了日本人的手里,那滋味可真是生不如死呀! 心里有鬼的茗香从腾贤不明不白的话音里听出了可怕的旋律,这让他强自镇定的平静和仅存的侥幸心理一下子崩溃,若干年前的那场惨剧霎时间浮现在他脑海里,那种剜心一样的疼痛就像瞬间便占据了他的全部神经,他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浑身禁不住打了一个激灵,跟着,就好像癫痫症发作了一样的,他的脊椎和脖颈变得僵硬,手臂直矗矗的当啷在两侧,竟然动也不能动。腾贤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知道是自己话起了作用,但他却相像不到茗香此刻正经受着怎样的苦痛,于是只好静静的观察着,期待着接下来将要出现的结果。 原来,茗香早年在美国留学期间就被中情局所网络,他在培训中表现出的极其特殊的才能,尤以口才和文采博得了中情局的欣赏,并因此而被委以重用。其时中情局正在开展对中国的渗透活动,他们通过研究发现从海外派入中国的特工很难融入到社会当中,究其原因多是缺乏对中华文化的了解所致,于是他们便决定要增加相关的培训内容,其中有一门用来专门培训中国的风土民情,而有着悠久历史的茶文化自然要被列在其中,为此,茗香便被委以重任来教授这门课程,他的别号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才开始使用。 对于年轻的特工来说这是一个令人垂涎的职位,茗香在不少人的眼中成了一个英雄,但是有一个同样出色的日本特工,出于妒忌的原因把他视为眼中之钉,他开始悄悄的关注起茗香的一举一动,并在暗地里悄悄的打起了毁灭他的坏主意。偷袭和骗局是他们胎里带的本能,再加上彬彬有礼的假象之后就成了难以提防的武器。这个人先是利用一个机会和茗香交上了朋友,并借此对他的活动了解的一清二楚,同时也在偷偷窃取茗香的中国茶艺以及中国人饮茶时候的各种讲究,很快他就研习的非常纯熟。 很快一个机会悄然而至了,有两名即将被派往中国的特工齐聚到了塞班岛,他们在出发之前需还要得到有关中国民间习俗的培训,这项紧迫又精细的任务自然非茗香莫属。任务下达以后,茗香便收拾好了行李走出了自己的公寓,他永远都会记得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当他兴冲冲的拎着箱子走向马路对面的汽车时,一辆疾驰而过的汽车直冲着他撞了过来,情急之下的茗香慌忙闪躲,也多亏了他那时候年轻反应也很灵活,他一个太空移步躲开了疾驰的车头,却不想手里的箱子被车尾带住,巨大的惯性将他甩了出去,他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原本一切都会就此过去,他会爬起身来掸掸土依旧去赶自己的飞机,但是恶梦却在此刻突然降临,并将梦魇延续至今。就见那那辆刚刚开过去的汽车突然倒着开了回来,在他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的时候猛的从他的腿上压了过去,那种疼痛在日后的几十年里都不曾忘记,并且还会时不时的重温一遍,这便是他听腾贤一说便禁不住冷汗沾身的原因。茗香是在失去知觉之前看见那人留在后视镜中的脸的,正是那个日本人不仅压碎了他的双腿,而且取代了他的位置。 再后来发生的事茗香就不知道了,但是到了后来 他却从另一个人的嘴里得知了一些事情,那个人就是“渔家女”阮嫱,她和“老爹”崇文灿就是塞班岛上接受培训的那两个人,当时的“渔家女”不仅美丽多情而且也年少气盛,她的不安分与不听劝给自己造成了终身的苦痛,因为对那“茶师”的一身和服着迷,不期窥见了那人的真面目,这对早有潜入中国之心的那个日本人来说,这算得上是最大的隐患了,为此他不惜痛下毒手并借此逃回了东京,而阮嫱却因此而瞎了眼睛。 哦,茗香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满头冷汗的从回忆当中挣扎出来,他将冰冷僵硬的双手抱在怀中,然后喃喃自语道: “宁可下地狱也绝不要落入日本人的手中,好了,你赢了,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吧!无论什么我都会告诉你的。” 第二章.孤狼逞奸(4) 36.2.4 冲绳 海保厅第十一管区 22:45 “哦,他这样做没用的,那个船长显然是经过风雨见过世面的,这样只能使他感到自己更强大,而把对手看得更软弱。” 盯着单面玻璃另一侧的审讯实况,中井不无感慨的说道,那种令人颇感难堪的场景令他开始担心起那位海保厅的警官,因为他已经围着那位端坐不动的中国船长转来转去有段时间了,他歇斯底里的喊叫着暴跳如雷的拍打着桌案,就像一头紧盯着到手的猎物却又吃不到口野兽。而此刻正坐在隔壁的这三个人却看得非常清楚,他们虽然听不到他已经喊破了嗓子的讯问声,却能够清晰的感受到他就要崩溃的神经,毫无疑问,他就要被那位中国船长的漠然挤兑得情绪失控了。 “那个家伙最好收敛一点,不然他会把事情搞砸的。” 中井不无忧虑的说着,以期引起柳川的注意,但是,此刻那位“相扑手”却始终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大有撒手不管听之任之的意思,这让中井不由得深感忧虑起来,一时拿不准柳川的想法。于是,他不自觉的偷偷瞟了旁边的金英玉一眼,想从她那里窥出一些端倪来,他发现那个女人更是显得沉稳,就见她不露声色的看着对面审讯室里的情景,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担心。哦,这是怎么了,难道说他们唯恐事情闹得不大吗?真要是那样的话,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呢? 就在中井不解又担心的时候,审讯室里的情况变得更加的紧张和激烈起来,那警官如同猪肝一样的脸色表明,他的怒火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如果照这样发展下去,他很可能会挥起拳头猛击那船长的脸。中井有些按捺不住了,三个人精坐在这里呀!怎么能眼看着局面失控却没人开口制止呢?要知道原本可以借用非法闯入的罪名起诉那个中国船长的呀!可照这么审下去性质可就完全变了,难道说柳川看不出吗?可他又怎么能表现的这么淡定呀!或许,他是在有意观察我们两个人的反应? 中井想着想着猛然感觉到了某种幸灾乐祸的笑容,细一琢磨他才突然发现,原来,那种不怀好意的窃喜竟然藏在那张既漂亮又冷酷的面孔下面,他禁不住打了个激灵,暗忖道:这个女人果然藏着一颗阴险又毒辣的心啊!只有恨人不死唯恐事闹不大的人才会有这样的心情。不行,这个阴谋绝不能让她得逞。于是,他慌忙开口道: “赶紧阻止他,别让那个家伙动手,更不能碰那船长的脸。” 中井的话刚一落,一直都缄默不语的金英玉却忽然开口道: “打了他的脸又怎样?在海上行船还短得了磕磕碰碰的吗?再说了,也该杀一杀那船长的威风了,不然他也太嚣张了吧!” 金英玉的话像突然竖起的一道墙,将中井的话生生的挡了回去,中井不由得心头火起,他调转视线用阴损的眼神盯着金英玉没有言语,他隐隐的听出了某种经过的味道,因此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确话太多了点,心想:是啊!在柳川面前那里有我说话的地方,能够说说道道的只能是这个女人呐!如此,她怎么能够容得我多嘴多舌呢?中井想着猛然意识到,或许,柳川不语的原因是在等那女人的意见吧!哦,那就静观其变吧!中井想着不由得稍稍后退了几步,不再开口多言了。 这时,对面审讯室里的警官已经开始撸胳膊挽袖子了,就见他一脚踢飞了面前的椅子,而后重重一掌砸在桌案上,随即俯下身去凑近了那船长的脸大声吼叫着,能够想象得出他接下来就会一拳砸在船长的脸上,就在这个时候柳川突然扬起手来来回的摆了摆,站在他身后的金英玉当即便抄起了电话机揿下对讲机,厉声说道: “好啦!警官,暂时就到这里吧!” 已经滑到失控边缘的警官一下子就被扬声器里的命令喝醒了,他僵在那里足足有四五秒钟,这才缓缓的直起身来悻悻的转身出了审讯室。中井屏息专注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暗自为自己刚才的举动感到庆幸,是啊!他刚刚表达了与柳川形同的意见,并且火候也掌握的恰到好处。不错,在这间屋子里面,能说说道道的是金英玉,而发号施令的一定是柳川自己。中井偷偷的舒了口气悄悄的说了声:谢天谢地! 就在这时,柳川把他挺得又板又直的腰杆松了下来,换了一个稍微随意一点的姿势,很是随意的说道:“中井啊!你的人手安排的怎么样了?” “是,都安排好了,柳川先生。背地的警员已经全部出动,东京的人手正在来这的途中,再有点时间也就到了。” “哦,要抓到那个人可不容易啊!更何况我们也耽搁不起呀!想必你也看见了,这个船长没什么油水,真正的船长是另一个人呐!” “是,我知道,柳川先生。” “那么,我就拜托你啦!中井,一有结果即刻向我报告。” 中井点头回应,他从柳川的话语之中听出了送客的意思,于是,他刚想开口告辞,却又听柳川说道:“玉子,海保厅的新闻发布会什么时候举行?” 金英玉听柳川这么一问很是意外,中井推测她并不知道此事,果然,金英玉摇了摇头,满脸疑虑的问道:“什么…新闻发布会,我还不知道此事,先生。” “哦,是啊!你刚刚才赶到这里的嘛!看我忙的,还以为你一直在我身旁呢!” 从柳川的简短话语当中,中井敏感的听出了责备的味道,他的心不由得为之一动,心说,原来,这二位之间也有不和谐的地方啊!看来,自己对金英玉子的推测还是很准确的嘛!现在刚好和她一起工作,近在咫尺的机会正好查清她的来历。中井想着一个阴谋已然藏在了心里,他想:想动你虽不容易,但要盯住你却不是不可以。小姐,现在起,你就是我的盘中餐了。 就在中井暗动心机的当口,柳川已将海保厅很快就要举办新闻发布会的事情简单扼要的说了一遍,通常,按照惯例应该是由外务省出面举办媒体见面会,来对外宣布扣留中国渔船和船长这一类的事情,但是,这一次却改为由驻冲绳的海保厅第十一管区发布消息,中井想:这背后一定有两国政府之间博弈的行动,虽然还会使用温和的外交辞令,但接下来的处置怕是要按照冲绳当地的法律法规来执行了,内行人都能看出这是想把关注点转移到地方啊!哦,这就意味着要对那位中国船长进行严惩。 中井的心不由得一动,随即想道:难怪柳川那么的淡定,而那玉子小姐又是如此的高兴,可这样一来必然会遭到中国的强烈回应,两国关系也会因此被罩上阴影,那么,谁又是从中获利的那一方呢?嗯!不用说啊美国人当然是乐观其成了,那么除此之外呢?中井想着不由得把目光投向了金英玉,那个已经生成很久的疑点重又浮上了心头,他不禁自问:这个女人到底是代表了哪一方的呢?难道说她是美方的代理人,不像,从柳川对待她的态度上就没有这个可能,这个谜底迟早要在我的手上解开才行。 此刻金英玉的心里也颇为沉重,领袖的嘱托还迟迟没能完成,这让她寝食难安坐卧不宁,有关核问题的帮助她已经替了很多次,但是她的中国同志却始终都不肯松口,这让她的心情难以平静,由怨生恨的心理便由此而生。所以,当她看着那个恼羞成怒的警官欲对中国船长动手的时候,她的心里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轻松,她暗想:不知远近亲疏的家伙,那道你们不知道我们的重要性吗?是我们在三八线以北为你们挡住了美国人的威胁,这才有了数百公里的战略缓冲,不然你们怎么能想过得安宁? 金英玉恨恨的想:连这样的战友都不肯伸出援手,哼!这种做法天理难容。看起来,不给你们添点麻烦还真是不行,到你们为难的时候才会知道我们有多么大的作用。金英玉暗自咬牙切齿的痛恨着,不料柳川一开口就给了她一个看涨的行情。新闻发布会?多好的机会呀!务必要让柳川参与其中,而后,伺机搞出点动静,当然是暂借中国之名,这样一来,集聚起来的怒气就会被点燃了,而被孤立起来的中国势必会四处寻求同盟,到了那个时候,无论你选还是不选,我们都是最亲密的弟兄。 金英玉想罢计上心来,她接着柳川的话题不动声色的说道: “柳川先生,我有种担心,如果单靠海保厅的人举办这场新闻发布会恐怕不行?” 柳川一听似有所动,但他仍旧不慌不忙语态从容的问道: “说说看,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金英玉一见机会已到,于是不由得显得有些激动,她很冲动的说道: “海保厅的人脑力简单境界也不行,这么敏感的问题上只要说错一句话就会陷于被动,况且那些媒体记者都是业内老手,他们的问题不是刁钻就是陷阱,弄不好就会惹出更大的麻烦,所以,必须要有经验老道反应奇快的人去主持才行,尤其需要注意的是,这个人必须能够直通上层,了解内阁的战略和意图,只有这样才能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不至于冲劲太猛而陷于被动。” 话说到这里金英玉忽然压低了声音,脸上露出诡异又神秘的表情。她继续说道: “直到现在我们仍对内阁的态度了解不清,更对将来的策略知之不深,一但不慎,我们就可能会失去回旋的余地,您作为处置此次事件的最高长官可是难逃责任。” 金英玉的话虽说得不多却切中要害,直听得柳川和中井频频点头,金英玉一见机会来临,于是出手果断,她大胆的说道: “柳川先生,为了大局这一次您必须要站到台前来。” 金英玉的话一说完,柳川和中井的心全都为之一动。如果说柳川被金英玉的话完全打动当然不可能,但是金英玉所说的一点却着实让柳川赞成,他想的是自己如能在处理这件事上干得漂亮,那么日后安倍组阁的时候定当有自己的一个位置,如能借此入阁那可是天大的好事情啊!这也算是天上掉下来的打馅儿饼不偏不倚的砸在自己的脑门上,想不张嘴都不行!所以,金英玉的这番话在柳川听来算的上是一条好计策,为此他在心里暗挑大指偷偷的赞道:这个小妞还真行! 然而中井却是从另外的一个角度去看待这件事情,他久藏心中的一大隐情就是想窥探到金英玉的身世,他想的是这个女人如此怂恿柳川是想干什么呢?这背后一定有她本人想要达到的目的才行,不然,就不符合常理啦!单单想在柳川面前表现一把的话,对于别人来说算是正常,若是以此推断金英玉子恐怕不行,以她的心思和脑筋绝不会仅仅停留在这么表象的层面上。所以,中井决定要借助此事搞清金英玉的真实目的,同时推测出她属于哪一个阵营。于是,一个卑鄙的想法随即产生。 “好吧!就依你的建议开始行动吧!玉子,你去安排一下具体的时间和内容。” 柳川果断的采纳了金英玉的建议,并且把主办的权力也授予了金英玉,金英玉暗笑这帮白痴有头无脑,于是想道:接下来就看我巧施妙手,来个一箭双雕搅动风潮!金英玉点头称诺便转身往门口走去,一旁的中井则抢先一步来到门口,他一改刚才的冷淡阴损的模样,脸上现出献媚和谄笑,他主动走到衣帽架前取下金英玉的外套,很是绅士的替她穿好,而后又摘下挂在架子上的背包,同样体贴的递到金英玉的手上。这一切在金英玉看来是那么的可笑,但她却始终矜持的表现出应有的礼貌。 金英玉的身影刚一消失在门口,中井便冲着柳川的背影深鞠一躬,嘴上说道: “东京的人马很快就到,我这就亲临现场指挥,一抓住那个家伙就像您报告。” 言罢,中井的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来,这与他刚刚伺候金英玉时的表现竟如两人。他想,抓捕“另一位船长”的事很容易,但要抓住玉子小姐的尾巴可就难了,只是这一次就算你再狡猾,可以逃不出我的手心啦!中井心里想着悄然推出房去,而后循着金英玉的踪迹一路追了上去。 第二章.孤狼逞奸(5) 36.2.5 冲绳 22:50 灰蒙蒙的天空里映着大海的波光,显现出像海水一样的颜色来,它比海上的夜幕略浓又比陆上的夜空稍淡,奇妙的勾兑出一种只有海岛才有的夜色来。熄了大灯的三菱越野在起起伏伏的路面上颠簸着,透窗而入的天光也由此变得波光粼粼的,愈发加重了不确定的效果。软塌塌的雾灯泼洒在车前勉强照得见弯弯转转的路面,就算是极目远眺也看不了太远,视野既窄又暗能见度已经降到了最低限,习惯了大撒把的中井不得不小心翼翼的往前开着,专注于那些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的路口和障碍,这一夜对他来说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可圈可点,留给他的最深刻的记忆就只有难堪。 仪表盘上的炫光已不再耀眼,它被一个跳闪的红色信标所遮掩,那东西忽强忽弱忽长忽短,在诡异之中显得有那么一点点的科幻。中井的注意力被那信号牵引着,眼睛在路面和导航仪间来回的跳转。依照他的估算先行一步的金英玉应该是朝着冲绳县政府的议事大厅开去的,而他虽然一时追赶不上却也能在那里捕捉到她的踪迹,这得益于那个闪烁着诡异之光的小东西,正是他借着展示绅士风度的时机偷偷的把一个微型的跟踪器放在了金英玉的风衣里。中井偷偷的想道:说起来她远比那个在逃的中国船长来得重要,因为她的存在威胁着内阁的政要,而那是会要人命的。 “孤狼”耐着性子慢吞吞的往前开去,在他看来身处陌生的区域也只有小心谨慎才能以防万一,因他每到一处都会留下自己的气息,所以这样的情形并不多见,而一旦他在陌生领域划出了自己的领地,那么接下来的事就得遵从他定下的规矩,所以狼虽凶猛却从不草率行事。然而并非每个人都如中井这般理智,有的人为钱驱使故而无法保持淡定的心,因此也就不可能具备“孤狼”一样敏锐的洞察力,这一点正是狼与其他猛兽之间的差异,这决定了他们在食物链条中的位置,以及吃与被吃的顺序。 就在中井像狼一样蹑足潜行的时候,突然,一束强烈的灯光斜刺里射来,竟在中井前方几米远的地方现出一个路口来,中井一见立时便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他赶忙伸出脚去带住了刹车让车速变慢,就在这一瞬间就见一辆汽车晃着大灯从路口里冲了出来,而后车头略为一摆嗖的一下便从中井的车前晃过,跟着便一头扎进了黑暗。中井小声的咒骂道:混蛋!随即便想:这个家伙这么大模大样的朝前开去,岂不惊扰了前面的金英玉?我这么小心谨慎的藏匿踪迹就是怕引起她的注意,现在给这一家伙这么一搅真是白费了心机,不行,必须追赶上去,否则迟了一步就可能丢了那女人的踪迹。 中井想到这里脚下一用力车子便由慢跑转而疾驰起来,他仗着前面那辆汽车的灯光亮丽,所以才敢摸着黑儿放开车速冒险跟了上去。一时间车头咬着车尾三辆车你追我赶的狂飙起来,这一路上车影憧憧的蜿蜒迤逦着就跟一串萤火虫似的,纵使道路七扭八弯的并不顺展,可他们还是在一眨眼的工夫就开出去老远,唯恐自己被人甩下而落了单儿,但是谁也没有注意到在这三辆车组成的车队尾部,不知何时悄然跟上了一个黑影,他就像个忠实的拥趸一样,热烈却不高调孤单却很执着,跟个尾巴似的怎么甩也甩不掉,那个大胆的骑行者已将摩托车的车灯关掉,就如同盲开一样。 这一小队人马虽然跟的紧凑跑得整齐,但是明眼人看得出他们显然是各怀心事的,而其中心情最急的是那个跑在最前面的金英玉。由于柳川的突然改变主意答应出席海保厅的新闻发布会,不期给了她一个难得的机遇,急于求成的金英玉迫不及待的想要把握住这个机会,于是她一上车便风驰电掣般的奔着议事大厅开去,这一路上她都在盘算着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就能达到目的,不想因此却忽略了身后的动静,直到那个冒失鬼晃着大灯从小路口里斜插出来以后,她才分出心来观察后面的情况,而这一看不要紧,她的心陡然提到了嗓子眼儿,一瞬间的工夫她已是大汗淋漓。 原来,身背后的这辆车明显的不怀好意,它明晃晃的亮着大灯光柱直挺挺的顶着自己的车屁股,任凭怎么甩它就是寸步不离,金英玉开始担心起来,她疑虑柳川或许对自己起了疑,更害怕他因此而改变了主意。但是,稍稍冷静之后她又觉得是自己多虑了,她想:假使柳川起了疑心也决不会这么的沉不住气,即便他要派人监视自己也不可能派这么个愣头青一样的蠢东西,要知道柳川的麾下可是好手如云呐!信手拈来的都不比这个水平低,哦,这种推测可以暂时放弃了。 金英玉想到这里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些,但是一个新的疑问又转而升起,那么,这个家伙又是干什么的呢?金英玉疑心未解之际前方已经出现了县政府议事大厅的轮廓,远远的已能模模糊糊的看见一大群攒动的人影,想必那都是闻讯赶来的各大媒体记者吧!金英玉随即提醒着自己:切莫在公众视线里动粗,也不要在镜头前抛头露面,否则将陷自己于被动局面,想罢她盯了眼身后的那辆车,转而思忖道:如果身后的这个家伙还不知收敛,那就干脆明里动手下令抓他! 金英玉想着便决定在最后时刻试探一下,看一下他的反应然后再决定如何对付他。 就见她突然踩下刹车降低了车速,刹车尾灯猛然亮起,任何尾随其后的人都会跟着减速,但是出乎她的所料,一直紧跟在她身后的家伙却没有这么做,就见他把舵轮猛地往左一摆,汽车呼的一下从金英玉的车旁驶过,带动了很大的风声。金英玉紧盯着那辆车的后续动作,如果他想要图谋不轨的话那么此刻正是时候。金英玉想着她的手已经下意识的抓住了身旁座位上的枪柄。 就在那辆车风一样的擦肩而过的时候,金英玉的眼神像支箭一样刺破了风挡,而后便一路锁定了那人的脸庞,只要他现出一丝一毫的迹象,她就会毫不犹豫的出枪。但是,那个家伙好不理会似的动也没动,而是径直超越了金英玉的车头,而后一路狂飙的消失在夜色里。金英玉长长的舒了口气,然后不放心的盯着后视镜,仔细的观察了一下身背后的情形,但只见夜色朦胧弯路迤逦,没再发现其他可疑的车辆。于是,她这才真正的放下心来,心里说道:只不过是虚惊一场,现在起集中精力可别再惊慌了。 想着她轻摆舵轮慢提车速,汽车轻快的驶上了议事厅前广场的路基,而后沿着平坦的车道流畅的转了一个大弯,随即准确的停车入位。车停稳之后金英玉并没有急着下车,而是靠在座位上端坐不动,短暂的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与此同时,她在脑海里迅速的梳理了一下步骤和顺序,因为接下来的行动敏感而细致,绝不容许有半点差池,否则她的一切努力都将前功尽弃,而这是她的最后机会,一旦失手就意味着自己的使命终结死期临近。 金英玉是一位久经磨砺的谍间老手,她在日营里苦心经营了多年,已经熬到了机要敏感的位置整天多与柳川这等谍魔一样的人物打交道,因此早就练得进退自如游刃有余了,故此,无论是在形象气质上还是在言谈举止上,亦或是在思考方式和办事风格上都与日谍一般无二了,如果照着这个方向发展下去,她很快便能成为柳川的左膀右臂,甚至还有可能被委以重任单独执掌门户,去担任一个分区或者部门的主管。试想,谍至这般地步已经是无人能出其左右了。 但是,在她的心中仍旧保留着一块净土,那上面根植了金将军的主体思想和先军政治,她时刻提醒着自己此生追随金将军誓言矢志不移。因此,无论多么凶险的环境她都无所畏惧,不管多么艰巨的任务她都在所不惜。于是为了实现金将军拥核的梦想,她不得不违背特情工作的规律,不计风险和代价贸然采取过激的行动,甚至不惜以中国同志的生命做砝码借以达到拥核的目的。如此大的压力着实有些令她承受不起,故而才忽略了刚刚尾随着她的那辆车的踪迹,它此刻就静静的停在附近的黑影里。 裴俊基聚拢了眼神将焦点关注在了那辆刚刚被自己超越了汽车上,他按下一颗狂躁的心暗自默念道:芝麻你快开门吧!让咱也仔细的观一观,看看这个让雇主操碎了心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原来,按照计划已经赶到了机场的裴俊基在就要登机前的那一刻突然接到了浩志的电话,于是这刚刚独立起来的赏金杀手便为了一个能够节省路费的理由,爽快的接下了这个以跟踪调查为主的轻松活儿,从而放弃了赶回家去喝个宿醉的机会。果然真应了那句老话:自己挣钱自己花,自己省钱自己攒呐! 于是,他拿着浩志提供的gps定位数据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对于他这样一个黑道出身的杀手来说,无论是搞架飞机还是搞辆汽车原本就不算难事,更何况他现在手里有了钱连违法的勾当都不必粘,只要动动嘴皮子打几个电话就都搞掂,当然所有的费用开销都有雇主承担,他就算是大手大脚也不比担心会从他的佣金里扣,因此这件事办的就特别的顺利,故此他才能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这里,并且连一个奔儿都不打的就跟上金英玉,那一刻他开心的连声赞叹自己好运气。 轻松盯上了金英玉的汽车之后裴俊基很有一点得意,他没把前边开车的那个女人放在心里就只当她是自己面前餐桌上的一盘菜。女人嘛!谁还能比得上我老婆?现在连她都管不了我,更何况你呢?他在心里不自觉的慢待就让他的动作变得放肆起来,于是他晃着大灯紧紧盯住金英玉的车一路之上是开得大摇大摆,根本没想去观察自己的身后左右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好手。正所谓螳螂捕蝉还有黄雀在后,可他却忘乎所以根本就没在意,中井一路死死的咬着他车影是寸步不离,此外更有一辆摩托悄悄尾随。 直到前面的那辆车突然来了突然减速,裴俊基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鲁莽已经引起了目标的注意,于是他脑筋一转火花一闪便做出了紧急应变。要说这裴俊基也真不白给,他没有按照常理减速尾随,反而一踩油门猛的超了过去,为的是让那开车的女人心生麻痹。你瞧,那不过是个龌龊的下流坯,无非是用灯光挑逗你,不必太往心里去,该往哪儿去还往哪儿去!他一个加力超过去之后又从后视镜里偷偷的看了看,果然,那辆车并没改变行驶的方向,于是,他一脚油门就到了这里,迅速藏在了阴影里。 裴俊基悄悄的躲在车里像个变态狂一样的偷窥着,脸上露出猥琐的神色,自从他老婆“绝情鸳”崔英涵死了之后,找到了自由的他迅速的变成了一个自主经营的赏金杀手,但他还没来得及从欲念上解放自己,因此这一单生意为他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契机,他在接到浩志打来的电话时就曾有过邪念在脑海中一闪,呵呵!跟踪一个女人?了解她的一切?嘿嘿!这活儿不赖嘛!近来我的运气不错,没准儿我的艳福也不浅,说不定碰上的就是个美人儿,或许还可以捎带脚就… 裴俊基带着这样的一种期待注视着那辆车的车门,脑海里瞬间闪过多个当红的日韩名优的漂亮脸蛋,心里揣测着她会是哪种类型,是不是原生态还是整过形?自由的驱动让他的情趣大增,止不住的露出一脸的淫秽表情,就差裂开大嘴呵儿呵儿的笑个不停了。但是事情的进展并不如他想象的那样顺利,停好了车的那个女人迟迟没有打开车门,似乎是有意在逗引他的耐性,害得裴俊基迫不及待的念叨出了阿里巴巴的开门咒语来。可就在他的芝麻开门刚一出口的时候,那扇车门果然打开了,一个端庄秀丽的女人钻出车来,裴俊基定睛一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险一险叫出声来。 第二章.孤狼逞奸(6) 36.2.6 冲绳 县政府议事大厅 22:55 欣赏人体美感的角度是很有讲究的,就像我们在观察问题时的视角一样,也会因时因地的各有所异,从不同的方向入手,观察的效果和得出的结论往往是不一样的,关于这一点,我们的先人在很久以前就总结出了一套完整的经验,它们被直接应用到了宗教和艺术当中,其中的一些规律逐渐变成了约定俗成的东西被一直沿用至今。 比如像古希腊神话中的雕像几乎都被制作的高大威武,即便是女性雕塑也是如此,其中最著名的就是雅典娜女神了,她让人们敬仰膜拜的时候必须扬起头来,并且在靠近到一定的距离以后,从四十五角的方向望上看去的时候,她饱满的额头圆润的下颌以及丰腴的胸部才呈现出最美的轮廓。 这种规律被一直延续下来并被广泛的应用于其他领域,甚至到了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其中有许多的艺术品当中也都有意或者无意的采用了这种规律,而最为著名的“蒙娜丽莎”也是如此,通过四十五度视角画像展示出笑容的神迷,引人联想的是,如果当时达芬奇换一个角度去画的话,那么是否还会引起人们如期长久的兴趣呢? 裴俊基也是从这样一个角度看见金英玉的,当她从车里钻出来的那一刻,裴俊基被眼前的这个人惊得是目瞪口呆。然而给他造成如此大冲击的并非是那个女人的美貌,而是她长得太像一个人了。裴俊基的脑海里立时刮起了风暴,那力度超过了一颗手雷在他眼前炸响,他只感到两眼发花两手发麻,一时间浑身上下都动弹不得。 直到那个女人从他车前不远处走过,他才从震惊当中清醒过来,于是,他慌忙举起手机对准了那个女人迅速的揿下了快门,刚巧来得及拍下金英玉侧脸的面容,这一刻他几乎可以肯定,她太像那个杀害了他老婆的女人,他当时就想:如果她们不是姐妹,那么就是同一个人,因为血缘的关系是化妆掩饰不了的。 同一个人是不可能的啦!裴俊基迅速的否定了之一推测,于是答案就只剩下了最后的一个。哦,这也太巧了吧!裴俊基快速的在两张照片间对比着,他发现崔英涵在临死之前拍下的金真颜果然跟那个女人形同姐妹一般。如果不是他确凿的知道金真颜已经摔成了万朵桃花的话,那么他一定会肯定的说:她就是金真颜! 裴俊基呆坐了片刻之后突然醒悟过来,他猛然想起浩志花钱雇自己是来监视这个女人一定是有原因的,而她如果跟金真颜有血缘关系的话,那她无疑也是北韩的间谍!裴俊基被自己的想法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他慌忙揿下热键拨通了浩志的手机,就听几声嘟嘟声响过之后,浩志的声音便出现在了耳边。 “你要查的那个女人我见到了,我有充分的理由证明她是北韩那边的人。” 裴俊基的话令浩志很是兴奋,他连声的追问道:“有什么证据支持你的判断?” “我把两张照片发给你,其中一张是杀害我老婆的凶手,她叫金真颜。她是北韩打入美韩联军司令部的间谍,不久之前因为拘捕而跳楼自杀身亡了。她跟你要查的这个金英玉长得就像是同一个人,这还不足以证明她们的关系和身份吗?” 裴俊基一边说着话,一边手忙脚乱的揿动着按键,两张照片瞬间便发送过去,电话那边的浩志沉默了片刻之后,问道: “你们现在哪里?” “县政府的议事大厅前,过一会儿像是要举办新闻发布会的样子,现在已经聚集了很多的人。” “好吧!盯紧了那个人,先别采取行动免得打草惊蛇,我现在就赶过去,” 浩志言罢迅速的挂断了电话,裴俊基听得出来他对自己提供的情报很是在意,于是想道:这单生意不但做的容易,而且还寻得了仇人的姐妹,哼!难道说这是我老婆的在天之灵保佑我?想到这里他抖擞起了精神下了车,随即朝着议事大厅走去了。 金英玉拎着一个精巧的皮箱拨开拥挤的人群迈步走进了议事大厅,她发现这里除了少数几个工作人员在忙碌之外,并没见有特工的身影,于是暗喜道:天助我也!随即便往议事大厅的深处走去。她穿过一扇贴着“闲人免进”字样的门来到了空荡荡的走廊里,略一打量之后便盯上了一扇虚掩着的房门,门上照例贴着临时打印着“新闻发布会”字样的标识,金英玉一见毫不犹豫的走了过去顺手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 一个政府职员装束的人正伏在桌案上忙活着,他手头上的几张刚刚打印出来的标识,金英玉推测他应该是这场即将召开的新闻发布会的组织者之一,于是径直朝他走了过去。那人一见有陌生人闯入还以为是媒体的记者,于是连忙摆手刚要驱赶,不料一只黑色皮套的证件已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内阁情报室!哇!好硬朗的身份呐!那人心里暗叫着脸上登时现出讨好的笑容来。 “哦,小姐。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金英玉一脸冷冰冰的神情毫无解冻的迹象,她只用了简短的几个字说明了来意。 “内阁情报室的柳川先生要出席这次新闻发布会,他需要一个视野开阔又不引人注意的座位,所以…” “那很容易,我略作一下调整就可以。” 那人迫不及待的打断了金英玉的话,用以显示他有很强的执行能力。但他并未因此而令金英玉感到满意,相反她倒觉得这个家伙有点太沉不住气,在她看来这样的人是干不成大事的。于是,她压住了涌到胸口的火气,耐着性子解释道: “给我一张会场的布局图,我要亲自安排一下柳川先生的座位。” 金英玉的话让那人的脸色现出尴尬,他犹犹豫豫的摇了摇头,吞吞吐吐的说道: “没有什么布局图,小姐,我们就是在每个席位前方上一只这样的小牌牌。” 那人说着扬起手来,向金英玉展示了一下他刚刚打印出来的标识牌,正欲解释如何折叠起来就能形成一个简易的桌牌的时候,金英玉便不耐烦的打断了他。 “你有议事大厅的建筑平面图吗?” 那人的脸上现出了挫折感,他很沮丧的点了点头,没精打采的说道: “打印好的没有,我只有cad电子版的图纸。” 金英玉暗喜道:正是我想要得。于是,急迫的说道: “打开来,我需要重新安排一下会场的位置,你知道过会儿会有多少家媒体到场吗?要保证会议进行的有秩序,就必须事先考虑的很周密。” 金英玉的话让那人意识到了事情严重性,于是,他顺从的坐了下来,快速的键动了几下鼠标,很快便调出了那张图纸来。金英玉一边示意那人离开座位,一边放下手里的那只皮箱,跟着取出手机连接上usb 接口,她熟练的敲打着键盘,屏幕上现出了下载的标识来。拷贝的速度很快,那张图纸转瞬之间已经存在了她手机的存储卡上。 她迅速的收起了手机,转而在电脑上操作起来,就见她一会儿缩放一会儿翻转,解开了压缩的图纸几经调整之后衍生出了一张简单的平面图。金英玉快速的在前几排的座位上标注了几个符号,而后她一边指给那个人看一边说道: “海保厅的新闻发言人坐在这儿,他的助理在他的旁边,柳川先生的位置在这里,记住了,没有的允许任何人也不得改动。” 金英玉的话音虽然很低却显得异常威严,那个人听了不由得心生畏惧连连的点起头来。金英玉言罢起身,迅速的朝着门口走去,虽然她如愿取得了议事大厅的建筑图纸,并且也替柳川安排了一个“好”位置,但是距离完成她设定好的计划还有很多预先要做的事,而时间对她来说已经非常紧迫,就连一分钟也耽误不得。 就在金英玉紧张的实施着她的计划的时候,她完全不知道此刻还有一人也在紧锣密鼓的操持着他的生意,但是他的进度却很不顺畅。他既没有特工的证件也没有记者的身份,所以想要大摇大摆的走进门去可就比登天还难,为此,裴俊基在议事大厅外的小广场上急得是团团转,苦思冥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办法来。 在他看来生意进展到了现在已经止步不前,似乎是他的过度兴奋将自己推进了泥潭,现在的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搞得自己苦不堪言。由于他已经把那女人的身份透露给了浩志,因此现在想要撒手不干为时已晚。于是他只能强打起精神脑筋急转,仔细的打量起这座建筑的房脊和屋檐,试图施展旁门左道的伎俩偷偷潜入会场。 与此同时另有一人却远比他老道,虽然手握着警视厅的证件却按兵不动,原来“孤狼”的习性向来如此,不搞清了地形他是不会轻易行动的。因此他躲在车里已经多时了,在这段时间里他一面调集卫星数据察看建筑构造,一面关注着跟踪器在电子地图上来来回回的跑,可他就是猜不透金英玉到底想要干些什么。 虽然,中井躲在暗处已经掌握了金英玉的一举一动,但就是搞不明白她为何急匆匆的跑到议事大厅来,既不见她组织安保防范也不见她布置警戒安检,反倒是一个人上窜下跳的忙活起来没完,不是在犄角旮旯寻摸就是在拐弯抹角察看,像是发现了什么可疑的踪迹似的,他不仅自问,难道她的鼻子比我还灵,竟然嗅出了什么味道不成? 密探出身的中井向来自恃手段很高,他决容不得别人比自己手脚还快,因此,金英玉的反常表现深深的刺激了他,反倒激发起他解惑寻疑的热情来,因此他不错眼珠的盯着金英玉跑过的足迹,借助地图的帮助归纳总结出了一个明显的特点。凡是她仔细察看过的地方都是狙击手喜欢的地方,于是联想道:怎么会有刺客看上这个会场? 就在中井的疑问陡起却一时找不到答案的时候,就见身背后的公路上突然亮起了一连串的灯光,跟着一列车队驶来开得是浩浩荡荡,中井的心头猛然一亮暗忖道:莫非有什么大人物临场?于是瞪大眼睛紧盯住广场,就见一个身材高大体型彪悍的人影钻出车来,中井一见不由得轻哦了一声,心中的疑团紧接茅塞顿开,心说原来如此啊! 第三章.主编弄险(1) 36.3.1 冲绳 县政府议事大厅 23:00 议事大厅门前的小广场上灯火通明,数盏高架在屋顶上的投光灯已将台阶上下照得如同白昼一般,车队刚一驶近还来不及停稳,那些等在门前的记者们便像一群苍蝇似的蜂拥而上,将排在第二位的那辆雷克萨斯团团围了起来,他们迫不及待的调转镜头甚至递上话筒,也不等海保厅的新闻发言人把身子站稳,闪光灯便是一阵噼啪乱闪,跟着这样那样的问题像连珠炮一样的提了出来。原来,这些经常与政府打交道的媒体人几乎都清楚,排在哪个位置上的哪辆车里坐着的是他们要找的人,所以,他们心照不宣的瞄准了同一辆车。 而柳川等人乘坐的汽车却隐藏得非常巧妙,他们低调的躲在了车队的末尾,又趁着现场出现的短暂混乱毫不声张的下了车,而后他们一刻也不停留便脚步匆匆的溜进了大门。三浦从一下车就被周围弥漫着的不祥气氛刺激到了,于是下意识的警觉起来,他目光犀利的巡视着身前身后,感觉像是被某种整蛊之息包围着,处处都显现出不祥的征兆来。他在心里轻哦了一声不由得提高了警惕,再往前走了几步之后他便嗅到了隐隐的杀气,于是,紧跟着柳川的脚步悄悄的慢了下来,有意的与他拉开了距离。 三浦虽然年轻却是个敏感而又缜密的人,他最擅长在蛛丝马迹之中寻出关键的要点来,因此自单独执行任务以来未曾落败,甚至连被动的局面都不曾出现过,这不能不说他是个有胆有识机敏周全的难得人才,他的应急本领多数出于本能,因此往往能够快过对手半拍,这或许正是他取胜的关键所在,他刚刚做出的举动就是这样的一种本能反应,他的第六感觉察出了不止一双图谋的眼睛,他们就悄悄的躲藏在在这周围,而那其中最为逼人的杀气无疑全都对准了柳川。 哦,这算是日谍的内部争斗呢?还是外部力量的强行介入呢?三浦一时拿不准出处,于是反而觉得第一种猜测占了更大的比重。第一个理由就是广濑刚刚死了嘛!难保没有一两个忠心耿耿的手下会站出来替他打抱不平。如果依照广濑的形式作风来推测,这种杀招还是极有可能。因此三浦才果断后撤免得被内讧所伤,损失得毫无价值。但他的心里却仍在暗自推测,如果真有外部势力强行干预的话,那么又可能来自哪里呢?是美?是俄?还是韩国?哦,亦或朝鲜。 就在三浦暗自揣测之际,柳川已经大步流星的走进了会场,冲绳县政府的那个刚刚被金英玉委以重任的家伙此刻已经等候多时了,他见柳川一出现便赶忙迎上前去略一打量便知来人的分量,于是热情的招呼柳川引他到预留的座位上。故意煞后的三浦左右一望当即想道:主办方果然有考量,坐在这个位置上无论是对台下还是对台上都只有一个窄窄的外露面,非常便于安防。虽然柳川不是显赫的政要,但他特殊的身份却是媒体争相采访的对象,而他的扮演的角色决定了不宜过度曝光,这样的安排足显体谅。 这时入口处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喧闹声,那个海保厅的新闻发言人终于冲出了重围来到会场,大门随即被强制关闭喧闹和人潮也被挡在了外面,新闻发言人惊魂未定的站在那里,他显然是被这阵势吓住了,想想也不难了解,小小的一个冲绳县无论是 在过去还是在现在都是海外孤岛,长期遭受日本的占领和奴役,即使是到了今天也不过是美国的托管之地,岛上的原住民寥寥无几,见得最多的人就是美国大兵,因此,今天出了这么的一个是,一个小小的县政府发言人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早已看出了端倪的柳川一见,不慌不忙的抬手将那人叫到了近前,而后附耳过去低语道: “你只管按照预订好的内容讲,遇有特殊提问时不必直接回答,绕个弯子重新回到讲稿上,每接一题时都要看我号令行事,摸杯即接举杯即拒,绝不要…” 新闻发言人边听边点头,脸上强挤出一丝苦笑来,好像妓女应付嫖客一样。三浦则借此机会移到与柳川同一角度的延长线上,而后顺着这个外露的角度仔细的查看起来。但只见台上清爽台下敞亮,视野所及每一个人的表现都一幕了然,因此,只要安排两个安保人员一前一后的站定,就能确保柳川万无一失。看罢,三浦正想要收起目光退后几步的时候,他的视线不经意的掠过头顶上方,突然,一个意外发现令他深感震撼,三浦刚想开口发问,突然一个念头涌上了心头,他连忙收声退后佯装不知。 原来,他在柳川头顶上方四十五度左右的方向发现了一扇天窗,窗子开在斜坡的屋顶上,正好对着柳川的座位上,如果有人心存不轨的话,那扇天窗就是个下手的好地方,它不仅易观察而且易躲藏,唯一的缺点就是脱身不太方便,毕竟是在二十多米高的地方,而且是在接近六十度的斜坡上,一旦被人盯上很难迅速摆脱,因此,敢在此处的下手的人必有决死的信念才行,否则,非但偷鸡不成怕是还要搭上性命,这样的人会是广濑的手下吗?想必只有朝鲜的死士才行吧! 三浦的念头刚一显现在脑海里,就听砰的一声响亮,议事大厅的门被猛的一下撞开了,一个精干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三浦暗忖道:哦,这个家伙急着赶来,一定是觉察出了什么事情,看起来就算是有人想动手,恐怕也没那么容易了,看浩志这个架势一定是知道了些什么,这样一来形势就有些复杂了,如果自己一味的装傻的话,恐怕会被他看出来呀!适当的时候还是要做出一些姿态来才好,哦,想要趁机动手的究竟是哪一路的人们呢?他们这么干又想达到一个什么样的目的呢? 就在三浦急转脑筋调整策略的时候,浩志已然大步来到了柳川的近前,看到突然闯入的浩志柳川也同样感到意外,他起初非常反感浩志的狂妄自大,他想的是:你有接到我的命令吗?就这么大模大样的闯了进来,你这么好抛头露面到底还把不把我放在眼里!但是柳川就是柳川,他虽然生得高大粗犷但骨子里却细如绵针一般,他没有把心里的不爽挂在脸上,而是不露声色的耐住性子看着浩志接下来如何表演,而浩志接下来对他附耳低语的说了一番之后,柳川的神情终于有了些许的改变。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三浦就感受到了柳川的不安,想必是浩志对他所说的话发挥了效用,接着,他便意识到了形势正在急转直下,而他也到了不得不做出抉择的时候了。于是,他稳住心神暗动眼神偷偷的往斜上方的那扇天窗望去,这一看不要紧,直惊得他浑身一紧心跳骤停,多亏了他常含一口清气在喉,这会儿正是用上它的时候,如其不然,即使他不会失声发出叫喊,怕也会因那一幕而大惊失色起来。三浦在这千分之一秒的时间脑力数千转,但他还是在最终时刻里做出了决断。 原来,就在三浦悄悄移转眼神往顶上的天窗望去的通一时刻,他的余光注意到了站在柳川对面的浩志也把一双疑惑的眼神移向了自己这边,这就等同于给他的思考时间画上了句点,因为他接下来的表现将决定他后续的立场和观点,不管柳川是否能够逃过这一劫他此刻的抉择都是关键,而恰恰就在这同一时刻,他的眼神竟与那扇天窗后面的人不期而遇了,唯一不同的是他们的视线隔着一具高精度的瞄准镜,透过镜头他看不见那个人的眼睛,因此也就窥不透他的心思和图谋。 但是,时间已经容不得三浦再做稍许的优柔寡断,他的命运夹在了杀手和浩志这两个人的中间,怎么办?孰轻孰重?孰急孰缓?已经无暇考虑再三,不如就…这么办!三浦的脑海之中电光急闪,于是一个关乎大局的决断就在这个不可逆转的时间节点上落闸通电。就见他身形不动面色从容,只把眼神一转瞬间跳接在了浩志的视线上,唰的一下电波沟连信息接传,浩志满腹狐疑的眼神被这股超能量的的对接猝然惊到了。 三浦的眼神虽急但内容却异常清晰,浩志的心陡然一紧耳畔如同爆响了一记炸雷,他顺着三浦眼神跳转过的轨迹望去,猝然惊骇之际他做出了下意识的反应来。就见他探臂膀往柳川的肩头疾拍过去,起势凶猛如同迅雷纵使柳川也身手敏捷却也掩耳不及,但他还是下意识的做出避让的姿势,而浩志恰巧借着他的这股力气顺势伸出另一只手臂,跟着往他避让的方向用力推去,身躯高大的柳川一时来不及调整重心,于是,重重的往一旁摔去,几乎就在同一时刻他原来的位置上爆起了一簇弹雨。 原来,浩志从三浦的眼神之中得到明确无误的警告讯息,他迅疾调转眼神朝着头顶上望去,那一刻他刚好看到了子弹出膛时的蓝烟和一团收敛于消音器内的枪火,到了这个时候看似已经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了,但他还是毫不气馁的做出了最睿智的举动来,由于柳川的身躯高大反应势必迟缓,无论是言语提醒还是动作拉扯都无法在这么短时间内有效的躲开那枚枪弹,因此,浩志只好采取了逆向反侵的举动来,他以突然一击启发柳川主动规避的潜能,进而助其一臂之力果然达到了目的。 眼见着子弹的落点就在自己的眼前爆开,柳川顿时明白了浩志的心意,于是,他迅疾收缩身体顺势朝着枪手下方的盲点滚去,他的动作虽显笨拙但是效果却还不错,他一边拼命的翻滚着,一边清晰的听着子弹落点追着自己的身体不断的落下。噗!噗!噗!柳川一边滚一边在心里哀叹道:这下完了,我怎么能快得过枪手的眼睛啊!他感觉自己离着地狱的大门越来越近了,甚至感觉到了冷风习习渗皮透骨般的寒冷,那一刻他的血都几乎凝固住了。 终于,他听到了还击的枪声响起,起先是距离自己最近的浩志,接着是另外两名随身的特工,随后便连成了一片。烟气四处弥散开去迅速的遮住了人们的视线,不断爆闪的枪火在浓重的烟雾中闪现,震耳欲聋的枪声击碎了他脑海当中的幻景,地狱的大门离他越来越远,柳川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而他此时的心情却距几秒钟之前有了很大的改变,就像刚刚路过了一回鬼门关,他的心机里面又多了一层特殊的防范:不仅仅是要针对对外部势力的挑战,同时更要地方内部势力的暗算啊! 短暂的交火持续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连续爆响的枪声突然停了下来,四处除了呛鼻的烟味以为,似乎没有什么让人感觉恐怖的东西,好像刚才的那一幕都只是幻觉一样,柳川在两名随身特工的帮助下起身,就在他暗自嘀咕着自己狼狈的样子是否会被手下小看的时候,突然,从头顶上传来了浩志大声的叫喊,紧接着,腾腾腾的脚步声便在楼顶上想了起来,随后便又爆起了激烈的枪声,柳川刚刚整理好了衣服正要迈步走出角落,突然,他的身前不远处一个人沉声说道: “先不要动柳川先生,看看情况再说,我担心刺客不是一个人。” 柳川循声望去,就见一个人影蹲伏在他前面一两米远的地方,他手上持枪两眼机警的观察周围的情况。到了这会儿他才想起,原来还有一人始终不离自己左右,一直在悄无声息的保护着自己啊!想必起爱出风头的浩志来,这个三浦似乎更可靠些。于是,柳川原地寻了把椅子坐了下来,两名随身特工站在身前,静观其事态的发展。而此刻头顶上的脚步声早已远去,枪声也已经听了下来,而前门处的喧嚣声却高了起来,柳川迅速的开动脑筋,想着该如何在媒体面前有一个很好的表现。 第三章.主编弄险(2) 36.3.2 冲绳 县政府议事大厅 23:05 世间万物活在同一片天空之下难免不发生关联,只是没有一个人能够看得如此全面,因此,除了上帝之外云云众生盯着的不过是自己的眼前,有点道行的人也只是比旁人看得稍远一点,但他们也无法预料到事情的终极结果和事态的未来发展,所以,当他们采取行动的时候也只能是凭借着自己貌似丰富的经验,而最终依仗的却是运道的旺衰和大势起转,最后,等到尘埃落定时过境迁的时候却才发现,原来,坚持与反对的、尊崇与摒弃的其实都不过是浮云漫天。 起自三浦一个警示的眼神,事情便如涟漪一般的荡漾开去,它看似意外实则必然,不期将一系列相关和不相关的人物穿连起来,犹如拉网抻纲一样的延续下去,竟无法料想最终的结局会是怎样。然而,那些被牵连其中的人们却并不多想,他们无一不是朝着自己的目标奋力推进,似乎只有自己追寻的方向才是正确的,因此,多股势力搅在一起各奔东西,也就使得水落石出的结局被大大的推迟了,眼看着这波涟漪越泛越大隐约现出了失控的态势,竟无一人能够出手阻止,只得任由它发展下去了。 最先被卷入其中的便是自认运气颇佳的裴俊基,他透过车窗近距离的认出了金英玉之后,便像条鬣狗一样的追踪着她的气味不肯落下半步,当金英玉快步走进议事大厅之后,被挡在门外的裴俊基一时无措急得团团乱转,但是这种状态并没延续多长时间,他很快便在这幢建筑的后面寻到了一条通天之路。这是一条只有杀手才能行走的路,它由外檐墙壁上的各种凸起之物构成,借助排水管道空调架子和外飘窗框,裴俊基施展开翻墙越脊之术轻松的爬上了楼顶。 楼顶上的各种空调和通讯设备阻挡了他的视线,但同时也为他提供了藏身的隐蔽物,借助这些天然的掩护他小心而迅速的寻找着进入这幢建筑的通路,很快,他便在一簇微光之中发现了那扇位于坡顶之上的天窗,就在他暗自窃喜自己再次撞上好运气的时候,他却猛然发现了一个更大的惊喜。他绕过坡脊朝那扇天窗靠过去的时候,意外的发现了一个看过一眼便忘不掉的面孔,而她已经先他一步据守在那里,震惊之余他还是沉下心来定睛细看了一下,最终他确定那个手持狙击步枪趴在天窗旁的正是他追踪的对象金英玉。 裴俊基被眼前的一幕吓住了,虽然他尚不知道金英玉正在猎杀的是何等人物,但想到她既为朝鲜特工,那么无论她想对谁下手都必须予以阻止,因此他本不该有任何的犹豫,但从金英玉的持枪的手型上他明白无误的看出,这一刻她已是子弹上膛准星锁定,而接下来的十分之一秒内她随时都有可能扣动扳机,而这一枪出去势在必得只怕是任谁也难已逃脱,裴俊基自身便是个业内人士,他知道自己再怎么做也是无济于事,因此他才像停摆的钟表一样卡那里,甚至连伸手去尝试一下掏枪的机会都放弃了。 这是命运之神留给金英玉的最佳机遇,已然掌握了主动的金英玉抑制住欣喜,她将那支八八式狙击步枪稳在了肩臂之间,手指搭在扳机上屏住了呼吸,她特意选中的这支中国产的狙击步枪,是她此次行动的最大伏笔,她诉求的是不管此次刺杀行动成与不成,都将在中日之间造成巨大的阴影,而后引发的报复行动将会此起彼伏,美日军事同盟,以及周边的其他国家都会站到中国的对立面去。在她看来只有让中国感到腹背受敌的时候才会想起朝鲜这个老朋友,到了那时提供核帮助才会成为可能。 然而一个突如其来的动作提早了一个时间点发生在她的眼前,迫使她在未彻底屏住呼吸之前就扣动了扳机,从而造成了不超过十公分的偏差,子弹擦着柳川的鞋边落在了地面,也真是由于浩志的突然出手使得柳川的重心发生了偏转,而接下来无论她再怎么追赶也总是无法弥合这小小的差距,连续的几枪射过之后她终于丧失了先手的优势,反超上来的浩志开始出枪还击了,接着另外两名随身特工也加入到了反击的行列,眨眼的功夫她面前的天窗上已被连续的击中,爆裂开的碎片四处飞溅,她被迫抽身回来躲避弹雨。 裴俊基被陡然逆转的形势所鼓舞,他迅速的回手抽出枪来,毫不犹豫的对着天窗旁的金英玉开了火,从平面上骤然而至的弹雨令金英玉无处可躲,加上她无法确定在这楼顶之上是否还有其他的敌人,为了免于被截断后路而陷于包围之中,她果断的放弃了天窗顺势往坡顶下面一滚,迅速的避开了裴俊基的射击,但是这样一来也令她处在了无险可守的境地,现在如果不能迅速的脱离战场销声匿迹,那么,一旦被敌人追赶上来的话,那么除了束手就擒以外她就再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余地了。 于是,金英玉撒手丢了那支已经打光子弹的八八式狙击步枪,腾出手去抓住了翘起的屋檐身子一翻便离开了楼顶,跟着,她把悬空的身体稍稍的荡了几下,随即腰腿一用力两脚便够到排风口的外沿,脚上一用上力身体便有了支点,于是她深吸一口丹田气将全身的重量全部集中在了那小小的落脚点上,身体则像只吸盘一样的死死粘住墙壁,一点一点的往下移去,直到她的双手抓到了下一个着力点,然后,她便如壁虎爬墙一样的迅速而稳健的朝着地面落去。 然而令她无可奈何的是她贴檐下行的速度还是无法和追踪者的速度相比,就在她距离地面还有四五米高的时候,奋力追赶过来的浩志和裴俊基已然来到了屋檐边上,他们探出檐外的脑袋和枪口一齐对准了尚未落地的金英玉,立时,垂直而下的弹雨便密密麻麻的落了下来,此刻已无还手之机的金英玉随时都有可能被击中,本来还算乐观的局面一下子陷入了危急之中,堪堪已无逃生的机会了。其实,她能逃到这个地步已经算是运气了,如果不是浩志破窗而出的时候险些与裴俊基发生误会,他们本该还会更早一些赶到这里的。 就在金英玉命悬一线的危险之际,突然,从她脚下的那条窄窄的小街深处射两道强烈的灯光来,紧接着便传来一阵尖利的引擎声,只见一辆汽车闪着大灯飞速的驶来,开车之人一边熟练的驾驶着汽车一边将手臂探出窗外,连续射出的子弹不断的落在金英玉头顶的屋檐上,这突然起来的攻击迫使浩志和裴俊基暂时缩回了身体,等到那人打光了枪里的子弹之后,他们便不约而同的探身出来,两支枪里立时喷出了炽热的火焰,然而就在这眨眼之间情势已然发生了扭转,他们到手的先机转瞬之间便已不在。 原来,就在他们二人躲避枪弹之际,那辆疾驰而来的汽车已然到了金英玉的脚下,金英玉一见不由得大喜,随即毫不犹豫的纵身一跳,身体重重的摔在车顶,她忍着伤处的疼痛顺势一滚人便落在车的另外一边,这时,重新探身开火的浩志和裴俊基已然看不到金英玉的影子了,他们射出的子弹纷纷落在了车顶上。这时,车门悄然打开了蜷身靠在车轮上的金英玉扭头一看,不由得羞愧难当一时竟没有做出反应来,反倒是赶来营救他的商苑大声的呼喊:上车,赶快! 商苑的喊声像颗手雷在金英玉的耳边炸响,一下子将她从深深的自责之中唤醒,于是,她忍着伤处的剧痛迅速的爬进了车里,随着车门关闭是发出的沉重声音,商苑的脚下一用力车子便如烈马脱缰一般的冲了出去,跟着乒乓乱响的中弹声响便被甩在身后,很快,车轮卷起的烟尘便遮住了车影,子弹变得漫无目的的四处乱飞起来,有一颗竟然擦着商苑的头顶穿车而过,将他面前的风挡钻出了一个弹孔来,辐射的碎纹一下子扩散开来,风挡瞬间变成了一幅离奇的图案,遮挡住了商苑的视线。 当!当当!金英玉一见果断的抬起腿来,她用坚硬的鞋后跟猛蹬龟裂状的风挡,几下子就将风挡踹开,嗡!霎时夜风涌入但是视线却变得开阔起来。商苑一边牢牢的把住方向盘一边瞟了金英玉一眼,随口说了声谢谢!随后询问起她被追杀的原因来。金英玉尚未摆脱羞惭的心情,一时不知该如何向商苑解释,商苑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不再追问,只是转口问道: “我们该往哪儿逃?这里我不熟悉,你要尽快做出抉择啊!” 商苑的话提醒了纠结之中的金英玉,她转而思考起眼下的境况来,是啊!在小小的冲绳想要抓捕一两个人并不困难,就算我们摆脱了追捕也只是暂时的,他们迟早是会找到我们现的,尤其是像自己这样身份的人,一旦暴露就无法摆脱被追捕的命运,而要逃离这个小岛那恐怕是要时间和运气的,但无人不知的金英玉又如何能够逃得出去呢?现在,只有把希望寄托在这个中国同志的身上了。想罢,金英玉迅速的在脑海勾勒出了一个出逃的路线来,现在,她想把自己的积累的人脉出逃的机会留给商苑。 于是,她迅速而简短的指挥着商苑,汽车开始在狭窄的街道中左弯右转起来,不一会儿就隐身在了低矮民居的小巷之中了。金英玉让商苑将车熄了火,然后勉强钻出了车去,她注意到这辆车的顶部和尾部上面都有弹痕,因此,不能必须将它丢在远离藏身的地方,于是,她招呼商苑下了车而后一瘸一拐的摸黑往前走去。很显然,刚才的那凌空一摔伤到了她的筋骨,如果没有担架抬着她怕是走不了多远的。商苑一见毫不犹豫的赶上前去,就见他弯下腰去用两手撑住膝盖,说了声: “上来吧!我背着你。” 金英玉强忍住泪水趴在了商苑的背上,她一路指点着方向朝着自己的安全屋走去,她边走边想:与中国同志比起来,自己的胸怀和眼光都差了很多啊!刚刚还在为了一己私利算计着嫁祸于人,现在却被人家舍生相救,哦,人做到这个份儿上已经不仅靠言语能够答谢的了,而知恩图报却是最起码的为人之道,既然自己的生路已断注定死在这琉球群岛上,倒不如把机会留给这个品德高尚的人吧!连同美日联手图谋抢占钓鱼岛的行动也一并告诉他吧! 被商苑舍命相救的行为所感动,金英玉决定将美欲派“七手组”抢夺钓鱼岛的行动告知商苑,并且考虑到日俄之间也有岛屿之争,如果中俄联手则对美日军事同盟构成重大威胁,如此一来势必缓解朝鲜面临的军事压力,因此她打算把自己与俄情报泰斗“背影”的联络渠道一并移交给商苑,她想:如以中俄联手对抗美日联盟的话,便可以让倾斜的天平恢复平衡,进而给这个世界爱好和平的势力增加一点分量,而我的祖国也能够在夹缝之中寻求到更大的生存可能,这算是我临终前的一点贡献吧! 于此同时,眼看到手的朝鲜间谍被人救走,浩志不由得恼羞成怒起来,他冲着早已消失的车影大声的咒骂起来,气势之凶狠气焰之嚣张令人吃惊,对比起不久之前的那个毛头小伙来简直就是判若两人。裴俊基冷眼旁观着,不冷不热的想着可能开始的大搜捕,不咸不淡的咂摸着日朝之间的旧很和新仇,心里惦记的则是自己刚刚提供的情报能够拿到多少报酬,因此,这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其实在刚刚发生枪战的整个过程中,始终都有一双眼睛在死盯着局势的进程。 原来,就在他们脚下的这条街道的另一头,一辆黑着灯摩托悄然驻停在拐角处, 一个黑影俯身在车把上,他的手上两支上了膛的伯莱塔悄无声息的低垂着,如果不是商苑即时赶到并且果断出手,从而确保金英玉安然出逃,那么,这两支枪便会即刻打响,而一但有这个人加入的话,那么无论是浩志还是裴俊基都不知到将是什么样的结果,因为他的身手可不是商苑能够比得了的,出手即死是他的行为准则,那意思便是说,轮到这个人出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除此之外没有第三种可能。 第三章.主编弄险(3) 36.3.3 冲绳 县政府议事大厅 23:10 骤然响起的枪声给议事大厅门前聚集着的人们带来了巨大的冲击,他们像群受惊的鸭子一样四散奔逃落荒而去,不大的一会儿功夫县政府门前的小广场上已经是空空荡荡的了,就连周边的街弄里巷也已经是冷冷清清的看不见一个人影,肃静得好似实施了宵禁一样。这在冲绳岛上可是件非常罕见的事情,自从二次大战结束之后,这里便成了美国占领军的军事基地,虽然是活在了美军的枪口之下,却远离了战火屏蔽了枪炮声,那些每天都在忍受着战机轰鸣的人们一直都活得很安生。 当枪声持续的朝着远处响去的时候,一直紧闭着的两扇大门才敢悄悄的露出了一道缝儿,一个瘦小的身影谨慎的显现出来,正是那个被金英玉点拨过的公务员,他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来紧张的朝着左右张望了一下,当他看到空无一人的广场时一直紧绷着的嘴唇才稍稍变得松弛,于是偷偷的舒了一口气暗想道:原本要热热闹闹开一场的新闻发布会,唉!不期被一场枪战给搅黄了,不过这样也好,若是在中途交起火来,那还不知得死多少人呐!想罢身往回退,两扇大门重新又关得严严实实的。 这时,在距离议事大厅稍远一些的角落里,有一个黑影稍稍的动了一下,进而给这个死气沉沉的广场增添了一丝活份气儿。在整个纷乱的过程当中这个人始终都坐在角落里冷眼旁观着,当枪声响起人们纷纷逃散之后他仍旧独坐在这里静静的思考着问题,就连议事大厅门开之际他都无暇顾及,由此显出他完全不在记者的角色里,很明显他的责任绝非采访和报道消息那么单纯,如果这人不是另有来历,那么他决不会冒着被流弹击中的危险一直停留在这里,更不会面对独家采访的机会却宁愿放弃。 不错,这个人正是新华社资深战地记者之一的“战笔”铁卫。他刚刚从互联网上得到了“财神”通报给他的最新消息,即国安部已经成功的破获了名为“四扇屏”的敌特组织,并捕获了该组织的重要人物“菊屏”茗香,在公安部的加急突审之下这个人已经开口,透露出来的消息初步证明该组织是受日本内阁情报室的指示,在中国境内从事情报搜集和颠覆活动。因此“财神”指令铁卫迅速将这个消息散布出去,进而逼迫日方在扣船事件上尽快做出让步。 铁卫熄了手机凝神沉思起来,虽然他还不知道眼前发生的这场枪战与扣船事件有多大的牵连,但是依照他职业嗅觉的极度敏感进行分析也能够判断,由钓鱼岛扣船事件衍生出来的大小事件还会不断扩展,其中或许就有某些别有用心的人以及其他的国家或者组织在推波助澜。铁卫推测道:想必出国内的高层也已经看出了由此衍生的负面效应正在蔓延,以中国人的智慧是不会让自己成为公众舆论炒作的热点的,而被人当作枪使的愚蠢举动就更不会干,因此才会要求尽快了结此事不能拖延。 哦,通过什么方式散布这个消息才能最快达到效果呢?铁卫掂量着手里这剂猛药的分量算计着如何跟时间赛跑。当然,如果通过公开渠道将这个消息捅出去的话反响最大,但是要传到内阁大臣那里可就要费些时候了,他们可没空每天盯着电视报纸甚至是互联网看,因此即使公众的反响再热烈也是远水不解近渴呀!倒不如通过特殊渠道吹吹风儿来得效果好,只要找对了传话的那个人,这个消息不出十分钟就能传到内阁首相的耳朵里,如果再给他们打出点时间进行盘算的话,一小时之后就见分晓。 铁卫一确定了行动的方案便立即想到了不久之前才见过面的议员千利隽,他曾答应替这个人寻找他在中国失踪的妹妹千利秀,现在把这两件事情联系起来很方便就能把消息透露给他,如果再略加点拨的话不出十分钟就会传到内阁首相那里,如此这般算得上是最快捷的渠道了,除此之外,或许还可以从他那里探听到更多有关于这场枪战的消息,这可是一举两得的好计策啊!铁卫想到这里当即便拿准了主意,他略略的梳理了一下思路和顺序,然后便迅速的拨通了千利议员的手机。 就在铁卫忙于实施自己的吹风计划时,还有另外一个人也正忙着开动心机,他落后一步赶到这里,没赶上枪战打响之时的火爆场面,他追着枪声开了几个街区之后便停在了角落里,随后便待在车里静静的听着枪声渐渐远去,心里暗忖道:这场枪战一定跟那个金英玉有关系,哦,这个女人果然是个厉害的角色啊!我一眼没盯住就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来,想必我的猜测还是很准的嘛!只可惜,一时从韩国那边还拿不到确凿的证据,因此也就无法证实那个商苑的真实身份,而现在他又和金英玉搅在一起,还真是没办法放开手脚去寻找关系。 “孤狼”中井忽然觉得自己在整个事件的进程中成了一个无足轻重的角色,于是他开始心有不甘起来,心想自己身为警视厅的高级探长已然脱离特情界很久了,按说这无间道上的事情本来是与自己无关的,可怎么不明不白的又干回了老本行呢?这受人差遣不说,忍一忍也就算了,可还这么不招人待见,喔!这可就没办法忍啦!中井的心头酸溜溜的,虽然他当初是被中情局扫地出门的,但是若问起他的本意来,其实,他对行走无间的日子还是非常向往的。 中井从座椅上欠起身让坐麻了的屁股稍稍得到舒缓,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缺少的实则是一种归属感,那是一种因游离于圈外而产生的孤独感,中井不由得厌恶起那个跟随他很久的绰号来,现在,在他的眼中“孤狼”的寓意就等同于被抛弃,因此,他转而考虑起是否该给自己寻一块归属地呢?他莫名的记起人们常常说起的“良禽择木而栖”那句话来,于是,一个念头忽然在心头涌起,类似于借窝下蛋鹊巢鸠占之类的想法此伏彼起,渐渐地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 中井揿下车窗探出头去使劲的嗅了嗅外面的空气,夜空里飘过一丝淡淡的火药气息,他侧耳听了听远近都已安静下来早已经没有枪声了。于是,他决定不再这么傻等下去,他要主动去寻找机会给自己一个交待。中井缩回头去伸手去摸点火器上的钥匙,突然,一阵夜风从窗口倒卷进来,猛的将一股寒气硬塞进他的喉咙里,一时噎得他差了半口气,中井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心说:这上不见云卷下不见草翻的,怎么无故会有一股凉风吹进来?想必是有人想要暗算于我,于是暗叫道:不好! 就在中井猛醒之际刚要缩颈藏头准备防备身后的时候,突然,一只手臂闪电般的从他背后伸了出来,像把镰刀似的钩住了他的颌下颈部,跟着肘腕往回一收,中井的脖子一下子就被牢牢的锁住了,他的头部被迫上扬呼吸变得不畅,这一刻他的喉楼像是被人用绳索打了个结,一口凉气被卡在了咽喉处上不来也下不去,时间稍一停顿手脚便跟着不听使唤了,整个人便随即瘫软下来。中井心里明白自己着了高手的道儿,给人这么近距离的拿住竟然毫不知晓,可见来人手段之高了。 这时一个阴险的声音紧贴着他的耳边说道: “我可是没派你来监视我呀!中井,你这算不算是擅离职守呢?” 这个人的话音一入中井的耳朵,当即便在他心中激起一团火来,他怒不可遏的想道:你个乳臭未干的家伙,怎么敢对前辈这么放肆?就算我中井可供人差遣,那也只有柳川说了才算,何时轮到你在我面前指指点点,还竟然…唉!中井一时怒起升腾立刻就憋红了脸,若在平时他早就会拔枪翻脸了,可无奈此刻被浩志所制根本动弹不得,只得忍下这口气勉强摆手示弱,浩志见他如此狼狈,于是鄙夷的想道:瞧瞧柳川网罗的都是些什么人呐!若是换我上位,这样的货色一个不要! 浩志想罢狠狠的抽出了自己的手臂似乎是借此发泄心中的怨气,当他的手指在划过中井的颌下时还故意的刮出了一记响指来。啪!的一声响亮让浩志的心里稍稍舒服了一些,可对中井而言却是一种羞辱。中井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朵根处,好在夜色浓重光线很暗这才帮助他掩饰了许多,中井在心底压下了这团怒火转而开启了一道泄洪的闸门,他猛然意识到如能混入内阁情报室的话,那么凭借自己的经验和本事不难挤掉浩志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到那时再好好的整治他也不算迟。 于是,中井不露声色的活动了一下颈部,迅速的化解了心中的那份屈辱,转而不咸不淡的问起了刚刚枪响的原因。以他估计这必定是一个契机,因为中国渔船上的另一位船长仍旧再逃,正是由于人手不足的难题才让柳川不得不求助于自己,他因此推测这场枪战或许与那位中国船长有关。但是,浩志的回答却出乎他的意料,这让他不由得暗自惊喜,就听浩志说道: “中井,看在你不辞辛苦的跑来帮忙,所以,我也不瞒你。刚刚有人开枪行刺柳川,如果不是我发现的及时,唉!柳川怕是早就挂了。” 浩志说这话的时候早已将三浦预警的眼神抛在了脑后,而他的言语之间也毫不掩饰的流出了对柳川的蔑视,这让中井听了止不住的暗自称奇,心说:真看不出这小子狂妄到了这种程度,他竟然不把相扑手放在眼里,由此可见他们二人之间已然生隙,这可真是千载难逢的天赐良机!于是想道:看这家伙两手空空的样子,必是没能拿住刺客,如此手潮却还这么牛逼,莫非,他恨柳川不死吗? 中井想着一个念头涌上心头,随即想道:虽然此刻没能得手,可全身而退也是种成就,别忘了这可是在大海之中的冲绳,对我来说杀手一但暴露了行踪就等于是鸟入牢笼,迟早会被我抓住的,谁让我就是干这一行的呢?想到这里不由得计上心来,他看似随意的追问了一句,借此了解浩志的心中所需,就听中井说道: “打了那么久,难道连那此刻影子都没看着?” 中井的话令浩志颇为羞臊,一时间血往上撞想也不想的说道: “只怪我手下没人,否则,我决不会放走那个女人!” 浩志的一番话令中井心中大喜,他暗忖道:本以为是那个在逃的中国船长在作祟,听他这么一说莫非暗指的就是金英玉?哦,该着这个家伙倒霉,他离着被我攥在手心里的日子已经不远了,不如就给他来个欲擒故纵,引他主动上钩吧!于是说道: “果然是金英玉那个女人?呵呵!想拿她还用犯难?” 中井的话似乎让浩志开了窍,他猛然意识到中井的手上握着警视厅的大队人马,于是,他赶忙跳下车去转到前门钻进车来,冲着中井堆下笑脸,馋脸涎皮的说道: “中井君,浩志恳请您帮一下忙吧!抓住那朝鲜女谍,你我同享荣耀。” 中井矜持的看着浩志,他没有马上答应也没有表示拒绝,他一边诧异于浩志所讲,原来那个金英玉竟然是朝鲜间谍!一边不无得意的想:虽然现在的队伍不好带,但是有队伍总比没有强啊!你内阁情报室虽然如日中天,可手大也捂不过天来呀!怎么着?离开我你们能玩儿得转吗?一旦我“孤狼”出手,哼哼!我要好好拾掇拾掇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只是,不让你有点投入是不行,那反倒会让你看透了我的企图,不如,现开个加码难为一下你吧!看你有没有魄力接我这一招。想罢中井开口说道: “说得不错,只是我又不是内阁情报室的一员,一但插手岂不是越俎代庖了?” 浩志何等聪明,他从中井的话里听出了对方的诉求,于是不假思索的应承道: “这话好说,我做主,从现在起接纳你为内阁情报室的高级特工。” 中井听罢呵呵笑了起来,他觉得这个年轻人的表现越来越滑稽,于是趁机敲诈道: “呵呵!轮到你能拍板做主那还有些时候,没有柳川的允诺我怎么信你?不如,这样吧!把你的专属密码告诉我,无需要借用内阁情报室的信息平台查找线索,这点信任总该有吧!这算是你的诚意嘛!” 浩志略一思索随即应允,他掏出手机点开屏幕迅速的敲进一行字母,他边敲边想:老奸巨猾的下流坯,别以为我看不透你,我不过是暂时借用一下你的人手而已,活到你这把年纪竟然不懂得鸟兽死走狗烹的道理?等你抓住了那个金英玉之后,哼哼!咱们再细细做番料理,而眼下嘛!暂且先依了你。敲罢他把手机举到中井的眼前说道: “中井,你仔细看好,这足以表明我的诚意了吧!” 中井瞟了那手机屏幕一眼,便已然将登陆密码记在了心里,他暗自窃喜道: 年轻虽然好可就是目光太短浅啦!你这么急功近利日后可怎么混得下去?想罢,他打开车门跳下车去,随即掏出手机揿下一个热键连通了自己的手下。这时,浩志躲在车厢的阴影里,看着得意洋洋的中井煞有介事的下达着命令,心里恨恨的说道: 不知好歹的家伙,难道你比广濑还有心计?等事成之后看我怎么收拾你! 第三章.主编弄险(4) 36.3.4 冲绳 被用作安全屋的某处民宅 23:15 喔! 绷带在商苑的手上用力一刹,钻心的疼痛立时从脚踝处传来,金英玉忍不住轻轻的哼了一声,但她随即便咬紧了牙关忍住了,任凭商苑笨手笨脚的捆扎着伤处,却再也没吭一声。她知道商苑并不擅长干这种活儿,但他所做的这一切却是很有必要的。因为这样一来,或许那根已经断裂的踝骨就不会影响她做轻微的活动了,而接下来的时间里她还不能就这么躺在床上,她还有很多重要的情况要向商苑通报,那可都是至关重要的情报啊!她想:绝不能就这么无声无息的随着自己一起消失掉。 金英玉打进内阁情报室的时间虽不算久,但她的职位优势却是得天独厚,有关于日韩、日俄甚至是日中之间的情报资料她知道的不少,无论其中的哪一条被对方知晓,对他们来说都如获至宝,其价值和影响力也一样非同小可,受到商苑感化之后的金英玉决定将自己所知倾囊相授,她相信经过自己如此这般的点拨之后,商苑的密度无疑将会成倍的提高,加上他为人君子的品性和德行,金英玉因此相信,这些情报一定会得到最有价值的利用,更为重要的是,金英玉相信商苑会利用它来保护自己的祖国。 尽管商苑非常的小心,但还是免不了触碰到她的伤处,金英玉紧咬着的双唇几乎快要流出血来了,她惨白的脸庞如同蜡纸相仿,紧闭着的双眼凹陷在眼窝里恍如濒死的状态,大颗的汗珠挂在鬓边他的颈后和脊背处已经汗塌了床单,他知道距离自己的归宿为期不远了,哪怕是暂时还能撑得过今晚,但终究还是离不开这间屋子了,因为弹丸之地的冲绳四面环海,漫说她已经行动不便,即便是还能行走如飞的话,她想要脱身也是很难。于是, 她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她把希望寄托给了商苑。 金英玉忍着剧痛掐指计算:这间安全屋是她独自挑选的,平时几乎很少用到,除了每年预付一次房租之外,她几乎从未在此出现过,为此她确定这间藏身屋在短时间内是绝对安全的。加上金英玉非常了解柳川的处境,她深知对方就算是挨门挨户的搜捕,也是需要大把的时间的,而柳川目前缺少的正是充足的人手,他因此无力展开大规模的搜索。但是过了今晚之后她就没有把握了,因为金英玉有一处软肋留在那边,何时会被发现那就要看运气了。为此她必须完成所有的交待,而后好让商苑尽快脱险。 商苑终于艰难的完成了他的“护理作业”,这会儿,他正支楞着两只手惴惴不安的站在床前,用十分关切的目光望着眉头紧锁的金英玉,他知道此刻她正忍受着怎样的痛楚,而自己虽然近在咫尺却无力替她分担些什么,于是禁不住愧疚的想道:如果不经历实战的检验还真不知道自己的急救护理技术有这么糟,看起来,这算是一次难得的经历了,通过战火的考验不仅更加清楚的看清了自己,而且从中学习到的东西终生都将获益,而这一切都多亏了这位坚强的朝鲜同志啊! 这时,稍稍得到缓解的金英玉微微的睁开了眼睛,现在她终于知道了,原来自己对于形势的估计过于乐观了。因为,她刚刚尝试着活动了一下那只受伤的脚,剧痛告诉她严重的骨折已经使行走变得不可能了。于是,结局在她的眼中就变得愈加的肯定,她不由得暗自嘲讽起自己来。看看你千挑万选才定下来的安全屋,原来是替自己选的坟墓,呵呵!不过,这样也好啊!人都免不了要走到最后这一步,能够给自己选择归宿也算是一种幸福啦!只是别带着遗憾一起走就好啊! 金英玉轻轻抬起手来将商苑唤到近前,然后用眼神示意他在床前坐下,这时,两个人的目光碰到了一块,竟然撞出一团柔柔的火花来,金英玉的脸上禁不住微微一红,呼吸不免变得急促起来,胸口一上一下的起伏着,春潮涌起香汗通体一时情急却说不出话来。商苑知她心中所想,可又不擅长安慰,于是,只得抓起她的手来紧紧的攥在掌心里,嘴唇努了半天却难发一语,这情景让任何人看了都难以平静。但是这两人毕竟都是肩负着国家重任的特情精英,在取舍之间自有权重。 短暂的澎湃过后心潮归于平静,金英玉开始将心中埋藏了多年的秘密一个接一个的讲给商苑听,从日美防卫指针的非公开部分说到了日美之间存在着的矛盾,从联合执政的两党秘密宣言说到了在野党派之间的纷争,从朝俄之间的秘密交往说到了她与“背影”之间的秘密渠道,随后,更是进一步的说到了朝韩之间的许多秘密关系,而这些人很多都藏身在重要的部门里担任着敏感的职务。金英玉滔滔不绝的说着,商苑全神贯注的听着,他把她的每一句话的都记在了心里。 就在金英玉抓紧时间做着她的临终准备的时候,事态发展的速度却远超她的预期,这或许就是她冥冥之中早已猜到却又不愿承认的那份心痛吧!其实,金英玉如此急于料理好身后事也正是顾及到了这个软肋,否则,她又怎么能不渴望绝处逢生呢?由此可见,漏洞就是漏洞,哪怕你不愿面对它也不会消失掉,而佯装不知的做法更无异于掩耳盗铃,不过,好在金英玉并没有心存侥幸,她紧锣密鼓的采取着最后的行动,也正是在跟死神拼速度,只是鹿死谁手现在还真不好说。 此刻,在与安全屋仅隔几条小巷的一个路口上停着一辆车,车里的这个人不把眼睛盯在路面上,而是低着头聚精会神的专注于手上那只智能手机的大屏幕,荧光打在他的脸上透出阴森森的青灰色,更把他的五官轮廓勾勒得像野兽一样的狰狞。中井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上面的一行行小字,就像用梳子蓖发一样的仔细的搜索着,他要在这字里行间搜索出猎物的踪迹来,而这正是“孤狼”最擅长的,利用他从浩志那里得到的登陆密码,中井已经成功的在内阁情报室的内部网站上找出了金英玉的软肋,眼下他正顺着这条线索一步一步的朝着金英玉的藏身之处逼了过来。 原来,金英玉浸淫日营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小心谨慎的,但是,仅有一类事情是她违背了原则的,那便是在用钱方面存在那么一点点“私心”,而这正是形成了她软肋的原因,就是靠着这点线索中井伸长了嗅觉灵敏的鼻子脚跟脚的追踪而来,不大的一会儿工夫他已经摸到了距离安全屋仅有几条小巷的街口了,凭着他多年密探跟踪的经验,他料定金英玉就藏在这方圆两公里的民居之中,为此,他已经把自己手下的十几号人手全都调集到了周围,现在他只要一查出金英玉的下落,这些人立时就能包抄过去,眨眼之间就能围他个水泄不通。 其实,如果不是有中井这般极富经验的警探负责追踪,要想利用那仅有的一丝线索是很难在短时间内达到这般效果的,因为金英玉露出的软肋也不过是她在报账的时候留下的,而她原本是不必非要把安全屋的那点租金拿去报销的,如果她当初自掏腰包的话,根本就没有人会发现这个极为隐蔽的所在,但是,在家穷怕了的金英玉已经养成了手头拮据的习惯,更是考虑到国内极度穷困的现状,于是她才尽量节省下活动经费以缓解国内的资金压力,为此,她把各种花费都尽可能的拿去报销,而她租用安全屋的费用自然也在其中,由于她到冲绳公务的机会很少,因此,几张当地的发票便被中井抓了个正着,依据这条线索,“孤狼”很快便逼近了金英玉所在的安全屋。 这时,金英玉已经把大部分重要的情资告知了商苑,说到结尾处她已然是口干舌燥,于是,商苑起身想到窗前的饮水机处替她打杯水来,就在他偶一回头瞟了眼窗户的时候,他透过薄薄的窗帘看见了正在慢慢逼近的黑影,他不由得低声惊叫道:“不好!他们已经包围上来了,我们恐怕没机会走了。”说着话他探手伸向腰后一把将枪拽了出来,跟着一个跨步来到窗前将身体隐藏在了墙壁后,几乎就在同一时刻,他看见金英玉单手一拍墙上的暗掣,立时就有一张操控面板翻落下来,刚好位于她的面前。 就见那张操控板在金英玉的面前一展,随即便有一扇微型屏幕翻立起来,那上面分区划块的显现出数个监控画面来,每个镜头对准了这间安全屋外的各个角度,霎时间,三百六十度范围内的一切情况尽收眼底。这一瞬间发生的事真的让商苑看直了眼,他不由得赞叹起来,这看似毫无防范的安全屋原来竟是铁桶一般,看起来这位朝鲜同志的手段可真是不一般呐!金英玉考虑的如此周到令商苑出乎所料,而她反应的又是如此迅疾更是令商苑始料不及,而接下来的这一幕却使他深感惊恐。 就见金英玉单腿一蹬腰腹部用力一挺人已经半坐起来,跟着她把双手往起一抬,十指连动一通眼花缭乱的忙活之后,操控板上一只红色豆胆突然亮了起来,跟着,它鲜红的灯影开始频闪起来,闪动的频率先慢后快,它带动着商苑的心跳也跟着急跳起来,嗒!嗒!嗒…直跳到最后连肉眼都难以分辨的时候,突然,啪的一下变成了绿色。商苑那一颗乱跳的心也随之停顿了片刻,直慌得他忍不住张开嘴大口的喘起气来,而这一刻他隐约听见了某种轴承转动的声音,这时他再看金英玉时不由得骇然失色。 他看见刚刚还是面无血色的金英玉突然变得亢奋起来,她的脸色红润两颊上不知何故还现出了一抹绯红,唯有她的双唇依旧是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微微下拉的嘴角像中风般的失衡,更令商苑感觉毛骨悚然的是她的脸上竟然挂着笑容,而她的眼中却似深潭一般的阴冷。哦,她这是怎么了?这表情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疯子!商苑极度惊悚的盯着金英玉下意识的握紧了生冷的枪柄,虽说他平时训练的时候没少摸枪,但是天性儒雅的商苑直到现在摸起枪来还是感觉很是陌生。 缺少实战经验的商苑在潜意识的支配下握紧了枪,心情紧张的等待着第一声枪响,他知道谁是这场生死之战的指挥官,因此,他并不关心距离开火的临界点究竟有多远,他只要跟着金英玉的节奏走就好,一切全都听凭她的调遣。所以,他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身边的窗户外,他已经能够隐约的听见渐渐逼近的脚步和喘息声了,他据此推测出包围上来的警探距离屋门超不过四五米远,哦,如此近距离的枪战能有多大的胜算呐!不如闭上眼睛开火吧! 就在商苑屏住呼吸压住心跳想要转身开火的时候,突然,一声低沉的命令从对面的床头上传来,蹲下!金英玉用她压抑在胸腔里的仇恨拱起一道气浪,那声音虽然不算响亮却力道浑沉,商苑听来就像是被人迎面拍了一掌相仿,他不由得愣了一下,像是给一口气憋在心头一样,但他随即弄懂那句话的意思,登时间便疏通了血脉,人也变得灵活起来,于是他顺从的蹲下身去,跟着迅速的抬起双臂抱住了头部,就在这时他感到一股疾风平地刮了起来,跟着便是如蜂群归巢般的声音传了出来。 嗡… 第三章.主编弄险(5) 36.3.5 冲绳 被用作安全屋的某处民宅 23:20 两挺m134型近防速射机枪交叉开火,每秒钟倾泻而出的子弹竟有数百发之多,但见两道长长的火舌灿如焰火,把整个小院映得一片通明恍如节日一样的璀璨。从两个方向泼洒而出的弹雨叠加起来,密集到已经分不清枪响的节奏,连成一串的爆鸣令音噪减弱了许多,听起来就好似蜂群掠过一般,反倒是弹壳落地的声音显得异常悦耳,若是闭上眼睛静心倾听,就会感觉到犹如大珠小珠落玉盘一样的意境,然而睁开眼睛看时才会发现,现实与想象是那么的不同,那种震撼的场景绝不只是惊恐。 密集的弹丸横扫小院前面的空场,金属的流动激起了一阵狂飙般的飓风,它逢骨蚀骨遇肉啖肉闻血吸血见命索命,只把十几个血肉生灵撕扯成一片飘零,眨眼之间就将那些人吞噬得一干二净,竟无一人留得全尸,这份狠劲儿直煞得阎罗羞惭小鬼胆寒。首轮射击过后,死神收起了鲜红的舌头,爆凛的硝烟弥漫在空中,刺鼻的火药味儿里加杂着血的腥气,就好像高粱酒再兑上威士忌,浓烈中透着刺激,那股滋味即便是魔鬼也消受不起,商苑感觉喉头发紧,胃像湿漉漉的毛巾正被一点点的拧紧。 金英玉面带潮红嘴角上挂着满足的微笑,她从监视屏上看到了机枪横扫时的画面,于是想道:这样的视觉盛宴我还能多开几期,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就尽管放马过来吧!或许是占据先机的缘故,她的这轮突然开火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杀伤力比正常值的两倍还要多,而她却只消耗了三分之一都不到的弹药,因此她自然感到骄傲,但冷静之余她也意识到,两挺m134的藏身位置已经暴露,而接下来,即使它能躲过对方的攻击,怕也难以达到最初的效果了,所以,看似占了便宜的守方其实败象已露。 金英玉压住心底的哀伤勉强把带着笑意的目光投向了商苑,她想:现在是时候该让他赶紧脱身了,再迟的话怕是就来不及了。于是,她冲着商苑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在下一轮开火的时候趁机从后窗逃走,商苑读得懂金英玉的手语,但他并不打算丢下她然后自己溜走,经过了刚才那轮交火之后他也在考虑,趁着下一次射击的间隙带上金英玉一起逃走。于是,他没有直接回复金英玉而是默不作声的悄然起身,朝着屋子的深处摸了过去,在他的印象里那有一扇稍微大一些的窗子,足够他们两人通过的。 这时,遭受了沉重打击的中井变得有些垂头丧气,十几个手下只剩下了三分之一,看着对手刚才那副架势他体会到了金英玉决死一战的狠劲儿,因此,他只得下令暂时停止攻击,利用现有的位置将那套安全屋监视起来,只要有人敢露出头来就给我一起射击,既然已经把你堵在窝里,我就不信耗不死你!中井忌惮金英玉的火力,但同时也掐准了她的这个薄弱环节,毕竟你的弹药储备是有限的,我有的是时间陪着你,反正想脱身的是你,因此我犯不着跟着你一起着急。 中井为了安抚自己的手下故意不去看那院中的惨烈场景,而是反过身去背靠着院墙坐了下去,掏出烟盒留下一支然后将其余的全都散给了另外几个兄弟,然后故作轻松的想起了心事。刚刚还干劲十足的中井这会儿却有了一种骑虎难下的感觉,的确,他借着浩志的允诺打开了内阁情报室的大门,并且开始直接替柳川做事了,那时的中井真有种跃跃欲试的冲动,好好的表现一下也是人之常情,所以他才马不停蹄的一路追踪,轻易的超越了浩志找到了金英玉的行踪。 但是,兴冲冲而来的中井生生碰上了一个硬钉子,那个早有准备的女人竟然事先设置了速射机枪防御系统,刚刚从东京赶来的一小队人马就这么在片刻之间送了命,靠着人多势众才得以在柳川面前充横的中井不免担起心来,单靠剩下的七八个警探要想抓住金英玉,呵呵!这个马扎可是有点硬。中井开始动起了歪脑筋,他想要调集其他的两路人马一齐过来,但又害怕给柳川知道以后办自己一个擅自更改命令的罪名,毕竟,那两路人马都在全力追捕中国船长啊!那也是个耽误不起的大事情。 中井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敢轻举妄动,虽然都是他从东京带过来的警探,但此刻却已划归内阁情报室管,就算自己说话他们必定会听,可刚刚才被接纳进了内阁情报室的中井又怎么敢?哦,再等等,没准儿那两队已然抓到了中国船长也说不定,或者这边的金英玉一时冲动闯出屋子来拼命,哦,出现哪种情况都有可能,所以,沉下心来冷静冷静,别让死人扰了你的心境,你现在可正处在时来运转的好光景,因此,每走一步都要多加小心愈加慎重才行啊! 仿佛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中井的念头刚一落地,他的手机便开始了蜂鸣,嘟嘟声吸引了剩下那几个手下,他们纷纷侧目往中井这边观望,但是心里却想着却是另一件事情。哦,这都啥时候了你那破手机还嘀儿当啷的响个不停,看来你的消息不是挺灵通的嘛!可是一眨眼的功夫还是死了这么多人呐!你的情报到底准不准啊!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轻易发生?这房子里面是一个人吗?没准埋伏了一个班的特种兵吧!你看,连速射机阵都准备好了,专等着我们来送死的吧!接下来你还有什么招哇? 中井忍受着手下灼人的目光,佯装底气十足的揿通了电话,听筒传来了柳川那极具特点的声音,中井的眼前不由得浮现出了他身着和服时的样子,于是不由得心不在焉起来,电话那一边的柳川很不耐烦,竟一连声的叫了两声:中井,中井!这边的中井才收拢了注意力,赶忙应答:是,先生。柳川稍稍的停顿了片刻,似乎是在平息心中的愤懑,中井加着小心的等待着,他猜想着柳川接下来将会怎样大发雷霆。因为搜捕中国船长的事还没有结果这里却又死伤惨重,而这全都是由中井负责的事情。 然而,出乎中井意料的是柳川极度的平静,他说话的语气当中还隐约流露出一丝轻松,而他下达的命令竟让中井也颇为高兴,这让中井觉得运气好得不行。原来,柳川下达的是让他立即停止搜捕中国船长的命令,虽然原因并未直接挑明,但中井隐约感觉到了来自中国方面的压力起了作用。哦,原来是这样啊!中井一边佯装不解的小声回应着,一边急速开动脑筋权衡道:一旦放弃了搜捕就意味着自己成了多余的人呐!那么刚刚谈好的条件也就有作废的可能,哦,我必须从这边下手争取到主动。 于是,生怕自己被柳川抛弃的中井赶忙诉说了一遍这边的情形,他把追踪进行得如何艰难,枪战打得如何激烈,手下伤亡得如何惨重等一系列情况全都诉说了一遍,而后仍不忘了向柳川许愿:只要我抽回另外两路人马,我保证能够拿捕金英玉归案绝不出半点差池。柳川闻听沉吟了片刻,似乎是在权衡着什么,中井以为自己的话说得有一点大,因而让柳川产生了不信任的感觉,于是,他赶忙补充说道: “无论付出多大代价我都要生擒金英玉,绝不食言!” “哦,不必勉强,如果…哦,这样吧!让她一了百了吧!” 柳川的话实实出乎中井预料,按照常理来说,以金英玉这样潜伏如此之深的朝鲜间谍,通常是要拿到活口的,即便是付出再大的代价也是值得的,因为她知道的秘密甚至比柳川还要多,可柳川他怎么可能会…中井的脑筋急转窥出了其中的原因。原来,他也是害怕金英玉会说出许多对他不利的情报来呀!毕竟,她潜伏这么多年都是柳川提拔的结果啊!难免她的许多罪状里没有柳川的份儿呀!哼哼!想想这倒是个金矿啊!如果能把金英玉控制在手的话,那么,柳川他也就… 中井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他一边嘴上答应着一边却在心里筹划起了下一步的行动,在他看来野心是随着机会一道膨胀的,现在机会就摆在眼前如果不加以利用的话,那真的是一种罪过啊!中井这边刚刚挂断了柳川的电话,随即便揿通了另外一个号码,已然胸有成竹的中井迫不及待的要实施自己的计划了。他先是通知了负责指挥另外两队的那名手下,搜捕中国船长的行动停止了,现在立即带领人马感到这里,并且特别强调要他们尽可能的带上重武器和充足的弹药。 中井的话给其他的几个手下听了个正着,怎么?那个中国船长不逮了!全都集中到这儿送死吗?哦,这样倒也不错,呵呵!我们哥几个可以稍稍煞后了。于是,一个突如其来的变化不期给所有人都带来了惊喜,刚才还是愁云满天的人门此刻全都换成了笑脸,小院外弥漫起一股轻松的气氛。中井因为怀着心事反倒成了他们中间最不轻松的一个,他在心里反复盘算着:如何才能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拿捕金英玉的战果呢?虽然手下的这帮人命贱多死几个也算不上什么,但是,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啊!多一个人就多一分本钱,这个代价还是得好好的算一算。 就在中井掰着手指头计算成本的时候,有一个微小的变化却是他没有留意到的,而这几乎就要了他的小命,不过幸好他天生就具备狼的本能,所以,无论是否面临战事他都会给自己找一个稳妥的背景,他有一个永不更改的信条,那便是把只允许自己暴露在自己能够看得见的地方,因此,他一直都是蜷缩在院墙的角落里,三面死角唯有面前是那条狭窄的街道。而这时,在他身后的那座小院当中,两架密集阵却悄悄的移动了一下枪口,他们就像两只凶狠的猛兽,盯上了矮墙上因防范松懈而露出来的头。 嗡… 飓风毫无征兆的从墙头上横扫而过,暴凛的势头就像是利齿快速咬合,噼噼啪啪的一路崩起而后溅落,夹杂着头皮碎发骨屑和血肉散落了一地,直看得中井吐出了舌头,中井张大了嘴巴好让重压之下的内脏变得通透,否则他的心脏很有可能承受不住,这一轮飓风刮得有一点久,所以突起之势过去之后,它的余威就变得有一点微弱了,因为该死的都已经死了,而不该死的也不会冒然抬头,所以,即使扫射的密度丝毫也没有减弱,但是效果已然大打折扣。 中井缓过了最初的压力之后,赶忙闪目朝四周搜素,他在心里清点着人数,到了这会儿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他在柳川眼中的权重取决于还剩下多少个弟兄。不错,还不错!中井在心里安慰着自己,他初步清点的结果显示为,仅存的人手尚有三分之一略弱。而就在这时,最后一阵强风扫过,四周重新归于平静之中。中井咧了咧嘴哑然笑道:呵呵!熬过了这一劫可我还活着,看你金英玉还有什么话说?他的笑声刚刚在心底降落,却又像只多疑的鸟儿一样敏感的跳了起来。 咦!这是什么声音?中井小心的低着头,侧耳朝着院里听了听,一种哒哒哒的金属键击声连续传来,就好像是播完一曲之后唱机空转发出的声音。不好!金英玉想溜!中井突然意识到,那均匀的金属碰击声来自那两具自动控制的密集阵,原来,它们已经打光了弹仓里面的子弹,却无人操控它们停下来。这表明了金英玉已经趁着机枪压制的机会悄然转移了阵地。噢!噢!噢!这个狡猾的女人。中井一连串的叫声表明了他的懊恼,就见他冲着仅存的几个手下一扬手,随即便带头跳起身来。 哒哒!哒哒哒… 突然,一阵节奏感极强的点射从背后的街道上打来,两个警探未及转身就被子弹击倒,中井骇然伏下身去,他借着墙角的掩护往街道上望去,就见一个黑影躲在不远处的拐角处,手持着自动步枪正朝着这里射击,刚刚还是安全的后方此刻却成了前敌,中井大惊失色的想道:怎么,难道金英玉还有后援?哦,如此这般,吾命休矣! 第三章.主编弄险(6) 36.3.6 冲绳 被用作安全屋的某处民宅 23:25 两短一长的点射听起来异常清晰,较之密集阵那如蜂群掠空一般的嗡嗡声,这种发自突击步枪的声响就像鸟鸣一样,它的直观效果就是中井的两名手下应声而亡,且余下的几个人则惊弓之鸟般的纷纷躲藏,根本无暇顾及院子内部的情况,那份狼狈真让中井感觉脸上无光,隐隐的似有烧灼之感。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令中井陷入到了腹背受敌的境地,而他一时无措竟无还手之力,如果照这样发展下去,不光是拿不着金英玉,甚至连他自己在内还会有全军覆没的危险,怎么办?决不能坐以待毙啊! 中井心灰意冷的看了看自己的手下,整整一个小队的人马到了此刻仅存有仨。哦,不管怎样,当务之急还是保命要紧呐!于是他强自镇静的调转了枪口,带头冲着来袭的方向打了几枪,从弹着点的位置上看他的射击起到了压制对手的作用,于是,他冲着手下大喊一声,开火!随即他也调整了射击的频率,密集的子弹朝着敌人隐身的墙角倾泻而去,稍稍稳住阵脚的手下开始陆续还击,反击的火力逐渐变得猛烈起来,而对方的射击次数则明显的少了许多,渐渐的几乎停了下来。 中井稍稍喘了口气,他深知此刻最宝贵的就是士气,于是冲着手下点头表示赞许,安抚他们能够跟随自己坚持下去,而后抽出空档来侧耳听了听院子里面的动静,他发现那两具密集阵的自动驱动已经停了下来,小院里静悄悄的毫无声息,他因此推测金英玉已经逃离,于是他当即起身正要下令追击,不料,哒哒!哒哒哒!又是两记点射从侧翼打来,当即就放到了一名手下。中井一见不由得恼怒起来,他看出这是对方在玩儿游击战术,照此下去老本会给他拼光的,中井一时情急冲着余下的两人大喊道: “冲上去,死死咬住他,别给他还手的机会,我们的人马上就要赶到了,等抓住这个家伙,我要活剥了他的皮!” 两名手下在中井的催促之下奋而起身,被逼到绝境的这两个家伙也激起了决死之心,因此他们的反击算得上是英勇无比,就见他们一路疯狂的交替射击,边打边朝着那个人逼了过去,一时间枪声此起彼伏没再停歇,但总算是把对方的火力压制下去。 听着枪声已被两名手下远远的隔离,中井这才气哼哼的站起了身,他在原地急急的打了个转,心里思忖着那另外两组人马怎么还没赶来呀!要知道这么激烈的枪声足以把驻扎在冲绳的美军给招了来,而他们近在咫尺却为何姗姗来迟呢?中井想着突然一个不祥的念头冒了上来,他暗叫一声坏了!伸手就去摸兜里的手机,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引擎的喧嚣声划空而过,跟着一个由五辆车组成的车队便急驰而来,嘎吱一声驻在了中井的眼前,紧接着,领头的那辆车车门一开,浩志大模大样的钻了出来。 中井认得出紧随其后的四辆车里坐着的都是自己从东京警视厅带过来的人,不知何时他们全都站到了浩志的队伍里。中井暗想: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自己就是不死也快成了光杆儿司令了,被这家伙掏空了之后我还有什么价值呢?哦,小子,你可够狠的呀!中井一见浩志带着自己的人出现在眼前便知大势已去。于是,他把心一横破釜沉舟之意便涌了上来,他想:如果我连这个小家伙都斗不过的话,那还有什么脸面再混下去?不如,就来个置之死地而后生吧! 中井想罢收了脸上的诧异颇为平静的看着浩志,似乎对他釜底抽薪的卑劣手段并不在意,但是这样一来他就等于放弃了原本属于他的权力,当着自己的手下将队伍拱手让给了浩志,而浩志虽不认为这是中井的好意,却也乐见其诚。于是,他根本就不搭理中井大摇大摆的径直来到院中,头也不回只管把手往前一挥,立时,警视厅的两队人马便麻利的跳下了车,分成两队有条不紊的展开了搜索,不一会儿就把这套不大的公寓搜了底朝天,他们没有看见金英玉的影子,更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踪迹。 浩志立在当院一边看着死尸横陈的惨状一边听着渐行渐远的枪声,心里并不感到恐慌,因他深知这个小岛上发生的一切都只能在小岛上终结,没有谁能逃得出去,因此,抓住她也只是迟早的事,但是耳边的枪声却响得他心烦,他不明白怎么会有人主动的找上门来,莫非是想要送死吗?浩志想到这儿的时候忽然来了兴致,他想起了那个输得只剩下一条裤子的中井来,一个戏谑的念头促使他回过头去找寻中井,他想派给这匹“孤狼”一个受累不讨好的任务,那样一来他离失控也就不远了,但是他却吃惊的发现中井已然不见了。 浩志的眉头不由得一皱,一种莫名的压力涌上了心头,或许中井在他眼皮底下的时候还能让他感觉淡定,但是当他从视线当中消失的时候,浩志便有些心虚起来了,毕竟是他抢了人家的财物嘛!况且中井之所以被称作“孤狼”不正好说明了他的“孤与毒”吗?哦,真不知道这家伙到底会玩出什么出格的花样来呀!看来,还是赶紧了却此案吧!柳川那边还等着我复命呢!浩志想罢迅即对新接收的警视厅人马下达了命令:迅速平息这场枪战,并且尽快抓获朝鲜女谍金英玉。 两个训练有素的警探小队领命而去,不大的一会儿功夫枪声就变得密集起来,很显然,由于人手大增对敌施加的压力也随之上升,浩志深知不管是死是活,总之那个冒冒失失来趟浑水的家伙已经死定了。于是,浩志转而将心思花在了搜寻金英玉的踪迹上,他先是在这套安全屋的外围转了一圈,随即进到屋里仔细的检查了一遍,以一个忍者传人的天赋他很快便窥出了许多常人难以发觉的迹象来,他敏感的观察到了两个人留下来的痕迹,于是很自然就联想到了那个冒死开车前来接应的人,心里嘀咕道: “这个家伙还真不知好歹啊!面对这么多人的围捕竟然还在坚持。” 敏感而多疑的浩志毕竟年轻,他错把赶来支援的那个人当成了救走金英玉的那个人了。就见他挥手甩出一记响指来,随后便带头从那扇后窗里钻了出去。 夜幕笼罩下的小巷里蜿蜒崎岖,建在山地上的这个城市多半都是这个样子,曲里拐弯的街巷多数都不平坦,但是这些对于浩志来说根本就不算事,他施展开忍者的夜行功夫不大一会儿就将手下甩在了身后。可是浩志行得虽快却并不盲目,他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里凭借的是敏感的嗅觉引路,他追随的是那常人嗅不出来的女人气味,这样说来真的有一点颠覆狗鼻子的企图了,而实际上他的能为还远不止于此,原来,透过夜色的遮挡他还能分辨出路面上面的脚印,那些经露水打湿之后的路面上,水渍虽浅却骗不过他的眼睛,隐约见他发现了一行脚印。 单独的一行脚印支持了浩志刚才的判断,他能够想象的出那个冒死开车前来搭救金英玉的人是怎样的一个路数,他先是将她安置在了安全屋里,而后又一路走一路打的将中井的人马吸引开去,从而才使得金英玉得以借此脱身。哦,好狡猾的朝鲜女谍啊!就算你骗得了柳川也骗得了中井,但是你却骗不了我真田浩志,既然你今天撞到了我手上,那只能说是你的时运不佳命运不济,不过呢倒也不是没有别的选择,只要你按着我的要求去做,或许我还可以考虑给你留条活路,只是从今往后你只能像个叛徒那样过活,就算在我这儿你也得不到好脸色。 就在浩志一路追赶的时候远处的枪声戛然而止了,四周立时陷入到了一片寂静之中,浩志不由得多加了几分小心,他在湿滑的路面上垫步而行,让身体始终保持在富有弹性的状态中,这样无论是防守还是进攻,他都能随时随地的弹射启动。因为到了此时浩志的听觉已经可以派上大用,他从拂耳的夜风之中已经隐约的听到轻微的喘息声了,他据此推断金英玉或许就在前方不足十米远的地方,为防她困兽犹斗狗急跳墙,浩志必须采取隐蔽接敌的方式,从而打她个措手不及猝不及防。 浩志想罢有意将步伐放缓,他略弯下腰将身体侧向而行,将一只耳朵对准了前行的方向,他的步法行态恍如一只变色龙,在夜色的掩护下看似静止实则渐动,不知他在何时就会突然出手,一击中的擒获对手,而在这种状态下他竟然还是闭着眼睛的,这便是忍者独有的睡态杀法,旨在实施偷袭的突然性,这在日本的军事行动中也常常采用。虽然这样有悖道德规范,但在打击效果上却是很有实效的。浩志一下子进入到了忍者的状态当中,他寂静的夜色下寻找着突施杀手的最佳时机。 这是一条就坡而起的街道,在他的前头正好是拱起的坡顶,浩志使出了浑身上下的功夫,巧妙的将身形融进了夜色之中,同时也把脚步放到最轻,他有信心在不被对方察觉的条件下突然发起进攻,而以他攻击时的凌厉手段恐怕还没人可以招架得了,不出三招就得束手就擒,虽然金英玉也是个跆拳道的顶尖高手,但浩志从来都藐视除他之外的任何拳脚功夫,所以,冥冥之中他已经觉出胜券在握了,因此,原本在交手之前该有的紧张全被他化解掉了,而他却很是享受这样的一个过程。 浩志的脚步在毫无声息当中接近了坡顶,而他的身形也已经弯到了接近地平,这是只有忍者才能承受的极限特征,而接下来他弹身而起的时候才会展现他的动作有多么轻盈。浩志向前探出了最后一步,他的屁股几乎都要坐在脚后跟上了,此刻他的半个肩膀头已经切在了街面的弧形线上了,再多抬起一分就有可能暴露他的踪影,然而浩志就卡在这个临界点上停住了脚步,他像只压缩到了极限的弹簧一样一动也不动,这一刻万籁俱寂竟然听不到丝毫的声音,浩志深吸下一口气,跟着就要腾身而起。 哒!哒哒!经过消音器滤涤之后的枪声就像是两声轻微的叹息,浩志感到耳边似有昆虫振翅飞过,他暗叫一声不好!还未及做出反应,他的肩头上感到了火辣辣的一痛,于是将要跃起之身便不由得戛然而止,他极目追寻之际看见了两道擦肩而过的曳光。原来,他在弹起之前深吸的那口气暴露了他的踪迹,这或许就是他年轻性急导致的致命软肋吧!如果加以时日让他多经磨砺的话,这个甲斐的武士后人才有可能成就一个忍者的传奇,而在此之前他不过就是个飞扬跋扈的杀手而已。 浩志顾不得肩头上面的轻伤,一个骨碌就滚到了街角的一块石头旁,与此同时他的手上已经多了一支左轮手枪。其实浩志善长用枪却不轻易出枪,这正是他的忍者天性,对他来说随手操起件东西都可用作武器,而枪只是他的最后选择。因此他专注于枪的稳定性能却不在意是否火力猛,这样一来左轮枪就成了他的青睐。此刻,偷袭不成反蚀把米的忍者已经感到万般无奈,他被迫出枪这件事情本身就已经表明了,他的对手远非他所认为的那样不堪一击。 于是,锐气受挫的浩志这才踏下心来,认认真真的探出头去往子弹射来的方向偷偷看去,而这一看不要紧,他竟被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四章.日暮喋血(1) 36.4.1 冲绳 23:30 蓝烟吐过手上感到一丝震撼,消音器略略有些垂头沉沉的有些坠手,她努力的抬高肘部压紧了腕部,才勉强保持住枪管的平直度,从而确保子弹紧擦着地面切过。这种技术已经达到了极高的难度,但她却一点也不觉得满足,因为没听到有人惨叫也没见到有人扑到,因此,即便手段再高超如果没有战果作为回报,那么一切的努力也只能算作徒劳。虽然她也知道对方是一等一的高手,并非只会常人惯使的三脚猫,但她却不知道刚才的那次点射其实很有得瞧,它给“甲贺下忍”的肩头开了道槽。 金英玉是伏在商苑的肩上打这一枪的,当她透过夜风甄辨出被人跟踪之后,她便轻拍商苑的肩头,将其按伏在墙角,由此便形成了一种非常奇怪的姿势来。商苑向半堵墙一样的挡在了金英玉的前头,既可以被当成掩体也可以被当成褥被,而在金英玉的若干个盘算里其实是有着多种考量的。因她知道商苑的这一停脚就意味着最后时刻即将来到,因此她才想到既然自己的归宿已经安排好,那么中国同志的出路又该如何预料?要知道他可是全盘接纳了自己所知的所有情报啊! 金英玉几乎是在一瞬间里便确定了最终的方案,因而才在她与商苑之间形成了这样一个匪夷所思的局面,虽然此刻还看不出端倪,但那却有可能是她留给这个世界的最炫一笔。金英玉用肘部死死的压住商苑的肩头,却用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脸颊,这算是发生在他们之间最亲昵的举动了,虽然略微感觉有那么一点暧昧,却在商苑的心头上留下了浓浓的回味,他因此而踏踏实实的匍匐在地,两手依旧死死的抱着金英玉的大腿,其实他是会错了意,他以为随时都要背起金英玉快速的撤离。 但是对方却在此刻开始反击了,浩志手上的左轮枪连续的打响,枪声虽不算响亮却让刚刚沉静下来的夜晚被再一次的惊醒,遂不知又要惊动了多少路的人马。金英玉使劲的往墙角的深处靠了靠,被弹面的缩小让浩志的那几枪全都放了空炮,金英玉知道对手不过是想借这几枪发个信号,意在召唤同伙四面包抄,而他真想放倒自已的企图并没占多少。金英玉想罢也放开了手脚,她见对方的枪声已响,自己再留着消音器未免滑稽可笑,于是麻利的退掉了消音筒,轻装以待那最后一刻的来到。 浩志的枪声不仅吸引了他手下的注意,更是惊动了这个人的心机,他隐身在僻静幽暗的角落里听着纷乱嘈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心里暗自叮嘱着自己要沉住气,他深知金英玉面临的形势远比自己还要危急,但单凭自己一人之力想要救她脱离险境就只能靠出其不意,而眼下的机会和时间就像滴漏里的沙粒,时间拖得越久剩下的生机也就越是珍稀,所以蛮干绝不可取沉着却是不可少的,除了胆大还需要心细,必须尽快的消耗掉敌人的力量,进而给逃生之车添加动力,金承钟于是沉声敛气等待着时机。 追踪而至的一小队人马经过他的藏身处朝前跑去,他安静得就像一团空气,直等到最后一个人的脚步声从耳旁响过,他才从藏身跳了出去,手里端着的mp5 连续开火,一串节奏感鲜明的枪击声响起就像打击乐敲出的旋律。嗒嗒!嗒嗒!嗒嗒嗒…近距离的点杀效果好的出奇,子弹像穿糖葫芦似的追着那队人马的屁股后面打,一瞬间的功夫就有四五个人相继倒下,余下的人慌忙朝着四下里逃散,等到他们各自找好隐蔽处再抬起头来看时,金承钟早已逃得没了踪影。 余下的这伙人就像撞见了鬼魂,竟然不知该走还是该留,一时间吵吵嚷嚷乱乱纷纷,就好像群龙无首的一群难民,全然没有了警视厅警探的精干风范,而这正是抛弃了中井之后的结果。一个团队若是换了领头人就等于散了骨架抽了筋,或许从此以后便再也打不起精神。浩志为了显摆个人的英雄主义,虽然成功的架空了中井,但他在匆忙之下接管的人马却变成了一盘散沙,他来不及展现个人魅力,更没机会凝聚人心振奋斗志,因此他拿走的仅仅是队形而已,而丢失掉的却是战斗力。 就在这队人马还处在惊魂未定之际,另外的一个小队却又遭受了相同的命运,金承钟好似隐形人一样的连续出击,他的突袭战术也不断的发威,每一次都能取得不错的战绩。警视厅的两支警队犹如在阴曹地府门唱堂会,非死即伤的惨剧接二连三的上演,持续折损的战斗力加上接连不断的减员,兔死狐悲的情绪在剩下的这伙人中逐渐蔓延开,士气低迷涣散到了几乎要就地解散,金承钟欣喜的发现自己制定的这个零敲碎打的战术效果可观,如果时间允许的话这两支小队恐会被他全歼。 原本,金承钟跟踪裴俊基来到日本就是要杀人报仇的,只要金真颜的血仇一日不报,他身为兄长便一日不能安生,而生意顺畅心情不错的裴俊基却对此浑然不觉,因此金承钟要取他的性命其实易如反掌,只是当他意外获取了关于裴俊基下一个刺杀目标的信息之后他才突然改变了主意,一种不祥的预感萌生在了他的第六感官里,他猜测那个将被裴俊基杀害的人一定与自己有着某种关系,于是他才暂时放过了裴俊基进而跟踪而至来到了冲绳。 刚刚发生的枪击事件被暗中隐藏的金承钟看了个满眼,那个杀手自楼顶上一路冲杀出来的身影唤醒了他尘封已久的记忆,一个熟悉又亲切的影像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于是激动和担忧同时涌现,金承钟的嘴唇止不住的哆嗦起来,他握枪的手也开始微微的颤抖。眼前的这番情景在多年以前就曾出现过,那是兄妹三人冲着金将军的画像齐齐举手宣誓的时候,誓言从他们的口中铿锵诵出,而转换为脑海中的实景竟然与眼前相同。哦,英玉妹妹啊!没想到一别数年之后竟在这样的情况下重逢,唉! 兄妹的意外邂逅竟让金承钟忍不住流露出悲情,因他清楚看到楼下有堵截楼顶上有追兵,而凭金英玉一人之力绝难脱身,情急之下金承钟只得咬牙出手,他再也不能目睹另一个妹妹命丧冲绳。于是他按住心动刚要动手,却猛然见到有人冒死闯进火线接应,硬是将英玉带出了战场。看着气急败坏的浩志和乱作一团的警视厅,躲在暗处的金承钟乘机脱离了战场,远远的盯住了那个看似很有些经验的中井,他推断这群人中最有可能会陷英玉于不利的或许就是这个中井。 很快,一路跟随中井的金承钟看到了他们围攻安全屋的场景,他一面为英玉的大胆设计而啧啧称赞,一面也替她的危险处境捏着一把汗,他深知眼下最好不起的就是时间,但从现场的情况上看他推断英玉已经遇到了难以克服的困难,果然,强悍的密集阵在突袭一轮过后很快便失去了原有的杀伤力,而沉寂的战场表明了他们正在陷入一场注定会失败的持久战。万般无奈之下的金承钟只得现身,他一路打一路跑在消耗了中井的残余力量的同时,也将赶来增援的另两支队伍拖进了追逐之中。 金承钟迅速的检查了一下随身携带的弹药,而后又将周身上下简单收拾了一番,在确定没有多余之物以后,他当即起身奔着突然响起枪声的地方赶了过去。他一路跑着一路安慰自己,以他刚刚对阵这两队所形成的战果分析,他们没个十分八分的别想恢复战力,如果一切都能顺利的话,仅靠这点时间解救英玉也算是绰绰有余。金承钟这么自信的预计并非是他妄自尊大的心理,因他们兄妹三人自小就在一起经受特战培训,而其中成绩最好的竟然是妹妹英玉,如果两人联手的话其战力无比。 金承钟心里发急脚下发力,工夫不大便已接近了那片响枪的区域,金承钟侧耳听了听枪响的频率,推测出情势已经万分紧急,因为枪响暴露出了对阵双方的强弱,他听出一方发枪已经远远多于另一方,显然英玉的处境极其艰难。形势发展到了这会儿他反倒不觉得心急了,或许是亲人已经近在咫尺或许是终结版已经写进了誓词,因此,他虽有期待却又只能坦然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此,悬念已破还有什么好按捺不住的呢?金承钟束枪灵聚把一颗心攥在手里,一点一点的朝着最后的时刻靠近。 浩志手下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已经将英玉团团围了起来,他们你一枪我一枪的打得正欢,丝毫也不吝惜子弹,英玉被交叉火力压制得抬不起头,因此几乎找不到机会开枪还击,这反而帮助节省了不少的子弹,但是,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她也不免变得焦虑起来。她不无忧虑的想道:依照这样发展下去,包围圈只能是越缩越小,而脱身的机会也是越来越渺茫了,哦,现在只能指望那个把敌人引开的人了,真不知他是哪条道儿上的朋友,可这会儿你有跑到哪里去了呢? 似乎是天有感召,金英玉的心念才冒出个头来立即就在她的左翼引发了反响。就听嗒嗒几声短暂的枪声响过随即便有人应声跌倒,伴随着痛苦的哀号周围的枪声变得密集而混乱起来。金英玉的眼中一亮,似在重重黑暗之中看见了一线生机,于是,她将手中的枪往起一挺,顺手就朝着正面的敌人阵地上射去两枪,借着这一空当她抬起头来略一观望,就见刚才还固若金汤般的包围圈已然乱成了一团,金英玉一见不由得的大喜,她想如不趁机将商苑送出更待何时? 迅即,她将挡在自己身前的商苑猛的拉起,以脸贴耳急急的说道: “趁着敌人大乱赶紧突出去,别忘了我对你的信任,要对得起中朝友谊!” 商苑给这突如其来的改变怔在那里,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他本意里从来也没打算过要放弃金英玉,所以一时没能理会金英玉的用意,而这时已经从惊变之中回过神儿来的浩志又朝着这边打了几枪,金英玉无奈只得将商苑重新按了下去。她不由得在想,照这么拖延下去机会转瞬即逝,倒不如我带头冲过去,把正面的敌人从这里引开,也好让商苑得以脱身。想罢,她直起腰身一连打出三个双连射来,清脆的枪声里透着果断和强悍。 立时,从她的左翼方向也清晰的传来了自动步枪的嗒嗒声,显然她的行动得到了援手的支持,金英玉一见不由得大喜,心说这么默契的配合还从未有过,倒不如今天就打他个痛快,就算我逃不出冲绳也拼出个输赢。想罢,她单手更换了一个新弹夹,快的就像在变魔术一样,随即冲着刚冒出头来的几处敌人连续的开了火。毫无压力的射击带着必胜的霸气,但在商苑看来却暴露出了她亡命的悲意,到了这会儿他才想道:如果跟她死缠在一起,无疑会被当成殉葬品一起埋掉,不行!自己还肩负着国家的重任,任何时候都要以国家利益当先,无论如何也要争取生机。 就在商苑想好要相机而行的时候,就见金英玉端起装满子弹的手枪挺起了身,她先是一个打了一个单发确定了基准点,跟着便两弹一发的沿着对面的封锁线射了开去,一时间枪声连续不断,打得浩志的手下不得不缩回了身,可当金英玉的射击刚刚过去,他们便又想冒出头来还击,可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是,不等他们手里的枪打响,随即便被一阵更猛烈的点射打了回去,原来,金承钟读懂了金英玉的用意,于是跟随着她的点着点又扫射了一遍,同时,他也趁机跃了出来,一步一步的逼了过来。 金英玉猛一回眸借着枪火山烁的微光刚好看见了金承钟端枪突击的英姿,她一时惊喜不由得愣在了那里,她怎么也没想到竟会在自己危难之际得到哥哥的支援,这样的重逢真的让她喜不自胜。登时,一股豪气从心而起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活力,她把牙一咬心一横就像趁着这一瞬间的优势挺身而起,却不料一个沉沉的重力压在了她的肩头,脆弱的脚踝吃重不起一阵剧烈的疼痛直透心底,她禁不住晃了两晃被迫跌坐在地,这时,她感觉到一丝冰冷的凉意紧贴在太阳穴上,她这才明白有一支枪已然顶在了她的头上。 第四章.日暮喋血(2) 36.4.2 冲绳 23:35 商苑一直保持着匍匐在地的姿势,他的双手仍旧紧抱着金英玉的双腿,但是他的心里却在想着何时应该放弃,因为金英玉的行为已经背离了特战的基本规律,她将个人的荣誉摆在了至关重要的地位,这让商苑一颗火热的心不由得冷却下来,他一边听着金英玉狂野的射击声,一边暗自掂量着取舍和轻重,在他看来谁能做同生共死的弟兄,首选条件是看他能否视国家利益为共同生命,然而现在看来这个基础并不牢固,他们本来就不重合的道路已然变得愈行愈远了,就在商苑想要改变自己笃定的念头时,一个意想不到的情况突然发生了,不期将他推到了一个极其危险的处境。 中井不知在何时也不知从何处突然冒了出来,就像个幽灵一样欺到了金英玉的身旁,他把一只手重重的按在了金英玉的肩头,暂且将她与商苑一道固定在了原地,与此同时他也不失时机的将枪口抵住了金英玉的头,攻防之势转瞬易手局面扭转之快令人艳羡。不错,这一变化发生的不仅突然而且无声,更主要的还在于它具有反败为胜的颠覆性,如果细细衡量它的价值就不难发现,它既强于浩志穷兵黩武的煞有介事也免于强攻硬打所造成的巨大的损失,这便是得一将如得百万兵的道理,落寞失意的中井不期竞给众谍上了一堂立志课,这让他的隐忍做出了超乎想象的表现来。 枪声骤停,突然就听中井扯着脖子大声的喊了起来: “快放下枪,走出来吧!这个女人现在我的手上,你再敢乱动我就一枪崩了她。” 缩头躲在隐蔽处的浩志听出这是中井的声音,知道他是在朝着金英玉的同伙喊话,不由得心里诧异起来,心想:难道说中井这家伙他…竟然制服了金英玉?浩志突然间变得焦虑起来,就好像是什么人偷了他的东西一样。他很想开口接住中井的话茬儿,但是他受金承钟的火力压制得太久,一时并不敢确认中井所言是虚是实,所以他着耐着性子稍稍等了片刻,他不想因为中井的鼓噪而当了敌人的靶子。 他侧耳听了听街道上的动静,除了中井声嘶力竭的叫喊声之外真的再也听不到一声枪响,因此他确认交火已经完全停止,于是他小心翼翼的爬起身,心惊肉跳的探出头去,瞪大两眼往对面观看。这一看不要紧,他的心里就像打翻了调味瓶一样是五味杂陈。眼前的这一幕令他颇感意外,一时搞不明白中井是怎么突然冲入敌阵又降服了那个女人的,那一刻心里充满了嫉妒和艳羡。他想:绝不能给中井留出这么长的时间让他独自表演,要知道我才是这出戏的主角,因此必须尽快的把人们的目光聚拢过来。 于是,他冲着满脸狐疑的手下挥了挥拳,示意他们大胆的从藏身处走出去,并且要尽快的控制住那两个朝鲜特工。很快,内阁情报室的特工们便三三两两的现身街上,他们一边慢慢的朝前走一边警觉的端着枪,他们的人数虽然不多,但若是同时扣动手里枪的话,其威力之大也堪比一次大扫荡了。因此,这一刻虽然没有呼喊和枪响,但气氛却依然是异常的紧张。这会儿如果哪个人忍不住咳嗽一声,恐怕立时就会引爆一阵乱枪,因为他们深深忌惮着金承钟手上的那支令人生畏的突击步枪。 “嗨!北韩的特工听好了,你们的玉子小姐就在我的手上,我的枪就顶着她的头,老老实实的放下枪,慢慢的走出来,我们可以换个地方坐下来,好好的谈一谈,否则,陪上你的性命不说,还要搭上玉子小姐,这样是很不理智的,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就算你能带走玉子小姐又能怎样?回到北韩之后会是什么结果你知道吗?你们会被送进监狱接受审查的,你认为那儿的监狱会比这儿的监狱好吗?况且,你能带的走她吗?看看你的周围吧!有多少支枪正对着你呢?所以,赶紧放下枪还来得及。” 就在浩志还忙着指挥手下缩小包围的时候,中井已经不失时机的做起了劝降工作,虽然他扯着嗓子喊得是声嘶力竭但是言语间却很能打动人心,听得浩志是又钦佩又嫉妒,心里一个劲儿的嘀咕着:得赶紧让这家伙停下来,不然的话整台戏就让他一个人唱了,到时候这逮住朝鲜间谍的功劳到底是算你的还是算我的?妈的!中井这家伙怎么这么会抢戏呐!本来这人前显圣傲里夺尊的活儿是我最擅长的呀!你一个人中情局的弃将警视厅的密探跑这儿来跟我呛行市,这是否有点活得不耐烦了? 中井强势的表现令浩志怒从心起,立时,一股杀气喷薄而起不由得便血灌了瞳仁,他的眼睛 不知不觉间已经红了,就见他一挺身从隐身处钻了出来,满脸怒容的盯着金英玉,这时,虽有中井持枪威逼更有众多手下构成包围,但他知道自己仍旧处在极其危险的地位,所谓擒贼先擒王对阵先斩将,如果那个凶悍的朝鲜特工想要鱼死网破的话,他最先想要干掉的一定还是自己呀!哦,但是这个险却不能不冒啊!急于建功的浩志其实心气儿挺高,如果连个中井都压制不了,又如何能够超越柳川呢? 破釜沉舟的浩志决定冒险一搏了,他目不斜视的朝着中井控制之下的金英玉走去,边走边将持枪的右手猛力的一抖,左轮枪的弹仓随即翻转开来,跟着他把手臂往起一扬,当即便甩落了六粒射空了的弹壳,金属触地发出一串当朗朗的脆响,这声音立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但浩志毫不理会这一切跟着用左手摸出一只速填弹仓来,他沉稳的将两只弹仓对接起来,跟着用左手的食指轻轻一敲,就听咔嚓一声六粒弹丸轻滑入仓,而后他将空置的弹仓随手一丢,同时持枪的手腕往起一翻弹仓随即入位。 当浩志不慌不忙却又娴熟流畅的重新填满了弹仓之后,他也已经来到中井和金英玉的面前了,他的瞳孔紧缩死死的盯住了金英玉,同时却用眼角的余光关照着中井,当他瞥见匍匐在地颇显狼狈的商苑时,便不由得稍稍迟疑了一下,其实在整个追捕的过程中商苑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因他一直认为解救金英玉的是那个朝鲜特工,而后又分道扬镳只身逃走,全然没想到竟然还有商苑参与其中,他禁不住在心里轻哦了一声,随即想道:这一票若是干成了,哦,收获可是不小啊! 浩志暂且收住了轻狂的念头,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了金英玉的身上,他根本不去理睬一旁的中井径直冲着金英玉说道: “玉子小姐,真没想到你的造诣如此之高,竟然骗了我们这么多年,现在是该说说清楚的时候了。” 说罢,他伸出手去一把夺走了金英玉手上仍旧紧攥着的空枪,而后继续说道: “跟你的同伙说说,跟我们平心静气的回去,这样对我们双方都方便,怎样?” 浩志的话没有在金英玉的脸上引起任何变化,她就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中井的脸上掠过一丝轻蔑,这让浩志倍感尴尬,心里的那团火开始升腾起来,一股暴戾的力量慢慢的向四肢涌动起来。浩志生涩的咧了咧嘴却没能笑出声来,他扭过头去朝着金承钟藏身的方向看了看,借机让僵硬的表情回复从容。而后,他突然回过头来,拎在手里的枪突然开了火,寂静的环境之中的这一枪很响,轻声随着夜风能够传出去很远,因此他确定那个朝鲜特工完全能够听得清。 金英玉惨叫了一声,子弹射进了她的膝盖骨,碎骨渣子崩出了裤脚,但子弹却卡在了骨缝之中,这份剧痛实难忍受否则她也不会轻易叫出声来。巨响就在商苑的耳边炸响,子弹出膛后的气流掀动了他的头发,就像是呼啸着在他耳旁飞过一样,商苑禁不住打了一个激灵,但他很快便让自己归于淡定,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他变得极其冷静,他开始考虑如何摆脱面前的困境,从而让自己从被动的形势之中反败为胜。在经过了短暂的却极为凶险的考验之后,商苑已经能够从容的面对各种复杂的环境了。 金英玉仅仅发出一声惨叫,随即便咬牙忍住了剧痛,她哆嗦着挺直了腰身用不屈的眼神盯着浩志,眼里的仇恨几乎能把浩志化成一堆儿粪便。浩志在心里哆嗦了一下,对方的表现让深感意外,心里想着若是自己挨上这一枪的话,会不会… “英玉!你怎么样啦!” 正当浩志的心思下意识躲闪着不肯给出真实的答案的时候,突然,一声大喊从不远处传来,很显然,这声音发自那个凶悍的朝鲜人,浩志闻听立时放下了心理的包袱,转而想道:这个连续干掉了将近二十个人的铁血特工,不期却被这女人的一声惨叫吓破了胆,哦,我终于抓住了你的弱点啦! 金承钟的一声喊叫令金英玉的心头挨了重重的一击,她隐约听出了那喊声里熟悉的口音,难道,是他?金英玉刚想到这里,就听那边又大声喊道: “英玉,我是承钟啊!你听不出来啦?” “哦,果然是你啊!哥哥!” 金英玉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了,原本一直还在疑虑当中的那个想法,不期得到了证实,是啊!除了哥哥谁又能和她配合的如此默契呢?金英玉的心头一热,钢铁般的意志稍有松动,剧痛迅疾突入她的神经系统,她猛的摇晃了一下堪堪就要陷于崩溃之中了。此刻,仍旧匍匐在地的商苑下意识的揽住了她的双腿,轻微的动作却在最关键的时候给了她一个提醒。金英玉猛然醒悟到,金承钟的出现其实预示着一个终了的开始,因为他既是真顔英玉姊妹的守护身,但同时也是这个小组的清道夫,而今路已经走到了尽头,所以也就到了他该出手的时候了。 浩志一见隔空喊话的双方竟然以兄妹相称,不由得一阵心动,他想:这下好啦!逮着一只蚂蚱还抻出一串来啦!趁着火旺锅又热的当口趁早下手得了!念头一起手随心动,就见他慢慢的抬起手臂将枪口直指向金英玉的眉头,他断定自己的这一手很快就能将那为兄长摆平,是啊!谁能眼看着自己的妹妹被枪杀却不出手相救呢?浩志笃定的将手臂拉直,枪管端到了水平,他的目光穿过瞄准线与金英玉的眼神相遇了,他吃惊的发现从这个女人的眼里竟然看不到一丝的恐惧来。 中井同样也被浩志冷血的一枪打了个激灵,他深知这个甲贺武士的后代干得出最残酷的事情,于是,他撤回了枪略略往外腿了半步,“孤狼”虽然冷酷却也怕溅上一身血腥。浩志的余光瞥见了这一幕,他的脸上现出了轻蔑的神情,就在这时,看起来视死如归的金英玉突然大声的喊了起来,她的语气虽然坚定却已明显带出了悲情,浩志的心里终于得到了一丝满足,他暗想:还以为你是块冥顽不化的石头呢!原来,也不过是个俗不可耐的凡人劣种! “哥哥!你出来吧!我们分开的够久了,现在,让一起回家吧!” 金英玉的话说得绝望,浩志听得脸上一凛,他抬起左手甩出一记响指来,众手下闻听迅疾束枪以待遂加了十二分的小心,中井也不由得握紧了手里的枪,就在这时就听金承钟大声的回应着,声音里也带出了几分的悲怆来。众人的眼睛随即转了过去,他们担心这个朝鲜特工手里的枪,既然事态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因此没人想要搭上自己的性命,只有浩志手里平举着枪目不转睛的紧盯着金英玉不敢有丝毫的松动。 突然,他身后的众人发出了一阵唏嘘声,紧接着便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浩志急闪眸子快速的一瞥,竟见众手下纷纷后退,浩志赶忙顺着众人的视线望去,就见斜角处的黑暗角落里现出一个黑影,但见那人身形高大魁梧,动作稳重脚步从容,手上仍旧拎着那支杀人无数的mp5,浩志明白难怪众人退缩呢,原来,直到现在人仍不肯放下手里的枪!浩志一急不由得出了一身的冷汗,他把手里的枪一挺枪口硬生生戳在了金英玉的额头上,他刚想要大喊放下枪的时候!不料身后传来一声金属触地的声响,再一回眸的时候却发现,那人已经把枪丢在了地。哦!浩志一见终于松了口气。 第四章.日暮喋血(3) 36.4.3 冲绳 23:40 到了最后一刻金承钟还是选择了放下手里的枪,原本他是想趁机多杀几个敌人的,但是金英玉的惨叫声如同五雷轰顶,让他无论如何也难以忍受,于是他被迫放弃了这个念头,这无需理由也不必找寻借口,他的决定立意简单目的明确,无非是为了加快回家的脚步。当然,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但是在此之前还有一个更艰难的抉择他已经做出,因此相比之下这点割舍也就算不得什么,他不能再让英玉妹妹遭受更多的痛苦了,于是他想:既然早晚都是一死,何不让这一切尽早的结束? 金承钟一步一步的朝着金英玉走来,他的步伐沉稳仪态从容完全是一种视死如归的沉静,这与他朝鲜死士的身份极其相符,但让人们感到困惑不解的是他弃枪的举动,一个束手就擒的阶下囚本该是万念俱灰才对呀!可他从哪儿来的这股子傲气劲儿呢?一瞬间,有很多个想法在浩志的脑海当中如雷电一般的闪过,但是却没有一个可以帮他做出判定。是啊!对于杀手而言坐以待毙可是一种最屈辱的死法,如果他想死得有尊严的话,他完全可以选择自我了断嘛!难道说,他弃枪的做法有诈? “当心!这家伙有可能自爆!” 一个可怕的念头从浩志的脑海当中刚一闪过,他的惊叫声便已脱口而出了,众手下闻声迅速的朝着四下里散开,快得跟一群惊鸟相仿。金承钟见了不由得哈哈一笑,但他并不停脚依旧稳健的朝着这边走来,他边走边伸出两手抓住胸前的衣襟往两侧一拉,只听刺啦一声上衣撕裂露出他健硕的胸膛来,呵呵!哪里有什么自爆装置呢?草木皆兵的家伙!面对一个放下了武器的朝鲜死士还竟然如临大敌一般,哼哼!哈哈! 金承钟豪放的大笑起来,他趁机加快了脚步。浩志第一次在自己的手下面前出了丑,不由得满脸羞惭,一时尴尬没了应对的手段,倒是一旁的中井大声的呵斥道: “你站下别动!跪下,双手过顶!” 中井的命令给了浩志一个提醒,他一面暗自称赞中井厉害,心说:此人不除,日后必是我的竞争对手,一边也开口大声的命令道: “抓住他,别让他再随意活动。” 众手下闻声而起,迅速的朝着金承钟围拢过来,然而金承钟并不打算停下脚步,他在刚刚过去的数秒之内已经横穿了黑暗的街道,来到了距离金英玉仅十几米远的地方,兄妹相对已能清楚的看见彼此的面容。浩志一见深恐金承钟做出别样举动,于是他把枪口快速的枪移到了金英玉的肩头,同时探出拇指扳动枪机,弹仓随即旋动发出了清晰的咔嚓声,这是一种警告,如果金承钟不就此止步的话,他会毫不迟疑的打碎金英玉的肩胛骨,那种痛楚可想而知。 金承钟被迫停下了脚步,他两眼含泪的望着妹妹,努动着双唇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他不能在这种场合把真顔妹妹为国捐躯的事告诉英玉,更不能把自己的最后计划说给她听,而现在留给他的最后时刻已经到来了,如不果断采取行动的话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金承钟把牙关一咬决定即刻采取行动,此刻天色漆黑加上相隔较远,他们彼此之间无法通过眼神交流,金承钟直得将万般言语全都汇集在他的一个微小动作上,并且期望英玉能够看懂其中的含义。 就见金承钟冲着金英玉重重的点了三下头,而后,他开始慢慢的屈下单膝,借此机会延缓双手举起的时间。英玉读得懂哥哥表达的用意,知道自己一家兄妹三人注定要为国捐躯,于是她咬了咬牙微微的回应了三下,这一微小的举动很难被人觉察,就连面对她站着的浩志也没发觉,但是老奸巨猾的中井却窥到了这兄妹二人之间的信息传达,他猛然意识到了一个阴谋就要发生,这时他想喊话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先采取行动以阻止这一阴谋的得逞。 就见他疾速向前迈出一步,同时伸出手去推搡金英玉的左肩,浩志一见起初反感暗想中井又要喧宾夺主,但他很快便醒悟过来,遂急转身形甩动手臂撩起枪口,欲抢先出枪遏制金承钟。这一切都在转瞬间进行,如不是中井警觉浩志机灵,恐怕直到事情发生也仍旧搞不清。也多亏了这二人都是人中鬼才谍里精英,就算是仓促应战也还做得有板有眼丝毫不慌乱。但是,有预谋和无防范差就差在这一线之间,就算中井浩志这二人已经将反应速度做到了极限,可还是无法挽回已定的局面。 金承钟借着单腿跪地的那一刻稳住身体,同时向着身后急甩双臂,受到惯性的作用,两支吞在袖口里的格洛克立时探出头来,就见他两掌一翻便将双枪攥在手上,这些动作一气呵成犹如高山流水一般的流畅,他由此便在高手的竞赛间取得领先,正是凭着这一小小优势的帮衬,一个不可能完成的计划才能得以实现。随着双枪在手他的胆气更壮,就见他顺势往起一扬,两臂划分双弧对枪并行成行,只听见咔咔两声已然推弹上膛,跟着两臂挂直双腕止荡,随即便扣动了扳机,当!当! 金承钟的动作不仅快而且出人意料,所以当枪响之时人们已经不再感到意外,他们受到的刺激在此之前就已深入脑海,到了这会儿就只能是捏呆呆的发愣,甚至没有人惊叫也没有人打颤,所有的反应都前所未有的统一成了一种:发呆!但是紧随其后又响起了第三枪,才又将众人从极度的震惊当中唤醒过来,他们这才能以清醒的意识看待眼前发生的一切,虽然一切发生的很快,但过程却清晰可见,然而所有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的人们很快便忘记了这事是如何发生,他们乐见一切都成为了过往。 金承钟抢先打响的两枪全部命中,一枪击中了中井的探出去的臂膀,因他一但推搡了金英玉将会干扰到第二枪,中井受痛不过缩回了手臂跟着翻身朝下倒去,所以第二枪便准确的射中了金英玉的胸膛,这一枪洞穿了心脏足以夺她的性命,这是金承钟费尽心机必须达到的目的,如果她不死很可能熬不过日本人的刑讯,而她所知的东西无一不是绝密,因此,兄长必须代替妹妹完成她最后的意愿。金承钟不肯射中英玉的头部,他不忍心毁坏她美丽的面容,因此这一枪射去便给她的生命延续了几分钟。 第三枪是从浩志的左轮枪里打出的,这一枪的准确度极度完美,子弹从金承钟的额头贯入而后从后脑钻出,弹着点几乎就打在了他鼻梁骨的延伸处。金承钟两指轻叩在格洛克的扳机上,只要再给他十分之一秒的时间,他就会追加两弹而要了浩志的命,但是他的食指永远的停留在了扳机上,由于贯颅而出的子弹阻隔了他大脑的指令,金承钟重重的向后一仰头,随即又被身体的重心拽了回来,蹲踞的腿无力做出支撑,于是身体前屈下来,他一头扑倒在了地上。 浩志是在受到中井倒地的干扰下射出这一枪的,而后,他便被中井重重的压倒在了金英玉的身上,两个人脸对着脸贴得很近,近到让彼此都有一点不好意思,中井忍住手臂的剧痛吃力的想要翻一下身,他不想被赶过来的特工看见这尴尬的体位,怕日后被演绎成一出搞基的恶作剧,他注意到了身下的浩志似乎也有同样的顾虑,因他唯一没被束缚的右臂收了回来,中井以为浩志会顺势帮自己一把,所以他咬着牙撅起了屁股给浩志腾出了空间,但他等来的却不是浩志帮忙的手,而是硬邦邦的枪口。 砰! 沉闷的枪声很是微弱,但是它射出去的子弹却很威猛,它自下而上穿心过肺之后又留在了中井的脖颈中,中井连哼也来不及哼一声便软绵绵的瘫了下来,浩志费了好大的劲才将他从身上掀了下去。扒拉扒拉从地上站起来的浩志低头看了看气息奄奄的金英玉,他吃惊的发现这一刻她正死抓着商苑的脖领,浩志立时窥出其中必有隐情,于是赶忙伏下身去贴近了金英玉的嘴边,这时他听见这个濒死的女人恶狠狠的声音。 “你…你这条韩狗,我…我…早该一枪崩了你!” 说完,金英玉头往旁边一歪断了气,这个勇敢而又偏执,忘我却又自私,坚忍但很暴戾的朝鲜女谍尽她所能完成了她能做的一切,她的名字以及她们兄妹三个人的名字都将镌刻在朝鲜人民英雄纪念碑的名录上,并且还将受到金将军追认的英雄称号而受到全体朝鲜人民的敬仰。不仅如此,接受了她所知的全部情报资讯的商苑还会将她的任务继续下去,唯一不同是从另一个角度出发去维持朝鲜半岛的和平。 浩志一脸狐疑的盯着狼狈不堪的商苑,稍稍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伸出了手去,他现在看来这个自称是韩国特工的男人有一点深不见底。商苑战战兢兢的推开了金英玉,而后面带感激的抓住浩志的手一用力,终于从匍匐的姿势下站起了身。此刻商苑的心里真的是百感交集,因为金英玉临死之前说的那句话,已经给他留下了生存下去的最大契机,他真的很想向金英玉表达自己的感激,但局势发展至此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因此,他决定尽全力的生存下去,绝不辜负金英玉的一片心。 看着商苑一脸惊魂未定的表情,浩志心里的疑团不免加重,他不明白这个看似平庸的韩国特工怎么总是来得这么乖巧,有那么多个敏感的时刻都有他的身影出现,你说这是纯属巧合呢?还是早有预谋呢?哼!说不准他跟金英玉就有什么特殊的关联吧!哦,还有啊!当初那个中井是因为什么就开始盯上这个人的呢?依照他狼一样的嗅觉通常是不会看走眼的呀!哦,可千万不要扶起篱笆却倒了墙啊!假使此人没什么道行可也不能把他留着柳川的身旁,我不想才除掉了玉子和中井,又来了个商苑呐! 浩志一边在心里想着一边围着商苑转了一圈,而后他贴近商苑的耳边低声说道: “跟我回去,我需要你好好的给我做一番解释,你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商苑不知所云的看着浩志,脸上现出一副无辜状来,似乎他的委屈还没来得及倾诉,反倒又被灌了一肚子的苦水一样。但他在心里却偷偷的想:跟这家伙再斗一番是免不了的了,只是,不知总部是否已经得知了这里发生的情况,不过,既然日方已经屈服释放了船长,那就意味着总部一直都在关注这边并且施加着影响,既然这样脱身就有希望,且静下心来细细思量,看准情况再做主张。 商苑这里还在细思慢想,就见浩志冲着手下一使眼色,立时就有两人扑上前来,按肩头抓臂膀将商苑控制住,随后咔嚓一声砸上了手铐。商苑并不反抗,他知道现在只有沉着以对才有希望。 第四章.日暮喋血(4) 36.4.4 冲绳 安全屋 23:45 三浦脚步匆匆的进了小院,他在院门口上愣了一下,满院子的弹痕和满地的血迹让他吃惊不小,但他还是尽量的保持住了平静的神态,不使自己的脸上现出丝毫的诧异神情来。可是,他的迟疑仍旧免不了招来了浩志挑衅的目光,这个骄横的“甲贺下忍”已经到了目空一切的地步,他在逼死了潜伏至深的朝鲜女谍并点杀了她的同胞兄长之后,那份藐视天下的傲气早已按捺不住,加上他又趁机搬掉了中井这块绊脚石,恣意狂妄的举动就更是到了指天骂地的程度,看他这劲头就算是面对柳川的时候恐怕也不会有所收敛的,更何况是他眼中功浅禄薄的三浦呢? “哇!哇!哇!”浩志一口气连哇了三声,夸张的表示出他对三浦在此时出现的不满,而后又阴阳怪气的说道:“快瞧瞧,这是谁来啦!时候赶得不错嘛!不早不晚,刚好选在我们刚刚结束了枪战的时候,这火候掐的,那绝对是有心眼儿!” 浩志一开口便露出了讥讽的口风,他似乎已经不记得了,就在不久之前,当他还在泉井家混的时候,三浦在他的眼中还是那么的高不可攀,然而到了这会儿却已经是时过境迁了 ,面对着昨日高贵的三浦君,内心卑微的浩志怎么能憋屈着自己却不加以释放呢?于是,他一边晃动着身子慢慢的踱过来,一边拿出吃惊的口吻说道: “哦,原来是三浦先生啊!失敬,失敬,怎么?您在百忙当中还抽空到这么污秽肮脏又危险的地方来,啧啧啧!这真是…哈!让我好感动啊!” 说着话,他回过头去冲着站在院中的几个手下呵斥道: “你们都还傻站着干吗?还不赶快清理出一条道来,别弄脏了三浦先生的…” “得啦!浩志,跟我你就别耍贫嘴了,我又不是雄二,还是趁早干点正事吧!” 三浦不等浩志把话说完当即便打断了他,原本他对浩志在雄二手下时的“乖巧”就早有耳闻,因此他在这个时候提到泉井雄二正好点中了浩志的软肋,这让狂妄嚣张的“甲贺下忍”不得不稍稍收敛了一些,毕竟三浦的职位高出他好几个层级,就算出身卑微的浩志想要咸鱼翻身,那恐怕也要再熬上一段时间,而心理上的调整才是关键。所以一个交锋过后浩志便败下阵来,气焰顿是矮了一半,他脸色涩涩的很不自然。 三浦深知此人脸薄心狠面子矮,因此在与之交锋之时必须把握好分寸,一定要避免正面冲突才行,毕竟,自己不是为了斗气才来的,真要那样十个浩志也未必能行。于是,三浦的口气一转,立时就给了浩志一个台阶下。 “我跟你说啊!现在这个时候可是紧急的很呐!你还不赶快准备一下?柳川先生就快要到了,他已经在来这儿的路上了。” 三浦的话给了浩志一个提醒,他立刻便意识到了情况的严重性。对啊!刚刚经历过的可是件大事情,死在自己手上的不仅有柳川的特别助理金英玉,还有东京警视厅的高级探长中井呐!这两个可都是重量级的人物啊!他们的死因都需要有充足的理由才行呀!哦,那个朝鲜女谍到还好办,毕竟有裴俊基这样一个人证,可中井怎么办?有什么办法能把他跟金英玉拧到一块呢? 浩志想到这儿的时候心情变得沉重起来,刚才的那份得意立时被满心的阴霾挤得干干净净,他猛然记起还有一个商苑在自己的手上呢!这个自称是韩国特工的家伙神秘莫测,他从一开始就跟金英玉搅在一起,至今也搞不明白原因,而且韩国情报院又刚刚经历了一场“地震”,跟自己的熟络的朴东俊和李载淳全都死的翘翘然,想要查证此人都无路可寻。并且他还是唯一活着的证人啊!金英玉和中井死的时候他都是在场的,如果他要是随口说出点什么对自己不利的话,那可就… 浩志越想就越觉得紧张,但他再想做出什么对商苑不利的事都已经来不及了,他知道三浦及时赶到这里来的原意,其目的就是要确保这儿的一切都是原封不动的初始模样,可见柳川的心里连一丁点的隐患都不装啊!本来信心满满的浩志到了这会儿才真的觉出害怕来,他深知这一次自己做得鲁莽,于是禁不住开始嘀咕起来,他想:是不是我昨天杀死了广濑今天又杀死了中井,因为这个我就要遭天谴呐! 浩志神情上的微小变化引起了三浦注意,这让他连想到了柳川在接到浩志的报功电话时脸上的奇怪表情,他当时便想:浩志如此高调的进取未免没有谋权篡位之心,而柳川又向来细心他对背主之人绝不会委以重任,如此一来这两个机会正好不期而遇…哦,何不如此这般如此呢?三浦当即便在心里打起了主意,他一面提醒柳川应当御驾亲征面审商苑,一面又主动请缨要代其先行安排好了行程,三浦的这番提议正中柳川下怀,柳川不出所料的欣然接受了他的建议,于是三浦便趁势取得了先机。 原来三浦深知,要在当前情况下解救商苑绝非是件容易的事情,必须借力发力善使巧劲才行,因此假借柳川之名而行自己之事自然是一个必不可少的前提,但是柳川却不是一个可以随便招惹的人呐!如果没有十倍回报的话,那么这个想法绝不可轻易尝试!三浦想到这些的时候不由得心里一动,他在隐隐之中好似窥见了一个难得的机会,虽然他与柳川接触的时间较短,但是却抓住了他性格当中的一个弱点,那便是多疑善变!三浦感觉这恰恰与一个众所周知的案例相吻合,因此他要来一个经典再现。 他想:既然浩志怀疑商苑的身份有诈,那么势必要对商苑进行一番深入的调查,而首选的途径必是韩国的情报院。但是,据“财神”提供的情报分析,韩国情报院刚刚经历了一番内部大清洗,能否如期给出调查的结果实难估计,如果从中井和浩志近期的表现不难看出,他们未必没有向韩国方面问询过此事,很显然他们并没有得到准确的答案。可除了韩国之外难道就没有其他渠道可选了吗?何不顺水推舟将其引向中国方向呢?正好借此机会反其道而行之,趁势替“财神”了却了他的一桩心事吧! 于是,三浦便定下了一个引蛇出洞的方案,欲用一条苦肉计诱使柳川做出一个下意识的决定来。三浦熟知诈瞒攻心之策,尤善巧言说服之术,因而在他看来今天的困境刚好给他一个施展说客杀法的绝佳机会。想当年庞统巧使连环计促成了孔明火烧赤壁的辉煌壮举,其中也不乏有其他英雄的功绩,除了周郎假醉诈使蒋干盗书以外,还有老黄盖的苦肉计也是使得极其真切,更有一人令三浦推崇不已,这个人有胆有谋只身赴险,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才将这一天谋串联的天衣无缝,此人正是蒯策。 三浦一见浩志的神情异样,便已猜到他对柳川必有隐瞒,再经三言两语的一试探,就更是露出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来,于是他决定先拿浩志磨一磨刀,确保到了跟柳川过起招来的时候能够游刃有余自如轻巧。三浦在浩志的肩上轻轻的拍了一下,然后冲着他使了个眼色,随即转身出了小院。浩志虽然心存疑问但还是迈步跟了出去,他们朝前踱了几步来到了离院子稍远一点的小巷口上,四下观望了一下确认周遭无人之后,于是二人聚拢到了一块,三浦低声说道: “我看你面有难色,莫非出了什么岔子不好对柳川先生说?” 三浦的脸上一阵尴尬掠过,但很快便镇静下来,他心虚的摇了摇头嘴硬的说: “没有,哪儿有啊?我这儿一切都很顺利,怎么,你盼着我这儿出点事?” 三浦见浩志一副滑头样子,心说不给你点压力怕是降不服你,于是把脸一沉说道: “浩志,死了这么多人你都不当回事?你有没有带过队伍呀?单凭这就够送你进监狱的,你还真以为自己立了多大功似的?” 三浦刚说到这浩志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虽然这个残忍的家伙拿杀人不当回事,但一说到惩戒和监狱却被吓得不行,三浦一见浩志中招于是趁热打铁的说道: “玉子小姐可是柳川先生的特别助理呀!浩志,如果想要她死的话那也得柳川先生发话才行,她这一死断了多少线索啊!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 三浦的话句句戳中浩志的要害,他的脸色愈发的阴沉下来,三浦沉吟了片刻有意留给他机会,因他很想从浩志的口中听到更多,果然,浩志迟疑了一下开始了辩解。 “玉子是被他的哥哥打死的,当时那种情况根本没办法阻止他,不仅如此他还打伤了中井呐!不过,最后还是我亲手毙了那个北韩的特工,没让他伤害更多的人。” “哦,是你帮助他们兄妹灭了口的呀!浩志!你觉得柳川先生会原谅你吗?” 三浦不失时机的抓住了浩志自己暴露出来的漏洞,随即便开始了攻击,浩志给三浦这么一问立时傻了眼,他的脸色开始慢慢变白。三浦知道再加把子力气就能压垮这个家伙,于是他沿着刚才形成的缺口继续施加压力。 “还有,中井死得蹊跷啊!那个北韩特工有机会连续打死两个人,浩志,你就在旁边却毫发无损,你该如何向柳川先生解释呢?” 三浦的这句话就像重重的一棒正好打在了浩志的软肋上,他真心害怕那致命的一枪会被验出是自己所开,但是这个结论早晚会通过尸检被找出来。哦,这个该怎么解释呢?浩志脸色苍白的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支支吾吾的解释道: “哦,当时…他中弹倒地以后,他…他把枪对准了玉子小姐,你知道当时玉子小姐并没有死,我担心他…要杀人灭口,所以才…补了他一枪,这一切,那个商苑全都看得清清楚楚的,他完全可以作证的。” 三浦平静的看着浩志前言不搭后语的辩解,却已对当时的情景有了一个大致轮廓,他想:既然要针对柳川动脑筋,那么首先就要笼络住这个家伙,一来避免腹背受敌,二来可以利用他身上的漏洞,一旦有个风吹草动就把他推出来补窟窿。三浦的心念已定,随即便把脸色一变转而亲近的说道: “浩志啊!眼下这内阁情报室里只有我们两个是心人呐!并且我们都是泉井家的人,所以互相帮衬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假使你有什么为难之处尽可以跟我说,在柳川先生面前我还是能够说得上话的,到时候帮你解释几句还是很管用的,当然啦!如果你信不过我的话也没什么,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好啦!” 三浦的一番贴心话说得浩志很有几分温暖的感觉,他虽然一时还不能确信三浦的真意,但一时也确实别无他法,因为中井之死是他的全责,任何借口都缺乏依据,而尸检结果注定会把他暴露出来,到那时候柳川必然翻脸,说不定二话不说就把他锁了送交司法归案。浩志心里哆哆嗦嗦的想:哦,不如暂且就信了他吧!等到过了这道难关之后再品这人也不迟啊!浩志想罢叹了口气,神情沮丧的说道: “关于中井的用意实难证实,所以,我也就很难脱得了干系,在这点上还请三浦君多多帮忙啊!” 浩志说完深鞠一躬,很圆滑的递上了橄榄枝,三浦微微一笑说道: “当然,到时候看我眼色行事。” 言罢,三浦转身朝着小院儿走去,现在他要赶在柳川到来之前去看一下那个被拘禁起来的商苑。而对于这个人他却没有太多的了解,全部信息仅仅是“财神”的只言片语,因此他很担心商苑的应变能力和反应速度,如果和他不能形成很好的默契的话,那么这个解救计划又不知会增添什么样的变数。三浦暗自思忖着,不知不觉已将浩志丢在了身后。 第四章.日暮喋血(5) 36.4.5 冲绳 安全屋 23:50 一辆香槟色的雷克萨斯悄然停在了小院的门口,没有司机也没有警卫只有柳川孤身一人下了车,他在绕过车头的时候停下了脚步,悄悄的打量起这辆崭新的座驾来。实际上,柳川是很少有机会自己开车的,但是他对私家车的要求却很有讲究。汽车的品牌不足以反映他的苛求程度,但是汽车的新旧却是他最为关注的,他几乎只开刚下线的新车型,因此,他几乎每年都会更换一辆新车。 虽然在这里面包含了很多个特殊的考量,但是安全却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在他少之又少的自驾概率中,他的私家车总是让人感觉很陌生,因此很少有人能够通过汽车把他认出来,这就让他的自驾过程变得很轻松,一个习惯了窥视他人以达到控制别人目的的家伙,原来竟是如此的害怕失去自由。然而这种心理一旦被人窥破之后,最终还是免不了被人利用的。这样一个色厉内荏的家伙,他的内心其实很软弱。 当柳川的车在院子门口停下的时候,两个值守的特工照例没有认出他来,正当他们手按枪柄想要疾言厉色的时候,却见柳川独自钻出了出来,于是已经溜到了嘴边的喝斥只能咽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毕恭毕敬问候声。柳川无言的踱进门去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小院里面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不知情的人很难想象出那种触目惊心的场景,但是柳川略一提鼻便嗅出了残留在地面浅层下的血腥味,于是微微的蹙起了眉。 刚才的那场枪战死了很多的人呐!他在心里嘀咕着:这是个不争的事实没法掩盖,但是却收效甚微,这样的结局该如何交待啊?柳川迎着浩志的九十度鞠躬进了屋,手上和脸上都没做任何的表示,房间里立时陷入了极其压抑的气氛,浩志的腿开始微微哆嗦起来,脸色就像霜冻之后的菜叶一样白。柳川面无表情的溜达了一圈,最终在一张摆在屋角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然后他用平静的目光打量起这套房间来。 房间里很静静得浩志的心直打颤,他知道柳川在等三浦过来,心想:这个心眼灵活的家伙已经深得柳川信任,今天能否过得了这道坎儿还真得看他的,哦,但愿我刚才的冒犯没有得罪他,如果他在柳川的耳旁多说一句话,那么能不能出得了这间屋子都很难说哇!浩志想着本能的做好了孤注一掷的准备,他把双膝微微前屈脚趾像握拳一样的收拢起来抓紧了地面,与此同时含胸沉臂手指微曲,做好了亮剑出枪的准备。 恰在浩志百爪挠心惴惴不安之际,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过,三浦迈步来到了这二人的跟前,他看也不看浩志一眼就径直朝着柳川走去了,浩志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他耷拉着脑袋撩起眼皮来小心的观察着三浦的举动。就见三浦凑到了柳川的近前,而后附耳低语起来。浩志不知三浦对柳川说了些什么,就见柳川边听边点头像是非常赞同的样子,浩志不由得窃喜起来。 浩志心想:看来柳川很相信他呀!如果依照三浦之前所讲进行推断的话,说不定眼前的这一关已经过去啦!可他究竟用了什么障眼法竟然如此轻松的说服了疑心很重的柳川呢?哦,事过之后我要跟他好好学学呀!这么轻松的取胜可好过了打打杀杀啊!就在浩志怀揣心事暗自嘀咕的时候,柳川突然转过头来用恶狠狠的眼神朝他瞥来,浩志一见不由得浑身一颤,差一点就从地上蹦了起来。 不过,好在他跟着广濑多少也学会了一点忍耐,所以才勉强压住了心惊没有由此发作起来,那支名为“扫”的短剑也只是在鞘中微微的动了下,好歹没有窜出来,否则血溅当场绝无避免。这时,三浦已经把他的小报告打完了,就见他退后一步侍立在了柳川的身后,浩志知道接下来就该轮到自己上场了,三浦这家伙是敌是友很快就能搞清楚,如果是自己的运气好,碰巧三浦也值得交的话,日后可以成为好朋友。 柳川把两只熊掌一样的大手往膝盖上面一撑,跟着把他狒狒一样的前胸往起一挺,而后翻愣着一双死鱼一样的大白眼,连同把他那张黑黢黢的大脸往前一腆,冲着浩志看了足足四五秒钟的时间,直看得浩志脸上发虚心里发毛冷涔涔的出了一身的大汗。他心里默念着:情况不妙,看来三浦这家伙把我的一番实话全都对着柳川讲啦!这种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卑鄙小人,如不杀之难解我的心头之恨! 浩志心里想着恨得他牙根直痒,于是忍不住微弹手指召唤那柄藏于脚踝之上的短剑,“扫”在鞘中早已跃跃欲试,它似嗅到了血的腥气而有些等不及了。这一刻的气氛堪称经典,算上三个人的不同感受,那真称得上是四季同屋了。在浩志这边如处寒冬杀气逼人,而在柳川那边似进晚秋凉风习习,加之这间屋内迫人的压力,真似酷暑莅临热浪逼人,却只有三浦独自在一旁如沐春风看得惬意。 然而,随着柳川一开口当即便把这种奇怪的氛围打破了,就听柳川问道: “浩志,你怀疑中井是北韩的内应?” 柳川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浩志的心里打了个激灵,他急如闪电般的思忖道:这显然是三浦跟他透的话呀!他非但没有出卖我,并且,还特意替我枪杀中井打起了埋伏,哦呵!浩志的眼前一亮立时来了精神,他把头一点嘴上麻利的回应道: “是的,柳川先生,他想和那赶来的北韩特工一道动手解救玉子小姐,所以我才当机立断一枪铲除了祸根。” 柳川半信半疑的盯着浩志,显然他无法接受如此浅显又粗糙的解释,于是,他阴沉着脸追问道:“中井不是被那个北韩特工击伤的吗?对此你又如何解释?” “哦,是那家伙失手了呗!当时我和中井以及玉子小姐挨得很近,他连发两抢都没打中我,反倒是伤了自己人,而我一枪就让他眉心开花,哼!跟我必起来,嘿嘿!柳川先生,您很容易就分出高低。” 浩志说到这里不由得得意起来,似乎他所说的全都是事实一样,柳川被他逼真的表演所困,愈加的难以相信了,于是,他转过头去冲着三浦问道: “三浦,你怎么看?你觉得照他这么一说,中井就是北韩的卧底了?” 三浦见柳川问到自己,心说:是时候引他上钩了。于是,他思忖片刻之后朝前迈出一步,他眼瞅着浩志却冲着柳川说道:“我看不然!” 什么?满心充满希望的浩志听了三浦这么一说心不由得往下一沉,他刚刚做出的猜测不期被三浦的意外表现一下子推翻了。而柳川却对三浦的回答颇感兴趣,就听他追问道:“哦,怎么讲?难道说你不认为中井是北韩的线人吗?” “柳川先生,线人是有一位,却是另有其人。” 三浦颇为神秘的回答立时勾起了柳川和浩志的好奇心,但是,这二人的感触却完全不同。柳川很欣慰的发现三浦竟然是这么的沉稳,他在细微之处的表现堪称典范。而浩志却想:这个家伙到底想要干吗?莫非他想趁机把我踩在脚底下,而他自己却借此机会往上爬?哦,不对啊!他不已经在我的头顶上了嘛!于是他转念又想道:这个家伙说话的时候总是拿眼瞄着,难道他是想暗示我,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帮助我解脱?嗨!你这家伙玩儿得未免太高深了吧!你想怎么帮我,我怎么看不出? 此刻,柳川已经被三浦的话吊足了胃口,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结果,于是根本不去理会浩志脸上吃惊的表情,而是加重语气追问道: “快,三浦,你快说说看,你认为谁是北韩的线人?” 三浦从浩志的脸上收回目光来,他沉了沉随即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来,柳川和浩志听了都不免紧张起来。 “我认为商苑这个人值得认真的调查一番,我刚刚跟他做过一番简单的交谈,我觉得这个人的身上存有很多疑点。” 哦,浩志偷偷的松了一口气,他很欣慰的是自己亲手铐起商苑的,这样多少可以洗清自己身上的污点。但是柳川却明显轻松不起来,因他知道此前一直对商苑存有怀疑的正是中井,如果按照这个逻辑分析的话,如果商苑是北韩线人的话那么中井的死就是冤枉的,那样一来浩志可就背上了大大的疑点,他不仅杀了正直的中井而且还避免了两个北韩间谍束手就擒。哦?哦!这么复杂的问题一时怎么能够处理的清楚呢?而天一亮自己就必须向内阁全体成员做出解释才行,毕竟,好端端的死了这么多人,最终竟连谁是敌人都说不清,唉!我该怎么办? 就在柳川心急如焚的寻思着破解之策的时候,三浦一直平静的站在他身边,到了这会儿他没再看浩志一眼,而浩志似乎也多少领会了一点这个复杂困局中的玄妙,而他除了相信三浦之外一时也没有其他的招数可使。于是,这套房间里虽然关着三个人却静得如同太平间,大家连呼吸都变得比平日浅,全只因心跳过急让每个人都不敢喘大气。三浦暗压心急等待着时机,他必须等到柳川走投无路之际才好献上那一计,而在此之前的所有铺垫都只为了这个节点,他偷偷叮嘱自己一定要沉住气。 终于,柳川在万般无奈之际转过头去,他用无言的表情表达了求救的信息,三浦一见自然心中有底,他不露声色站在原地,只是会意的点了点头,随即以目光示意柳川:你要听我的计策,必须先使浩志回避。三浦脸上的淡定给柳川打了一针镇静剂,他读懂了三浦回复的初步含义:如何破解困局我自有锦囊妙计!柳川欣然靠回了座椅,他漠然的盯着浩志看了片刻,然后面无表情的抬高了嗓门说道:来人! 侍立在屋外的两名特工闻声冲进门来,他们茫然的看着屋里的这三个人,一时不知所措起来,柳川从椅子上面微微欠起身,看也不看浩志一眼便说道: “你杀死中井的理由并不充分,所以,只好暂时委屈你一点,等我查明了原委之后会给你个交代的,而在此之前,我只能给你一个很小的活动空间。” 浩志吃惊的听着柳川说完了他的处理决定,一时间血在手与刀之间急速的循环,他知道现在并不是最终的结果,如果现在就拼个鱼死网破的话未免过于草率,可一但自己失去了自由而又得不到公正的对待,那时想要动手可就没这么简单啦!怎么办?浩志心机急转之际瞥了三浦一眼,却见三浦目不斜视的紧盯着地面,似乎根本就不想打理他这个嫌疑犯。浩志的血往上一涌,立时便染红了瞳孔。他的手指禁不住微微一弹,“扫”在鞘中随之一振,杀气立时腾起瞬间便已咄咄逼人。 浩志把牙一咬跟着低垂了视线,这是他出手亮剑之前的习惯,为的是敛集了精神而后汇集在剑身之上,只要剑一出鞘他立时就换成了另外的一个人。浩志的目光慢慢垂向地面,他眼中的所见渐渐变得鲜艳,那是未溅之血的颜色,它们提前灌满了忍者的眼睑。突然,浩志充血的眼神停滞在了一点,随即,他召的剑之手也慢慢的平静下来,“扫”在鞘中重新进入休眠,没有金石碰撞的鸣响,不见利刃迫空的寒光,自然也就没有了血溅当场,一个血腥的场景在无声当中化作了无形。 浩志看见了三浦垂在体侧的那只手,他平和舒适的贴着笔直的裤缝,皮肤细腻手指颀长,像马儿在悠闲吃草时的脖项,他的食指与中指自然的交叉叠放着,看似无意实则有意的释放出一种寓意来。他让浩志渐沸的血液慢慢冷却,也让他冲天的怒气渐渐平复下来,浩之终于没有发作起来,反而乖乖的交出了“扫”和那支左轮枪,而后服服帖帖的跟着两名特工出了房门,竟连一声叹息都没发出来。他的脑海当中记下了三浦交叉叠放着的手指,那代表着他所说的话完全都是反意。 第四章.日暮喋血(6) 36.4.6 中国 海南 “大便小利”24小时便利店 23:55 子夜时分的海南就像一幅大写意的水墨画,无论天上地下全都被浓重的夜色填满了,高大的椰林和茂密的植被密实了感官的氛围,即使你瞪大了眼睛也和盲人没什么分别,既辨不清方向也分不出远近,懵懵懂懂的不知身在何处,只有星星点点的街灯一路向远处延伸着,就像画家泼墨时的笔触,依稀显露出视觉的深度。靠着它的指引你会一直向前,直到被一处鲜艳的霓虹所吸引,于是便不由得发出感叹,哦,穿过这浓墨浸染的夜幕,原来还有如此深远的意境啊!真的有如曲径通幽一般。 “大便小利”的鲜艳店招在夜色之中分外耀眼,不断闪烁着的“24小时”图标更是引人注目,透过擦拭一新的橱窗可以清楚的看见明亮的店堂,以及密集低矮的货架上整齐的摆放着各式各样包装精美的商品,虽然与内资的便利店比起来它的价格稍显昂贵,但是商品的较高品质以及异域口味仍然受得了年轻人的青睐,特别是那些习惯于夜生活的宅男女们,以及从四面八方到此的观光客,都会时常光顾这里。就这样,作为刚刚进入中国的为数不多的几家店铺,它毫不掩饰的流露出外资商家的特色来。 夜间值班的店员只有两个人,他们一个忙着上货一个忙着清点,还要时不时的招呼走进来的客人,稍有空闲也只够他们喝口水吸支烟或者歇歇脚擦擦汗,因此他们绝不会像其他便利店里的店员那样哈欠连天。但是忙也有忙的好处,至少不会使他们产生困倦,对于熬夜值班的人来说干活总比困觉好过一点,所以,忙忙碌碌的这两个人丝毫也没有抱怨,他们有说有笑干得很欢。忽然,一声新邮到达的提示音将这一快乐的劳动场景打断了,于是他们停下手来,一个躲到店外去抽烟一个来到了电脑跟前。 这是全球连锁门店的夜审系统在做每天的数据检验,值班的店员只需按照标准的操作程序更新一遍,但是今天的附带说明里好像增加了一点,负责系统操作的店员一下子紧张起来。由于从事这种劳动密集型职业的人员大半学历较浅,并且也没有太多的工作经验,他们当中的多数人都来自外省份,因此对于连锁信息管理系统的操作都不是很熟练,一遇到平时很少出现的情况就会傻了眼,手忙脚乱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自然也就更不会去注意那些可能存在的疑点了。 这个人鼓捣了半天也没能按照附加说明上的要求提交文件,直急得他抓耳挠腮的骂声连连: “这小日本的东西就是麻烦,用手工记帐那该多简单?唉!这半夜三更的你说让我找谁问去,总不能大半夜地把店长提了起来,罚他大老远的跑到店里来呀!唉!可也不能等到明天呐!真要是错过了夜审的规定时间,明天一早我就得卷铺盖滚蛋!” 这个人一时手足无措被急得团团乱转,直耽误了一支烟的工夫也没把事情搞掂,倒是另外一个显得比他机灵一点,这家伙平时就好上网聊聊天,因此鼓捣起电脑来还算有板有眼,所以他带着满身的烟味一回到店面,便一步凑到了电脑跟前,就见他一会儿拿起鼠标来指指点点,一会儿又操起键盘来敲打击键,也不知他是怎么弄了一下就闯过了这一关,屏幕上面的窗口忽的一闪,随即便显现出了“提交成功”的字样。 哈哈!两个人欢快的笑了起来,随后有说有笑的回到了各自的岗位,接着干起他们没干完的活计,他们或许可以圆满的完成今天的工作,但是他们却并不知道,一条关乎国家安全的信息正通过他们的手被转发出去。这是来自日本内阁情报室的紧急问询信息,出自情报总管柳川义辉之手,它的去处则是一个密不可宣的人物,此人潜入中国情报机构已经很多年,因此不能直接与之往来信息勾连,要想对其召唤只能通过互联网的公共信息平台,但是,由于此次下达的命令极其紧迫,所以不得不动用一个可以在中国大陆做信息转换的站点,而“大便小利”便利店则刚好可以满足这一点。 其实,泉井集团旗下的“大便小利”连锁店很快就会遍布中国的大街小巷,他们会像街坊邻里一样的融入到中国人的日常生活当中去,通过它们可以随时随地的获取各种各样的信息,它们不加修饰也不经删减的原汁原味的汇聚起来,然后再像涓涓细流一样的流到泉井集团的总部去,而连接着各个门店之间的信息管理系统就是一条可以保证24小时畅通无阻的信息链,这样一来,中国的政事民情加上情资军警的一切即时消息,无一遗漏的在第一时间里放到日本情报机构的案头上去,与此同时,针对中国的秘密指令也同样会在同一时刻传达到潜伏在中国的特工手里,这样的一个高效双向信息通道都在“大便小利”24的扩张计划里。 海南 某秘密武器研发基地 轻微的振动以类似四分之一的节拍从腕表中发出,麻酥酥的沿着手臂朝着肩膀传来,感觉就像是有条蚯蚓爬过一样,它一下一下的在心上挠着痒痒,给睡梦中的人一个轻声的呼唤。他从沉睡之中醒来毫无反应的躺在床上,直到意识清醒的将这振源呈现在脑海里,他这才调动起感官触觉探寻起周围的动静来。他的反应速度很快,靠的是多年锤炼所养成的习惯,因此这个过程大约只持续了一秒左右的时间,于是便有了结论。房间安静,一如既往的只有自己一个人,可以放心的起来活动! 他揿灭了腕表的微振,而后无声的坐起身,接着麻利的穿衣,随后赤着脚下了地。他摸着黑儿快步走到窗前,侧着身避开了正面的光线,抬起手来悄悄的撩起了窗帘。窗子外面很黑,夜风打在窗格上发出沙沙的响声,窗根前的几棵树上叶影翻飞,将路灯遮挡得严严实实,竟透不过一丝光来。哦,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大半夜的突然把我唤醒?难道说中日在钓鱼岛的摩擦升级啦!他在意外之中很自然的想到了这个情况,因为依照之前的约定,没有大事发生的情况下柳川是不会动用这个联络系统的。 他在一分钟之内快速的梳理了一下所有的可能性,但最终都无一例外的被他给与了否定。不,中日之间没打起来,钓鱼岛方向也没有冲突发生,否则,这个位于海疆前沿的秘密营地里决不可能这般安静。哦,那么柳川这么急的把我唤醒,是为了检验我的快速反应?哦,算了吧!那个看似粗了吧叽的伪娘,就算他再心细也不可能如此变态的,因为他知道涮我就等于是涮他自己。啊!或许,是他有紧急的求助也说不定,也就是说我得登陆到互联网上去看看他的留言才行! 他轻轻的放下窗帘然后小心的抻平,这才慢慢的踱回床去,他重新躺了下来,让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暂时得到安歇。自从以执行安保任务为名被圈进这里以来,他几乎再也没有出过这座营地。这是一处离岸而建的秘密武器研发基地,不大的小岛几乎与世隔绝,人们的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中,定期配送补给的船只只送不收,所以带不走任何东西。手机在登岛后的第一时间里便被统一保管起来,唯一的对外了解只有通过互联网才行,而在这一方面他拥有得天独厚的便利条件。 但他还是感到很担心,身为资深的特情人员又肩负着安保的重任,所以监控对他本人并不设限,因此他尽管可以放心大胆的上网浏览,然而他是一个天性谨慎的人,因此不会轻易的露出破绽来,加上他又具有丰富的实战经验,因此愚蠢的小错误几乎与他天生绝缘,为此他一时拿不准要不要为了柳川的这声召唤就去冒这个险?原来,他以一个专业特情人员的水准做过检验,所以能够确保自己的这个房间里没有安装监控装置,所以他在这里的一切活动都很安全,但是出了房间之后可就说不准了。 冒险到基地办公室去打开电脑查看柳川的留言吗?当然不行,但是窝在这套房间里有能干啥呢?他很快的否定了这个念头,接着,很快想到了随身携带的那部微型智能手机。哦,利用它倒是可以达到目的,只是使用流量上网的方式收发信息,这很容易暴露了自己啊!万一此刻有人正在跟踪自己的手机,那就有麻烦啦!哦,这可如何是好呢?他在两难的境地中开始犹豫,毕竟关系到生死啊!如果这件事情必须干的话,那么二选一的结果也只能是后者呀!他悄无声息的做着一生之中最重要的抉择, 拿定了主意之后,他迅速的点亮了手机,随后一路快速的敲击着按键直到进入了一个论坛的网页,接下来的路径他很熟悉,所以,他很快便找到了与柳川约定好的主页,他在最新的评论上面停住手,稍稍犹豫了一下之后,最终还是决定了继续查看下去。于是,他快速的点开了目录,一条简短的暗语下面是两张很小的照片。他读得懂柳川所写暗语的意思,他急于了解那两张照片上面的人真实身份。他暗自骂了一句混蛋!这算什么紧急事件?却害我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但是当他点开了第一张照片定睛看时,却不由得大吃了一惊。而当他打开第二张的时候更是惊得目瞪口呆。 第一张是中井健一的照片,身为资深的特情人员自然人得这个中情局的故人,但是令她困惑不解的是,柳川怎么会怀疑起这个人了呢?而当他打开第二张照片的时候,他的疑惑顿时解开了,那张照片上的正是中国特情单位里的重量级成员,商苑。他身在总参情报局的总部怎么会不认识商苑?所以这番的刺激对他来说可谓是不小的震撼,他想:很显然柳川是被某种环境所困,一时分不清敌我成员,所以他才在紧急时刻向自己求援,哦,这一步棋你算是走对啦! 原来,三浦在暗中安抚浩志乖乖的跟着特工走出房间之后,他一脸凝重的给出了自己的担心,他对柳川说:“这个商苑虽然自称是韩国特工,但我有理由怀疑他来自中国,不然怎么会和钓鱼岛事件联系的这么紧凑?并且,在我与他的初步交谈中发现,这个人对中国的情况知道的很多,并且还提到了另一个派往中国的韩国特工姜恩赫,说他们此前曾在一起搭档过,但我担心他所说的这一切只不过是种借口,以此掩盖他的中国特工身份才是真正的理由。” 三浦大胆的使用了欲擒故纵的计策,竟然把个柳川说得像个寡妇思春似的神不守舍起来。他禁不住在想:是啊!如果能够证实他是个中国特工的话,那么这一笔可就赚大啦!可如果要是漏掉了这个家伙的话,那麻烦也就大啦!可怎么才能迅速搞清他的身份呢?柳传把问询的目光投向了三浦,早就成竹在胸的三浦刚好候个正着,他微微一笑说道:现在不使用您在中国的特殊渠道更待何时啊!柳川闻听不由得一怔,心想:他怎么会想到我的头来啦!这个年轻人好厉害呀! 三浦一见柳川犹豫,于是赶忙趁热打铁,他用一种愤愤不平的口吻抨击道: “这些人远派在外已经很长时间了,难免不会滋长一些懈怠的情绪,说不定他们还自以为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呢!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检验一下他的反应速度,可千万不能惯出懒惰的毛病啊!” 三浦的话令柳川感到一丝刺痛,的确他与那个人分别得够久了,正所谓人心多变,真不知隔了这么久之后这个人还好不好用!只是这个人实在是太重要了,轻易动用会不会给他带来危险呢?三浦见柳川面带难色,猜出他心存顾虑,于是加紧施压道: “其实,现在也算是非常时刻啦!等到天亮以后我们必须找出一个合理地解释,不然,怎么面对内阁的质询呢?我们可是死了不少的人呐!” 三浦的话令柳川听得头皮发麻,是啊!如果不从内部找出一个替罪羊来的话,那没挨宰的就是我自己呀!柳川遍寻无果之后,只得点头应允道:“好吧!我来联系他!” 于是,他急传密令给了内阁情报室驻泉井集团的特情人员,令他们动用泉井旗下“大便小利”在中国大陆的连锁店,利用连锁数据链系统发布指令,即刻唤醒代号“茶师”的潜伏特工,同时在秘密联络网站上传商苑和中井的照片使其辨认,以此人位列《无间十二谍》第三位的身份,他辨认的结果应该是绝对可信的。于是,一道密令迅即发出即刻传递到了“茶师”的手中。 “茶师”在震惊之余丝毫也不慌乱,他手指利落的点击着按键,很快,一条简短的评论很快上传,随后他又拨动屏幕下了线。忙完了这一切之后,他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心上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至此,他已经替美日的情报机构提供了五次极有价值的消息,其中一次险些帮助“职员”破获了中国在美的头号间谍“唐笛”,而最具杀伤力的消息更是直接导致了中国高级特工秦雅的被刺,随后的连带效果是搞垮了总参情报局的尹博战队。 但是,他的“成就”到此为止了,他带着窃喜浑然不觉的迈进了“说客”布好的陷阱,与此同时,在这座基地的一间秘密房间里,吕律调整聚精会神的坐在一架精致的设备前,这座基地内任何一处通过互联网进出的信息都在这里过滤,当她看到了那个人上传的密语当中点了商苑的名时,她回过头去朝着靠墙而立的一位老者点了点头,那位老者一见不由得暗喜,但他只是抬手碰了碰头上戴的那顶深咖色小礼帽,而后甩动两指发出清脆的一击。 “财神”对于弟子“说客”的成绩甚感欣慰,而接下来,他将着力于另一个弟子担纲的“潜水泵”行动了。至于那位“茶师”呢?他会暂且被留在基地,仍旧以“老帅”服务员的身份存活下去,以备不时之需,他依然被叫做窦斌。 第一章.暗流涌动(1) 37.1.1 阿富汗 某军用机场 00:00 从荒漠吹来的风像个脚步匆匆的夜行者,它一溜烟儿的从跑道上面穿过只留下了一地的沙尘,坑洼不平的地方很快就被沙砾填满仿佛蒙尘的脸一样,夜空之下看去它甚至比素颜的时候来得平坦。这是一条近乎要废弃的跑道,属于阿富汗政府的空军所有,虽然只有百米之隔,但与并排而行的美军专用跑道比起来就如同豪宅与破窑,破烂的不行。但是说来奇怪,就是这样的一条跑道,无论起降多么老爷款的破飞机都不曾出过事故,反而是镜面一样平整的美军跑道上却屡屡的险象环生,这种诡异的现象令人匪夷所思,给这座苏联入侵时修建的机场赋予了一个古怪的名字,阴沙机场。 一阵引擎的轰鸣声破空而来,渐行渐近的航标灯显现出一个巨大的身影,看它当头扑下来的那股气势让人感觉整个天空都被它遮挡起来似的,而到了肉眼可以分辨出机身的轮廓时,它那四只六爪形的螺旋桨却卷起了漫天的风沙,吹得人睁不开眼因此无法正视它的威猛。紧接着宽大的轮胎猝然接触到了地面,随即便爆起了一阵刺耳的噪声来,它就像一只从天而降的神鹰一样,在这条破旧的跑道上面滑行出去很远,而后才稳稳的扎住了脚跟。这架带有美国空军涂装的c-130“大力神”运输机破例降落在了这条破烂不堪的跑道上,它不同寻常的到来预示着接下来的行动也将非同一般。 没有闪烁着警灯的车辆开道,也没有晃着大灯的军车接机,甚至没有地勤人员的车辆,“大力神”默默的打开舱门现出几个迷彩涂脸全副武装的军人来,他们默不作声的鱼贯而出,像一队幽灵一样很快便融进了浓浓的夜色之中。跟着,“大力神”悄悄的收起了舱门,而后笨拙的转了弯重新对准了跑道,跟着便开动了引擎随即又卷起了一片尘沙来。等到轰鸣声渐远尘沙落地之后,这架c-130运输机早已没了踪影,破旧的跑道上面空空荡荡的就好像从没有什么“大力神”降落过一样。而那一队极具杀伤力的军人似乎是从天而降,因此,无论他们闯下多么大的祸都与美国人无关了。 美国人很会掂量,他们不愿被人发现他们参与了一场针对中国的袭击,哪怕他们对中国接二连三发射卫星恨得牙根痒,更是等不得看到中国的北斗导航体系在他们的头顶上组网,但要明目张胆的袭击那座位于中国西部的航天发射场,他们还真的缺少那份胆量。为此,中情局素有“福将”之称的迈克.斯班森准将才制定了这样的一套方案,特意请来了全部由日裔美军特种兵组成的特战小分队,由他们自主完成这一猥琐又龌龊的偷袭行动,无论成败都由这四人小组承担而与美国无关,就跟放屁瞅别人一样,由此也显出这个战败岛国在美国眼中的卑贱来。 “七手组”沿着跑道一字排开间隔两米蹲伏在沙梗中,为首的早川隆介处在最前的位置上,他因一只铁手凶狠无比而有“鬼爪”之称,紧随其后的是前田勇作和尾岛娟代二人,他们分别以擅长爆破和手刃而著称,因此被冠以“暗雷”和“冷瀑”之名,最后的一位身形瘦小却以“残爆”著称,她与随身携带的那支狙击步枪形成了鲜明的对照,她便是以爆头而著称的神射手浅野雉羽。这四人虽然各个都是狠手,但是身处险恶之境却不敢过于鲁莽,并且他们也并非绝对的孤单,因为“福将”已经替他们找好了一位引路人,同样是日裔的退役美军,名字叫作西村盛彦。 这四个人隐身在茫茫的夜色之中静默的等了大约两分多钟,就听见空中传来了直升机的引擎声,四个人定睛看时就见“大力神”飞走的方向上隐隐的出现了一架“黑鹰”的身影。四个人的眼中不由得闪现出兴奋,但是早川迅速的抬起他的铁手来,静止在空中一动不动,于是三人压住了跃跃欲试的冲动,沉静的看着那架“黑鹰”在不远处稳稳的降落。早川沉稳的压下铁手三个人见了纹丝未动,早川则略起身形瞄了瞄,而后,他猫着腰脚跟踢着屁股蛋一路小跑的摸了过去。这时,“黑鹰”的旋翼未停,却从驾驶舱里跳下一个人来,就见他手打荧光筒冲着黑漆漆的野地了划了四个圈。 前田和尾岛轻轻的吁了一口气,他们知道那是前来接应的西村打出的约定信号,但他们不敢贸然起身,身为“七手组”的成员必须遵守的基本规则便是“鬼爪”的马首是瞻,没有那只铁手下达的命令他们不能采取任何行动。于是,他们只好耐心的等待着早川下达登机的命令,浅野并没有流露出任何的表情,作为狙击手她的心理素质必须更加的稳重。这时早川已经站起身来,他手持着荧光筒做出了回应,随后他快步走向前去,接着就是他们简单而低沉的耳语声。 “西村盛彦前来接应,是否马上起飞,听后长官吩咐。” “哦,辛苦啦!西村君。” 那个人的声音听来很年轻,润滑当中带着一点点的磁性,浅野的心微微一动,像是过冬的秋虫听到了春之声。这时,就见早川用他的铁手拍了拍那人的肩头,随即回过身来挥了下手。早已等得不耐烦的前田一跃身便跳了起来,他随手拉了把身后的尾岛,跟着便迈开大步的朝着“黑鹰”跑了过去,尾岛回头看了眼浅野,浅野摆了摆手示意她先行,然后也跳起身来,背着那支几乎高与肩齐的步枪跑了起来。尾岛无声的笑了笑也不多言,随即迈开大步跟了上去。 “七手组”的成员分成两排坐稳,西村重重的拉上了舱门,转身跑向了驾驶舱,尾岛嘻嘻笑着在前田耳畔嘀咕了几句,前田呲牙一笑跟着用肩膀狠狠的撞了她一下,两个人亲昵得毫无顾忌,早川闻声投去了狠狠的一瞥,这两人一见立即噤声,浅野默然的坐在一旁,她的目光紧盯着刚刚在驾驶席上坐稳的西村,心里想道:这个人看上去倒有几分亲近,好像是几年前分手的那个人。浅尾心里想着不由得嘲笑起自己来,那怎么可能?那个家伙早在那场车祸里化成了灰烬啦!这时,西村开始启动了加力装置,引擎的轰鸣骤然加重,随即便飘然飞离地面。 早川打开地图揿亮了手电筒,然后从上衣兜内掏出笔来,又在飞机的航线上面重重的画出了一条线来,这是他与“福将”商议好了的飞行路线,是到达边境线最短的航程,沿着这条航线飞最多只需三十分钟就能到达边境,早川深知阿富汗的荒山秃岭间存在着怎样的危险,那些拥有手持式防空导弹的各派民兵和部族武装们无处不在,不知何时何地就会给他们来一下子,因此不确定性极高,所以,早川才选定了这条最短的线路,以便尽快的飞过危险地带。但是无论如何飞行总比翻山越岭来得安全,尤其是在夜间飞行,那些缺少夜视装备的民兵自然也就少了许多的攻击性。 飞机在茫茫夜空里颠簸着飞行,窗外除了黑漆漆的夜空之外连一丝光亮也看不到,早川收起了地图微微合上了眼睛,他暗自祈祷着这短暂的飞行可以顺利的完成。此刻尾岛也倚着前田的肩膀闭上了眼睛,合着前田粗重的呼吸声浅浅的进入了梦境,浅野依旧还是面无表情,她在回忆和现实当中辗转流连,眼睛死盯在西村的背影。“七手组”的成员们老练且平静的享受着这样一次危险的飞行,没有一个人表现出紧张或者慌乱的神情来,他们是一队极有经验的特战士兵,在他们看来与此前的若干次行动相比这一次也没有什么不同,因此,他们才能平静的面对随时可能发生的任何事情。 忽然一阵气流从“黑鹰”的侧翼吹过,飞机立时出现了严重的颠簸,早川微微的睁开了眼睛,他透过舷窗看见了脚下贴得很近的山峰,他这才意识到不知何时“黑鹰”降低了飞行高度,因而才使得乱流的影响加重。嗨!西村,这里可是阿富汗的秃山野岭啊!乱流伤人的事故在美军当中已是久负盛名,你怎么敢贸然降低高度在这峰岭间穿行,遇山提升的道理你懂不懂?我在军中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你这样的愣头青,嗨!你这家伙,到底行不行啊?早川想着这些的时候忍不住瞟了西村一眼,令他深感意外的是这个年轻的驾驶员竟然表现得非常淡定。 “嘿!怎么飞得这么低呀!我们像是在山岭之间钻胡同。” 醒过盹儿来的前田忽然说出了声,他盯着舷窗外面黑乎乎的山顶说给尾岛听,尾岛似乎也被眼前的情形吓了一跳,真是的呀!他干嘛把飞行高度降到这个水平?浅野不露声色的听着他们的窃窃私语,心里想的却是:他在这么复杂的条件下还能飞得这么平稳,说明这个家伙还真的有点道行。只是他这么做没道理呀!当“七手组”的成员几乎同时产生疑问的时候,早川便开始采取动作了。他看了看正在聚精会神操控飞机西村一眼,意在引起他的注意,然而西村并不在意他的质询,似乎对前田和尾岛的议论充耳不闻。于是,早川忍不住问道: “西村,飞行高度太低了吧!一旦遇到乱流的话是很危险的。” “是啊!没办法,我在躲避雷达,在这个方向上,中国的远程雷达能够清楚的探测到我们的一举一动。” 西村似乎早有考虑似的,所以早川的话刚一出口他便不假思索的说出了理由。只是他的这个理由似乎并不充分,毕竟他们还飞行在阿富汗的领空,现在就开始躲避中国的雷达是否太早了一点呢?但是没有人把心里的疑问说出口,毕竟小心一些没有坏处,无论是谁也不想和引路人过不去,因为这一路的安危全在他的手上掌控着。于是,早川不再说什么,机舱内归于平静,飞机继续沿着蜿蜒的山谷往前飞去。 浅野的嘴角微微的露出一丝笑意来,因为西村的说法让他想起了因车祸而丧生的男友来,那个喜欢开快车的家伙总是找出各种借口来搪塞她的警告,他甚至提出过车速越高他的反应就越快的荒诞理由来,那时,浅野只能无奈的看着这个专事玩儿命快递的家伙,知道他的身手不凡且他的工作也要求他不能够慢条斯理的开,因为他服务的那些雇主都是些说一不二的家伙,他们出手阔绰但对违约的雇员也从不手软,因此,她很理解男友的苦衷,知道他其实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果然,车祸很快便来了。 不知是浅野那个不吉利的想法所致,还是早川的担心果然有道理,就在浅野刚刚因男友儿现出嘲弄的笑容时,这架“黑鹰”突然猛的往下一沉,跟着机身猛的一打横,随即便急速旋转起来,尾岛禁不住发出了惊叫声,前田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这时,就听西村大喊了一声:坐稳!我们遇到了乱流。说着他把操纵杆往怀里一拉,机头猛的扬起,接着他把油门快速的往回一收,引擎随即慢了下来,沉重的机身往下一坠,机头重新低垂下来,就在机身将要持平的那一刻,他又猛的推大了油门,“黑鹰”颠簸着往起一蹿随即掉转了方向。 虚惊一场过后,直升机明显的偏离了航向,早川再次取出地图查看,他发现现在的飞行方向比计划偏离了十五度左右,这就意味着他们必须沿着这个错误的方向直飞十五公里后才能够转向,而再次回到正确航向则需要十几分钟的时间,他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该死!看来,迈克给我们拍了个不靠谱的家伙!他在地图上重重的画上了折返的航线,然后拿起地图来指给西村看道: “我们不得不多飞十几分钟了,希望你别再擅自做主,否则没法准时赶到边境。” 早川说得很克制,他也不想跟西村闹僵,毕竟他是“福将”派来的人嘛!即便都是日裔,但他代表着美国人。西村很和善的点了点头,似乎对早川的态度并不介意,早川心里想道:哼!看起来这家伙跟着美国人混得太久了,连思考问题也是这么的大大咧咧,唉!但愿你别拿我们掉以轻心,否则,完不成任务不要紧,抱住小门才最要紧。就当早川的这个念头刚一出现,直升机的引擎突然发出刺耳的声音,接着一团浓烟从舷窗飘过,机舱里的人明显感觉到了升力在减弱,跟着,这架“黑鹰”便朝着地下沉沉的坠去。 第一章.暗流涌动(2) 37.1.2 中国 北方 t市 高级公寓 00:05 嘟嘟嘟… 一阵电话的蜂鸣声突然传来,一下子打断了温火煲老汤般的缠绵,一只女性修长的手从男性健硕的胸肌上面抬起,然后慢慢的伸向了红木的床头柜。她在一黑一白两部手机间摸索着,终于抓起了其中的一部,然而蜂鸣声不断,于是她又摸索着拿起了另一部,揿断铃声之后按在了耳边,这时听筒里传来一个绵软却又沙哑的声音。女人翻身从床上下来,随手抻起被单缠在腰间,然后赤裸着双脚一路盈盈婷婷的出了卧室的门,转而往客厅走去。男性的目光追随着她身体上悬凸颤抖的部分直到她消失在门外,这才迅速的瞥了眼床头柜上已是空空的柜面,然后闭上了双眼。 她在一张细纱精纺的美人榻上坐了下来,一只柔白色的led灯胆刚好就嵌在她头顶上的天花板,温暖的光照透过磨砂灯罩投射下来,自然的呈现出一幅美妙又朦胧的画面。玲珑流畅的曲线和凹凸有致的亮暗,突出了身体局部的立体感,成为一种区别于一般平面作品的写真版,在举手投足与顾盼回眸间释放出难以抵御的诱惑来。“花旦”楚欣就是靠着这样的本事周旋于谍海无间的,她的存在令凶险无常的特情世界呈现出少有的温情来。她施展的魅力不仅逢男必胜,并且就连基佬也难以抗拒,此刻,电话另一头的盖伊先生虽然贵为“元首”,却也不得不按照她的套路出牌。 佩珀.盖伊先生在半夜三更主动打电话给自己的雇员,这种现象实属罕见,这也正好说明了楚欣在佩珀眼中的地位很不一般,当然,这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天生丽质和她的降服手腕,更主要的还是在于她的真实身份以及背后的强大靠山。毕竟,盖伊先生不是一般的企业老板,他的帝国占据了风投世界的半壁江山,数不清有多少著名的企业里都有他的股份,更何况他与很多国家的政府部门都有合作契约,因此,忌惮归忌惮,喜欢归喜欢,“元首”做事最看重周全,因此他才能在中美之间脚踏两只船,并且毫不耽误他在这两大市场中赚得盆满钵满。 盖伊先生已经通过简短而明确的语言向楚欣发出了警告,进而提醒这位中情局的美女注意自身的安全,因为那个不争气的特别助理宋江已经被国安局生擒,身为老板的佩珀难免不因此受到牵连,但与官方已有合作契约在先的“元首”并不十分担心,反倒对那位尚未明确身份的楚欣多了几分,凡是以他为掩护的中情局特工他都担着责任,所以他才主动打个电话过来,虽然只是三言两语却也算是通了风报了信,尽到了雇主的一份心。楚欣这边既不多说也不多问,在重大问题上这女人向来都是嘴比裤腰来的紧,于是三言两语过后嗯啊这是完毕,楚欣挂断了电话静静的坐在那里。 楚欣能够表现的如此淡定并非只是源于她的城府和胆略,更主要地还是因为另外有人已经先于佩珀给他通风报信了,因此她才能够达到“猝然临之而不惊”的至高境界,而那个人正是此刻躺在卧室床上的那个男人。楚欣在想:这个国安局的资深特工发发牢骚说说抱怨这都情有可原,只是,他把这么重要的情报告诉我可是有点让人拿不准,莫非他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哦,如果依照宋江的人品推算,他为了保命而出卖同伴,嗯!这事一点也不稀罕。所以他就拿话来试探一下我的深浅,目的是想说服我叛变?哦,凭着女性的敏感推断,他似乎没有这样的打算。那么,会不会反过来呢? 楚欣半裸着身体斜靠在美人塌上,任凭腰间的被单缠绕的松松垮垮,而她此时的全部心思全都用在了另一只手里的那部黑色手机上,她想:要不要借此机会察看一下这个家伙的通讯记录呢?说不定透过一些痕迹可以窥见背后的端倪,而其中的蛛丝马迹也许对我准确推测他的意图有所帮助。楚欣想到这里即刻拿定了主意,她迅速的扫了一眼卧室的门口,不见有那人的身影,于是,她一边侧耳倾听卧房那边的动静,一边熟练的点开了那部黑色的手机,眼睛像架扫描仪一样的开动起来,不大的工夫就将那部手机里现存的使用痕迹全部扫了个干干净净。 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楚欣不露声色的斜靠在美人塌上,任凭乳白色的牛眼灯窥视着她的酮体,心里急急的想:这倒也合情合理,他本来就是国安局的资深特工嘛!怎么能那么容易就露了底?只是那些通话记录和微信短消息,若在常人眼里可能都算是垃圾,但在我眼里多多少少也能看出一丝端倪,怎么会让他清理的如此干净呢?这么看来他这个人可得多多留意啦!楚欣的挫败感从心底升起,眼神也开始失去神采,人随之变得懒洋洋的。她忽然觉得有一丝丝的凉意,裸露的皮肤一阵发紧不由得炸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来。 她打算收起手机回到温暖的被窝里,枕着那个人的臂弯重新体会一下他的意图时,忽然,她的眼神被一个熟悉的字眼所吸引,抑制不住的兴奋让她差一点high出声来。立时她的胸前背后激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其实,这算不上是一个惊人的发现,它在楚欣的眼前出现过很多次了,只是因为它太过普通而没有引起注意,却不料在她即将放弃搜索的时候跳了出来,一下子打开了她的心扉。楚欣抑制不住的兴奋,脸上竟然现出高潮般的红晕,她在心里偷偷的呻吟起来,不无满足的想道:这样看来,好戏就要开场了,不如借此机会大干一番。 楚欣带着隐隐的兴奋回到了床边,她把两部手机放回原处,然后扑身倒在了那个男人的身上,那人轻轻的哦了一声却没有睁开眼睛,任凭楚欣趴在身上恣意的撒起娇来。此刻楚欣的心情好得不行,加上生理的反应使她愈发的放松,于是,进程也就变得异常的顺畅。不大的一会儿工夫一场鏖战便已进入到了正酣的阶段。酣战中那个字眼幻化成了很多种极具刺激性的外形,它让楚欣从一个兴奋点冲向另一个,好似翻山越岭一般,最终将她推向了高峰的最顶端。哦!雪茄,多么有趣的动字啊!它在这会儿出现,噢!就像是个助兴的玩艺儿一样,这可太让人兴奋啦! 她一边重重的喘息着,一边默默念叨着这个令她异常亢奋的字眼,在楚欣看来它代表了对舒展的最新认知点。由此获悉的情报可以帮她看清一个完全真实的舒展。楚欣在缠绵之中仍旧不停的在想:他是为了什么事才去联系这个人的呢?要知道他可是卸任的美国防长啊!虽然“雪茄”弃政从商已经很多年了,并且早已经是生意场上有名的商人,然而,却没有人会相信他真的金盆洗手不再涉足政坛,他与中国政府的密切联系也早已不是秘密了,而单就他的公司在中国拥有大量客源的事实也足以说明这一点,“雪茄”一直都在中美之间充当不露面的代言,但是,这仍不足以解释一个中国的特情人员与他发生联系的全部原因。 又一番耗神费力的折腾过后舒展已经沉沉的睡去,他微微呼扇的鼻翼以及略显沉重的鼾声足以证明,楚欣是调动床上一切有生力量的高手,她能随时随地的发动一场战争,也能轻松自如的恢复和平。现在,当战火刚刚平息,隆隆的炮声还在耳旁回响之际,她却不顾满身的硝烟未尽,就已转而投入到了另外一场博弈之中去了。这一次她需要多多耗费一些心力,引文与之对阵的不是旁人,正是那位敏感又缜密的老牌特工“职员”,她需要借助这个人的权力作为跳板,帮助自己脱离这片危险之海,回到她梦寐以求的西方世界中去。 楚欣轻轻拿起自己的手机,踮着脚尖出了卧室的房门,这一次她多加了几分的小心,因为受到刚才的发现所累,舒展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已然上升了一个层级,因为能够与“雪茄”发生联系的人绝不会是个小角色,这位前政府的高官即使卸了任也照例是手眼通天,所以,一般的小人物根本就如不了他的法眼,而舒展竟然要与这样一位要人一起共事,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为此,楚欣在心理上已经高看了舒展一眼,这与她几分钟之前的态度比起来,那真可谓是差了一重天。楚欣已经等不及要把自己的新发现告知“职员”,因此她等不及披上件睡衣便裸身来到了卫生间。 她轻轻的打开了浴缸的进水阀门,透彻的水流夹杂着气泡涌入光滑的浴盆,她斜挎在浴缸沿儿坐了下来,然后快速的敲击着手机的软件盘,迅速的编辑出了一条内容精湛的短文来,这是一份很有分量的情报咨文,过一会儿她会通过互联网的公共平台发给“职员”,而在此之前她还必须再仔细的斟酌一番,因为“职员”的缜密度非同一般,任何一个小的疏漏都将使得这份情报的价值大打折扣,对于一心想要借助此文跳龙门的楚欣来说,那是她不能接受的疏忽,因此多看几遍绝不过分,谁叫她碰巧赶上天上掉馅饼儿,还偏偏砸了她的脑门儿呢? 楚欣的情报简单的分为了三个部分,其一自然是提醒“职员”有舒展这样一个人,在欧洲的特情界里已经混迹了多年,在他小有成就的时候被召回国,这让过关了西方生活的他感觉很不习惯,偏巧这个姿势清高的家伙又不受上级待见,因此免不了怀才不遇郁郁寡欢,但是在这样一个看似颓废的家伙的手机里却发现了一条有“雪茄”出现的短信,这可真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他表明了舒展这个人绝对不是一个无用的家伙,相反却极有可能是一个城府很深手段非凡的无间高人。所以,查明他与“雪茄”之间的秘密就变得异常关键,对此,除了“职员”以外无人堪当此任。 其二是这条短信的出处值得考证,是什么人能对“雪茄”发号施令?这样的人绝对得费番功夫才能查询,而这么高级别的资讯也同样只有“职员”才可以碰,一旦查明了上述两点的话其力足以撼山,这正是“职员”志在高远的敲门砖。想想看,“雪茄”是在中美处在蜜月时期的防长,他与中国的某些高官交情不浅,这些资源后来在他的生意当中兑了现,就是这样一个政治掮客,无论是他的背景还是内涵都像座宝库一样吸引着“职员”,楚欣甚至能够想象到“职员”看到她的这片短文时的内心,他一定会在心里念叨着:如果,一但,呵呵!果不其然,这个情报很有卖点。 而楚欣其实更加关心的是第三点,她的本能告诉她:这才是接下来的很多决定的关键!到底,舒展与“雪茄”联手要做什么呢?作为中情局主管亚太的高管如果对此毫不知情的话,那可不是有失脸面那么简单,为此,“职员”肯定会拧起眉毛瞪大双眼仔细的查看,他一定会把这一行动掌控在自己的手里边,楚欣不无憧憬的想道:而一旦能够帮到他的话,离我重返西方的梦想也就不远啦!就在楚欣的如意算盘拨的正欢的时候,一阵脚步声从卧房方向传来,想必是舒展从睡梦中醒来正在找寻自己失踪的“新娘”。楚欣闻听手上轻轻一点,短文迅即上传,随即,她翻手熄了手机,跟着倏的一下没入了浴缸。 第一章.暗流涌动(3) 37.1.3 马来西亚 吉隆坡 00:10 马来半岛的空气闷热潮湿,即便是到了午夜也不见有半点清爽,远处的夜空里已经积攒下了厚厚的云朵,此刻正黑压压的朝着这边逼迫过来,因而愈加的让人喘不过气来。他停下脚步咽了口唾沫,感觉像是吞下了黏糊糊的乳酪,于是掏出手帕来擦了把脸上的汗水,但是满身的热汗就像涂了一层粘腻腻的油脂,任凭你怎么擦也擦不干净。他忍住心头萌生出来的厌恶,努力排斥着对烤乳猪的联想,但脑海里还是止不住的浮现出了那幅滋滋冒油的画面来。于是心说道:别假装娇贵,好像你没到过非洲似的。但他清楚这里的确不同于非洲,毕竟靠近炉火和靠近油锅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他把手帕仔细的翻转过来重新叠好,然后小心的放进亚麻布裤的裤兜内,而后抬起手来理了理他那梳着标志性发辫的头发,借此来舒缓一下烦躁的心情。虽然他还很年轻,但是他的做派却很老成,像是经历过很多的事情似的。当然,一个人的城府并非简单的仅仅是关系到年龄,儿一个人的出身和阅历其实是很关键的因素,不然,以他如此轻的年纪如何坐得上《新贵十三屠》的第一把金交椅?马特.伊斯特,“深喉”手下的“安全员”,为了追踪被人从安全屋里劫走的“复仇者” 迪西.海辛而一路赶到了这里,他确信哪怕是再强的敌人也逃不出“深喉”的手心。 一阵难得的夜风羞涩的从侧面的巷口里吹来,扭捏得像个不情愿的少妇,他贪婪的追随着那吝啬的凉爽气息深吸了一口,隐隐的嗅到了一股咖喱加椰香的味道,于是他情不自禁的想道:哦,咖喱配胡椒,那是沙爹最好的佐料,再加上香喷喷的椰浆饭,呵呵!不错,我的家伙什儿就在这附近了。想罢马特打起精神,伸长了鼻子,一路嗅着那股饭香朝前走去。很快,他来到了一家位于偏僻里巷的小饭馆前。他掏出手机揿开电子地图迅速的核对了一下,不错,就是此地!随即他撒开视线往四下里望去,果然,在小店的山墙根下停着一辆车,仔细的看了下车牌号,哦,我找的就是你。 马特快步来到车前,打开车门一看钥匙就插在点火器上,于是心里发了声赞,随即转到车尾掀起了后厢盖,他看见了一个大号的塑壳工具箱,马特的嘴角微微一瞥,露出一丝会心的微笑来,然后轻轻地打开了箱子,就见长短家伙安墙靠壁整齐的摆放着,从大号散弹枪到小口径速射步枪,连同弹药手雷一应俱全应有尽有。马特习惯的甩了下雉鸡尾一样的小辫,,麻利的捡起一只柯尔特自动手枪别在腰间,随手拎起两颗手雷揣进上衣兜里,而后,一手抄起m16斜背在肩上,另一只手则抓起了雷明顿挎在了脖子上。最后,他伸手抖开了折叠整齐的战术帆布袋,把各型弹药装了个满。 马特按照“深喉”的安排成功的取得了武器装备之后,他回到了车里再次揿开电子地图开始确认下一个地点,那是他此番携枪带弹将要突袭的地点,被劫走的“复仇者”以及劫走他的那伙人就藏那里。依照“安全员”的性格和职责,马特是绝不允许旁人拿走属于自己的东西的,因此,不管有没有“深喉”的许可他都会一路追踪这伙人,直到将“复仇者”抢回来为止,当然,他的这股子轴劲很得“深喉”的认可,不但向他提供那伙人的藏身地点,更为他准备好了各种称手的家伙,而这对“深喉”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因他手下的特工遍布全球的各个角落。 马特确认了攻击地点之后便悄然发动了汽车,他对偷袭这样一个有众多高手守卫的安全屋毫无惧色,他原本就是一个“安全员”因此熟悉安全屋的一切防范要点,更何况他还有“深喉”的团队提供支援,他一赶到那里手机上就能收到那个建筑的立体结构图以及热点透视图像,那样一来偷袭就变得易如反掌了。马特深知“深喉”阵营的强大,从提供武器到信息支援样样齐全,甚至连攻击的路线都尽可能的短,他只需几分钟就能赶到攻击地点,如此人性化的管理又让马特如何不充满自信呢?只是他忽略了另一点,如果他事先知道其实对手也绝非等闲,他还能否这样的一往无前? “翠鸟”突击队是以色列国防军里中为数不多的几只特种部队之一,他们几乎参加近三十年来的所有中东战争,甚至还包括了海湾战争,他们的表现令“翠鸟”与“海豹”齐名,其中最著名的当属摧毁伊拉克核反应堆的那次行动,正是先期潜入的“翠鸟”突击队提前标注了目标的位置,才使得以色列空军的八架f-16战斗机准确的命中了目标,从而令萨达姆的核计划拖延了数年之久。这是一支经过战火洗礼的特战队伍,他们向来都是担负着最艰巨的任务,因而最大的牺牲也常伴随左右,自八十年代起阵亡级别最高的亚当姆将军就来自这支特战部队,他是“翠鸟”的第一任指挥官。 “翠鸟”从武器配备到作战经验都表明,他们最擅长沙漠作战,但是这一次被派来押送“热血”和“复仇者”就显得有一点不对路,一来这是一次战场以外的秘密行动,甚至可以说都算不上是一次军事行动,而同样著名的摩萨德实则更擅长此行,然而不巧的是,这一次的对手是以色列的最大靠山和盟友,因此,摩萨德就显得没那么的特殊了。原来,美以联手的秘密行动多得数不胜数,其中多数都是由摩萨德与中情局合作,因此,彼此了解至深摩萨德的优势也因此丧失殆尽,碰巧“翠鸟”赶来营救在关岛附近失事的“泰库玛”号潜艇,于是,便当仁不让的担负起了这次的行动。 由五名“翠鸟”组成的特战小组不多不少,他们两前两后的守住了这幢小楼,另有一人看守着“热血”和“复仇者”,这样的分工可以说是能效最高。他们的藏身的小楼属于一家犹太裔移民所有,平日深居简出的跟外界没什么交流,因此,暂时留在这里是不会引起人们关注的,加之小楼临海而建,从房间的窗户能投眺望见大海的日出。因此,他门只要等到黎明时分,一架水上飞机在岸边降落,“翠鸟”小队就可以押着“热血”和“复仇者”登上飞机顺利的返航了,整个行动不会超过五分钟。这一切全都由摩萨德的“圣徒”安排好了,此刻他们的耐心和谨慎就是成功的最后一站。 小楼里静悄悄的,“翠鸟”们机警的守卫着各自的岗位,平静的等待着撤离的那一刻。“热血”和“复仇者”被分别关押在两个房间,经过了中情局的严刑拷问已令“复仇者”的元气受损,而“复仇者”在经历了海水的几番折腾之后也耗损了大量的体能,而这会儿稍显舒服的环境真是他们求之不得的事情,所以早就沉沉睡去没有半点清醒的反应。只有一个人的心情无法平静,他亲手擒拿了“热血”之后,却险些遭到狙击手爆头,紧接着他又亲眼目睹了“泰库玛”号潜艇被鱼雷击中。那一刻“圣徒”尝到了肝胆撕裂般的疼痛,他真的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 起先,当他在悬崖边上欲与“热血”拼一番血性的时候,一发精准的子弹擦过了他的额头,这一枪着实令“圣徒”受惊不小,他知道如果不是出了什么意外事情的话,那么他的脑袋早就开了花,是谁盯得这么紧又射得这么准呢?“圣徒”心里的答案只有一个,那个开枪的人必定就是伊朗特工拉夫.拉比尼,代后“时之刃”的危险家伙。作为对手他们两人互为目标已经追杀多年了,其中经历了很多次的险情却无一得手,“圣徒”感到这是他离死亡最近的一次,如果不能尽快的除掉这个家伙,那么上帝绝不会再次伸出援手了,因此,他的心里非常的别扭。 然而,还不等他把心理调整好的时候,海面上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声,掀起的水柱和漂浮的残骸表明了“泰库玛”号潜艇遭遇了不测。谁有能力做到一发鱼雷就攻击成功?伊朗吗?哦,怎么可能?那可是当代最静音的潜艇啊!能对付它的天敌只有一种,“海狼”。哦,为什么呀!以色列不是美国的亲弟兄吗?那条艇里可是还有数十名水兵呐!但是,没有人出面发表声明,因此也就没有人为了这次误伤承担责任。很快“圣徒”就了解到,当时“海狼”正在附近海域追踪一艘中国的战略导弹核潜艇,他们发射的超音速鱼雷错把以色列的“泰库玛”当成了中国的094型核潜艇。 “圣徒”凭窗而立面对着大海憋得脸色通红,直到现在他仍旧无法接受这样的处境。原来,当时若不是前有伊朗特工,他也不至于逃到马来暂避一时了,因为留在关岛上的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他迟早都得把“热血”交给中情局的特工。他当时就想:那可不行!必须先接受以色列的审讯才行。于是,他不得不花钱雇了一条小船逃离了关岛,那是一条最远只能开到马来的小船,幸运的是船一靠岸就有“翠鸟”的小队接应他,他们原本是为了营救“泰库玛”号上的幸存人员而来的,所以一接到“圣徒”的求救信息后立马分兵前来,这让“圣徒”的心里稍稍安定下来。 然而,令“圣徒”感到意外的是,安全屋里还关押这另一个人,他就是“翠鸟”成功劫持的“复仇者”。“圣徒”这才意识到,并非只有他一个人对“泰库玛”的沉没感到怒不可遏,原来总部早已采取行动报复了带头大哥。他当时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暗自想道:是啊!管你什么盟友还是霸主,给你点颜色瞧瞧,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这样做!但随即他就陷入了深深的思索,这美国人可不是好得罪的呀!他们的心眼儿比针鼻儿也大步了许多,说不定更大的报复还在后面呐!照这样下去,我们是敌是友可就不好说啦!无论如何,还是维系一下关系吧!小小的以色列国经不起太大的风波。 “圣徒”心里想着压了压胸口的怨气,抬腕看了眼表上的荧光指针,哦,要等到黎明时分才能走哇!但愿这段时间别处什么岔子吧!他的这个念头刚在脑海当中闪现,就听见轰的一声巨响震得整座小楼都跟着一颤,紧接着便是巨大的爆震声连续不断,砰!砰!砰!“圣徒”听得出那是雷明顿发射散弹时的声音,如此威猛的活力仅靠轻武器绝对无法对阵,“圣徒”心说不好!随即抻出腰间的那支巴拉克手枪来,咔嚓一声推上了子弹,他紧贴着墙角侧耳听了听,只有楼下门口一处传来枪声,很显然攻击从那里发生,但未必就没有其他方面的接应。 怎么办?“圣徒”的脑海了翻江倒海般的一转,他推测来者必是美国的特种分队,干嘛?抢人还是杀人?“圣徒”想到这时禁不住哑然失笑,心说:那还用问吗?听听枪声就能猜到,守卫前门的两名“翠鸟”显然是挂了,不然怎么听不到他们手里m4的还击声呢?“圣徒”迅速的做出反应,硬拼绝不是一个好办法,这里人生地不熟的纠缠起来只有死路一条,倒不如趁着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先跑路吧!只要带上“热血”和“复仇者”这两个家伙,无论是“翠鸟”还是摩萨德都不算输。想罢他手掐耳麦低声命令道:“果翠”带人跟我走,其余人留下掩护。” 马特手持雷明顿打得很是趁手,他一连开了几枪打光了弹仓里的子弹,而后,把枪往地上一丢随手端起了斜挎在肩的m16来,他顺着手雷炸开的破洞朝着里面又打了两个点射,确认没人还击之后便用肩头撞开了门,当他倚着门槛往里看时他在心里禁不住又是一个赞:多亏了“深喉”考虑的周全,如果没有他提供的那份红外成像图的话,我怎么可能打得这么准?看守前门的这两个人无一幸免,全都被散弹打得血肉飞溅,这真的省了我好大的事啊!不然的话就得隔着一道门跟他们展开枪战,那得耗费多少时间? 马特靠在墙角稳住防线,随手调出那张即时红外成像图查看,哦,原来还有两个躲在那扇门后边呐!他惊喜的发现了另外两名防守后门的“翠鸟”队员。于是,他伸出手去推上了一枚枪榴弹,而后躲在墙角后面隐好了身,随即探出枪口扣动了扳机。嘣!弹丸射出嵌在了厚厚的门板上,就听轰的一声巨响,门扇碎片四下里飞溅,马特顾不得这些,他甩了一下雉鸡尾的小辫,一猫腰便冲了出去,手里的m16随即发出悦耳的哒哒声。“翠鸟”还击的枪声也很猛烈,只是子弹全都打在天花板上。原来,猛烈的爆炸在封闭的空间里产生了巨大的冲击,一下子把他们的平衡感破坏掉了。 马特的恋战耽误了时间,“圣徒”趁此机会押着“热血”和“复仇者”二人跳出窗外,接着夜色的掩护朝着海边快速跑去,很快便消失在黑夜里。 第一章.暗流涌动(4) 37.1.4 法国 巴黎 00:15 马丁撩开落地的纱帘迈步走出了顶层的花房来到露台上,他深吸了一口深夜清冷的空气将一肚子的火气往下压了压,然后俯身在半月形的围栏上眺望起夜空下的巴黎来。这是一幢带有典型路易王朝风格的建筑,虽然它的设计并没那么久远,但是超乎想象的层高却使它有种鹤立鸡群的尊贵之感。当置身建筑之内时,面对挑高超过十米的穹窿尤其能够体会到皇家的威严,特别是它环楼而间的裙状阳台则更有特点,悬空挂于楼体外檐的这一圈踏板,走在上边真如同在空中漫步一般,每走一步都会感到心惊肉跳,往下一望更是觉得高度惊悚,然而此刻它却成了马丁守卫这里的空中堡垒。 “机械师”马丁和他的“汽车修理队”跟随“职员”仪仗巴黎,本该是一次逞能露脸的契机,却不想非但没能取得应有的荣誉,反而弄得灰头土脸垂头丧气,这让“职员”的脸上无光更令马丁抬不起头来。而这一次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职员”的直属队折在这里,他直到现在也搞不明白。不过,好在有“密探”还在手上,这多少让他感到一丝安慰。毕竟“职员”不是一个喜欢训人的老板,马丁跟了他这么多年从来也见他吹胡子瞪眼,但是马丁仍旧心有寒蝉,他炸掉若是真的惹了“职员”不开心,那么,他那双阴沉的眼神…嘿嘿!真的可以化成利剑剜了你的心。 “机械师”居高临下的俯瞰着这座欧洲名城,心里不觉产生了一种对皇室的憧憬,他此刻身临其境自然很容易触景生情,忽然有个念头一闪而过令他感受颇多,那一刻他仿佛成了一个君临天下的英雄。不觉暗自戏谑道:哦,呵呵!那样倒好喽!姬妾成群美女如云,夜夜歌舞升平的日子,哈哈!让我如何能早朝呀?嘻嘻嘻!马丁自我调戏了一番之后忽然想道:粉黛三千的后宫大军就不必了,还是先带好这支“汽车修理队”吧!想罢,他收了轻浮的讪笑转而换上一脸凝重的神色,随即压下目光朝着身下宛如玉带一般的悬浮式阳台望去,他看见了四个手下正虎视眈眈的盯着楼下。 其实这桩楼仅有四层而已并不算高大,但在这片城区里却已是高层建筑了,因为巴黎城区在做规划时作了充分考虑,为了防止名胜古迹淹没在钢筋水泥力,他们对后期开建的高大建筑实施了严格的控制,因此这片街区内的“高层建筑”仅此而已。但马丁还是想办法带领“汽车修理队”占据最高的第四层,这样既是为了防范做得更加周密,同时也为了能在楼顶平台上降落直升机,进而可以迅速撤离。马丁把八个手下分成了内外两组,四人负责内部四人负责外围,而他本人则会关注楼顶。这样,“密探”就如同被放进了保险箱,只等“职员”到场才会起印开封,真可谓是万无一失! 马丁很欣慰的点了点头,随即站起身朝着花房内走去,说来也算是他命大,通常缺心少肺的家伙都能活得长久些,其实他只要是稍有迟疑,那么首粒出膛的子弹就会先奔向他这里。马丁撩起纱帘迈步进了到门里,然后带着满心的欣慰朝着楼下走去,他想趁着“职员”到来之前的这段空闲时间稍作休息,因为“职员”的念头说变就变,他的想法也是说来就来,根本不给你时间喘息。马丁对刚刚巡查的结果感觉还算满意,因此才敢忙里偷闲喘口气,但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撞上了多么大的好运气,更想象不到那四个生龙活虎的手下就竟发生了怎样的惨剧。 甲乙丙丁四个“修理工”沿着月形阳台站成了凸字状,每个人的手上都端着长弹夹的冲锋枪,如果他们同时开火的话,其火力之猛非有重武器不能抵挡,再看他们笔挺的西装全,也全都撑得鼓鼓囊囊,内衬的防弹背心虽然轻便却是不折不扣的重装甲,甚至连步枪子弹都没办法穿透它,按说在巴黎的日常戒备下,除了总统的特勤卫队之外,谁还能摆出这么强悍的一支卫队来,那绝对可以算得上是独此一家,面对着这么一支能够打赢一场小规模武装冲突的队伍,恐怕任何存有劫狱企图的家伙都会望而却步。然而,现实就是这么的不严肃,他们把这几个凶悍的特工当成了囊中物。 最先被子弹点了名的是特工甲,子弹从他的脑前贯入在脑后开花,每秒钟数百公里的速度惯性很大,即使在穿过颅骨的时候非常顺滑,但是那人的头部还是被一股大力往后一压,就像是被人重重的推了一把。几乎是在血雾飞溅的那一瞬,第二粒子弹找上了站在凸前位置的特工乙,想必是枪口移动的略微有点低,所以这样枪擦着那人的下颌钻进了他的脖颈里,就见他的两肩微微往起一耸,头部前倾带动他的脸上现出一种奇怪的表情,跟着一团血雾突爆开来,遮住了折成两段的颈椎骨。这两个人几乎同时被打中的,因此他们手上的枪械竟然在同一时刻落了地。 防线左翼的两个特工瞬间殒命,快到他们到死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然而就算这一切发生的再快,却也快不过另外两个人的眼睛,他们不等弄清原委就开始做出了反应。特工丙下意识的掉转头去想往弧形外檐的两侧躲,因为进入楼里的两扇门全都在两侧,但是这样一来就减缓了行动的速度,紧跟而来的第三枪准确的嵌入了他的后脑海,从前脸钻出去的子弹撕裂了那个人的脸,面目全非的惨状让他无法被法医辨认出来。只有特工丁的反应最厉害,因他有着天时地利的优势条件,因此才能成功的探身进到了门里侧,但不幸的是他的肩胛部位被射中,子弹打在防弹背心上产生了非常大的反作用,已经把头伸进门里的这个家伙被迫朝后倒退了一步,刚好被赶到的第五粒子弹射中,扑!的一声血溅四壁留下一团鲜红的颜色。 初寅用五弹射杀了四名精悍的特工,显示了她的精湛技法与射术,她从瞄准镜中把这一切看了个清清楚楚,随即收枪装匣检起弹壳收拾好了消音器,然后离开了那扇窗口,这是她从卫星地图上找到的绝佳位置,几乎与那裙式阳台处在同一高度,于是她精心设计好了狙杀过程,一个短瞄速射的标准序列做过之后,“汽车修理队”的外围防线便已完全陷落。初寅在用这样一个精炼又犀利的打击报复阿瑟,她怪他不该借用自己的信任却随意玩弄,借此想要表达的正是这样的一番意思:要知道我“暗香”是从来不吃哑巴亏的,你搅乱了我主导的交换任务就等于是断了我的退路,何去何从我得重新选择。 阿瑟的阳奉阴违令初寅非常恼火,所以她慨然接受了“鹰眼”的请求,答应帮他把“密探”劫走,在“鹰眼”看来“密探”对于日后掌握西方的情报内幕很有帮助。但是初寅从来就不是一个感情冲动的人物,她的付出是要靠回报来补足的,为此“鹰眼”答应给她一些视频资料作为承诺提前预付,所以初寅才在视频发到自己手机之后才肯动手。现在,她需要尽快离开这个窗口,再找个安全而且僻静的地方好好的研究研究,初寅向来就善于脚踩两条船,所以她不会自找麻烦,她绝不会为了“鹰眼”而与“职员”闹翻,她想先让阿瑟尝些苦头之后再给他点甜。 就在“暗香”瞬间放倒了四个“修理工”的当口,藏在街对面的“鹰眼”也在同一时间启动,他凭着脚上那双耐克软底快靴一起步,很快就达到了每秒十米的冲刺速度,就听一阵嚓嚓嚓的轻微脚步声,眨眼的功夫人已经消失在了小楼的门口。“鹰眼”尤里原本就是一个狠角色,突袭猎杀向来都是一鼓作气猛打猛攻,他想:既然外围的障碍已被清除干净,那么接下来的堡垒就得他自己来攻了。于是,他一路疾跑着拼起了速度,毕竟这是一场以少打多的赌博啊!只有出奇制胜才能确保胜算多出几成,尤里加速跑进了楼里,他甚至连枪都没掏就冲上了楼梯。 高阔又敞亮的大厅里空无一人,坡度很小的楼梯跑起来很顺利,当他登上四楼的时候只用了一口气,他不无得意的想:像我这速度不去跑奥运真的很可惜!此刻守在房门外那个特工感到很吃惊,他一面瞪大了眼睛一面伸手去摸怀里的枪,到了这会儿还是要比谁的身手快,先出枪者生后出枪者亡,这一条仍是不变的铁律。但是尤里在这场角逐当中已然失去了优势,反倒是那位以逸待劳的特工却占尽了先机,尤里咬紧牙关凝聚起了全部的注意力,他甩手出枪的节奏几乎与对方相差无几。但是,那名特工还是抢先摸到了枪柄,尤里的心里一急立时血灌眼底。 砰!沉闷的枪声在楼里被放大了好几倍,回声震得楼顶哗哗直掉墙皮,那名特工的头部重重的撞到了门扇上,后仰的身躯直接砸开了那扇紧闭着的门,按着消音器的枪管拖拉在地,失手跌落的手枪原地转磨没有滑出去。原来,让尤里败中取胜的正是那支枪上的消音器,那个特工在从怀里往外抽枪的时候驳住了消音器,就是这个短暂的停顿救了尤里的命。因为他的枪上从来都不装那玩艺,在他看来一旦到了用枪的时候就不必害怕会有声音。运气在手的尤里士气大振,他一个健步跨过尸体冲进屋里,手上的枪保持与视线平齐,所以一进到屋里便开始了射击。 砰!砰!砰!连续三枪倒下了三个身躯,房间里立时变得乌烟瘴气,尤里根本顾不得检查尸体,他径直冲进了最靠边的那间卧室里,此前的红外成像图已经显示的非常清楚,他早就知道了房间里面四名特工和“密探”的位置,所以他这会儿才能毫不犹豫的直奔这间关着“密探”的卧室。此刻“密探”正战战兢兢的躲在墙角里,他懂得在枪战当中如何躲避以防止乱枪打着自己。起初听见枪响的时候还很害怕,但转念一想就明白了一定是有人正在营救自己,此刻一见冒烟突火闯进门来的果然是尤里,于是不由得一阵大喜,他跳起身来向尤里扑去,那份爱真的是发自心里。 尤里一个手势制止了“密探”的幼稚行为,因他知道还有一名特工位于楼顶,但他此刻已经无暇顾及,他的宗旨就是快进快离。于是,他一把抓住“密探”的胳膊,转身一拉就出了卧室,他的手上始终平端着枪,眼随心走带动着枪口。尤里的速度真是快得惊人,从上楼杀人到带人出门他只用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或许这正是他敢于响枪的真正原因。等到马丁冲下楼来的时候,除了四具尸体和满地的血迹之外再没有其他的东西,这场景令“机械师”除了咂舌之外再也没了脾气。 第一章.暗流涌动(5) 37.1.5 法国 巴黎 00:20 她在一处僻静的街角泊住车,侧耳听了听从远处传来的枪声,眼前不由得浮现出“鹰眼”尤里那副凶狠的面孔,于是,她禁不住翘起嘴角笑了笑,暗想道:想不到已经过去快二十年了,这只老鹰还是那么的霸道,劫个人你用得着整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吗?好像唯恐别人不知道你又重出谍海似的,呵呵!这个人呐,勇猛有余却谋略不足,在这一点上还是阿瑟比较出色一些啊!初寅暗中念叨着,不由得把心理的天平朝着“职员”这方稍稍倾斜了一点。说来奇怪,虽然“职员”面不改色的就把她给涮了,反倒愈发博得了她的好感。初寅自嘲的想道:女人啊!有的时候真的是有一点贱呐! 初寅想到这里遂把尤里暂且抛开,转而开始关注起这笔交易的收获来,她掏出那只大屏幕的手机,点开屏幕播放起刚刚尤里发送来的视频。这是她应得的报酬,虽然初衷是为了报复阿瑟,但她向来都是贼不走空,即便是与尤里关系特殊,但是她那几枪也决不白送,所以这份回报她拿的是心安理得。此时画面已经展开,虽然拍摄的角度不佳但画质却很清楚。初寅在心里评价道:设备不错,可惜技术三流!,这显然是尤里通过线人偷拍出来的效果。初寅想着不错眼珠的盯着屏幕,她被视频中的内容深深的吸引住了,她刚刚看了几秒钟就判断出,这是克里参议员的一次家庭晚宴。 视频当中闪过几张熟悉的面孔,其中的主角自然是克里夫妇,他们在餐桌前的位置表明了他们是这次宴请的主人,而背景则显示出私人会所才有的特征。初寅不由得赞叹道:还是克格勃的底子厚呀!摊子都散了这么多年却还有这么丰富的人脉,唉!真是骆驼倒了架子在呀!接着她又饶有兴致的想道:想不到克里参议员还娶了位华裔太太,看来今后我们可要多亲多近啦!初寅的眼神之中不觉带出了一丝羡慕来,于是更加的关注起参议员的夫人夏若兰。或许,这就是女人特有的天性,羡慕和嫉妒总是无视时刻的伴随在身边,想甩也甩不开。然而,正是这份关注给了她一个重大的发现。 哦,这…怎么可能?哦,难道,是…我看错了?哦,不会吧! 初寅一连三次发出这样的惊叹,足见她受到了多么大的震撼,若从平素里初寅的稳健来看,她的这种惊诧还是真的少见。原来,她被视频当中的一小段画面镇住了,虽然它仅仅持续了数秒钟的时间,但是已经足以令她浮想联翩。起先她质疑这段视频的真实性,既然是“鹰眼”所传就不能排除他使诈在先,要知道克格勃是惯会使用这种手段的,挑拨离间的伎俩常常用在同行之间,而编辑这样一段视频本来也很简单,谁能保证他不是在有意的制造内部混乱? 初寅想到这时不由得炸起了一身的冷汗。 对呀!尤里知道我不会替他白干,所以就拿出这样一段视频来给我解解眼馋,如果我一不小心信以为真,免不了跟在屁股后面向他追问,那样一来刚好如他所愿,接下来势必会牵着我的鼻子跟着他干,哦,只是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初寅忽然觉得自己过于敏感,其实“鹰眼”并非势孤力单,他找我帮忙无法是想套套近乎叙叙前缘,因此决不会用这种手段蒙骗过关,因此,把他想的这么下贱真的是有一点… 初寅觉得这样的推测并不靠谱,但是这么重大的一个发现竟被如此轻易的获得,这让人总有一点似真似幻的感觉。初寅想着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手机的屏幕上。此刻,虽然已经远离了战场,但是初寅内心的澎湃却比枪炮来得响亮。她压住怦怦乱跳的心,一个人静静的坐在车里,两眼死死的盯着那部大屏幕的手机,把那段视频又反复看了好几遍,其中一个人的面孔越看越是熟悉,直到她被自己的判断惊得目瞪口呆。 视频被定格在了一个人的脸上,初寅的惊诧浸满了她的眼神。这就是传说中的那个人嘛?那怪她们长得如此的像啊!瞧瞧她的眉眼鼻廓还有唇线,活脱脱就是“老帅”本人嘛!可她却身处在克里议员的私人晚宴,紧挨她坐着的又是议员的夫人。这会是真的吗?难道说是时空穿梭乾坤大挪移了吗?还是移行幻影人体克隆了呢?就算尤里有能力伪造一个这样的视频,难道他不知道?拿这样一个大人物来造谣,非但不会有人相信反而会遭人耻笑?哼哼!他当然知道,因此,这段视频可就值得推敲推敲了。 到了这会儿,城府极深且不喜流露的初寅禁不住冷汗直冒,她心里就像是揣了只兔子一样怦怦乱跳,她的第一反应便是:屏幕上的这个人一定与“老帅”有着某种必然的联系,而搞清真相无疑有着不可估量的巨大价值,怎么办?如尤里所愿向他索要真相?哦,不!消息的进出只依靠同一个渠道,这可不是我的习惯。我要么相信它要么查证它,但决不能只问同一个人。既然如此,除了阿瑟难道还有别人?只是这么直截了当的询问,不等于把底都露给了“职员”?他一旦发现了这么宝贵的一个资源,接下来就会甩开我单干,不行,得换个角度去问然后再跟他打个马虎眼。 冰雪一般聪明的初寅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她只是略一沉吟便梳理出一套旁敲侧击的方法,于是,她迅速的揿下热键拨通了阿瑟的电话。也许是初寅在阿瑟的眼中与众不同,也许是她和“鹰眼”的劫持行动真的令阿瑟感到了痛,总之,电话拨过之后嘟嘟声没响过三声,阿瑟便揿通了电话连连的回应,初寅心里略微一松,暗喜道:看起来这件事情有门。于是,她话一开口便是燕语莺声,虽然已是半老徐娘可撒起娇来仍旧是惹人心动,这一招使出之后就算是阿瑟也难招架得住。 她先是非常婉转的告知对方,他的扣押的“密探”已经被人劫走,“汽车修理部”也几乎就要关门大吉了。阿瑟强压着心痛很风度的表达了谢意,并不流露出对遭人偷袭一事的愤怒,就仿佛他早已知道这件事有她参与,因而才不予追究似的。阿瑟的这番表现令初寅很自然的出了心头的恶气,一比一扯平后的对局很快便接着沿续。这就是这号人等衡量价值得失的品性,当有共同利益的时候他们就是最牢靠的盟友,而当利益发生冲突的时候他们又转换成了相互暗算的对手,当争权夺利的时刻已过,他们很快就又成了情投意合的好朋友。 就见初寅嘻嘻一笑接着撒起娇来,虽然不是面对着面,但他相信仅靠言语就摆平阿瑟。有了这份自信初寅才有把握靠着这招“寻狍打鹿”来实现自己的目标。就听她嗲声嗲气的请求阿瑟帮忙,她想知道克里夫人此刻的行踪。阿瑟笑吟吟的询问这是为什么,初寅贱不啰嗦的说是为了补偿自己办事不力的缺失,等回国以后好交差,阿瑟嬉皮笑脸的追问怎么偏对克里夫人感兴趣,初寅刺儿了硌几反问总统候选人这个理由算不算充分?一时间阿瑟被问得哑口无言,只好答应她马上就办。 初寅咯咯一笑挂断了电话,原本她就没有心思与他周旋,所以一见阿瑟答应便不再纠缠,这就是女人极其功利的特点,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其实阿瑟的想法也不单纯,初寅突然转向瞄准了夏若兰,这个举动令他颇感意外,几天之前,他曾经煞费苦心的做圈下套,险些就逮住了中国最大的间谍“唐笛”,不想,正是这对克里夫妇把到手好事搅和黄了。而初寅恰在此时又提到了夏若兰,这让阿瑟不能不做联想,是不是她的手中掌握了什么情况?哦,这件事情你必须跟我分享。 既然有了诉求那么效率就会变得很快,阿瑟没让老情人等得太久,大约只是隔了三两分钟就给出了答复,初寅不露声色的听阿瑟说出了结果,刚刚只听了第一句话她就有了谱,接着再往下听便不免心里一动,而当她听完阿瑟所说的话以后,初寅已被吓得大惊失色。原来,克里参议员的夫人夏若兰现在正在国外度假,首站选择的是马来西亚,此刻,正下榻在吉隆坡的太平洋大酒店,陪同她一起去的还有她的闺蜜兼中文老师格林小姐,而她们此行几乎全都是围绕在中国的周边转。 哇喔!初寅几乎就要交出声来了,但她还是忍住没有那么做,她要等到高潮来临的那一刻才会释放自己,于是她又对阿瑟提出了新的要求: “请发一张格林小姐的近照给我好不好?我对克里夫人的闺蜜很感兴趣。” 阿瑟到了这个时候很能沉得住气,因为初寅的奇怪要求令他非常的起疑,于是追问起她感兴趣的原因。 “我只是对克里夫人的性取向感到好奇,想想看,阿瑟,她带着自己的闺蜜满世界转,这难道还不令人起疑吗?” 初寅自觉很是充分的理由刚一出口,不想阿瑟当即就把她的借口戳穿了。 “嗨!你的联想太丰富了,以格林小姐的年纪做她的母亲都不为过,那是一位端庄秀雅的华裔老太婆!”。 初寅听到阿瑟的这句话时她激动得脸色绯红,等她看到阿瑟传来的照片时已经兴奋得哼出了声,原来,克里夫人的闺蜜兼中文教师格林小姐正是她在视频当中出现的那个人,她就坐在克里夫人的旁边,长相几乎与“老帅”一般无二。 马来西亚 吉隆坡 太平洋大酒店 宽敞的床榻既有弹性又很松软,可她却怎么也合不上眼,从她跟夏若兰道过晚安回到自己的房间,已经有一个半小时过去了,但古韵一点也不觉得困倦。的确,她很兴奋。为了这样的一次旅行她等了很长的时间,如果不是“大师”的当机立断,她还真的不敢相信,在自己的有生之年是否还能等到这一天。该回家了,她曾经很多次涌动起这样的心念,却总是把它藏在心间,没有组织上的安排和上级的命令,“唐笛”就是一根插在无间深海中的针,不能被提及不会被收起,直到她不能再发挥作用的时候为止,而那也就意味着非生即死,却跟回家没什么关系。 但是这一次情况出现了转机,“大师”在远赴巴黎处理“铿锵伉俪”的交接事宜时,他机敏的发现了一个重大的危机,如不仅快采取措施规避,很有可能造成超乎想象的损失。“大师”在发给国内的讯息中警告说:隐患来自我们的内部,它就像是一个毒瘤潜藏了很久,随时都有扩散的可能。我们全部的潜在力量正在受到它的威胁,甚至是面临毁灭。这比溃堤蚁穴还要严重的多,它一旦发作就不仅仅是炸开一个缺口,而是核裂变一样的连锁反应,绝没有机会让我们补救,为此提议,接应那些国宝级的特情精英回国,他们积累的宝贵财富足够我们几代人享用。 “大师”的请求被总部批准了,一个分批分渠道的撤离计划就从“唐笛”这里开始行动。根据古韵现有的条件,陪同克里夫人做一次环太平洋的旅行是个很好的选择,于是,古韵很快便说服了夏若兰,两个人很快便收拾好了行李订好了机票动了身,按照“大师”提前做好的安排,她们旅行的计划就选择了大马作为首站,这里距离美国的海外飞地很近,这样便于遮人耳目不至于太过突兀,当然,这里距离中国也不算太远,而关键是旅行的下一站就是泰国,只要到了那里就算是到了家门口的院墙边,因此,这个回家的安排就变得既快又安全。 再过几个小时就将登上飞往曼谷的航班了,然而,就是这短短的几个小时的时间,却让古韵等得望眼欲穿,原本这是一件没有希望实现的事情,她事先也没有做过这样的打算,不料它却突然出现在了眼前,她一下子变得迫不及待起来,一个潜伏了多年的超级间谍,原来也抑制不住想要回家的企盼,甚至会暴露出致命的弱点。这真是险境中的险境危险之中的危险,殊不知,还有一个更可怕的阴谋很快就会降临,“唐笛”在突如其来的机会面前企盼着,全然没有意识到一个索命的猛兽此刻已经偷偷的逼近了她的门口。 第一章.暗流涌动(6) 37.1.6 日本 东京 泉井集团总部 00:25 一大块白色胎记印在那个人的脸上占据了他的大半张面孔,很像是不小心丢在报纸上的烟头给风吹之后灼出来的洞,它的外形奇特边缘也不规整,堪比“奇异麦田”一样的鬼斧神工。此刻房间里的光线既昏暗又凝重,只要稍远一点就辨不清他的五官轮廓,只是那块白色的印记却显现得非常清楚,像捅破了夜幕后露出来的一小片天空。最奇异的还是当你注视它的时候,会感觉它的边缘仿佛一直在滚动,这种不断扩散的错觉令人倍觉惊恐,不知照这么发展下去会不会撕裂天穹,然而事实却远没有那么严重,他不过就是那位有着“神算”之称的上杉敏荣,他靠着自己的本事才得此名。 泉井雄一收回了视线以免错觉无休止的漫延,他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桌案上,那份刚刚打印出来的邮件还在散发着墨香,他盯着那页纸上的简短几行字从头到尾的又看了一遍,最后才把目光落到了那邮件的落款上。泉井默想道:申沉,哦,很有内涵的名字啊!从他打给上杉的报告中看,这个人的嗅觉可算是非常的灵敏,真不愧是桥本生前举荐的人呐!在中国大陆安插这样的一个人,喔,“大便小利”的未来倒是值得期待啦!泉井雄一挺直了腰板端坐在那里,矮小的身躯倒是显出了几分威严来,他在脑海之中过滤着上杉刚刚说过的话,于是,那股怒气便不由得又顶了上来。 柳川那家伙真是个无赖!他打着内阁情报室的旗号,擅自动用“大便小利”的连锁资源,却竟然不向我通报一声,这未免欺人太甚了吧!泉井怒气冲冲的想着不由得把脸憋得通红,他把目光从那封邮件上撩起来,冲着对面的上杉点了点头,以此表明他对申尘的肯定。昏暗中白色胎记扯动了几下没有作声,上杉觉得自己已经说得足够多了,因此现在只需聆听就行。其实他本该向“大便小利”的全球总裁希伦.瑟曼汇报才对,但他却越过了“商人”直接向“关白”悉数详情,在他看来这是日本的事情,而且,柳川的所作所为也是日本的内部斗争,因此,他不想让德裔的希伦了解太深。 泉井的目光在上杉的脸上逗留了片刻之后赶紧收回了,他怕自己的思绪再次被那奇异的图案带离了方向,这种心理与他对上杉的态度很是相像,既要用好他又要防住他,这样的手腕和技巧着实让泉井感到疲劳,因此他才对申尘这样的雇员更加的倾心,只是在有能为的人中这样的人并不多见,以“大便小利”为例,总裁希伦.瑟曼本人就是个“商人”,可以想见他并不指望这一碗饭。上杉是财经界的一大能人,然而他的野心却不受专业的局限,只要稍微给他一点空间他就能够独当一面,这一点在出访白宫的时候就已经显现,为此,“关白”才变得越来越谨慎。 泉井急转思路重新回到他面前的那张纸上,中国是他即将投入大量精力地方,因此这个地区的人员架构就必须仔细的考量。从这份报告中已经看出,申尘是个可以倚重的得力干将,但目前也只能给他个财务总监先当一当,因为有个更厉害的人物已经捷足先登了,嗯,孔韦德这个年轻人潜力不容不凡,中国区总裁一职暂且由他担纲,只是他年轻气盛难免态度嚣张,加上他的美国背景恐怕做起事来定会狂妄,因此把他抓在手上还得靠申尘帮忙,毕竟姜还是老的辣嘛!这样双管齐下不仅可以相互制约,更有助于多方面获取信息。至于外部勾连嘛!就交给那个“野武士”吧! 泉井的人事安排早已有了雏形,此刻他不过是再做一次权衡,然而眼前的麻烦仍旧令他心思不整,柳川的存在已经成了他的心病,内阁情报室成了挡在他从政之路上的一块绊脚石,它令内阁与“关白”之间多了一道隔离层。泉井回想起在白宫受到的礼遇,不免心里涌起一番感激,是啊!美国总统秘密会见这是多么大的信任呐!可是如果不能进入到内阁参政,那么自己的承诺又如何能够兑现呢?哦,柳川,看来也只好使些下作的手段啦!再说自古廷战多谗言,我也就不必顾虑许多了,内阁大臣我还是说得上话的,抹黑栽赃都不算难,如果再有个内应就会更好办,只是谁才是… 泉井的眉头微微的一簇,昏暗中的白色胎记随即也跟着悄悄的一动,“关白”的心事一下子就被“神算”猜中了。上杉轻轻的咳嗽了一声提醒泉井他有话要说。泉井撩起眼皮朝白色胎记望去,暗忖:莫非自己的心事外露了?果然,上杉的话一出口便在泉井的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他的眼神之中现出骇然之色,虽然只是一瞬却足以表露他的忌惮,只是上杉的心机虽巧却被野心独占了,他错失的那一刻是多么的复杂。要知道,无论何时领导都不希望自己被下属反超,而妄自窥探主上的臣子就更是犯了天条。而上杉却一味的沉醉于自己的“神算”之中,就听他侃侃而谈道: “先生,柳川的确狂妄,如不及时铲除此人,恐怕会耽误我们对白宫的承诺。” 泉井不由不暗自赞叹,上杉果然神算,只是他把自己摆错了位置,对白宫的承诺是我泉井的承诺,而不是“我们”。泉井此刻已经掩饰住了自己的心思,转而露出关切之色,进而鼓励上杉继续说下去,不管怎么说,“神算”的想法还是值得一听的。 “虽然柳川眼下实力强盛,实则内忧外患上下失信,暴露出很多的破绽。” 上杉一展开泉井不自觉就被吸引进去了,“神算”的话刚好切中“关白”的要害。 “柳川涉嫌杀害广濑的说法早已传得沸沸扬扬,吞并远东特课从而使内阁情报室成了最大的受益者,更是坐实了这种说法,柳川的信誉受损,内阁成员避之唯恐不及,只有安倍参议员暗中与之勾连,细究起来,无非是为了觊觎首相之位的原因。但是,刚刚从冲绳传来的消息证明,柳川的表现定让安倍觉得自己看走了眼。所以,先生只要在这几方面稍加进言,就能轻松搞定安倍晋三。” 泉井边听边微微点头,他不得不承认,从上杉的所言当中他获益匪浅。但是仍有一个难题未被解开,因此,到了此刻他变得愈加的期待。就听上杉接着说道: “眼下的内阁情报室虽然势力强大,但内部充斥了大量广濑的旧部,柳川匆忙之间来不及整顿,所以细细分析之后不难发现,他此刻的管控力度实则已经大大的下降。而最关键的一点正在此处,我发现他所倚重的人员之中有两个来自我们泉井。” 上杉说到这时竟意外的提到了泉井,“关白”的眼中不由得一亮,他此刻已然顾不及上杉再次使用了“我们泉井”这样的字眼,转而关切的注视着上杉催他道出原委。 “柳川新近启用了一文一武两个人,他们几乎成了柳川的左膀右臂,这二人全都来自泉井集团,其中一个是桥本君的助理三浦,另一个是雄二先生手下的浩志。” 泉井在听到三浦和浩志的名字时努力的开动起脑筋,便开始在众多张年轻的面孔里仔细的搜寻,很快便对桥本的助理有了一个模糊的模样,哦,三浦君,就是那个年轻英俊的年轻人吗?聪明睿智反应灵敏,应该是他吧!既然曾是桥本的助理,想必对泉井的感情还很深吧!看来,釜底抽薪的计划可是从他开始啦!但是,对于浩志他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印象,可还是想道:毕竟是雄二的手下,应该也是个很不错的年轻人吧!嗯,如果有了这两人的话,扳倒柳川也就不在话下啦! 泉井想到这儿的时候顿时觉得轻松起来,仿佛一块心病已经去了大半,于是,他难得的露出笑容来,放松的盯着对面的白色斑记说道: “这个计划可行,我看就从三浦开始吧!” 泉井的决定正中上杉下怀,他也难得随意的笑了起来,脸上的胎记随即变幻起形状来。上杉附和着泉井的意思,进一步解释道: “想必浩志,三浦这位年轻人更有城府,所以,他最有可能成为柳川身边的一颗定时炸弹,我可以先试探一下他的心思,推测一下说服他能有多大的把握。” 这一次上杉的话没能在泉井心中激起共鸣来,泉井感觉那片诡异的白色胎记正在把他带入歧途,于是,他果断的从中挣脱出来,按照自己的思路想道:既然是我泉井家族的手下怎么还用着你去试探?只要我亲自对他开了口难道还有回绝的理由?哦,这一次我用不着你再越俎代庖了,由我亲自操刀的效果肯定错不了。于是,说道: “不,此事事关重大,我亲自跟他谈,以便确保一击中的。” 上杉的脸上略一僵硬,白色胎记停止了蠕动,泉井注意到了他的这一反应,随即问道:“怎么?这样做有什么不妥吗?” 上杉的心里一惊,敏感的觉察到了“关白”的变化,心说自己没有冒犯的意思呀!那道说“关白”对自己有了什么想法吗?哦,这可不是一个好的兆头啊!上杉赶忙沉下心来想道:是否因为受到了美国总统的青睐,所以此刻的“关白”已不是昨日的“关白”了呢?哦!真是世事无常啊!这人心变化的也太真快了呀!此刻正处在事业上升期的泉井阁下有幸搭上了美国的顺风车,这脾气也就跟着变了,全不记得当初牵线搭桥的是我“神算”和“四分卫”呀!哦,看来今后还是少说为妙吧! 上杉心里想着嘴上却回应道:“不,我只是担心,这样是不是太给他们脸啦!” “哈哈!不,上杉,才不是呐!召集旧部本来就是主君的职责嘛!” 泉井接着大笑之际抛出了自己丰臣秀吉的一句名言来,这让上杉更加的确信了自己的推断,是啊!他这是在委婉的向我提出警告,他就是威名显赫的“关白”呀! 上杉赶忙响应道:“是,是!丰臣秀吉正是以大名的身份召集了很多的名将,这才在日后的决战当中取胜,一举统一了日本,泉井先生早有霸主之像,小小柳川算作什么,有您出马定当旗开得胜。未来入住内阁的日子也就不会远啦!” 一心想要讨好泉井的上杉不觉有把话说得过火了,这便是上天的公允,既给了他一个灵光的脑壳,同时也给了他一张伶俐的嘴,只是他的这张嘴有点太快了,甚至快过了他的脑子,他竟然想不出主上的意图是不能说穿的,一旦犯了这条机会那么他倒霉的日子也就不远了,如果他通晓中国的三国就应该知道,曹操手下有个喜欢显摆的杨修,他此刻正在走先人的老路。 泉井脸上的笑容显得有一点僵硬,但他还是挥了挥手,而后说道: “把三浦的电话号码给我,我这就直接跟他联络。” 第二章.荒漠迷航(1) 37.2.1 阿富汗 荒野山区 00:30 嘣!前田飞起一脚重重的踢在一块已经风化了的岩石上,借此发泄着心里的怒气,那块岩石立时碎成了一团粉末,随风扬起了一团沙尘,沙粒迎面一吹落了他满身满脸,前田不由得愈发的恼怒起来,他刚想大声的叫骂,却立即招来了尾岛的呵斥: “嘘!勇作,你想害死我们吗?这附近随处都有部族武装的民兵啊!一旦给他们发现了还走的了吗?你这个不动脑筋的家伙,你还是省省力气老实坐会儿吧!” “该死!”前田恶狠狠的骂了一句,随后朝着风沙飞去的方向吐了口唾沫,他一屁股坐在了沙梗上,怀抱着机枪恶恨恨的盯着不远处那个怪物一样的巨大黑影,使劲的运着气。尾岛悄悄的凑了过来,盯着他灰头土脸的模样端详了一会儿,突然一口气喷到他的脸上,立即爆起一层灰尘来。前田受不了那份痒便用肘部捯了尾岛一下,尾岛跟着用肩膀回敬了他一下,两个人对眼相视了片刻随即呲牙一笑,气氛缓和了许多。 在他们身旁十几米远的地方,黑鹰直升机斜楞楞的栽倒在一片稍微平坦的沙坡上,机头钻进了松散的沙堆里机尾高高的扬起,隔着老远就能看见它立在夜空中的尾桨。西村背靠着舱门坐在沙坡上,缠在他额头上的绷带已经渗出血来,浅野怀抱着高出她一头的狙击步枪蹲伏在两三米远的地方,拂动的黑发下面一双细长的眼睛警惕的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早川蹲踞在机头埋没的地方,有意的隔着“黑鹰”的机身避开了其他几个人的目光,他用那只铁手拢着怀里的突击步枪,腾出另一只手来拨弄着单兵定位器,脸上显现出异样的神情。他紧盯着屏显上的数据看了又看,眼神中满是疑惑和不解。他们刚刚经历了一次坠机的险情,虽然经过西村的顽强努力,最终成功的迫降在了一道平坦的沙梗上,避逃过一场机毁人亡的惨剧,但是仍旧不可避免的招来了“七手组”的埋怨。然而早川的沉重却不似前田那么简单,因为他敏感的发现,他们的坠机地点竟然偏离了预定航线将近十公里远。 是他有意偏离了航线?还是,故意造成了这起坠机事件?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干呢?他不是“福将”派来的人吗?早川想到这儿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思路走进了死胡同。他下意识的摸了下身后背着的卫星通讯背囊,心里愈发的焦虑起来,他给迈克.斯班森准将的求救讯号在几分钟之前就已经发出了,但是直到现在仍未得到他的回复,而现在已经过了午夜时分了,再这么耽搁下去即使能够进入中国境内实施偷袭,但也无法保证能在天明之前返回,哦,这一次可真他妈的衰气!早川偷偷的骂了一句,他沮丧的摇了摇头,试图把满心的晦气抖光似的。 早川认为自己没有理由对“福将”的人产生怀疑,但他深知自己不能拿“七手组”的性命当儿戏,如果…假使…一但…他,真的有问题,哦,妈的!早川反复想了多次,最终还是拿定了主意,他决定悄悄的查证一下自己对西村的怀疑。于是,他迅速的爬起身,从另一侧登上了直升机,他从西村逃生时爬过舷窗往驾驶舱里望去,发现驾驶舱外视窗以下的部分全被埋在了沙土中,而舱内却是没进一颗沙粒,并且操控装置和仪表等等一切完好。哦,这是西村冒死挽救下的结果,他的柔性迫降的确将冲击降到了最低的限度。这家伙的确有一把好身手! 早川在心里赞了一句,而后将步枪放在了机舱的舱板上,随后探身钻进了驾驶舱。这架直升机的状态完好,只是不小心一头扎进沙土堆,他是怎么做到了这种程度的呢?早川虽然不会驾驶但是由于他长期执行特种作战任务,因此对“黑鹰”已是相当熟悉,他抬手拨动扳掣接通了电源,舱内传出一阵轻微的直流电流的嗡嗡声,这表明直升机的电路系统是完好无损的。早川迅速的在已经点亮的仪表盘上搜索起来,他的目光很快便落在了导航定位仪上,他惊异的发现那上面的数据表明,这架直升机的航向设定原本就是偏离了原计划的。 早川的心里微微的一震,暗说:哦,这家伙是在按照谁的命令飞行啊!难道是“福将”更改了飞行航线?可他竟然也不知会我一声?难道说我们七手组是做实验的小白鼠吗?早川的心情立时灰暗下来,虽然经这么一查验他对西村的疑心陡减,却转而对“福将”的做法产生了不满。哦,迈克,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呢?早川感到那只断手开始隐隐的作痛。他忍不住抬起铁手抱向怀中,却不小心碰到了西村放在旁边的飞行头盔,当的一声发出了很大的响动,早川沮丧的仰坐在飞行座椅上,狠狠的叹了口气。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舷窗外传来,随即现出了西村那样英俊的脸。 “一切完好,我检查过了,只要把它从沙堆里拖出来立马就能飞。” 西村像是很懂早川心思似的,但他的话明显是在转移早川的注意力,早川回过头去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盯住西村问道: “我们飞离了原定的航线,西村,这是斯班森准将的命令吗?” 西村的脸上露出尴尬的神情,他很不情愿的解释道: “哦,不,早川,是我对原计划做了点小小的调整。” 西村的回答令早川的心里又是一惊,不由得想道:你竟然擅自更改“福将”的命令?害得我差一点对迈克产生误解,你真是胆大包天呐!想着脸上立时现出了怒容。 “你这么做,西村,难道是想要害死我们吗?” 早川的语气很严厉,他这样对待“福将”的手下还是第一次,但是西村并未因此而现出畏惧,他瞟了一眼仍旧亮着的导航仪,心里早就明白了几分,于是平静的说道: “恰恰相反,早川, 我这是在救你们。” 这一次早川真的震怒了,他没法接受一个口是心非的家伙跟自己胡搅蛮缠,他的黑脸立时变换了颜色,微微的绽露出了一层暗红的血色。但是西村依旧很是从容,早川的表情似乎没有引起他的太多注意,他反而更加沉静的说道: “单靠坐在办公室里就能划出一条隐蔽又安全航线吗?如果不动动脑筋怎么能行?别忘了,我也在这架飞机上,要玩儿命也行,你们另请高明好啦!我几乎天天都在这片不祥的天空里飞行,如果不加小心的话,我早就折在这片荒漠上啦!” 西村说着伸手探进舷窗,指着导航仪上的一条六十度折角的标线继续说道: “看看那一段,如果我们不做一个折返,而是按照原计划沿直线飞的话,这架黑鹰早就在空中解体啦!那下面到处都是肩扛着防空导弹的民兵,知道在苏联入侵时期都发生过什么吗?他们在这个地区掉下来的直升机远比在战场上被击落的多,那都是被这些肩扛式的防空导弹击中的,那些民兵手里有大量这样的武器,除了ak47就属这种玩意儿多了,但它们却远比ak47精确得多,因为它们全部都是美国货。” 早川的脸色由愤怒转为凝重,他不得不承认西村的话有些道理,但是却又无法查证,毕竟他自己没在这片不毛之地上混过,因此,他没理由怀疑西村的话是空穴来风,不过倒是有一句话让早川颇为信服,是的,西村与自己同乘一架直升机,他会拿自己的性命当儿戏吗?早川看了眼面前被浮沙遮埋的情景,知道西村的驾驶技术确实一流,不然,单就刚才那股侧风形成的旋流,早就令直升机失去平衡了,而西村冒着引擎烧毁的危险硬是稳住了急坠的机身,然后又这么轻柔的软着陆在了这片沙梗上,照这情形看来,我们非但不能责难西村,还要对他的冷静处置表达感谢才行。 西村心中的疑惑渐渐明朗情绪也随之变得平静,他正想跟西村商量看看能否利用机载的通讯设备联络“福将”,却忽然被一阵砰砰的击打声拦了下来,原来是前田正在拍打着机身。早川刚想开口阻止,不料却传来了前田的质问声。早川看了眼伏窗而立的西村轻轻的摇了摇头,意思是在安抚对方不要和那个渔夫出身的家伙发生冲突,然后大声的喝斥道: “前田,收声!你想把蚂蚁一样多的部族民兵招来吗?” 随后他冲着西村挤了挤眼,故作轻松的说道: “用你的机载通讯设备联络一下后援吧!看看他们还要多会儿才能赶到!” 说罢,他转身钻出了驾驶舱,把座位留给了西村。 前田小声的嘀咕着,忿忿的朝早川走来,熟知他性格的早川并不理睬,顾自朝着沙梗上的浅野走去,他边走边想:还是沉静的浅野比较可靠,她不仅不想前田那般吵吵闹闹,而且也不像没心没肺的尾岛,别看她的年纪最小,其实她在这“七手组”中才是唯一的依靠!这时尾随上来的前田仍旧追在屁股后面絮絮叨叨,他一边抱怨着西村的手太潮,一边追问着后援何时才能赶到,说得早川心烦的不得了,于是,他停住脚转身望着一脸憨相的前田一时不知该拿他怎么好,忽然,脑筋一转一个主意冒了出来,他想:是啊!给他找点活儿干他就不叨叨了。 “前田,去,带上尾岛把机舱里的食物水和弹药都集中到一个地方,过会儿后援一道,我们会改乘他们的飞机继续赶路,到那时就没有时间再折腾这些东西了,我相信他们携带的补给没有我们的份儿,所以,趁着现在这段空闲赶紧把后勤工作做好,等到后援一到我们就可以拔脚就走了。” 早川的命令让前田先是一愣,随即便点头说了声是之后,他扭头便走,早川暗自欣慰,心想:我们“七手组”就是默契,不管是抱怨也好还是吵嘴也好,一说到工作即刻全都忘掉,呵呵!这样的特战小组如何能不旗开得胜呢!想罢,他冲着前田的背影又补充了一句:“嘿!干活时悠着点,别整出太的动静来呀!”前田听得懂早川的话里有挖苦的味道,于是,头也不回的抬起手来,冲着早川竖起了中指。早川咧嘴无声的笑了笑,转身朝沙梗上面走去。他在距离浅野一米左右的地方轻轻的趴了下来,无声的端起望远镜朝前望去。 浅野的个头虽小却是个毙敌最远的神射手,因此,沉静和专心是她最基本的要求,因此,熟悉“残爆”个性的早川没有紧挨着她趴下来,而是给她留出了足够的自我空间,他的这一举动足以显现出了他对手下的尊重和了解,因此,无论是前田尾岛还是浅野才都能够尽情的发挥出他们的超高手段,这与早川的领导艺术是密不可分的。早川调整好了红外望远镜,而后尽量放开眼界往远处查看。他并不急于询问浅野,因为她的平静就代表着安全。只要浅野沉静的伏在这道沙梗上,早川就不必为了安危感到担心,因为,只要有个风吹草动,浅野的枪总是会第一个发言。 没什么动静,沉睡的荒漠安静的好像婴儿一样,早川放心的放下了手里的望远镜,正要回身取下那只卫星通讯背囊,忽然,他感觉到一束冰冷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脸上,他赶忙循着这股寒意望去,这才发现竟然是浅野的目光,早川的心里一凛,他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一股杀气。不好!一个念头突然在早川的脑海里爆起,他连忙翻转身去想要探头看看危险来时的方向,一阵微风已经从沙梗之上快速擦过,视野之中立时一片朦胧。早川的牙关一咬伸手就去抓身边的那支m16步枪,但不等他的铁手触到枪柄,就听身旁的浅野已经轻轻的扣响了扳机。 啪!通过消音器吐出的轻微声响就像轻轻的咳嗽一样,但它却引发了一声惨叫,啊!随即便是一阵密如雨点般的枪声。哒哒哒… 第二章.荒漠迷航(2) 37.2.2 阿富汗 荒野山区 00:35 噗噗噗!一连串的子弹钻入松软的沙梗溅起了半米多高的沙尘,好似突然冒出了无数个泉眼,不知怎的便猝然喷射出了数不清的沙泉,一时间沙尘漫天遮蔽了视线,即使你眼罩风镜也看不了多远。然而,还有更多的子弹则是胡乱的射向了天,它们交叉着从头顶上飞过时发出了刺耳的啸音,像有无数只蚊子围在耳朵边上转,那声音时远时近却是连续不断,犹如被鬼魅缠身一般,赶不走驱不散除不掉斩不断,那感觉真的是恐怖到了极限。 早川吞颈耸肩将头往下一缩,任凭爆起的沙尘落了他满头满脸,这阵突如其来的弹雨压得他抬不起头来,根本不知道发起偷袭的是哪一路人马,这时他才想起与自己一米之隔的浅野来,他赶忙扭头往身边望去,这一看不要紧,直把他惊得是目定口呆。就见浅野好像风吹露出的半根树杈一样,依旧是那么平静的伏在沙梗上,任凭子弹不时的落在她的身旁,她却一动也不动,只管稳稳的握着她的那支狙击步枪。早川的脸禁不住微微一红,深感自己的锐气大不如前,随即解嘲道:或许是折了一只手原因吧! 早川深知没有时间让他顾影自怜,此刻如果不能尽快的构筑起防线,那么这道脆弱的沙梗很快就会失手,而接下来可就惨了,已成案上之肉的他再有几只手也不够人家跺的。于是他横着往边上一滚立时换成了仰卧的姿势,跟着步枪往上一顺铁手往下一撑,然后两腿往起一并将枪身夹在当中,这支m16就像迫击炮一样立了起来。早川用那只原装的好手轻轻一扣将一枚榴弹推上了膛,随后侧耳听了听枪声里夹杂的吵闹声,遂追随着声音调整了下枪口,跟着便扳动了枪机,通的一声榴弹出膛,挂着啸音划过夜空,早川不等爆炸声落地,随即又射出了第二枚,轰!轰!啊… 惨叫声迭起,枪声一下子弱了许多,早川翻身爬起探出半个头去一看,就见硝烟笼罩之下的荒漠上蠕动着无数个黑影,在靠近榴弹炸点的凹坑附近横七竖八的倒着几具尸体,早川不由得暗吸了一口凉气,心说这些民兵武装多如蚂蚁,如果不能尽快脱离,我们恐怕真的就…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幅蚂蚁争食下白骨累累的惨象,于是禁不住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冷战。可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那些仍在蠕动着的黑影纷纷跌倒,像给一柄无形的锤子狠凿了一样,当头爆起一簇簇雾状的血花来,早川猛然醒悟他转过头去看时才猛然发现,原来浅野正聚精会神的盯着瞄准镜一枪一枪的清扫着障碍。 早川像是给鞭子狠狠的抽了一下,血一下子撞进了他的眼睛,视野之中立时变得一片鲜红。他感觉浅野一下下扣动的扳机就像是耳光抽在自己的脸上,已经失去了一只手的早川再也丢不起这张脸了,于是,他像只发情的狗一样弓起身,铁手一举将m16顶上肩,稍稍稳住枪口之后便一枪连一枪的开起火来。荒漠中的那些人影在红外夜视镜下呈现出相片底片一样的轮廓来,他们在茫然无措的状态下接二连三的被点了名。原本这些民兵在榴弹的爆震之下就已经慌作一团,再受到这两股火力犹如神助一般的清点,就更是无力还击,他们丢下十几具尸体狼狈逃窜。 枪声很快便稀疏下来,早川追着落在最后的几个人影打光了弹夹里的子弹,而后才屈身趴了下来,他把枪往怀里一抱腾出手来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微微的他感觉那只铁手正在发颤,于是心说道:看来自己真的是大不如前啦!就在他刚想放下手臂稍稍喘一口气的当口,突然,从他的左翼传来了猛烈的枪声,他甩头朝着枪响的方向一望,就见两个身影正借助着直升机做掩护不停的开火,但他们似乎根本压不住对方更加的猛烈的射击,子弹打在直升机的机身上发出砰砰的响声震人心谷,早川暗叫:不好!看来尾岛和前田根本抵挡不住,我们的死期已近啦! 早川的心里现出了一丝灰暗的阴影来,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两侧肩头上挂着手雷,那是他给自己预备的开花弹,他宁可在最后关头炸烂自己的脑袋,也不愿给人生擒活捉之后再被制成斩首视频。哦!今天可真他妈的不顺呐!看来“七手组”要在这荒野之中做鬼啦!早川的埋怨才刚一出口,就见那架“黑鹰”的两侧舱门突然哗的一下拉开了,跟着一长串的火舌便喷了出来。哒哒哒…m60的连续啸叫声犹如低沉的大提琴,弹壳接连不断的砸在舱板上发出如同鼓点一般的声音,立时,对面的火力被压制住了,战场已完全被m60的粗重声音盖住了,宛如大提琴的独奏音乐会。 西村!哦,这家伙还真有两下子,看来我刚才是错怪他啦!早川一边在心里暗自懊悔,一边却毫不掩饰他的欣喜,他冲着西村的身影打了一声唿哨,随即像他竖起了大拇指。此时西村已经收了“琴声”回身冲着早川挥了挥手,喧嚣的战场上陷入了短暂的沉寂。早川借着这个机会迅速的环视了一下身处的这片荒漠,他必须在敌人再次发起攻击前重新作出部署。他从刚才的交火中发现,敌人的主攻方向是在西村那边,很可能是直升机的身影吸引了他们,而单靠尾岛和前田显然是守不住那边的,但如果再加上一个西村就又显得浪费了有限的资源。于是,一个新的布阵在他脑海里浮现。 早川揿下耳边的通话器下达了调整阵势的命令:他要与尾岛和前田交换阵地,把进攻压力较弱的这边交给他们二人比较放心,然后,他要浅野后撤到一处稍高一些的沙丘上构筑阵地,在那里靠着她的狙击可以射杀较远距离的敌人,也可以随时支援两侧缓解防守的压力,同时,弹药给养全部由她负责,要想吃撑到增援的美军赶到,水食物和弹药缺一不少。最后,早川自己将跑去和西村的m60一道防守正面,这样他们就能均衡的利用现有的资源多支撑一段时间。早川的命令刚一下达,西村那边就有两个黑影迅速的跑了过来,早川只冲着浅野点了下头便猛一弓身也蹿了出去。 阵势变换很快就完成了,早川刚在一处稍硬一点的沙梗上伏稳,随即便回过头朝浅野的阵地望去,他颇感吃惊看见,浅野刚刚构筑好的阵地上忽然冒起了一簇簇的蓝烟,显然那是按了消音器的狙击步枪在开火时的发出的硝烟。不好,敌人的进攻又开始了!早川的念头刚起,他身后的m60已经开始了演奏,沉重的枪声震耳欲聋,他不得不张大嘴巴以减轻耳膜受到的压力,这时一颗跌落又崩起的弹壳弹到了他的肩上,跟着一滚刚好掉进了他的衣领里,然后一路滚烫的钻进了他的怀里,早川惊叫一声朝旁边滚去,他不得不重新选择阵地。 这时,尾岛和前田那边也响起了枪声,呼啸而过的子弹和间或响起的榴弹爆炸此起彼伏,短暂的沉寂刚过很快便又开始了新一轮的交火。早川把开火的节奏尽量控制到最低点,因为他很担心在援兵赶到之前就打光了所有的子弹,因此杀死多少敌人并不重要,能够有效的阻止敌人向前才是关键。于是,他回头冲着操控m60的西村望了一眼,想要提醒一下这个打疯了的年轻人,就在这时一声尖利的嘶叫突然从远处传来,早川听出那是从敌人阵地上打出的迫击炮,他刚要冲着西村喊声:卧倒!就听轰的一声炮弹已经在直升机前爆起了一团沙尘。 紧跟着,嘶嘶叫着的炮弹接二连三的飞来,一霎时,身前身后的爆炸声连续不断,早川这一侧的阵地上硝烟弥漫,“大提琴”的深沉演奏声到此中断,西村甚至连同直升机一起全都消失不见,早川的心里一下变得拔凉拔凉的,他紧紧的伏在沙地上没过多久浮沙就埋住了他的脸。虽然他对敌人的数量早有预见,却没想到这伙民兵武装竟然能往他的阵地上面仍炮弹,在这种实力对比之下他毫无胜算,如果美军不能及时增援,那么,“七手组”几乎毫无可能生还。早川终于忍到了敌人的炮火朝着身后延伸,这才从沙土堆里抬起头来,不等他灰头土脸的爬起身来,几个黑影已经冲到了近前。 哒哒!哒哒哒!早川慌忙扣动扳机,m16麻利的撂倒了冲在最前面的几个人,跟着,他就地一滚避开了从另一个方向射来的子弹,随即将枪口调转过来,哒哒哒!又是一通连射扫到了两个冲上沙梗来的黑衣人。趁着这个短暂的喘息时间,早川连滚带爬的向后跑了七八米远,但很快就被脚下溅起的沙尘阻止住了,他知道身后自己的身后又有敌人追了上来。于是他只能就地一滚手里的m16跟着就响了起来,两个点射过后清空了弹夹里的所有子弹,但是时间紧迫他根本来不及更换。于是只好把m16丢在了一边,随手抽出9毫米的柯尔特来连连开火。 这时“七手组”已经看不见彼此,因此根本谈不上互相支援,此刻的双方已经搅合在了一起,整个阵地彻底陷入了一场混战,其实如果交战的时间足够短,那么“七手组”的便宜可没那么好占,他们个顶个的都是快枪手,跟那些乌合之众比起来根本就不在一条起跑线。但是这场混战却不似短兵相接那么快,他们一旦打起来就没个完,因此早川也就最危险,他仅靠着一只手根本没有机会更换子弹,所以只要手枪里的子弹一但被打完,他就只剩下一条路可以选,那便是手雷自爆弹!早川咬紧牙关数着他打出去的弹丸,心里则惦记着那两枚挂在肩头上的手榴弹。 嗒嗒!嗒!早川节省到最后的三粒子弹还是在一瞬间就被他打完了,万般无奈之下他丢了手枪去摸肩头上的那颗自爆弹,这是他唯一的自救机会了,一旦他被敌人按住或是身体某处中了弹,那么他连炸掉自己脑袋的机会都没了,所以他毫不犹豫的握住了那枚手雷,圆滚滚的弹体上面带倒角的凹痕很是粘人。早川牙一咬眼一闭使劲的一扥手柄上的拉环,砰!压制手柄迅疾弹起早川似乎能够听见撞针冲击触点的声音,突然,一只纤巧却很有力的手一把抢走了那颗手雷,随口说了声别动!跟着扬手往前一丢手雷便出了手,轰!手雷落地滚了几滚便炸开了花,崩起的沙尘溅起老高。 手雷被抢走的同时听出了浅野的声音,于是早川心里稍稍平稳了一些,等到爆炸声响之后他赶忙睁开眼睛,却不见身边有浅野的踪影,就在他猛然清醒过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手上已然多了一支mp5冲锋枪。从坠坠的手感上他发现,弹夹里面压满了子弹。绝望中的早川心里不免一热,他知道浅野把她的武器塞到自己的手里边,于是,万念俱灰的早川陡然找回了自信,他一个鲤鱼打挺跳起了身,连续两个点射便放倒了三个黑衣人,而后趁着身边出现的短暂空袭,他低头猫腰向浅野刚刚据守的阵地跑了过去。潜意识当中他觉得“七手组”的幸存人员应该会自觉的聚集到那一边。 果然,沙尘漫天遮星避月的黑暗里,“七手组”的四个人再次碰了面,他们背靠着背蹲踞成了一个圈,自觉的组成了零式战阵准备决一死战。这时再看“黑鹰”所在的阵地上,乌压压的站满了头裹黑巾身披黑衣的民兵队员,他们成扇形慢慢的包抄过来,显然是想活捉这几个人。早川蠕动了几下干涩的嘴唇使劲的咽了咽,刚想说出他最后的遗言,却突然从他的身前不远处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等一下,早川。距离终场还有一点时间。” 西村!“七手组”四人几乎同时叫出了声,他们不约而同的暗自惊诧道:那个家伙竟然一直就在我们身边,哦,看起来他的身手可是不一般呐!在此之前还真是看走了眼,唉!即便这样又有什么用呢?团团包围之中你还能有什么手段?就在“七手组”暗自惊叹唏嘘不已的时候,西村猛然从黑暗之中站起了身,就见他回头冲着四人微微一笑,跟着抬手亮出了一支荧光棒,就见他将棒头往大腿上面重重一磕,扑的一下亮起了一团火焰来。四人吃惊的瞪大了眼睛,紧盯着他猛然扬起手臂跟着一张手,那团耀眼的焰火直接向远处的“黑鹰”飞了过去。 呼!渗漏出来的燃油瞬间就被点燃了,火焰迅速蹿升眨眼就照亮了阵地上所有的黑衣人。就在这同一时刻,“七手组”的每个人都听见了一种类似子弹破空而来的啸音。于是,他们几乎在同一时刻扑倒在地,双手抱头遮体挡脸。跟着就见数串曳光破空而来,随即就在阵地上爆起了一连串的蓝色火焰。霎时,焰火吞噬了所有的黑衣人,炸点一个连着一个的迸溅,密集到已经分不清爆炸的声响,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像被一把巨大的扫帚扫过一般,阵地上再也看不见一个黑衣人,就连沙梗都变得平坦。浅野焦急的睁开眼,四处搜寻着西村,不知从何时起,这个人开始让她担心。 嗡!刺耳的引擎声传来,四个巨大的黑影从头顶上呼啸而过,浅野看见了一个身影伫立在她的面前,他的手上高高举起的荧光棒上闪烁着蓝色的火焰。哦,我们得救了!浅野悄悄的对自己说:是他救了我们呐! 第二章.荒漠迷航(3) 37.2.3 阿富汗 荒野山区 00:40 两架阿帕奇呼啸着冲过了这片碗底一样的沙梗,卷起的气浪里充满了热熔弹特有的那种焦糊的气息,随风翻滚的沙粒瞬间就变得烫起手来,冷森森的沙土表层登时热得宛如锅底。不过,好在这只是一瞬间的变化,“长弓”眨眼之间就飞了过去,他们在五十米左右的高度上做了一个大仰角的机动,而后调转回头朝着阵地前面的开阔地扑了过来。原来,运送民兵武装的卡车和迫击炮阵地全部都集中在那里,他们在突如其来的空中打击之下根本来不及撤离,他们刚好给饥饿的阿帕奇填饱肚皮。于是,又一阵曳光呼啸着从头顶上空飞过,接着沙尘和火焰腾空而起。 火光照亮了两架“黑鹰”的身影,它们低空盘旋在那片刚刚扫荡过的沙地上空,时不时的会传来一两下枪声,显然它们是在替阿帕奇打扫“饭底”。浅野手捂着口鼻站起身来,她在西村的身后拍了下他的肩膀,低声的说了句:谢谢!便扭头往回走去,小队的弹药和给养还堆放在那里,而这些还都需要她去清点打理。早川冲着尾岛和前田点了点头,看到他们二人毫发无损这才放下心,于是迈步朝着西村走去,他要跟这个救了“七手组”的家伙寒暄两句。虽然先是被他置于险地,但是后来如果没有他的帮助,“七手组”恐怕是早已死无葬身之地了,为此他值得接受“七手组”的感谢。 西村沉沉的望着不远处腾起的火光不言不语,看样子似有心事因此显得若有所思,所以,直到早川来到面前也没有引起他的注意,让早川觉得他好像爱搭不理。早川按了按又要窜起的抵触情绪,暗自安慰着自己:要说这个家伙其实也还可以,除了他的身手不错之外呢,为人也很仗义,只是性格上有那么一点点怪异,似乎总是有意的拒人千里,就算有人想和他亲近也很难融合进去,唉!怎么说他也算是救了我们四个人的命呀!得了,我不跟性格孤僻的家伙一般见识,跟他说句谢谢也低不到哪儿去,再说这次执行任务也缺不了他呀!更不用说他还是迈克推荐的人呢? “他们清理完了之后,会不会拍拍屁股就走呢?还是会捎上我们?” 正当早川心里踌躇着不知该如何打破僵局的时候,西村却突然说话了,他的一句话就点明了“七手组”面临的艰难处境和他们心底的期望,也让早川一下子就明白了他面带忧虑的原因。早川禁不住在想:原来,他是想要放弃了呀!早川忽然觉得双方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因为双方的命运和立场是一样的。是啊!我们连眼前这片贫瘠之地都闯不过去,更别提要深入到中国境内去搞什么偷袭了?中国的西部虽然荒芜贫瘠,但那里却是他们最早的航天基地,不仅会有重兵把守,恐怕还会有很多的特战高手,在这种情况下深入险地,只怕是进得来却出不去呀! 西村的话正巧戳到了早川的心事,他的感谢还没来及说出口,反而陷入了沉沉的思索之中,这一回轮到早川沉默不语了。“长弓”那边的狩猎很快便结束了,“黑鹰”这边的战场也打扫得干净利落,接着就见那两架阿帕奇把机头一翘,提升高度进入了巡航状态,它们头顶上的圆球可以监控方圆数百公里范围内的一切情况,从而确保这里的两架“黑鹰”以及随行的美军士兵安然无恙。这时两架“黑鹰”也在不远处稳稳的降落,机上搭载的士兵纷纷跳下,他们训练有素的选择好自己的位置警戒起来,就见一名少校手捂着钢盔朝着这便跑来。 早川和西村不解的互相望了一下随即迈步迎上前去,早川边走边注意到另一架“黑鹰”上面没见有士兵下来,于是一种不好的感觉隐隐的生出,他的脚步开始变得沉重起来。西村在距离那名少校稍远一点的时候放慢了脚步,他有意的让早川走到了自己的前头,当他们面对面的站住相互行礼的时候,西村则驻足稍远一点地方没再往前走。这时除了浅野之外,“七手组”的另外两人也凑了过来,尾岛和前田并肩站在了西村的身边,他们虽然有机会向西村道谢,他们却什么也没说,好像他们并没有这个打算。此刻他们的关注点全部集中在了那名少校的身上,想听听到底说些什么? “多亏了你们及时赶到,我和我的人才逃过一劫,对此我们感激不尽!少校。” 早川在向美国人表达感激的时候一点也不觉得拗口,他在本该向西村说的感激话里又添加了许多佐料,为的是让这个跟他同等军衔的美国人听了更有味道。但是那位少校似乎并不理会他的热情,他甚至连句客套话也没撂下便直截了当的说明了来意,这让早川早有预料的那份估计被坐得瓷瓷实实的,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 “我们留下一架黑鹰给你,我的人乘另一架黑鹰走,迈克准将命令你们无论如何也要完成任务。” 早川的心里再一次有了拔凉拔凉的感觉,他对终止任务的期待彻底的破灭了。哦,迈克,你这是把我们往死路上推啊!早川暗自哀叹着但他脸上却仍旧是一副刚毅的模样,虽然此刻他心里怕得要死,但还是苦撑着作出硬汉状,这与二战后期臭名昭著的“神风特工队”几乎如出一辙,他们就算尿湿了裤子也要闭着眼睛往美国人的军舰上撞。大概“福将”早就知道了日本人的这个特点吧!所以连蒙带唬的把他们赶上架,然后再把梯子往回一撤,只留下这四个想要收手却又开不了口的家伙,自己玩儿吧! 其实,早川在听少校说话的时候恨得牙根儿直痒痒,因为他知道自己死去的时候会是个什么状况,因此担心他恐怕连个躯壳也剩不下,更不知道美国人会拿什么代替尸首给他下葬,著名的阿灵顿公墓里有没有他的一小块地方?会不会有星条旗盖在棺椁上?有没有仪仗兵替他鸣枪?早川在这个时候想了很多,他甚至在想:应不应该把这只铁手卸下来给少校带回去,将来放在墓碑旁也算是留了一个念想。早川在最不该走神的时候展开了幻想,竟而让那个美军少校有一点摸不着头脑,他有点恼怒的想:嗨!我在向你转达迈克准将的命令呐!怎么你竟然吊也不吊? “早川少校,迈克准将命令你们继续执行任务,现在那架黑鹰归你指挥啦!” 美军少校又大声的重复了一边刚刚说过的话,他嘴里的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了早川的脸上,早川这才从神思当中清醒过来,他下意识的说着成套路的话。 “请将军放心,七手组绝不负众望,等待我们凯旋而归吧!” 早川大着胆子说出了新一轮的期望,是啊!既然收不了手,就期待着全身而返吧!早川硬着头皮回应了将军的命令,少校草草行了个军礼之后转身往回走,他一边快步往前走一边冲着自己的手下打了个唿哨,就见随他一起跳下飞机的士兵连同飞行员一道登上了另一架“黑鹰”,等少校刚一钻进机舱,那架黑鹰便迅疾拔地升空,转眼就消失在夜空里了。 美军一走“七手组”随之陷入到了沉默之中,这片硝烟尚未散尽的战场上此刻也是死一般的寂静,说来也怪这会儿没了炮火却也没了风,甚至连空气都让人觉得稀薄,似乎是知道了死期将至,所以大家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就在这时,忽见西村呵呵的笑了起来,他指着那架烧得只剩下一堆架子的直升机打趣的说: “看出我们财大气粗了吧!这刚刚烧了一架旧的,就又送来一架新的,呵呵!我先过去摸一摸练一练手,等我准备好了之后就招呼大家。” 说罢,西村迈步便朝着美军留下的那架“黑鹰”走去了,他的举动给死气沉沉的“七手组”带来了一点活气儿。就听前田跟着起哄似的嚷嚷道: “是啊!高兴一点好吧!总之我们都还活着,看来我们今天的运气不错,没准这趟还能早去早回呢!呵呵!你看着我干嘛?快动动你的大屁股,浅野小姐那儿有一大堆的辎重,嘿嘿!没你她可搬不动。” 前田说着说着开始那尾岛找起了乐子,其实每个人都知道,前田可不是个爱开玩笑的家伙,他忽然之间变得这么贫嘴呱舌,刚好说明了他此刻已是神不守舍。尾岛深知前田是在刻意的活跃气氛因此并不恼火,反而也开口说起了笑话,有意的与他的调侃相迎合,于是,两个人边说边笑着朝着浅野那儿走去了。 到了这会儿早川才真正从刚才的遐想当中回过神儿来,他望了望西村消失在机舱里的身影,再回过头去看了看故作轻松的前田和尾岛,心里暗自打气道:正如前田所说,今天的运气真不错,常言说道有曲直坡有起伏,看看刚刚经历的这一幕,应该算是衰到家了,那么接下来也该换换手气啦!,想必此去中国将会是一帆风顺的!早川努力抛开脑海里的那片阴霾,尽量引进一束阳光进来,想借此振作起低落的情绪。于是,他双手合十重重的击了三掌,心里默默念叨着:七手勇武,好运相伴!我们开始行动啦!想罢,他提起步枪刚要朝着直升机走去,却听见前田忽然又吵吵起来。 “浅野,你这是怎么搞得嘛!食物有半数都灌进了沙子,弹夹里多数都是空的,背囊里大半装的都是铁锹军镐,我带的c4炸药都丢哪儿去了,难道说你让我拿着这些玩意儿一锹一镐的去刨中国人的发射塔呀!” 前田的抱怨让早川的脑子嗡的一下,他只听了一句就明白了早川的意思,原来,从那架迫降的直升机上搬下来的设备工具弹药还有给养出了问题。这可是这次行动必不可少的装备呀!缺少了这些东西就算是成功的潜入了中国境内又能干什么呢?难道说面对着摆在眼前的航天基地拿手刨用嘴咬吗?哦,靠!早川感到血像潮水一样再一次的涌了上来,与前次不同的是溃坝的缺口虽然不多却比上一次来的要大,因此,他的视野之中几乎全是红色,视线已经变得模糊。 “前田,你别像个怨妇似的埋怨这埋怨那的,这些东西是你和尾岛两人从机舱里搬下来的,我只不过是负责守护而已,刚才激烈的场面你也见识过了,你觉得我有那么多的闲工夫照看这些么?再者说,这黑灯瞎火的保不准就会出点差错哦,你又何必大呼小叫的责怪我呢?” 浅野稍有的反击显现出了她的伶牙俐齿,比起她的神枪一点也不逊色,早川心烦意乱的想着,难道说是老天让我放弃不成?可是凭着这样一个理由放弃的话可就坏了“七手组”的好名声啊!今后在佣兵这一行里也就没钱挣了,唉!真是的呀!这次行动怎么这么不顺当呢?难道连老天都对偷袭中国说不行?早川听着想着脚便再也迈不动了,恰在此刻却从西村那边传来了引擎的轰鸣声,早川心头忽然闪过一道阴影,似乎有个声音在悄悄提醒:那些装备给养原本都是存在直升机上的,怎么没人想到应该去问问西村呢?早川的心头猛然一紧,就在此刻耳麦当中传来了西村兴奋的声音: “黑鹰准备完毕,赶快登机吧!” “西村,我们遇到麻烦了,或许,我们应该先搞清楚问题的起因才能行动。” “哦,我们遇见的麻烦已经够大的了,不是都已经摆平了吗?” 西村的回答很乐观,似乎在他眼里没有什么过不了的火焰山。早川决定先行试探: “我们的弹药给养受到了严重的损失,凭着现有的补充我们打不赢这一仗。” “哦,这样啊!让我想一想。” 早川的话让西村稍感意外,但他没像前田那样大惊小怪的瞎嚷嚷,而是一边镇定的安慰着早川,一边冷静的思索着解决的办法。这让早川不由得暗自赞叹。 “我知道有一个补给站,就在我们航线的附近,只要稍稍拐一下弯,我们就能到达那里,如果我们现在就走的话,最多只要花费十分钟的时间。” 西村的话让早川感觉别无可选,他只好暂且按下心中的疑问做出决断。就见早川冲着前田等人打了声唿哨,铁手朝天转了个圈,随即便带头朝着直升机走了过去。 第二章.荒漠迷航(4) 37.2.4 日本 冲绳 00:45 还是那条街道,还是那块街角,却没有了那时的喧嚣,子弹迫空而过的脚步很匆忙,没留下印迹可以追讨。看不见鲜血迸溅,听不到枪声哀号,一切都还原得那么的完好,但是这里的确发生过一场血战,它带走了一位巾帼英豪。天空暗得很霸道,不见星星在闪耀,夜色浓得很轻佻,没了阑珊的味道,海风吹干了眼泪,夜露浸湿了眼角,嫩枝不住的摇头,青草不停的弯腰,却不见有人站出来祭奠哀悼。商苑只能放慢了步伐却不能干脆的停住脚,他眼望着那块残留着血迹的地方,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祈祷:英玉,一路走好,你交待的事情我会办好! 他就像个加班晚归的普通男人那样,拖着沉重的脚步缓慢的从街角走过,却借此机会在心里说完了想对英玉说的话,于是心愿已了,便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前走。午夜的街道上漆黑一团,像死一般的寂静,就只见他一个人的身影飘过,也只听到他一个人的脚步声,显得既孤单又寂寥,即可怕又诡异,但是,他的心里却是另外的一番感受。原来在商苑看来,金英玉连同她所知道的秘密已经全部移植到了他的心里,从此他便不会再孤寂,只要有迷茫他会和她商量,因此他一定要来这里走一趟,好趁着她的灵魂不散之际招呼她,未走完的路我会继续走,所以,请一路跟上。 其实,商苑能有这么大的心理转变,全只因他已经死过一回了。当承钟英玉兄妹自裁尽忠之后,丧心病狂的浩志为了给杀死中井找寻借口,便趁机扣押了商苑意欲替罪之用。当柳川赶来之后,浩志极尽巧言厉色之能事,商苑的命运堪堪到了无法挽回之时,多亏了三浦急中生智,他在万般紧要的关头走了一步欲擒故纵的险棋,一举解除了柳川对商苑的怀疑,同时还引诱潜藏在总参情总内部的最大鼹鼠窦斌露出了马脚,进而达到了一石二鸟的预期目的。但是,对商苑却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刺激,一次这样的冒险经历可谓是形同生死,令他在实战之中迅速的坚强和成熟起来。 所以,他刚一脱离险境便开始考虑如何能够更大的发挥作用,由于广濑和中井接连死去,英玉和承钟也相继殒命,商苑的背景开始变得越来越难以掩盖了,他不知道何时第二轮审查就会到来,而他也不能总是指望着三浦的“神招”能够屡屡奏效,为此,他制订了一个终极行动计划,准备在脱身之前趁乱给柳传沉重的一急。这是商苑第一次单独策划并且实施行动,对此他没有十足的把握,加之时间紧急也无暇与三浦互通消息,因此商苑的心里实实的没底。但是任何事情都有一次,他既使没这么干过也只能硬着头皮,为此他才把行动的初始地点选在了这里,因他心里装着金英玉。 商苑走得很疲惫,脚步沉得越来越缓慢,像有什么心事拖累着,渐渐的快要迈不动步子了。这时,浓重的夜色令眼睛近乎失明,加上暗沉的街景一动不动,这一切仿佛给他的心理抽成了真空,他禁不住嘀咕起来:难道说是我估计错了吗?怎么到了这会儿还不见一点动静呢?商苑走着想着额头上已经渗出汗水来,心里没底脚步发虚愈发的走得没力气,不期却让这一切看来都是真实的。忽然,一个声音在心里说道:沉住气,在战术上重视对手,在战略上重视自己,如果你出来时他的眼神你没看错的话,那么你就能够钓到这条鱼,耐心点,再耐心点,也许下一秒就是开局。 仿佛金英玉洞悉了他此刻的心理,所以及时的送来了鼓励,她让商苑沉下心来对整个计划重新的做了一番梳理。哦,我从柳川房间里出来的时候他就站在门边,他那总是撇向一边的薄嘴唇上挂着嘲讽的笑意,记得他是冲着我点头来着,他这么做难道有什么寓意?我当时是产生了疑问的,所以才扭过头去注视他的眼睛,哦,他的两眼是眯缝起来的,所以看不清他的视线所指和眼神含义,但我明确的知道他在躲闪,因为在我走过的一瞬间,我清楚的看见他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脚上面。商苑依照自己的心理暗示再一次的肯定了自己的判断:他此刻就跟在我的身后边! 初次组织大战的商苑缺乏自信,而现实进行的画面亦如他的判断,只不过他的临场感知力还没能达到那样的阶段,所以他不知道,其实危急程度已经接近了交手的临界点。此刻,就在与他仅有十步之遥的角落里藏着一个人,他亦步亦趋的紧盯着商苑却没被发现,不知商苑真的知晓了事情以后还能否做的这么自然,正是因为他的本色出演,也才骗过了这个忍者传人的那双眼。真田浩志在与三浦的交手之中失了算,眼睁睁看着商苑就这么走出门去,他实在是心有不甘,因此,一个跟踪商苑报复三浦的想法便在那一刻里浮出了水面,他心想:凭你跟玉子的关系这么紧密,说你没问题?我还真的不太相信。 其实,浩志死死咬住商苑不放的理由很简单,他必须得给杀死中井的借口找个上线,因为当时在场的四个人中死了两个,那么侥幸活下来的商苑就必须得为此承担责任,否则,他浩志岂不就得自己一个人担了?于是,拗不过柳川的浩志只好认头先放商苑走,随后他便憋着歹心跟在了后头。虽说商苑不是战场上的一把好手,但他的潜力能为都藏在心里头,他心里冥冥之中传递出来的信息就像是说:我不趁机除掉他,他就得伺机干掉我!于是,商苑便果断的制定了这样一个计划,而为了把套做得瓷实些,他才故意来到刚刚激战过的那个小巷口,专等着浩志来上钩了。 如果一切都如商苑计划的那样,那么浩志真的就应该在此刻现身了,但是现实情况却远比计划来得复杂,就好比在实验室里得出的科研结果往往会在实际应用当中出现偏差,因此问题并非出在商苑的策划而是浩志实在是过于狡猾。本来,他在跟踪商苑来到血战现场之前的一路上都在揣测着,但到了那一刻他才真的打消了疑虑,他开始相信商苑与玉子的关系非同一般,因而也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所以他这一路跟的才更坚决。然而,就在刚刚他放下心来的时候,一个似有似无的动静重新引发了他的注意,他的本能立时就敏感的发出了消息:注意!商苑并非一个人,这周围还有别人。 浩志当即便警醒起来,他佯装不知的继续跟着商苑,实则已经撒出无形斥候打探消息。身为忍者传人浩志的感知能力本来就强过常人几倍,加上他又特别的敏感,因此他与常人过起手来总是要站很大的便宜的。为此,浩志的脑海当中亮起了红灯,他在紧跟商苑的同时,已经将注意力的重心转移到了那个可疑的响动。浩志的拖延不期引起了商苑的沮丧情绪,他以为自己的引蛇计划已经落空了,甚至,他开始想着是否该放弃这个计划转而召唤自己的援军了。而他一但真的这么做了,那么就会暴露了暗中隐藏的那个人,进而帮助浩志转危为安。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商苑终于还是忍住了,他在采取行动之前问了下英玉留在心中的影子,没有得到正面的答复,于是他决定按兵不动。不想,商苑再一次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进而在最关键的时刻起到了最关键的作用。原来,此刻浩志所感知到的那阵子动静并非来自他的援手,而是另有其人。原来,三浦在观察到商苑重获自由时的表情时窥透了他的内心,加上浩志过于关注的神情更是引起了他的疑心,因此他担心商苑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于是紧急联络被他安置在桥本私宅里的陈默,请他尽速赶到英玉殉难的地方埋伏起来,听候商苑的调遣。同时通过短信将这一安排告知了商苑。 因此,已经守在埋伏之地的陈墨是以静态候着浩志的,他又怎么会发出意外的声响来呢?原来,浩志被他自己雇佣的赏金杀手唬住了。正是那个接了他的单却还没拿到钱的裴俊基,此刻正悄悄的跟随着他,意欲替雇主免费再做一回援手。裴俊基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对浩志抱有一份感激之情,他虽未能亲眼所见却也听得真切,承钟英玉兄妹当街喋血报了他的杀妻之仇,而这一切不都是浩志帮他实现的吗?为此,裴俊基才一路暗中跟随着浩志,意在保护他的安全,却不想浩志的感知度极其的敏感,因此,裴俊基根本不知道自己蹑足潜踪的本事却给自己带来了麻烦。 虽然这世上早有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说法,但若是调个次序出现,那可是从来也未曾遇见了,而眼下出现的偏偏正是这样一种情况,所以注定了后果无法想象。而此刻浩志已然抢先一步出手了,就见他走着走着突然变转方向,背靠着一处实墙回身观望,目光所对的正是裴俊基隐身的地方。这一突如其来的变化超乎所有人的想象,局面一下子变得异常的负杂了。首先,陈墨面对着矮墙看不见浩志的身影,而裴俊基则在此刻才知道浩志弄错了对象。可他现在再想更正已经来不及了。他知道等不到自己现身就会被撂倒在地上,一来浩志的出手很快,二来还有个潜在的杀手还不知去向。 裴俊基无奈的忍了下来,他祈祷潜自己没有被潜藏的杀手看见,而浩志也最好放弃追踪尽早回家,可就在这个时候浩志出手了。他动起来的时候就像颗炮弹冲出炮口。裴俊基暗叫一声不好!却还没等他的意念传达到手,就见一道黑影闪电般的射出,他的来向刚好就在浩志的身后,裴俊基此刻就算想帮浩志一把却也无从出手,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浩志自己做出反应。不过,接下来的情形真的让他瞠目结舌,浩志的动作之快真是前所未有,裴俊基身为杀手也不得不诚心佩服, 就见浩志已然跃起的身姿在半空里转了头,他在真气已然使出之际听到了背后刮动的风声,于是不得不在空中来了个转体一百八十度,就在他的头部领先身体抢先转过来的时候,他看见了一道乌光径直奔向了自己的咽喉。不好!浩志看见这柄利刃的时候记起曾经在哪儿见过,因此他知道这一刀自己注定躲不过,原来,他为了解救藤田曾在那座酒楼上与这人交过手,因此他知道这柄沉手短刃是用钨钢打造,来时无影去时无踪,若要辨听仅凭风声,所以,已经到了这般火候他就是反应再快怕也不行了,毕竟他也不是孙悟空啊! 但是,浩志还是做出了拼死的挣扎,他在空中转体的时候掌控好了速度,以便让自己的侧面承受迫空的来刃,并且将左臂紧紧的夹在肋部,准备以一条臂膀换一条命。与此同时,他的右臂快出猛一抖手,藏在袖口内的阴柔之刃随即而出,它像一只毒蛇一样螺旋状的迎头扑了过去,挂起的旋风阻止了来刃的进程。夜空之中只听见嗡…扑!的一声,阴“扫”缠绕着“冷焰”穿空而过,而后颤颤巍巍的失去了准头,朝着地面跌落下去。而在此之前,“冷焰”破皮穿骨重重的贯入了浩志的肋骨,仅差一两个毫米就会刺破他的肝脏。浩志好歹还是捡回了小命一条。 浩志破天荒第一次失足跌倒,他手捂住伤口不让真气泄掉,同时伸手去脚踝处摸枪,这时他的身手仍旧是快速如常。但是有一个人的出枪速度比他还快,不等他的手触到枪,震耳的枪声已然响了起来。砰砰砰…裴俊基趁着浩志空中转体挨那一刀的时机拔出枪来,而等到浩志坠地的当口他已然推弹上了膛,所以当他的眼前刚一没了遮挡,他便毫不犹豫的打响了手里的枪。由于对面敌人的身影并不很清晰,所以,他没办法依靠精准的射击撂倒敌人,为此他只有依靠连续的射击来提高命中率,进而掩护浩志脱身。事实果然如此,浩志真的趁这机会溜走了,而他却把自己留在了旱地。 裴俊基对着黑暗很快就打光了枪里的子弹,而他要更换弹夹的时间虽短却也是个空闲,但当他正面对着“风暴”时就足以构成一场灾难,而更为不幸的是,他忽略了另外一个人,此刻他就在裴俊基的侧面,所以,当他的子弹射罄枪声骤停之际,从他侧翼率先打响了枪声。砰!砰砰!第一枪来势正猛,子弹却贯在了他身旁的树干上,裴俊基吓得一哆嗦,他赶忙缩颈藏头躲在了树后,为此他的装弹速度降了很多,跟着对方又是连续两弹的一个点射,子弹沿着树干射在了他的身后,裴俊基被迫绕着树干稍稍转了个角度,不期却把自己暴露在了风口。 砰!砰砰!砰! 一连四枪如同暴风般的刮到,打得裴俊基像筛糠一样的不住乱摇,在转瞬之间他就变成了一根枯草,风头刚过便立时折断了腰,就见他扑身往地上一倒,随风翻滚了几下停在了墙角,好像被人丢弃的一件破棉袄。 第二章.荒漠迷航(5) 37.2.5 日本 冲绳 00:50 三浦平静的穿过海保厅第十一管区的办公区,然后沿着长长的走廊往深处走去,天花板上的一长溜嵌灯均匀的延伸着,将他脚下的这条路拉得笔直,三浦不喜欢这么直来直去的路,反而越是曲折多变越让他感觉心安理得一些,但是,即便如此他也不轻易改变步幅,仍旧迈着平稳的步伐走得还是那么的怡然自得,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影响似的。只是一路粘在他脚底下的身影却不怎么正气,它像块面团似的被踩来踩去,忽而压缩忽而抻长,不厌其烦的重复着相同的过程,好像是在故意跟他过不去。 原来,三浦正悄悄酝酿着一个新的行动,因此必不可少的要反复推敲,这是他天生谨慎养成的习惯,凡事都务必计划细致考虑周全,因此,他在得到成熟的答案之前决不会草率的确定方案。走廊的尽头站着一个荷枪实弹的便衣警卫,他是内阁情报室的特勤小组成员,平时总是紧跟在柳川的身边。他隔着老远就认出了三浦那张英俊的脸,当即便认出了这个柳川手下迅速窜红的新人,他当然不会自讨没趣的多嘴盘问,所以不等三浦走到跟前,他便主动的伸出手去拉开了那扇内管区的大门。 三浦进了门后稍稍站了站,让快速开动的大脑略微的缓一缓,虽然他在面见柳川之前没有多少时间,但他仍不免要把思路再过一遍。他赶来面见柳川的理由有三个,其一是给运衰的柳川送一点温暖,毕竟他刚刚经历过一次刺杀之险,在他惊魂未定之际稍加安慰也是理所当然。其二是泉井刚刚打来一通电话,通话的时间虽然很短但他却从中获益匪浅,从中他找到了巧使离间的绝妙空间。其三是商苑在陈墨的救助之下已经成功脱险,虽然没能除掉浩志却击毙了一个韩国人,三浦于是动起了脑筋。 综合以上诸多方面汇集而来的信息,三浦抓住了一个关键点,他希望能够借此机会举一反三。其实三浦对这个计划的成功率并不感到担心,他只是在编排具体的实施步骤时还有些拿不准,因为先释放哪一个诱饵,跟先收紧哪一根绳儿都是很有讲究的,它直接关系到最终的结果能够达到哪一个层面。三浦稍作停顿之后便迈步往里走,直到现在他仍旧未能得出最终的结论,但时间却不等人,于是,他只好先行进展边走边看,不到最后时刻绝不妄做决断。 三浦轻轻推开柳川临时办公室的门,由于多数照明的灯具都处于关闭状态,因而光线显得非常黯淡,加上刚刚经过一番审讯过后又匆忙离开,房间因为来不及收拾而难免显得很凌乱,三浦乍一进门竟然找不到柳川,他只好暂且站在门口仔细的查看,哦,原来他躲在那里呀!三浦在房间的角落里发现了柳川,他神情沮丧的坐在地板上,屁股底下垫了块脚踏垫。哦,瞧瞧啊!这还是大名鼎鼎的“相扑手”吗?以他这副衰样儿出战的话,呵呵!怕是挨不过一个回合就得给人扔出圈外。 三浦一边偷偷的嘲弄着一边暗暗的想,看眼前这个人的状态无疑正处在低潮中,此刻借他之手来达到目的并非不可想象,所以,清除此人的计划应该往后放一放,等到他的价值被充分利用之后再…喔!如此,行动的顺序就不再是个问题了!三浦眼望着状态低迷的柳川终于做出了决断,他希望在其状态恢复之前很好的利用这段时间。于是,轻轻的往前走了几步,用一种极其关切的眼神望着柳川,默默的不发一言。柳川低垂着视线,似乎是想利用这难堪的沉寂逼迫三浦退出房间。 终于,柳川熬不过三浦的耐心终于抬起头来,他目光浑沌眼神黯淡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威严。这是个完全丧失了战斗力的家伙!三浦凭着第一印象做出了这样的判断,但是他还没到穷途末路的地步,因此对他必须小心防范。三浦觉得柳川一定是受到了内阁排斥,因此他此刻受到的压力远大于他险些遇刺的惊吓,三浦清醒的看出他不是害怕了而是厌烦了,这是不得志而生出的心灰意冷,喔!给他打针鸡血看看再说,或许能够帮他重新振作。三浦想罢随即开了口,他刻意把一件莫须有的事说得有声有色。 “柳川先生,请您原谅,我刚刚获悉一件令人非常气愤的事情,因此不得不赶来告知您,虽然我知道您刚刚躲过了一次穷凶极恶的刺杀阴谋,但比起这件事来那不过是小巫见大巫了。如果把这两件事情联系起来的话,我想指使玉子小组冒死刺杀您的幕后黑手也就暴露无遗了。” 随着三浦的话逐渐深入,柳川的脸色逐渐的恢复了血色,他心底的那股野性被一点一点的激发出来,他像一只被咬过的野兽那样站起身来,眼中现出了凶狠的神色。 “就在刚才,我接到了一通泉井集团总裁打来的电话,他有意邀我重回泉井工作,并且还许以重酬,我婉言谢绝了他的邀请,但他接下来说的话却让位非常的愤怒。” 三浦看看刚刚打过一针鸡血过后,柳川的精神稍有振作,于是便又不失时机的加紧了说服的力度,三言两语过后他已经吊足了柳川的胃口,而接下来的话将会十分重要,能否一下子点燃他心中的怒火,就全凭他的技巧和揣测了。 “泉井先生告诉我,他正在网罗旧部,并且已经成功的召回了您手下的浩志。” 嗡!柳川的黑脸蛋子一下子变成了猪肝色,虽然他正值背运,却也咽不下被挖墙角这样的事,一听这话立时就动了肝火,原来,他想的是浩志再有千般不好却也救了自己一条命啊!想必正是因为他的这身本事,泉井家才干出这等下作之事,哦,泉井雄一,你这是拿鞋底子抽我的脸呐!想我柳川扳得到广濑难道还会惧你?气到此处柳川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而他最最放心不下的还是那个浩志。 “浩志怎么说?我对他可是不薄,他不会这么容易就三心二意吧!” 三浦看出柳川在问这话的时候已经显出心虚了,如其不然他干嘛还要这么问呢?于是,三浦呵呵冷笑了几声,兜了个圈子说道: “浩志嘛!他怎么答复的我不知道,但他刚刚做了件事情我却知道。” “哦,什么事情?难道他又先斩后奏了?” 柳川的神情猛然一凛,很显然他预感到了又有不顺心的事情发生。三浦趁机说道: “他刚刚偷袭了那个商苑,并且,还杀死了赶来救援的另外一名韩国特工。” 柳川的脸上现出迷惘的神情,他似乎搞不懂浩志为何死死咬住商苑不放,三浦知道画龙点睛的时刻已到,是成是败就在此一招,于是,他沉声说道: “浩志藐视您做出的结论,非要拿商苑做他杀死中井的替罪羊,这背后恐怕还有泉井这只黑手,说不定正是他的指使,浩志才敢这么毫无顾忌的恣意妄为,而以浩志的身手来看,他能在枪口之下救了您,那泉井必然垂涎,势必肯出重金收买他,而浩志的为人…您也是清楚的。” 三浦的这番话说得不能说不狠,他一下子就把浩志的所做所为与泉井连在了一起,柳川从未想过会有此事发生,而经三浦这么一提醒他才醒悟,是啊!是我挖人墙脚在先的呀!三浦和浩志不都是我从泉井家挖来的吗?如果说三浦之前还有桥本可以推托,但是浩志可就不一样了,他明里是泉井家的雇员,暗里是广濑的杀手,而我已经把这两家全都伤了呀!柳川想到这里杀意已起,他开始害怕浩志一但决定投奔泉井,会把他密谋杀死广濑的事情给兜出去,那样等于将刀把递到了泉井的手上了。 柳川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惊恐,三浦敏锐的捕捉到了这稍纵即逝的信息,于是说道: “柳川先生,我现在怀疑,玉子铤而走险想要射杀你,莫不也是受了泉井的旨意?要知道,直到现在为止也没有玉子是朝鲜间谍的明确证据,所有的说法都来自浩志一个人的嘴里。设想一下,如果玉子刺杀成功的话,浩志定会杀人灭口,然后指证她是朝鲜间谍,这样,泉井得以解脱,而他的对手却被轻松的除掉了。” 哦,原来如此,三浦分析的头头是道啊!柳川不得不佩服三浦过人的心路,但他也同时加了小心,这样的能人在身边,怎么能不防着点啊!柳川暗自出了一身的冷汗,刚刚混乱的头脑渐渐的有些清醒了。而三浦却没有到此打住,他依照计划步步推进。 “浩志在偷袭过程中也受了伤,现在已经不知去向,或许在泉井家的安全屋里能够找到他,但据商苑所讲浩志伤的不轻,他恐怕很难再恢复到原来的水平,您知道泉井家是不养闲人的,他会不会能被泉井家接纳,嗯!这也不好说啊!” “让他自生自灭好啦!” 三浦刚说到这儿的时候,柳川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其实,无论浩志受没受伤他都只有一个下场,他得死,必须这样。柳川用了一个隐晦一点的说法表达了这样的意思,于是,三浦明白浩志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嗯!现在该说说商苑了,趁此机会把他和陈墨送出去,哦,也就解决了我的大问题啊!三浦想到这里,随即说道: “关于商苑…唉!也是一块烫手的山芋,我们不能这个麻烦变成日韩两国的外交问题,想必,想要跻身政要行列的泉井正把不得我们身陷泥沼,所以,柳川先生,这烫手的东西还是趁早扔回去。” 三浦没有直接把话说到底,他不想让柳川觉得自己对商苑的命运很在意,为此他必须留出足够的回旋余地。然而,此刻柳川的注意力已经全部转移到了泉井的身上,他现在也感觉自己的不利处境都是泉井的设计,所以,越早把门前打扫干净就越能腾出精力去对付这个真正的敌人。于是,他出人意料的点头表示同意。 哦,三浦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事到如今他的整个计划已经全部达到了目的。于是便想:要走即刻就走,以免夜长梦多。于是他趁热打铁的说道: “我来安排一艘小艇,连夜将他轰出冲绳,以免被泉井家利用。” 柳川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似乎早已经心不在焉了。三浦赶忙说道: “需要您的通行密码,海保厅才会放行。” 柳川听三浦这么一问稍稍愣了一下,然后掏出手机来快速键入屏幕,完毕冲着三浦一扬手。三浦只瞟了一眼便牢记心中,于是他点头行礼随即转身朝门外走去了。 冲绳 出港码头 两名海保队员荷枪守在通向小艇的的栈桥边,其中的一个将验证完毕的证件还给了商苑,但是却没有放行的意思,商苑按住身后跃跃欲试的陈墨,耐心的问道: “这是内阁情报室安排的船,请问,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 “通行密码,两位,每个时段每条船,凡事想要出海都要有柳川先生的放行密码。” 商苑的心头微微一紧,但是经过了实战洗礼之后他已经能够从容面对这一切了,他没有显出任何慌乱的神色来,而是从容的掏出手机来,不慌不忙的说道: “好吧!既然你们这么严格,那就…” 商苑很想说:那就问问柳川先生吧!他之所以能够如此坦然主要是源于对三浦的信任,但这也冒着极大的风险,因为三浦也不是神仙!只是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其他的手段,所以,迫不得已只能这么办了。不想,就在他的话刚说了一半,手机的蜂鸣应声传来,商苑点开短信定睛一看,哦,一行密码赫然显现。商苑趁势将手机递到那人面前,嘴上调侃道: “仔细看看,千万别走了眼。” 领头的海保队员仔细的核对了其中的每一个字符,然后,默不作声的退后一步让出路来。商苑随即拍了拍陈墨的肩,说道: “走吧!海上的夜景值得一看。” 第二章.荒漠迷航(6) 37.2.6 马来西亚 吉隆坡 00:55 迎着璀璨的灯火马特钻出车来,他从车后绕行了一圈,顺手在车厢盖上轻轻的拍了拍,心里说道:但愿不必兴师动众的吧!原来,这里面装了足以摧毁整座航班楼的军火,他刚刚夜袭“翠鸟”小队的时候也只是用了其中很小的一部份,却杀死了那支著名特战小队的全体成员,独独跑了“圣徒”两个人。但这也构成了对他“安全员”名誉的侵犯,所以他发誓不论死活也要重新夺回“热血”和“复仇者”这两个人。于是他连夜追赶决不松口,以他的特长来说“辨迹识踪”本来就是本行,而说到花样和路数,其实他的本事不比狗少只比人多,因此,他略一琢磨便有了大致的轮廓。 马来半岛是多种宗教的聚集地,以色列人在此没有特殊的优势,因此“圣徒”绝不会久留。而能够帮助他尽快离开的途径只有马来航班,为此,马特驾车直奔机场而来,在来的路上他通过网络查询到,最近离港的一架航班飞往曼谷,为此他要确认一下这架航班上有没有“热血”和“复仇者”这两个人。马特做事喜欢独来独往,更何况弄丢了“热血”的事也不便张扬,所以,即便是有中情局的渠道可以利用,他也宁愿依靠自己的力量,为此,马特这才驾车一路赶到了机场,他期望接下来的事只用嘴而不用枪,否则,一旦出了事的话,无论谁都不会伸出援手帮他的忙。 马特循着坡道来到员工入口,因为时间很紧所以不免心情急迫,即使他有意按捺着性子,可还是禁不住用力过猛,就听砰的一声密码门被他生生拽开,大块的门吸吃力不住啪的一声坠落下来,这一野蛮动作无疑会显现在监控室的屏幕上,但是马特根本就不在乎,他此刻心急火燎得恨不得给这座楼点把火,所以他巴不得有人送上门来揭这个锅。马特沿着狭窄的通道往里走,大摇大摆的穿门过户就跟到了自己家一样自由,很快,他便出了员工区来到了营业区,每个功能区的后门上面都吊着科室的牌子,于是他东张西望的加快了脚步,三步两步就来到了业务办公室。 午夜已过红眼儿航班基本发完,大部分晚班的职员也已经下班,只剩下三两个人忙活着第二天的第一架航班,马特站在门口透过玻璃窗子朝里看了看,哦,他瞄上了一个守在电脑跟前的中年男人。于是,他二话不说便推开了门,径直走到了那个人的跟前。他冷不丁的拎了把椅子往那人的跟前一蹲,随即不露声色的坐在了那个人的对面,然后眯缝起凹陷在高凸眉棱里的眼,直勾勾的盯着那个人看。哦,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那人一跳,他不知所措的坐在那里直冒冷汗。马特忽然咧嘴一笑,恐怖的表情更是让人心寒,那人感觉浑身不自在,他刚要起身却被马特一抬手按住了肩。 “你躲什么呢?我又不会吃了你,嘻嘻!” 马特越是说得嬉皮笑脸,那人就越是觉得恐怖起来,他求救般的朝着四下里看,但是剩下的另外两个人却没一个敢过来。哦,这是怎么了?这个人是谁?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呢?一连串的疑问几乎同时在这三个人的心里浮起,但是没有人能够给出答案。马特坏模坏样的朝着另外两人眨了眨眼,那两人立马转身溜出了房门。马特觉得现在是时候该办正经事了,因为他的确没有心思再耽搁时间。于是,他冲着那个几乎懵掉的男人笑了笑,而后吐字清晰的说道: “我需要一份早发航班的乘客名单,就是飞往曼谷的那一斑。” 那中年男人犹豫了一下没有马上动起来,他不知道该如何拒绝这个人的蛮横要求,因为他没有权力随意泄露乘客的名单,尤其是向这个不知来历的陌生人,可是他看着面前这张凶巴巴的脸,却又不敢开口轻易的拒绝。就在他琢磨着该如何拖延时间的时候,突然,啪!的一声,马特重重的一掌拍在了桌案。吓得这人打了个激灵,两只手下意识的敲起了键盘来。马特往椅子背上面一靠,冷眼看着那个人目光冷得森人。 那个人的手指快得令马特眼花缭乱,眨眼的功夫屏幕上便呈现出了全部的乘客名单,马特欠起身子凑到了电脑跟前,将整个名单迅速的浏览了一遍,果然,“圣徒”“热血”和“复仇者”的名子赫然在列,马特得意的微微一笑,于是,掏出手机往桌案上一放,冲着战战兢兢的中年男人使了个眼色,他立即会意的将手机和电脑连接起来,名单瞬间便宕了下来。马特拿起手机往口袋里一揣,然后轻轻的拍了拍那个男人站起身来。就在他暗自叹息更个过程来得太过容易的时候,就听房门砰的一声被大力撞开了,两名机场保安闯了进来,每个人的手上都拎着一根警棍。 马特苦笑了一下,暗自骂了自己一句:真是个乌鸦嘴!便迈步迎上前去,那两名保安大声的呵斥他站在原地别动,但是马特却置若罔闻依旧迎着两名保安走了过去。两名保安一见登时面露惊恐,其中一人挥起了手里的警棍,另一个则伸手去拿挂在肩膀上的对讲机,然而马特根本没给他们做出任何动作的机会,就见他一个健步跨上前去,左手一捋前面那人的警棍,右手闪电般的挥出重重的打在那人的太阳穴上,立时,那人就像遭了雷击一样,撒手丢了警棍两膝一软倒了下去,紧接着马特的后步往前一跟,刚刚涮掉警棍的那只手顺势往前一推,掌心托住那人的下颌猛的一贯。 马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解决了两名保安,看着他们失去知觉的躺在地上可怜样子,马特知道这两人不死也得残。于是想道:我本没功夫不搭理你们,偏偏还要主动来犯贱,真是给脸不要脸!马特想着大模大样的出了门,他一边原路往回返,一边掏出手机来揿下“深喉”的热键,然后快速的敲进几行字去: 以色列人协同“热血”和“复仇者”准备搭乘飞往曼谷的一个航班,请尽快安排“接机的人员”,随附乘坐该航班的乘客名单,接下来该如何行动,等候您的安排。 写罢手指轻轻一点便发送出去,然后推开那扇刚被他揣坏的门轻松的走了出去。 夜空清晰的呈现在了他的眼里,繁星满天仿佛都在惬意的眨着眼睛,马特无事一身轻的打了个哈欠,回身看了眼身后面灯火璀璨的航班楼,他更愿意尽早的消失在黑暗里。于是,他迈步朝着那辆装满了各式武器的汽车走去,心里想着如果不能很快接到“深喉”的下一步命令,那么就先开车到附近找一家小旅店休息休息。于是他来到了汽车前,手搭着车门看了眼腕表,心说:如果五分钟之内还没有消息的话,我就… 他百无聊赖的转过身去,背靠着车门伸展开双臂,面对着满天的星星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就在这时,从打开的车窗里伸出了两只手来,迅速的将一根细如琴弦般的弦丝套住了他的脖子,马特的哈欠正好打得酣畅淋漓,就在他张大嘴巴想往里吸气的时候,那根精钢打造的弦丝猛的收紧,一下子将他颌下柔软的气管截住,马特受不住这样锁喉截止于是拼命的挣扎,但是却给那两只如钢钳一般的手死命勒住,任凭他怎么踢蹬甩打也挣脱不开,渐渐的他的脸被憋成了紫红色,钢丝深深的嵌入到他脖子的皮肉里面去了,这时就见那两只手一松一放,钢丝被猛的从咽喉处抽了出来。 噗嗤!肺腔里的积液从被割断的气管破口处喷了出来,马特的身子猛一抽搐随即便无力的瘫倒在了车边,他那双深凹在眉棱骨下的眯缝眼,此刻已经被他瞪得像条死鱼一样,一股恶臭从他的裆下串出,原来,过多用力的挣扎已经令他大小便失禁。这个身手不凡的“安全员”因为藐视美属殖民地的土著人,不期在这小河沟里翻了船,假使他刚才能从对马航职员的心理优势当中尽快脱身,那么他就应该能够注意到,原本关着车窗不知何时降下了玻璃。所以,任何霸道惯了的人总有一天会尝到苦果的,但是真等到了那一刻的时候,后悔便为时已晚。 “时之刃”推开车门跳下车来,他小心的避开了马特喷出的污物,迅速在他的尸体旁边蹲下身来,伸出两手麻利的翻腾起马特的衣兜,很快他就找到了那只手机,轻点开屏幕之后,察看起马特刚刚发出的那则短信来。哦,“圣徒”“热血”“复仇者”,呵呵!果然都在呀!那么这架航班我是绝对不能错过的,不如就一起来凑个热闹吧!来自伊朗的“无间第八谍”拉夫.拉比尼呵呵冷笑着,转身朝夜色之中走去,他边走边想:“圣徒”啊!“圣徒”,关岛之时我失了手,但我知道还有机会在后头,这一回你依旧在明处而我还是在暗处,看我这一箭你到底躲得躲不过! 原来,“时之刃”与“热血”欲结同盟共同对付以色列,但在他们首次会面后不久,“圣徒”便突袭了真主党在关岛的秘密基地,生擒了“热血”哈桑.贾瓦里,如果不是“时之刃”的运气不济,他早就在海边的崖顶上一枪狙杀了“圣徒”。而偏巧“圣徒”的手气也不咋地,这才辗转来到马来半岛,不等他把屁股坐稳就受到了“安全员”的偷袭,折了“翠鸟”小队的“圣徒”仓皇离去,正打算搭乘第一班飞机逃离这块是非之地,偏巧又被“时之刃”赶了上来,眼看着一场生死战就要在飞机上展开。 “时之刃”边走边掏出手机,揿下热键之后说道: “想办法帮我订到最早起飞的航班,对,飞往曼谷,航班号多少?哦,mh37…” 法国 巴黎 他脱下那副皮质柔软做工考究的羊皮手套,随手丢在副驾驶的坐椅上,而后揉搓着两手凑到嘴前哈着热气。他已经花费了一段时间在这辆车里,固定不变的姿势让他感到腰背和四肢酸软乏力,但他还是不得不再等下去,因为一个突然接触到的一个话题触动了他的一个心事,所以他不得不沿着这条思路深究下去。为什么初寅突然对克里议员的夫人感兴趣,而她还拐弯抹角的把夫人闺蜜的照片要了去,难道说这里面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此前借助日本“服务员”的帮助或去过一些关于中国间谍的消息,也摸到过有关“唐笛”的蛛丝马迹,可最终毁在了克里参议员的手里。 “职员”呵过双手之后又竖起了大衣的衣领,深更半夜的坐在车里感觉像是在冰窖里,他有几次伸出手去想打开暖风,但是最终都很理智的决定放弃。“职员”的谨慎是出了名的,无论何时何地他对自己的要求都从不降低。他现在回想起来觉得很有意思,记得那一次事发现场除了克里夫妇之外,她的闺蜜也在,就是那位温文尔雅的华人老太太,哦,还记得当时初次见到她时的印象吗?是的,她的气质和风度一点也不输给年轻人呐!可不可以这样去想?既然那天应该是“唐笛”出现的日子,而且死了的那个大堂经理也是替“唐笛”跑腿儿的,那么“唐笛”有什么理由不出现呢? “职员”想到这里的时候略微有一点兴奋,他头顶上开始升腾起热呼气儿来,身子一暖他的思考速度也随之加快。于是想道:假设一下,这位格林小姐除了是克里夫人的中文老师之外还有其他身份的话,噢,那么就刚好可以解释得通啦!她在那样一个场合里出现时的身份,或许就是“唐笛”吧!真要是这样的话,那位憨厚的克里夫人就是她的隐身符了,细想一下,她们总是在“唐笛”出现的时候结伴出现,而现在她们又双双去了马来,那么,这一次她又会如何利用克里夫人这块挡箭牌呢?嗯!所以说查证一下她们的行程是很有必要的。 “职员”想到这里抬腕看了眼时间,身为中情局的亚太主管想打听这点事情根本不犯难,唯一需要的就是一点耐心。自从“牛仔”殒命之后,“职员”没有像“学者”那样冲到第一线,而是巧妙接管了“牛仔”的人脉资源,因此,现在他只需等一通电话过来,他就能够远隔千里却操控全盘。终于,手机的屏幕陡然一亮,不等它蜂鸣起来,“职员”就伸手揿通了热线。这是一个非常及时的消息,它让“职员”真的兴奋起来,原来,克里夫人和她神秘的中文老师预定了首发飞往曼谷的航班。哦,这就是令初寅深感不安的原因呐!想想看,曼谷到中国边境的距离只有那么短! “职员”豁然开朗的同时,也被后面的消息惊住了,原来,同机的乘客当中竟然还有这些人!“圣徒”“热血”“复仇者”和“时之刃”。哇!这真是一架魔鬼航班呐!更何况刚刚还在航班楼前的停车场里发现了一部遭人遗弃的车辆,里面满载着武器和一具尸体!“职员”燥热的脱下了那顶咖啡色的小礼帽,开始谢顶的头上冒起了热气,因为,那个死者的身份令他着急,“安全员”马特.伊斯特,他可是“深喉”的人呐!既然他死在那里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深喉”也已经注意到了这架特殊的航班,而以他的做事习惯势必会吸引全球的视线。 哦,不不不!不能那么办!那上面不止是坐着几个杀手、小丑和盟友,更重要的的是还有“唐笛”也在上边,更何况,我们也惹不起克里参议员呐!他可是入主白宫的热门人选。一旦冒冒失失的伤着他的夫人,就算是在曼谷也很难遮掩,如果闹得媒体报道连篇,那么,无论收获有多大也是丢脸,明来明去的可不是特战!“职员”想到这里便再也坐不住了,他决定撇开矜持和腼腆,直接打电话给“深喉”,如果仍旧说不同的话,他愿意开诚布公的向总统直接谏言。 第三章.七手断掌(1) 37.3.1 美国 华盛顿 01:00 一长溜带有拱顶和棋格玻璃的落地窗直杵杵的通到穹顶,它们齐刷刷的被猩红色的绒布窗帘所遮挡,透不进一丝的光亮,恍如从高空里垂落下来的帷幔一样,坐在下面的人就跟身在谷底深处相仿,渺小得没了身量。两个虎背熊腰的特勤岔开双腿站在墙角目视着前方,尽管他们努力的保持着挺拔的身姿,但是挺胸收腹和肌肉外翻都显不出他们往日的威严,反而滑稽的好像两个童子军在操练。一张椭圆形的会议桌足有八米长四米宽,即使两个人坐在面对面,也还是看不清彼此的五官,吕博为不由得深感羞惭,他知道不是光线太暗,也不是房间太大,而是自己老眼昏花。 他稳稳的端起面前的杯子,小酌了一口温热的咖啡,不慌不忙的等着“深喉”看完手机上的短信。他知道凡类似于“深喉”这般地位的人,他们的手机都经过特殊的加密处理,因此无论来电还是短信都是秘而不宣的,从而保证了通讯的安全,由于现代化的通讯方式每天都在更新,使得他们更容易获取到第一线的资讯,从“深喉”此刻的脸色上看,他刚刚获取到的信息或许就是一枚重磅炸弹。吕博为深暗这位特情巨擘的特点,仅仅通过观察他的脸色很难窥测到他的内心,唯有抓住他的一个小动作才是最准。吕博为漫不经心的喝着咖啡,眼神却不经意的瞟向了他的对面。 原来,“深喉”的右手小拇指常年带着一个皮质的指套,因此它平时是打不了弯的,而当他内心焦虑或感到恐惧的时候,这根小拇指就会不自觉的弯曲过来,这是他摸枪时的习惯动作,他习惯用小拇指来拨开枪套上的按扣,这样其余三指就能很快握紧枪柄,而拇指则同时压下保险,这样,手一抬起枪口便能对准对手,而后便是扣动扳机了。为了提高小拇指的摩擦系数他习惯套上一只指套,虽然已经很多年不必摸枪了,但是这个习惯却怎么也改不了,直到现在也仍是如此。而知道他这一习惯的也只有与他共事多年,并且仍旧追随在他身边的吕博为了。 是什么内容的短信令他如此不安呢?吕博为收回了目光心中暗想,但他却不会主动开口询问,这也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身处在这样一个圈子中间,随处都是秘密和谎言,因此,问倒不如不问。但是,吕博为此刻也有担心,因为由他主导的“潜水泵”计划渐行渐进已经到了敏感时段,他对这个已经策划了多年的收官之作用心很深,所以绝不能有半点纰漏出现,他现在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为潜水启动而做的准备,为此他小心又小心唯恐稍有不慎,毁了这件精心打造的绝世作品。然而,“深喉”的反常表现越来越揪起了他的心,是什么能让这个重要的讨论进行到一半却撒手不管呢? 似乎是觉察出了自己的停顿已经招致“闲写手”的疑虑,“深喉”终于从沉思当中挣脱出来,他看了看面带不解的吕博为无奈的耸了耸肩,而后稍作沉吟,接着便挥手将那两名特勤轰出了房间。吕博为觉得他这是有话要对自己谈,于是放下手里的杯子,挪动了一下屁股,拿出一本正经的样子来。这时房门已经在那两名特勤的身后缓缓的关严,“深喉”痰嗽了一声看了吕博为一眼,然后慢吞吞的站起身,开始绕着这张椭圆形的办公桌踱起步来。似乎他还没拿定主意该向对方透露多深多浅。吕博为此刻已经确信这是一个非常棘手的事件,不然他也不会纠结到当断不断。 于是,吕博为抢先开口,这是他的进攻策略,很多时候以退代进都极有效果。就听他开玩笑的说道: “噢,胡弗,你不必这样,我对你面临的处境深感同情,但是我却无意介入。” 胡弗.杜勒斯是“深喉”在冷战时期用过的化名,是他出于对胡弗和杜勒斯这两个特情巨擘的尊重而借用的,而他的真名却没人知晓。吕博为因与他共事多年所以有资格这么称呼,同时也是基于这是一个私密空间没有外人。但是“深喉”似乎没有听见,他缓缓的踱着步子依旧没有发言。 吕博为于是不再说话,自顾自的喝起咖啡来,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妄言一句就等于自杀,所以他干脆置身于事外静观起事态的变化,但是到了此刻他也开始有一点点的焦虑了,而“深喉”接下来的动作就更加重了他的心思,他真的搞不明白,以“深喉”如此高深的城府竟然也有掰扯不开的时候。就见“深喉”走到墙根的壁炉旁停下脚,他伸手从炉架上的雪茄木盒里取出一支古巴产的手卷雪茄,他慢慢的拿在手里摩挲转动着,他已经戒烟很久了因此这是他很少有的举动。吕博为注意到他的手在摸到雪茄闸刀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这表明了他的内心已经到了非常紧张的程度。 吕博为决定采取行动了,他不能坐视这么难得的机会从眼前溜过,因为从眼前的情况看,“深喉”不会向自己透露半点那短信的内容,而他一旦开口也许会将自己逐出屋,那样一来就失去了了解这个重要情况的机会了,吕博为想道:一定要想方设法留在屋中,哪怕是察言观色也能抓住几分。于是,他缓缓的起身稳稳的走到了“深喉”的近前,随手拿起了炉架上面的火柴盒。“深喉”瞟了吕博为一眼,深知这位老友体会自己的难处,于是,他手指一用力便剪开了雪茄的烟头。扑!吕博为顺势划着了火柴,跳跃的火苗在雪茄上来回的烧灼,很快香醇的烟草气味便飘满了屋子。 吕博为将快要燃尽的火柴丢进壁炉,而后转身走回椭圆形的会议桌,他希望通过一个体贴的动作消除“深喉”的孤独,这在一个人面临压力的时候就显得极其的重要,即使他不便说出什么,但有个人在总比一个人面对要感到强大得多。于是,慢慢酌着雪茄的“深喉”重新踱起步来,看来等他做出决定还需要一些时候。吕博为给自己的杯子当中又添了点咖啡,这个动作纯属是在填补空白,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这么干坐着,而他也不敢真的喝得太多,那样一来他就不得不跑厕所,这跟主动退出也差不了许多,为此,他假意是在陪着“深喉”而实际上也在心里犯起了嘀咕。 突然,那部刚刚收到神秘短信的手机突然蜂鸣起来,声音之大下了“深喉”一跳,他瞟了吕博为一眼之后快步走到桌前,看了眼来电的号码犹豫了片刻,随即痰嗽了一声接通了电话。“深喉”开头的几句寒暄过后,吕博为已经大致听出了对方是谁,他意识到“职员”的这通电话肯定与刚才那条短信有关,于是更加的吸引了他的注意,但是,“职员”说话的时候很谨慎,他连一个字也听不见,吕博为暗自着急脸上却不带半分,于是急急的思索起对策来,当他的眼神往桌上一按时忽然有了灵感,就见他装作若无其事的端起了杯子,一手托底一手握边,无形之中这两只手就形成了一个喇叭状,然后稍稍调整了一下方向,一个拢音的装置就形成了。 吕博为假装扭头的样子把耳朵对准了喇叭口,他希望籍此能够听见一两个发音,不想他的这个发明果然有效,他甚至听出了“克里参议员”和“马航航班”这几个字来,吕博为的大脑快速的旋转起来,他把这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词汇联系起来,立时就浮现出“唐笛”这个名字来。原来“大师”此番安排“唐笛”撤离的计划他是知道的,此前的计划稍有改变,依照“大师”的意思先期撤离的本不是“唐笛”,而是“闲写手”吕博为,因为他的年事已高不利于再冒险潜伏,因此撤回本部也好享两天清福,但是吕博为婉言谢绝了,他有“潜水泵”计划当借口,哪怕“大师”也说不动他。 为此,“唐笛”陪同克里夫人的泛太平洋之旅便开始了,而她们的首站便是马来半岛,如此把克里参议员和马航航班连起来,岂不就是在说“唐笛”出走这件事吗?吕博为的心第一次跳的如此的凶,他没办法接收自己的爱人在走到最后一步的时候失了足。于是,他想:无论如何也得帮她逃过此劫,为了我们的女儿也不能让她栽跟头。原来,“闲写手”与“唐笛”有一个爱的结果,她就是始终不知谁是自己亲生父母的吕律调。要见亲生女儿一面的渴望折磨了他们很久,这也正是“唐笛”答应回国的主要缘由。吕博为刚一推测出“深喉”与“职员”的对话内容,他便有些坐不住了。 就在这时,“深喉”终于开口说出了一句话,那话让吕博为听了就像刀扎在心窝。 “曼谷向来就是我们的地盘,只要在曼谷安排好了人,飞机一落地就控制住所有的人,这个方法最简单,难道你还有什么不放心?” 吕博为确凿无疑的肯定他们要抓的那个人就是“唐笛”,但是电话那头的“职员”似乎并不赞成“深喉”做法,“喇叭筒”里隐约传出这样的声音。 “难道你就丝毫也不顾及克里夫人的脸面,或许明年她就是第一夫人! ” 哦,“深喉”给这话问的哑口无言,其实,他刚才一直纠结犹豫忐忑不安的根本原因也正在这里,只是当着“职员”他不愿意流露出来罢了,说起克里参议员他们真的不敢太过分,几乎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概率锁定新总统就是这个人,一旦毫无顾忌的得罪了克里夫人,那么明年你还打不打算接着干呢?百爪挠心的“深喉”真的有点不知所措了,他有好几次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自己的高参,但他最终却都下不了决心,毕竟这件事情太敏感了,他不敢冒这么大的风险,哪怕是吕博为这样的亲信他不能随便吐露实情。可就在这时,“职员”开口说出了自己的方案。 “哦,这样做嘛!倒是不错,只是…好吧!全权委托给你喽!阿瑟。” “深喉”听过了“职员”的计划之后迅速的做了一番权衡,他觉得直接插手此事弊比利多,于是,他很滑头的把肩膀往下一溜,顺势把这个烫手的山芋丢给了阿瑟。 当“迪戈加西亚”和“f-22”的字音从“喇叭筒”里隐约传出的时候,吕博为的心一下子揪得更紧了,“职员”想要干什么?他的馊主意甚至比“深喉”明火执仗的扣人还来得胆大妄为!难道说他想用“猛禽”隐形战机拦截一架载满乘客的民航班机?然后劫持到迪戈加西亚的美军基地?哦,这个做法太有可能了,这种秘密做法不仅可以掩人耳目,而且刚好适合秘捕“唐笛”这样的特殊人物,至于克里夫人就更好办了,事后通过某个反劫持或者搜救的借口,让她重新回到参议员的怀抱,这样还能得到下一任总统的垂青和赏识。哦,阿瑟,这个阴损毒辣的家伙! 到了这个时候吕博为已然搞清了那条短信的内容,并且也知晓了对手下一步的行动方案,他想是该离开了时候。于是,他站起身来冲着“深喉”做了个内急的样子,而后便转身朝着门口走去,他想:必须将这个十万火急的消息通知“财神”,在航班起飞前做好应对的措施,否则,“唐笛”危矣!他在出门之前偷偷的瞟了眼墙上的挂钟,心里焦急道:时间很紧!等“财神”通知到“大师”的时候怕是已经来不及啦!吕博为第一次显现出了惊慌失措的神色来,还好这与他内急的借口倒也吻合,只是他在关门的时候用力过猛,不期发出较大的声音,引得“深喉”朝他的背影瞟了一眼。 第三章.七手断掌(2) 37.3.2 阿富汗 荒漠山区 01:05 和着头顶上面旋翼破空的突突声,仪表盘上的指示灯也发出了一闪一闪的蓝光,营造出一种颇为性感的舞台效果,同时也照亮了西村那张英俊的面孔。浅野怀抱着她的狙击步枪低垂着眼睑,目光游移的落在了扳机的护指环上,在那圈光洁度极高的表层上映着西村的脸庞,从中依稀可以看清西村的模样。浅野的心跟随着引擎的节奏怦怦的乱跳着,一种说不清楚因何而起的兴奋令她的面孔微微泛红。在重新登上这架“黑鹰”的时候她有意的坐在了前面,这里本应该是早川的位置,尾岛和前田为此现出了奇怪的眼神,但她却赢得了西村热情的目光,为此她才有了这份躁动的心情。 早川并不介意浅野抢了自己的位子,相反倒觉得坐到后面的机舱里更方便查看地形。因为弹药给养的缺失他们必须绕道飞行,先要到达西村说的那个补给站去装满每个人的行囊。这次任务从一开始就显得诡异多变,未曾抵达目的地就先行交火的情形难免会影响到他心情,这种遭遇在“七手组”之前的各种行动当中很少出现,虽说早川并不因此就丧失了信心,但是沮丧还是免不了的,尤其是他的团队所表现出来的现状让他深感担忧,铁板一块的“七手组”因为增加了一个新人儿出现了裂痕,这也是先前从来不曾有过的现象,早川的心因此而变得无法平静。 尾岛和前田寻找任何一种机会用来睡觉,他们相互依靠着发出粗重的鼾声,甚至隔着引擎的噪音都能够听得到。早川对他们没心没肺的表现感到很欣慰,此刻他正好不希望有人打扰。借助着战术手电筒的微光他仔细的查看着作战地图,虽然早已经装备了全球定位系统,但是早川还是觉得这种传统的方式更为牢靠,但是那个困扰着他的疑团却始终没能解开,因为他拿着那张军用地图翻看了多遍,直到现在为止他仍旧找不到西村所说的那个补给站。一团阴影从早川的心头浮了上来,他又一次回顾起了自西村出现以后的种种怪像,疑虑不由得再次占据了他的心。 嗨!这家伙到底靠不靠谱呀!怎么自从登上他的直升机以后,一切事情都开始变得不顺了呢?如果不是因为他是迈克推荐的人,我早就该怀疑家伙是个故意搅局的人了!可是看他在交火当中的表现又是那么的勇敢,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故意破坏的人呐!只是,越是这样的人恐怕就越是危险呐!早川想着不由得回头往驾驶舱的方向望了望,心想:暂且把这个猜测先放一放,等到了补给站之后就能见分晓了,如果一切都能进行得顺顺当当的,那么一切疑虑全都一笔购销掉,否则的话,哼哼!这家伙的背后一定有文章!即便是完不成任务,有他在手也能交差了。 几乎就在早川的念头刚刚生成的一刹那,直升机忽然做了个右侧的大角度翻转,早川的身子一栽歪便朝着舱尾栽去,他慌忙丢了手里的地图一把抓住了固定吊索,这才勉强稳住了身体。而仍在瞌睡之中的尾岛和前田两人则没有那么幸运,两人连滚带翻的跌到了舱尾,早川心底的怒火腾的一下子燃起,他刚想扭过头去大声的质问西村,却听西村猛然喊道:“坐稳,导弹来袭!”跟着,直升机又朝着左侧来了个大盘旋,晃动之大令早川不得不伸出双手抓住吊索才勉强稳住了身体,再看尾岛和前田两人可就惨了,他们还没来得及从舱尾爬起,就又连滚带爬的被贯到了机舱的前端。 “妈的!你这是怎么搞的?到底会不会开飞机!” 前田大声的咒骂着,然而不等他的话音落地,就听见一声尖利的啸音传来,刺得人耳膜生疼难以忍受。同样是满腔怒火的早川知道,这是导弹来袭的啸音,因此一肚子的怒气顿时散得一干而净。就在这时,只见一道橘红色的曳光从舱底划过,显然,西村刚刚所做的侧翻动作起到了作用,一枚从荒漠之中发射的肩扛式导弹被他成功的躲过了。早川大声的赞了一句“干得漂亮!”然而他的话音未落,又是一阵啸音撞进舷窗直冲耳膜,早川正待要大声提醒的时候就听砰的一声,机身发出剧烈的一震。 又一枚导弹从地面飞了上来,曳光显示出它的飞行轨迹,早川眼睁睁的看着它紧擦着旋翼的边儿飞了过去,心中念叨着所幸没有正面击中,否则,一但发生爆炸旋翼必毁,“黑鹰”坠落自然也就无可挽回了。然而,早川的祈祷为时过早,即使没有发生爆炸,飞机引擎遭此重创之后的损伤程度也超出想象。早川听见刺耳的摩擦声从头顶上传来,并且越来越严重,飞机开始左右晃动起来,渐渐的失去了稳定性,显然它很难在正常的飞行了。这时,从驾驶舱里传来了西村的警告声:“抓紧,必须迫降了!” 早川赶忙伸出手去帮助尾岛抓牢了吊索,随即看到前田也在舱边稳住了身体,就在这时,“黑鹰”的机头明显下坠,而机尾则开始画着圈子进入了陀螺状的尾旋状态。早川暗叫一声:不好!吾命休矣!当即想到发生尾旋生死各半,难道奇迹还会发生吗?随即,他把牙一咬心一横闭上了眼睛。原来,早川清楚的知道直升机与固定翼飞机不同,它一但进入到了尾旋的状态,就很难再恢复到正常的飞行了,从这一刻开始直到飞机坠落最长也到不了一分钟。早川再一次不甘心的把自己的性命交到了西村的手中,他在心里默默的祈祷着:但愿西村神勇,带我们再一次平安的落地吧! 早川的祈祷应验了他的心诚,直升机沉沉的跌落在了一小片凸起的沙丘上,还在转动的旋翼猛的切进沙地里,立时就带起了扬天的沙尘来。随着机身重重的往一侧栽去,插进沙土中的桨叶再也无力摇起,这架不消停的“黑鹰”终于停了下来,沙尘钻进机舱里,呛得大家连声的咳嗽起来,早川憋住一口气然后大声的喊道: “赶快出舱,分头警戒,敌人很快就会包抄上来!” 喊罢,他哗的一下拉开了几乎朝天的舱门,而后抓着吊索费力的爬了出去。在他的身后,前田用肩头顶起尾岛的屁股将她托出了舱门,随后,他自己也拽着吊索钻了出去。哒哒哒!前田刚一露头就被一串子弹压在了舱口,他顾不得考虑许多,只好沿着舱壁顺势一滚跌到了沙丘下面去。接着,哒哒!哒哒!哒哒哒…更加密集的子弹朝着铁门飞了过来,前田顺着子弹飞来的方向侧耳听了听,根据枪声的距离估摸了一下远近,随即一扬手,嗖!扔出了一颗手雷。轰!枪声弱了片刻,但很快就密集起来。嗖!嗖!嗖!前田一连扔出了三颗手雷,轰轰轰!接连的爆炸声压制住了对方的火力,这时早川和尾岛方能抬起头来相继开始射击。 当!西村重重的一脚踹开了已经受压变形的舱门,随后一回手拉住了浅野的胳膊一用力,浅野迅速的从仰倒的姿势当中坐了起来。跟着,西村又伸出双手往她的腋下一架,直接将她从朝天的舱门口推了出去。砰!砰!砰!很快,翻倒在地的直升机上响起了狙击步枪虽然紧凑却不连贯的枪声。浅野借助直升机平坦坚实的舱壁做阵地,架起枪来便开始射击。她每射一枪都会带走一条人命,因此其威慑力不比m60的叫嚣来得低。早川回头看了一眼不由得叫了声好,随即拿起望远镜来朝着对面观望,他发现这一次进攻的敌人比先前那批少了许多,并且战斗的意志也不十分坚决。 “前田尾岛,你们从左翼绕到后面去,我们来他个前后夹击。” 前田尾岛应了一声刚想转身离去,却又被早川开口叫住了,就见早川解下身后背着的通讯器材交到了尾岛的手中,简单的说了句:走吧!便又抓起枪来开始了射击。前田尾岛心头一热,他们知道这是移交指挥权的第一个步骤,如果早川不幸被一颗流弹击中,那么无需再听他的命令,前田和尾岛二人就可以擅自行动了。前田尾岛眼含着热泪点了点头,二话不说便扭头离去了,他们知道只有自己尽快的包抄到位,才能够减轻早川这边的压力,那样一来,他就不必面对如此大的风险了。前田尾岛二人刚刚离开,西村也顺利的爬出了舱门,他手上提着一支m16也加入了战斗. 阿富汗 美军基地附近的农庄 四只军靴、两根皮带还有团成一团的迷彩,随意的丢弃在了靠近牛棚门口的地面上,原本码放得整整齐齐的草垛被弄得异常凌乱,就好像刚刚遭遇过抢劫一般。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隐约传来,虽然动静不大却是持续不断,不期干扰了两头奶牛的正常睡眠。它们开始还能耐着性子嚼几口干草打发时间,不想翻来滚去的两个基佬却越搞越欢,挤得两头奶牛没了下脚的空间。终于,其中的一头奶牛被这种蛮不讲理的做法给惹翻了,就听它哞的叫了一声,然后蹬起后蹄狠刨了起来,基佬的动作这才稍有收敛,但是没过多会儿,他们又像一对发情的野狗那样叠在了一块儿。 这一回另一头奶牛也不干了,它也哞的一声加入了战团,两头奶牛蹬起后蹄狠劲儿的刨了起来,立时干草飞扬牛棚里乱作一团,哞哞的叫声连续不断,估计这两头奶牛也知道这是在保卫自己的家园,因此连叫声也显得大义凛然。牛棚对面的简陋农舍里亮起了灯光,但随即就被一阵怯怯的嘀咕声熄灭了,原来,此地距离美军的基地并不算远,而那些背井离乡的大兵们又鲜有娱乐打发时间,于是便开始盛行起了同性恋。附近的农户们早就习惯了那些穿着迷彩的娘娘腔,因为每到半夜三更他们就会溜出营地跑来农庄,那些羊圈牛棚更是它们常来常往的地方,农户们只当是没这回事一样。 两个基佬给这两头牛搅和的没了兴致,想发脾气却又不敢跟牛较劲,于是,只好悻悻的爬起身,弯腰厥腚的在地上扒拉着找寻自己的衣物。他们一边没好气的翻腾着乱草,一边在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连牛听了也脸红的脏话。两头奶牛骄傲的昂起了头哞哞叫的更欢了,它们相互蹭着对方庆祝着自己的胜利,根本不去理睬这两个烂人的嘴上功夫。不料,其中一个家伙却很不知趣,他以为凡是雌性的就好欺负,所以,趁着奶牛不备狠狠的踢了奶牛的屁股一脚,不料,虽然奶牛疏于防范但是反应却一点也不慢,它不等那个家伙转过身便蹬起后蹄踢了回去。 哎哟!那个家伙捂着小腹倒退了几步绊倒在草垛上,还不等他忍过那阵难熬的疼痛,却又像给蛇咬了一样腾的一下跳了起来,嘴上嗷嗷乱叫着引来另一个家伙的关注,于是,他走过来想安慰一下自己的基友,不料他也给眼前的一幕吓住了。原来,刚才被牛踢倒的家伙失足砸翻了草垛的一角,不料却露出了一张人的脸孔来。虽然这一惊非同小可,但是这两个家伙却像是中了头彩一样,只见他没对了下眼色之后便迅速的穿好了衣服,然后凑到草垛近前扒开上面的干草,他们看见了一具仅着内衣内裤的尸体。两个家伙当即商量了一下,其中一个留下看守现场,另一个则飞一样的向营地跑去,原来,他们的发现能够为自己换来至少两周的假期。 很快,基地司令官就会草拟一封加密邮件,发送对象是中情局专门负责特种作战的迈克.斯班森准将,并且还会紧急联络刚刚从基地出发的雇佣军首领早川,告知他们刚刚在基地附近一家农庄的牛棚里发现了一具尸体,经过辨认确信他就是黑鹰直升机的日裔飞行员,名字叫做西村盛彦。 第三章.七手断掌(3) 37.3.3 法国 巴黎 绿野画廊 01:10 (17:10) 阿兰在爬满了绿萝的画廊门前站下,摘了那顶蓝色的礼帽拿在手上,又冲着玻璃理了理修饰一新的头发,而后才推门走了进去。画廊的门实在矮小,如果不脱帽的话恐怕会碰到头,并且过厅也着实狭窄,只有侧着身子才能避开各种陈列造成的障碍。但是阿兰倾心喜欢这里的氛围,既随性又理智,没有酒的沉迷,没有咖啡的醇腻,甚至也不同于书卷的气味,可是,当你身在其中的时候,你才会真正体会到那种艺术的纯粹。这是巴黎众多画廊当中极为普通的一家,却是阿兰最青睐的一家,他只有在独自打发时间的时候才会来这里,而今天他却破例同意来这里见一位中国的画家。 曲折的画廊里视野被挤得窄窄的,但是,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望去几乎都能得到一份惊喜,应当说画廊的设计可谓是匠心独具,在这里每一幅作品都被安置得很别致。阿兰来此虽然不是为了赏画却也免不了踯躅前行,更不期被一幅平铺在案台上的画深深吸引,于是忍不住停下脚步多看了几眼。这是一幅构图简单的沙画,虽然黑白色调灰暗背景,却靠着浓淡表现出了视野的纵深,更巧妙的是它利用了深浅的变化巧妙的显现出了极其恢宏的场面。炮火硝烟爆炸烈焰,厮杀呐喊人仰马翻,好一幅惨烈的景象!阿兰被画中情景所吸引,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一个熟悉的名字来,滑铁卢之战。 “杜瓦尔先生也喜欢沙画吗?” 忽然,一个声音从昏暗的角落里传出,阿兰心头一震随即意识到自己走了神。于是,他稍一沉吟便稳住了心神,却不回头观看,只是盯着那幅沙画说道: “嗯!我一直喜欢简约风格的作品,却不局限于沙画这一个种类。” “哦,其实,具体说来,沙画不单纯是构图简单,最特别的是它具有动感。” 那个人非常专业的回答引起了阿兰的兴趣,他忍不住回过头去,就见一位年轻的东方人端坐在角落里,脸色带着谦和的笑容。阿兰禁不住怦然心动,暗忖道:莫非, 他就是约来见面的那个中国人吗?好像猜透了阿兰的心思似的,那年轻人起身说道: “对,我就是约您见面的那个人,来自中国的画家,我叫齐骥。” 阿兰似乎并不太关心这个年轻人的姓名,他的兴趣点还停留在他刚刚说过的话,齐骥看懂了阿兰的疑虑,于是笑了笑来到那幅沙画前面。他在桌案前站稳撩起了画的玻璃罩,沙画随即裸露在了阿兰的眼前,齐骥打开装着沙子的盒盖,手伸进去拈起一撮沙子来,他略一凝思随即动起手来,就见他的两手在画面上面拢摊泼撒,非常娴熟的作起画来,画面随着他的手法不断的变幻着场景, 一场大战就以这样一种独特的方式展现在了阿兰的眼前。 他的目光随着齐骥的双手移动着,心里体会着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是如何的惊险,直到那顶熟悉的两角帽随着白色战马黯然遁去,阿兰才从画的意境当中解脱出来。 “哦,很精湛的表演。年轻人,你约我来,不是单单为了回忆那场战役吧!那可是对法兰西,甚至,对整个欧洲都有着深刻影响的重大战役啊!” 齐骥注意到了阿兰使用了“表演”一词来称赞他的沙画技艺,并且,也毫不掩饰的表达了自己对于滑铁卢之战的敏感,于是,他笑了笑回应道: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并不想借沙画来表达什么深刻的寓意,如果我画了火烧圆明园的话,或许您会联想到更多的东西。” 阿兰惊诧于这个年轻的中国画家的语言竟然如此的犀利,随即想道:是啊!滑铁卢之战是法兰西与英普对阵,若是说到火烧圆明园的话,那可是英法联军一起干的坏事,哦,还是言归正传吧!免得被这个年轻人问得没有面子。于是,阿兰便不想再提及那幅画的内容了,但他又不甘心在没开时谈判之前就先长了对方的气焰,这口气让他这个一向骄傲的法国人实在是没法往下咽,于是,他的锋头一转而对着齐骥的技法挑起了毛病。 “以我对沙画的浅显认知,年轻人,你在处理画面变化的时候还是有些不太连贯,这就使得观赏者的思路容易产生间断,好的画师可从来也不会给人留下这样的感觉,他们在画面的更新变换当中很有讲究,先动哪一部分或者先留着哪一部分,无不体现着他们的风格特点,哦,呵呵!你看,我说得多了一点,想必不会介意吧!年轻人?” 齐骥想不到这个貌似硬朗的法国人竟然也会用软刀子捅人,于是想道:哪有拿画跟电影比连贯的?就算沙画具有动态的表现手段,但它到底也是一种静态的画面,怎么能拿画去比视频呢?这不明摆着是他刚才折了那一阵,不找回面子就心不甘呐!管你此刻心里是苦还是酸,反正我没时间跟你这儿闲扯淡,不如,借着讨论绘画技艺的功夫先把“大师”交待的事情办完。齐骥想到这里便开始拨拉起了小算盘,可手上也没闲着,就见他抓起一把沙子,借着现成的画面,变改动边说道: “杜瓦尔先生说得是啊!如果处理好了改动的次序,那么画面的递进关系就会变得合理,因而情节的变化也就显得自然而且连续,就像这样。” 齐骥说着话沙画已经在他的手上发生了奇妙的变化,先是出现了一个电气工程师的影像,那人佩戴的胸卡上还清晰的显现出他的名字来。阿兰不由得一愣,但不等他回过神儿来,齐骥又在画面上变换出一个女教师的模样来,接着还竟然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她自己的名字。不知不觉间阿兰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虚汗。 他知道对方所表现出来的人物可都不是虚幻,他们眼下都在中国境内从事着所谓的“正当职业”,而实际上他们都是些肩负着秘密使命的法国人。阿兰立刻想道:如果不马上喊停的话,还不知道他会一口气画出多少个间谍来。哦,原来,这个家伙约我前来并非是为了谈判的,他这是来这儿跟我叫板的! 阿兰顿时像个泻了气的皮球一般,深知自己决不能拿那么多法国精英的生命做无谓的冒险,因此,几乎不用再多商量就决定了接受“大师”提出的条件,尽快放了“买手”和“中间人”。其实阿兰在这件事情上本来就心虚气短,原本已经是谈好了的事情,却因为法方内部的问题搁了浅,现在如果还想扣着不放人,那确实有点欺人太甚。难怪连“大师”都忍不住要翻脸,不惜拿出压箱底的情报来换那两个人,唉!罢了,做个小小的妥协算不上丢人,今天到此为止哪儿说哪儿散! 阿兰已经不想再在这件事上纠缠了,他想的是:虽然“买手”和“中间人”双双受伤入院,但眼下已经没有了生命危险,不如就派人把他们直接护送上最近的一趟航班,这件事啊!早解决早清闲。于是,阿兰伸手将齐骥拦下,心说:别在那沙画打我的脸了,你的意思我都明白,眼下先放着那些法国的情报人员假装没看见,只要我这边一摇头你那儿就翻脸。呵呵!咱也甭费那个劲了,我现在就跟你表个态吧!立马放人。于是,阿兰咬着齐骥的耳朵根子说出了自己的决定,心想这个年轻人真他妈的走运,跟了“大师”这号人物算是选对了人,绝对好过那位女外交官。 不料,齐骥听了阿兰的决定之后没有半点兴奋,他甚至连句感谢的话都没拿来敷衍,阿兰的心里非常的不快,他想:就算你占据主动也不必太傲慢吧!谁不知道皇帝排队做风水轮流转?难道你就不留条退路长个后眼!他心里想着眼盯在齐骥的手上,就见沙画又出现了新的变幻。阿兰的心不由得往下一沉,眼神也变得僵硬了,他知道,其实现在才是对方提出的真正条件。阿兰急急的想着:这个情况他们又是怎么知道的呢?难道“大师”能掐会算?还是他本来就在现场而没被发现?哦,这个事情可就不好办了,答应他无疑是个巨大的损失,拒绝又面临着更大的危险,哦,我该怎么办? 原来,经齐骥魔幻般的一抹,画面上现出一只巨大的蜘蛛,它喷沫吐丝织成了一道漫天的大网,却忽然被一只玻璃杯扣在了里面,那杯上赫然写着一个人的名字,正是阿兰。是的,“蜘蛛”先生在混乱的交接现场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这让许多家觊觎他网中宝物的特情组织非常的失望,由于当时“看守”的被击毙,“买手”和“中间人”双双负伤,以及“密探”的突然落网。这些激烈的场面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因此没有人注意到老奸巨猾的“蜘蛛”到底往哪儿躲藏,然而,阿兰施巧手带走“蜘蛛”的伎俩却没能逃过“大师”敏锐的眼光,因此这才是拿出有分量的情报来约阿兰的真正目的。 其实,“大师”在亲眼目睹了初寅的表现之后,一种莫名的忧虑萦绕在他的心头,虽然初寅本人的问题已经非常的严重了,由于她的出现已经危及到了“闲写手”和“堂笛”甚至包括他自己的安全,但这些都还来得及采取措施规避风险,正所谓“亡羊补牢犹未为晚”。但是,像初寅这样一个有过问题显现的人,为何还会被派来执行如此艰巨的任务呢?“大师”不得不在心里画上一个巨大的问号。于是,“大师”把自己的安危放到了一边,却立即采取了反制的措施,他一方面积极组织“闲写手”和“唐笛”的撤离,另一方面也在查找后方的忧患问题上动了脑筋。 可想而知,没有任何证据的怀疑是说不出口的,更何况问题还是出在大后方的高层人物当中。令“大师”倍感为难的是:就算查出是某人派遣了初寅,可那最多也只能算是工作失误,不能说是别有用心。“大师”身在前方自身也在总部的监控之中,他因此一贯谨言慎行,可眼下他已经推测出总部高层藏有更大鼹鼠可能性,而不管不顾不闻不问决不是他的作风,为此,他敏锐的抓住了“蜘蛛”身在巴黎这样一个难得的机会,于是,才决定拿出压箱底的硬货来说服阿兰,如果能够把“蜘蛛”连同“买手”和“中间人”一道送回国内,那么,“蜘蛛”大网里面一定有那只鼹鼠的脚印。 阿兰真的感到头痛了,原本他是想留着“蜘蛛”为己所用的,不想却走漏了风声,他深知这个世界上想要得到“蜘蛛”的人很多,其中不乏有cia和kgb这样的情资大户,而一旦“大师”把自己偷偷扣押了“蜘蛛”的消息放出去的话,那后果远比损失上几个法国特工还要严重。他们或许会为此而要了我的命啊!哦,哦,哦,这可如何是好呢?阿兰心急火燎的左右权衡,把“蜘蛛”还给阿瑟?这样做固然可以得到老友的垂青,可是中国能够答应吗?我从山姆大叔那里得到的好处能比中国熊猫做出的让步大很多吗?未必有这种可能!假使顺应了“大师”的要求,他必定会守口如瓶,那样一来不仅能够交好中国,也不必的最美国,如此何乐而不为呢? 阿兰虽然已经做出了决定,但他仍旧很不情愿对方如此轻易的获胜,所以,他还想着再扭捏几分钟,好让自己的心理稍微得到一点平衡。但是,那位年轻的中国画家似乎并不想等,就见他一手按着耳朵一手撒沙作画,画面上面清晰的显现出这样的字样:国安局的车已在某某城市的某某公寓的楼下等,像这样的特工小队还有十二组,从现在开始每过三十秒钟,就会有一组特工开始行动,计时开始:1、2、3… 阿兰觉出冷汗顺着额头鬓角已经流到了下颌,他这时才发现原来这个年轻画家一直开着视频对讲系统,画面的内容和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镜头的监控之中,而此刻正在远方遥控这一切的,无疑正是“大师”本人,阿兰心服口服的想:既然如此,不如认了吧!于是,他冲着那只微型镜头点了点头,而后垂头丧气的坐了下来。现在,他必须仔细的倾听画家向他转达“大师”的具体安排。 第三章.七手断掌(4) 37.3.4 阿富汗 荒漠山区 01:15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轰!轰!尾岛在起伏的沙丘间快速的奔跑着,身体灵活得就像一只荒漠狐狼,她奔跑的速度快得连子弹也追不上,乱枪打来也只能落她的脚印上。m16突击步枪在她的手上时不时的叫响,间或还会把一两枚榴弹射出枪膛,枪声爆炸声以及腾起的沙尘一路追赶着她,几乎吸引了敌人的全部火力和目光。前田趁着这样的机会迅速的出招了,就见他弓着身猫着腰沿着尾岛抢出的空档一路小跑,迅速靠近了荒漠中间的那条简易小道,在那里一拉溜停着七八辆各型皮卡,少数几个留在车上的敌人,正手忙脚乱的鼓捣着往车厢里装十四点五毫米高射机枪。 前田将身体伏得很低却把这一情形看得真真切切,他的心里非常清楚:一旦让那大家伙开起火来,别说“七手组”只配备了轻武器,就算有阿帕奇助阵也会心生恐惧,所以必须尽快将它们尽数摧毁!前田想罢弹身而起,他紧贴着沙地像猫一样的行进,一会儿快似白驹过隙,一会儿又僵如枯枝落地,正当几个业余枪械师忙着手工装攒山寨版的机甲火力的时候,前田悄然来到了这个小型简装装甲车队的末尾。就见他枪交左手单膝跪地,探臂膀从背囊里掏出一列高爆浓缩的c4 炸药来,这种预切成块的炸药后面都带有塑胶粘条,他只要把它们像口香糖一样往车上一按,随后就可以引爆。 前田迅速的将第一块塑胶炸药贴在了尾车的油箱上,而后起身快速的朝着前面那辆车跑去,他照方抓药的依次动起手来,很快便将整个车队全都贴上了这种“即时膏药”。随后,他的身子往路边一倒顺势朝着下边的沙丘滚了过去,他的动作干净利落,而且简洁连贯,不能不说他反应敏捷处置高效,可就是这样他也没能抢先多少,就在他刚刚滚到沙丘后面,还不等他就地伏好,他就猛然听见了十四点五毫米机枪叫嚣起来的恐怖声音,当!当!当!当… 沉重的枪声虽然稍缓却也非常的连贯,恍如大锤一般连续的敲打着钢板震得人耳疼心颤,前田受此重压很自然的想道:无论多么坚固的阵地也经不起如此凶猛的火力覆盖,更何况是这里松软的沙土地呢?因此他不必抬头看也能想象得出来,当粗大的子弹钻进沙粒中间,那种破坏会如狂风扫荡的一般,扬尘瞬间就能将早川等人活埋。所以前田连想也不敢再想,他把眼一闭嘴一张握着引爆器的拇指一用力,只感觉到揿动的触点咔嚓一响,随即便是一阵连续的震荡,仿佛触发了地震一样。轰轰轰轰… 爆炸在小型皮卡车队中依次展开,高浓缩的塑胶炸药在爆炸的一瞬间造成了短暂的真空,巨大的爆炸声震耳欲聋,空气震荡所产生的冲击波将燃烧的汽油抛到了天上,隔着老远都能看见这一长溜的火光,再加上此刻夜色沉降正好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光,因此远远望去就仿佛在荒漠之中突然腾起了一条火龙一样。爆炸产生的碎片和燃烧未尽的灰烬随风飘散落在很远的地方,沿着风向吹出去十几公里的地方都还能够闻到焦糊的气味,这次剧烈的爆炸对敌人的心里产生了决定性的影响,他们开始溃退了。 前田被近距离的爆炸震得够呛,他感觉五脏六腑好像要被撕裂开来一样,他忍着窝心的痛楚拼命的张大了嘴巴,可是无论如何就是喘不上这口气儿来,直憋得他翻起了白眼儿舌头伸得老长。那一刻前田体会到了濒死的感觉,就好像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横跨在地狱的门槛上,他甚至有心干脆就一脚迈进去算了,哪怕是地狱也比卡在门口的滋味强,但是,这个念头立马就被各种恐怖的景象驱散了,他忽然又觉得活着要比死了强。最终,求生的欲望战胜了濒死的绝望,他咕噜喘上一口大气之后,想法立时就跟刚才不一样。 前田晃了晃他的大脑袋,从鬼门关里拽回自己的魂儿来,他侧耳听了听战场上激战的声音,随即在心里念叨着:嗯!比起刚才已经稀疏了许多,想必进攻的势头已经得到了有效的遏制,于是便支楞起耳朵搜寻起尾岛的枪声来。原来,前田和尾岛搭档已久,他们初始合作的时间甚至比起“七手组”还要早一点,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们二人总是粘在一起,不是夫妻胜似夫妻的默契为他们赢得了“黑白双煞”的美誉,因此前田非常熟悉尾岛那极富特色的射击习惯,甚至是在枪声四起的混战之中也能分辨得出,而这会儿暴风骤雨般的枪炮声已过,因此他更是不会错过。 果然,他很快便从乱枪之中分辨出了尾岛如鼓点一般的枪声,只是她的连续射击已经从三长连发缩短到了两短一长,显然这不是因为敌人减少而造成的,她是在节省弹药啊!原来腹背受敌的民兵武装虽然乱作一团,但是却没有丧失斗志,只是从集团冲锋改成了各自为战的模式,这样一来弹药的损耗也就随之升高,对于丢失了辎重给养的“七手组”而言无疑更是一种挑战,前田咬牙切齿的想:都是因为那个西村,如果不是他玩忽职守的话,或许我们早就应该在中国境内了。就在前田恨得心头直痒的时候,忽听耳麦当中传来明码的呼叫声。 “七手,七手,听到请回话。” 前田闻听心里不禁一动,他当即想道:是总部!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他丝毫也不敢耽搁,揿下了通话键之后便举起了话筒,急急的说道: “我是七手,我是七手,有话请讲。” 耳麦当中停顿了片刻没有马上应答,前田有些焦虑起来他正想开口催促,忽然,耳麦理传来了一个鼻音很重的声音,前田马上意识到这是“福将”的声音,于是精神一抖集中起了注意力,对于美军的敬畏已经深入这个民族的骨髓,即便是个美国大兵跟他讲话他也会拿出十倍精神劲儿,更别说现在通话的是一位将军了。前田差一点就站起身来立正敬礼了,这是个下意识养成的习惯,就连头顶着枪林弹雨也不想破例。但是,他只来得及跪起了上半个身子,耳麦里就传来了迈克的声音,于是,他不得不僵硬的跪在那里手捧着话筒听得仔细。 此刻,就在离他不远的一簇沙丘后,一双仇恨的眼睛里尚未脱离了稚气,他的手上还抓着那支已经射空了的导弹发射器,刚才集中“黑鹰”的那枚导弹就是从这支火器当中发射出去的,这个少年仅隔着一条建议的土路盯着前田,他刚才飞速疾跑点爆了皮卡车队的那一幕全都被这少年看到了,这是因为战场上的枪声实在是太吵,少年的大声警告竟然没有被人听到,于是,车队就在这少年的眼前被引爆,而车上的人则变成了串烧,那可都是这少年的同族父老啊!这少年的眼里几乎喷出火来。于是,他不错眼珠的紧盯着那个刚刚点了炮仗的家伙,不期刚好看到了前田露出路面的脑袋。 此刻,前田几乎被他听到的话给镇住了,他无法接受这样一件难以想象的事情,怎么?连一位美军特战准将也能干出这么不靠谱的事情来?那我们还他妈的怎么跟着他混!前田满腹牢骚的偷偷骂起街来,此刻,在他的脑海里第一时间反映出来的竟然是这样的画面:四只精明的狼坐着一辆猎人开的车去逮羊。我靠!怎么会这样?那个名叫西村的“黑鹰”飞行员的尸体在一家农庄的牛棚里被发现了?那么跟我们在一起的那个西村又是谁?难怪连换了两架“黑鹰”都往下坠呢?原来开飞机的是个内鬼! 前田听着想着大脑里已是一片混乱的状态,就连“福将”都跟他说了些什么也没听清楚,只剩下后怕和恼怒占据着他的心。他挺直了腰身撒开了眼神,开始漫山遍野的搜寻起他第一个想要告诉实情的那个人,在他看来现在除了尾岛已经无人可以信任。看看浅野那副贱了吧唧的样子,竟然鬼迷心窍的站在了假西村的那一边,时不时的替他袒护还互通眼神,甚至连早川也不敢当机立断,他一沾上“福将”两字就心里没根,这样的大哥还怎么跟着他混! 说来也是心有灵犀,就在他手举着话筒四处张望的时候,刚好与尾岛的眼神撞在了一起,前田仿佛见了亲人似的举起了手,用力的挥舞起来。尾岛稍微一楞神,跟着也挥起手来大声的喊着什么,尾岛莫名其妙的反应着实令前田感到不解,但他手举着话筒还有“福将”在那边不停的嘚嘚,所以,他既听不清楚也无法开口,于是,拨楞着脑袋茫然不知所措。不想,尾岛接下来所做的动作更是令他瞠目结舌,她竟然端起枪来对准了前田。喂!这到底是怎么了?连尾岛的脑子也出了毛病?巨大的问号在前田的脑海里刚一画出,尾岛手里的枪已然开了火。 哒哒哒哒!照例是连续四发的一个长点射,前田在被子弹射中的同时听得是轻轻楚楚,但是,尾岛射出的子弹越过了他的腋下飞到了身后,他反倒是被身后射来的子弹打了个穿堂而过。扑!前田一口鲜血喷了出去,他只觉得背在身后的通讯背囊像烙铁一样的热,但他已经无力在自己动手往下脱了,他前后晃动了几下之后仰面倒了下去,已经被打成胶糊状的通讯器炮烙着他的皮肤,这时的前田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他只举得自己的灵魂飘飘荡荡的要离开躯壳。等等,再等等,飘忽的意识仍旧在啰嗦,他有一个天大的秘密要对尾岛说。 终于,尾岛像奔丧一样的撞到了前田的跟前,她抱起他的头来连连的亲吻,她为自己的出手迟缓而暗自悔恨,她本来是可以抢在那个少年之前就把他射翻,然而生死就在这一线之间,她现在就是悔青了肠子也是为时已晚。她看见了那少年是在多么近的距离开火的,ak47射出的达姆弹竟然把通讯背囊都打烂了,子弹到了前田的体内已经是二次破穿了,但仍旧是劲道无比力度空前。尾岛知道此刻已是无力回天,于是她把前田的头放到了自己的身前,为的是记住这个家伙的模样,到现在已经是看一眼少一眼了。 前田似乎已经熬过了痛苦的阶段,他大张着的嘴巴使劲的呼扇,却连一个字也发不出来,他的灵魂拒绝了意识的挽留,执意的要即刻启程驾鹤西游。尾岛知道前田还有未了的心愿,于是伏下身去贴近他的耳朵说了句:“一路走好!”不料,这句话却在他拔脚要走的灵魂里引起了反应,稍稍按下云头悄悄的说了句:“小心西村,他是个冒牌货!”尾岛闻听不由得一楞,连忙附耳追问道:“此话怎讲?”前田喃喃说道:“问问福将。”随即闭上了眼睛灵魂随即出窍。 第三章.七手断掌(5) 37.3.5 阿富汗 荒漠山区 01:20 “撤!撤!撤!撤!尾岛前田快撤!” 早川用那只铁手掐住耳麦大声的命令着,他一连声喊出了四个撤字来,由此反映出他的急迫心情,由于看不到这两个人的身影,因此他才感到极度的焦虑,因他知道如果不趁着眼下的混乱局面赶紧脱离战斗,那么很有可能会再次陷入包围,而一但被这些死缠烂打的民兵粘住,他们或许就会死在这里了。于是,他先是命令西村掩护着浅野迅速撤到较高一点的地势上去,以便发挥出狙击手的威力好掩护大家撤离,而他则留在原地等候已经包抄至敌后的尾岛和前田两人返回。战斗进行的实在是太激烈了,已经彻底剥夺了他思考的权利,让他无暇去考虑那些困扰着他的难题。 早川躲在一个低矮的沙丘后面,看着四处逃散后又慢慢聚集起来的敌人,心里十分焦急的想:这两个家伙怎么还不回来呢?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吧!一种不祥之感涌上心头,早川不愿再想下去了,于是低下头来检查了一下随身携带的弹药。当他迅速的清点完一遍之后,心随之往下一沉,暗忖道:剩余的这点弹药还能够抵挡一阵吗?他们可是像蚂蚁一样的民兵战士呀!原来,早川在身上只找到了一支装满子弹的弹夹,加上枪上剩下的半个弹夹,他已经再也没有其他的弹药了。必须尽快赶到那个补给站区,否则就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啦! 早川的心里还在惦记着西村提到的那个补给站,虽然他在作战地图上找了半天,却连个标示也没发现。或许是因为保密的原因才没有标注吧!早川当时是这样来安慰自己的,虽然他对这个补给站是否真的存在还有一点将信将疑,但是现在他宁愿相信西村所说都是真的。想着想着他猛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某些问题,于是下意识的回头朝着后面的高地望去,心里念叨了一句:怎么没有听到浅野的枪声呢?是啊!西村保护着浅野已经跑开有段时间了,怎么还没设置好狙击阵地吗?现在的形势可以说是十万火急呀!敌人若是现在就发起攻击的话,我们拿什么还击?难道是像坐以待毙! 早川一想到仅有的一支弹夹就感到心虚,此刻他连自杀用的手雷都已经投出去了,如果再没了浅野的支援,哦,我本不该死在这荒郊野地的呀!宁愿回去接着做我的流浪汉。暗惊之余他又忽然想道:莫非,浅野也打光了子弹?那样一来可是不妙啊!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不会呀!狙击手的一枪一弹都是追魂索命的,如果以浅野的携弹量计算,她若是射光了所有子弹的话,那至少也得是上百条人命啊!这显然不可能的!早川开始担心起浅野来,于是决定边撤边等,先赶去跟浅野汇合之后再说。 浅野的确没有再射一弹,她在一处地势较高的沙丘上面架好了步枪之后,便透过夜视瞄准镜扫描起整个战场来。没发现有组织的进攻,只有零星乱放的枪声,所以暂时没有太大的威胁。浅野想着放松了食指关闭了保险,既然暂且无忧她不想滥杀无辜,于是,荷枪伏地监视起整个战场来。西村就蹲踞在她身旁一两米远的地方,也是默默的注视着前方。看着他一副守候神的模样,浅野颇感心安的想:哦,瞧他那神态,安静得像一只守护在主人身旁的猎犬一样,这个家伙嘛…倒是蛮招人新欢的呀!莫非,他就是老天送给我的礼物吗? 浅野想着心头随即涌起一阵甜蜜的感觉来,对于像她这样一个单身已久的女人来说,西村这个既英俊又勇武的男人自然是件稀罕物了,而且又经历过了这样一次命运多舛的行动,她更有机会看到了他的成熟,那么,面对这样的男人她怎么能不怦然心动?因此,每当她有机会与西村独处她都免不了会春潮涌动,不安分的念头开始像只淘气的小兔,揣在怀里怦怦的乱撞起来,直惹得浅野有一点把持不住了。她忍不住偷偷的埋怨:这样的男人不该像块木头一般,难道还得我主动表明心愿?她恨不得西村也像她这般,可是她却有所不知,一旦西村亮出了真实身份,恐怕会亮瞎了她的双眼。 心猿意马的浅野变得神不守舍起来,她开始情不自禁的开起了小差,或许这便是这个冷血神枪的软肋,它使得“残爆”的准星偏离了原位。此刻,她虽然伏身在荒芜的沙丘手握着冰冷的步枪,却感觉自己仿佛置身在温馨的巢中贴身在明亮的玻璃窗,她虽然眼睛紧盯着瞄准镜凝神聚睛在十字线,却感觉像是伸手推开了一扇窗放眼往四处望。于是心思不再沉静,飘飘然飞向了远方。恍惚间置身于这样的情景,吸引着她不住的遐想:抬头仰望,一样的星空不一样的夜景;低头俯瞰,整洁的街区湖水般的宁静;转身回望,宽敞的房间温暖的光线,还有他的眼神以及融融的春情… 浅野就这样想着,不觉间她的眼神投向了深远,枪口也悬停在了天宇间,她的心念渐渐飘散,感觉随之变得木然,反应自然也就不再敏感。于是,她不可避免的忽视了一个正在迫近的危险,而这却是一个她承受不起的灾难。来人是一个她绝对不想招惹的冤家,她的出现意味着天敌之间就要打头碰脸,而那就意味着一场血战!她的出现不仅对浅野构成了致命的威胁,也将无情的打碎她刚刚构建起来的梦想。而这是她绝对无法接受的结果,一但她从梦中醒来时发现,她的美梦因此而无法实现,那么她就会变成一头凶猛的母兽,进而不顾一切的保护自己的家园。 然而,西村却没有她这么忘情,任务一刻没有完成他便一刻也不会放松,眼下正是最为关键的时刻,他不仅要面对腹背受敌的艰难处境,并且还要防范随时可能发生的意外险情。因此,西村始终保持着旺盛的斗志,那副精神抖擞的样子难免不引起浅野的遐想,但她却不知西村此刻所想与她是大相径庭。总参特工西门自奉命执行特殊任务以来,几乎没人知道他的存在,自他潜入到阿富汗一晃就是好几年,乍一看这个操着一口流利的乌尔都语的年轻人,几乎无法分辨出他不是当地人。他不仅能够自如的和当地的居民交流,而且还在靠近美军基地的附近村落里住了下来,直到这一天他接到了上级的一道特殊命令。 原来,自“闲写手”在白宫偶遇到“福将”之后,他便开始探听起“福将”即将采取的行动,以“闲写手”在华府的人脉确实没有什么他打听不到的消息。只是出于安全性的考虑,对于一些常规性的情报他不愿意涉及,但是这一次他在总统的“超常午餐”期间偶遇到的两拨人,却使他不得不投入更大的精力。因为考虑到“潜水泵”计划正在全面展开,所以任何敏感的行为都必须有所察觉,否则一但威胁到了这一行动,那么他就算牺牲了自己也是心有不甘。因为,“潜水泵”计划一但成功,他就有了接班人。于是,虽经几番周折却还是打听到了“福将”的行动方案。 与这次行动有关的两组名字摆在了他的面前,其一是“七手组”的四个人,他们已经从前美军的特种兵转而成了中情局的雇佣军,其二便是日裔的美军黑鹰直升机的飞行员,西村盛彦。但是他还没办法深入了解此次行动的目标和具体时间,于是,一条情报资讯发到了总参情报局,总参情总的情资分析人员立刻就在阿富汗的某个军事基地找到了西村这个人,就这样行动的地点便被锁定在了与阿富汗接壤的边境地带,而具体的行动时间就得靠前期进入阿富汗的西门了。 西门接受了任务之后便开始在基地四周打听起西村这个人,幸运的是像西村这样一个日裔飞行员在美军基地了是很好认的。于是,他很快就掌握了西村的行动特点。这个在白种人堆儿里混的日本人几乎就是美国大兵眼里的“花姑娘”了。因此,他几乎经常都会跟着男友到附近的农庄里面转一转,很多时候都会躲在农户的牛棚或者羊圈里缠绵。西门掌握了西村的“约会”时间和地点,于是,便开始跟踪他的行动并且还会偷着听听“窗根儿”,就这样他从西村的只言片语当中掌握了“七手组”的行动时间。随后,他在西村开始行动之前除掉了这个基佬,而后取而代之成为了“黑鹰”的飞行员。 经过仔细的修饰装扮之后,西门准时的来到了机场的停机坪前,这是一次极其危险的冒险,如果不是凑巧他的身材体型与西村相近,那么即使头戴飞行盔身穿飞行服也难逃的过机组人员的眼,然而之一切他偏巧都具备了,并且他还幸运的赶上了机组换班,为此次飞行做准备的大多是新人,因此没有人能够从中发现破绽,再加上这是一次由中情局主导的秘密行动,雇佣来的“七手组”只能是秘而不宣,因此这一次的飞行也不被编入飞行记录。所以,西门非常幸运的成为了“西村”。 “西村”刚一接触到“七手组”这伙人,便留心起他们的个人特点,“西门”深谙中国兵法的精妙玄点,因此更知道所谓“苍蝇不叮没缝儿的蛋”,要想把他们消灭在行动之前,那就必须在他们的中间引起内乱。“西门”连续两次操控“黑鹰”险酿空难,都只为了在“七手组”的内部制造混乱,同时也是为了拖延时间。因为,他这里折腾的越热闹,天上的卫星就看得越清楚,因此国内的准备也就越充分,那样一来,即使自己有可能失败,那么进入中国境内的“七手组”也会成为特战队的盘中餐。 于是,他在“七手组”的四人中间用了心,而被他一眼瞄上的正是浅野雉羽,“西村”这么做出于两个原因,四人中的“鬼爪”早川太有经验,通过简单手段短时间内很难把他搞掂,而“黑白双煞”是搭档多年的两个人,对付他们要花费双倍的心思和精力,最后就只剩下“残爆”一个人了,对于这个孤芳自赏的女人来说,孤独是她的最大短板。于是,“西村”当即便锁定了目标,并且开始使用他的阳刚之力猛攻浅野的闷骚,而这种做法竟然极其有效,几个回合下来他就让浅野中了招。但同时他也注意到,两次坠机已经让早川已经起了疑,而前田和尾岛则是明着闹,铁板一块的“七手组”即将面临内讧的危险局面了,所以,“西门”才始终保持警惕不敢片刻放松。 果然,夜色遮挡不住“西村”警惕的眼睛,他在危险还未降临之前就已经发现,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靠近,虽然来人铁青着的一张脸上毫无表情,但他却从那个人的脚步声里听出了她的心声。是愤怒,还有急不可耐的报复!“西村”顿时联想到了一个人的死,虽然起因为何他一时还搞不清,但是除了这个理由之外怕是不会再有其他的原因了。“西村”暗忖:一场恶斗怕是避免不了啦!只是它来得不是时候,如果过早的暴露了自己的身份,那就无法保证全歼敌人,哦,情况突变还要更加谨慎。想罢,他的手慢慢的向着脚踝处移动,以便确保自己能够在紧急关头快速的拔出枪来。 第三章.七手断掌(6) 37.3.6 阿富汗 荒漠山区 01:25 “嗨!尾岛,你这是要干什么?” 浅尾突然发出的一声断喝止住了尾岛的脚步,此刻,她已将那支m16的枪口对准了“西村”的头,但是“西村”丝毫也不显得惊慌,仿佛他对尾岛的行为早有预料似的。就见他依旧蹲踞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副完全不把尾岛放在眼里的样子。浅尾不解的蹲起身来怀里仍旧抱着她的步枪,她完全不能相信,尾岛怎么竟然会对着自己人举起枪来,于是,她急急的问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前田战死了,她把这笔账算到了我的头上。” “西村”出人意料的抢先说话了,浅野闻听诧异的看着尾岛问道: “前田…死了?这是真的吗?” “这还用问吗?你几时见过他们单打独斗过?” “西村”的话很简短却是十分有说服力的,他让浅野不得不相信,前田之死令尾岛怒不可遏,她把“西村”坠机当成了这一切厄运的起因,然而,旁观者清的浅野当然不能认同,她始终认为如果说这是一次不祥之旅的话,那么“西村”也是这个旅程当中的一员,连续的坠机和深陷重围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于是,她看着尾岛宽慰道: “战场之上子弹无眼,前田他…只不过是先走一步,别这样,我们还有任务。” “只要有他在,我们别想完成任务!” 尾岛终于开口说话了,她的这句话直指“西村”的要害,“西村”的心里微微的一颤,暗忖:怕是要摊牌啦!于是,他搭在枪柄的手微微一动,束带随即轻轻的弹开。他的这一微小动作虽然做的极其隐蔽,却还是没能逃过浅野的眼睛,就见她警惕的放倒了抱在怀里的步枪,枪口微垂随时都能做出调整。而后沉声追问了一句: “这话怎么说?” “你应该问他,问这家伙到底是谁?他跟着我们到底都干了啥?” 这回轮到浅野真的不解了,因为尾岛刚才的这句话转折的幅度过大,她一时还没能领会其中的含义,她误认为尾岛因前田之死而过于悲愤,所以情绪有些不稳,这反倒让她有些不屑,身为雇佣兵这么多年本不该这么脆弱,于是有些埋怨起尾岛来。 “嗨!尾岛,难道你不知道?他不是西村吗?黑鹰的飞行员。” “西村?真正的西村早就死了,这个人是个冒牌的!” 尾岛的这句话一出口就像炸响了一枚高爆弹,立时,空气紧张到能够嗅出焦糊的味道。浅野几乎是在尾岛的话音刚落之际就调整了枪口,那支小口径的狙击步枪像条毒蛇一样盯住“西村”吐起了信子。“西村”握枪的手没有轻举妄动,他在一瞬间做出的判断让他决定放弃硬拼,他知道自己的手再快也快不过浅尾,现在只要自己的反应稍有异常,浅野绝对会毫不犹豫的让子弹出膛,哦,这可不是我之所想,且慢,还是看看情况如何变幻吧! “西村,对于尾岛的质疑,你不打算申辩吗?” 浅野甚是冷静的追问让“西村”颇感心寒,他知道浅野的习惯,越是极度平静的时候,就越是她要出手杀人的时刻,于是想道:看来自己得说点什么了!“西村”压了压心里的惊慌,慢慢的回过身来,在浅野和尾岛的面前坐下,他先是惨然的一笑,随即深深的喘了口气,而后愤然说道: “早就有人跟我说起过,千万不要和雇佣兵来往,他们只认钱不认人,稍有不顺就作鸟兽散,什么情分道义根本不管,今天看来七手组也难脱俗,难道你们真的没长眼?还是有眼却瞎了心?看不见我屡次出手解救危难,如果不是我冒死冲在前面,想想看,你们还有几只手能够活到现在?” “西村”鲜有的激动表明了他的失望和伤感,浅野听了他的这番话颇有几分同感,但她没有轻易的表露出来,只是在心里稍显愧疚的想:是啊!其实人们说的不错啊!不要跟雇佣兵出行为伴,他们真的一有挫折就会内讧生怨,“七手组”不是也有约在先?七手是成组的最小基数,但若再折一手大家即刻解散,既然挂了前田,七手也就不在了,分手已成定局只是早晚!就在浅野神伤慨叹之际,忽又听“西村”说道: “既然,你们对我已经失去信任,不如就分手了算,我先…” 但是,不等“西村”把话说完,尾岛当即喝道: “休想,这件事没那么简单,赶快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不然…” 尾岛依然没有被“西村”的话所打动,但她此刻的坚持在浅野看来却是固执己见,她认为尾岛因前田之死而产生的悲愤影响了她的判断,而这在当前绝对是严重的干扰成分,她会阻止早川做出正确的决断。于是浅野拦下了尾岛的话头,转而追问道: “你说他不是西村,请问证据在哪儿?” 一见浅野公然袒护“西村”,激愤中的尾岛不由得恼怒起来,她不假思索的说道: “你应该去问问前田,是他亲口跟我这么说的。” 尾岛的话更加确定了浅野的判断,于是她苦笑了一下追问道: “那么前田呢?他眼下在哪儿?” 浅野的这句话问醒了尾岛,她几乎是带着哭腔说道: “前田他…已经死啦!他在临死前亲口对我说的,不信可以问迈克.斯班森将军。” 尾岛的这次回答倒是引起了浅野的注意,她冲着尾岛伸出手去说道:“拿来,” 尾岛眨了眨眼睛,困惑不解的反问道:“什么?拿什么?” 尾岛的状态已经让浅野难以信任她所说的话,但她还是耐着性子说道: “通讯背囊,它就在前田的背上,分手时早川亲手交给他的。” 尾岛这时才醒过盹来,她沮丧的摇了摇头说道:“打烂了,跟前田一道打烂了。” 浅野长叹了一声心中已然有了主张,她确信尾岛是在捕风捉影,也无非是借此发泄心中的压力,于是,她断然对尾岛说出了自己的主张,这一回她不打算退让。 “好啦!尾岛,失去前田我们都很难过,但是,请你别再为难西村,他与前田的死无关。我们还是趁早做好打算,免得再遭围困,真要耗到那种局面,怕是为时已晚。” 浅野说出这话的时候连她自己也觉得意外,那潜台词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真想“西村”刚刚所言,树倒猢狲散,个人顾个人。然而,她已然选好了自己要跟的那个人,因此,她的心意已散,对于接下来该如何将任务继续进行下去,她已经失去了信心。而尾岛此刻的心愿也几乎与她相同,而她所专注的那个人也是“西村”。她决心要把“西村”留在身边,不给前田报仇这事就没有个完。 于是,一个奇怪的场面出现了,浅野的话刚刚说完,就听尾岛随即应道: “好吧!我现在就告诉你我的打算,随时都可以解散,但是我要留下这个人!” 尾岛的话如同在浅野的心中引爆了一颗炸弹,撕裂的感觉如同有人拿刀在剜她的心。浅野很自然的认为“西村”是她先看好的人,而他们将会以今生为伴,所以她才对尾岛的言辞视作是敌对的表现,她的第一反应便是:不要脸!这么没缘由的话也敢说出口,真的是大言不惭!难道你瞎了眼?还是装着看不见?西村是我先点中的菜,怎么你竟然…想从我的碗里扒拉饭?这未免…欺人太甚! 到了这会儿浅野的反感已经非常明显,她禁不住目露凶光枪口上翻,一下子就对准了这个打算动她奶酪的人。然后,她几乎是咬着后槽牙生挤出了几个字来: “西村是迈克准将派来的飞行员,谁也别想动他半分!” 浅野的话音刚落,尾岛的轴劲也犯了上来,就见她把m16一顺,枪口立时从“西村”的身上转而对准了浅野。空气一下子变得空前的紧张,两个像母兽一样的女人紧紧的盯着对方,似乎就要为了自己的猎物决一死战!她们已经完全忘记了还有成群的民兵就在身边,这一刻她们彼此却成了真正的敌人。现在,只要其中有一个人稍微的冲动一点,她们即刻就会火拼起来,而一旦交起火来其结果必然导致同归于尽,这一刻真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看情形没人可以扭转。 “都给我省省吧!你们这两个不知羞耻的女人!” 忽然,一个声音沉沉的传来,一顿训斥是骂得劈头盖脸,那言语就跟数落自家儿女一样丝毫不留情面。不想,就是这种没鼻子带脸的辱骂反倒很灵验,两个女人之间熊熊燃烧的火焰顿时熄了一半。跟着,就见早川脚步沉重的走上高地来,五官扭曲着显得甚是凶悍。两个女人一见立时低下了头,谁也不敢去看“鬼爪”那张恐怖的脸。她们身为“七手组”的成员心里清楚的很,即使他们挣的美国人的钱,可她们不归美国人管,因此不管谁对谁错也不论孰是孰非,早川拥有绝对的发言权,只要“七手组”一天不解散,生杀予夺的大权全凭早川一人说了算。 “我从来还没见过两个如此优秀的女人,竟然会为了一个男人拔刀相见,你们的表现真的让我难堪,你们到底是怎么了?同生共死的姐妹都会翻了脸?你,一向冷漠的浅野怎么也没了沉稳?这还是那个冷血神枪的‘残爆’吗?你这么做真不怕给‘七手组’丢人现眼?还有你,尾岛,你这么做怎么对得起前田?杀了这个人就能够报仇了吗?等回去之后迈克找我要人该怎么办? 一向都是拙嘴笨腮的早川一改以往的沉默寡言,就见他薄嘴皮子一通乱翻唾沫星子飞得满处都是,说得嘴角儿边上都泛起了泡沫,直数落得浅野和尾岛两人抬不起头来,于是默默的收了枪垂头丧气的蹲坐下来。到了这会儿早川才把目光转向了一旁的“西村”,当他躲在旁边听了这段争吵的整个过程之后,他在心中已经有了打算。如果说他对“西村”没有疑心那真是侮辱了他的智商,但是,他绝对不会表现得像尾岛那样,因为没有真凭实据可以证明眼前的这个“西村”是个冒牌的,因为跟“福将”通过话的前田死了,可以联系“福将”的通讯背囊也毁了,因此,现在就下结论不是一个合理的主张。 其实,早川也担心尾岛是因为前田之死而失去了理智,他担心一旦冤枉了西村,等回去之后该怎么想“福将”交待?况且,接下来的行动也离不开这个西村,即使原路折返也得补充给养,看眼前这么多的民兵武装,如果手里没枪那不等于拿鸡蛋往石头上撞?因此,早川还是惦记着西村所讲,他要通过那个补给站来试探一下西村的真伪。于是,他走到了“西村”的跟前蹲下身,拍了拍他肩头以示安慰。然后,突然拿出随身携带的军用地图递到了“西村”的手上,说道: “指指看,离你说的那个补给站还有多远?” “西村”瞟了眼早川递过来的地图,随手丢在了一旁,转而从背囊当中取出自己的地图来,他先是抖开军用斗篷罩住自己和早川,然后点亮了点头对着展开的地图略一打量,随即便指着一处标示说道: “不远了,大约一点五公里的样子吧!” 早川顺着“西村”手指的位置仔细的看了看,果然有一处补给站的标志赫然在地图上,咦?早川心里陡然一沉,一大块的阴影浮了上来。他用充满疑虑的眼神望着“西村”,仿佛是读懂了他的眼神似的,就见“西村”点了点头说道: “是的,他们给你的是一张十年前的军用地图。” “西村”关了电筒收了地图拾起了斗篷,然后不声不响的站在了一旁,他平静的看着满脸失落的早川暗自想:多亏了我准备的充分,预先偷偷加注了这个前苏军废弃的补给站,不然的话,刚才那一刻就已然露了馅儿,现在好了,熬过这一关以后又可以拖延一段时间了。等到了那里之后再见机行事吧!想罢他转而看了浅野一眼,碰巧浅野也在看着她,“西村”冲着浅野眨了眨眼报以感觉的一笑,立时浅野的心如潮涌手脚都有些软了。一旁的尾岛恨恨的咬着嘴唇,眼里的寒光一闪露出了一丝杀机。 所有这一切转瞬即逝,早川假装什么也没看见,就听他低声的命令道: “西村浅野打前站,尾岛和我断后,目标补给站,行动吧!” 第四章.堰塞分流(1) 37.4.1 日本 冲绳 刚刚激战过的安全屋 01:30 叱!浸满鲜血的衬衫被一撕两半,破裂处腾起一层血雾来,一只沾满了鲜血的手将碎布丢进台盘里,然后又迫不及待的点开了龙头,哗!清亮的水流涌了出来随即变成了鲜红的颜色。他痛苦的俯下身去,艰难的凑到水流前,咬紧牙关冲洗着自己的脸。泥巴、汗水加上斑斑的血点干结在皮肤的表面,就像马路上的痰渍岩石上的苔藓一时很难冲洗下来,再经他的血手一胡撸就更是一塌糊涂,等他抬起头来对着装饰镜端详时才发现,他已经把自己弄得不成样子。于是,只好拿起毛巾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混乱抹了几把,这才勉强露出他的五官来。 哦!浩志呻吟了一声伏在台盘上大口的喘息起来,左肋处的伤口仍在汩汩的冒着鲜血,他知道,如果不能尽快的缝合伤口并且止住血的话,那么他很快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昏厥,然而他此刻已如丧家之犬无处可去,更不能冒然到医院就医。因为杀师背主的行径已经毁了他忍者的名声,加上他又违纪抗命更是断了他特工的前程,到了现在他只能自己想办法处理自己的事情。此刻,浩志除了疼痛难忍外还有一点惶恐,毕竟他的阅历太浅,虽然此前风头很顺加上手辣心狠,即使杀人无数也没觉出什么,但是当他身带重伤濒临死亡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也有熬不过去的时候。 他咬着牙疾奔了将近两公里的路程,这才回到了刚刚发生过激战的这套安全屋,他一头撞进院门的时候仿佛还能嗅出满院子的血的味道,而当他跌进房门的时候恍惚又看见了金英玉的真切面容,他知道这是因为虚弱而产生的幻觉,因此他提醒着自己执意从心里排除掉这些阴影。于是他闭上眼集中起精力,一咬牙拔出了那柄錾入左肋的短剑,跟着,他一手捂住汩汩冒血的伤口,一只手撕开了衣服,做好准备要处理那条伤口。现在,他稍稍喘了口气让神智保持清醒,然后脚步踉跄的出了卫生间,他在客厅和卧室里一通翻箱倒柜,竟然找到了酒精棉球纱布针线和一瓶中国的五粮液。 他咕咚灌下一大口酒,烧灼的感觉从舌尖一直延续到了心头,他轻轻的咳嗽了一声,感觉真气聚敛手上也有了准头,于是穿针引线棉球蘸酒,眨眼的功夫就准备停当收拾利落。随后他深深的吸进一口气,等到肺满腔鼓伤处裂开嘴儿的时候,他便开始消毒止血缝合伤口。虽然这是个简单的急救处理工作,但是换成自己给自己做可就不是一个轻松的活儿了。浩志想象着自己正在砧板上面做料理,但感觉自己却像是一块案板上肉,他的每一针都扎在自己的心头,每一线都从五章六腑里穿过。到了这会儿他才想起恩师广濑来,羡慕他能一枪毙命该有多痛块。 浩志呲牙咧嘴的缝合好了伤口,跟着又唏嘘喘叹的包扎好了伤处,这才满头大汗的跌在了床上,现在他才真的感觉疼极了,加上失血过多引起的虚弱,堪堪就要虚脱昏厥过去了。他只好佝偻着身子蜷缩在床上,想尽快忍过这段艰难的时刻,不料脑海当中竟然莫名的现出了金英玉因伤卧床的情景来,他猛然醒悟到原来自己现在所躺的这张床正是金银玉躺过的地方。他的心猛然一抽禁不住虚汗直流,他赶忙摒住一口气,暗压心惊的自我安慰道:好啦!这女人已经死了多时了,就算她阴魂不散也难近我身,想我早已练到真气护体的境界,虽然现在有点撒气漏风,呵呵!又奈我何? 浩志强打起精神驱散心头的阴影,他刚想闭气敛息自我调理一番,不料,一阵阴风破窗而进直吹到他赤裸的身上,竟打得他猛一激灵。浩志不由得疑心陡起心底愈发的感到空虚,禁不住暗自想道:我是否不该回到此地啊?想这里刚刚经过一场血战,死者甚多自然充满了阴气,而我此刻正好身负重伤因而阳气不足,正是颓靡衰落之际,如何能与众多冤死的鬼魂抗衡呢?哦,还是收拾收拾赶紧离开此地吧!浩志刚刚萌生了离开的念头却又想道:如果有处可去,那又何必来此呢?嘿嘿!罢了。他咧着嘴惨笑了几声便又放弃了这个念头,心说:死都死了还能咋的? 浩志把牙一咬眼一闭,硬挺挺的往床上一躺,任它幻象扰心阴风侵体也不再理会了。大凡走投无路之人就有这么一个好处,死猪不怕开水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横竖反正都是一个死,爱咋地咋地!说来奇怪,浩志一拿出这泼皮一般的心态之后,他反倒没了负担,躺得也踏实多了。他在经过了这番折腾之后,此刻是既虚弱又疲惫,所以很快便沉沉睡了过去。这个瞌睡打的真是太及时了,这对他来说算得上是最宝贵的东西。不仅可以帮他恢复体力,更能助他重树斗志,等他一觉醒来,未尝不又是一个刁钻鬼道心狠手黑的浩志! 可他这觉睡得却并不踏实,这心理上的学问抽象到了很有些鬼祟的境地,虽然它不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却也是真实存在的一种物质,只不过它无形而已,浩志心里面有鬼,不是他想关就能关得住的。当他沉沉睡去,樊笼也尽数拆去,阴魂便再次凝聚。恍惚间,浩志觉得自己的对面坐着一位老者,他童颜鹤发面带嘲讪,诡异的眼神不错眼珠的盯着他看,浩志感觉此人有些面熟,却又不想去回忆到底在哪儿见过,就这么抵制的拽住自己的思路,想奔着梦里的方向继续赶路。不料,那老者却忽然把脸一沉,手指着他厉声厉色的数落起来,言语间七窍流血面目也变得狰狞起来,浩志的心怦怦乱跳起来,他猛然认出这位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广濑。 啊!浩志大叫一声惊醒过来,他骇然睁大眼睛望对面看时不由得目瞪口呆,一时分不清究竟是在梦里还是醒在当下。他只觉得浑身的冷汗已经把床单全都打湿了,瑟瑟的冷风吹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原来,被噩梦惊醒浩志一睁眼便看见了迎面的窗下椅子上坐着一个人,乍一看这个人长得三分像人七分像仙,美的能够靓瞎浩志的眼,他从来也没见过哪个女人能生出这般的眉眼,她能勾走你的魂儿摄取你的魄儿,不吸干你的精血都不算完。浩志稍显惊慌之后迅速的稳住心神,他凝聚精神定睛再看时更觉得养眼,心说:这样的美女也只有梦里得见,唉!还是暂且抛之脑后再睡一会儿吧! 就在这时他猛然发现,那女人纤巧秀气的手上却握着把剑。浩志的瞌睡念头由此打住,他好像是给一盆冷水浇了头,顿时从迷离的状态恢复到了现实中来,原来,他认出了那把剑,不是旁的正是刺入他的软肋刚刚才拔出来的那柄“冷焰”。到了这会儿,浩志的盹儿才算是真的醒啦!他知道来者不善,因为美女在半夜出现,多半是为了索命而来。浩志心里掂量道:难道她是替金英玉报仇的人?不会,朝鲜特工能有几人?刚刚死了两个怎会又钻出一个,真拿日本当成自家的后院啦!哦,她在这么敏感的时刻还敢冒这么大的风险,这可不是外来特工能够干得出来的,噢,等等,这女人看着好面熟呀!像是一位公众人物,或者…女优! 说来还是浩志年轻脑子快,他一下子就从众多的女优当中想起了这个女人。不错, 正是有“无刀取”之称的入江美。这个算不上是一流演员的女优却也有她自己的特点,那便是她最擅长扮演以阴柔手段杀人的蛇蝎美人,浩志虽不喜欢这种性格的女人,但是,由于她极大的反差于栗原,因而反倒令他记住了这个女人,浩志忽然稍感心宽,他知道这种女人虽然心狠却不会使用强硬手段,因此,只要自己把持得住不被她的美貌迷乱,那么暂时就不会有杀身之患,看她柔弱无比的样子,想必除了上床以外她也没什么其他的能耐。 浩志在惊慌之余略感心安,于是他侧卧不起态度轻慢,他想等着对方开口说话好探知她所为何来,但他同时也提高了警惕,因他明白,毕竟这样的女人绝非善类,她敢在深更半夜闯进门来,就一定是要取自己性命的,只是不知她此番冒险前来究竟是为了英玉还是为了广濑,浩志脑筋急转却一时想不明白,于是便摆了个pose假装痴呆,静等着对方开口讲明原委。 这时,就见入江款款起身婷婷来到床前,她把短裙一撩偏腿跪上床来。浩志的心不由得怦怦乱跳起来,他强自压制蠢蠢欲动的邪念暗讽道:看看,我就说嘛!她除了上床真的没有别的能耐。就在浩志的半是告慰半是警醒的时候,入江撩裙的手突然往前一探,随即就见乌光一闪,立时雪光迸溅。浩志还没来得及醒过盹儿来,就感觉一阵剧痛从脚踝处传来,他条件反射般的往起一蹦,却在脚未沾地之际便颓然倒地无力动弹。啊!浩志随之发出一声惨叫来,这一声喊并非是因为疼痛所致,想他能够自己拔出入肋的短剑,还能自缝伤口,可见他的忍耐力是超乎常人的,他决不会因为挨这一剑而狂呼大喊,在女人面前丢了他忍者的尊严。 原来,他在突然蹦起之际发现,原本弹跳力惊人的脚腕已然不听使唤,他这才意识到这女人刚刚刺出的那一剑生生挑断了自己的大筋!这是对一个忍者最残忍的伤害,比杀死他还要凶残,没有哪一个忍者能够接受自己变成一个残废,从此只能跪着行走,却再也站不起来。哦,那是一种什么滋味啊!无论何时都比别人矮?浩志既受此辱就算醒悟却也为时已晚。他就像一头穷途末路的野兽,就连困兽犹斗的机会都没有。因此他才会不顾一切的悲呼出来,这已经是他最大限度的能量输出了。这个心高气傲的家伙最终只能以最卑微的方式苟活,这真不如他给广濑安排的结局来的痛快。 入江弹身一蹦跳下床来,随手丢了那柄乌光流精的短剑在浩志的面前,她依旧婷婷的走到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看着两眼无光斗志全无的浩志嘿嘿冷笑着说道: “上忍遇害之前早有命令,要我给你一个取回忍者尊严的机会,现在你的面前就放着一把剑,用它向上忍的在天之灵谢罪吧!” 入江说这话的时候很平稳,显然是见惯了这种生死时刻,虽然她是受了广濑之托,但从她的本心来说,对浩志这种人她也是非杀不可,只不过她不想成为那个行刑者,那样不仅会弄脏自己的手也会留下后患无穷。这是武者留下来的规矩,给人屈辱者必是受辱者,为此,他把机会留给了受刑者。 到了此刻浩志已经没了往日的骄狂,他知道祸是自己闯的孽是自己做的,所以惩罚也只能自己受着。他并不怨恨面前的这个女人,他甚至都不想问一问这么女人的姓名,因为他知道即使不是这个女人,将来也还会有别的人来取自己的性命,这是他临终之前的醒悟,因此他也表现的特别平静。 浩志的脑海里一片空白,连时常会出现的栗原都已想不起来。他默默的抓起那柄剑,用衣袖擦了擦“冷焰”不沾血的剑身。然后双手握紧了剑柄,剑尖贴住了他刚刚亲手缝好的针线,心里默默念了句:已经去了的先人,麻烦挤块空地给我这个贱人!随即咬牙、屏气、用力,就听扑哧! 刀口脆弱剑刃锋利,“冷焰”被他一插到底。这时,入江猛然蹦起,甩手亮出自己的剑来,对着浩志伸长的脖子用力一挥,咔嚓!血光迸现,人头落地。 第四章.堰塞分流(2) 37.4.2 法国 巴黎 01:35 (04:35) 街灯一闪一闪的从车前晃过,把街景描绘的像一部又老又旧的电影,单调的画面一帧一帧的映在他的脸上,不仅呆板而且僵硬,愈发显得死气沉沉的了。阿瑟隐约感觉到他身上发生的微妙变化,也注意到了他的表情明显的与往日不同,很明显的除了阴郁之外还多了一层沉重,却唯独没有了那不可一世的冷酷和骄横。原来马丁早已经没有了跋扈的心情,自从他丢了“密探”之后,仿佛也丢掉了他招牌式的硬朗作风,一次不该有的失误不仅重挫了马丁的信心,也毁了“机械师”的一世英名,所以,当他面对”职员“的时候,这个一向都是硬桥硬马硬磕硬碰的家伙却温顺的像个小学生, 阿瑟身陷在后排座椅的阴影当中,满脑子都是楚欣上传情报里描述的情形,因此,他对这个亲随铁卫的心理变化虽有觉察却也无暇多问。其实,他此刻关注着的是一个反复被楚欣提到的名字,而这个名字又让他想起了某些事情,他在心里反复念叨着:哦,舒展,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中文名字啊!他与“四分卫”以及“雪茄”又是怎么扯上关系的呢?阿瑟非常忌惮“四分卫”这个名字,知道有朝一日他一定会东山再起,所以任何与他有关的事情阿瑟都会另存于心方便调取。至于前任防长“雪茄”嘛!虽然已经过气,但若是这二人联起手来,其能量不容小觑,倘若再加上这个舒展呢? 原来,在楚欣最新上传的情报当中专门提到了舒展这个人,据称经她核实舒展是中国国安局的高级特工,此人刚刚从欧洲被调回国内却未被重用,情绪因此而处于低潮期。此人留恋西方世界的生活环境,更难割舍他在欧洲时曾经经营过的生意,正因如此他很快就与楚欣的老板“元首”拉上了关系,而楚欣正好借用这个时机与舒展建立起了“亲密”关系,每次幽会她都会用心留意他随身“携带”的各种资讯。这一回“白头雕”被获遭擒就是舒展泄露的消息,后经“元首”证实消息属实。尤其重要的是,楚欣从舒展的手机里发现了一条奇怪的短信,信中提到了“雪茄”还有“四分卫”。 哦,他们这是在搞什么名堂啊!阿瑟在心里问了自己一句,现在他想搞清楚事情原委的心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迫切。如果真有什么内容的话,哦,舒展这个人可是一条大鱼啊!既然他如此钟情西方,那为何不让“坏小子”现查查他的底细呢?搞清楚他在欧洲都做些什么买卖,也好因势利导对症下药啊!阿瑟对于“坏小子”的能力颇为赏识,因此他很自然就想起了这个小伙子。哦,看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表现出来的老练,喔!孺子可教也!阿瑟想着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科林机智果敢的样子来。 猛然,他的记忆与脑海中的画面发生了关联,他顺势记起了科林曾经拿着一个名字悄悄的给他看过,对了!那名字正是舒展,他就是“商人”代为向“四分卫”寄送结婚礼物的那个人!喔哦!好险呐!差一点就给你滑过去啦!科林,你这个坏小子还真有点道行,好几次生死关头都多亏了你出现!阿瑟想着暗自赞扬着科林。于是, 顺着这个思路继续延展,不觉间已经有了下一步的规划。这样看来,如今这条线上已经串起了四个人,“四分卫”“商人”“雪茄”还有舒展。啊!在这现象的后面一定正有大事发生啊!阿瑟想到这里已然做出决定,他要尽快查清舒展的底细,刻不容缓! 其实,阿瑟此刻的心情也很不爽,若不是他手下还有科林和楚欣这两个人,那么他的脸色恐怕比马丁还要难看。是啊!煞费苦心导演的一出好戏,本以为能逼“大师”的真身出现,不料,非但未能如愿还惹起了一场枪战,虽说丢人的是“蜘蛛”现眼的是阿兰,可是局内人都清楚阿瑟才是幕后的总导演,阿瑟承认这场戏演得的确有点烂,不仅死了“看守”没了“蜘蛛”最后还丢了“密探”。甚至,连旧日情人都差一点翻脸,不过还好,“暗香”婉转送来的消息算是一个意外收获,他有可能通过悄悄扣留mh班机来抓住“唐笛”也说不定。总之,这是有失有得的一次旅行。 阿瑟刚刚跟“深喉”通过电话,因为要实施自己的计划必须经他点头才行,这是国土防卫上的一套活儿,即使是耍阴谋施诡计也得按相关程序申报之后才能通过。不过,好在阿瑟善使三寸不烂之舌,更因为他们在对付“四分卫”上注定了会成为一伙儿,因此,不必好说歹说阿瑟就得到“深喉”的许可,接下来他就要秘密联络驻扎在迪戈加西亚岛上的美军司令部,把秘密拦截mh航班的计划和盘托出,但这还不是计划的全部,他还需要驻扎在泰国的美军给与配合,看看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阿瑟却极不着急也不上火,他只是稳稳当当的处理着手上的工作,忙完这拨再考虑下一拨。 看看车行的前方就要到机场了,阿瑟这才开始从头到尾的理了理自己的思路。首先还是得从舒展说起,阿瑟已经密令楚欣紧盯住这个未来之星,日后还要靠这个家伙来撬动“四分卫”的阵营。接下来阿瑟要派机灵能干的“坏小子”出行,彻底查清舒展在欧洲所干的各种行径,只要摸清了他的脉络和痛点,就不愁对他没手段。而后,阿瑟要留下开车的马丁,失去的尊严他必须依靠自己找回来,因为“蜘蛛”一日不死阿瑟就一日难合眼,所以他要把抓回“蜘蛛”的任务交给马丁。最后要做的无疑才是重点,而这项工作阿瑟必须自己来。 车子平稳的驶进了机场的环形车道,骤然密闭的空间让人产生出了一种压迫感,阿瑟想要揿下车窗透口气,不料却被马丁的眼神制止住了,阿瑟顺从的放下了手,对于严苛职守的部下他总是很配合,于是,阿瑟默默的合上了双眼往后一躺,泛起的心事让他略感不安。其实让他稍感愧疚的还是“暗香”因此他觉得应该创造机会予以补偿,否则,当她两手空空的回到大本营又拿什么东西交待给她的老总?其实,阿瑟也想过让她留在身边,但这种做法很不好办,毕竟她是一名高级外交官,留下她来名不正言不顺,因为叛逃之名是洗不掉的,因此势必会引起两国关系层面上的争端。 哦,是时候动用那个人啦!既然“密探”已经出逃想必再也找不到了,如果不趁此机会利用一下他,那么前期的准备也就全都浪费啦!好歹“棱镜”计划也是“四分卫”在位时候搞出来的,拿它作掩护正好可以弄他一身骚,不仅给他招来骂声一片,还可借机派出自己的人,这就叫做搬起石头砸别人的脚,谁哭谁笑只有我知道!阿瑟终于下定决心启动他的“双面镜”计划了,而他在这个时候启封多半还是为了“暗香”,如果她带着一个握有重要机密的“双面镜”返回国去,那么无论她在巴黎的表现如何的不如人意,想必也没人会过分责怪她的,正所谓瑕不掩瑜,圣人也不过如此而已。 车出环道来到了机场的专用跑道旁,阿瑟远远的看见了自己的私人专机就停在跑道上,这架飞机对于很多人来说仍然是一个秘密,仅限于马丁和科林等几个亲信知道,这是阿瑟的一件秘密武器,每到关键的时刻才会用得到,现在就是这样的时刻,他需要消失几个小时去办一件大事情。马丁把车稳稳的停在了舷梯旁,他抢先跳下车来跑去后门献殷勤,却猛然看见一个精干的身影已经打开了车门,阿瑟一见这人立时就变得很开心,马丁不由得止住了脚步,他用嫉妒的眼神看着那个家伙,心里骂道:这个坏小子,真他妈的是个让人嫉恨的家伙! 阿瑟很亲切的拍了拍科林的肩膀,笑着端详了一下他英俊的脸庞,而后用力的捣了他一拳,说道:“干得不错,小子!给你个自由一点差事作为犒劳。” 科林嘻嘻一笑很懂老板心思的点了点头,他知道此刻多说无益只管听着就好。就见阿瑟使了个眼色,于是紧随着老板的脚步往结尾的方向靠了靠,站定之后阿瑟说道: “还记得我们在珠宝店时你给我看的那张快递单吗?” 科林略一思忖之后点点头,阿瑟于是接着说道: “去查清寄出礼品的那个人,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来头。哦,对了,他叫什么来着?呵呵!你知道的,中文名字总是很拗口,想记也记不住。” 科林知道老板不是在考验自己的记忆力,而是在留心观察自己的反应是不是有瑕疵,于是他装着没往心里去的样子想了想,最后,他还是冲着老板摇了摇头。 “嘿嘿!你的记忆力也不咋地嘛!科林。” 阿瑟轻松的笑了起来,他知道如果这家伙当初是有意的话,那么舒展这个名字他就不会忘记。这是个非常关键的小细节,成败往往就在一转念之间,科林虽然年轻却有非常丰富的谍战经验,这帮助他躲过了许多次的风险。阿瑟凑到科林耳边低语道: “舒展,坏小子。他叫舒展,你记起来了吗?” 科林一脸难为情的点点头,他的表演完胜奥斯卡最佳男演员,阿瑟嘿嘿笑着又拍了拍他的肩,摆出一副非常平易近人的样子来,但他忽然间又停住了笑声追问道: “你打算从哪里入手去追查此人?” 科林这一次必须回答了,他用手指了指地面,他想:阿瑟想通过这样的提问探知自己对于舒展了解几分,如果不小心说的多了点就会引起他的疑心,通常善使欲擒故纵之术的人都会很多心,害怕有一天会不小心上了别人的船。 科林小心的回答了这个提问,因他是偶然从快递的运单上面发现了舒展这个人,因此他只能从这里查起!虽然他就是亲手填写那份运单的人,但他必须把这件事嫁祸给“商人”,只有这样才能让一件无中生有的事看起来很逼真。这是“大师”计划里面的一个小小节点,他把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得很周全,为的是在“潜水泵”启动以后,舒展能够很安全。阿瑟逗弄般的谈话方式终于告一段落了,就见他突然把脸一沉,点手叫过科林,而后他凑近跟前紧贴着科林的脸轻声说道: “去查查sala saby集团,他和这家公司的老板交情不浅。” 科林闻听即刻抖擞起精神来,现出一副很是兴奋的样子说道:“佩珀.盖伊?” 阿瑟故意给科林留足了面子,于是笑着说道:“呵呵!这个人你也知道?” 科林顺竿儿爬着应道:“当然,大名鼎鼎的元首嘛!怎么会不知道?” 阿瑟笑着笑着脸色一沉,再次拍了拍科林的肩说了句:越快越好!而后转身朝舷梯走去。马丁欲言又止的往前走了两步,但还是没能拿出勇气来开口。阿瑟走到舱门口的时候回了下头,他是故意在“坏小子”的面前给“机械师”难堪,一是惩罚马丁的严重失误,而是警告科林不要重蹈覆辙。现在,效果达到,于是开口说道: “去找找蜘蛛先生吧!没人帮他的话,他是离不了巴黎的!” 眼罢,正要转身进艙,突然一阵手机鸣响,阿瑟迟疑了一下,掏出手机来定睛一看,不由得暗自诧异起来,随即思忖道:这个女人赶在这个时候出现,不是起哄,就是添乱。但是,还不能轻易得罪她哟!于是,心事重重的揿通了电话,立时换了一副嘴脸,便说边迈进舱去。科林聚集精力顺声辩听勉强可以听到一句: “你好啊!,考林特夫人” 科林的心不由得一动,暗叫道:代号“国务卿”的希拉.考林特吗?这个女人可不一般呐!她在这时联系阿瑟又是意欲何为呢? 第四章.堰塞分流(3) 37.4.3 美国 华盛顿 01:40 (13:40) 她恼怒的揿断了电话,将它使劲的丢在身旁的座椅上,似乎这还不足以让她解恨,于是又伸出手去狠狠的拍了拍前排的座椅,然后重重的靠在了椅背上。她呼呼的喘着粗气脸色潮红热汗频频,显现出一副更年期女人才有的典型特征。司机见状立即打着了引擎,却不知该开往哪里,他犹豫了一下没有踩下油门,而是抬眼盯着后视镜里的女人。就见她气哼哼的掏出化妆包来,取出口红对着化妆镜赌气般的补起妆来,完全没有理会司机探寻的目光。司机不敢开口只能保持沉默,小心翼翼的等待着她再一次开口。三五秒钟的时间眨眼过去,司机仍在坐视着冷场延续,时光流逝难堪加剧。 终于,司机的韧性耗尽了她的耐心,她突然开口大声的叫骂起来,状如泼妇一般绝无半点分别。那声音大的震得玻璃嗡嗡直响,引来路人侧目观看,人们好奇的猜想:这是谁家的豪车?又是何人大胆竟然在闹市区里当街车震!司机闻声仓惶起步,不期离合抬得高了点,引擎猝然熄火车停在了马路中央,他赶忙重新打火,车子像只受惊的兔子似的窜出了这个街区,狼狈得好像刚刚被人捉奸成双又侥幸得以脱逃一样。司机已然顾不得形象,只想着尽快给这个女人送到克里参议员的办公室去,然后就向特勤局提出申请,希望尽快给自己换一个服务对象。近期这女人已经被她的生理问题折磨的不像个样,如果再被这么折腾下去的话,他已经无法履行自己的职责了。 不知是因为这女人的责骂产生了效果,还是因为那司机心急的想要给自己换一份工作,总是,这一次的行车效率出乎寻常的高。就见他见车躲车遇堵借道,快得好像离弦之箭一样,顺的如同行云流水一般,眨眼间便来到了克里参议员的办公楼前。随着汽车咔的一声定住,司机嘎吱拉上了手刹,跟着抬手就想拍开安全带,那架势好像要到站下岗似的。其实男人多少都有点小孩子脾气,又好比顺毛驴相仿,是吃顺不吃呛,要是气头一上来管你是谁,撂挑子不干了。可女人却刚好不一样,说哭就哭说笑就笑,装得是有模有样,完全是收放自如的另一种豪放。 所以,这司机还没来得及解开安全带,却忽然闻得一股香气扑面而来,他再想躲已然来不及了,就听见波儿的一声,面颊上面已经印上红红的唇印。女人咯咯一笑推开了车门,扭动着屁股上了台阶,司机一脸尴尬的擦着猩红的唇印,却再也下不了决心提出换人了。这时,那女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旋转的玻璃门里了,只剩下这个可怜的司机摇头轻叹,唉!盼着这女人赶紧给自己找的事干吧!要是真的给她个国务卿的头衔,没准她还真能干得有声有色,怎么也好过眼下这种状态呀!司机悻悻的下了车靠着车门点燃了一支烟,忽然一个念头涌了上来,她跟克里参议员会不会有一腿呀! 希拉.考林特虽然已是半老徐娘却依旧保持着一番风韵,而使她最不安分的还是她的野心,这个好操持事的女人不甘心仅在政党内部做点事情,她的心愿是执掌这一国的政权。为此,她才有了“国务卿”的称号,虽是政敌为了嘲笑她所取,但实际上却暗合她意。眼下,她正在为总统重返亚太的新战略而到处奔走呼吁,同时也在为自己培植亲信势力,但是,当她接连看到“幽灵”毁灭“猛禽”折翼”,便不由得暗中着急,心想照这么衰落下去,不是眼巴巴的看着中国和平崛起?不行!不能让中国这么顺顺当当的发展下去,得想办法到亚太地区搅合搅合去。 于是,希拉开始四处张罗要加快部署军力东移,她还干脆提出要多派几个航母战斗群过去,为此,她刚刚还打给了中情局主管亚太情报事务的阿瑟.麦肯奇,请他出面斡旋给军方施加压力,因为军方能否下决心取决于中情局的情报分析,而在这个方面上阿瑟的意见当然具有绝对的说服力。但是,让她非常恼火的是阿瑟拒绝了她的建议,借口亚太的情况太复杂,军方不易在此时介入进去,希拉其实不知,阿瑟眼下有好几手牌在打,任何外来干预都有可能毁了他布好的棋局,因此,他自然不想给希拉充当政治炮灰,可是这样一来他可就得罪了这位政客妓女,希拉转而将目光锁定了克里。 希拉一迈进参议员办事处的门,楼道里即刻就响起了她嘚哒嘚哒的脚步声,就好像毛驴儿配了新掌儿似的,气氛立马就变得不安分了。然而,这个极其自我的女人并在意,她不仅没有半点收敛反倒可着劲儿的扭动起腰身儿来,她的倒影映在光洁一新的地面上,好像湖岸堤旁风摆扬柳一样,多少显出一点诱人之处来。希拉一边踩着自己的身影显露风韵,一边暗自思忖起说服克里的策略来。她想:这位克里参议员虽然不像阿瑟那样死性的跟块榆木疙瘩一般,却也多不出几分活分气儿来,再加上原本跟他就不熟,所以,这个事还真不太好办。希拉真是有些怵头去见这位参议员,尤其想到克里还有一位年轻淑婉美貌如花的华裔太太,她的心气儿就更没多高了,于是,有点泄气的想道:如果不因为这家伙是新总统的热门人选,哼!我还真不愿搭理这号人。 希拉临场怯阵确实情有可原,所谓苍蝇不叮没缝儿的蛋,这位克里参议员还真是一位居家好男人,除了工作以外就好回家守着太太,这让很多有企图的女人没空可钻,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克里参议员的口碑可圈可点,这与希拉的老公比起来真让她汗颜,考林特先生非但喜好偷腥解馋,而且还口风不严,接二连三的丑闻让希拉丢尽了脸,这种事要是搁在别的女人身上,弄不好就得羞的想寻短见,但是希拉却是不平凡的女人,她不仅没有因此失去生活的信心反而是愈挫愈奋,干脆自己也站到了台前,同样也施展起女人的特殊手段,进而要超越老公来实现自己的野心。 此刻,克里参议员正半躺在他的大班椅上享受着难得的午后空闲,他把头舒舒服服的靠在仿生设计的颈椎托上,两只脚架在班台的一角,角柜上面放着一瓶刚刚启封的八二年产的法国红酒,高脚杯里残留的酒液已经盖不住杯底,表明了参议员浅尝即止的一贯作风。他既不嗜酒也不拈花惹草,人品上基本上没什么毛病,但在魄力上也略显平庸,这或许就是老天给与的不一样的公平,因为一个人的优势和缺陷以及特长和毛病总是相辅相成,这人一旦没了特点也就没了作用,克里正是一个典型的例证,作为一个好好先生他给人的印象便是由他不多无他不少,因此他非常适合扮演总统。 就在这时房门忽然无声的打开了,带着一脸潮红的希拉前挺后撅的走了进来,她不打招呼就突然闯入,着实吓了克里一跳,就见克里慌忙从班台上面收回脚,不小心拆一点打翻了角柜上的酒杯,他伸手去扶杯子的时候又被桌角磕了腿,于是忍着疼痛不叫却免不了瓷牙咧嘴,弄得他好不狼狈。希拉拿眼一瞅便知底细,于是暗中自我鼓励,今天摆平这个家伙,哼,有戏!原来,希拉虽不入朝理政却是执政党内部的总召集人,因此她在某些方面还得管着克里,这就是典型的西方政治,因此她要找克里聊一聊那借口有的是,由于这一次的起因是中国目标是中国,那么话题自然也还是中国。 “哦,原来,参议员也会偷得浮生半日闲呐!今儿个我算是来着了,有什么好酒别自个偷着喝,给党里的同志分享一下,如何?” 希拉很会拉近关系帮助克里摆脱尴尬的气氛,所以她一开口便让克里感觉轻松,是啊!都是执政党的同志,干嘛老端着架子呢?于是他很快便顺着希拉的方向延伸下去,并不多想这个女人突然造访的原因。克里很老实的从角柜里又取出了一只杯子,然后提着酒瓶来到了专门会客用的沙发前,这时希拉已经在客位上面落了座,熟络的好似经常造访这里,没有一丁点的生疏和拘束。克里的紧张也就随之消散,仿佛多喝一杯也有了理由。 “嗯,参议员还真是有品位,这种酒就适合在办公室里一个人喝。” 希拉深咂了一口红酒之后很内行地夸奖起克里来,经过察言观色之后她的初步判断已经有了结果,克里参议员今天有点空闲,就其原因无非是政事上没什么麻烦,要么就是家里面没有人管,于是,她试探着询问道: “今天怎么有这份闲心,不留着酒回家陪太太喝?这可不是我们熟悉的参议员。” “哦,诺拉,她出去玩儿啦!有几天不在家,所以,呵呵!我觉着有一点孤单。” 克里很老实的道出了原因,希拉听了暗自得意,心说:果然还是这个原因,于是心里便更有了主意,就见她挪动屁股朝着克里的面前凑了凑,暧昧的说道: “有什么想法?不如今天我来陪你?” 嗡!克里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他连连摇头摆手的说道: “不!不!不必。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实在是,不方便。” 希拉咯咯的笑着坐回椅子上去,她被克里的过度反应逗得不行,真要是嫁给这样一个老实人,这日子过得也挺缠人的,嘻嘻!看他也不是即时行乐的那种人,得,哪儿说哪儿算,于是,她把脸上的笑容一敛转而一本正经的说道: “参议员,我这次登门为的是一件大事,它关乎国家的未来,所以,急需你站在我这一边。” 克里刚刚从尴尬当中挣脱出来,还不知这女人接下来还会说出什么样出个的话,因此正处于忐忑不安之际,忽听希拉转换了话题这才略感心安,赶忙问道: “什么事,这么重要?我位卑言轻怕也帮不了多大的忙。” 希拉暗自好笑,心说:瞧这家伙拈轻怕重的德行,你当总统,能行?但她仍未克里的坦诚感到轻松,因他话里已经表明了支持的意思,虽然连是什么事情还没听清。于是,说道:“如今这中国的发展真是石头迅猛,我们不能总是口头上喊着战略再平衡,得拿出点实际行动,不给亚太周边的小弟兄做个样子怎么能行?” “哦,原来,你为的是这事啊!说说看,你想弄出什么样的举动?” “派出两个航母战斗群去,摆在中国周边游游行,我想中国一惯的谨言慎行,因此断定他不敢轻举妄动,吓唬他们一下总有好处吗?吸引一下注意力也行,一但周边小国的胆子大起来,一起在中国附近瞎折腾,一旦动起手来,我们岂不坐享其成?” 希拉的话说得很肤浅,但是克里觉得还是有一点道理的,他想:嗨!女人嘛!能看到这个份儿上已经算是有深度啦!挺她一把也没什么不行,只是她这么强自出头的话,可把“深喉”搁到旱地儿啦!他才是总统的国安顾问呐!从白宫的角度看起来,你希拉算是哪棵葱啊!轮得到你指手画脚的瞎哼哼?但凡这种事情都能像得到,只是每个人的手法不太相同,如果自己轻易就答应,等入主白宫以后这各派势力怎么平衡?想必希拉的这个主意“深喉”也不想听,要是把她推给“四分卫”没准儿行,怎么说“四分卫”跟“深喉”也尿不到一个壶里去,“深喉”不答应的他准答应。 其实,男人就算再迂腐也还比女人聪明,克里虽然不善交际却长于算计,否则他又怎么能够混到这个地步呢?凡是大智若愚的人表面上看来都不行,但是关键的那一步却总是踩得正。克里正是这样的人,他只是简单的分析了一下希拉面临的处境,便拿出了希拉想了半天也做不出的决定。就见他很是沉稳的说道: “看在同志的份上给你通个气儿,你这个想法应该去找四分卫,他正好有个针对中国的大行动,跟你的想法不谋而合。你们两个如果合兵一处,肯定能横扫亚太荡平中东。但是,你千万别说这话是我说的,懂吗?” 希拉若有所思的听着克里的话,却在心里暗暗的骂:这个胆小怕事的家伙,拿主意不行,出主意倒挺在行。不如咱俩搭伙得了,我当总统你当国务卿。随即又想道:这家伙说得其实有道理,要使“四分卫”真有行动,我俩联合不是更有把握成功?哦,看起来,今天这趟还是有收获的。想到这里随即恢复了暧昧的表情,嗲声嗲气的说道: “你看你动不动就往别人那儿推,咱俩再喝一杯行不行啊!” 第四章.堰塞分流(4) 37.4.4 日本 冲绳 安全屋 01:45 三浦无比厌恶的推门出来,他在夜空之下深吸了一口气,却仍旧无法冲散血的腥味,于是在小院当中踱起步来,尽量不去想那个丢了脑袋裸露着脖腔倒在床上的人,心里则反复的琢磨着:这就是那个骄横不可一世的浩志吗?哦,杀他的这个人身手可谓不凡,或许这个人的嘴就更厉害!嗯,一个能够说服浩志剖腹的人又是来自哪个阵营呢?他出于什么原因这么做呢?三浦被血腥之气冲得头脑懵懂,所以他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原本他想先找到浩志劝他重投泉井怀抱,因为,既然柳川已经说出了“让他自生自灭”这样的话,就已经表明了他们恩衣已绝,因此正好借浩志之手除掉柳川。 不料事情变化的太快,不等三浦着手实施自己的计划,浩志却已经身首异处了,这枚棋子过早的失效,让三浦不得不重新考虑自己的计划,尽快的调整实施的步骤。然而资源几乎用尽的情况下又该如何呢?年纪轻轻却已浸淫无间多年的三浦熟知借势作法的道理,借力打力是他最擅长的手段和方法,不但能够巧妙的达到目的更能有效的保护自己,这一手法他已经反复使用多次了效果显著多创佳绩。但是眼下唯一尚有利用价值的浩志已死,这让三浦一时没了主意,通常遇见这种情况时他总是会蛰伏一个时期,等到时机成熟之后再出手不迟,然而一个重大行动已经迫在眉睫,三浦为此已经等不及了。 哦,就算此刻缺少几味佐料可也不能不做饭呐!三浦鼓励着自己,遂想道:眼下急待解决的问题是要削弱敌人的特情势力,自从广濑遇刺身亡之后势力雄厚的远东特课已经被彻底瓦解,接下来要打击的重点目标无疑就是内阁情报室了,看柳川的状况可谓是今不如昔,趁他现在衰弱之际正是根除余孽的大好时机,而另一股势力却在此时悄悄的崛起,此人正是泉井雄一。看泉井日益膨胀的野心和他不断壮大的组织体系,这股势力不容小觑,如果借他之手来消灭内阁情报室,这算不算是一个好主意呢?三浦的思绪依照惯性很快便转到了泉井身上,他试图把这两者联系在一起。 可不可以主动出击呢?给泉井暗通一下消息?这也算是投桃报李,给他主动联系自己的一个回应呢?嗯,既然浩志已死那么就算拿他说事也是死无对证,不如,把杀死浩志的责任推给柳川如何?起因自然是因泉井柳川挖墙脚一事而起,哦,这个主意倒也不错,只是谁又是那个前去收买浩志的人呢?以眼下的情况分析也只有自己才符合说服浩志的条件呐!可是这样一来岂不是在算计敌人的同时又埋汰了自己?哦,这可不是一个上乘之计,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是个划不来的生意,从长远目标来看这也不是总部想要的,唉!现在看来只好再耐心的等待啦! 三浦想到这里很少有的叹起气来,其实,他不仅是一个精益求精的人,而且也是一个争强好胜的人,或许每一个能够创造杰出成就的人都是如此,不服输的性格和永无止境的进取精神是这一类人的共性特点,三浦无疑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他价值和作用远胜过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因此他知道总部对自己的期待,所以要在总部即将开始的这场重大行动之前出一把力,既是他的职责所在同时也是他的一份心愿,为此三浦煞费苦心敢冒风险已然是成绩斐然,但是,不看到彻底摧毁敌人特情势力的那一天三浦便心有不甘,但是越往前走路就越窄,渐渐缩小的包围圈里他就变得越来越显眼! 三浦反复推敲之后还是没有半点进展,于是下决心要再冒一次风险,他相信凭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可以提自己开脱,是啊!为了报答泉井先生的知遇之恩,所以才去说服浩志归顺,不料浩志一时性急流露出了征兆,这才招致柳川出手逼迫其剖腹,这个说法虽有一点自贬的意味却丝毫也不过分,应该可以让泉井相信,如此一来,势必加重泉井与柳川之间的怨恨,如能促使泉井出面那么扳倒柳川并不算难,一旦这个目标得以实现,这个国家的特情机构就将发生巨变,试想广濑和柳川都是都是浸淫无间的巨人,他们接连倒地所造成的影响之深,怕是在短期之内无法消除的呀!趁敌自顾不暇之际正好是实施重大行动的良机,嗯!就这么办吧! 就在三浦深思熟虑之后刚刚拿定主意的时候,忽然,一阵手机的蜂鸣之声隐隐传来,沉思之中的三浦不由得一惊,暗忖,怎么?难道这阴死之宅里还藏着什么人吗?他心里想着手已然探伸腰后拽出了那支精巧的p229来。虽说他平日很少用枪,但是从事如此惊险的职业,他怎么能离得开枪?因此,他不仅善用大脑而且使起枪来也绝不是个外行。三浦循声辨迹之际已然持枪在手推弹上膛,他在一秒前后做出的动作足以应对潜在的威胁了。三浦暗压心惊细细辨听,他忽然发现四周静寂而那阵蜂鸣却是来自屋中。哦,该死!难道这浩志阴魂不散竟然到了阴曹地府还要向我鸣冤? 三浦辨听清楚之后不敢怠慢,他迅速的推开屋门返回屋去,屏息搜寻起那声音的来源。他稍一聚神便有了发现,哦,它竟然来自浩志尸身的衣兜内!三浦不由得一阵恶心,却也无奈,只好收枪捏鼻凑到近前,翻开衣兜掏出了浩志的手机来。屏幕上面现出一个陌生的号码来,三浦急速的想道:怎么办?这是浩志的人脉,显然还不知他的死讯,要不要接通电话看看他是谁呢?三浦由于担心暴露了自己他因此不免一时犹豫,但是,那蜂鸣之声却是连续不断,声声都在催促着,仿佛在说:谁知道这通电话的背后是福不是祸呢?三浦眼盯着手机上的那串号码无可奈何的挣扎着,可就在这时一个人的声音似乎在耳畔响起,隐约勾起了他的一段回忆。 三浦是个天生就可以做间谍的人,他不仅头脑奇快反应机敏,而且还记忆力惊人,他几乎能够记住每一个经过眼前的人的面孔,对于数字更是有着不一样的敏感。此前,他曾经跟随桥本参加过一次泉井集团关于发展“大便小利”连锁项目的高层会议,他在给桥本准备会议资料的时候接触过一份“大便小利”事业群的高层管理人员名单,虽然这不是一份机密文件,但是三浦也还是用心的记住了其中的一部分,眼前的这个电话号码让他猛然记起了一个人,虽然没有时间让他细细考虑,更容不得他从容的回忆,但他还是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三浦稳稳的揿下了接听键,随后将电话轻轻的按在了耳边,一个遥远的声音传了过来,三浦只听这一声便已经有了结论。自己的推测一点不错,来电的过人就是这个人,随即困扰着他的疑窦已解,更令他对自己的下一步行动有了信心。就听那人说道: “浩志啊!”怎么这么半天才接电话呀!是不是不想见我呢?” 三浦压下心跳对着话筒重重的叹了口气,以此代替回答,他想逗引对方多说几句话。果然,就听对方颇显耐心的劝说起来,那架势已经有点低三下四的味道了。三浦果断的揿下了录音键,一个绝妙的计划就在此时显现了出来。就听那人说道: “泉井先生一直惦记着你,浩志,你过去在泉井家一直干得不错,现在刚好有个难得的机会,所以,我代泉井先生邀请你,见个面聊聊此事如何呀?” 三浦耐心的听着对方唠唠叨叨的劝说着,心里想着如何编排一下这段录音可以让它对自己有用呢?原来,来点的不是别人,正是一心想在泉井面前邀功的“神算”上杉敏荣。他想,如果把这段谈话内容拿给不同的人听,那么取得的效果必定不同,如果再加上自己的一番“解释”的话,就能达到不同的目的。三浦想,在泉井看来,上杉的贸然行动让浩志显得极不稳定,因此他过早的泄露了自己意欲改换门庭的想法就是很自然的事情,正是由于这样一个原因最终导致了柳川的清理行动,的确,无论是哪一家大名也容不得背主向敌的事情,一向多疑的柳川对此事更是不会宽容,所以,他不惜痛下杀手逼迫浩志剖腹自尽。 确定了针对泉井的方略之后,三浦又急急的调整过思路,他想:反过来会怎么样?如果把这段录音拿给柳川去听,更是无须多言就能实现自己的初衷,上杉代表泉井来挖他的墙角,浩志不从便受到要挟,他被逼无奈势必会说出许多的秘密来,这其中不乏有一些对柳川不利的信息,而这些资料被泉井掌握之后的结果那就要靠柳川自己去想象了,他的下场会比浩志好很多吗?嗯哼!如此一来困局打开,两股势力这么一开战,好戏于是就开演啦!只要在这两边来回串一串,不就又回到从前的混乱局面了吗?试想这样的一场混战结果会怎样?自然是你死我活两败俱伤! 听着上杉唠叨起来没个完,而三浦需要的证据内容也已齐全,于是,他决定尽快结束这通很有“意义”的通话,赶紧实施自己的计划。于是,他选择了上杉话里反复重复一个话题点上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了上杉要求会面的请求。于是,双方同时挂断了电话,三浦确信对方没有听出什么异样来,因为自始至终除了哼了几声之外,他根本就没有一句表白。嗯!这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呐!三浦暗自庆幸上杉的这通电话来得好,他给了自己尽情发挥的巨大空间。于是,抬起腕来看了眼时间,遂决定尽快整理好这段录音好分别去会泉井和柳川。 三浦小心的整理了一下浩志的尸身,让他恢复到自己到来之前,然后又细细的检查了一边房间,确定没有留下任何自己到过的痕迹,而后,这才返身出了房门。其实,他这么做是出于谨慎,为的是不像给警方留下任何的破绽,但是,对于泉井和柳川他无须隐瞒,正是因为他到过此处才会发现浩志已死,并且得到了他的电话录音。然而他身为特情人员即使是在内部公开的事情,对外也要特别的小心,他身处的是一个看似根本就不存在的世界,在这里发生的所有事情对外向来都是秘而不宣的,三浦不是一个隐身人,但是他所作的事情却绝对需要隐形,为此他始终都很小心。 就在三浦脚步匆匆的离开那座阴风惨惨的小院的时候,在同一片夜空下还有一个人也同样急急的走着,她必须在第一时间离开琉球群岛,然后赶往中国大陆,因为她有一个秘密需要告诉一个神秘的人物,这是广濑预在感到不测来临之前做出的安排。眼下,她刚刚完成了广濑交待的第一个任务,而接下来的这个任务也就变得急不可待,其实,即使浩志没有按照柳川的意愿杀死广濑,广濑也会安排她去除掉浩志的,因此,她杀死浩志算不上是替广濑报仇雪恨,只是完成他的意愿。同样的,这第二件事就更是广濑预埋的一颗炸弹,她此番前去不过是告知那个神秘的人该如何点燃引信。 “无刀取”入江美虽然曾是《六合套》中的一员,但她从来都不是盛仲手底下的人,由于背后有广濑和远东特课的支持,入江的能力远超《六和套》中的任何一人,其实在某种程度上,盛仲还要仰仗她的实力才能在美日之间周旋,而现在,《六和套》和盛仲已经覆灭,入江自然而然的也就转向了广濑残余的实力范围,这个在中国煞费苦心耕耘了大半辈子的广濑人虽死了,但是影响和势力还在,他所布下的局恐怕要延续到他死后的若干年,这正是“上忍”的可怕之处,他不仅算出了浩志必反,也算出了中国大陆上的一个人,料他必有难言之隐,因此入江一到势必再起狂澜。 第四章.堰塞分流(5) 37.4.5 法国 巴黎 01:50 (07:50) 他凑近窗口紧张盯着使馆办事员的那双手,看着它们不紧不慢的游走在键盘、鼠标和纸签之间,全然一副很享受的样子,就像是在享受免费早餐,先是随机的挑一两样尝尝鲜,然后再这样那样各取一点,最后才选择自己爱吃的多吃一点。哦,妈的!你能不能快一点呀!懂不懂什么叫做效率?他在心里偷偷的骂起街来,就快要按捺不住心头的怒气。但是,他很快便控制住了情绪,暗自安抚着自己:或许正是这样的国家才肯收留自己,他们连老美的脸色都不顾及,哪里还会在意你的情绪?还是暂且忍下这口气吧!所谓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受犬欺呀!说的不就是这个道理? “密探”朱利安.阿加西忍气吞声的收回了已到嘴边上的脏话,悻悻的靠回座椅上去,不期却透过玻璃的反光看见了自己,哦,仅仅过了一夜啊!头发竟然全都白啦!今后的日子恐怕就更不好熬啦!一想到这些不由得愈加的灰心丧气起来,是啊!流亡的日子跟囚禁比起来也强不到哪儿去,只是不受皮肉之苦而已,只是为了这一点倒也值了。可是,一旦被困在巴黎的使馆里出不去,那可就惨了。在这巴掌大小的地方里等同于被关禁闭,日子一久人会逼疯的呀!哦,一旦被老美发现自己躲进了这里,他们只需一通电话就能封锁这里。于是,他只能祈祷窗口后面的那个家伙手脚麻利起来。 朱利安担心的并非没有道理,虽然他只身躲进了委国驻巴黎的领事馆,但是他面临的威胁并没有得到彻底的解决,像这样一个南美小国基本没有什么国际地位,中情局连他们的总统都不放在眼里,说让总统的专机改道他就得绕弯儿飞,甚至连招呼都不打说登机检查就登机检查,而他们能做的也只有抗议而已。因此,“职员”一旦发觉从自己手里逃脱的“密探”躲进了委国驻巴黎的领事馆,那么他只需一通电话就能封锁这里,虽然他们不会明火执仗的闯进使馆里面来抓人,但是对于“密探”而言就形同住进了监牢里,只不过牢房和狱卒都是委国在管理。 唉!“密探”忍不住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他预感到自己今后的日子是越来越难过了。于是,他忍不住回过头去瞄了眼大厅临街的窗子,在高大的落地玻璃窗前此刻正站着一个人,就见此人身形高大体格魁伟,一副藐视一切的样子。“密探”暗自在心里嘀咕道:既然自己的这条命是那个人给的,那么,恐怕自己的命运也多半要靠他来掌控了。朱利安想着眼神了充满了敬畏的神情,他想:这个人肯出手相救无非是看中了自己手上的情报资源,如果能让情报持续不断,那么自己就能够长期的保鲜,因此,只要用好现有的那些下线人员,才能使自身的价值得到很好的体现。 朱利安想到这儿的时候,他的眼睛下意识的扫了眼自己放在窗口案台上的手机,猛然发现有一条未读短信赫然显现,他禁不住哦了一声,暗中责备自己好粗心呐!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被忽视啦!原来,“密探”不仅拥有极为丰富的情报资源,并且还为此开辟了许多条加密的通讯网线,他只要一天拥有自由他的消息来源便一天不会中断,正如他自己所分析的那样,这不仅是他自身价值的体现,更是他生存下去的饭碗,所以,无论境况如何悲惨,朱利安都不会放弃自己的这条生命线,其实他非常清楚,对于任何一个想杀了他的人来说,只有他手头上有对方想要的货,他就会转危为安。 短信来自一个代号为“两面镜”的人,这是自“键盘手”曼宁中士之后他发展的第二个有潜在价值的下线,朱利安迅速的浏览了一遍短信的内容,那家伙的话让他美得有一点肝儿颤。哦,这可是块自己送到嘴上的鲜肉啊!并且他来得正是时候。朱利安想着又回过头去偷偷的瞟了眼站在窗前的那个人,心说:只要他能够保证我的安全,这个便宜我就让你沾了。原来,“两面镜”在信中向他抱怨,说自从“键盘手”向“密探”透露了机密情报之后就被中情局带走,直到现在也没有下落,于是他开始担心起自己的命运来,他愿意以自己直接参与的一项秘密监控计划作为交换,换取一大笔钱和一个秘密的身份。 朱利安一下子就弄懂了“两面镜”的心愿,同时也窥探到了这个人的身背后深埋着怎样的资源,啊哈!那简直就是商机无限呐!朱利安强自冷静的想到:要知道,那可是中情局的秘密监控计划啊!它涉及的范围之广敏感度之深,哦,想想就让人兴奋。看看都有谁能够侥幸豁免?下至平民百姓上至国家领导人,哼哼无一不在监控之列,他们监听的内容就更是摸不着边,深到大人物的枕边话浅到普通男人给情人的一条短信,哦呵!这可是个足以撼动美国信誉的重磅炸弹,一但引爆那轰动效应自不待言,最重要的是时机选得实在正点,只要这个人一出现,立时就能转移中情局的视线,而我刚好有机会做他个脱壳的金蝉。 “密探”重又回归他情报贩子的本性了,他似乎忘记了自己所面临的艰难处境,也不再抱怨那位慢条斯理的使馆的办事员,因他手上已经握着撬动世界霸主声誉的一支杠杆。于是,投入到谍情之中的“密探”迅速的回复了一条短信,内容丰富言语简短,但足以让“双面镜”吃下一颗定心丸,他想等自己的避难签证办妥之后,便即刻安排那个人处境,渠道和方式都不必自己操心,因为有窗前站着的那个人,若论起“玩儿命速递”来那个人可是个绝对的高手,不管是海陆空联运还是散装包裹货柜,他都能够一手安排,“密探”需要做的只是给他提供一个交单的地址而已。 正当“密探”为自己刚刚收到的信息暗自高兴之际,使馆门外的情况却悄然发生着变化,一直在窗前仔细观察动静的那个人不由得面露严峻,一双鹞目里面流露出鹰一般的冷峻。他先是在使馆的街对面看见了一辆牌照以o打头的suv,这是为法国秘密警察用车的专配,接着他又在使馆门口的街道上看见了两个身穿短皮夹克的男人,这二人的神色表情几乎等于在他们的脸上画上了警察的标签,随后他又从路人当中认出了两个人,他们已经反反复复的从使馆门前经过了很多遍。“鹰眼”的唇角上露出了轻蔑的笑意,他熟悉法国秘密警察自从维希政府时期就是这么干,而到了现在这些手段仍旧没有改变, 这个家伙走不了啦!“鹰眼”在心里下了结论,恐怕,他的后半辈子都得待在这座领事馆了,不过好歹这也算是住在法国了,但是,即使这样你也不能吃闲饭。能不能够待下去,这件事情还得我说了算,这取决于你提供的那些情报能值多少钱。“鹰眼”想着转身离开了窗子,他冲着“密探”满是期待的眼神做了个等待的手势,然后便迈步朝楼梯走去,“密探”诧异的瞪大了双眼,他不明白这里到底还是不是委国的领事馆?怎么对这个人竟然不设限!然而事实就摆在他的眼前,“鹰眼”消失在楼梯口的身影就是答案。于是,他禁不住悲哀起来,刚刚培养起来的那点热忱,倏的一下子跑得老远。 巴黎 国际机场 马丁蹲在一大片灌木丛里,浑身上下却捂得像一只大浣熊,相比起被荆棘划得遍体鳞伤,他宁愿穿着雨衣蒸一回桑拿。“机械师”是从战场上下来的老兵,因此他经得起各种严苛的艰苦环境,原本就是干粗活的出身,出一身汗有算得了什么?马丁是从绿植丛生的坡地爬到这个位置的,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机场的情形,自从他送走了“职员”以后,心里便一直琢磨这个事情,“蜘蛛”到底爬到那儿躲起来了呢?阿兰会不会知道他的行踪?马丁仔细的回忆了一遍当时的混乱场景,却怎么也没有“蜘蛛”消失时的一点印象。 马丁知道单凭自己的力量无论如何是找不到“蜘蛛”的,而阿兰注定是不会帮忙的。马丁开始绞尽脑汁的想起“蜘蛛”可能的去向来,但是一个当兵出身的家伙能有多高的智力?如果他有顺藤摸瓜朔本追源的本事,那么他就该叫“工程师”而不是“机械师”了。但是,有一个优点是马丁自身独有的,那就是他善于听取别人的意见并且加以利用。他走投无路之际猛然想起了老板的一句话,那是“职员”在去机场的路上偶然说起的,但是马丁却牢牢的记在了心了。“如果没人帮助,想必蜘蛛也逃不出巴黎。”哦,是呀!既然“蜘蛛”要逃,无论何人帮忙也得经过机场啊! 于是,心有方向的马丁便直奔国际机场而来,为了不打草惊蛇这一次他没有大大咧咧的走正门亮自己的中情局身份,想法,吃一堑长一智的“机械师”不惜钻荆棘翻坡岭来到了机场外围的山坡上。现在,找准了最佳观察位置的马丁掏出他的望远镜来,捋着边儿挨着个儿的细数起机场上停着的飞机来,以他的经验分析,像“蜘蛛”这号人是不会乘坐民用航班离开的,那样做的结果不是嘲弄中情局的智商,而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所以,马丁料定他会打成私人专机离开这里,因此他才肯受这么大的罪,偷偷摸摸的钻进灌木丛里。 望远镜的镜头挨着行的搜索着,通过机型和标识上进行辨认并非是一个难题,因此马丁的工作很有效率,不一会儿的功夫他就搜索完成了大半个区域。就在他的期待渐渐变成泡影之际,忽然,一个很小很小的身影出现在了他视野里,在众多的大型客机中间那架小型飞机灵巧的像一只蜻蜓一样,一不留神就会错过去。马丁调整着望远镜的焦距,细细的观察之后却一时拿不准主意,因为那架小型飞机上面没有任何标示的图案和字体,他因此无法判断这架飞机的所属和来历。马丁盯着望远镜稍稍有些犹豫,心想乘坐这架飞机飞跃大西洋多少有些牵强,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根本不是个问题,对于“蜘蛛”来讲最重要的是能够逃出“职员”的手掌,如果他指望能有一架空军一号来接他那才是最终幻想。马丁拿定主意要潜入进场去看一看,他推断“蜘蛛”的出逃希望十有八九都在这架小型飞机上。 第四章.堰塞分流(6) 37.4.6 阿富汗 荒漠山区 01:55 “嗨!尾岛,注意观察你的前面,照你现在的速度,走到天亮也到不了补给站。” 早川压低了声音提醒着尾岛,他注意到这个被仇恨煎熬着的女人走得心不在焉,她时不时的就会回过头去看,显然对走在她身后的“西村”很不放心。原来,早川唯恐尾岛在没有搞清情况之前就莽撞的出手伤了西村,因此他强压住心头的疑虑没有让尾岛的情绪爆发出来,于是他带着尾岛走在了队伍的前面,而留下了浅野“陪着”飞行员,其实他对这个飞行员也起了疑心,只是不想在这个时候让自己的队伍陷入混乱,所以,他才把他交给浅野“照看”,由于“残爆”一向沉稳果敢,并且对待敌人从不手软,如果飞行员图谋不轨,浅野绝对有把握给他好看,所以这样的安排才最为周全。 “我才不信那家伙的话,哪里有什么补给站?走了这么久连个影子也没看见。” 尾岛满腹怒气的顶撞着早川,这让“鬼爪”颇感难堪,“七手组”向来都是铁板一块,早川更是具有无与伦比的威严,因此质疑和反驳的现象从来都不曾出现,可是,自从小队折了前田之后,一切就变得大不如前了,其实这一点每个人都能看得见,只有早川一时还不愿意承认。他想不到重新集合起来的“七手组”这么快便已雄风不在,堪堪陷入苟延残喘的状态,这让早川心有不甘,因此他憋住一口气咬紧了牙关,等待着到了最后时刻好能一举翻盘。 浅野默默的走在“西村”的身边,她听了尾岛的话之后也瞟了“西村”一眼,似乎对于尾岛的抱怨也有同感。不错,他们已经徒步走了一段时间,如果那个补给站还不出现,她也会怀疑起“西村”的用心。浅野知道眼下的形势有多么的严峻,也当然懂得早川是在刻意的隐忍,由于周围到处都有被打散的敌人,而自己手上的弹药已经少得可怜,一旦打光之后就变成了赤手空拳,“七手组”迟早都会成为敌人的盘中餐。浅野虽然心仪“西村”可她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瞎糟践,如果证明他是个假西村,那么浅野的手段照例会很残忍。 “西村”仍旧表现得很坦然,他紧跟着浅野的步伐走得不紧不慢,似乎很是享受这段与浅野并肩走在一起的时间,他的这种表现有时让浅野觉得:嗨!其实,这个人也满亲近的么!更有甚者她还产生过一瞬间的浪漫:如果抛开眼前,如果换成另外的一个时间地点,那么我们也许会…嘻!浅野的心中泛起一阵春情,但她很快便压制住了这种冲动,转而回到严峻的现实中来。她不会让欲念乱了自己的心,更不会不分好歹的爱上一个敌人,所以,她响应着尾岛的疑问,冷静的问了一句: “距离那个补给站到底还有多远,我们不能就这么埋头走起来没完,如果一时赶不到那里,我们必须修改方案。” 浅野看似语调平和实则态度严厉,她虽然没有指名道姓的责备“西村”,却也跟当面质问他没什么两样,这无疑是在向“西村”表明了她的立场,如果你的话里有诈的话,哼!你应该知道自己会是个什么下场。浅野的话音刚落就见尾岛返身大步的走到了“西村”的面前,她手里的枪不自觉的对准了“西村”的胸膛,浅野的话仿佛是给了她逞能的力量,她早就巴不得想一枪要了“西村”的性命,所以一听见浅野的“悄悄话”她当时就来了精神,立时就把早川刚刚说过的话丢到了脑后,似乎是因为有了同盟者所以她现在有理由可以采取行动了,她的过火反应反倒让浅野一怔,一时不知该如何控制住局面。 早川停在原地没动,他阴沉的脸上闪过一丝冷漠的表情,他快对尾岛的“犯上”举动耐不住性了。“七手组”虽然是一小队雇佣兵,可也不是临时搭伙的草台班子,它有着严苛的军规军令,因为死了搭档就乱了方寸的尾岛可谅却不可容,因为她的举动会连累了大家一起送命。“鬼爪”的手指搭在了扳机上,如果尾岛再不收敛那么他就会果断的采取行动,一时间空气紧张气氛凝重,堪堪就要引发一场内讧,然而一但演变到那种程度,“西村”将会第一个被“牺牲”,很明显,除非尾岛杀死“西村”否则早川是不会动手喊停的,毕竟尾岛是“七手组”的弟兄。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就见“西村”把手一扬,止住了眼看就要爆发的内讧。三个人六只眼睛紧盯着这个极有争议的人物,各怀心思等着他把话挑明。不料,“西村”并不多话只是慢慢的从项下摘下自己的夜视望远镜,转而冲着远处的早川点了点头,随即一扬手丢了过去。早川满腹狐疑的接过望远镜,而后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浅野,“残爆”默契的稍稍退后了两步,冲着尾岛和“西村”端起了枪。这时,早川才回过头去举起夜视望远镜朝着漆黑的荒漠望去,但见茫茫荒漠起伏迥长,一眼望不到边际,月光下除了光秃秃的沙梁再也看不到任何一处有棱角的东西,更不用说是凸起的建筑了。早川的心头火往上涌,憋了很久的怒气就要一股脑喷涌出来了。 突然,就在早川刚想收起望远镜回头去处理“西村”的时候,他低垂下来的视线不经意的扫过了沙梁脚下的一抹平川,却竟然有了惊人的发现。早川的心里一紧随即调整焦距收拢了视线,果然,就在不到一公里远的坡谷里凸现出一小片黑漆漆的建筑来,借着夜色远远看去它就好像几只丢弃的火柴盒一样,仔细察看才发现它们错落有致的分布在这块稍微平坦一点的沙丘间,由于长期搁置没有人管,已被沙尘掩埋仅露出不到四分之三。哦,早川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这一发现不仅可救“七手组”免予危难,并且也暂时证明了“西村”的清白。早川回过头去冲着浅野点了点头,于是,浅野也轻舒一口气收起枪来。“西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耸了耸肩,只有尾岛扳着一张哭丧脸,越发的迷惘起来。早川招呼尾岛一声便带头朝着那片平坦地带走去了,浅野持枪盯着尾岛直到她恨恨的转身离去,这才暧昧的瞟了“西村”一眼,两人从新并肩走到了一块。 随着距离逐渐缩短补给站的大门也渐渐的高大起来,早川带头走在最前面,他手里的枪已经举到了胸前,尾岛和浅野也自觉的加快了脚步,她们一左一右的护卫在了早川的两翼,“西村”紧走了几步想要抢在浅野的身前,却被浅野用手势挡在了身后,这二人的亲昵举动都被尾岛看在了眼里,仇恨随即拓展到了浅野的身上,同时也添加了怨毒的成分,女人一但被忌恨沾染就会变得极其危险,她必须将心底的恨意宣泄出来,而全然不管大敌当前。而此时此刻,早川却被眼前的这座废弃的补给站所吸引,他期待着能够从中找到一部电台,进而向“福将”核实那个飞行员的身份。 早川在距离大门五六米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他犹豫着应该派谁去打开那扇门,按照“七手组”往日的排兵布阵,这个活儿应该属于前田,然而“暗雷”早已不在身边,早川一时还改不了这个习惯。浅野看出了早川正在为难,于是正要迈步向前挑起这副重担,不料,“西村”的动作比她快了半步,不等浅野抬起脚来,他已经走在了前面。到了这会儿浅野已经不能阻拦,于是,“七手组”的三个队员齐刷刷的注视着“西村”各怀心事的等待着新的发现,他们的确不知那扇门后究竟还有多少资源,毕竟这是一座已经废弃了的补给站。 “西村”并没费多大的力气就打开了补给站的门,随着嘎吱吱一阵声响,生锈的滑轮滚过锈迹斑斑的轨道,两扇厚重的铁门打开了一半。立时一股霉捂的气味扑面而来,门前随即扬起了一阵沙尘。早川抢先打开了战术手电,接着浅野和尾岛也同时揿亮了电筒,刷刷刷三道光束直射出来打在了厚厚的积尘上面照亮了眼前。这时,透过爆腾的尘土隐约可以看见各种尺寸的箱子堆积如山。早川一见登时兴奋起来,他迈大步径直走进了补给站,浅野尾岛紧随身后各奔两边,一霎时尘土飞扬呛得他们不住的咳嗽起来。但是,这并未影响他们找寻弹药补给的热情,大家纷纷动手不约而同的挑拣起适合的弹药来。 “西村”显得有一点心不在焉,他先是捡起了一支科尔特1911别在腰间,随即又拨拉出两颗手榴弹,但是他的眼睛却仍在不停的搜寻。原来,他此刻怀着跟早川完全相同的心愿,看看有没有一部完好的电台并且还有余电。很可惜,他迅速的查找了一通之后还是没有找见。“西村”稍稍松了口气,随即开始检查那支手枪并往弹夹里面填压子弹。他边做边想边往四下里搜寻,同时也在暗自计算着时间。由于事态突变原定的计划已经来不及更改,因此如果脱身他只能靠自己的手段,但前提是要将剩下的这三人拖到天明时分。但是看眼下的情况,“西村”这个角色他很难继续往下演。 “西村”幽幽的眼神无助的扫过地面,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烟蒂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不由得心里一紧暗忖道:这里可是装满军火的补给站呐!按照军规这里是无论如何也不准抽烟的,那么这个烟蒂又是从何而来的呢?这个疑问刚一出现他的脑海里即刻便是一阵电光雷闪,他迅速朝着四下里观望,两腿不自觉的下蹲身体下意识的伏了下来,他猛然意识到除非有一种可能,才会在这座军火仓库里发现烟头,那就是说这里已经…就在他刚刚想到这里的时候,就听造船突然大声的喊了起来,“电台!101空降师标准配置的电台。”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兴奋,乍一听来就像是换了一个人,“西村”的心不由得揪得更紧了,他悄然将科尔特握在手里,轻轻的推上了子弹。 “打开来试试看,或许还会有电。” 电筒光束一阵乱晃,跟着便是尾岛起哄般的声音,“西村”伸出手去攥紧了刚刚找到的手榴弹,就在这时黑暗中隐约传来了电极接通后的噼啪声,跟着便是兹兹拉拉的音频声响,过度兴奋的尾岛不期将音量开过了头。同样兴奋的早川没有阻止尾岛这么过,任凭她拨弄着旋钮一通乱鼓捣。“西村”将手来举到嘴边用牙齿轻轻叼住了拉环,神情紧张的倾听着四周的动静来,现在他的全部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耳朵上,仓库里面的关系与夜空之下比起来,能见度要差得很远,因此,与其睁大两眼四处张望倒不如竖起耳朵仔细聆听来得更快。然而他没发现一支冰冷的枪管悄悄的凑了过来。 浅野端着她的狙击步枪站到了“西村”的面前,此处虽然光线很暗却也看得清楚,就见他单手持枪机头大张显然已经推弹上膛,而他手雷在握口衔拉环更是表明了他的意图。怎么?你要趁乱偷袭!浅野诧异的紧盯着“西村”,她被惊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莫非有了电台你便害怕戳穿自己的假面具?哦,你这个该死的东西!为了你我连尾岛的话都不相信,到头来还是骗了我自己,想我“残爆”从未给过谁侥幸的机会,今天轮到你也不能破了我的规矩。浅野想着怒不可遏的压低了枪口,她指搭护环堪堪就要扣动扳机,却不期被“西村”的眼神所制止。 浅野顺着“西村”的暗示往自己的脚下一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在厚厚的积尘上竟然看见了一支烟蒂,浅野陡然明白了“西村”一副战斗准备的原因,是啊!这个军火库不是早已经被废弃?怎么还会有烟蒂出现呢?就算是暂时封存的话,在这里抽烟也是不被允许的,那么这丢弃烟头的人显然不会是美军啦!浅野的脑海当中一阵电光火闪,不好!这座仓库早就被民兵武装发现了,他们很可能就藏在这附近。就在浅野刚想开口提醒一句的时候,却刚好听见了早川发出的急促的呼叫声。 “黄鼠狼呼叫大眼贼,黄鼠狼呼叫大眼贼,听到请回话。” 浅野急匆匆的嘘了一声,却没能引起心急火燎的早川的注意,于是,她三步并作两步的窜了过去,爬在早川的耳边低语了几句。早川骇然的放下了话筒,随即操起枪来往四下里望去,到了这会儿他才发现,这座黑漆漆的仓库只是补给站的很小一部分,就在他们身前四五米远地方凭空拉起了一道幕布,黑色沾满了尘土,手电光照下隐约可以看见白色的阿拉伯文字。早川苦笑的咧了下嘴,为了寻找通讯电台他竟然忽略了这么重要的情况,他的铁手有些颤抖的端起了枪,枪口对准了纹丝不动的幕布。忽然,一阵丝丝拉拉的呼叫声从他的身后传来,很幸运,他们真的联络上迈克.斯班森。 尾岛毫无顾忌的扭身朝着电台冲去,为了给前田报仇她已经忘乎所以。浅野赶忙伸手去拉她,这一下真的触犯了“冷瀑”的暴脾气,就见尾岛猛地往起一扬手臂,一下子就甩脱了浅野打算继续往前去,浅野恼火的伸出手去再次抓住了尾岛的手臂,心急恼怒加在一起,已经让“冷瀑”一泄千里没有挽回的余地。就见她猛一回身手里的m16即刻打响,哒哒哒哒!一串子弹拦腰扫去尽没在浅野的胸际。“残爆”连一声惊叫都来不及便两臂一张仰身倒去。早川骇然的扭过头去,惨烈的一幕令他触目惊心。然而,没等他回过神来,那扇大幕突然脱落在地,四个黑巾包头黑衣罩体的人突然现身,他们二话不说便扣响了手里的ak47。 嗒嗒嗒嗒....哒哒哒哒....轰轰轰! 子弹在弹药库里肆虐横飞,尾岛在斜肩铲背被打断脊梁骨之前还死扣着扳机,她手上的那支m16连吐长信,子弹打断其中一个黑衣人的腿。相比之下早川稍显幸运,他的那只铁手替他挡住了致命的子弹,从而给他时机撩起枪口来打了两个短射点击,很好的体现了m16的命中率,其中一名黑衣人当场毙命。随后早川便迎来了他命运的最后时机,折臂、穿击、翻身倒地。恰在这时“西村”投出的手雷已经投出,只见火光频闪炸点连续,“西村”趁机起身快步跑出了补给站,他冒着要低着头,隐身在起伏的沙丘后,靠着头顶上的北斗指引,本着祖国的方向一路奔去。 在他的身后,引爆的弹药接连爆炸,最后汇成一团橘红色的焰火腾空而起,照亮了英雄回家的路程。 第一章.底线传球(1) 38.1.1 美国 宾夕法尼亚 伊利湖 02:00 (12:00) 他躺在宽大的卧床上懒懒的伸展开四肢,咧开大嘴深深的打了个哈欠,然后非常惬意的翻转过身去,侧卧着摆出了一个非常标准的姿势来,心里默念道:触地得分!他在脑海里自娱自乐的想象着自己在球场上奔跑时的情形,不期激发起了他身体里的某种冲动,他感觉自己仿佛仍旧像三十年前一样年轻。他那时还是宾夕法尼亚大学的一名新生,却已经以四分卫的身份稳进校队的首发阵容,他不仅能够组织起灵活多变的进攻,并且还能趁机自己得分,凭着这样的实力他很快就成为整个球队的灵魂,无论出现在哪里都像明星一样的受欢迎,到处都是欢呼和尖叫声,而究竟有多少拥趸他自己也数不清,其中大部分都是女性几乎占了七成,这让他几乎招架不住无力应承。 哦,那段岁月可真是让人热血沸腾啊!洋溢着青春的容貌,充满了活力的身体,还有随时随地都会发生的艳遇和激情。“四分卫”无比留恋的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当中,于是,他再一次闭上了眼睛希望能够在梦境当中多留一会儿,也好细细的重温一下往日那段辉煌的光景。然而,一句燕语莺声的亲昵叫声把他从不舍的梦境当中唤醒,不等他睁开惺忪的睡眼就被拥入到了湿润柔软的温存当中,于是,又是一番摩挲缠绵和水乳交融,不留痕迹的将他过渡到了现实当中。到了这会儿,他虽然已经从梦中清醒,却依然有些分不清,究竟有几分是梦有几分是醒。 “新娘”在“四分卫”的脸上重重的亲了一口,这才把他彻底的唤醒,两人又经过一番亲热之后,“四分卫”将“新娘”揽入怀中双双依偎着望起了天花板。“新娘”一边抚弄着“四分卫”的头发一边撒娇的问道:“你会永远对我好么?” “四分卫”亲了“新娘”一下,回应道:“当然。” “新娘”发骚的晃动了一下身体继续追问:“怎么知道你不会再有别的女人呢?” “四分卫”敷衍的笑着说道:“有你在我身边,哪里还会有别的女人呢?” “新娘”给“四分卫”这种轻率的回答吓了一跳,她连连追问不依不饶。 “怎么?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就有理由找别的女人啦!你说,我去中国这段时间里你都干了些什么?有没有招蜂引蝶拈花惹草?” “四分卫”懒懒的伸了下腰又狡黠的笑了笑,然后不怀好意的看着“新娘”说道: “跟我说说你的那位救命恩人吧!你对他的印象如何?” “他有什么好说的?别转移话题,现在说你呢!” “新娘”不愿触动心底的秘密,于是借着撒娇的劲儿避开了这个新话题,但是“四分卫”似乎对此很感兴趣,他眼望着天花喃喃自语道: “他应该比我年轻,比我英俊也说不定?或许比我更会体贴人?呵呵!” 听着“四分卫”的话“新娘”的脸色渐渐变得阴沉,她没想到这个男人倒打一耙的功夫还是很深,于是心情开始变得阴沉。不料“四分卫”的话题一转突然问道: “你交代给他的事办得怎么样了?这次行动的表现对他是个考验。” “新娘”见问稍稍犹豫起来,其实她对这个人的了解同样不深。“四分卫”见状知道“新娘”认了真,于是,他呵呵笑着说道:“别担心,我这也是替你把把关。” “新娘”羞恼的挣脱出来,撒娇状的生起气来,“四分卫”大笑着将她揽入怀中,若有所思的说道:“我倒真心希望他是个人才啊!” 原来,“四分卫”懒床睡到正午时分是有原因的,他在黎明时分接到过一通电话,几乎搅得他半宿没睡。那个有着“国务卿”之称的女党鞭忽然冷锅里面冒热气的主动联络上他,追着问他是否有一个针对中国的计划正在进行。“四分卫”使劲的忍了忍才没把脏话骂出口,心想道:这是怎么搞的?连这么一个大嘴巴的女人都知道了,这个计划还怎么搞?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并不离谱,因他已经离开白宫并且也已不再管理国家安全事务,因此一切对外的特情以致军事行动都有专门的组织机构负责,反倒是他不该知道更没资格参与其中,而这一次的行动并非由他主导,因此他也抱怨不着。 哦,想通之后他轻舒了一口气,避而不答的反问道:如果有的话,您有何见教?“国务卿”闻听不急不闹,却出乎意料的嘻嘻一笑,继而很敞亮的说道: “我正在致力于推动军力重心东移的战略,在我看来最有力的举措无非就是:在面对中国的最前沿派驻我们的航母战斗群,如果能有足够的情报支持的话,我们不仅能把核潜艇前出到中国的近海,而且我们的舰载机群也可以围着中国的海岸线兜兜圈。一旦形成这样一种局面,那么对中国无疑是一种震慑,而对于我们的盟国而言也是一种安慰,我想我们应该显示出强硬的姿态来,进而集中打击中国嚣张的气焰,把他们牢牢的封锁在第一岛链。” 老实说“四分卫”很欣赏这个女人的胆识和魄力,他边听边想:她甚至和现任总统比起来都毫不逊色,一旦由她主导国家的对外政策,想必手段和力度都会比现在强硬得多。“四分卫”一想到这些忽然意识到:她一定是从克里参议员那里获得的这份情报,因为这个下任总统的热门人选几乎掌握白宫的所有内幕,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国家安全事务,哪怕“深喉”控制的极严可也得瞒不住参议员的眼,哦,希拉和克里这两个人极有可能携手进入白宫,如此这般,这个女人实在是令人刮目相看呐!“四分卫”意识到一个难得的机遇就摆在面前,于是,他毫不犹豫的和盘托出了自己的计划,并且着力提到了一个人的名字:舒展。 他想让希拉知道自己是在力挺她“战略东移”的主张的,并且在她实施的过程中也是会鼎力相助的,为此他拿出了一个尚不确定但是无疑很有潜力的人物投石问路,想看一看这样一个没有成本的投资能够给自己带来什么。于是,他把“雪茄”正在进行的“蛔虫计划”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希拉。原本,这个计划的雏形来自“福将”迈克.斯班森准将,是他经过实地勘察之后萌生的一个想法,原来,他在短暂造访“雪茄”的中国投资公司时发现,在中国北方城市t市有一座位于cbd中心的环球大厦,它的位置坐标和建筑高度极其独特,如果在楼顶上安装一部特殊的中继系统,就可以全天候的监控到中国军方刚刚投入使用的“北斗系统”。 这是一个极有创意的思路,只可惜“福将”苦于没有内部人脉,因此无法具体实施这样一个行动,他只能暂且通过“雪茄”将那套中继系统化整为零,一点一点的通过合法渠道运进中国,并分散藏于“雪茄”公司的办公室中,以便等到实际成熟的时候再采取行动。而后,“福将”忽然发现,如果直接针对发射“北斗”卫星的航天中心进行微创手术式的破坏会更有效果,对于正处在全球组网期的“北斗”而言,如果能够有效的阻止其并网合拢,那么即便是这套导航系统再强也无法发挥作用。因此,“福将”转而忙于组织“七手组”去实施这一行动,却把一个更加隐蔽和精细的计划搁置在了手中。 冥冥之中似有老天相助,“四分卫”碰巧有个机会和“福将”闲聊,谈话中迈克显摆自己的多智多能,不期流露出了这个想法,不想却因此成全了更有心机的“四分卫”。乔治曾经有段时间与“雪茄”同朝为官,两个人的关系并不一般,为此,他很快便与“雪茄”达成了一致意见,只要条件成熟他们就甩开“福将”单干。也就是在这个时刻,“大白鲨”在中国翻白搁浅,负责督军的“新娘”跟着受到了牵连,如果不是有贵人出手相助,“新娘”怕是会老死狱中了。正是这样一次遇险才让舒展浮出了水面,据说是在他外派欧洲的时候被“牛仔”策反的,然而“牛仔”的这个内线此前一直名不见经传,乔治因此决定借这次行动对其进行考验。 乔治和盘托出了自己的计划之后,他再次强调:只要是希拉的“战略东移”需要,那么他的“中继系统”可以随时提供军方想要的数据。希拉欣慰的称赞乔治是国家的中流砥柱,并且许愿说只要能够入主白宫她就选乔治做自己的助手。二人满意的达成了一致意见,于是一个新的攻守同盟便由此产生。“四分卫”踌躇满志的挂上电话聊以自慰的想道:才离了白宫就有人请,呵呵!有本事的人是失不了业的,接下来就看看那位“深喉”先生,看他怎么玩儿转国安的事情。乔治为此才开始重视起舒展这个人,他想:现在,全盘计划都集中到了这个人的身上,但愿他不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于是,心里便有了酸酸的感触,由于是“新娘”举荐他才因此推断:此人一定潇洒得不行!唉,女人呐!这一回就那你的感觉下一回注吧! 法国 巴黎 国际机场 “机械师”借着波音747的巨大身影快步的向前移动,虽然此时夜色正浓,但是机场四周的灯光却很强烈,一盏又一盏的大灯排列得密不透风,把停机坪照得如同白昼一样。虽然民用机场的戒备相对较松,可也容不得他大摇大摆的在飞机间穿行,于是,他只好小心翼翼的选择行进的路线,因此免不了要走走停停。他时而借着大型飞机的机身藏匿自己的身影,时而谨慎的躲进飞机的腹部观察动静,不过好在是夜深人静,此刻既没有登机的旅客也没有机组和空乘,因此他还是很快便接近了那架颇令他起疑的小型私人飞机。 他很谨慎的伏下身蹲在了一架波音747的起落架旁,他迅速的举起了望远镜从头至尾的仔细观察起了这架飞机的外形,他发现这是一架极其豪华的小型商用机,但在机身上却未见任何标志性的涂装,马丁非常纳闷的想:这真是个奇特的现象,拥有这架飞机的人越是低调毫不声张,这背后恐怕就越是大有文章,想那“蜘蛛”先生的触角之长人脉之广,能不四处走动勾连交往?可是以他的腿脚靠什么才能游走四方呢?马丁想着想着这架豪华的小型商用飞机在他眼里就有了深刻的含义,他认为如此铺张却又如此神秘的交通工具正好符合“蜘蛛”先生的个性,这个小隐于世的高人虽然刻意的低调却也脱不了他桀骜不驯的本性,不期在我“机械师”的眼里露出了马脚! 马丁初步做出了判断,这架飞机一定是“蜘蛛”先生的专机。于是,他收了望远镜跟着矬下腿矮下身脚后跟踢打屁股蹲,一路下蹲式的跑法朝着那架小型私人飞机蹿了过去。这是抵达那里的最后一段距离,其间没遮没栏他的身体完全暴露在外,在这样的条件下接近那架飞机确是马丁极不情愿,因为一旦被人发现他只有挨打的份却没有半点还手的空间,毕竟这是在非法进入法国的国际机场啊!机场警卫是完全有权利开枪的,但他此刻既没有帮手也没有掩护,因此只能硬着头皮冒这一次风险了。不过好在马丁对自己的身手还算自信,他相信只要在这十一二秒的时间里没人发现,那么他就算是安全的了。 非常幸运,马丁轻松的跑到了这架小型飞机的跟前,他紧贴着飞机的舱门蹲下身,竟然气不长出面不更色一点都不喘。马丁躲在飞机的阴影里很是得意的朝着周围看了看,没有一点动静更不见一个身影,他暗自对自己说,我到底要看看这架飞机里藏着什么!在他心里笃定这架飞机是属于“蜘蛛”的财产,因此,他接下来的举动只不要是要验证一下自己的推断。于是他反手向上摸了摸舱门的手掣,因为机型小机腹低所以很容易够到,马丁暗叫一口丹田气凝聚起浑身的力气集中到手臂,就在他刚想利用自己的爆发力一举打开舱门的时候,不期自己的下盘突然出了问题。 马丁感觉有两只铁杵一样的东西狠触在了脚踝的跟腱上,随即他的全身便没了力气。他毫无知觉的松开了拉住舱门的手,随即像根面条似的耷拉下了手臂,接着,他感觉到麻木和胀痛的感觉由下往上迅速的蔓延,通过脊柱的前后涌到了颈椎和喉咙口,他想张嘴大声的呼救,但是此刻一切器官的感应都已经不受他只配,他能做的就只有任凭直觉从自己的身体上快速的溜走,而他甚至都来不及想究竟发生了什么!“机械师”在意识消失前的一秒钟看到了一个人的面孔,他看着那人蹲下身放下了手里的两只画笔,腾出双手来死死的卡住了马丁的喉咙。“ 机械师”最后的意识告知自己,那个人是用画笔解除了自己的武装,然后还要用他画画的手要了自己的命。“机械师”想拼命的挣扎,他的手指死扣着自己的脖子却感觉不到痛,他这样做也缓释不了窒息的桎梏,反而加快了他逝去的速度。终于,“机械师”直到死也没有闭上眼睛,齐骥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只能杀死这个家伙,他必须确保“买手”和“中间人”能够乘坐这架飞机安全的离开,当然,还有“蜘蛛”也在其中。除此之外还有一层,这架飞机的主人必须得到保护,这关系到后续非常重大的行动,因此,这次飞行实在是太重要了,“画中人”迫不得已才采取了绞杀行动。 第一章.底线传球(2) 38.1.2 中国 北方城市 t市 02:05 3000k左右的色温营造出一团温暖的光线,像有飘不完的雪花落在不大的门廊前,再加上头上那顶四季都撑开的半穹阳伞,愈加拢住了这动人的一幕久而不散,它不露声色的呈现出极具诱惑的色彩,让人很容易便衍生出回家的感觉,这在午夜过后的清冷街面上鲜有另类,竟成了夜店不言自明的惹眼招牌。舒展迈步上了台阶,他在猩红色的块毯上轻轻的跺了跺脚,好像怕把积雪带进家中一样,但他很快便蓦然醒悟过来,这里既没有积雪也不是在自家门前,刚刚那一刻印象只不过是一种错觉,是他把心底的期冀与眼前的意境叠加在了一起,进而将他带进了危险的境界。 舒展推门而入随即进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这里光线幽暗曲折多弯,身在其中不觉间已是脑力分散意识混乱,如果不善长把定心中的意念,那么很快就会迷失其间,变得身不由己心被欲念驱遣,做出超乎想象的事情来。舒展已是夜场宿将如何收放自不待言,不过他对此早已经没有了兴奋点,他来此处实有任务在身。虽然他熟悉各种风格的夜生活,也是各式夜店里的常客,但是却从来没有真正的享受过,他不过是在扮演不同的角色而已,而他真心希望的只能在心底一闪而过,就好像他刚刚叩门时脑海里闪过的那一幕,温暖却简单的居室,散淡又安逸生活… 忽然,一阵浓浓的醇香飘了过来,让人不由得精神一振,随即便被这股香气所吸引,舒展暗忖道:此人果然名不虚传,未见其人却已经闻到他的雪茄香气了,看来倒是有一点军人的风范。心里想着已然转过了一处玄关,抬眼看时却是别有洞天,原来,这里还暗藏了一处室内庭院,可见这正是那种业内传说中所描绘的:会所之中的会所会员之中的会员,无一没有常人见不到的新鲜玩艺。舒展心中了然便循着这股醇香望去,正巧与那个人的视线相遇,于是点头打过招呼心里却暗想道:如果不说谁能想到,这个人曾经是那支当今世界霸主的国防部长。 “雪茄”很主动的站起身,他与舒展握过手之后便随和的寒暄起来,没有一点架子显得很是平易近人。此前他们彼此透过各自的渠道都对对方有了细致的了解,因此见面之后便有了很多的话题可谈。言语间“雪茄”表现得很像是一个生意人,因他自己的公司已经在大陆存在了很多年,“雪茄”的蜕变自然离不开这些年的熏染,所以他的谈吐表现非常的自然没有丝毫的破绽。而舒展则得益于他在欧洲的那些年,当然也积累了丰富的从商经验,再加上他还顶着sala saby集团总裁特别顾问的头衔,所以外人打眼一看就会觉得这是两个生意上的伙伴,因而少去了许多的麻烦。 “凯特先生何时会把公司总部搬到中国大陆来呀?” 舒展一边品着法国蓝蝶雅邑白兰地,一边饶有兴致的问道,他的欧式做派非常地道,这让维利.凯特不得不刮目相看,心说:此人真是好有范儿!无论做生意还是搞特情都得有这样的特质才行啊!哦,看来跟他的合作会有一番很不错的前景。通常,“雪茄”在选择合作者时都是很挑剔的,这恐怕与他曾经身居高位的背景有关,像他这种身份的人是不会允许自己在阴沟里翻船的。然而舒展的优雅大气却很对他的胃口,这让他不由得暗自佩服起来,这也难怪呀!“四分卫”引荐的人嘛!果然气度不凡! “哈哈!一直都在考虑这件事呐!只是还没瞧准时机,在这一点上佩珀.盖伊 显然比我更有主意。哈哈哈!” “雪茄”一边说着一边豪放的大笑起来,现出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来,舒展沉稳的笑了笑心说:这样的人最应该提防,他越是表现的粗犷就越是不知他心里怎么想,不过耐心是最好的防护装,现在有求于人的是你,我才不在乎你怎么装!于是说道: “盖伊先生都快把家搬到中国来了,这儿的市场对他来说大得超乎想象。” “雪茄”边听边点起头来,似乎舒展的话让他听得很舒服,他等舒展刚一说完,便颇为赞同的说道: “是啊!是啊!我也是这么考虑,我甚至考虑在中国建一个加工基地。” “雪茄”的话让舒展心里一动,他仿佛听出了对方话音背后的内容。就听“雪茄”接着说道:“眼下这种状况让我们很为难呐!整机装运这不可能,因为体积太大,物流成本划不来呀!可要是先运进散件再组装呢?又缺少合适的地方,你知道我们搞的那些设备都是些大家伙,组装起来之后就寸步难行啦!如果到客户的使用场地进行组装那就不同啦!不必兴师动众,更不需要运输的审批过程,效率会提高很多呀!” “雪茄”见舒展听得全神贯注,于是稍稍停顿了一下,他凑近了舒展低声说道: “最主要的安全性啊!不然的话…这个…呵呵!很麻烦的!” 舒展大致听懂了“雪茄”话中的意思,其实“新娘”所讲的所谓配合,原来是要替他搞定什么设备的运输问题啊!舒展想到这儿很是惬意的咂了一口白兰地,似乎他并不把这视作是一个问题。“雪茄”见状心中暗喜,暗想:这人神情如此笃定,看起来还是很有把握的呀!哦,或许,他并不知道此事难在哪里,关于这一点还需要跟他说得更细。于是,他伸手翻开茶几上的雪茄烟盒,轻轻的拿起一支递到舒展的面前。 “尝一支,绝对的手卷雪茄,鱼类规格的限量版。” 他说着话并不把雪茄递到舒展的手上,而是把这支粗大的雪茄竖了起来,边比划边说道:“手卷这样一支雪茄其实很难,除了原料必须上好之外,手卷的工艺也很重要,因为它的松紧度决定了点燃之后烟能否从这一头被轻松的洗到这一头。” 舒展明白了“雪茄”的难处,原来,他的所谓设备被组装好了之后还要被运送到高楼的顶部!很显然这样的工程要在隐蔽的状态下进行几乎是不可能的。哦,既然这样,他要安放所谓设备的又是哪一座楼呢?于是,舒展接应道: “原来这样啊!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人们常说喝蓝蝶雅邑白兰地,品布雷德利的手卷雪茄,这样才是至尊绝配,只是不知这样的雪茄该如何储存呢?通常它应该放在什么哪里合适呢?” 舒展说着有意伸出手去在桌面上面点了两处,“雪茄”会意随即应道: “当然是通风干燥之处,环球都是如此,不分地域。” 舒展注意到对方有意的把“全球”说成了“环球”,于是明了,他指的是环球大厦。舒展脑海里立时浮现出一张表情丰富的脸来,而她的两眼却是黯然无光。不错,那正是“渔家女”阮嫱,此人失踪之前也是把自己的会馆设在了环球大厦的楼上。舒展随即想起了那诡异的楼道以及独特的出入方式,心说:又是那座环球大厦,难道说它有什么特别的么?于是,舒展便动起脑筋想要继续打探这是一个什么样的设备,又意欲何为,不料,就在这时他隐隐听到了一丝低沉的嘘声,这让他已经到了嘴边上的话即刻又收了回去。他的潜意识已然敲响了警钟,有人已经偷听到了他们刚才的谈话。 舒展猝然一惊,一时想不明白究竟是何方人马跟得如此的紧,竟然偷听到了自己与“雪茄”的谈话内容,而一旦他们破解了话中的真实含义,那么,恐怕会干扰了自己的行动。哦,这是我们的人吗?这…不太可能!我卫生打扫的已经够干净了,难道还有死角没扫到?舒展一面急急的暗中思考,一面又尽量的表现得波澜不惊,以免惊扰了“雪茄”令其放弃行动。他于是决定马上采取行动,看看究竟是哪方神仙想要坏了自己的事情。舒展借着划火点燃雪茄的空档停止了对话,转而调动视线对着前后左右进行了一番侦查,但见有那么三五桌的客人都在埋头私聊着悄悄话,没见有什么可疑的人员露出破绽。但他依照自己的经验推测,那嘘声来自自己的身后。 哦,这可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啊!舒展在搞清事情的起因之前不好妄下决断,他担心另有他人在暗中观察自己的表现,他想:如果这是“雪茄”自己的后援到还好办,一旦没什么收获他们必定收手作罢也就算了,可如果另有一伙人偷偷干预此事的话,那就必须摸清这伙人的脉,否则,很有可能会遗患将来,真到那时再想扭转危局可就难了。既然这样不如见好就收,今天的话哪儿说哪儿了,先给“雪茄”一个热火罐抱一抱,拖延一段时间也好让他知道这事的难度。而借此机会刚好可以查清背后监听之人的来历和出处。拿定主意的舒展架起点燃的雪茄烟,开始东拉西扯的聊起了闲天。 “雪茄”注意观察舒展的神态似有异样,还以为是自己的话没讲清,以致于令对方没有完全听懂,于是,他刚想拉回被扯远了的话题,不料,却被舒展主动拦下了下来。就见舒展非常平静的吐出一口浓烟,很陶醉的看着烟雾慢慢散开,醇厚的香味在四周蔓延,这才不慌不忙的对“雪茄”说道: “关于解决物流难的问题,盖伊先生的确有很多经验,毕竟他下手的时候还不算晚,比您在中国经营的时间早一点,所以您最好抽出时间来跟他谈一谈,我相信有他的很多感触值得您借鉴,如果您没有别的意见呢…我就先回去跟盖伊先生讨论讨论,等有了结果我再打电话联系您,我相信最终的结论是正面的,但是在此之前,凯特先生,我一个人说了不算,余下的难点留待我们下一次见面的时候再谈。” 舒展已经把话说到了极限,“雪茄”也是无间巨擘自然停得明白,他认为舒展这个人行事够果断,他能应承的事情一句话就能说明白, 一时不能答应的事他会先去仔细的研判,这与那些满口食火一嘴燎泡的人比起来要靠谱得多,所以,舒展的话一说完,“雪茄”便已经起身,他们握手道别之后,舒展仍不忘记谢谢他送给自己的雪茄烟。二人挥手作别之后,舒展掉头便往外走,他想要尽快赶到门口好看一看究竟是何人暗中偷窥自己的行动。 舒展虽然动作迅猛却是神态自若,完全没有进退失据惊慌失措,但他的这番举动还是引起了两个人的注意,他们刚刚从舒展的身后快速的移开,快到舒展都没有察觉。当他们看到舒展匆忙的离去时,不由得更增加了心里的疑虑,他们对视了一下之后不约而同的想道:这个家伙果然有问题啊! 舒展闪身来到了门外,他望着漆黑空落的街道暗忖道:果然,又遇到劲敌啦! 第一章.底线传球(3) 38.1.3 中国 北方城市 t市 02:10 舒展的身影像风一般的闪过势头刚猛遒劲,不期鼓起了了临边一张餐桌上的杯衬垫纸,眼看着那印有精美logo的纸片朝着桌案下面飘去,钱放眼疾手快的拈起烟盒来轻轻往起一丢,烟盒落下稳稳的压住了垫纸,一切做的无声无息。他朝着对面的梅尔丢去了意味深长的一瞥:舒展的急迫心情已经通过他的动作表露端倪,很明显,他已经意识到了危险,所以我们必须拉开距离,不能再紧贴着他寸步不离,要知道,他可是出了名的无间暗翼啊!钱放深为自己刚才的嘘声抱有悔意,但若非那样他也无法阻止梅尔进一步靠近,一旦让她那样做了怕是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她注定会被发现。 可是梅尔仍旧无法控制住急躁的情绪,舒展的身影刚一消失她便提臀欲起,钱放赶忙伸出手去按住了她的手臂,他轻轻摇头以眼神喝止:冷静!别忘了还有一位卸任的防长就在我们的隔壁,要是给他发现了你的举动,我们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将前功尽弃。梅尔顿悟暗压火气沉默不语。其实,钱放非常理解梅尔此刻的心情,这是一位嫉恶如仇的无间女将,她的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对敌人的狠反衬出她对国家和民族的忠诚,像她这样一个爱憎分明的人怎么能够接受舒展的背叛?他可是一个掌握着国家重大机密的特情人员呐!如果不是因为暗盯“雪茄”怎么能发现前来会面的竟然是他! 原来,钱放和梅尔这两名国安部的特工一直暗中监视着“雪茄”维利.凯特这个人,虽然一直没有发现他的在华活动中有什么违法行为,但是,作为专门从事特情工作的专业人员都有这样的常识,以维利的背景和身份决定了他的商业活动绝对不会单纯,他要么带有政治色彩要么就离不开特情,当然,即便是具有上述两种可能也无大恙,关键是看他的目的和诉求是怎样,如果是为了促进中美两国友好发展,推动和平与合作事业的话,那么他就是友好的使者,但是如果相反,那么他就是不折不扣的敌人,哪怕是披着合法的外衣也要毫不留情的予以打击,而这一切都需要充足的证据。 从“雪茄”进入中国境内之始,钱放和梅尔便将他至于自己的视线当中了,因此他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起初他并没有显露出什么不轨的端倪,更没有暴露出什么违法的蛛丝马迹,而直到舒展的出现才让事态出现了转机。可以想象当“暗翼”出现在“雪茄”的身旁,看着他们亲热的寒暄熟络的交谈,钱放和梅尔会是怎样的诧异。怎么会?他们不约而同的惊爆出这样的疑问,而事实就摆在眼前他们不得不承认,虽然难以接受却也无法回避,而且还必须搞清楚事实的真相摸清这两个人的底细,这对年轻的梅尔来说简直就是种折磨,以她的脾气等不到天亮就得拿获这个奸细。 此刻钱放的心里却在反复的琢磨着舒展与维利之间的谈话,什么物流运输什么环球惯例,到底,他们在说些什么呢?钱放对于“雪茄”在华公司的业务曾经做过一番的调查分析,这是一家主营太阳能电池的跨国公司,利用清洁能源的漂亮卖点得到了中国政府的大力支持,一度占据了中国市场的三分天下,但是,随着中国经济的快速发展,各领域的尖端技术也都有了长足的进步,太阳能电池一类的产品已经完全能够自给自足,非但如此,中国生产的同类产品以其价格低廉猛攻国际市场,挤兑得西方产品不得不让出了半壁江山,堪堪守不住本土的阵地,已经面临全线崩溃。 “雪茄”以其雄厚的资本支持且不乏智囊和人脉,他的公司迅速转型投入了风能设备的空白,眼下正是他迅速扩充和发展的阶段,他必须充分利用好这段时间,因为无人不信过不了几年,中国的风力发电设备就会过关,到那时凡从事同类产品的外国企业就甭想再有钱赚,即使是困守原地也只能是吃些残羹剩饭,最终也只能别谋他图另做打算,但是让钱放想不明白的是舒展参与其中又是什么起因呢?难道说他要慷国家之慨给自己赚点外快?钱放百思不得其解,他从这二人的对话当中找不出什么破绽,唯独有一点让他感觉不习惯,正因如此他才不得不以嘘声制止梅尔的评论。 原来,钱放和梅尔都敏感的注意到了“雪茄”所说的“环球如此”一词,如果说他的中文表达不甚准确的话倒也可以理解,但是他和舒展之间可是一直都是用英语交谈呐!这个措词可就显得不一般了。想必梅尔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她刚想开口发表意见,钱放刚忙轻嘘一声制止了她,毕竟他们只有一张座椅之隔,他们双方的任何举动彼此都能听得见,果然,舒展敏感的发觉了他们的存在,一场正要深入下去的交谈不得不戛然而止了。钱放虽然很是懊恼却也不觉遗憾,毕竟他们跟着并且发现了舒展,单从这一点上看他们的收获已经客观,于是,他们才迅速的转移避免被舒展发现。 现在,他们终于有时间交流一下各自的看法了,稍稍安稳下来的梅尔盯着钱放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态来,钱放会意,于是将面前的酒杯端起倒出几滴,随后眼神一碰梅尔便明白了钱放的用意,于是,二人指沾酒液分别写下了自己的意见。真是英雄所见略同,钱放梅尔写罢之后不由得相视一笑,原来,他们不约而同写出的竟然都是“环球大厦”四个字。其实,他们能有如此一致的看法一点也不奇怪,全只因这座大厦里面藏龙卧虎,不仅如此,前不久发生的坠楼命案对外宣称是场意外,实际上钱梅二人都知道牺牲的却是总参特工韩媛。 让钱放和梅尔这么快的就锁定了环球大厦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边是此案的最大的疑凶阮嫱到现在都还未能归案,已经几天过去了,这个背景奇特的女人会藏匿在什么地点呢?虽然此案由当地公安刑侦人员负责查办,但是此案涉及特情氛围国安也不能弃之不管,所以钱放梅尔始终都没把注意力全部撤离,所以,今天听到“雪茄”提及这样一个词汇,他们便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起,对呀!“雪茄”的公司也是设在环球大厦里的,难道说,这几件事情之前有什么联系?钱放梅尔一对眼神之间已然有了默契,他们在同一时间想到了同一个人,对,“绊不倒”岳砺。 于是,钱放以眼神示意,梅尔起身悄然离去,他们一个留下来继续监视“雪茄”,而另一个则去找阮嫱一案的主办者岳砺。他们深知凡是在t市发生的事情都得有t市的人参与,这叫作强龙不压地头蛇,因此他们也免不了要入乡随俗。梅尔压住满心的焦虑站起身,悄然走出了这家夜店。她边走边想:经过前番熟悉发现这岳砺倒是个好相处的人,看他前几日的表现倒也是一个肯干事的人,以他在此地多年刑警的经历,还真需要他这样一个人加入,否则势必要走许多的弯路,看眼下形势如此负责加上时间紧迫真是无暇耽搁,哦,即使已是午夜过后,嗯,也不得不去打扰那个家伙。 梅尔出了夜店快步走向街角的黑暗,她打开车门钻进自己的座驾,刚想打着引擎忽然又多了个心眼儿,哦,深更半夜的找上门前还是不太方便,不如先给他打通电话说个碰头的地点,等与他见了面再相互交换意见,嗯这样比较稳妥一点。性急的梅尔吸取了刚才的教训,沉稳的选择了一个变通的方法来,于是她取出电话迅速揿下热键。 “你好,请问…哪里找?” 电话里出人意料的传出一个女人温婉的声音,梅尔未曾开口便已经感觉到了尴尬,是嘛!她半夜三更的打给一个男人,偏巧却又让他老婆接了电话,这事怎么讲也有一点感觉不舒服呀!梅尔犹豫了一下,但她还是硬着头皮接茬说道: “哦,请问,岳砺在不在呀!我是他的同事,有急事需要…” “哦,同事呀!原来你们习惯半夜三更的时候通电话,可是别人还需要休息呀!” 梅尔感觉到了对方的态度很不友好,显然打扰了人家休息只不过是个借口,对方反感她这样一个年轻女性才是真正的原因,可是,梅尔真的没有时间跟一个吃醋的女人纠缠,她现在急需岳砺出面给她一些支持的意见,所以,她没有理睬对面这个女人的抱怨,而是坚持着自己的要求,于是又简单的重复了一遍。 “对不起,打扰您了,麻烦请岳砺听电话,工作上的事很重要也很紧急。” 梅尔虽然心有顾忌却也是问心无愧的,只是她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难免有些不爽,但这并非是针对自己,而是有种感觉让她心烦。在她看来岳砺是一个敢作敢为的豪爽男人,却不曾想却是一个怕老婆的家伙,想必此刻他就躺在这女人的身旁,怎么能够容忍她抢接自己的电话,并且还擅自对着自己的同事讲那么一大堆的怪话?哦,这世界是怎么了?到底还有没有独来独往豪迈奔放的男人了?梅尔想到自己还孑然一身的等待那个命中注定之人的出现呢!可他真的来到眼前会不会很令人失望呢?梅尔越想越是觉得丧气,无形之中她竟成了别的女人眼里的竞争者,哦,这世道!还让不让人有所期望啦!梅尔的心火上冲,她的暴脾气就快要压不住了。 “哦,对不起,我是岳砺。请问,您是…” 就在梅尔恼羞成怒刚想发作之际,突然,电话里传出岳砺深沉的声音,说来奇怪的是,梅尔的火气唰的一下做烟雨散去,莫名的没了脾气,她一时支吾着反倒不知从何说起了。倒是岳砺很体贴的提醒了一句,才把梅尔从惶惑和慌乱中拽了回去。 “需要我做什么吗?没关系,慢慢说,我老婆就是这脾气,别在意。” 果然是个既坦率又体贴的男人啊!梅尔忍不住心里赞叹着,重新回归到了自信理性的状态中来,她压住心跳沉沉的说道: “电话里说不清楚,你能不能出来一下,事情很重要我们得当面才能说清楚。” “哦,好的,没问题,我们在哪里碰头?你说个地儿,我这就赶过去。” 岳砺爽快的让梅尔很不好意,她犹豫着说出了碰头的地点,然后不无担心的说道: “真不好意思,你现在出来,不会…” “不会,不用担心,我老婆就是这么个人,过会儿就好了。我们一会儿见。” 梅尔听到了岳砺在挂断电话之前大声喊着那女人的名字说道: “叶阑珊,我要出去一下,你先睡吧!” 随即便是咔嚓的挂断声。梅尔心里重复着那女人的名字,心想这一定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可是,他为何直呼自己老婆的名字呢?难道,他们之间… 第一章.底线传球(4) 38.1.4 日本 东京 02:15 从起伏的街道上段往坡下看,但见葱郁的树荫就像大朵大朵的乌云,它们密不透风的悬浮在街面遮挡了视线,只有当夜风吹来的时候才会隐约现出一扇乌漆的大门,晃动的缝隙间依稀可以看见,那块被朦胧的廊灯照亮的阴刻门牌,似乎还可以模糊的看见“安倍宅邸”几个字样来。铁卫跺了跺已经站得麻木的双脚又搓了搓僵硬的双手,夜风钻骨透缝般的阴冷让他恍如深陷冰窟,但他还是咬紧牙关坚持着。从冲绳马不停蹄的赶到东京他眼未合水未喝便急匆匆的赶到了这里,长时间的连续奔波已让他感觉有些吃不消了,但是一想起那些爬冰卧雪穿云破浪的弟兄们,“战笔”自觉已经舒服很多了,眼前的这点儿苦也就不算什么了,他无论如何也要完成“财神”交代的任务。 铁卫注意到了那辆停在宅邸门前的汽车,从车牌上可以看得出,来访的正是他要等的那个显赫人物。很显然,泉井集团的“关白”连夜造访安倍参议员必定是有什么急事要谈,他们是不是在密商什么阴谋这都暂且不论,单从这件事的本身上看就很不一般,他们二人一个是政客一个是商人,一个是平民百姓一个是政府高官,却偏要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避开人们的眼线关起门来密谈,他们还能有什么好的打算? “战笔”暗自赞叹“财神”果然料事如神,他怎么就知道“关白”会在此时此地出现?看起来这三军用命还得靠智者谋算,正所谓运筹帷幄之中才能决胜千里之外,所幸我们真有这样一位前军统帅,国家幸甚!百姓幸甚! 铁卫正在感慨之际,忽见那辆车的雾灯一闪,随即有人钻出了车门,铁卫知道时机已到,想必“关白”就要出门,于是,他摸了摸挂在颈下胸前的长焦单反,起身往坡下走去。他边走边端起相机,镜头对准了车牌门牌连续的按动快门,那名提前守在门前的司机兼保镖一见正想上前阻拦,偏巧就在这个时候那扇黑漆大门一开,现出“关白”和安倍的身影,就见这二人先是握手后又鞠躬的一通忙活,理解周到的看着都觉得繁琐,于是保镖不敢走远只得无奈的转身回去守在车门前,随时恭候“关白”出门。这样一来可就方便了铁卫,他几乎不停手的连按快门,一连十几张都是那二人握手寒暄的画面,有了这些他的任务已告圆满。 这时,“关白”已经出了那扇黑漆大门,在他深深一躬之后大门关闭,“关白”也转身直奔座驾而来,铁卫一见随即举着相机冲上前去,冲着泉井大声说道: “泉井先生,请您谈谈夜访安倍参议员的初衷好吗?” 泉井一见不由得一怔,连忙举起手来遮住了自己的面孔,铁卫则晃开身形紧抓住相机将这一幕记录在镜头之中,同时,他的嘴上仍在不停的发问: “泉井先生,能否请您透露一下您与安倍参议员的谈话内容?” 此刻那保镖已将泉井挡在了身后,转而冲向铁卫欲夺他手里的相机,但铁卫如何能够答应,他虽然身为记者却也经过特殊训练的特工,因此稍使身段便闪开了那人的进攻,那保镖又连续的采取了几次紧逼的动作,但是都被铁卫轻松的躲过,这时身后的闪过几下车灯,显然是“关白”在提醒:好啦!别再丢人现眼了,我们赶紧走吧! 保镖恼羞成怒的咒骂了几句返身朝着汽车走去了,铁卫见好就收也没再去激怒那个家伙,就见那辆车子轰动了几下引擎之后便蹿了出去,一眨眼的功夫便没了踪影。到了这时铁卫才真的感觉体乏无力两眼直冒金星。是啊!他就算再怎么勇猛也是一个以笔作枪的文曲星,能跟一个专业保镖过招也算是逞了一回能,况且他已经连续奔波没做片刻休整,不过好在他已经完成了“财神”交代给他的事情,现在就差将这一切公之于众了。铁卫坐在路边喘息了片刻,而后迅速集中起精力处理起最后的步骤。他把相机里面拍摄到的照片和视频细细做了规整,然后打包传输到了手机的内存之中,跟着便是登陆上传一连串的忙活,最后轻轻的一触屏幕,所有的画面便传到了网上。 现在是时候回去好好的休息一下了,铁卫仰望夜空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浑身上下顿觉一阵轻松,他不由得感慨道:不知道有多少个国家“铁卫”仍在战斗中,正是这些无名英雄的生死守望才保得祖国享受一片安宁,对于每一个战斗在特情第一线的特工来讲,能够完成任务不辱使命才是最重要的,而现在这一刻正是我想要的。铁卫无比欣慰的神展开双臂对着星空发出心底的祝愿,愿我们的奉献能够换来祖国的繁荣和发展,哪怕牺牲生命也无悔无怨!铁卫收了相机转身下山,夜幕做帐隐匿了他的身影转眼之间便已经消失不见,夜空寂寥孤星眨眼,但为国家安全“铁笔”耕耘永不知倦。 日本 冲绳 海保厅第十一管区总部 随着手机发出叮咚一响,三浦和柳川的心全都为之一震,三浦知道另一条战线上战友已经把事情搞掂,所以,这一声叮咚等于是吹响了进攻的号角。而对柳川来讲这一声叮咚却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只不过是又给了他脆弱的心脏重重的一击。他已经敏感到了幻听的地步,这是神经衰弱者的典型症状,柳川被自己神神叨叨的念头所左右,渐渐的迷失在了现实与幻境的路口,他的坚强随着诸事不顺的境况正被逐渐的消磨,空有一个“相扑手”的躯壳却没有了争胜的念头。现在,哪怕是一根稻草都能够把他压倒,所以三浦才决定是时候拿他来祭刀。“说客”已经不止一次的替天导引西去的路了,但是面对面的说服一个人自驾西游还从来没有。 三浦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双手端起酒杯冲着柳川微微的一点头,却翻手将酒洒在了脚下。柳川呆滞的目光盯着他的手,似乎想见证一下死人也能张口饮酒。三浦带来了浩志的死讯本不至于让他如此难过,在此之前他对浩志早已是弃之不用了,一个年轻狂妄又不知好歹的家伙!柳川的手下是不容许有“麻烦的制造者”的,所以他的态度已经非常明确,自生自灭吧!年轻人。因此,浩志早已经被他抛之脑后,就像是随手丢掉了一个不喜欢的破玩偶。但是,当他听说了浩志死时的惨状的时候,他可就真的有一点扛不住了,什么情况?剖腹加斩首!并且连脑袋被丢到了哪里都不知道,这是处决不是自戮啊!是谁这么残忍?是泉井家族。 柳川还分别听了泉井和上杉打给三浦的电话,他当时的感觉就像是失足掉进了大便所。在柳川看来这两个人一个厚颜无耻一个有恃无恐,他们不但要挖内阁情报室的墙角,而且还要把他柳川逼上绝路!柳川禁不住慨叹:他们这些做买卖的生意人呐!一旦改为对政治有了兴趣,他们的手段就会变得极其下作。柳川举得泉井一伙算计他的手法简直就是赤裸裸,这跟他除掉广濑的手段有很大的不同。他想:到底我还没有弄脏自己的手,哪儿像你们这样,逼死了人还打电话进行慰问,哦,对待这样的人决不能手软,等到了明天我第一个赶到内阁去,先找到安倍参议员,原原本本的把事情的经过说一遍,只有获得了安倍的支持,再说服那几个内阁成员也就好办。 三浦在听了柳川的想法之后当时就觉得,失去了斗志的柳川就像一个惹了祸的小孩,他已经无力依靠自己的能力去解决问题,转而向老师家长寻求支持,哦,通常觉得自己有理的孩子才会这么做的,可现在的情形对你很不利的。三浦在电话叮咚之前是这么想的,等到他听到了无线传书的信号之后他更确定,老师也不会再眷顾你了,你现在已经是一个被抛弃的坏学生。我想你也没有勇气独自抗争,不如让我帮你走一条解脱的捷径吧!三浦想到这里放下了手里的酒杯,像是刚刚才想起要查看一下手机提示的内容。于是,他取出手机点开屏幕,随即便露出了惊诧的表情。 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半夜三更的,难道是北韩对我们发起了进攻?柳川很心虚的盯着三浦,很显然这个沉稳的年轻人很少显露出如此惊异的神情,他的异常反应真的吓住了柳川,他不由得跟随三浦睁大了眼睛,惶恐的眼神里全都是询问的内容。就见三浦很是气愤的将手机丢在桌案上,他喘着粗气狠狠的骂了一声:狗杂种! 柳川一见就更是感到惶惑起来,他连忙捡起三浦的手机定睛看去,哦,原来…这样啊!怎么可能?柳川看着泉井与安倍深夜道别时的身影,照片拍得十分专业,清晰到能够看清他们脸上的表情。柳川感觉如同凉水灌顶,他已经不知该如何发表自己的看法了,甚至连气都已不再生。这时就听三浦忿忿的说道: “他们抄了我们的后路啦!这帮无耻的家伙,看情形,安倍参议员的通路已经被打通,柳川先生,我们已经失去了最后的支撑。” 是,是这样啊!三浦总是能够准确的把握住战场军情,只是你跟错了人呐!如果我此刻势头正盛,那么,无论是你的分析还是建议我都喜欢听,但是,现在,你说得再准又有什么用呢?我柳川败局已定,已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唉!我是从何时开始走衰,竟然落到这个境地的呢?柳川禁不住在心中哀鸣,他脑海里奇迹般的现出了滑铁卢的场景,哦,兵败如山倒的时候原来是这幅景象啊!想必拿破仑当时还对反败为胜抱有希望吧!否则,他也绝不会落到流放孤岛屈辱残生的下场!柳川感到心里一阵发凉,现在,活着受到审判已经成了最令他感到恐惧的事情。 三浦偷眼看见了柳川脸上的绝望表情,当即便知此刻正是施加推手的时候,于是心想:西方接引都已经到了你家的门口,现在差的就是几下敲门声。于是,他挺了挺胸膛脸上露出坚定的表情。他无比自信的说道: “不必担心,柳川先生,我有几个非常出色的律师朋友,他们在国际上都很有名,有好几起必死无疑的官司都打赢了,尤其是对涉及政治迫害方面的案子特别有经验,几乎每个案子都能免于死罪,不如我把他们请来商量商量,看看安倍会给您按个什么罪名,我们也好提前准备应对从容。” 三浦说得是器宇轩昂掷地有声,他的话让柳川听了颇为感动,但是对活罪难免的恐惧仍旧深深的折磨着,他的感激也就很难转化成为言语了。于是,他坐直了身子端正了姿势冲着三浦深深的鞠了一躬,眼泪已经在眼窝里面转悠了。 三浦知道刚才的话已经发挥了作用,于是再接再厉的发起了最后的进攻。 “柳川先生不必挂念,监里监外的事全部由我打点,只要留得青山在咱就不怕没柴烧。只是监狱里面的条件可就没有外面好了,而且监狱里面的人也没有外面讲礼貌,不过,这也不用担心,只要是花钱能够解决的问题,那都不算是个事啦!” 柳川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他被三浦的古道热肠所征服,他在心里暗自感谢道:多谢三浦君的提醒,那里面的日子我一天也不想过呀!不如,就这么着吧! 柳川热泪沾襟的场面给了三浦答案,他想:是时候给他办正事啦!于是,他神鞠一躬说道:“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办,柳川先生千万保重,等我的好消息呀!” 三浦起身往外就走,出了门后轻轻的锁闭了门锁,这是一个非常隐蔽的动作,绝望当中的柳川自然是没有注意到,门口的警卫更是没有发现。三浦漫步出了海保厅十一管区的办公区,来到星空之下仰望天际,心说:天气不错,就此上路吧! 枪声透过层层阻隔传到三浦耳朵里的时候已经小了很多,但他还是清楚的听到了那是柳川那把大口径勃朗宁手枪的枪声,紧接着就听见了慌乱的脚步声和惊慌的喊叫声。于是三浦掏出手机来揿下热键按在耳边,稍后了片刻之后说道: “泉井先生,柳川义辉已经死了。” 第一章.底线传球(5) 38.1.5 中国 北方城市 t市 02:20 当岳砺推门走进这家不算宽敞的麦当劳时店面一下子就变得小了很多,他敦敦实实的身影看得梅尔直发愣,一时竟然忘记了打招呼。其实岳砺算不上高大威猛,但是他健硕硬朗的外形却在梅尔的眼中显得格外有型,加上开一半闭一半的店堂里亮暗分明,愈加给人留下一种立体感十足的印象。梅尔的心头莫名一动,似乎藏在心底深处的某个秘密有所触动,她不由得脸一红随即现出了不自然的表情。岳砺似乎早就知道她坐在哪儿似的,因此进了门之后便径直朝她走了过来,这让藏有心病的梅尔来不及调整,所以没能及时做出反应,直到岳砺来到她的面前,故意歪着脑袋做夸张状的盯着她端详,她这才从遐想当中猛醒,于是扑哧一声佯作笑样来掩饰自己的异样神情。 “你看看你,有这么不讲理的吗?半夜三更的把人叫起来不说,还在这儿幸灾乐祸的笑个不停,唉!真是拿你没办法,怎么,你是想请问吃宵夜吗?换个像样点的地方行不行啊!怎么来这种垃圾餐厅?除了热量多之外没有一点对身体有益的东西。” 岳砺大大咧咧的说着,全然不顾餐厅服务员投来的白眼,梅尔听他说着已然收不住笑声,刚才的尴尬不觉已经一扫而光全然跑得没了踪影。岳砺见梅尔已然恢复了坦然的神情,于是也不再没心没肺的乱说一通了,他在梅尔的对面稳稳的坐了下来,立时换上另一张面孔,就见他压低了声音一本正经的问道: “出了什么事啊?这么急,莫不是又有了什么敌情?” 梅尔微微的点了点头并不打算细说详情,毕竟这里是公共场所就算没几个客人也还是担心会走漏了风声。于是她没头没脑的提起了环球大厦,询问岳砾对大厦里的客户熟还是不熟。岳砾身为公安系统的资深警探又是多年耕耘于此地不曾离开过半步,加上环球大厦也算是座地标性的建筑,所以他对大厦内的外资客户当然是心中有数,因此他不加思索的点了点头静心等待梅尔说出下文。梅尔这才说道: “知道维利.凯特国际商贸这样一家公司吗?它算是环球大厦的老客户了。 ” 岳砾稍一思忖之后便点了点头,似乎对这家公司的印象并不深刻,梅尔追问道: “怎么?你对这家公司不是很熟吗?还是说它不够著名?” 岳砾点头说道:“是的,对环球大厦来讲它不过是个小公司,办公面积很小。” 梅尔蹙起眉头追问道:“你了解这家公司的背景吗?对维利.凯特这个人熟悉吗?” 岳砾摇了摇头,梅尔解不禁暗忖道:看来“雪茄”这人很低调啊!谈话至此陷入了僵局,岳砾一头雾水的看着梅尔仍旧不知她到底在忧虑什么?但是也不好插嘴,毕竟国安涉事机密不便多问,但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些许的推测,只等着机会来时再开口。 梅尔一时找不到入手的缺口,便再次感到心绪烦乱起来,似乎眼前的这个男人非但帮不上忙,反倒让自己变得心事惶惶,她的念头再一次的飘向了远方。咦?看他一副淡定的模样倒没什么家庭纠纷的迹象,可为何自己总是要往这方面猜想呢?莫不是那个叫叶阑珊的女人才引起这么多的胡思乱想?梅尔意识到了自己的心态出了问题,这可是很可怕的迹象啊!梅尔清楚一但自己显现出蛛丝马迹,很可能会被要求去做心理测试,而一旦结果成立的话,那么她就会被勒令强制休假。哦,梅尔,那样的话可就丢了大人啦!梅尔暗自提醒着自己:把定方向,别让心思跑偏。 梅尔的心理互搏不可能不反映在脸上,岳砾隐约察觉出有些异样,他决定不再冷场,必须主动开口以便引领方向。于是,他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引来了梅尔的目光。 “或许,我不当讲,但是我知道你这会儿迷失了方向,不要紧,让我来猜猜看,如果我说对了你就点点头,错了的话,嘿嘿!这种可能并不大。” 岳砾故意开了个小玩笑,目的是想让梅尔放下包袱轻松上阵,梅尔点头应允,岳砾于是压低了嗓音娓娓的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虽然你不能明说,但我也能猜出一二来,想必某些违法的活动牵扯到了维利.凯特,那好,我们就从这个人入手。我猜测维利.凯特的背景很复杂,但是他的公司却不起眼,甚至你都不知道它整天在做些啥,因此不知该从何入手进行调查。其实,这种情况在环球大厦的客户里面很普遍,随便拿一家公司出来看,你会发现都是声名显赫的,但是细看他们的生意却都很稀松,照直说,他们没有一个是来华真正做生意的,其实不过是他们存在的一个幌子。色味香全会馆就是一个最明显的例子,两天之前那里刚刚摔死了一个人,凶手是谁到现在都还没发现,我们反复的勘查了现场发现,这家会馆的董事长,就是那里瞎眼的老太太才是最大的嫌疑人。” 岳砾说到这里的时候引起了梅尔的共鸣,她打断了岳砾追问了一句。 “是啊!那个叫阮嫱的女人到底躲到哪儿去了?你们还没找到她吗?” 岳砾若有所思的摇摇头,其实这正是他记下来想要说的重点内容。就听岳砾说道: “按照正常情况推断,这个女人是因为害怕而躲起来了,即使真是这种情况也要找到她才行,前段时间忙着“四扇屏”的事所以没能腾出手来抓这事,也是我家里的事情牵扯了精力,我想明天就动手追查她的下落。” 岳砾的话梅尔听得很仔细,他无意之中带出的一句话暴露了他的家庭果然存在问题,梅尔的心不由得扑腾扑腾的跳了起来,她刚想开口询问却被岳砾的话茬了开去。 “其实有一条线索是我始终留意的,通过这条线索顺藤摸瓜准能找出那个女人。” 话到嘴边的梅尔不好再开口,她只好顺着话题追问下去。 “是什么线索?不如我们现在就去。” 岳砾看了眼性急的梅尔,毫无保留的坦诚说道: “是这家会馆的注册公司的总经理,他叫朱茂田,实际上是那女人的影舞者。” 梅尔的心里不由得一动,她忽然意识到:也许“雪茄”和舒展研究的物流问题,没准儿跟那女人能够扯上关系,想那韩媛也是总参的特工啊!她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从高空坠地?如果阮嫱果真是凶手的话,那么她对韩媛坠落的那条维修用的竖井必定早就熟悉,这样推测下去的话,是否还有其他的秘密通道藏于大厦之中也说不定啊!梅尔的脑海之中浮现出了“雪茄”手拿雪茄竖在桌案上比划的情景,于是自语道: “哦,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从她 那里一定能够查到一些蛛丝马迹。” 岳砾赞同的点了点头,梅尔二话不说起身边走,岳砾连忙紧随在她的身后,心里却暗暗思忖道:她倒是个快言快语的人呐!全然不像叶阑珊那样… 城市放射线 城郊小路 疾驰之中的路虎像坦克一样重重的碾过偏僻的小路,时不时的传来石子和枝杈碎裂的噼啪声,车轮碾过碎屑飞溅出去打得路边的茅草折断了枝茎,碰到树干则爆起炸点一般的烟尘,黑黢黢的路面在大灯的照射下朝前延伸,竟不知会通向哪边。副驾驶位子上的中年男人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车窗外急速闪过的树影,他心惊肉跳的连吞着口水,却怎么也润不湿干涩的喉咙。开车的人并不理会这些,他照例狠踏油门朝前猛赶,低压的帽沿遮住了这个人的眉眼,朦胧的月色也只照得见他坚毅的下颌,却无论如何也看不清这个人的表情,但从他飚出的速度中可以看出他迫切的心情。 车灯打在一处路肩凹陷下去的地方,开车的人猛打舵轮路虎噌的一下窜下了小路,扑!车轮刚一落在松土的路面上立时就爆起了一阵烟尘,灯光朦胧车速略减,车子在坑洼不平的乡间路上颠簸着向前,副驾驶座位上的中年男人手抓着拉手蜷缩成了一团,不过好在车速已经慢了下来他紧张的情绪也随之稍稍见缓。但是扬尘很快便在车窗上积满,开车人迅速的开启了雨刷,但是尘沙太重仍旧遮挡着视线,于是车速再减,就在这时车灯照射处隐约现出了一座简陋的庄院,汽车在驶过了最后一段土路之后终于冲上了一段碎石铺成的路面,而后戛然停在了庄院的土墙边。 开车人刹住车熄了火,这才转向副驾驶座位上那个惊魂未定的那个中年人,他用手指了指那座庄院的小门,面带微笑和蔼的说道: “朱总,你看看这农舍如何啊?虽然小院不大却很干净,比起你向往的农家院要好很多,里面的洗漱用具都是新的,柴米油盐也不用你操心,会有专门的人负责给你送。你可以尝试着自己鼓捣点吃的,我保证这里的食材都是新鲜的,蔬菜水果也都是有机肥培植的,只要你洗干净了就行,最让你放心的是没人会来打扰你,从早到晚都绝对的安静,因此,你的手机电脑都不能用,完全断绝与外界的联络,只等过那么一周左右,我或者我派人来接你,到那时一切就全都过去了。” 朱茂田勉强的点了点头,干巴巴的咧了咧嘴没有作声,很显然,他一时还不能适应这座荒郊野外的小院落,更对未来几天的“流放”生活完全没有谱,但是他也清楚自己没有机会做选择,送他来的这个人虽然看起来和颜悦色,但是那背后的严厉绝不容他说个不。于是,他只好低眉顺眼的点点头,算做是一种无言的答复。开车人于是伸出手拍拍他的肩,然后打开车门跳下车去,朱茂田很识相的跟着钻出车去,尘落之后的夜空里泛着夜露和草香。开车人朝他甩了下头便带头朝着院门走去,随着吱扭一声响,门分左右现出一座地道的农舍景象。 舒展再次走出那座小院的时候,他身后的农舍里面已经亮起了灯,随着吱扭声响过两扇院门重新关闭,茂田公司的总经理便开始了他的农家生活。舒展回到车里迅速的掏出手机发出一则消息,那上面列出的一串数字属于“渔家女”。原来,舒展为了替“雪茄”找到运送“设备”到楼顶的秘密通道,便首先想到了韩媛坠落的那道维修竖井,于是便沿着这个思路想到了“渔家女”阮嫱,但要找到这个茂田公司的董事长,自然要通过这家公司的总经理,于是,他连夜将朱茂田“请”了出来,从他那里得到了依然与他保持联系的“渔家女”的电话。 为了确保只有自己控制那条通道,他只好连夜驱车赶赴城郊的“农家院”,将朱茂田秘密安置在此住几天,等到那一切都顺利的完成之后,再“放”他回归富商的生活。现在他急需“财神”提供技术支持以帮助他找出“渔家女”的下落,因此他将“渔家女”与朱茂田的单线联络手机发给了“财神”,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够掌握“渔家女”的藏身地点,而后再通过她悄悄获得“环球”大厦的垂直通道,舒展相信“渔家女”在这座大厦经营多年,她既能打通维修用的竖井,也一定秘密安装了一套起重系统,舒展急需通过此事来证明自己的价值,这有助于帮他打通潜水泵开启后的排污管道。 舒展发出了短信之后启动了引擎,路虎重新掉转车头返回了原路,一路扬尘的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第一章.底线传球(6) 38.1.6 法国 巴黎 02:25 (08:25) 唰!高温高压的水流从不锈钢制的密封喷头里激射而出爆起了一簇薄雾来,科林熟练的松开了光滑的手柄,扳掣随即回弹水流截止刚好冲满了一杯,随着雾气散去咖啡的香味飘散开来浓浓的沁人心脾,科林拿起折叠整齐的厨布仔细的垫着杯底,然后小心翼翼的端起咖啡朝着卧室走去。此时,暖暖的阳光透过薄沙窗帘照进屋里给人一种朦胧的睡意,就像是大梦初醒时的那种感觉,然而实情却并非如此。 原来科林一宿都不曾合眼,他能支撑到现在多亏了这台与星巴克同款的咖啡机,当然还有他的一副好手艺,否则不只是他本人,恐怕连同他的女友也早就沉沉的睡去了,那样一来,他的探底计划也就不会进行的这么顺利。因此,在刚刚过去的这几个小时里,他不得不变着法儿的哄着女友开心,玩着花样的让她保持兴奋,要做到这一点可不容易,因他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要她连续不断的工作下去。 一个凹凸有致的身影坐在桌案前,她几乎赤裸的脊背不由你不浮想联翩,科林将咖啡悄悄的放到她手边,然后俯下身轻轻的亲吻她光滑的颈肩,终于,她受不住这样的温存忍不住咯咯的笑了起来,俏声的骂了句:讨厌!科林适可而止的松了口,静静的站在了她的身后,看着这个专业的程序员继续快速的敲打起键盘来。 “坏小子”天生就拥有女人缘,这让他无须四处猎艳也能饱览美色无限。的确,科林拥有无数个女友,几乎所到之处都有红颜知己伴随左右,此刻赶巧又是身在巴黎,无疑这就更不用说,浪漫之都的浪漫之友对他来说那真的是唾手可得,只是他此刻急需一名电脑高手,好帮助他侵入sala saby集团的oa系统,这不是一个难攻破的系统,但要找到他想要的材料就得费点功夫。 科林看着阿瑟的私人专机升空消失在夜空之后,便开动起脑筋寻思起猎艳的方向来,虽然他在巴黎并不缺少女友,但要马上找出一个技术娴熟的it高手来,还暂时没有,科林看了看腕表估摸了一下时候,心想要办成这件事情跑路不能太远耗时也不能太久,可是到哪儿去找这样一位女友呢?“坏小子”的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巴黎大学?对呀!巴黎大学里的各种专业都有,可谓是人才济济!而其中的巴黎多菲内大学尤以it 专业著名,呵呵!现在去那儿附近的夜店转悠转悠,没准儿还能钓上一位校花呢!科林谐趣的调侃起自己,随即动身本着巴黎校区开去。夜深人静,巴黎的街道宽敞而且平坦,借助gps导航科林很快便进入了巴黎著名的大学区。 在这一路之上科林都在考虑着如何完成“职员”布置给他的任务,调查那个名叫舒展的家伙,看看他在欧洲期间都干了些什么?这是科林巴不得要做的事情,按照“大师”计划里的意图,他需要攒出一整套的资料来说明一件事情,那便是:舒展这个中国派遣出国的特工,一面大把的花着国家的特情经费,一面却在忙活着替自己赚钱。 这是一个普通常识,舒展的工作本应是他特情身份的掩护,却被他巧妙的加以了利用,这既是他的本事也是他的弱点,因为一个人一旦变得贪婪就会动摇信念,自然就会暴露出漏洞让人钻,要知道苍蝇从来不叮没缝儿的蛋,而贪欲一旦膨胀起来就没有个极限,一旦这种情况在一个特情人员的身上出现,那么他的前程也就毁了一半。 “大师”早就在此之前就已经替舒展做好了铺垫,他要舒展身上的很自然的沾上点“斩儿”,这些不大不小的毛病既不算失分克也不算添彩儿,如果不经放大还真的看不见,而这样的设计更不能留下痕迹,仿佛树干上的天然纹理,每一道都有它出现的道理。因此,只要科林能把“大师”备下的线索凑齐,那就足以保证他顺利的完成“职员”交给的任务,然而,此刻才接触到这一切的科林哪里知道,为了做好这道菜“大师”可是下了功夫,火候和口味都掌握的恰到好处。 通过这样的材料去了解舒展,既不能让他显得完美无缺,也不能让人觉得他一无是处,既不能让他显得没有信仰,也不能让人觉得他缺少诚信,既不能让他显得无法控制,也不能让人觉得他迂腐无能,总之,他应该是一块难得美玉,虽有瑕疵却无伤大雅,值得下大决心敢掏银子藏于囊中,而“牛仔”便是这么有“眼光”,他在适当的时候敢于出手,却不想他无福拥有,还没等舒展发挥左右他就撒手人寰驾鹤西游了。 科林很快便赶到了大学区,他在下车之前稍稍的捯饬了一下,好让自己看上去也像个学生一样。三两下过后他就变了模样,再从后备箱里取出个包来往肩上一扛,便晃晃荡荡的朝着一排夜店走了过去。科林虽然年轻但是眼光很毒,他能通过观察识别出人的职业特征,这个才能帮助他很快便选定了一家店,他从聚会的那伙人中找到了it女的特征。 推门走进夜店的科林没有高调入场,而是很有个性的拿出一种鲜有的文艺范儿来,这让他在不声不响之中已然显得与众不同。他点了一杯上好的法国红酒价格不菲,足以显示出他的身价来,然后他又从包里掏出一本法文版的《红楼梦》来,很是引人注意,这算是表明了他的品位。科林非常有心计,他知道这些装备用来对付it女绝对具有杀伤力。 果然,法文版的《红楼梦》才看了三两页,法国红酒也只喝了不到三分之一,一个高挑的女孩便来到了他的对面,就见这女孩一袭长裙几乎拖地,白色短t的领口却开得很低,科林一看便知这是一个逻辑性很强的it女,同时也看得出她虽然擅长理性思维,却拥有一个浪漫情怀,因此,法文红楼配红酒真可谓是对症下药。 科林只是和她对了下眼神她便在对面坐下了,三言两语过后两个人便携手出了屋,接下来就肩并肩的坐上了科林的车,随后便就近去了一家豪华酒店,科林出手大方得令人眩目,那女孩一进屋便主动脱了衣服。可是科林的心思却不在这上头,他稍施手段之后把她引到了桌前,随即拿出一份清单布置起了任务。 科林经过了大半宿的折腾把他的法国女友忙活的够呛,依照他给出的提示,女友连续的入侵了好几家企业的网站,从中获取到的都是跟舒展生意有关的资料,最后这份是从sala saby集团合约部里挖出来的文件,一份签去三年之前的红酒代理合同。这可不是一份普通的代理合同,它是针对全球范围的独家代理合同,而代理的红酒也不是普通的红酒,是限量定产私家收藏的名贵红酒,每一瓶的价值足够买下一座楼。 然而,这还不是这份合同的关键所在,它最最让人艳羡的条款竟是以代销方式进行结算,这意味着舒展可以没本就能空手赚!哦,业内人士看了这份合同一定会嫉妒的红了眼,无疑会问:这个舒展跟“元首”到底是个什么关系呀!这样的合同等于直接把钱倒进了舒展的口袋里呀! 很显然,能够拿到这么优厚的条件只能说明一点,舒展不仅是一个非常精明的商人,并且做起事来也很有手段。sala saby可不是一般的公司,“元首”也不是普通的商人,敢于虎口拔牙和能在火中取粟的都是高手,想必这份合同背后的内容远比字面上来的丰富,所以,只要这份合同一出现,“职员”当即就能明白个所以然,“元首”这次做了回红娘,正是他撮合舒展和“牛仔”唱了这出《西厢记》。 终于,科林看着女友把最后的这份文件也打包压缩之后存进了自己u盘,于是,他这才肯俯下身去将她搂抱在胸前。现在是该到了休息的时间,科林当然应该很好的表现,但他的工作才只进行了一半,如果他不能把这份宝贵的材料及时发给老板,那么“大师”的目的就不算最终实现。于是,他深吻着那个法国女人,把她抱到了床边。然后起身回到桌前,敲开邮箱之后简短写好了邮件,然后便不停手的粘贴附件,最后,他把鼠标轻轻一点,这才回过头去回应那法国女人饥渴的眼神。 美国 华盛顿 厚厚的窗帘将卧室遮挡得如同地窖一般,并且还味道难闻,空气除了充斥着撞脑的香水气味外,还隐隐的散发着只有女同才有的特殊味道,无形间就更加重了这里阴冷潮湿的感觉,仿佛阴雨天气里阴沟泛起臭气,让人很容易联想起那些丢弃废物的阁楼和地下室,蛛网和灰尘到处都是,无一不散发着腐朽和霉烂的怪味儿。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感觉到那样,这里不但干净整洁而且丝毫不乱,甚至比单身女性的闺房还要整齐规范秩序井然。但是,不管怎样这里也是刚刚经历过一场厮杀的战场,只不过对阵的双方都有着异于常人的去向。 忽然客厅里传来一阵蜂儿振翅般的声响,被单下两个相拥着的躯体稍稍的动了一下,其中一个撩起被单翻身下了床,赤裸着她雪白俊朗的身材朝客厅走去,不期露出了被单下另一个女人像黑缎子一样的皮肤来。就见那黑肤女人微微的动了一下,侧了一下她俯卧着的头露出自己的耳朵来。她源自非洲的野性基因给了她超强的嗅觉和听力,她的祖先在原始的非洲大陆上靠着这样的能力才得以生存,经过了世代繁衍至今这种能力依旧在她的身上得以体现,所以相距如此近的距离她能把对话听得真真的。 白肤女人很粗放的拈起茶几上的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没有标记,于是犹豫了一下揿通了电话,很硬朗的说道:“我是唐璨,请问,你是哪位?” 荧屏闪烁映出了这个女人那张东西方合璧的脸来,原来她竟是一位混血儿女郎。这时电话另一端传来了一个阴郁的声音,慢吞吞的语速好像还没睡醒一样。 “哦,是,麦肯奇先生,我在待命。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名叫唐璨的这个女人知道,原来来电的正是自己的老板,登时便恭敬起来,说话的语气也变得和缓下来,接下来她几乎每听一句都会用力的点一下头,完全一副东瀛女忍的做派。大约只有三两句话的样子,阿瑟的话便已说完,就听唐璨习惯性的重复了一句阿瑟所说的要点,跟着便是咔嚓一声电话随即挂断。 唐璨抬起腕来看了眼时间,知道必须马上出发才勉强来得及把事情做完。于是,她恋恋不舍的看了眼卧室床上那露出的一小片黑缎,但最终还是下了决心。她迈步走进了衣帽间,不大会儿的功夫便穿戴利落装扮整齐,然后轻手轻脚的来到门前,小心翼翼的打开了房门,跟着一闪身出了房间。 卧室床上那有着黑缎般皮肤的女人动也没动的睁开了眼,她在脑海里反复的默念着唐璨刚才轻声重复的那个名字:阮碧芸。于是想道:阿瑟派唐璨去找阮碧芸是为了何因呢?按例说那位“新娘”可是“四分卫”的人呐!而唐璨又是归属于“职员”,单从“四分卫”与“职员”的关系上看,他们可是两股道上的人呐!莫非?“职员”是派这位“女王殿”前去刺杀“四分卫”的嘛!哦,真要是这样,唐璨可是凶多吉少啊!这黑肤女人想到这里便再也躺不住。她翻身从床上跳了起来,赤裸着身体跑进了衣帽间,一分钟之后她已经穿戴整齐的冲出了房间,紧紧尾随着唐璨的身影追了上去。 第二章.导渠排污(1) 38.2.1 马来西亚 吉隆坡 02:30 一只个头超大的蚊子高频率的扇动着它漂亮的花翅膀,发出与竖琴高音部拖长尾音相仿的声响,它高难度的悬停在体毛浓密的皮肤上,像是在故意炫耀它的飞行技巧似的。而实际情况并非如此,其实它此刻正在努力的避开那些妨碍它降落的毛发,以便尽可能的贴近皮肤表面,好让自己的取血针管能够快速的扎入到人体中去然后迅速的喂饱自己。这是一个非常惊险的过程,难度之大超过了直升机林中降落,但是蚊子拥有自己的翅膀因此它天生就会飞翔,但是除了吸食人血之外它便别无特长了。 啪!重重的一掌似有千钧的力量,蚊子即刻化成一滩血迹印在了皮肤上,重铐随之发出一阵哗楞楞的声响,立时便引来了门外边那个警卫恶狠狠的目光。“复仇者”的脸上密匝匝的虬髯爆展起来,他从鼻孔里恨恨的喷出一声冷笑来,似乎对这连续几天来的囚禁已经忍到了极限。但是,拍死一只蚊子不足以释放他心中的怒气,所以他赌气的抖动起那具束缚他手脚的镣铐来,于是,更大的声响接踵而来,他果然招来了那名警卫的低声喝骂。“找死呀!连等死你都不消停,看回去后怎么收拾你!” 面对着警卫的严厉斥骂“复仇者”非但没有还嘴反倒是怒气全消了,看起来他并不想把事情搞大似的,因为他清楚的知道,就是为了自己和“热血”,“翠鸟”几乎损失了整整一个小队的人马,单单为了这个理由这个以色列人就能让他好瞧,那人有很多种方法可以拿来收拾他,而一旦将他们带回了以色列,当“翠鸟”把他们二人交给摩萨德的话,那就更够他们喝一壶的了,到那时候,他们就该想念现在这短暂的闲暇了,“复仇者”心里清楚,眼下算是他们今生仅剩的最后一点舒坦日子了。 但是“复仇者”并不是贪生怕死的人,他此生承受的痛苦远胜于刑讯的折磨,因此那警卫的话根本吓不倒他,而他之所以这么做,其实就是为了这只唯一存活的“翠鸟”吸引到自己这边来,从而给隔壁的“热血”创造机会好乘机逃脱,他知道那个家伙会一些缩骨术,通常的镣铐都管不住他,只是因为周围的“翠鸟”众多,因此他才没得机会尝试使用这一技术,加上此前在中情局的手里受刑过重,喝了太多的水之后他不敢给自己的内脏太大的压力,所以才一直忍到了今天这个关键时刻。 在中东真主党和哈马斯是近乎结盟的两股力量,他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那就是以色列,所以“复仇者”与“热血”虽然没被关押在一起,但是他们之间其实早有默契,看着“圣徒”押着他们狼狈而逃,“复仇者”的心里暗自好笑,因他看出了美以之间发生火并的真相,于是心中暗想:圣徒啊圣徒,我看你离倒霉也不太远啦!“复仇者”知道,本来约好会面的“时之刃”绝不会放弃自己的,想必他此刻正一路追踪着“圣徒”的脚步,而眼下几乎所有的“翠鸟”都耷拉爪,仅剩下这两个人如何能够看住他? 于是,精明的“复仇者”便开始为脱身制造机会了,他一方面给警卫制造着麻烦,一边又将麻烦控制在最小的范围,他不想引起“圣徒”的注意,虽然他不知道“圣徒”此刻正在做些什么,但是没他参与的防守就形同虚设,“复仇者”知道“热血”不会浪费他创造的机会的,等他那小骨头小肉的胳膊从手铐中解脱,他就能轻松搞定门外的这个家伙,到那时再面对“圣徒”的话二比一的实力就会轻松得多了。因此,“复仇者”耐心的挑逗着门口的这个警卫,以便能把他更久的拴在自己这一侧。 此刻,正如“复仇者”估计的那样,“热血”果然正在闷着头的紧忙活,就见他背靠着墙壁两腿伸直的坐在地板上,然后把两只胳膊放在两腿之间平伸到脚踝部,说来奇怪,一般人最多只能用手指够到自己的脚后跟,但是“热血”却有本事将手的腕部蹭到脚的底部,然而,即使到了这种程度却还不算完,就见他上身下伏头往一侧偏去,不时的张开口往外呼气,就这样只出不进的一点点往下压,他的两只手臂竟然奇迹般的伸长了足足十公分之多,与此同时,推动手腕明显变细两只手的大拇指开始慢慢的往中间并拢,两手一点一点从手铐当中滑脱出来。 这真是一个见证奇迹的时刻,不曾亲眼看见的人根本无法相信,而亲眼得见的人也会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热血”已经切切实实的从手铐之中解脱出来了,现在他要摆脱脚的束缚可就容易得多了。考虑到有可能随时都会转移,因此“圣徒”没有办法给两个囚犯的脚部戴上刑具,只能以胶带密密实实的粘在一起,遇到需要移动的时候只要用到割断胶带就能解脱束缚。但是这看似简单的一步,对于手头缺少锐利工具的“热血”来说可就有一定的难度了。虽然他的指甲锐利但也要花些功夫的。 就在“热血”几乎就要大功告成的时候,隔壁“复仇者”的举动终于激怒了那么警卫,就听他用靴子重重的踢在了门板上发出了很大的响声,虽然这里不是人员密集的居民区,但也不是在荒郊野地,深更半夜的这么一折腾很有可能招来闲杂人等,一直都在最里侧那间屋里的“圣徒”于是被惊动了,他本来是想借着这点时间歇一歇的,长途追踪连续的激战消耗了他的大量体能,而今他千座佛也拜了,万个头也磕了,最后就只差这一哆嗦了,他可不像再出差错了。于是“圣徒”挺身从床上坐了起来。 “圣徒”的习惯是枪不离身,哪怕他回到以色列躺在自己的家中也是如此,四面楚歌的危险处境让以色列无时无刻不在准备着应对战争,而身担国家重任的“圣徒”又如何能够没有这种意识?因此他的危机意识就无疑更重。就见他随手抓起床头上的那支巴拉克,而后拎着枪走出了屋。事情总是无独有偶,如果不是“复仇者”的巧妙掩护,想必“热血”也没机会施展他的缩骨术,更不可能这么顺利的就挣脱束缚,当然也就不会过早的惊动了他最不愿意惊动的“圣徒”。殊不知,正是这一连串的反应,不期却救了“圣徒”一命。 就在“圣徒”起身抓枪之际,他所在的那间房间的屋顶上正伏着一个身影,此人手上握着一支前苏联时期出品的“拐弯枪”,其时,这支“拐弯枪”的枪口已经透过窗帘上沿的缝隙瞄准了瞌睡当中的“圣徒”,如果“圣徒”再晚起来那么一两秒钟,那么他恐怕就得死在睡梦之中了,而接下来呢,“复仇者”和“热血”势必也会轻松得救,但是就是这一两秒钟之差改变了局势的进程,堪堪落败的“圣徒”幸运的逃过了一劫,但结局还远没有最终落定,当他提着枪往楼道中央走去的时候,那个黑影已然悄然打开了那扇窗户。 “时之刃”施展开了波斯拳脚,柔身进入到了房子的里面,他的这番动作准确的不差分毫,却不曾发出丁点的声响来。这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如果单纯是“复仇者”和“热血”与“圣徒”斗,那么他们真的连边儿都凑不上,但是多了“时之刃”之后就大不相同了,这就是业余和专业的差异,更何况,“圣徒”在明“时之刃”在暗,所以未曾交手他就已经胜了一筹。“时之刃”并不为刚才的时机错落而懊悔,他知道只要自己掌握着先手,那么早晚“圣徒”的得死在前头。于是,他悄然进屋之后便轻抬腿慢落足,一步一步的朝着门前凑了过去,眼看着就已经到了房门口。 出身书香门第的“圣徒”身上有许多犹太人的古老传统,如果以色列的处境稍微宽松一些的话,那么他或许会转回老本行而最终成为一名学者,但他的命运不济无法在他这一代人的身上延续家族的使命,因此他只好在日常习惯当中来满足这样的心愿了。“圣徒”习惯了随手关门,无论进出哪一个房间都是如此,所以当他提枪走出卧室的时候,仍旧不忘了随手带上那扇破旧的房门。不像,这样一个小小的举动却给“时之刃”造成了巨大的障碍。试想如果此时房门大开的话,手握“拐弯枪”的“时之刃”就能够轻松的从背后撂倒“圣徒”了,不巧,要想实现这一目的他得先消除这一障碍。 无疑,这是一个难以逾越的障碍,对于一套年久失修的公寓来说这扇门已经算是好的了,但是在开闭的时候它不可避免的会发出吱扭声,这就等于让一次偷袭变成一场进攻,真要是那样的话,“时之刃”的优势就损失殆尽了,因为他手里的“拐弯枪”虽然设计巧妙,却不及“圣徒”手上的巴拉克来得迅猛。不错,只要他的身后出现一点动静,以“圣徒”的反应速度他能在一秒钟之内回转身来,并让巴拉克在瞬间打响。一旦局势发生如此大的改观,那么,落于颓势的就是“时之刃”了,因此,他现在可选的途径只有一个,放弃“拐弯枪”的优势,以短枪对短枪,和“圣徒”进行一场生死的较量。 于是,“时之刃”咬牙放下了“拐弯枪”,伸手从身后抽出他的勃朗宁袖珍手枪来,这是他留在危机时候才会使用的那支枪,为的是枪身微小便于携带,而今,虽然还没到最后时刻,但是在他看来也差不离许多。反正不是他死就是我亡,今天就拼个你死我活吧!“时之刃”下定了决死之心便不再耽搁,就见他单手提枪伸出另一只手去拽门,因他隔着门看不到外面的情形,因此多耽误一会儿也于事无补。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稳住了心,一脚在后蹬住了地面一脚在前稳住了重心,心里默数了三声:一、二、三!跟着便猛一拽门闪电般的冲出了房门。 漫步走向走道中部的“圣徒”其实是加了小心的,因他刚出门就看见了那个唯一的同伴正冲着窗户吹胡子瞪眼,显然是关押在那间屋内的家伙正在调皮捣蛋。对于那两个以色列的死敌“圣徒”一直都没拿正眼看,他只想着尽早把他们带回之后交给法庭审判。然而此时此刻他们还这么嚣张的确让他看不过去眼,况且为了这两个家伙还死了那么多自己的人。“圣徒”心头火起便想要给他们点教训,因此他边走边在心里头寻思,要不要加点刑具给这两人,但是马上就要奔着机场去了,那样一来难免行动不便,如果再在中途引起麻烦,岂不是因小失大偏了重点... 突然,一声轻微的吱扭声从身后传来,恍若有人拿起一枝羽毛在“圣徒”的心上搔痒,“圣徒”的脑海里疾如星火般的一闪,随即身形陡转,手上的巴拉克也跟着甩了起来。此刻,“时之刃”的身影已经呈现在了他的眼前,并且他的出枪速度一点也不比“圣徒”来得慢,还没等“圣徒”将巴拉克平举到位,“时之刃”手里的袖珍勃朗宁已经打响,“圣徒”只感到一股劲风扑面,心叫一声不好!便跟着开了枪。两支枪里射出的子弹分别击中了不同的目标,但是“圣徒”却奇迹般的得以脱逃。就听砰!砰!两声之后,便是嗒嗒嗒的乌兹冲锋枪的射击声。 就见“时之刃”猛一栽歪勉强没有倒地,巴拉克射出的子弹击中了他的胸膛,大口径的弹孔击碎了他的胸骨,大量的鲜血汩汩的往外冒出,他持枪的右手在撩起来的时候蹭了那扇该死的门,致使他虽然先于“圣徒”开了火却偏离了目标,袖珍勃朗宁射出的子弹击中了那名警卫脖子,他下意识的扣动了手里的乌兹冲锋枪,连续高速射出的子弹斜向里切断了“复仇者”的脖颈,尾部撩起来时又扫中了正准备跃窗的“热血”,两个人刚刚看到逃生的希望便一命呜呼,而那名警卫随即也丢了手里的乌兹,他手捂着破裂的动脉瘫倒在了地上。 “圣徒”眼巴巴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惨景,心知一场拼搏换来的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于是无奈的举起了巴拉克,对准了坚持不到的对手扣动了扳机,子弹洞穿了“时之刃”的额头,他像块石碑一样的重重摔了出去。 第二章.导渠排污(2) 38.2.2 太平洋 卡尔.文森号航空母舰 02:35 一只标准英式造型的烟斗被置于光滑的台案上,在泛光的反照之下现出暗红色的光晕来,透过它表层上手揉挂浆后的那层薄膜,依稀可以分辨出只有石楠木才有的纹理,那些漂亮的图案就如同手绘出来的一般,即使不吸烟的人见了也会为它的独特气势而深深着迷。艾迪.布兰顿舰长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虽然他已经很久都不吸烟了,但至今仍是烟斗不离手,只是不吸罢了。其实这支烟斗已经跟随他很多年了,但其中的大部分时间都只是他的手玩而已。虽然人们常常做出这样的比喻:香烟如妓女,雪茄如情人,烟斗如妻子,但是在艾迪的眼里它更像是一位老朋友,无需金钱买卖不用甜言蜜语更没有吵架拌嘴,它只是安静的伴随在身边,而这才是他最想要的。 布兰顿舰长的视线透过镜片落在了如黑曜石般光亮的烟嘴上,看着它慢慢的做着顺时针的旋转,他知道这是因为受到了舰体改变航向而产生的扭力,它让这只平放着的烟斗看起来就像是根表针一样,而实际上旋转的并非是烟斗自己,对于一条十万吨级的巨舰来说,当它高速转向的时候还能像表盘一样的平稳,做到这一点可真的不容易!布兰顿舰长默默的念叨了一句而后平静的拿起烟斗来,轻轻的衔在嘴里空咗着空气,开始咂摸起刚刚收到的那道来自五角大楼的命令。哦,立即转向,径直逼近中国的近海区域!啊哈!他们这是想要干什么呢?因为接连的挫败就恼羞成怒?想直接向中国发泄一下怒气?嗯哼!这个做法可算不上专业啊! 原来,正在太平洋海域巡弋的第七舰队的卡尔.文森号航母编队突然接到了五角大楼的命令,要求他们即刻转向迅速逼近到中国的近海海域,并且还要派出舰载的f/a-18超级大黄蜂战斗机,沿中国的海岸线飞行等待进一步的命令。有着丰富作战经验的艾迪.布兰顿舰长一听就知道,这一次一定又是中情局在作祟,五角大楼屡屡被中情局所蛊惑,已经打了很多场莫名其妙的战争,而其中的很多起因至今都还没个头绪。艾迪曾经在一次酒后跟自己发牢骚,他掰着手指头冲着烟斗算了笔帐,从科索沃到索马里,从伊拉克到阿富汗,从利比亚到埃及,没有一次是起于一个准消息,全都是些没谱的假情报,是五角大楼没大脑?还是白宫吃错了药?哼哼!艾迪找不出答案来,他只能一个劲儿的傻笑。 哦,整个航母编队开到中国的周边海域转悠转悠,这个嘛…到是可以有,但是,若要派出战斗机去…这个可得琢磨琢磨,布兰顿舰长的脑海里闪现出“幽灵”坠地时腾起的巨大火球,禁不住想道:连b-2这种隐形轰炸机都在关岛基地的附近遭到了不明原因的攻击,那么,就算大黄蜂再怎么超级也跟“幽灵”没办法比呀!这么干是不是有一点自不量力呀!布兰顿想到这儿的时候禁不住使劲的咬了咬虚含在嘴里的烟斗,隐隐的他听见了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于是,他赶忙警醒着自己:哦,这或许不该由你来操心吧!五角大楼要这么做或许还有别的什么原因?中情局肯定又出了什么标新立异的好主意,所以才要我们的战机升空等候下一步的命令。如此,也只好依令而行啦!只是,这么衰的任务应该派哪两个家伙去完成呢? 布兰顿舰长终于将思路转入了正题,他知道无论自己有多么大的不乐意,可命令还得执行,因为身为舰长,即使是独立的第十七舰载机联队出了问题,那么对他而言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因此他才没有把这次不简单的飞行任务全部交给飞行联队去处理,他需要提出自己的建议,哪怕只是一种参考呢他也要尽到自己的一份力,毕竟人命关天呐!怎么敢掉以轻心?其实除此之外,布兰顿舰长还有着另一份担心,因为,如果这两个人处事不够沉稳,那么极有可能会引起战争!虽然此前中国的反应并不算强硬,但是自从南海撞机事件以来,他们的做法渐渐变得与以往不同,对于抵近侦察这一类的事情他们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料定他们不会过分的宽容。 其实,在布兰顿舰长的心里一直有这样两个人选,在他看来虽然这两人在舰载机飞行员当中不是最出色,但他们却是办事最稳妥的,并且最最重要的是他们之间的配合最默契,几乎到了心有灵犀的地步。因此,布兰顿舰长才反复的考虑要不要把自己的想法告知第十七舰载机联队的指挥官,毕竟这是一个越俎代庖的举动,对方可以听也可以不停,但是他作为航母战斗群的司令被折面子的几率几乎为零,因此他的建议变相的就是命令。哦,为了整个航母编队上千名的弟兄,绝不可以派出两个愣头青啊!这个得罪人的事我还是得做啊!想到这里,布兰顿舰长做出了决定,于是,他把那只考究的烟斗重新放回桌案上,随手抄起了电话听筒:“给我接,舰载机联队司令。” 五分钟之后,两架f/a-18超级大黄蜂战斗机从卡尔.文森号航空母舰上弹射起飞,驾驶这两架战机的正是艾迪.布兰顿舰长推荐的绰号为“汤姆和杰瑞” 的资深飞行员。 中国 北方城市 t市 梅尔狠狠的踢了轮胎一脚,她的怒气冲顶脸已经涨得通红,她回过身去冲着那座三层别墅恨恨的望了一眼,心里暗暗的骂道:又给他抢先了一步!原来,梅尔和岳砺驾车赶到茂田公司总经理朱茂田家的时候,他家的保姆告知二人,朱总是之前刚刚跟着一个中年人离开的,从保姆对那个中年人的描述中不难猜出,那个人正是舒展。很显然,岳砺和舒展想到了一块,但是却比对方慢了半拍,一向好强的梅尔觉得窝囊,如果总是这么跟在舒展的屁股后面跑,她宁可下令全程通缉这个家伙,但这显然是个赌气的想法,舒展不是罪犯,特情工作也不是这样的做法,一向性急的梅尔一时找不出个解决的方法,因此满肚子的怒气便无处可发,堪堪就要爆炸了。 岳砺倚靠着车门手托着下巴,这个心事重重的男人却不轻易发作,似乎早已经习惯了在麻烦当中过活,因此大有“蚊子多了不叮,臭虫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的架势,他看似麻木的外表之下其实是一副坚忍的性格,因此“绊不倒”的绰号真的很适合他,越是在不利的环境下就越是他的韧性最大化,他能够排除一切复杂的因素于闹市之中静静的思考,眼下,被舒展抢得先手而落的颓势没有让他气馁,反倒激起了他的一股子犟劲来,其实,在岳砺看来眼下的情况并非完全不利,他想:既然舒展能够沿着相同的方向跑到了自己的前面,不正好说明自己的思路是正确的吗?而领跑者虽然拥有先手的优势却也丧失了对对手的观察优势,也就是说他在明处而我们却在暗处,想必他还不知有人正循着他的脚印一路追赶上来吧! 岳砺想到这里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而后,他敛心沉思起跟进的办法来,他想:既然舒展带走了朱茂田,这就说明朱茂田对他找到“渔家女”是有帮助的,那么,假使任他去找到“渔家女”的话又如何呢?如果依照梅尔介绍的情况分析,他们迟早还是要回到环球大厦中来的呀!因为所谓的“物流”困扰,“渔家女”的可用之处无非也在环球大厦里,甚至,她此刻说不定就藏身在这座大厦里呀!岳砺想着不由得眼前一亮,既然一切活动都离不开这座大厦,那么我们干嘛不换个思路去想,这座大厦就算再复杂难道还离得开它的建筑图纸吗?想必舒展也清楚的知道这一点,只是他“不方便”这么做而已呀! 岳砺想到这里不由得豁然开朗,于是边想:现在就赶到环球大厦去,请大厦的保安和工程人员提供帮助,借助大厦的建筑图纸难道还找不出里面藏着的秘密来吗?事不宜迟马上动手!已然有了想法的岳砺转而招呼气急败坏的梅尔,梅尔见他一脸得意的表情便知他已经有了新的想法, 于是连忙追问道:“怎么样?你有主意了?” 岳砺并不直接回答梅尔的提问,他冲着这个性急的女人意味深长的一笑,说道: “上车,我们先去那座大厦瞧一瞧,看我们能够找到些什么!” 看着岳砺在卖关子,梅尔却一点也不恼,有了这个山一样敦实的男人,她便觉得有了依靠,因此,只管跟着走就是了,什么样的心思都不必操。于是,梅尔爽快的开门钻进了车,刚想拨动钥匙打着车,忽然一阵电话的铃声从岳砺的身上传来,岳砺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头,闷声不响的揿通了电话。梅尔隐约听到了一个女人厉声厉色的音调,似乎是在质问岳砺: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家,是不是连老婆孩子都不要了!岳砺面带尴尬的敷衍了几句之后强行挂断了电话,梅尔紧闭这嘴巴没有发问,她闷声不响的发动了引擎,车子沉重的抖动了一下,而后疲惫的冲了出去。 环球大厦 秘密暗道里 一只青筋暴起的手抓着一把用鸡翅木做成的痒痒挠从后脖领处伸进衣服里来回的抓挠着,这种俗称“老头儿乐”的玩艺儿对于已经好几天没洗过澡的女人来说也可称为“老婆儿乐”。是的,一直就藏身在环球大厦的秘密暗道中的“渔家女”阮嫱此时就像是一只躲在洞里的老鼠一样,靠着事先藏好的饮水和食物倒也勉强过得像样儿,她甚至还有一个连通到下水管道中的马桶可以用,可想而知,这个藏身的地点已经设计得非常周到了,只是洗澡的问题没有办法解决,或许是当初并没想到需要在这种地方藏那么久的缘故吧!因此这就成了唯一美中不足哦的地方,不过,好在阮嫱自备了这支“老头儿乐”让她能像个猴子那样的自娱自乐,反正她也有的是时间,总比闲着没事干要强。 暗道里面漆黑一团,仅有的一个电筒她也舍不得点,那是预备她离开的时候用的,这里的暗道曲了拐弯儿的并不好走,即使是眼睛正常的人也得需要照亮,几乎半瞎的阮嫱当然更需要光亮,因此,她几乎没怎么碰那只宝贵的电筒,她希望在最关键的时候它能够发挥作用。其实多亏了阮嫱的微弱视力帮了忙,如果换成一个视力正常的人的话,这么久的呆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非得夜盲症不可,但阮嫱却无需忧虑这类事情,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当中她刚好与正常人扯平了。然而,长时间的躲在这样的一种环境里,就算是“渔家女”这样说过特殊训练的人也受不了,她在醒了睡睡了醒的反复循环当中渐渐的模糊了时间,一直以为自己躲在这里的时间超不过两天,于是,在她的心里一直有所期待,那个新近成为她手下雇员的老窦能够赶来救援。 不幸的“渔家女”的手里万幸的拿着一部手机,直通的另一端是他的傀儡总经理朱茂田,这原本是她特意为了低调才使用的,只是为了平时好在幕后指挥朱茂田,但是此时此刻她却不敢贸然联络这个家伙,因她知道就算开口请他出手援助他也没那个胆,但是心存侥幸的阮嫱并不舍得丢掉这部手机,他希望用它能够联系上老窦,然而令她失望的是她尝试过几回之后始终接不通那个人电话,原来,自从韩媛出事之后窦斌便中断了他与阮嫱的联系,为的是害怕因此而暴露了自己,但是阮嫱并不知道他的底细,仍旧像傻老婆等野汉子似的痴痴的联系,眼看着手机的电池已经亮起了红灯,她这才不再主动拨出而该为了待机。 阮嫱放下痒痒挠轻轻的叹了口气,翻了个身放松一下酸疼的手臂,她琢磨着等到熬不下去的时候就冒险出去,反正早晚是死也得死在外头,或许侥幸得逃也说不定,就算老窦不来找她不是还有老爹?那个人绝对是条汉子保证不会丢下自己,如果能够幸运的逃到国外去,那样的话呢…嘻嘻!“渔家女”想着美事又一次沉沉的睡去,梦里她还真的和老爹见了面,两个人喜不自胜却也禁不住相拥而泣,“渔家女”伏在老爹的肩头说着悄悄话,老爹频频点头却不想胡子茬蹭着她的脸竟痒得她忍俊不禁,“渔家女”忍不住嘻嘻笑醒了自己,再睁开眼时才发现,她微弱的视力里竟然出现了一个人黑魆魆的影子,“渔家女”吓得刚要大叫起来,却被一只大手捂住了她的嘴。 第二章.导渠排污(3) 38.2.3 法国 巴黎 02:40 (08:40) 他猛的推开了那扇茶色的玻璃门,迈步走出了委国驻巴黎的领事馆,守卫在门口的两名委国海军陆战队员一见,毫不犹豫的的举起手来齐刷刷的行个了军礼,从他们泥土般褐色的脸上可以看出,即使是一个小国也有自己的尊严。“鹰眼”傲慢的抖了抖身上的那件黑色的牛皮大衣,蔑视的看了眼守在使馆门口的一大群巴黎警察,然后健步走下了台阶。他故意甩开右臂迈着俄式风格的军人步伐,大步的从法国警察的包围当中走了出去,他低垂的眼神擦着他扬起来的下巴,漠然的从法国人的脸上扫过,似乎是在挑衅般的说:专门揭老底的那个家伙就是我送到这儿来的,你们能怎么着? 尤里.吉洪诺夫通过特殊渠道采取了强硬手段,最终迫使委国接纳了那个被西方追捕的“密探”,但是法国并没有因此就放弃自己的要求,他们当即还以颜色由警方派人将委国使馆重重包围起来,只要“密探”一走出委国领事馆,他们即刻就会动手抓人。尤里站在窗前思考了半天可也没能想出一个解决的办法来,由于当事国之间的国际地位相差悬殊,委国即便想硬也硬不起来,同样天生高傲的法国人一直有着领导欧洲的雄心,因此根本不会理睬一个南美小国的抗议,尤里禁不住在想:如果被围的是俄国领事馆,哼哼!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惨! “鹰眼”原本想要熬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再采取特殊手段,毕竟这个“密探”在互联网上深耕广种了这么多年,在获取情报方面还真有些人脉,因此他绝不想就这么轻易的放弃这个人,可是西方世界显然也动了真格的,不然法国也不会这么硬气,如果真为此事撕破了脸,相互之间的报复可是相当惨烈的,华约和北约曾在冷战时期较量过,相互间暗杀密捕的特工数不胜数,而眼下早已不是针尖对麦芒的时候了,如果只为了一点小小的摩擦就挑起事端,那可不是“鹰眼”的习惯,于是他便做出了长期困守领事馆的决定,反正关在这里的不是他本人。或许是看出了他的消极打算,“密探”开始变得坐立不安了,恰巧就在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转机悄然出现。 “密探”接到了一个名为“两面镜”的家伙的留言,声称他已经厌烦了再替中情局当差,那种从早到晚都在监听别人隐私的活儿,让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吸血的蚂蟥一样令人讨厌。“密探”此前在网上冲浪时接触过这个人,知道他所从事的正是自己最感兴趣的那种工作,因此也曾经试探过他的心路,果然,这个人很快便在与“密探”的私聊当中流露出了厌倦,摸准了对方脉络之后“密探”便施展开了手段,他不露痕迹的撺掇着对方,在不知不觉当中加重了这种负面的情绪,为此,已经播种下种子的“密探”一直关注这个人,现在,当他再次主动出现的时候不由“密探”不喜笑颜开,并且他还再一次提出了“放弃”的想法,这让困境之中的“密探”不由得的精神一振。 其实,在特情界里有这么一种不成文的规定,即是无论你做哪一行,但凡加入了特请组织那便是一辈子的事,绝无中途退出之说,“两面镜”身为中情局的正是特工,虽然只是个文职人员但他也是签了相关协定的,因此他当然知道“放弃”就等同于“背叛”。“密探”相信如果不是自己的揭秘网站那么的著名,如果不是自己的如此响亮的“密探”名声,这个人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吐露实情的,而他能主动找上门来,无法就是想拿他手里掌握的情报跟自己换他下半辈子的享用,“密探”暗笑道:享用倒是可以有,但是安宁嘛…呵呵!得罪了中情局,你从今往后就别打算消停! 但他转念又想:如果拿这家伙作个交换又会如何?想必一定能引起“鹰眼”的兴趣吧!借此来提升自己的价值免于被他过早的抛弃,嗯,这个主意…可以!原来,那个家伙在与“密探”交谈的只言片语当中透露过,他眼下正在从事中情局的一项名为“两面镜”的监听计划,这也正是他给自己这样一个代号的出处。其实就这个计划本身的内容就算不说“密探”也能略知一二,无非是针对各国政要以及军事特情单位进行的监听监视而已,这种事情在其他各个国家也都有,只是不便挑明而已,但是,如果有人感冒生命危险站出来捅破这层窗户纸,那无疑是会受到舆论的广泛支持的。 “密探”禁不住暗自窃喜,他迅速的估量着得失:如果这个家伙真的肯这么干,那么倒也是条发达的捷径,反正舍不得孩子就套不着狼,害怕倾家荡产就别做风险投资,哦呵!无论是盟国还是对手其实都想知道中情局在干些什么,如果这个家伙能够点出一两个被监听的大人物的名字,哈!那样一来中情局可就被动啦!这样的老底儿都被人揭了,那脸可就没地方搁了,由此引起的声讨那可是全方位的,弄不好北约内部就得炒成一锅粥啊!面对如此状况怕是连总统都得着晃,他的位子还能不能接着做也得两说着,一但事情闹成这种地步,那么谁会偷偷的乐呢?对,中俄两国!所以说,掌控了这个人之后的作用呢,政治影响远大于实际作用。 朱利安.阿加西真不愧是个名副其实的“密探”,他天生就会从各种消息当中榨出可利用的价值来,眼下正值他背运倒霉之际,甚至连喝口凉水都塞牙,给他抓到这样一根救命稻草,想想看他怎么能够轻易撒手?于是,他的脑筋急转想法层出连绵不断,眨眼的功夫便联想出了好几种的策略来,但是,行走无间却有个屡试不爽的万能定律,那便是欲擒故纵急事缓动,所以,“密探”一方面显得很热情,另一方面却并不表现出很在意的样子,他先是东拉西扯了一番,穿插着也擦着边儿的问上一两句,逗引着对方急躁起来。 要知道,一个人一但有了异心的话,他非但沉不下心去做事情,就连睡觉都不安慰你,更何况这是个出卖中情局的想法呢!为此,在“密探”的拖延之下,“两面镜”已经开始急惶惶的了,在几分钟的交手当中,局面便朝着“密探”设想的方向转化着。而“密探”倒是很有些大将风度,他在大难之际不仅能够稳得住阵脚,而且还能不露声色的实施自己的计划,手法沉稳丝毫不乱,说话的口吻听起来全然不像是在逃难,倒像是坐在宽敞的大办公室里跟客户惬意的闲谈。于是,他先是三言两语的稳住了对方,而后便开始送上一个热火罐,答应为他联系几个对他感兴趣的国家,然后提供给他随便选,所以呢还得耐下心来安静的等待,一有了消息马上就会通知他。 但是“双面镜”似乎比“密探”预想的要有主见,他一见“密探”答应接手这件是,于是瞬间就换了一张嘴脸,他当即便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来,声称只接受中俄这两个位列世界老二老三的国家,除此之外的小国嘛!暂时就不做考虑啦!对方的这番话令“密探”的脸一红,心说这个家伙要比自己有头脑,可他转念一想也觉得宽慰,心说:你当我傻呀!如果我有资格投奔中俄两国,还至于委身在这么一个小国的领事馆里受折磨?但是他也为对方的这个要求竖起了大拇指,心说:那家伙想的有道理,眼下这个世界除了美国的盟友就是美国的小弟,还有谁敢跟世界霸主闹对立?也只有中俄两国能跟美国较较劲啦! 于是,他爽快的回应道:“嗯,这个要求倒也不难满足你,只是你更倾向于哪个呢?”“密探”原本想要对方先排个序,如果俄国能够成为首选的话呢!那会对自己更方便一些,因为现成的就有个“鹰眼”摆在面前嘛!并且有他有自己也就有了生意,虽然眼下的形势对自己不利,但只要自己的手里有料就不愁没人要。于是他满心期待的想要得到对方一个正面的回答,不料“双面镜”的回答竟然给他出了个大难题。“密探”暗自称赞对方是个玩儿平衡的高手,心说:这个家伙其实蛮沉得住气,他完全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所以硬挺着就是不掉价,所以才两面占着两面都想要啊!原来,“两面镜”的回答竟然是:“首选目标是香港,鞥到了香港之后再作主张。” “密探”在暗挑拇指赞叹之余也在分析:看来,这个家伙果然是个有脑子的人呐!众所周知,香港可是个自由港啊!不仅可以随意进出,而且还与中国大陆毗邻,他这么选的目的显然是想听听中国的声音,因为他料定了俄国人不会拒绝,所以他也就没有了后顾之虞,但是如果少了竞争的话他就少了讨价还价的空间呐!所以他才要试探一下中国人的想法,假使中国也对他的情报感兴趣,那不就出现了奇货可居的局面了?成了香饽饽的滋味可想而知呀!左右逢源的大势定会接踵而至,中俄两国你争我夺,还有美国人也不会闲着,必定会刨坑使绊从中作梗,因此他将愈加被追捧。所以到了香港之后嘛!他的选择就会更灵活, 听了“双面镜”的要求之后,“密探”虽然有一点点的失望却也没有拒绝,客户在他的眼里一直就是上帝,于是他一口应承下来并且还强调说: “我会力推中国加入到竞争者的队伍中,无论中国最终是否会同意接收他,我都会把香港作为第一个选择。” “密探”的通情达理得到了“双面镜”的充分认可,于是,两个人一拍即和达成了初步的合作意向。这边按住了卖家之后“密探”转而便来说服“鹰眼”了。说来“密探”才是真有本事,像“双面镜”这样一个泛泛的监听计划,经他的嘴一白话即刻就变得神乎其神了,他当即便打动了“鹰眼”的心,出乎意料的顺利,“鹰眼”二话不说便同意接纳此人,并且还爽快的答应:具体的行动方案他即刻就去跟总部商议。 “密探”一听不由得喜从天来,当即允诺:“两名镜”那边可以绝对放心,他随时从中搭桥牵线,条件只有一个那边是:尽早把自己带出樊笼,好还自己一个自由身。 于是,“密探”和“鹰眼”一拍即和,他们一笔生意还未做完,就又开始着忙活起另一桩买卖来。其实“鹰眼”所想远非“密探”估量的那样,他思量的却是:在“密探”失去价值之前,如何才能把他的油水榨干!碰巧“密探”开的这剂药方刚好给了他一个借口,原本“密探”避难这件事已经被他做成了夹生饭,而现在他却可以利用这个所谓的“双面镜”重打锣鼓新开张,把一潭死水带出活流来。其实在他看来谍海无间虽然惊险,但机会也是随处可见,他想:既然对方提出首选出逃的目的地是香港,切交易的对方也仅限于中俄,那么,现在不去找“暗想”还等什么?于是,他向委国领事交待了一番之后,便当即动身出了领事馆的门。 第二章.导渠排污(4) 38.2.4 法国 巴黎 02:45 (08:45) 她刚刚推开这家简餐厅的门时还稍稍有一点犹豫,顾虑这家俄式餐厅不合自己的口味,然而现在她早已经没有了那种担心,因为店里的所有食品几乎都有那么一点点的东北味,就连大列巴都带着苞米碴子的特征,她留心的朝着四处打量了一下,发现这家店的老板原来是一个中国人。于是她禁不住在心里偷偷的笑了,心说“鹰眼”这个家伙倒是会讨好女人,在这一点上他真的远远胜过“职员”。这是初寅近几天来少有的好心情,这表明了她的状态正在慢慢回升,这是不是“鹰眼”打来电话约他见面而产生的效果呢?这连她自己也说不清,反正她的境遇在触底之后便开始迅速的反弹,这已经是个不争的事实,而单就这一点来说,她也有理由好好的犒劳一下自己了。 她因为一直严格的控制着饮食所以依旧保持着良好的体型,但是今天她有那么一点点的放纵,她不仅点了足够多的高热量的食品,甚至还点了一扎鲜酿的扎啤,这对一顿简餐来说可算是有那么一点狂野,而且她也不等“鹰眼”到来便一个人可劲儿的造了起来。其实这多少也证明了一点:她此刻的心情不衰。通常,女人在心情很糟的时候就会放手购物,而当心情很好的时候则会放开胃口,对于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而言,即使她保养的年轻,可生理上却已经逼近了那个节点,所以就算再怎么装嫩也还是掩饰不住内心的疲倦,更何况她刚刚经历了事业上的低潮期,却又在稍有起色的时候跌进了谷底,面对这样的打击她能够做到不灰心丧气,这样一个女人的确了不起。 初寅在接到“鹰眼”的电话之前刚刚走进那家医院,这里的急救科专门负责紧急处理两名中国特工的伤情,当看到那两张空空的病床的时候她不由得不大吃了一惊,原来“买手”和“中间人”本该躺在这里接受治疗的,但是他们显然已经被人转移走了。初寅的脑子里嗡的一声,她担心如果这二人得而复失的话,那么她的罪过可真的大了,虽然这趟差出的不够圆满,但是截止到现在为止她还没有彻底崩盘,只要是能够将这二人好好的带回国内,即便是有些斩卷也算是过了这一关,可如果把人给弄丢了的话,那么,她回国的路可就彻底断了。 初寅猛一见到这种情况不由得出了一身的冷汗,她急忙拨打电话联系专门负责安全保卫的“画中人”,不料,她连续打了两次电话都没有人接,这种情况绝非常见因此她断定,自己已经被撂在旱地儿上没人管了。以初寅的判断“买手”和“中间人”应该还在中国特工的手上,如其不然“画中人”造就应该主动打电话联系她了,根本不会看见她的来电不理不睬。如此说来,我已经失去了组织上的信任?初寅的心里升起这个念头的时候,她浑身的躁汗一下子就逼红了她的脸,她已经明确无误的体会到了被抛弃的感觉。 “暗香”极度恐惧的想:这一定是“大师”搞的鬼,如果不是他的临场观察,哪怕出现再大的纰漏也不怕,只要回国之后凭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好歹一白话,怎么也能蒙混过关的呀!而现在因为有“大师”在这儿,任何侥幸心理都将破灭啦!如此,该怎么办呐!“暗香”通过此番行动不期遇上了多个老朋友,她在与“职员”和“鹰眼”打交道的过程中,真切的体会到了人情冷暖,对她这样一个已经过了气的中国女谍而言,很难再从他们的眼中找回从前的那份情感,她感觉自己不过是壶隔夜的茶卤,最多也就是再拿凉水涮一涮,再也不会有从前的味道。 其实“暗香”真的很担心自己的未来,虽然叛逃可以作为她的首选,但是她是一名已经公开了身份的外交官,无论哪个国家都不会轻易就接受她,因为那样承担的政治风险实在太大,而且国际社会的舆论压力也会非常的大,因此他们会很自然的问一句,为了这个女人值得吗?她想:回答多半都会是否定的,的确,以中国现在的实力和地位,考虑到这么做的得失和性价比完全不成比例,因此没有哪一个国家肯为了她跟中国掰腕子。哦,这可怎么办好呢?两手空空灰溜溜的滚回过去?那样的话会有什么好果子吃?接受审查,一次不行再来一次,直到…崩溃了拉倒! 虽然她想是这么想的,可当她濒临绝境的时候还是碰到了好运气,就在她失魂落魄的在医院门口转来转去之际,“鹰眼”的一通电话给她打了气。“鹰眼”开口一问她在香港还有没有比较可靠的人脉关系,她当即就意识到这便是她时来运转的好消息。于是,她毫不犹豫的应承下来这让“鹰眼”不由得大喜,当即便约了初寅在这家俄式简餐馆里碰面,声言见面之后会给她一个天大的惊喜。虽然初寅猜不透俄国佬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有一点却是确凿无疑,他在香港要有一次重要的行动,而选在中国的地盘是他迫不得已,因此他才跑来主动联系自己,但若是不分一杯羹给自己,那也绝对说不过去。 初寅隔着皮儿就看透了瓤子里的东西,因此她决定借着这个机会定要东山再起,于是,她干脆把“买手”和“中间人”失踪的事一并放弃,心想:管你是“大师”还是“画中人”挨打不理,我另立门户自己扶持自己,但凡我的手里有了一丁点的翻盘积蓄,我就回国去告你们拉帮结派另立山头搞独立。到那时,甭管官司打到哪一个层级,靠着手里的硬货我就不怕你,说不定这就是一次命运的转机,助我“暗香”重新回到领导工作的岗位上头去。就这样,一颗小小的石子落在初寅的心底,即刻便激起了一大圈的涟漪,她甚至连回国之后怎么替自己开脱都想好了,一个契机带给她一次命运的转机。 “鹰眼”如约而至的时候初寅已经吃好了,但这并不妨碍她把这次简餐会继续下去,她很惬意的用一小杯咖啡陪着“鹰眼”吃东西,并且专心的听着对方一五一十的讲述故事的来路起因。当对方说道有个代号为“两面镜”的中情局特工想要叛逃的时候,她的脸不易觉察的微微一红,因为此前她刚刚还起过这样的念头,而现在却要为另一个家伙的叛逃铺平道路,但她听着听着就觉出了“鹰眼”的说法不对路,心想:怎么?那个“两面镜”到底是要叛逃到俄国还是中国呀!看你对此事这么上心的样子,干嘛非要我在香港负责接应?想必那个家伙逃往中国的意愿更强烈一点吧! 初寅心里想得明白却没有说破,她想,眼下这个人还在“鹰眼”的手中,如果提前摊牌怕是会逼着“鹰眼”单独行动,所以一定要忍住自己的真实意图,佯装对他不感兴趣,但只要那个人一到了香港我就会掌握主动,想想看,如果带着这么一个中情局的叛逃特工回到总参情总,怕是“老帅”会乐得连嘴都合不拢,等我借此机会重新复出之后,我再拿那段视频好好的利用利用,那时候我倒要你“老帅”好好的说说清楚,你跟那个在克里参议员家吃饭的女人到底是个什么关系,如能逼迫“老帅”退了位,那么我...哼哼!初寅的心理已然发出了冷笑声。 大凡女人多半都有报复心,初寅对“职员”在此次行动中的表现很不满,因此她很想借着“鹰眼”做跳板,如果能把这个代号“两面镜”的家伙策反到中国去,那么“职员”从此对他不敢再小看,而一但“职员”采取干预措施令行动破了产,也有“鹰眼”在前头顶着波及不到她这边,于是,已经拿定了主意的“暗香”变得特别的可人,她让“鹰眼”觉得这个中国女人可以怎么拨弄就怎么转。而此时“鹰眼”刚刚从“密探”的纠缠当中脱身出来,万事不顺的他正期待着能够借着“暗想”转转运,所以初寅的表现刚好和了他的意,于是,两个人一拍即合便定下了协议。 “鹰眼”强调了以下几个重要问题,他试图掌控整个行动的意图暴露无遗,而“暗香”的心里已然有了底,所以任何反对意见都绝口不提。她答应即刻动身飞往香港,安排通关隐匿的相关通路和手续。“鹰眼”喋喋不休的嘱咐道:“最最重要的就是一个“快”呀!因为只要航班一落地,“两面镜”就得面对媒体说明自己的来意,等到他的“避难”要求一公布,即刻就要将他送至安全屋中去,这一切都得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才行,千万可别给狗仔队盯上呀!要是让各国媒体把门一睹,想要再走可就不容易了,加上美国政府势必会施加压力,再想轻轻松松的进入俄国怕就没什么戏!“ 安排完了“暗想”之后“鹰眼”开始说他自己,因为顾虑对方多心所以说得比较细,从这一点上看他确实要比“职员”来得体贴,换了阿瑟他才不会去管你初寅乐不乐意,他只管要你按照他的意图不折不扣的执行就足矣。“鹰眼”则与他区别很大,他不单说明自己的意图,并且还解释的很详细。就听“鹰眼”说道:“我还需要暂时留在巴黎,因为牵线搭桥还得靠“密探”出把力,如果我们两个人都走了的话,很难保证中间环节不出现意外呀!““鹰眼”说到这一点时停了停,他用问询的眼神盯着“暗香”似乎有些不放心。初寅很配合的点了点头,明确表明自己已把一切都记在了心里。 于是,二人开始约定新的联络方式,跟着便当场更换了新的手机,所有这一切都是“鹰眼”事先准备好的,他在这一点上也比阿瑟考虑的周到。因为他觉得这个环节必不可少,所以从现在开始他们必须藏匿踪迹,试想“两面镜”一旦面对媒体公布了自己的叛逃消息,那么中情局即刻就会追查是哪个国家在幕后指使。不难想象“职员”的大脑如此灵光,他很容易就会联想到他们二人。“鹰眼”担心:以中情局的监察密网和工作效率,他们追查起来会很容易,一旦给他们发现了蛛丝马迹,很快就能顺藤摸瓜的找到我们行动的轨迹,如果这么顺藤摸瓜的一路追查下去,我们安排退路的时间就更加的紧迫了。 初寅一脸庄重的听着“鹰眼”说完,随即便起身与他道别,她在心里想道:此一别还不知有没有机会再见面,也许当我带着“两面镜”成功的潜回国去,我们两人从此就会变为仇敌,到那时说不定你又会跟阿瑟联起手来,共同对付我这个最危险的敌人。初寅一边想着一边接受着对方熊式的拥抱,耳鬓厮磨之际仍旧免不了有些动情,是啊!谍情原本多变,而今再加上了个人的野心就变得更加的复杂,在“暗香”看来,“鹰眼”又何尝不是这么想,这样的合作之中能有几分真诚?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初寅由此开始提醒自己,说不定自己前脚一走,“鹰眼”随后就换了一副面孔,但不管怎样,只要人一到了香港,那就是我的主场。 第二章.导渠排污(5) 38.2.5 马来西亚 吉隆坡 度假村 02:50 闷热的感觉终于在黎明前的这一刻得到了缓解,从马来半岛的西面吹来了一股海风,它驱散了困扰了一夜的湿气,带给人一种舒适凉爽的感觉,被露水打湿了翅膀的昆虫也随之抖擞起了精神,似乎也知道一日之计在于晨的道理,它们纷纷的振翅高飞起来,开始为生计做着紧张的准备。有一只蚊子乘着微风撩起的缝隙,一头钻进了一顶蚊帐,不期发现了两驼白花花的鲜肉横陈在床榻之上,这让它不由得大喜过望,于是,赶忙抖开了沉重的翅膀,吃力的悬停在美味的上方,而后笨拙的下降,接着便贪婪的吸吮起来,热血新鲜令它流连忘返不觉间已是肚大胃满,恰在这时,啪! 他懒懒的翻了个身,借着月光看了看掌心上蚊子的尸身,心想:一定是临睡之前嗨咻的过了份,连撩开了蚊帐跑进了蚊子都不知道。他无奈的叹了口气,轻轻的挪开那条压在自己腰上的大腿,欠身坐起伸脚下了地。他趿拉着鞋子来到了卫生间,小心翼翼的打开龙头冲净了手心,这才撩起坐便器稀里哗啦的尿了一气。他抬起腕来看了眼时间,虽然距离起飞还有一段时间,但他知道自己再也睡不着了,作为马航的一名飞行员他已经养成了晚睡早起的习惯,更对临时调班一类的事情毫无怨言,因他还只是一名副驾驶员,在升为机长之前他得再熬几年。 法瑞克抖愣抖愣下身出了卫生间,而后呆呆站在客厅当中愣了会儿神,他原本是要休息几天的,却忽然被告知要临时飞一趟到曼谷的航班。眼看着预计好的假期泡了汤,他的心里难免不爽。他在心里暗自揣摩道:哦,他们这么挤兑我,难道是真的想要我走吗?他忽然想起自己曾经有过跳槽的念头,但是现在他已经记不起来那件事的来龙去脉。是否在喝醉酒的时候说漏过嘴?还是在“脸书”上面发过牢骚?哦,管他呢?反正现在都已不在重要了,让飞哪儿就飞哪儿呗!法瑞克自我宽慰的笑了笑,心里默默的念叨着:都说mh370的机长是个傻货,今天倒是有机会见识一下啦! 法瑞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视线在茶几上的几只酒瓶间犹豫了一下,他摇了摇头按下了这个念头,因为再过几个小时他就得飞往曼谷了,好几百条人命都在他的手上,显然他现在是不能喝酒的。于是,他顺手拎起瓶矿泉水来,懒懒的迈开步子走向了茶几旁边的沙发。这里仅仅是他的驿站并不是他的家,或许也可以说是他若干个家中的一个,这就是为什么他虽然熟悉却不觉得亲切,其原因也正在这里。法瑞克已经不是很年轻了,按理说早已经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但是心浮气躁的他还是想再多玩儿那么几年,等到了晋升为机长的那一天,再从几个女友当中选择一位也不晚。 法瑞克把头懒散的往沙发背上一靠,伸开两腿架在了茶几上,他并不像常人那样喜欢一动不动的坐着养养神,因为长时间的飞行已经让他坐得很心烦,只要他往那儿一坐,立时疼痛就会从颈椎一直延伸到腰间盘,所以,他只要是能躺着就不选择坐着,即便是坐着也会把头后仰到能够望到天,这样才能把弯曲的脊椎拉成一条线,从而让受挤压的椎管好受一点。法瑞克两臂平伸的搭在沙发背上,垂着眼皮感受强制扳直脊柱后的那份快感,心想着等飞完了这一班之后,就直接到巴厘岛上歇几天,哦,那些参天的棕榈树下裹着草裙的美女们,她们的上身可是什么都没穿… 法瑞克带着无限的遐想睁开了眼,他迷离的眼神停留在了不算高的天花板,他吃惊的看见了一团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它们就悬空吊在自己的头顶上边。哦,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的…制服本来叠得好好的,怎么就被…吊到了那上边?法瑞克懵懂了片刻之后终于清醒过来,哦,是什么人趁着自己熟睡之际潜入到了房间里面!当他意识到了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他不由得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心想:哦,来人的身手可是不凡呐!他能登梯爬高的把衣服挂到房顶上我都没发现,那么他若是想要我的小命还不简单,他黑灯瞎火的这么干到底是为了什么原因? 法瑞克提心吊胆的站到沙发上,小心翼翼的取下了那包悬在天花板下衣服,很显然来人对他并没有恶意,但一定有什么信息想要他知道,因此才将他的飞行员制服高高的悬挂在头顶,要知道没了这身行头他是进不了驾驶舱的。法瑞克将自己的制服平整的放在沙发上,而后小心的打开正想仔细的检查一遍,刚好一张相片飘落了下来,法瑞克略微一瞥就分辨出来,照片上的人除了他以外还有他的家人。哦,这是什么意思嘛!是敲诈还是威胁?法瑞克的手一抖照片跌落到地面上,翻转过来的背面显出了一行小字来。法瑞克赶忙捡起拿到眼前定睛一看,更大的疑惑浮了上来。 就见那行小字写道:服从机长的命令是你的天职所在,请不要做出冒险的举动来。 服从?机长!这还用说吗?难道说我是第一次飞吗?虽说我是个副驾驶吧!但我也是个老飞行员呐!这样的提醒是何居心呢?法瑞克想着他的眼前不由得浮现出了那个即将同飞的机长来,他标志性的光头恍如一面镜子映出了法瑞克惊恐的表情。他慌忙又翻看了一遍自己的衣物,除了那张照片之外再没有别的什么了。哦,他们这是有备而来呀!这张照片显然不是我随身所带,那么他们又从哪里得到它的呢?家里嘛!一个不祥的念头让法瑞克坐立不安,他想:是不是家里面出了什么事啦? 原来,这次飞往曼谷的航班是法瑞克与光头机长的第一次合作,虽然之前他们并不熟悉,但是对于这位机长他其实早有耳闻。那是一个个性孤僻得有一点古怪的人,他的特立独行往往令人感到吃惊,人们正是通过他的刻板低调才认识他的,因为他除了对飞行专业过分精益求精的追求之外,几乎没有什么瑕疵和缺陷,唯一可能对他构成不利看法的可能是他对政治的热衷,尤其是他对在野党的支持让很多人都无法理解,因为那是一个集成了市井平民的政党,与他这个衣食无忧的高级白领毫不相干,但他就是这么的与众不同,因此才被没理由的归类为一个很另类的人物。 怎么,难道他要利用这次飞行达到什么政治目的吗?法瑞克想到这里的时候不由得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来。他连忙掏出手机迅速的揿下了家里的热键,而后胆战心惊的按在了耳朵边上,很快,嘟嘟嘟的蜂音便连续的响了起来,法瑞克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的来回走着,恨不得即刻就飞回家去看看家人是否都还平安。但是,时间在推移嘟嘟声依旧不紧不慢的响起来没完,可就是没有人接听的声音。法瑞克的手心里已经攥出了冷汗,他在心里念叨着:不会吧!我还没有拒绝你们就… 终于,一个苍老的声音含糊不清的传来:“唉!这个时候来电话还让不让人睡呀!” 法瑞克长出了一口气,他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他一边与家人搭讪着,一边在心里做出了决断。 某社区会馆 反对党的集会会场 四周嘈杂的声音盖过了台上演讲者的说话声,坐在后几排的人几乎连一句也听不见,他们只能勉强看着他的口型胡乱的猜测一番,即便是这种情况却仍有不少人热情不减。因为这个名叫安瓦的少数派在野党成员真的很特别,他非常热衷于在夜里组织集会,这让那些无家可归的人感觉像是在聆听上帝的福音,至少他们不必露宿在夜空之下了,甚至这里还有免费的热水和洗手间,所以一段时间下来,很多夜里无处可去以及无事可干的人就成了他的拥趸,于是,他的队伍便成倍数的一路往上翻,这让他更加有信心的投入到了下一次的大选,进而成为新一届的议员。 扎达里一边盯着台上的人看,一边大口嚼着手里的爆米花,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来看棒球赛的美国人,他的这种状态明显给人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然而这还不算,他修饰一新的光头也十分的有特点,与那些一头乱发带着很重体味的人比起来,很明显的他不属于这个集团,但是他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就是喜欢这里的氛围,自由而且无拘无束丝毫也不感到压力,的确,这就是他热衷于这个团体的简单目的。他有家室却不和睦,他也关心她们但不被理解,长期的冷战已将他的热情耗干,但他又下不来决心从此一刀两断,于是,这里就成了他调节心理的中转站,慢慢的,安瓦的理论与他的苦闷产生了契合点,就这样,他成了这个少数派在野党中的一员。 “如果有一天他掌权,我们就能好过一点?兄弟,你真是这么想的吗?” 坐在扎达里身边的一个人边听边与他搭讪,似乎他对安瓦锁紧的道理理解得还不是很深,扎达里在心里暗忖道:想必这个人加入的时间还短,难免会对安瓦的说法产生疑问,我刚来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多听几遍你就会相信,安瓦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人,但是若想过了这一关,你得靠自己不能靠别人。于是,他头也不会的应承道: “是的,我是这么想的,安瓦是个可以指望的人,除了他,难道还会有别人吗?” 那个人听了扎达里的回答之后感觉很意外,他似乎不明白这个穿着讲究的男人怎么会相信安瓦的一派胡言?这个人的智商是不是有问题呀!莫非他真的像人们传说的那样,有一点疯癫?于是,那个人试探的反问道: “怎么?兄弟,你现在过得不开心?我看你不像是愁吃愁喝的人呐!” 扎达里听那人这么一问登时心生反感,心想:听你这话就是个俗人,在你想明白之前别跟我瞎搭讪!但他嘴上却没有这么牙尖嘴利的进行反击,他只是笑了笑没再开口说话。那个人似乎还不死心,竟然伸出手臂搭在了扎达里的肩膀,凑近了说道: “兄弟,你相信上帝的声音吗?如果,你认为你听到的是上帝的…” “说什么呐?这不是教会活动,安瓦也不是牧师,他是下一届大选的候选人。” 扎达里终于忍不住开口说话了,他的语气稍有的表现出了厌烦,但他发现自己的反感情绪并没有影响到那个人,相反,他眨动着白色睫毛的眼睛几乎笑做了一团。 “呵呵!开个玩笑你也认真,我不知道你对…这个候选人如此忠贞,啊!为此我向你真诚的道歉。认识你很荣幸,我叫罗素.布朗,一个把触角伸到世界各地的旅行者。” 那个人一脸真诚的伸出手来,扎达里推拖不过的跟他握了握手,心里却说:我没想跟你交朋友,再说,我对你的了解也不深,但他还是很礼貌的回应道: “哦,很高兴…认识你, 我是扎达里,马航的飞行员。” 那个人听扎达里这么一说,立时现出了一脸的兴奋,他忙不迭的说道: “哦,真的吗?我下一站到曼谷,乘坐的就是你们马航的370航班。” 扎达里闻听不由得皱了皱眉,似乎对在这里遇见一位乘坐自己航班的乘客并不很开心,但他还是很礼貌的点了点头,用一种平静的口吻说道: “在这儿见到你很幸运,我就是370航班的飞行员。” “喔呵!真的嘛!太巧啦!很荣幸的提前认识了你,这真是我们的缘分呐!哦,离起飞还有段时间,不如我们…” 罗素表现的有一点啰嗦,他的过分近乎让扎达里反感,因此决定不在跟他继续纠缠,于是他主动起身来说道:“啊!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不如,我们…飞机上见!” 罗素似乎有话还没说完,但是扎达里的态度表现得非常坚决,于是,他只好点头应允,重复着说道:“那好,我们…待会儿见。” 他的话刚一说完,扎达里就像是躲避瘟疫似的转过身,他连个招呼也没打就挤进了人堆里。罗素看着飞行员的背影也站起了身,他边朝外走边掏出电话揿下了热键。 “阿瑟,你交代的事情我已经做了一半,对正副机长都做了铺垫。接下来的事嘛!就等起飞以后再说啦!” 《厌情十归隐》之第六隐的“触角”罗素.布朗,已经在“职员”的邀请之下被激活了,他重出谍海的第一件事就是亲手操盘一起惊天迷案。 第二章.导渠排污(6) 38.2.6 中国 北方城市 t市 环球大厦的秘密通道 02:55 一双青筋暴起的手带着鼻涕眼泪胡乱的摸索着,终于粘痴胡啦的握住了舒展的手,可是,却哆嗦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昏暗之中只见一双泪眼吧唧吧唧的眨动着,却不见有泪光闪过,原来那是一双近乎失明的盲目。阮嫱像个孤独无助的老太婆终于见到了亲人一样,她死抓着舒展不愿意松手,像是害怕他突然消失了似的。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狠角色连她自己也不曾想过,如今竟然会沦落到如此凄惨的地步,否则,只怕她当初也就跟着“老爹”一起走了。是啊!就算是死无葬身之地也比活着受罪强得多!然而人是没长后眼的,即便是能掐会算的也算不出自己的结果。 舒展安慰性的拍了拍这个老女人的手,忍着心底泛起来的厌恶悄声安慰着,他现在还必须设法把阮嫱留在这个秘密的通道中,等到自己完成了“四分卫”交给的任务,再设法让她露出真容。但他显然意识到了要想说服阮嫱继续落在这个“老鼠洞”里的确有很大的难度。虽然舒展应付这种局面的办法有很多,但是,由于受到时间地点和场合的限制,他也没有条件完全的施展出来,所以只能是按着老法子给她个热火罐先抱着。但是,阮嫱可是个吃过也见过的主儿,凭着对付一般人的做法应对她根本不灵,只因她开过的空头支票比谁都多,所以,舒展只能换个角度变着法的说。 “前辈的坚忍真的令人敬佩,那些坐在办公室里的官僚根本想象不到,所以才让您吃了不少的苦啊!不过这种现象很快就会改观的,接应您的命令随后就会下达。” 舒展的“安慰”明显力度不足,所以不等他把话说完,阮嫱就低声的怒吼了。 “我不等什么接应的命令,你现在就带我走吧!我再也坚持不下去了,再多待一刻我都会疯的!哦,看在我坚持了这么多年的份儿上,你们别再骗我了,呜…” 阮嫱说到心痛之处竟然嚎啕痛哭起来,舒展担心她的不理智会惊动了巡楼的保安,那样一来即使有那么一条秘密通道也不能再用了。于是,他赶忙劝解道: “前辈稍安勿躁,您这么着急也于事无补啊!如果惊动了警方可就麻烦了,到那时你想走也走不了啦!相信我,前辈,我做出的承诺绝对可靠。” 不想他的这番话刚一出口,却像是往火上浇了一碗油,阮嫱的气头变得更大了。 “绝对不可靠!什么承诺啊!十几年前你们说过的话算不算是承诺?嗯?看看你们兑现了多少?要不是有我在这儿提着脑袋坚持,恐怕你们连门儿也找不着?” 看着阮嫱的发展势头不妙,舒展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拿死人编排了,于是,他赶忙转换话题,试图将她带到另一个方向。就听他说道: “其实,我这次来是受人之托的,他嘱咐我一定要将您安全带出。” 不想,阮嫱的反应非常强烈,舒展这里刚一开口,阮嫱便甚是凄惨的说道: “别再瞎编了,你这么儒雅的一个人怎么能够骗得了我?你会受何人之托?这年头有谁还会惦记着我?我一个将死的老太婆困在这老鼠洞里这么久,冷不丁的一见面,说不定能把死人给吓活了,你说说看,有谁还能…” “老爹,是老爹嘱咐我一定要将您安全的带出去,他为了上次没能带您一起走一直很懊悔,所以他一直拜托同仁打听您的下落,这才知道我们要在近期采取行动,才特意辗转的联系到我,他告诉我您有可能还藏在这幢大楼里,这不,我立刻就循着您的手机信号找来了?我请您无论如何别放弃,这么长时间都熬过来了,何必在乎多等这一刻呢?觉着难熬的时候就想想老爹吧!他可是从不相信您会如此脆弱。” 舒展巧舌如簧的一通编排果然说得阮嫱心动,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待自己的情绪归于平静之后,她想道:这家伙果然是老爹的委托人吗?如果真是这样倒还可以信他一次,只是口说无啊!要不再试探试探?但她刚想开口询问,却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心想:如果不是老爹托付他怎知我们之间的关系?再者,这么危险的环境问又能得到什么凭据?反倒让那人觉得缺乏信任,不如边走边看吧! 阮嫱的缄默让舒展心里不安,他不知道是自己刚才的话起了作用,还是被她抓住了什么破绽,于是想道:赶紧趁热打铁,不能给她太多的时间思考和判断。 “前辈,目前的形势非常危急,此次任务又非常紧迫,鉴于您对这里情况非常熟悉,如果能够得到您的帮助,我们离开这里的时间就能大大缩短,不知您意下如何。” 舒展抓准时机步步紧逼,阮嫱听了紧闭双目微微点头,像是已经下定了决心似的。但是舒展的心里仍旧没底,但是时间紧迫已经不容他再做拖延,于是,说道: “我们有项行动需要将一台设备悄悄运送到楼顶上去,请教前辈可否指一条捷径给我呢?我想对于久住于此的您来说应该不算个难事吧!” 舒展的话刚一说完,阮嫱的眉头便舒展开了,她暗喜道:现在是有求于我的时候,因此也就是我提条件的时候,如果我得不到我想要的,那么,呵呵!于是说道: “你说的不错,暗道的确有一条,不仅可以偷运重型货物到楼顶,而且还配有一台起重机呢!我之前就用它往我的会馆里运送过设备。” 阮嫱的话令舒展大喜过望,他想:果然不出我的所料,这“渔家女”经营会馆多年,已经把他建成了一个秘密的情报基地,真不知这座大厦里面还藏着多少秘密呀!原来舒展知道,这座环球大厦的高区全是涉外公寓,而住户多是日本在话的高级雇员,其中有没有藏污纳垢也未可知,但是现在不是探讨这种可能性的时候,他只能把这种怀疑暂且压在心底,继续顺着刚才的话题追问下去。 “前辈,那就请您指点一下迷津喽!如果暗道的出口藏在某处,光凭图纸是很难找到的,而我们没有时间花在那上面,况且, 要想搞到图纸也是需要时间的。” 舒展的话音刚落,就听阮嫱呵呵冷笑了几声之后,很自负的说道: “就算你拿着图纸也找不到,这条暗道的出入口都是我亲手选中的,经过了几次室内装修的掩护才打通的,而这些怎么会标注在大厦的图纸上呢?” 舒展面带佩服的点点头,有点肉麻的奉承道:“果然是前辈足智多谋啊!” 原来,租住在这座大厦位于高层部分涉外公寓里的客人往往会进行二次装修,在不对主体结构进行改动的前提下允许客人重新设计房间的布局,因此,每一套公寓的结构都不相同,且因都住着客人就算想挨门挨户的查找也很麻烦,甚至有可能会引起外交纠纷,这便是舒展急于找到阮嫱的根本原因。 阮嫱一见主动权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身上的那股霸气便由得死灰复燃了,就见她把嘴一撇牛气哄哄的往身后一靠,吊着眼眉撩起眼皮用她微弱的视力盯着舒展说道: “告诉你出入口的位置可以,但是我有一个条件得先答应我。” 舒展爽快的点头允诺并不与之纠缠,阮嫱见了也不再啰嗦,于是接着说道: “你们的设备起吊之时,就是我离开这里的时刻,多一秒钟我都不答应。” 舒展问题眉头不由得一皱,老实说他还真没把阮嫱出逃当成一回事。但是他的这一微妙表情却被阮嫱敏锐的捕捉到了,就见她呵呵冷笑了几声说道: “呵呵!我就知道你是在敷衍我,不过,我不在乎,没有起重机的钥匙,你们就算是找到了出入口也没有用,我要你们先把我放下去,然后再吊起你们的设备。” 哦,好一个老奸巨猾的“渔家女”呀!舒展不由得暗自佩服,但事已至此他已经没有退路,况且,出不出大厦并不重要,只要能够顺利的吊起那个设备就好。于是,舒展也微微一笑,轻轻的拍了拍阮嫱的手臂,用一种无言的承诺安抚她的脆弱。到了这会儿阮嫱已经无话可说,就见她伸出手来比划了几个数字,舒展认出那是3603的房间号。就听阮嫱说道: “这套公寓里住着一家日本人,男主人是一家跨国企业的高管,他的太太留在家里专门伺候自己的男人,此外家里还养着两条德国牧羊犬。暗道的高层入口就在他家卫生间里面,在与厨房一墙之隔的墙角有一个管道间,进去之后你会发现,靠墙摆放这一个半人多高的工具箱,移动他至少需要两个人,那个入口就在藏在它的后面。” 舒展专心的听着阮嫱的话,他把每一个字都记在了心里边,于此同时,一副3d立体图画也在他脑海里浮现。原来,这座大厦的中心原本只预留了两个竖井,除了电梯和管线之外再没有其他可以利用的空间了,尤其经过了多年的使用之后,陆续废除掉的管道和管线都没有被及时的清理掉,仍旧保留在竖井里面,随着网络通讯设备的升级改造,更多的光纤电缆等无被添加进来,通讯线缆的竖井里面越来越杂乱了。阮嫱就是借着这些线缆作掩护,硬是在这条竖井里面竖起了一根直径将近十五公分的塑料管道来,更有一家小型的起重机被搭建起来,如果不是有专业的工程人员下到竖井里面亲眼看,那么这一切就根本不会被发现。 舒展暗压住欣喜听完了阮嫱的描述,也记住了底层的出口就藏在一层的垃圾房里面,现在,他必须考虑怎样才能顺顺当当的从阮嫱手里拿到那把开动起重机的钥匙来,而他又真的没有法子把阮嫱送出国境线。因为这不仅仅是冒险,更准确的说的根本就不允许!那么,该怎样才能让她毫不起疑的叫出手里的钥匙呢?舒展推算钥匙不太可能藏在她的身上,因为那样一来就太容易被发现了。而一旦被她窥出了破绽进而另做打算的话,要想找到那么小的一把钥匙可就难上加难了,舒展想:这件事虽然不能够惊动警方,但到了最后关头怕是也得利用一下他们啦!不如的话,真的把这个女魔头放出了大厦,一不留神再看丢了的话,那可就遗患无穷了。 舒展一边在心里面盘算着解决的方案,一边对阮嫱大家称赞,直夸得“渔家女”沾沾自喜起来,仿佛又回到了她风头正盛的八十年代。舒展说着说着话锋一转,随即将话题带入到了眼前,他提出应该先去两个出入口查看查看,因为行动马上就要展开,他不能不提前做好准备。阮嫱并不阻拦,但她提醒舒展注意那家日本人,如果没到紧要关头最好不要去打扰他们,因为这家人的挑剔已经成了习惯,当年阮嫱收买她家的装修商时就费了不少的劲,所以,对于这家人他还略有了解的。舒展暗暗记下了阮嫱所说的所有细节,于是,他起身轻轻拥抱了一下阮嫱以表示感谢,随后一伸手便推开了那扇他来时的小暗门,跟着低头一转身人便融入了黑暗。 第三章.幽暗生香(1) 38.3.1 美国 宾夕法尼亚 伊利湖 03:00 (13:00) 湖畔水榭迂回曲折宛若放倒了的楼梯一样,它将这座临湖而建的别墅圈在了湖岸之间,如若凭栏远眺不觉就会生出驾船出航一般的感觉来,而当俯身近观则恍若水波助澜顿生晕眩,虽然放眼都是静寂无声的画面,却无时无刻不充满着动感,它让人的视线不得停留半分,好像只有随动而动才能平衡这里的诡异气氛。 这是一处离群索居的清静所在,附近没有其他的社区更没有一个邻居,在方圆数公里内连出现一只野鸡都在监控之内。一只由六个特战精英组成的小分队就驻扎在这里,他们全天候的守卫在这座别墅的周围,他们全副武装并且配备了全套的安防设备,就只为了保护暂住在这里的一个人,“四分卫”。 两个摘了头盔卸了面罩的警卫歪倒在舒适的座椅里,他们抢在轮空的这班时间里好歹也想睡一会儿,但是厚重的防弹装甲却让他们睡不踏实,就见这两个壮汉不停的折腾翻身歇得毫不舒心。虽然他们穿的已是经过改良之后的轻型背心,但它终究还是不如净身钻进睡袋里来得舒坦。其实穿着装备就跟枕着砖头睡觉也没什么分别, 但这是“四分卫”给自己的警卫小队定下的铁律,哪怕是上床他们也得枕着自己的枪睡,更何况此刻只不顾是午休小憩的时分,他们没有任何理由因此而抱怨。另一个当值的警卫瞪大两眼紧盯着监控画面,在他面前的三面墙上整齐的排列着几十个液晶显示屏,即时更换的视频令他目不暇接。 六个人三个班两运转,这算得上是国际上通行的惯例了,况且他们守卫的这幢别墅最多占地也不超过五百平米,再加上周围地广人稀,且又是三面环水本应很好打理,但是,就在刚才他们接到了“四分卫”的“新娘”最新传达的旨意,说是听到了一些不好的消息,所以要求这几天一定要多加留意。 于是,队长当即下达了紧急戒备的指示,并且还亲自站到了“四分卫”卧室的门口,以非常时期的标准加强那里的警戒,于此同时和他同班的搭档则坐到了监控席的位置,他只要一发现有什么异常的情况发生,那么无论远近都会及时报告给队长,这样一来就大大的提高了发现甄别应对和处理的效率。由此可见,“四分卫”的亲随护弁真的够了一定的水准,只是他们身在谍海的漩涡之外,因此不为外界所知。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两人正在出外勤,此时虽然情况看似紧急但外景却是风平浪静,他们沿着亲水台榭折转前行,温暖的阳光沁人的空气让他们感觉无比的惬意,甚至连那瞌睡中的两个人都对他们心生妒意,是啊!赶上这么好的天儿这么好的时段,又有这么好的风景,不过就是溜达几步嘛!这活儿换谁谁不愿意? 但是,不身临其境就体会不到其中的奥秘,眼下这两个人其实也有顾虑。原来,耀眼的阳光经过湖水折射到眼里,导致眼前的世界一片茫然,进而看不清远近分不清东西,可要是低垂了眼睑紧盯着水里,那么很快就会左摇右晃站不稳身体,无法保持平衡的人还有什么战斗力?他们虽然面对湖光水色的美景却无暇顾及,却只能让目光不停的来回游移。 突出的湖岸在水边有一处急速的收起,它造成了榭台在此处的连续折叠,此刻,就在那最后面的一个转弯里,悄然出现了一小朵涟漪,它的波纹不是很大,但散开的方向却刚好与波浪相逆,这是一个很不寻常的迹象,但很可惜无论是巡逻的警卫还是监控室里的警卫都没有发现这个微小的情况,于是,惊险的一刻便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有一个身影慢慢的露出了水面,就那么悄没声的隐在了榭台的下面,来人有避水的头套遮面,所以分辨不出男女,但是通过此人露出水面的颀长脖颈,以及若隐若现的胸部可以推断,来人极有可能是个女的。就见她微微扬起脸来,透过微小的缝隙观察着,那个巡逻的警卫正在一步步的逼近。 就在那名警卫的脚步刚好踏向她头顶上方的时候,这个人闪电般的伸出了手臂,就见一道乌光从她的手上闪过,耳畔就听嗖的一声,一枚精钢打造的弩针激射而出,瞬间没入了那名警卫的颌下颈部,就见他像被蛇咬了一样猛一挣扎,随即便像抽了筋似的板结了身体,跟着往外侧一栽歪便倒向了湖里。 榭台下的这个人一见,动作比闪电还要开,就见她双手往外一探,硬生生的接住了那个中箭的警卫,而后慢慢的将他按进了水里。没有挣扎更没有厮打,那名警卫在箭毒的麻醉之下早已经失去了知觉,再被按入水中这么一憋一呛当即便一命呜呼了,六名警卫当中的一个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被干掉了。 那身影按下尸体之后侧耳听了听,不见有异常的声响,于是她双手一撑榭台的沿儿,跟着身体用力往上一纵人便到了榭台的上面。她蹲踞下身给手弩装填好了钢针,这才轻轻的起身稳稳的朝前走去了。这个位置的这个角度很安全,没有任何一部监控可以看得见,所以她完全不必担心自己会被发现。 这时,另一个巡逻的警卫正在与她同向往前走,他要走到榭台另一端的尽头才回会往回折,原本两个人是要在中央部位碰个头,然后再同时转身各自往回走,因此等到那个警卫转过身来的时候可就晚了,如果他看不到对面的自己搭档一定会大惊失色,于是,来人轻移脚步来到了转折处之后,便微曲着双腿停下了脚步。 现在她再往前走一步就走出了监控的死角,如果监控室里当值的那个家伙精力集中的话,他很快便能在数个屏幕当中看见这个人的身影。既不能再往前走也不能再等,怎么办?那人似乎稍稍犹豫了片刻随即便开始了行动。就见她把腰往下一猫双脚用力一蹬,人便蹿了出去,整个都做像闪电一般的完成了。 那名警卫在转过身来之前已经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衣服下摆被风撩起发出的嚓嚓声,但他很快便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随即撩起枪口同时转动身形,他的意念带动身体一气呵成,不能不说反应迅速感知灵敏,然而即使这样他也没能快过那枚铁矢的飞行,就听扑的一声,他人还没有完全转过身来就被箭矢射中。 射箭之人跑动的速度真可谓惊人,她在那名警卫晃动着身体即将倒地的时候冲到了近前,同样的伸出双手去接住那个摇摇欲坠的身体,然后将他轻轻的放倒在地,接着轻推到湖水里,整个过程竟然没有发出一丝响动来。现在,守卫外围的两个警卫已经全部被她干掉,而进入室内的入口也仅有咫尺之遥。但是,来人并不急于破门而入,反而是转身疾跑奔向了监控室的门口。 守在监控台前的那名警卫不能说他没有集中精神,但是太多的监控画面凭着他一个人两只眼是绝对照看不过来的,即使他不错眼珠的盯着看,一个周期下来也得三十几秒的时间,而这个空挡足以留给潜入者从容的把活儿干完,所以,等到那名警卫发现在监控画面当中再也见不到一个警卫的时候,入侵者已经来到了监控室的门前。 门被大力撞开的时候发出了不大不小的响动,足以警醒了两个半睡半醒的警卫,就在他们睁开两眼奋力起身的当口,闯入者手里的两支伯莱塔已经开始喷吐出火焰,被消音器过滤后的枪声轻而且绵,像扫帚轻轻的划过路面发出清扫落叶一样的声音来,反倒是中弹倒地的躯体不慎磕碰出响动,发出扑通扑通的砸地声。 只有一两秒钟的时间,监控室里已是尸横遍地,三名警卫扑倒在地,鲜血从他们的身体上汩汩的冒出,分成几股朝着下水口汇流,血腥之气弥漫在了整个房间里。来人到了这个时候稍稍松了一口气,现在外围已然被她轻松扫清,儿接下来的短兵相接就要颇费一番体力了。她当然知道更大的挑战还在后头,因此不妨稍事休息片刻。 她在门后稍稍站定,沉着的给两支枪更换了弹夹,就在她深吸一口气准备发起最后的攻击的时候,她身后的门却被人慢慢的推开了。这一突如奇来的变化可是惊住了她,原本她作为偷袭者是应该始终保持敏锐的观察力的,怎么竟然有人尾随身后却没能发现呢?骤然降临的危险迫使她谨慎起来,她手持双枪没有做出反应,她不知道有几个人堵在门口,而一旦自己困在这里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这时,那扇门已然悄悄敞开了一道缝儿,一支纤巧的枪顶着粗大的消音器露出了头,这个人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她认得出这支枪的拥有者,于是,放下了一颗紧揪着的心,耐心的等到那个小巧的身影闪进门,而后她一个金刚锁喉勒住了来人的脖颈,同时一个金丝缠腕控制了那人持枪的手臂,随即单手用力,啪嗒!来人吃痛不住撒手扔了那支杀人的“玩具”。 偷袭者用膝猛顶那人的腰眼儿,来人细软的蛮腰哪里经得住这一击,随即应声倒地瘫软不起。偷袭者用枪撩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扬起脸来,而后她定睛看了个仔细。不错,正是那个“越南新娘”阮碧芸。于是偷袭者呵呵冷笑了几声之后恶狠狠的发问: “快说,四分卫那里还有几个警卫?” “一个,只有一个。” 阮碧芸很识时务的讲了实话,偷袭者在采取行动之前已然掌握了底细,“职员”提供的三维透视画面已将这里标注得一清二楚,所以她才能扫出外围干得不仅漂亮而且轻松,但她对此并不举得满足,于是以枪触头继续逼问道: “位置,告诉我他的具体位置。” “门前,就在卧室的门前。” 阮碧芸丝毫也不隐瞒,丝毫她已给这人吓破了胆,全然没有了她独闯中国时候的果断。偷袭者蔑视的瞪了一眼这个娇滴滴的女人,于是用枪一点命令道: “起来,走在前面,快到门口时你负责引开他注意力,如有半点花招先死的就是你。听明白了吗?那好吧!行动。” 阮碧芸吃力的站起身来,她呲牙咧嘴的表情令她娇媚的容颜顿失美丽。但是此刻已然顾不得那些了,在生死面前还是保命要紧。偷袭者依然双枪紧攥,一支枪下沉顶在了“新娘”的腰眼儿,另一支上举轻搭在她的肩,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出了监控室的门,拐了个弯奔着别墅的入口走了过去。 第三章.幽暗生香(2) 38.3.2 美国 宾夕法尼亚 伊利湖 03:05 (13:05) 他的手指下意识的弹动了一下,周身上下莫名的感到一阵紧张,虽然没有任何异常的情况发生,但是他的潜意识里还是预感到了某种威胁。其实,近一段时间以来他时常会有这样的感觉,这个受雇于特勤局的差事搞得他精疲力竭,别看他和他的六人小组仅仅负责守卫这样一座别墅,可这看似轻松的活儿真的干起来却并不容易,因为下野的国安顾问得罪的人太多,排着队的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人恐怕数也数不清,虽然他已经隐匿在这偏僻的美加边境线,但是如今这个年代没有什么事是能够瞒得住的,如果他不打算经常性的搬家的话,那么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找上门。 特勤小队长不是靠着脸蛋儿身段儿混职场的,他是有经验有技术有手段的专业人士,他的忠告已经向主家提过很多次了,但是仍不见“四分卫”有任何反应,因此他才产生的较重的心理负担,唯恐哪天灾星下凡不小心砸了自己的招牌,那样一来他在安保这一行里可就没法混了,为此他开始变得提心吊胆的,甚至变得有些神经过敏,但是这会儿的感觉却是那么的逼真,虽然他一时也还是有些拿不准,然而他的手却已经下意识的做出了反应,于是,他不得不正视自己的感应,手便不由得伸向了怀中。 当阮碧芸的侧影出现在走廊入口的时候他先是一愣,掏枪的手便停在了衣领处,冲着“新娘”掏枪可是个很不礼貌的举动,他在潜意识的警告之下叫停了这个动作,但是当“新娘”转过身形正脸相对的时候,他才不由得大吃了一惊。他看见了阮碧芸肩头上的那个黑洞洞的枪口,以及旁边隐约现出的一张半遮半露的面孔。靠!这种事终于还是发生了。他在心里无可奈何的哀叹道,手便不顾一切的伸进了怀中,眼前的情景告诉他,他的小队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全军覆没了,他是唯一仅存的硕果,如不奋起也难逃厄运。他的念头与掏枪的手同时并行,却还是没能快过对方有准备的行动。 就在他的手指触到枪柄的那一刻,他的眼中现出了子弹破空而来时的情景,跟着就在他的颌下前胸暴生一阵剧痛,仿佛给重锤正面击中了一样,巨大的冲量迫使他朝后踉跄了几步,但他的手却趁此机会抓住了枪柄,跟着,他绷紧了的三头肌用力的一收,枪在他仰面倒地的同时被生生的拽了出来。原来,值得庆幸的是他身穿了与同伴相同的防弹衣,所以刚才所中的那两枪才没能要了他的命,但这也得归功于“新娘”的机灵,若不是她在那个偷袭者开枪之际矮了下身躯,恐怕那两枪直接就打飞了他的脑壳。现在运气在转瞬之间发生了逆转,他才有机会来他个绝地大翻盘。 枪声炸响烟气逼人,他在仰身跌倒之前连续的扣动扳机,子弹则逐渐压缩着仰角追逐着那人的脑袋,砰!砰!砰...噢!终于,他在倒地的那一刻听见了从对面传来的惨叫声,但是,不容他把憋在喉咙口的那口气松下来,就从那跌倒了两个身影下传来了子弹破空的声音。到了这时他已是躲无可躲了,落地的身体可动的纬度只剩下了一重,就连他侥幸保命的防弹衣也没了用处,紧贴着地面射来的子弹先后击中了他的下颌颧骨和穹隆。血溅在了猩红色的地毯上,只是加深了那里的颜色,处此之外并没有太大的不同。偷袭者推开了压在自己身上的“新娘”,慢慢的站起身来。 要发生的事情原本注定,只是有些不在意料之中,“四分卫”的最后一名警卫借着防弹衣的掩护开了枪,弹道追随着“新娘”头顶上方三四公分处依次往下落,由于阮碧芸的身形本就矮于偷袭者,加上她抢先矮下身姿掩护了那名警卫,所以那个高度正好是偷袭者头部所在的位置,可见他们二人的配合是心有灵犀的。只是,偷袭者不仅手狠而且果断,她见局势发展到了多留无益的境地,于是她的后手枪便叩响了。子弹经过了消音器的过滤声音已经消弱了大半,加上出膛即入体所以几乎没有什么声音。那警卫在仰身倒地的过程中没有注意,所以仍旧是以原来的规律将弹着点向下移。 他的子弹追上了行动迟缓的阮碧芸,于是她发出了惨叫声,却被警卫混淆成了偷袭者的声音,因此,接下来的情形便不难想象了。阮碧芸和警卫小队的队长双双殒命,现在,这幢别墅已经成了不设防的空城,偷袭者可以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就见她反手将右手枪插回腰间,然后一抬手便摘下了面罩,跟着甩了甩一头短发,露出一脸的凶相来。她抬腿迈过了那名警卫的尸体,侧身来到了那扇房门前,很显然,这里便是“四分卫”的卧室,那个声名显赫的前国安顾问就睡在房里面,现在,是时候该见分晓了,早办完事早向“职员”交差。 这女人单手举枪对准了房门,同时将另一只手腕架在了下面,就这样十字支撑稳住了枪口之后,跟着便飞起一脚来狠狠的踹向了那扇门。以她蹬踹的速度和爆发力 来看,就算是再结实的门栓也难以承受如此一击,最坏的效果也得门板崩裂,但是实际情况却与常理相距千里。正当她的脚掌眼看就要挨着门扇的时候,忽然那扇门从外向里自己打开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那人即将扣动扳机的食指僵住了,她吃惊的盯着开门的人张大了嘴巴可就是说不出一句话来,可见她已经被这意外的情形彻底的惊呆了,如果不是相隔咫尺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真的吗? “墨珠”安吉.朱丽出现在了“四分卫”的卧室门口,这让她的女同好友困惑不解。原来,这个偷袭者正是《狂花十一劫》之第二劫的 “女王殿”唐璨,她奉了“职员”的旨意赶来刺杀“四分卫”和“新娘”,不料想她与阿瑟的那通电话被床上的朱丽偷听到了,“墨珠”原本就是“四分卫”的手下,她想:虽然这位昔日的老板此刻正赋闲在家,但他这种人注定不会长期失势的,早晚有一天会再度复出,既然是一支潜力股,那么这个头就不能不出。并且,唐璨也是自己舍不了的情人呐!像她这种品相的货色没一个少一个,再想找可就难了,倒不如我一出手来他个一举两得。 “墨珠”想透了这层关系之后便尾随着唐璨跟了她一路,当“女王殿”忙着清理外围警卫的时候,“墨珠”则悄悄摸进了“四分卫”的房间,她简短的告知了情况之后,“四分卫”当即就像通知警卫,“墨珠”担心那样一来会伤到自己的女伴,于是巧言阻止道:“现在通知他们为时已晚,想想看,这本应该是他们最先发现敌情才对,可到如今他们什么反应都没有,可见这帮人根本就不是唐璨的对手啊!四分卫,不如顺其自然,等她真的杀到您面前,您看我怎么用言语来说服这个人,到那时多了一个能干的女王殿,不比您养着一帮废物更划算?” “四分卫”被“墨珠”的言语所打动,更何况他此时此刻也没有更多的依仗,于是,他点头答应了“墨珠”的想法,却不想激怒了一旁的“新娘”。阮碧芸心想:这是在哪儿烧剩下的一块黑炭呐?刚一进门就替“四分卫”拿主意啦!那将来我这“新娘”还怎么当啊!于是报复之心陡起,可她考虑到“四分卫”已然答应了那个黑货的主张,因此不可能当着她的面再把话收回去,况且形势紧迫也等不及她们掰扯,于是毫不声张的悄悄翻出了窗子,一路摸索着直奔安保监控室走去。这一路至上她连一个警卫也没见着,于是相信了“墨珠”所言确实当真,所以她也就加了十分的小心。 当阮碧芸悄悄打开了监控室的门,见到尸横遍地的惨状触目惊心,还不容她缓过神来,唐璨便一个招式将她生擒了。阮碧芸也是个绝顶聪明的女人呐,硬磕硬碰的事情她是绝对不会干的,于是,猫儿一样顺从的带着唐璨本着卧室走来,本心里指望着警卫队长能够帮她脱危解困,不料那人不仅手潮命也衰,非但没能将她解救出来,反倒逼迫唐璨动手要了她的命。可怜“新娘”一命归西却把一个天大的疑团留给了“四分卫”。因为在这些人中就只有她亲眼见过舒展,而接下来所要进行的策反行动还要靠她牵线搭桥通风报信,她这一死可就成全了“职员”,这正是他要唐璨动手的原因。 现在,两个同性恋人面面相觑,唐璨的枪便举不下去了,她悻悻的放下手来,心有不甘的埋怨道:“哦,你怎么在这里?莫非,你跟那家伙有一脚?” “墨珠”嘻嘻一笑,暧昧的眼神排除了女友的疑虑,就听她跟着说道: “别胡说八道,四分卫是我的老板,过去至今都待我不薄,而你又是我的...闺中好友,我怎么能看着你们自相残杀却不出手呢?” “女王殿”听“墨珠”这么一说不由得有些恼火,她把眼睛一瞪厉声说道: “出手?那么,你是帮他还是帮我呢?” “墨珠”身在高位干过,因此较之唐璨更有城府,她见对方非但不解自己得好意,反倒像是要跟自己翻脸,知道话说少了很难让她明白这个道理,于是冷静解释道: “我是在帮我自己,少了你们两个,我一生都会难过,无论谁有此念我都不答应。” 不料此话刚一说完,唐璨却变得更加的无脑,她蛮横的反问道; “那么我们就是对手喽?” “墨珠”在心里无奈的苦笑道:这种人一但收服就跟狗一样啊!于是耐心的说道: “派你来的人才是我们的对手,想想看,杀了四分卫对你有什么好处,要知道他可是国家的前安全事务顾问呐!白宫的特勤局负责保护他的安全,如果你杀了这个人就成了全美通缉的罪犯,而派你来的那个人反手就会派人追杀你,我可是在帮你呀!” “墨珠”的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女王殿”多少咂摸出点滋味了,她脸上的表情稍稍见暖,“墨珠”趁机上前拥吻自己的女伴,借机偷眼看了看门外,她见“新娘”翻倒在地血溅满脸,不由得触目惊心现出女人的软弱来,“女王殿”一见情不自禁,遂被其真情所感,态度和语气全都软了下来,她伏耳对“墨珠”说道: “好啦!我懂你的心呐!就这样吧!说啥干啥都听你的。” “墨珠”顿时心暖,于是,牵起她的手走到门外,沿着走廊又往深处走了几步,在另一扇门前停了下来,到了这时“女王殿”才算明白,原来,“四分卫”狡兔三窟并非睡在真正的卧室里面,假使刚才自己按照“职员”提供的图纸冲进那扇门去,也杀不了“四分卫”呀!而要想在这么多套房间里面挨门挨户的搜查“四分卫”那得耗费多少时间?如果特勤局的增援闻讯赶来,那后果或许并非如自己预想的那样吧!况且,此次自己所担之险并非正路,正如“墨珠”所说,一旦暴露“职员”是不会出面作主的,到那时留给自己的只有一条思路啊!想想还是“墨珠”说得对呀! 到了此时,未等“四分卫”开门相见,“女王殿”已经心生归顺之意了,如此,“四分卫”虽然折了“新娘”却收获了“墨珠”和“女王殿”两员女将,只是他还不知,“职员”对此并不在意,他想要的是有关舒展的独家消息,而在这件事上他已然有了精妙的布局。一道命令已经通过互联网传递给了他在中国的卧地,“花旦”楚欣将全权负责掌控舒展,因此,“暗翼”将成为他在中国特情组织内部的一个秘密武器。 第三章.幽暗生香(3) 38.3.3 中国 北方城市 t市 03:10 舒展在进入环球大厦国际公寓的大堂之前犹豫了一下,他知道只要迈步进了那扇自动门,那么他的影像就会反映在监控的镜头里面,他想:无论刚才偷听他和“烟斗”谈话的究竟是哪路人,只要他们肯有心的话,就能从监控录像当中找到这一盘,那样一来他的行踪也就暴露了。显然这不是他习惯的做法,但他已经等不及啦!他只有利用快人一步的优势抢得先手,才有机会完成这项任务,至于漏洞嘛也只好等到过后再做弥补了。舒展想着略略整理了一下衣服,因为刚刚为了摸清那条秘密竖井的进出口位置,他已经在消防通道里上下跑了一通,只是为了那里没被监控。 值夜班的前台小姐睡眼惺忪,她见有人进来便当成是夜归的客人,于是一边忙着起身一边机械的念叨着欢迎词,直到她看见了舒展递到她眼前的证件,她这才算是彻底的清醒过来。她先是紧张的一哆嗦,随后便是语无伦次的欢迎,但很快就被舒展的手势制止住了,终于稳下心来的前台小姐定了定神,仔细的聆听起这个不速之客的问询,通常涉外酒店或公寓里的工作人员都受过专门的培训,并且也不乏具备一些安全防范的知识和意识,因此当她看了舒展的国安局的工作证以后,便知道这座大厦里或许有什么违法的事情正在发生,于是便打起了十倍的精神加了百倍的小心。 舒展没有时间耽搁,所以他一发问就是开门见山,前台小姐也是抖擞起了精神,所以这一问一答也就进行的十分顺利。 “3603套房里住的是什么人?” “哦,是一位日本客人。” 前台小姐的话中出现一个疑点,这与阮嫱所说存在差异,舒展紧抓不放连续追问: “一位日本人?那么,他的太太…” 不等他把话问完,前台小姐就打断了他的话,这让舒展颇感困惑。 “他没有太太,哦,跟他同居的是个中国女人,就是那种…你懂的。” 前台小姐讳莫如深的道出了原委,舒展轻轻的哦了一声,前台小姐赶忙解释道: “住在这儿的外国人都是这样的,其中多数是日本人,他们只是找个临时的。” 舒展听她这么一解释才知道对方误解了自己的用意,随即追问道: “那么,帮我查一下这两人的名字和单位。” 前台小姐操起键盘噼里啪啦的一通敲打,随即便调出了3603套房的登记记录。 “喔,那日本人名叫北岛野,是日本泉井集团大便小利中国公司的高管,那个女的嘛,只知道姓简,但是没有更详细的记载,哦,也没有她工作单位的信息。” 舒展听到泉井集团大便小利这个名字的时候心里不禁一动,随即想道:果然有些门道,不过倒也无妨,只需打个电话给“财神”,想必他一定能够说出一二来。于是问道:“哦,他们白天都不在家吗?生活起居有什么规律吗?” 前台小姐见问,便不加思索的介绍起了情况,像是跟这户客人很熟的样子。 “北岛先生是朝九晚五的那种,每天早晚都有专车接送,哦,据说他们的第一家便利店会开在环球大厦,专门卖日本货。置于那位简小姐就不好说了,大部分时间都是呆在公寓里,有的时后也会出去逛街什么的,但是时间就不一定了。” 舒展看了眼腕上的表,略一沉吟随即问道:“现在,他们都在家吗?” 前台小姐点了点头说道“都在,北岛先生到是按时回家的那种男人,偶尔喝喝酒也会回来晚点,但是从来不在外面过夜。” 舒展道了声谢之后,转身出了公寓大堂,他边走边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神秘的号码,这通电话将会经过多个中继转接之后才会被接通,并且通话之后即刻就会关闭此次通话的通路,因此无法被窃听和追查到。这显然是机密之中的机密,但还必须保持通话的畅通,只是要求通话时间尽可能的短,既然当今黑客高手如林,什么样的防火墙都有可能被击穿,舒展当然不会轻易冒险。故此,他已在脑海之中想好了通话的内容,甚至连陈述的语句和顺序都提前想好了,为的就是长话短说简短明了。热键拨出之后很快就被接通了,虽然连通的通路复杂多变,但是效率却一点也慢。 “你好,这里是大便小利的财务部,我是申尘,请问您是哪位?” 即使是在安全线路“财神”也很谨慎,其实他这也是在变相的提醒舒展要注意安全。舒展当然明白申尘的用意,但是事情紧急他也只能如此,想想看,“渔家女”提供的秘密升降通道的出口就在顶层的3603套房里,因此,只要利用这个通道往顶层运送那台设备,就必须通过这个出口出去,而这个套房里住着的恰巧就是申尘在“大便小利”的同事北岛野,舒展想:这个情况必须要让“财神”知道,或许,这个北岛就与“渔家女”有着密切的连续,否则怎么会这么巧?“渔家女”费尽心机打通的通道就偏偏把出口留在他的套房里?即便反之也很蹊跷,北岛放着这两百多套公寓不住,却偏偏选中了这一套? 舒展在理清了这个情况的同时,也抓住了一个可以被利用的支点,那就是被北岛野保养的那个小姐,要知道这种情况在中国可是种灰色地带,“黄赌毒”是个常抓不懈的社会问题,对待外来人士也是一视同仁,因此加以利用更是合情合理,如果“财神”能够安排当地的警方进行一下夜查夜审的话,那岂不就刚好可以腾出空间啦?舒展想:用不着拘留之类的处罚,更不必把事情搞大,仅仅是把他们叫到派出所去教育教育就可以了,而腾出来的这段时间也足够用的了,等到他们在警局里承认了错误,签了字画了押给放出来,“烟斗”的设备已经通过秘密通道运送上去了。哦,就是这个计划!舒展想罢,这才拨通了“财神”的电话,请他协助完成这个计划。 “哦,申总,抱歉,深夜打扰,有件事情向跟您通报一声。” “哦,工作上的事呀!等天亮以后再说吧!你这个时候还不休息,当心身体啊!” 舒展为了安全起见没有报上自己的姓名,但他一开口便直奔着主题。“财神”也迎接的非常好,虽然表面上两个人什么具体的内容也没说,但是却对对方话中的意思了然于心。舒展借着申尘的话头迅速的引申到了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 “是啊!我会注意的,但是,我倒是替您的同事感到担心。” “哦,哪位同事?出了什么事情?” “想必您也了解,眼下正在狠抓黄赌毒的事情,可您的同时北岛野却在顶风作案呐!我觉得您有必要提醒一下,这要是给夜查夜审的警察抓着,怎么也得带到局子里谈谈,就算有人出面疏通,也得管他个把小时的,这位北岛也算是公司的高层了,他出了这种事,对企业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您说呢?” “您说的是啊!北岛,这家伙,呵呵!多谢提醒,我这就去处理这件事情。” 舒展见自己的意思已经表达清楚,而“财神”已然满口答应,于是寒暄了几句之后便挂断了电话,现在,他该开始考虑具体实施这项搬运行动了。 环球大厦 物业管理公司工程部 到处都是油漆涂料以及生铁机油的气味,它们和汗馊及烟蒂的味道混和在一起,形成一种类似于后厨的奇妙感觉,梅尔开始还是不是的捂住口鼻喘气,但只过了一会儿就开始适应了这里的环境,是啊!保养这座大厦的工人们为了数百家公司的正常营运,以及上千口人的舒适环境每天都在这种条件下辛苦的工作,为此,梅尔只有心存感动。但是这一切却无助于帮她消除心火,因为他们翻遍了工程部存档的各种图纸,可就是找不到那一条所谓的秘密通道,梅尔又禁不住开始焦躁起来,的确,当她的身边缺少了钱放,似乎一切都变得不对劲了,莫名的焦虑又开始折磨起她来。 岳砺依旧表现的沉稳,他始终不急不躁的埋头翻看着图纸,他以为着急解决不了问题,而多看几遍图纸好过于唉声叹气。应该说他们在现有的条件下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从偷听到的只言片语里搜寻到了这么多的信息,并且一步紧跟着一步的追踪着,已经是越来越靠近真相了,无奈舒展总是先他们一步抵达目的地,因此才显得他们很不走运似的。其实,这只不过是局部与整体的关系,他们看似疲于奔命的被动处境,实则是在扮演着非常重要的陪衬角色,只是他们自己并不知道而已,对于这一点恐怕舒展也不了解,由此才显出“财神”精心设计的周密。 哦,也不知道钱放那家伙都在忙些什么?过了这么久也不主动联系,梅尔心里抱怨着想要掏出手机,但转念一想还是别冒然打过去,谁知道这个老“戏骨”又在哪里做戏?弄不好会砸了他的台子搅了他的局,但是,接下来该从何处入手呢?找不到朱茂田也就不知道“渔家女”的踪迹,因此也就更难找出她藏在这座大厦里的秘密,哦,想不到舒展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还有这么大的能耐,等找出了你里通外国的证据,哼哼!梅尔心里恨恨的想着,但是情感里却不愿意承认这样的猜疑,毕竟,舒展是自己国安战线上的战友啊!如果真的出了这样的事,那也是全体特情战士的共同耻辱啊! 就在梅尔心情矛盾情绪焦虑的时候,岳砺忽然接到了一通电话,梅尔关心的凑了过去,她希望这通电话能对他们破解案情有所帮助。就见岳砺的脸上现出异常严肃的表情,并且连声的称是很是恭敬的样子,梅尔猜出来电的这个人是他公安口的上级,并且来头还不小呢!梅尔暗忖道:怎么?难道警方也出现了情况?要急调岳砺回去?哦,这可不妙啊!他要是走了的话,只剩下我,岂不更是孤掌难鸣了嘛!就在梅尔暗自嘀咕的时候,岳砺已然挂断了电话,他见梅尔投来关切的目光,于是笑了笑很平静的站起身,像一旁的值班工人道了谢,而后带着梅尔走了出来。 “什么情况?看情形像是你们公安部的领导。” 梅尔迫不及待的询问招来了岳砺的玩笑,他嘿嘿笑着坏模坏样的说道: “真让你给猜着了,怎么,你还有这本事?偷听到不少小道消息吧!” 梅尔的脸一红,随即把脸一板,正色说道: “去!别贫嘴呱舌的了,说点正事吧!这都什么时候了,快说,什么情况?” 岳砺见梅尔有点恼,随即收了玩笑,也一本正经的说道: “对,正是版主滕贤,说来很奇怪吧!这个时候他却交代给我一个奇怪的案子。” 梅尔闻听不由得心动,随口问道:“奇怪?怎么个怪法?” 岳砺的脸上复现出坏坏的表情,说道:“捉奸扫黄。怎么样,你一定有兴趣吧!” 梅尔闻听心里不爽,脸上随即现出不屑的神情,她冷冷的说道: “又贫,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没空陪你干这么无聊的事!” 可是,岳砺似乎并不这么想,他脸带神秘的看着梅尔说道: “说起来啊!可是一点也不无聊啊!” 岳砺的诡异勾起了梅尔的兴趣,她连忙反问道:“怎么讲?” 岳砺竖起拇指神秘的指了指楼顶说道:“要查的这个人就住在这大厦的顶层,想想看,这和我们现在查的这个案子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呢?” 梅尔一听随即陷入了沉思,她喃喃自语道:“这样啊!或许,是吧!” 岳砺一见不由得笑了起来,他盯着梅尔追问道:“怎么样?有兴趣了?来吧!” 梅尔一脸严肃的点了点头。 第三章.幽暗生香(4) 38.3.4 中国 北方城市 t市 03:15 一根又短又粗的手指从平板电脑上面轻轻的滑过,关闭了那扇显示出神秘内容的网页,但是照片中的那个漂亮空姐还是深深的印在了他的脑海中,他不由得暗暗重复着她的名字,心里想道:广濑真不愧是《匿踪五窥首》之五的高人呐!他在生前布下的局直到现在才拿出来用,正所谓高手下棋总是走一步看两步,心里还想着第三步啊!而广濑呢?怕是连第四步第五步都筹划好了,从这一点上看那个柳川可就差远喽!只可惜日本的特情组织眼看着萎缩下去,如常言所说:黄鼠狼下耗子,一窝不如一窝啊!眼下看来还得指望着美国人呀!如今手里有了这张牌,只怕连“职员”也想不到喔! 北岛野疲倦的摘下眼镜用他短粗厚实的手轻轻的揉了揉眼睛,然后头往椅背上一仰微微的合上了眼睛,心绪沿着刚才的思路飘向了过往,不觉间沉沉的睡了过去。原本,北岛脱离日本的情报机构已经很久了,后转投中情局又不巧跟错了人站错了队伍,所以过不多久也被束之高阁了,多亏了“职员”还惦记着他,从而给他在《厌情十归隐》中留了个第九的位置,他这才算是勉强没有被彻底抛弃,因此,他比起倒霉的“渔家女”算是运气好多了。正因他前几日奉了“职员”之命赶赴日本,如愿见了远东特课的广濑,向他代为转达了“职员”的合作意向,这才跟广濑接上了头。 刚刚主动联络他的是广濑的远撒斥候“无刀取”入江美,正是她将广濑生前嘱托的最后一件事交待给北岛,从而他才有机会从网上看到了入江上传的那段内容,北岛对广濑的这番好意心存感激,正是这个情报为北岛在“职员”面前创造了一个露把脸的机会,他这个已被边缘化太久的“野武士”似乎又重新走上了正轨,眼下他占绝着泉井家的大便小利事业群的重要位置,因而也就成了“职员”暗插在泉井家的一根钉子,特别是由于“四分卫”的暗中引荐,泉井已经成为日美合作战略中非常重要的一颗棋子,如果他能在这个位置上发挥作用,那么,无疑也会深得“四分卫”的赏识。 北岛在迷迷糊糊的瞌睡之中做起了美梦,他觉得自己时来运转的机会就在眼前了。原来,以开发“大便小利”连锁店为名来到中国的北岛一直以来都没闲着,他在t市落脚之初便对环球大厦的特殊地理位置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于是他以开店为名抢先入住了环球大厦的国际公寓,并且从公开和暗地两个渠道了解起这座大厦的构造和人员情况,在此之前,无论是“福将”的秘密入住,还是广濑的悄悄私访,甚至连窦斌受聘“渔家女”的细节都被他看在眼里,虽然他无法窥透背后的实情,但这一切已经都被他记录了下来。直到“色香味全会馆”出了人命案,他才把这一切都联系起来。 因为那所名为“色香味会馆”实在是太吸引人的眼球了,他在与之相关的人物当中发现了大名鼎鼎的“元首”,自然也就记住了与之同时出现的楚欣和舒展,加上新来的服务员窦斌也出现在当晚,就更让这里变得热闹非凡。此外,不仅广濑拜访了这家会馆,而且“福将”也碰巧在环球大厦国际公寓住了一晚,哦,他妈的!北岛当时就兴奋的叫了起来,这样看来,管这里叫作群英会也不过分呐!于是,他赶忙就把这些情况告知了“职员”并且还加上了自己的判断,他提出环球大厦一定有什么吸引人的特殊地方。果然,他的报告刚刚发出,女老板的贴身秘书就“碰巧”神秘的死亡了。 更有甚者,虽然未曾建立起直接的联系,但有心的北岛也已经注意到了“色香味全会馆”的老板阮嫱这个人,因此他顺藤摸瓜的一打探,很自然的发现了自己入住之前负责装修的那家公司也是隶属于这个女人,本来就是特情老手的北岛不露声色的检查了一番,于是轻易的发现了那个隐藏在卫生间里的秘密入口。所有这一切都集中发生在过去的几天,北岛一时还理不清这些人之间的关联,虽然他已经把所有这些情况全都一五一十的汇报给了“职员”,却没有从“职员”那里得到任何的解释和命令,刚才他从入江雪那里得到了这份广濑留下的新情报,他的心情就愈发变得不平静。 继续等候“职员”的回应?他在心里这样问着自己,可是看上去阿瑟似乎并不感兴趣啊!眼看这这幢大厦里面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他为何放着我这样一个重量级的人物就是不用呢?北岛一想到这里心里便不由得酸溜溜的,他对自己所处的无主的境地非常恼火,恨不得有个实力派的人物能够成为自己的靠山,中国有句古话:学得文武艺货卖帝王家。北岛会的岂止是文武艺呀!可怎么就没人对他感兴趣呢?原来,他加入中情局的时候带他入门的是一个前苏联的著名间谍,那人在事发之前可谓是如日中天,北岛自然也就跟着获益匪浅,但是随着那个人暴露被抓之后,北岛也就随之被逐出了门,不过好歹还没因此而受到牵连,他为此已经是感激不禁。 现在该怎么办呢?不能守着一座金山等到老死也无人问津呐!北岛想来想去不由得活动起了心眼儿,他想:既然“职员”不理不睬不闻不问,那么就换个门庭改投别人吧!自古言道: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侍,想我北岛也不是个吃干饭的,真要有人赏识的话,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干出个样儿来,可是,换那一家好呢?北岛顾忌到“职员”的势力庞大,如果投奔他人不成再走漏了风声,那岂不是自寻死路嘛!北岛想来想去最终决定,还是找“四分卫”更靠谱一些!想法一定盹儿也就醒了,北岛把眼一睁坐起身来,点开平板电脑,开始了网上搜寻。 北岛虽是个“野武士”,但是他熟知特情通路和秘密渠道,尤其对“四分卫”一类的领军人物更是特别关注,所以,他不仅保留了在中情局时获取的一些“公众”频道,而且,也摸索着得到了一些大人物的专用渠道,他知道有一个邮箱是属于“四分卫”的,因此,他决定冒险发一封电子邮件去碰碰运气,邮件当中不会谈及具体内容,但是一定要说明“环球大厦”这个特殊的地名,说不定这里发生的一切就对他有用,那样一来,他所掌握的这份最新情报可就派上了用场。北岛急切的期待着能够找到买主,所以,他的指尖快速的键入了一长串的字母。 实事求是的说北岛确实是一个能干的家伙,只是他在起步之时的错误才严重的干扰了他的仕途,而他这一路走下来的结果更是应了那句老话:一步赶不上步步都落空,到头来只能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因此他才得了个“野武士”之名,不然的话,以他的才能就算独领一哨人马那也是绰绰有余的,比起栗原和“大白鲨”之流那要强出很多,无奈他时运不济也就抱怨不得,不如早早隐退落个清净的结局也就得了,可是北岛偏偏不认命,他一定要在无间行里折腾出个名堂不行,为此他不但粘上了“职员”这个特情界里的巨损之人,现在又要去招惹那个横跨政特两行的巨擘“四分卫”了。 邮件发出北岛略感心安,他回身瞟了眼卧室中熟睡着的女人,不由得感到一阵困倦,他忍不住眨眨眼打了个哈欠,想到自从包下这个女人之后日子也算过的平安,这让他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在华工作的普通外籍雇员,于是禁不住感叹:人近半百却连个家也没得安,这日子,唉!北岛正在为自己的命运不济而哀叹,忽见电脑屏幕上面信标在闪,北岛不由得大喜过望,他想不到“四分卫”竟然这么快就给他回了邮件。急忙点开邮件定睛细看,果见一行小字出现在屏幕之上,那上面写着: “尽你所能干扰一切调查行动,确保“环球”处在平静的状态之中。” 哇塞!难怪被称作“四分卫”呐?这个人果然是个领军之才呀!他的尊重和中肯可比“职员”强得多啊!早知如此又何必非在“职员”这棵树上吊死?北岛兴奋的差点蹦起来,他把眼镜往鼻梁上一推两眼烁烁放光的盯着屏幕,又短又粗的手指灵活的在屏幕上面点击起来,那股压抑已久的热情一下子就被点燃了,他不假思索的写道: “好的,敬请放心,只要我在‘环球’一切如常,静候您的进一步指示。” 北岛几乎是在用明语表达自己的心迹,全然不再顾及这是特情大忌,并且也不细细考虑,怎么“四分卫”就这么的平易近人呢?他难道不是在明里大方暗里小气? 北岛被一股子不知因何而起的热情包围着,满心都是如何借此机会好好表现一把的渴望,他首先想到了“四分卫”所讲的“平静”二字,于是推测道:难道说这座环球大厦里真的正在进行着什么活动?而这活动碰巧又是“四分卫”主导的营生?啊!如此一来,我真的时来运转啦!北岛越是沿着这个方向想下去就越是坐不住,于是开始对自己打起气来:事到如今机会难得,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先整出点动作来给“四分卫”瞧瞧,让他看清自己的实力之后,或许才会交给自己更大的权力,干脆!现在就联络那个入江美,让她先把那家人整个给我控制起来,毕竟他是这环球大厦辖区内的警官,无论出了什么样的事都得他出面,因此,现在动用这个资源绝对不可能浪费。 北岛想罢随即拿起电话来,又短又粗的手指灵巧的一通连动,一条短信随即发出: “即刻对那家人实施布控,只要机会一到立即采取行动,具体时间听我命令。” 原来,入江美正在赶往环球大厦的路上,北岛的这条短信将他们的会面无限期的延长,但同时,却将采取行动的时间一下子推前了,是“四分卫”的回复将这项尚在计划中的行动引入了实施当中,而这突然省去的中间环节真的不知是福还是祸,然而急于证明一下自己的北岛已经顾不得许多了,他必须在自己尚且有能力的时候搭上这一班车,避免以浪人的身份沉寂谍海,最终遭到无情抛弃的悲惨结局。 北岛的所有通讯联络都通过特殊的基站进行,它确保了通话和短信的全部内容以及一切通路都是安全的,其实,这一点优势还得感激“职员”的支持,但此刻北岛心里装着的只有“四分卫”了,能够获取新雇主的首肯已经变得比什么都重要,北岛的指令刚刚发出去就得到了入江的回复,北岛欣喜思忖道:这个貌似天仙的女人一点也不柔弱,办起事来倒是有着很高的效率,难怪广濑肯将临终之事托付给她呢?北岛办妥了一切之后长长的打了一个哈欠,心说:该上床睡一会儿啦!明天还有不少的事需要忙活呢!既然有了“四分卫”这个靠山,日后怕是少不了要熬夜啦! 就在北岛刚想起身的时候,突然从套房的入户门口传来几下轻轻的敲门声,北岛不由得一惊,暗想:是入江造访?不可能!刚刚命令里面说得很清楚,她是个头脑清楚办事缜密的女人,不可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那么,什么人会在黎明时分前来叩门呢?北岛迅速的扫了一眼台前桌案,一种不祥的感觉涌上心来,哦,莫非是我刚才的短信邮件招惹了中国国安?不会呀!这都是经过了加密处理的安全通道发出的,绝不可能因此而暴露了自己的身份,除非,正如自己的判断,这座大厦里面正有特殊的事情发生,因此才… 北岛想到这里,迅速的点开平板电脑,一键清除了刚才的信息文件,而后又敲开手机同样消除了使用痕迹,然后才稳稳的起身,朝着房门走了过去。 第三章.幽暗生香(5) 38.3.5 中国 北方城市 t市 环球大厦国际公寓 03:20 当北岛打开门看见岳砾出现在门前的时候他的心禁不住咯噔一下,仿佛偷窥者刚一扒头却猛然发觉对方正直视着自己时的那种感觉,他的脸上不由得一怔神情也顿时变得僵硬起来,心里面嘀咕着:这不是入江邮件里出现在照片上的那个家伙吗?他老婆就是那个漂亮的空姐叶阑珊吧!哦,这也太巧啦!怎么?还不等我动手他就主动找上门了,不会是他发现了什么吧!北岛心里揣测着嘴上很不自然的问了句: “你们找…哪位?” “公安局纠风办,我们接到举报说这里存在违法性交易,请协助我们进行调查。 ” 岳砾将公安局的证件递给北岛看,并肩站在他身边的梅尔则一侧身子闯进了房间,北岛心里暗叫了一句,扯什么淡!违法性交易,直接说故意找茬就算了!但他脸上却表现得很自然,只是耸了耸肩什么话也没说,闪身让出道儿来让岳砾进了门。岳砾很谨慎的站在门厅处没往里面走,因他不想给对方留下任何一处可以投诉的借口,他很温和的提出要查看一下北岛的护照,北岛无声的点了下头便闷头朝着房间里面走去了,这时,从卧室里传来梅尔和一个女人的对话声,显然那人就是姓简的小姐。 很快,北岛便拿着他的护照以及各种身份证件出来了,他把他们递到了岳砾的手中之后便规规矩矩的站到了一旁,这时,睡眼惺忪的简小姐也穿戴好了衣服跟在梅尔的身后来到了客厅。岳砾和梅尔对了下眼神之后便指着那女人问北岛: “她是你什么人?” 北岛尴尬的笑了笑,毫不隐讳的应道:“女友,是我的女朋友。” 岳砾转而再问那姓简的女人:“你跟这位北岛野是什么关系?” 简小姐一脸无所谓的看着岳砾很随意的说道:“他不是已经说了嘛!我们是朋友。” 对方的无礼并没有激怒岳砾,他仍旧不着急也不上火的借着问道: “拿出你的身份证来,你是做什么职业的?还有你的单位名称。” 姓简的女人腻腻歪歪的掏出身份证递给了岳砾,却闭口不谈自己的职业和工作单位,岳砾瞟了眼身份证之后,连通北岛的护照证件一道递给了梅尔,转而说道: “你是专门做这个的吧!你知道这是违反了…” “谁说的?我跟北岛先生是朋友关系,这也违法呀!” 那女人不等岳砾把话说完,当即便露出了泼妇一般的嘴脸,可是她刚想扯着脖子大叫大喊,却被身旁的梅尔一下子按住了肩,从她脸上现出的痛苦表情上看,梅尔的手劲儿可不一般,于是,刚刚喊了一半的话又都咽了回去,岳砾一见趁机说道: “跟我们到局里做个验证吧!你是不是专门干这行的,查查记录就一清二楚了。” 北岛很无辜的瞥了那女人一眼,并没有拒绝意思,而那简姓女人因为梅尔的压制也不敢撒泼打滚,于是,二人穿衣戴帽之后便乖乖的跟着岳砾梅尔出了门。 载着岳砾等四人的电梯刚刚闭了厢门,消防通道的防火门便悄然打开了,舒展闪身出现快步走到了公寓门前,他使用一张万能卡打开了那道感应式的门锁,而后快速的溜进了公寓。原来,他想“财神”求助之后没多久,他便来到了北岛公寓门外的消防通道,隔着门缝儿看见了登门检查的岳梅二人,对于岳砾的出现舒展到没觉得怎样,但他一见还有梅尔并肩而站不觉担心起来,毕竟梅尔与他同属国安,她知道的情况以及管道与他基本相同,因此顾虑她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进而干扰了大局。但事已至此他已然停不下手来,于是只能加快节奏免予疏漏。 舒展进了门之后直奔洗手间,他按照阮嫱提示的位置很快便找到了出口的位置,舒展暗忖:看来阮嫱所说不错,既然通路已好那么只差起重机的钥匙了。可是,该如何处理那个疯疯癫癫的老婆子呢?她现在可是孤注一掷破罐破摔的状态呀!一旦惹恼了她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舒展不由得发起愁来。如果骗她留在密室里等候消息吧!一来她不肯二来若是翻起脸来,再把这条通道暴露的话,那么后续计划可就受影响了,哦,不能,干脆!趁机把他弄出大厦得了,只是这样一来还不免又要麻烦“财神”啦!舒展想到这里迅速转身开门,再入消防通道朝着阮嫱藏身处快步走去。 环球大厦 商务办公区 “雪茄”深陷在高背宽体的皮沙发里,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愣愣的出了会儿神,刚刚舒展来电通知他行动在即,并且要求他提前做好准备。“雪茄”闻听倍感吃惊,暗想:如此神速的办事效率,这样的人才实在难得啊!真不知道这粒金子埋在沙海之中有多久了,要不是“四分卫”有幸把他给淘了出来,怕还真就给耽误了。现在看来再有一个多小时的功夫,嗯!差不多就能把那台设备安装妥贴了,这事一办妥,“四分卫”再跟白宫说话可就硬气多了。 “雪茄”满怀深情的忆起了过去的那段美好时光来,那时的“雪茄”与“四分卫”同在白宫为官,他们意气相投成了最要好的朋友,并且联手干成了好几件震惊世界的大事情,要不是后来“深喉”使坏,那段辉煌没准儿能延续到现在,想到这里他不由得长吁短叹起来:唉!真不知道总统启用“深喉”那个老家伙到底是怎么想的?他除了搞阴谋耍鬼计之外,干得最多的恐怕就是搅和了,但愿“四分卫”能尽早扳倒这个家伙,对国家那叫作“清君侧”,对朋友叫作有“交待”。 “雪茄”想着想着不由得激情澎湃起来,他伸手从上衣兜里掏出一支吸了半截的古巴“手卷”,然后张开嘴巴用牙齿一咬,腾出手来嚓的一下划着了火柴,火苗跳动映红了他的脸,他快速的轻嘬了几口之后,香醇的味道随即在房间里蔓延看来,受到烟草的刺激他开始变得兴奋,于是起身在房间里踱起步来。其实他现在所在的办公区位于大厦的中间层段,窗子临街能够看出去很远,“雪茄”当初选择这块区域的时候是亲自到场看过的,随同他一同前来的还有专业的地标测量人员,他们给出的结论非常惊人。这座的大厦的风水极好,而这个位置更有个绝佳的朝向,于是“雪茄”当场拍板,公司的办公地点就选在了这个区块。 原来,环球大厦的位置独特真可谓是块风水宝地,广袤大地沃土千里它偏巧就“踩”了核潜基地同轴线上,t市濒海更有得天独厚的深海海沟,非常适合核潜艇的进出港口,出航的核潜以及水面舰船都要依靠“北斗”的指引,环球大厦作为t市的地标性建筑,它的高度无与伦比,由此更显出了它的特别。再加上“雪茄”选址“挑中”的这个位置,刚好面朝出海口的方向,于是,一个秘密监听的电子中继站就这样成立了。现在,这个站的核心设备就要安装到位了,“雪茄”的心情如何能不激动呢?这个从未指挥过一场战斗的前任国防部长,此时却有了一种临战之前的饱满感觉,似乎就等着通过“战斧”齐发,“黄蜂”空袭的时候好尽情的发泄。 环球大厦国际公寓 3603室 舒展轻轻推开了那扇设计巧妙安装隐蔽的小门,然后一只手托住了阮嫱的腋窝,另一只手则稳住了悬空的吊篮,帮助阮嫱顺利的爬进了北岛公寓的卫生间。舒展小声的嘱咐道:“呆在这里别动,这里很安全,等我送完货之后马上来接你。”言罢,他揿动了那部迷你的升降梯,吊篮随即向下匀速落去。漆黑的管道井里面伸手不见五指,舒展仅靠一只手电筒照亮操作手柄,他偷眼瞟了眼夜明腕表,心里计算着时间,他担心岳砾没有按照要求提前放人,一旦给北岛发现了暂时栖身的阮嫱,那么这一切就当前功尽弃,他的心里祈祷着,“绊不倒”岳砾,你千万可别绊着自己呀! 舒展想着,吊篮已经在设定好的一层位置停了下来,舒展暗自佩服阮嫱,这么狭窄的位置这么高的距离,竟然给她安装了这么一个“高科技”的东西,若不是有了这套升降梯,就算自己再着急怕也解决不了问题!心里慨叹的同时也没停下手里的活儿,他在出口的位置系好了固定的绳索之后,便掏出手机拨了出去。这个电话是打给“雪茄”的,现在他的准备工作已经一切到位,是该“雪茄”的队伍出场干活的时候了。电话很快拨通,三言两语简短的几句,舒展和“雪茄”之间已然沟通了消息。于是,舒展揿断了电话,安静的等待着那个超级“宝贝”的莅临。 这时,一辆垃圾清运车来到了后院儿,门卫的值班保安睡眼惺忪的揿动了风琴们,随着嗡嗡声想过,电动门收缩到了一侧,垃圾清运车闪了下大灯开进了院门,每天的这个时候都是隶属环卫局的清洁公司清运垃圾的时候,司机和门卫全都混得很熟,因此,门卫连眼皮也没抬一下,就又靠在椅子上打起了呼噜。他没有注意到今天有一点特别,司机的旁边多了一个人,此刻垃圾清运车照例在垃圾房的门口煞住车,司机的同伴跳下车朝车尾跑去,多出来的那个人也一溜小跑着跟了过去。 此时先前来到翻斗前的工人冲着后视镜里打了个手势,早已做好准备的司机熟练的降下翻斗现出一个电视机大小的木箱子来,两个人默契的抬起那只木箱子费力的搬到了楼道里,清运工人从那个人的手里接过几张百元大钞来,然后咧着嘴笑呵呵的返回车尾清运垃圾去了。留下的这个人看看四处没人,于是轻轻的敲了敲墙板,只见一扇横百叶的通风板无声的降下,随即钻出一个人来。舒展与那人并不搭话,两个人迅速的抬起那只木箱搬进了通风口,而后一起钻了进去。 t市公安局 梅尔坐在一旁冷眼看着岳砾耐心细致的盘问着那涉黄的一男一女,心里禁不住焦急起来,她在心里一直琢磨着舒展和“雪茄”对话当中所提到的那些奇怪的字眼儿,反复梳理着他和岳砾追寻了半天所得到不相关的信息,希望能够从中找出一些与之关联的蛛丝马迹,但是,她越是分析就越是泄气,越是回忆就越使着急,这座大厦里到底藏了什么秘密?竟然让舒展对它如此着迷?可是偏偏在这么一个紧急的时候,公安部的大员滕贤却突然抽走了岳砾?难道说我们和岳砾的调查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甚至有可能干扰了公安部正在追查的某个大案吧!所以,把我们引开都是他们故意... 梅尔想到这里不由得急出了一身的大汗,她心想:不行,值此关键时刻就算是大案要案也不能影响到国家安全,眼下正有一件危害国家安全的阴谋隐藏在大厦中,如果错过了酝酿阶段恐将酿成大患,想想看,怎么就在我们紧锣密鼓的追查期间,竟然以扫黄的名义让岳砾带走个日本人,并且还是由滕贤这样公安部大员亲自下的命令,试想一下,如果不是那个阴谋与这个日本人有关,那么就一定牵扯到他住的那套房间。梅尔从国安特工的角度敏锐的发现,在这个看似合理的理由下实则隐藏着一个看不见的疑团。梅尔想到这里当即起身,她悄悄的推出了审讯的房间,转而直奔自己的座驾,她要尽快赶回环球大厦的3603房间,却查一查那里到底藏着什么暗道机关。 第三章.幽暗生香(6) 38.3.6 中国 北方城市 t市 环球大厦 03:25 “雪茄”一边喷云吐雾一边踱着步子,房间里烟雾缭绕恍如置身云端的感觉,烟草的醇香渗入到了天花壁纸以至地毯的每一条纤维里面,整套办公室都被熏染得如同女人的香粉盒子一般,然而“雪茄”身在其中却不以为然,因为此刻他的注意力正处在一个高度紧张的状态,他在期冀当中等待着与世界的另一端互通互联。所以,当他手下的工作人员推门闯入的时候,不期被这满屋子的烟雾和香气吓了一跳,禁不住站在门口愣了半天的神,因他担心如果不及时开窗通风的话,照着这个速度发展下去,恐怕会触动消防系统的烟感警报啊!但是“雪茄”却对此毫不理会,他所关心的仍是那套尖端的截取接收和中继转发设备是否已经安装完毕。 工作人员很快便洞悉了老板的心思,赶忙冲着“雪茄”点头示意,随即侧身让开了门口的通道,“雪茄”随即在烟缸上熄灭了烟头,然后大步的朝着办公室的外间走去。那名工作人员等到老板一出门,赶忙捂着鼻子走到窗子跟前,忙不迭的扳把手推窗扇好让黎明前的夜风吹进屋来,心里想道:这样的污染程度足以熏倒一只小白鼠,真不知“雪茄”如何受得了?在与“雪茄”共事的特工中,他是唯一一位不吸烟者,但也是技术最高超的一个,“雪茄”因此而不愿意放弃这样一个志同道不合者,而他也不得不忍受着烟草带给他的折磨,但即使这样他还是不折不扣的执行着“雪茄”的命令,并且把他交待的任务完成的非常出色。 此刻,“雪茄”正在刚刚调试好的系统中端前鼓捣着,他对自己手下的两名技术特工感到非常满意,刚才的那一位就是其中之一,他做为系统操作员工作效率堪称第一,而另一位就是在舒展的帮助下运送设备的那个人,作为工程师他的技术能力甚至可以说是登峰造极,他在没有技术支持的条件下,摸着黑一个人就完成了设备的安装对接和调试。“雪茄”禁不住在想:哦,我的这个迷你团队堪称完美!这时,那位“操作员”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他在“雪茄”的指令下开始通过卫星联系太平洋舰队的情报中心,这是一个非常可靠的天链体系,“操作员”几乎毫不费力的就与基地取得了联系,一串串的数字代替了复杂的语言内容,“雪茄”很快便了解了其中的含义。 “雪茄”获悉,正从太平洋向东驶来的卡尔.文森号航空母舰已经起飞了两架f/a-18“超级大黄蜂”战斗机,他们此刻正沿着“雪茄”所在的位置朝中国飞来,因此希望能够极快获取“北斗”系统发出的导航信息,从而指导这两架“超级大黄蜂”准确的捕捉到中国正在战备值班的核潜信息。哦,这可是个抢时间的游戏啊!“雪茄”暗忖道:要跟f/a-18战机赛跑,那可是不太容易呀!不过,既然已经有了一个良好的开端,也就意味着能有一个长足的发展,还是少说多做为好啊!“雪茄”毕竟是军人出身干活讲究实效是他的本分,于是,他先是命令“操作员”赶紧截取“北斗”的传输数据,而后通知舒展和“工程师”保护通路畅通,并且准备接收下一个设备。 原来,这套尖端的截取接收和中继转发设备设计的非常巧妙,它不但精确度和灵敏度都很高并且还很环保,它依靠一“块”超能轻便电池提供动力,可持续工作上万小时,如果再加上白天接收太阳能的补充,那么理论上它就是一台永动机。然而,眼下虽然已把设备安装好了,但它仅仅依靠一点自带能源提供电力,最多也只能工作个把小时而已。而那“块”超能电池却还躺在“雪茄”名下的保税区仓库里,当初考虑到运输途中的风险系数较高,所以这块“电池”才没有与那台“设备”一道通行。现在,有了舒展的这条安全通道,并且主机也已经安装完毕,所以,是时候该给它配上这样一个长效动力了。 “雪茄”起身快步走回自己的屋里,他在桌案之前止住脚步,从精致木盒里取出一支雪茄,从新点燃之后再次陷入了沉思。是趁热打铁马上就安排“电池”出库呢?还是等到天明之后再说呢?“雪茄”犹豫是因为眼前这一切进行的太过顺利。有什么问题吗?他突出一口浓烟之后问着自己,是啊!其实,也没什么不可以,如果按照时间推算,目前设备自带的这点余电足以支撑到协助“大黄蜂”完成这次任务,但是接下来呢?如果中途出现什么差池…到时候后续供电跟不上去,那样的话,嗯!这倒是一个应该预先想到的问题啊! “雪茄”的脑海里浮现出了“猛禽”折翼“幽灵”覆灭的场景,心说:但愿这两架“超级大黄蜂”能有好运,但是我这里呢?还是应该提前做好准备的。于是,他拿起手机拨通了自己在保税区仓库的值班电话,电话接通之后他只说了两个字:出库。 环球大厦国际公寓 梅尔以一脚急刹将车速从四十麦骤降为零,以至轮胎爆出一阵刺耳的尖叫来,她心急火燎的跳下车来,甩手丢上车门之后便快步往公寓门前走来。值班的前台小姐被这一连串的噪声所惊扰,瞬间就从瞌睡转为了清醒的状态,她急忙抬头朝着门前看时,迎面撞上了梅尔递到她眼前的证件。又是国安局!前台小姐几乎今晚的异常情况惊呆了,她暗暗抱怨自己真是中了头彩,神秘的国安人员扎堆儿找上门来,今晚这大厦里究竟是出了什么案子呀!不等前台小姐缓过神儿来,就听梅尔低声的命令道: “3603套房的备用房卡借我用一下,立即,马上!” 前台小姐在梅尔的命令之下不敢有片刻的迟疑,乖乖的交出了房卡,梅尔更是懒得多废一句话,她接过房卡之后一扭头便钻进了电梯。梅尔非常怀疑这是别有用心之人的调虎离山之计,但她又没有时间与岳砺进行商议,所以她只能先独自采取行动了,因为她知道岳砺那边很快就会放人,一对儿同居的男女也很难和“涉黄”联系起来,更何况对涉外人员的处理通常都很敏感,如果处理不当会碾成棘手的问题,因此,她不得不先赶回来,查清有没有其他问题,回头在和岳砺着重进行分析。此外还有另外一层意思,由于某种说不清楚的原因,梅尔开始觉得自己在与岳砺独处时的感觉有一点怪异,她不否认岳砺对自己很有吸引力,但是她也知道,这种事情不能允许。 轿厢门朝两侧一分梅尔便迫不及待的跨了出去,她在电梯厅里略一分辨遂找准了方向,于是身形一转变朝着3803套房走去,她边走边掐着手指算了算时间,心说最多不能超过五分钟就得撤离,于是心里一急脚下便走得更加急迫了,犹如虎虎生风的一般,不觉间蹬蹬的脚步声已经传了出去。由于她要去的3603套房的位置正巧就在回马廊的另一边,因此她必须绕着共享空间走上大半圈,才能够到达那套客房的区段。其实,说起这座环球大厦的风水来果然真不一般,除了它的地理位置独特以外,这内部的构造也颇具奇幻色彩,走在其中如果不熟悉的话,感觉就像陷入了迷宫一般。 梅尔刚一拐进那条走廊,隔着七八米远的距离就已经看见了那块门牌,3603,不错,就是这里。梅尔边暗自思忖边快步走了过去,她的手上已经亮出了那张前台小姐提供的备用房卡,梅尔在想:如果忙活了半天之后还是没发现什么异常,又该怎么解释这些奇怪的现象呢?呵呵!难道说是我神经过敏无端多想?如果真是那样,哼!我也真是衰的够呛!梅尔一路嘀咕着边走边想,其实并不代表她心里没跟缺乏自信,相反倒是她的主见导致了她的果断,只是她作为整个行动中的一个支点,没有与整套链条接通贯连,从而才导致了她的疑虑丛生看不清个所以然。 梅尔在门前站定,手拿着房卡轻轻的掂了掂,随即就要往门锁的感应器上贴,就在这时一只大手从她的背后伸了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同时,另一只手迅速的捂住了她的嘴。梅尔一惊正要挣扎,不料,一个声音贴近她廓低声说道: “别乱动,不要声张!” t市警局 岳砺不露声色的盯着面前的这两个人,心里想道:这个日本人还真他妈能装,明明就是皮肉买卖金钱交易,可这家伙却能演得恩爱情长,好像泰坦尼克号上的大情人一样,唉!真不知道这个家伙到底是怎么想的,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外形长大粗了点,所以就开始侮辱我的智商啊!可是,唉!还真的不能戳穿他的这个鬼伎俩,也只能由着他的性子演呗!唉!愿意咋样就咋样,反正拖够了时间我就下班,回家也许还能睡他一会儿。可当岳砺一想到回家的时候,他的情绪立时变得低落了许多,是啊!他有一个漂亮的老婆,却也是一个难缠的老婆。结婚已经这么多年了,吵架拌嘴已是家常便饭,这让岳砺苦不堪言,有的时候他甚至想:这个家有没有都一样。 简小姐毫无品味的打了个哈欠,从而把岳砺从走神儿的状态当中拉了回来,这已经是她在一分钟之内打的第三个哈欠了,想不到操着皮肉生涯的女人还这么容易犯困,岳砺鄙夷的想,难道说你不都是在夜里上班?怎么到了这里你就开始装蒜?真不愧你姓个“贱”呐!此刻,北岛很体贴的把手放在了那女人的大腿上,嘴贴到她的耳根子上亲了一下,招来了那女人浪声浪气的回应,岳砺忍住作呕的感觉依旧用平静的语调冲着北岛说道: “行了,回去再秀恩爱吧!把你填的表给我看看,如果都写清楚了就尽早回去。” 北岛听了这话仿佛遇到了大赦一样,连忙将手头上的两份表格递到了岳砺的手上,岳砺拿过表格粗略的看了看,正想着好歹挑一两条问一两句装装样,就在这是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于是,起身出了门揿通了电话。电话里的声音让他颓靡的精神为之一振,原来来电的仍旧是公安部的大员滕贤,岳砺仔细聆听着电话里的声音,又一项奇怪的任务落的了他的肩上。扣住保税区来的货车?属于维利.凯特国际贸易公司的货车?车牌号是… 岳砺挂断电话之后仍旧是一头雾水,他不知道滕贤是否因为t市的贪腐大案已经忙昏了头,怎么这一宿都不让他安稳的睡会儿觉,竟让他干些鸡毛蒜皮的小打小闹,可他现在没时间多想,既然命令已然下达他就得执行,转念一想:这或许是一场大戏当中的一小段吧!整那么清楚干什么呢?领导叫咱咋干就咋干吧!于是,岳砺推门进了询问间,冲着又搂又抱的两个人挥了挥手,说道: “你们两个别这么没皮没脸的,赶紧的,散!” 第四章.黄蜂失忆(1) 38.4.1 中国 北方城市 t市 环球大厦 03:30 当自己的嘴巴被人从后面捂住的时候,梅尔的第一反应就是伸手摸枪,当时她脑海里的第一反应就是遭到了暗算!但是,还没等她的手触到枪柄,那个熟悉的声音就在耳畔说道:别乱动!于是敌意在一瞬之间便消除了,但是紧张的心情却丝毫也没有减弱,梅尔大气未出一声便顺从的跟随钱放退到了消防通道,到了这里她才长长的舒了口气,原来,她被钱放的那只大手捂到几乎都要窒息了,如果他再迟一会儿撒手那么梅尔怕是要憋晕过去了。钱放不声不响的看着梅尔把气喘匀,这才压低声音询问道: “干嘛这么冒失呀!难道不怕打草惊蛇吗?怎么我一会儿不在你就沉不住气呢!” 梅尔的钱放这么一说不觉有一点难为情,的确,他们合作了这么长时间,钱放可没少提醒她这点,梅尔也并非不想改善,但是全怪性格使然,说到底还是一个急脾气。钱放一见梅尔情绪低落怕再伤了她的自尊,于是赶忙岔开话题说道: “我们别在这儿耽误时间了,走,跟我去个地方瞧瞧,包你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梅尔满腹狐疑却又不知此话从何说起,只是恍惚觉得他窥知其中端倪,于是问道: “这段时间你跑到去里去啦?是不是发现了什么问题啊?快说说看,我们到底去哪儿?你说的收获又是指的什么呢?” 钱放知道自己刚才的话已经让梅尔听得一头雾水,如果再这么三言两语的搪塞怕是越说越糊涂了,于是,他做了个手势止住了梅尔的追问,然后,低声说道: “先别急着问,现在只管跟着我走,等出了大厦我在跟你细说。” 梅尔无可奈何的拧紧了眉头,虽然心里急躁可也不好再坚持下去,只好勉强点了点头,跟在钱放的身后闷声不响的下了楼。其实,钱放自己对整个事态的来龙去脉也并不十分清楚,他只不过是在按照命令行事而已,但是这个老“戏骨”在特情一线上的经历实在太多,所以通过一点一滴的迹象猜测出了一个惊人的结果,然而越是猜到了“剧情”的深度,他就越是唯恐哪一步走错,当然面对梅尔这种性格的特工他就更不能轻易的“剧透”,因此,他只好暂押住梅尔心头的疑虑,带着她摸着石子儿过河。 两个人悄无声息的出了大厦的消防通道,随即便隐身在了黑暗之中,钱放担心梅尔性急再问个没完没了,于是有意加快了脚步朝着泊车的方向一路疾走,梅尔懂得钱放的心思便忍着疑惑没再开口,两个人幽灵般的钻进了车里,钱放伸手就要发动汽车,不料梅尔一伸手将他拦下了,看看拖到了这会儿,钱放觉得已经不能不说了。 原来,自从钱放和梅尔分手之后,他便一直紧咬着“雪茄”不松口,令他深感意外的是这个“军方大亨”本该花上大把的时间继续享受他的夜生活,却没想到他没待多会儿就起身离了座。钱放寻思着他这是要去会什么人吧?莫非舒展替他牵线搭桥的事这么快就有了结果?钱放一边思忖着一边跟了上去,谁知竟然一路跟到了环球大厦里头。“雪茄”别处没去竟然一头就扎进了自己公司的写字间,这让钱放大惑不解起来,但他随即想道:“雪茄”跟舒展交待的所谓物流问题是否已经有了结果,如果照着这个方向推断,那么,他们的行动就在今晚! 钱放第一个想到的应对措施就控制住监控室,通过那里可以监视进出整个大厦的入口,于是,他很快便采取了行动,通过前台找到了大厦安保部门的监控室,这便是为何那个前台小姐会感到吃惊了,原来只有她见到了如此之多的国安人员陆续齐聚大厦。很快,钱放就发现了梅尔和岳砾两个人,就见他们一会儿跑到工程部,一会儿又蹿到了公寓里面,最后还竟然带走了公寓里的客人。钱放预感到情况有变,刚想电话询问一下梅尔有什么进展,可就在这时清运垃圾的汽车又进了门,钱放只好暂且放下这个念头仔细的观察起这辆车的动静来。 其实,舒展的行动很小心,他停留的位置和所走的线路都不在监控的范围内,所以钱放始终也没看到有舒展出现在视野当中,垃圾清运的过程也很正常,但有一点却让钱放看出了破绽。原来,躲在汽车驾驶室里的那名“工程师”在与另一名清洁工人从车上往下搬运那只“箱子”的时候出现在了监视的镜头里,但等垃圾清运完毕的时候却直见一名工人上了汽车,钱放敏感的觉察出了问题的所在,但到了此时他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为什么像舒展这样的资深高级特工会跟“雪茄”搅和在一起?并且“雪茄”在接近黎明时分还要返回公司,恰在此时又多出了一名清运垃圾的工人,如此多的巧合难道说就真的没有什么缘由? 钱放第一个想到要告知情况的人就是“财神”,于是,他迅即拨打了申尘的电话,将自己看到情况原原本本的汇报了一遍,但他对于自己的猜测却只字未提,他希望等到“财神”问起的时候,他再表露自己的分析结果。然而“财神”对他的发现并不感冒,似乎还有些反感他的多嘴多舌,所以根本就不想知道他的看法和推测。于是,钱放愈加的谨慎起来,他怀疑自己看到情况已经触动了某个敏感的环节,而这或许是一次非常重大的秘密行动。不过“财神”并没有指责他有什么过错,反而明明白白的指出了他下一步该怎么做,钱放擦了下额头上的冷汗,暗自埋怨自己道:好险!总算你是输棋不输路,如果晚一点再跟“财神”说,真不知道会不会捅出个大娄子! 原来钱放所担心的并非是自己的不谨慎,实际上梅尔的莽撞才最让他不放心。他与梅尔搭档的时间不算短,他对梅尔的性格了解得相当深,说实话他觉得梅尔更适合搞刑侦,如果岳砾同意的话他们应该是很好一对,但是这话钱放不好主动提出来,他担心会给梅尔造成严重的挫败感,但是从她这几天来的表现上看,长此以往怕是真的会酿成大患。钱放决定明天就跟梅尔谈,希望能够说服对方接受自己的意见。但是眼下他必须尽快控制住局面,在梅尔搞砸一切之前尽快将其召至眼前。 此时,“财神”沉思了片刻之后给他布置了一项新任务,要求他尽快赶到大厦附近某条街道的某个巷子里边,守在那儿等候一辆陆虎,而后将车内的一个半盲女人带回局里审讯。这个任务看似简单,但是重点在于巧施骗术不能蛮干,因为这个几乎全瞎的女人不是等闲人物,她就是大名鼎鼎的“渔家女”阮嫱。钱放到了此时已经不言自明了,他要冒充舒展的同伙并以护送出境为借口,将这个女魔悄无声息的拘捕入狱。于是,钱放挂断了电话便要联络梅尔,却意外的从监控镜头里面发现了她的身影。 此刻梅尔正走在夜深人静的公寓里头,如果电话里跟他讲明情况真怕她高声大嗓的吵醒了客人。于是,钱放只好迅速离开监控室一路尾随着梅尔的脚步追赶上去,钱放推测出梅尔要去的客房一定是在三十六层,因她和岳砾刚刚带走了3603的两个房客,所以,他一路疾跑着冲到了前头,终于在梅尔开门之前抓住了她的手,避免了因为一场误会而自捣乌龙。 现在,钱放避开敏感挑选重点大致说明了原因,即:眼下的环球大赛是公安口的一个案子,但那不是国安方面的工作重点,“财神”指示不要再插手环球大厦里的一切调查,尽快返回总部领受新的任务,中途带上一个极为重要的线人,只管安全护送到总部即可。钱放在简单扼要的说明了大致的安排之后,重点强调了以下要素:目前这个线人的情绪极不稳定,所以,无论采取什么理由都由钱放本人掌控,梅尔只管开车不得开口! 梅尔压了压心头的怨气没再开口,她从钱放的表达里面已经听出了不祥的内容,既然已经有言在先她就必须遵守,所以,梅尔收了心头的火气罕见的点了点头。钱放见梅尔难得如此的自我约束,反倒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了,他一边发动汽车一边寻找话头想开句玩笑,但他这个处事如演戏一般的老手,此刻却竟然找不到一个轻松点的话题可以帮他润润喉,于是,他只好尴尬的笑了笑说道: “跟岳砾合作的怎么样?我看你们两个倒是很好的一对儿!” 他说完之后立时觉得不妥,但像弥补已经来不及了,梅尔禁不住脸上一红,扭过头没有吭声,这样一来车里的气氛就更加沉闷了。 环球大厦 商务办公区 雪茄烟的香气透过两扇密闭性极佳的皮面包厢门钻了出来,可见隔壁的办公室里烟草浓度已经达到了相当高的浓度,正在埋头敲打键盘的“操作员”忍不住咳嗽起来,他虽然极度担心老板这么抽下去极有可能会触发烟感报警,但他此刻也无暇顾及了,眼下他手头上正在处理的活计远比引发消防警报还要危险,因他正在设法侵入的是中国军方刚刚投入使用不久的“北斗”导航定位体系,如果他能突破最后的这道防火墙,那么,他就能够同步截取中国军方给与所有战备值班的核常动力潜艇的坐标信息,甚至还有可能获取他们之间通过点对点发送的指令短信。 这是“北斗”区别于gps的一项明显特征,在战时将会发挥出巨大的优势,但此刻,它一旦被攻克却成了它的致命软肋之一,作为正面交锋的一方而言,这就如同站在了对手的身后,亲眼看着他是怎么出牌的,因此一旦入侵防火墙成功的话,他这个无名小卒就不再是一普通的“操作员”了,而是一跃成为操控战场胜败的裁判,这对于“雪茄”团队来说可是个惊天的成绩,他足以帮助“四分卫”重返白宫的国安议席,而将那个光说不练的“深喉”逐出门去。而一旦他突破失利的话,触动了反侦查的警报系统,那么他所在的这个位置很快就会被发现,那样一来也就结局不言自明了。 “雪茄”竟以不受欢迎的人被限期离开,而他这个“操作员”怕是再也回不去了。在中国身陷囹圄,那种滋味想起来都觉得脊梁沟里冒凉气,因此他才不去管什么烟气浓度和烟感报警呢!别引燃了他手头上的这桶汽油才是最最重要的。不过,这个“操作员”对自己的技术还是蛮有自信的,他从上千名程序员的竞争当中脱颖而去就已经说明了问题,所以,他只要是稳定住情绪将脑系开动到忘我的境地,那么,他很快就能让中国人筑起来到防火墙轰然倒地,现在,他正朝着这个方向努力,只要再稍稍加一把力,他就能在墙根地下挖出一条暗渠。 终于,“操作员”发出一声兴奋的叫声,他因为过分谨慎而压低的声音听起来很像是一声呻吟,这种低频率的声谱具有神奇的穿透力,竟然让隔壁的“雪茄”听了个仔细,此刻,他正心急火燎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因为从卡尔.文森号航空母舰上起飞的两架“超级大黄蜂”正在朝着中国逼近,如果不能及时的将“北斗”系统的数据链传输过去,那么他们这一趟跑的就毫无价值,因此,“操作员”压抑许久了的高潮叹息立时就在“雪茄”身上产生了感应,于是,他无比兴奋的推开了房门大步的走了出去,在他的身后积攒了又浓又呛的烟气随即涌了出来,整处在兴奋状态中的“操作员”一口气闷在喉咙里,禁不住咳嗽起来。咳咳咳… 第四章.黄蜂失忆(2) 38.4.2 太平洋 卡尔.文森号航空母舰 03:35 藏青色的海军制服沉静得如同浩渺的夜空一样,它将袖口上的四条金杠衬托得异常辉煌,艾迪.布兰顿舰长一边轻轻的揉搓着那支名贵的石楠根烟斗,一边在不算宽敞的指挥舱里慢慢的踱起步来。随着整个航母战斗群在高于巡航速度状态下的连续航行,他们已经越来越接近中国的敏感海域了,而先期起飞的两架f/a-18“超级大黄蜂”就更是深入到了中国的专属经济区,因此,他不由得担心起自己“钦选”的那两名飞行员来。毕竟今天的中国已非往昔,他们拦截和驱赶的动作也越来越大胆,艾迪可不想成为一个在非战时期就出现战损状况的舰长,这有损他在职业生涯里博取的名望。 显然那两个被戏称作“汤姆和杰瑞”的小家伙都很棒,他们不但飞行技术超群而且配合得也很默契,但是他们毕竟都是非常年轻的飞行员呀!经验不足是他们天生的短板,为此必须依靠精确的信息支援才有可能保得一时平安。然而直到现在为止那所谓的信息支援仍然没有到位,这叫布兰顿舰长如何能够放心得下呢?于是他不断的催促太平洋舰队司令部,要求他们兑现此前做出的承诺,否则,他将召回那两架“超级大黄蜂”战斗机。不过,好在他刚刚提出申诉,就从位于珍珠港的太平洋舰队司令部里传来了消息,他们保证在五分钟之内就能提供来自中国军方的“北斗”数据。 布兰顿舰长稍稍松了口气,他从座位上起身边踱步边盘磨起烟斗来,借此缓解心底的压力。关于“北斗”他了解的不多,换句话说其实是瞧不起。在艾迪的眼中中国的“北斗”与gps相比不过是个既粗劣又简单的东西,它的分辨率能有多高?数据链能够覆盖多远的距离?靠它来实现量子通讯又有多大的成功率?布兰顿舰长不需知道其中的准确数据也能估算个八九不离十,无疑这就好比拿飞机跟蚊子相比,如此之大的差距又能有多大的参考价值?布兰顿舰长真的希望司令部食言,那样的话他就有理由召回那两个优秀的飞行员了,但是事与愿违,他的这个想法刚一出现,通讯官便打来了手势,看来,他们真的侵入到了中国的“北斗”体系。 布兰顿舰长被迫止住了自己的思绪,他现在必须面对这样一个现实,接下来,他和他的航母战斗群就得边参考着转发的“北斗”导航数据边一步一步的朝着中国逼近,而他的两名舰载机飞行员也得依靠截获的“北斗”通讯信息去深入到中国的海防禁区,哦,这可是个风险极大的游戏啊!布兰顿舰长的拇指在暗红色的烟斗上轻轻的摩挲着,仿佛是在等待这个老朋友帮他拿定主意。嗯,最初以为入侵“北斗”的提议只是个不靠谱的注意,所以才派出了两架f/a-18 去做个样子,谁都知道“超级大黄蜂”是除了“猛禽”之外最强的战斗机,再加上两名训练有素配合默契的飞行员,为的也是万无一失,但是,现在真的掌握了“北斗”即联即通的通讯信息,那么… 原来,这项打擦边球的计划是以截取“北斗”导航数据和通讯信息为前提的,主旨还是为了捕捉到正在执行战略值班的战略导弹核潜艇。然而,真正能对潜艇进行有效侦测和攻击的可不是f/a-18战斗机啊!专门干这活儿的应该是反潜巡逻机才对!那么,是否应该立即起飞一架s-3b“海盗”反潜机,好尽速赶去与那里的两家f/a-18会合呢?布兰顿舰长的心里缺乏足够的准备,他甚至并不希望真正能够捕捉到中国核潜艇的踪迹,因为一旦真的发展的了那个阶段,他就等于把自己逼到了墙角里。谁是战场上的第一责任人呢?是他,艾迪.布兰顿海军上校,而可不可以动手打呢?当然不可以,可一旦对方做出了出格的反应又该如何处理呢?哦,这才是他应该考虑的难题。 布兰顿舰长起初的一切安排都是为了防止发生万一,而现在的局面却偏偏到了非要前去主动挑衅,干这种事情可就是他的专业了,如果不能对症下药的排好了阵型,那么一旦发生了战事造成伤亡,他一个海军上校可是要承担责任的呀!布兰顿握着烟斗的手禁不住微微的一抖,心想:不管是不是真的会发起攻击,我都得做得有模有样才行啊!于是,他把烟斗含在嘴里像是在跟老朋友咬着耳朵表明心迹。大约过来十几秒钟之后,他终于做出了决定,就这样,起飞一架“海盗”反潜巡逻机,和两架“超级大黄蜂”组成临时攻击群,不是为了真打只是做戏,到底探一探这“北斗”的底细。 布兰顿舰长想罢随即下达了他的第一道命令:卡尔. 文森号航母上的航空指挥系统即刻连通“汤姆河杰瑞”两架舰载战斗机,将侵入的“北斗”系统数据链超链接至他们的数字屏显系统中去,以便他们能够同步共享中国军方的指挥传导信息。这是一个大胆而革命性的决定,而在此之前,这一做法还仅仅停留在理论的设想里,不过好在军火制造商诺思罗普公司倒是很有远见,他们把这一前置性的设计应用在了这款f-18战机上,经过升级之后的终极版的“超级大黄蜂”已经具备了这种数据共享的能力,因此当机会降临的时候,“汤姆和杰瑞”便有幸成为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这样的机会并非每个人都有,他们仅此一次尝试的亲身体会就能为他们赢得无限商机,单就诺思普罗公司也不会亏待他们,即使他们退役也会享有这家公司的丰厚津贴。 接着,布兰顿舰长发布了第二道命令:立即起飞一架s-3b“海盗”反潜巡逻机,参考两架“超级大黄蜂”的飞行轨迹,利用它自带的声纳频谱等一系列反潜侦查设备提供支持,力争一次探测到中国战略导弹核潜艇的秘密航道,如果这一设想得到实现,那么中国核潜的进出航道就会被清晰的标注在每一艘盟国军舰的海图上,其中最先得到这张图纸的当属日本,同时转交给日本海自的还有封堵中国核潜的任务,到那时,美国海军就会退居到第二岛链,躲得远远的看着中日两国单练,无论谁死谁活美国都是胜者,这招已经在二战的时候用得最熟,那一次不仅撂倒了英法和德意四个欧洲强国,同时也让苏联被打得半死不活,相比起来现在的情况要比那时简单得多,虽然套路还是一个套路,但是场上的队员却要古老得多。 很快,第二道命令便通过舰载机航空联队的指挥官发布出去。布兰顿舰长叼着烟斗俯身在舷窗上朝下望去,就见一架提前从机库升至甲板上待命的“海盗”反潜巡逻机发动了引擎,而后便开始启动朝着飞行甲板的末端缓缓移去。立时穿着各色马甲的战斗值班人员纷纷跑向自己的站位,接着阻焰板竖起蒸汽弹射器滑块回拉到位,漆黑的夜空之下,这只钢铁的怪兽开始露出了獠牙。布兰顿舰长收了烟斗放回自己的衣兜里,转身一把抓起桌案上面的白色军帽便跨出了舱门。守卫在门口的卫兵和参谋一见二话不说便紧跟在了他的身后,他们攀舷梯跨舰桥不觉间三个人便排成了一溜儿,朝着舰岛外面走去。 布兰顿舰长想在“海盗”起飞之前跟机长打个招呼敬个礼,这是他身为一个老海军要树立的规矩,非战时的战斗行动没办法做到绝对公平,因为没有那么多的机会让每一个士兵都在刀尖上面表演一回,因此,不管幸与不幸被选中的那个人一定要坦然面对这一切,而身为他们的长官布兰顿舰长要求自己亲自向他们致敬,他知道这些人中的某些个家伙可能从此再也回不来了,他不能留下遗憾给自己的士兵。很快,布兰顿舰长就在他习惯的位置上站好了,“海盗”的机长透过舷窗向舰长敬礼,布兰顿舰长庄重的举起了手,心里默默的祈祷道:平安回来,小伙子们。随即,他举在帽檐的手用力的向下一挥,“海盗”随即像只巨大的风筝嗖的一下被弹了出去。 太平洋海域 频临中国领海专属经济区 “汤姆”紧盯着面前的液晶数字显示屏打了个愣,他对屏幕右下角上出现的那个新视窗感觉很不适应,虽然他已经是一个老牌的“超级大黄蜂”了,但是在此之前他还从来没用过这种功能。哦,这就是传说中的超链接数据传输系统?他在心里暗自嘀咕着,偷眼瞥了下漆黑的夜空,他发现“杰瑞”的尾焰不知何时由淡蓝变成了桔红,这表明他已经引入了自动巡航的节能系统,通常这样会使飞行的速度减缓下来的。哦,这家伙想要减速的话也不通知一声,难道你想害我一头冲到你前面去吗?难道说你这只老鼠已经被追得厌倦了不成?嘿嘿!这可不成,“猫捉老鼠”的游戏千载不变,而我也绝不接受角色对换,我已经当猫都当惯了,就算给我个长机我也不干。 原来,僚机冒然冲到长机前面是一种很丢脸的事情,它表明两个人的合作出现了裂痕,通常都是为了争夺更为有利的位置而引起的,这在相互尊重的前提下绝对不可能,而它一但出现就意味着双方很快便要分手了,这种现象在舰载机的飞行员里被称作“冒领”。显然长机“杰瑞”并非有意要诱使自己僚机这么做,但他显然也没有意识到,正是他的“疏忽”险些让僚机“汤姆”犯了错误。“汤姆”宽容的笑了笑,随手拨动了一下扳掣也进入了自动系统,跟随长机的动作是僚机的本能,除非他有给长机“剃头”的野心。“汤姆”怎么也不会这么干的,一来他的刀口不够快二来长机的头发也太硬,所以,这种不吉利的事情还是最好别碰。 此刻“杰瑞”也看到了数字化屏幕上面出现的那个分画面,他试着按照培训时学会的做法激活了那个视窗,于是,一个完全崭新的数显界面呈现在了他的眼前,一时间看得他眼花缭乱。稍稍适应了片刻之后,他很快便识别出了那便是常常被提及的“北斗”系统。哦,这帮家伙们呐!他们还真行。看起来脑力劳动者就是比体力劳动者强,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远隔千万里就能侵入到别人家的军事导航定位系统,照这么发展下去,中南海怕是都要被白宫直接操控了,嘿嘿!等到了那一天,还要我们这些飞行员有什么用?还是趁着失业之前多参加几次行动吧!这么一刀一枪的卖几次命,就算是不能搏他个封妻荫子也能捞到个好名声啊! “杰瑞”暗自感慨着自己有幸搭上了最后一班车,于是暗自鼓励自己一定要抓住时机出人头地,但是他在走着心思的时候没有留意,这架“超级大黄蜂”的飞控系统已经接收了一项秘密指令,从这一刻开始起他的f/a-18战机就不再单单听从他一个人的指令了,一个小小的插件系统从中过滤了所有的指令信息。原来,就在他激活了那个分界面上的“北斗”系统后,这架飞机的飞控系统就被强制安装了另外的一套程序,其实这个小小的变化并非没有显现出蛛丝马迹,他的僚机“汤姆”就注意到了尾喷口的颜色变异,但是他们两个人谁也没有在意,正是这个小小的疏忽酿成了一幕惨剧,然而此刻的“杰瑞”还沉浸在他对截取“北斗”数据的喜悦里,完全没有意识到死神正在朝他悄悄靠近。 第四章.黄蜂失忆(3) 38.4.3 中国 沿海海域上空 03:40 万米高空无障无屏呈现出一种深远的意境,暗夜衰微启帐黎明预示着一个清爽的早晨,然而天幕沉重仍像浓墨浸染的一样,若想穹窿大开怕是还要再等些时候。此刻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一刻,宇宙仿佛化身成了一块巨大的海绵,无论声光还是颜色都被它摄取得一干而净,沉沉的如耳目失聪了一般,让人不由得期盼:给我一双千里眼再配上一对顺风耳,戍卫海疆护卫天廷没有它可是不行啊!“铁翼”聂风念随心动禁不住甩头瞥了眼右翼上方的那个庞然大物,顿时他的心里觉得踏实了许多,不由得默念道:嗯!kj-2000,现在就看你的手段啦! 聂风想到这里收了收油门压了压襟翼,让自己驾驶的这款双发重型战机缓了缓脚力,为的是给那架大型的预警机留出一个机身的余地,以免对它的相控阵雷达造成屏蔽。此外聂风也知道这一次不是他的独角戏,此刻正在巡航的至少还有两个中队的j-11战机,他们在kj-2000的身后采用双螺旋的轨迹行进,无论360度范围内的哪一处发现了敌机,他们随时都会像螺旋开花一样的放射出去。这是一个完全崭新的战术队形,是专门针对kj-2000的功能而作的特殊设计。聂风有幸能够参加到这样的阵型当中去,源于他执意要求要驾驶这种国产的重型歼击机。现在,如愿以偿的聂风距离他的梦想又近了一步,因为首批航母舰载机的飞行员即将在他们中间产生。 “呵呵!j-15“飞鲨”这名字起的够有杀气,想想都让人觉得兴奋呐!”聂风想起了战友间开起的玩笑话,他紧绷着嘴角上不由得露出了的浅浅的笑意。“早就听说j-11家族里会诞生出首款的国产舰载机,真没想到这么快就完成了。”“喔!它们之间没太大的差异吧!是不是装上个尾钩就成啦?”“不会吧!你当是孙悟空变猪八戒呐!金箍棒上安个耙子就行啦?”在战友们开玩笑的时候聂风是沉默的,他心里怀着一份愧疚默默的对陈墨说:“如果不是为救我,你本来也该在这里的,好吧!不管要求多严格,这首艘航母我是上定了,兄弟,你未了的心愿,就让我来替你完成吧!” 原来,自从陈墨因伤退役以来,聂风始终怀着一份愧疚投入工作,他知道无论从个人条件还是飞行技术,陈墨都远远高出他很多,如果不是因为那次z-9坠落,他或许早就成为“猛龙”的首批飞行员了,并且,如果有他参加上一次的战斗,或许代价也不至于那么沉重,然而这一切都已经无法再改变,退役之后的陈墨也已沉寂了很久,虽然聂风知道陈墨从事的隐秘的特情工作,但是航母之梦的破灭无疑给了他沉重的打击,聂风因此担心陈墨从此一蹶不振,进而影响了他在新的岗位上做出成绩,于是, 暗暗憋了一口气的聂风发了重誓,非要成为首批舰载机飞行员来报答战友不可。 就在聂风稍退机身让出空间之际,忽然,他面前的液晶数显上的页脚倏地一翻,现出了“北斗”天链传来的最新数据,聂风的精神陡然一振急忙定睛观看时发现,果然是kj-2000的“大圆盘”上有了新的发现。原来,两个从太平洋海面低空来袭的可疑飞行物正在逼近,他们已经闯进了中国专属经济区的空域。聂风一见立时来了精神,忍不住跃跃欲试着想要冲在前面,但他很快便记起了战前部署时特意强调的重点,和平环境来之不易,所以应当尽力维持,遇有挑衅还需智取避免蛮干。这让他想起了不久之前曾经发生的那场空战,以两架j-82换取两架f-22的战斗至今都秘而不宣。 是啊!有了上一次的空战经验,这一次恐怕不会再硬碰硬的直接亮剑了,想想看,近来新装备不断入役势如井喷,说不定会换个玩儿法让他们尝尝鲜。聂风心里想着暂且压住了凛凛的杀气,转而留心起空中指挥所的信息链来,他暗自猜测道:不知在这海空一体的作战体系里是否又增加了什么新的成员?想来也绝不会放弃眼前这么好的试验条件。那么,是使用052d型导弹驱逐舰上的激光武器?还是使用aip的静音潜艇上的超声波毁伤器?或者,直接上电子干扰机,用强电磁干扰压制对方,以软接触来迫使对方不敢逞强!聂风逐一分析了一遍之后,他觉得最后一种最有可能。 不错,就在以kj-2000领衔的巡航编队侧方,悄然飞行着一架浑身长满了尖刺的涡桨型飞机,这便是利用y-8平台建造的一种电子干扰机,它的明显特征便是布满机身的“刺儿头”以及机头下低垂着的“大鼻头”。这种“软杀伤”的飞行器在西方的空军序列里早已经不是什么新装备了,它们不仅普遍装备了部队并且在实战当中得到了频繁的使用,但是,后来居上的中国空军所拥有的这款“刺儿头”却完全不同,它不等同于普通的电子干扰机,特别是在与“北斗”实现了数据链的互通以后,它就更是有了不一样的杀伤力,在一环扣一环的作战体系当中,情报和圈套的悄然组合促成了它大显身手的这一刻。 此时,“刺儿头”内的气氛空前紧张,粗看起来会简单的发现,舱内到处都是整齐排列着的屏显,似乎有种空中网吧的感觉,只是这些个pc终端可都不一般,从数据到画面无一不在频繁变换,虽然那些机组人员全都安静的坐在各自的战位里边,但是他们脸上的表情却一点也不悠闲,他们目不转睛的神情里面流露出军人的勇敢和智者的内敛。他们现在所做的每一步都是预定战术中的每一环,而当水到渠成的时候就具备了有效攻击的最终条件,而在此之前,他们必须耐心细致的执行预先制定好的作战方案,因为在他们的后方基地里,还有一个特别小组在做着最后的铺垫。 国安局 特殊网战小组的秘密工作站 室内的光线很暗,再加上低垂的帽檐,因此完全看不清“财神”的脸,但是他紧闭着的嘴唇却足以反映出他此时的神情来。是的,眼前的这个时刻的确敏感,它不仅关系到一次特殊条件下的空战,而且也关系到“潜水泵计划”的进展,因此,时机的把握就成了成败的关键。要不然,“财神”也不会亲自到网战工作站来露一把脸,要知道他是很在意自己这张“脸”的,他的工作要求他必须以不同的面孔出现,而多一个人认识他无疑就多了一份危险。然而,为了“闲写手”精心设计的这道菜,他甘愿亲自操刀做好这顿饭,从而确保整个计划能够执行的圆满。 四个“黑客”都是朝气蓬勃的年轻人,看着他们沉稳的做着如此枯燥的工作,“财神”从心底里感到欣慰。在他看来,年轻“黑客”们的技术完全不用他担心,只是实施每一步的时间才是他要严格把控的,这是他经过了严格考量之后才决定要做的,因为一但火候把握的不准确,那么就有可能让一个逼真的欺骗露了馅儿。虽然在技术层面上“财神”是个门外汉,但是在战术技巧上他可是个大师级的导师,因此,只要这四个年轻人按照他的命令按部就班的执行,那么,这个欺骗计划的实施基本上就是稳操胜券。然而,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了,“财神”的体力快要接近极限,但他还是以非凡的毅力坚持着,以确保对手能够吃到可口的这一餐。 原来,舒展巧送上楼的那套尖端设备已经开始正常的运转了,并且在“操作员”的娴熟控制下它也“成功”的侵入到了“北斗”的数据接收体系中去,几乎同时,那套尖端的中继转发设备便发挥了它另一半的作用,它把截取到的“北斗”数据同时传送到了太平洋舰队司令部的信息中心,而后,两架“超级大黄蜂”的飞行员便从数字屏显上看到了超链接所显示的画面,并且其中的一架已经激活了读取“北斗”数据信息的功能键。于是,预先设计好的全部功能几乎都在一个时间里得到了实现。现在,只等着另外一名飞行员作出确认,只要他也像同伴那样触发数显屏幕下方的提示键,那么整个作战体系的数据链就与“北斗”形成了互通互联。 但是,无论是“操作员”还是“雪茄”都没有发现,他们侵入的并非是真正的“北斗”系统,而是眼下由这四名年轻的网战队员制作的一个虚拟环境,因此,当那两架“超级大黄蜂”的飞行员在试图按照截取的“北斗”数据去指导作战的时候,他们就不可避免的掉进了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里面。从那一刻开始,这两架“超级大黄蜂”的命运几乎就掌握在这四个“黑客”的手里边了,他们通过所谓的“北斗”数据链提供的指导信息,将会把他们引向另一个世界,只要“汤姆和杰瑞”相信他们看到的数据,那么这个骗局也就美梦成真了,这就像是两名小偷虽然翻进了人家的院墙,却不认识出来的道一样,如果他们老老实实呆在家里的话,又怎么会有如此的遭遇呢? 这是一个一箭双雕的圈套,它的意义并不在于借此来严惩来犯之敌,其更重要的意图是要达成那个“潜水泵”所要求的目的。如果从整个战略层面上分析,其实后者具有更为深远的意义,这看似是在布下粘网捕杀害虫,实则是为了确保明年的好收成。所以,“财神”才倾注了自己的全部精力来亲自操盘这样一个行动,事实上此刻他的神经已经绷到了快要断裂的程度,但是,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没有让紧张的气氛进一步的加重,因他不能让年轻的“黑客”们承受过多的压力,他宁愿在大厦将倾之际一力独撑。 然而,这个圈套一定要做的要非常逼真才好,它不仅要能骗过那两个飞行员,更要让他们的遭遇看起来就是一场空难。否则,舒展的“物流工作”就等于白干了,他想借此功绩达到的目的也就自然变得无法成立。所以,“财神”最最关注的那个点就在这里,现在,如果不能消除这一步之遥的差距,其结果也就等同于相隔万里。时间在一秒一秒的过去,“刺儿头”与“超级大黄蜂”还在不断的靠近,而那位“超级大黄蜂”的飞行员却还没有激活他命运的转折键。这是个什么样的飞行员呢?难道他比常人多长了一个心眼儿?哦,这只该死的大黄蜂!我的整个计划不会折在你的手里吧!“财神”想到这里,他的手也禁不住微微的有些颤抖了。 第四章.黄蜂失忆(4) 38.4.4 国安局 特殊网战小组的秘密工作站 03:45 嗡!昆虫振翅般的蜂鸣微弱到了仅如脉搏一般的跳动,它在机组风扇的噪声背景之下显出异乎寻常的急迫,但很快即被湮没得一干二净,若不是肌肤的亲自感受根本不会留意到它曾经飞临过,但是,这在“财神”听来却犹如隆隆的战鼓不停的鼓噪轰鸣,他知道这是联合指挥部在催促:陷阱布置得怎样了?前线的y-8已不能再等! 紧张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沾襟的冷汗和颤抖的手令“财神”自觉是一种耻辱,但眼下的形势确已到了迫在眉睫的地步,即使是神也有束手无策的时候,更何况他仅仅是个普通的老人呢?“财神”的脸上微微一怔,但只是转瞬之间便恢复了平静,他把手慢慢的探进怀中,摸着那部微振的手机思忖着该如何回应。 这是一个被放大了的过程,真实的说来也就是十几秒钟,但是在这短短的瞬间里的确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不仅浓缩了各有特点的脾气秉性,也凸显出了两代人面对压力时的不同反应,恰巧是这不经意的规整体现出了经验与精力互补的优势特征。然而对于“财神”而言,这一刻的打击真可谓沉重,他不得不面对那个尴尬的字眼:年龄。 就在“财神”万分紧张的摸着手机,面对“联指”的问询手足无措的时候,那四个年轻“黑客”之间的简单对话却给他提了醒。忽然之间,他僵滞的大脑里面灵光一闪,受困的心也不由得灵机一动,于是,他已经抓在手里的手机又放下了,任由它像只心浮气躁的蜜蜂那样嗡嗡的响个不停,而他的念头却已然转向了另一个陷阱。 “这个界面是哪个家伙做的?简直跟国产游戏一样的呆板。” “别抱怨了,没准就是你同窗做的呢!嘿!也许是你师妹也说不定!” “说话真没谱,说是我师弟还挨点儿边,就凭我师妹那么漂亮能做出这水平?” “得了吧!做it的女生能长成啥样儿啊!嘿!我们也不是没见过…” 嘻嘻!四个年轻的“黑客”窃笑着,他们完全不在意眼下正处在怎样一个关键的时刻,然而,正是这种无拘无束的轻松宛若一阵清风,一下子吹散了笼罩在“财神”心头的阴云,令他茅塞顿开重现出他惯有的那副“神态”来。他禁不住在想:是啊!想必那个迟迟没有激活诱发触点的飞行员也应该是一个年轻人吧!他们这一代人对于游戏的喜爱应该不会有例外,如果,给那个触发键装饰成一个熟悉的游戏触点,那么,下意识激发出来的反应,会不会让他做出激活的动作呢? “财神”的想法如同电光火石一般的闪过,脑海之中闪现出来的画面就仿佛跨越了高度和距离的阻隔,一下子将那架“超级大黄蜂”座舱内的情形清晰的反映出来。此刻,蜂翅振动的声音仍然连续不断,“财神”已经没有时间考虑再三,于是,他打断了“黑客”们的说笑,一脸神秘的表情说道: “有个小问题来考一考下各位,眼下最流行哪一款游戏,可以让玩家一见就忍不住去点击,请注意,我是指可以促使人下意识就去触发的那个…小玩意。” 黑客们立时停止了说笑,其中有三个家伙不等“财神”把话说完,便立即开口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表明了他们的智商和悟性全部属于上乘,更体现出他们的青春激情正在蓬勃上升。“财神”专心致志的听着,他试图能够从这些年轻人的建议当中得到启发。此刻,怀中“小虫”的翅膀还在呼扇个不停,而“财神”大脑的转动速度却比那振翅的频率还要高很多,时间在这一刻里被稀释了,仿佛一簇上好的普洱正被开水不停的加注,它令“财神”脸上的“神”情渐渐淡去。 忽然,一直坐在边儿上沉默不语的那个家伙举起了他的手,“财神”用眼神压制住了热议正酣的三个人,沉声问道:“怎么,你有什么不一样的想法吗?” “财神”说话的声调不高,但是语气里却充满着期待,他听了那三个“黑客”的意见,但是没有产生有创意性的灵感,而且时间不容他拖延,因此,他把最后的希望留给了这第四个年轻人。就见那人高举着的手单单竖起了一根食指来,而他此刻却紧闭着双眼,无疑他还沉浸在灵感的初始阶段,但这足以让“财神”相信他的这个创意绝不一般,于是,他把“神”情挽留到了最浅的层面,只怕是那个家伙一开口就让他的希望破灭,随后那股“神”起也会跟着倏地不见了。 “您是想让对方一见到那个图标就不假思索的去点击,对吗?哦,当然,除了它之外,还有那款游戏能够令玩家神魂颠倒到这一点?只是,那画面有点…不雅观!” 那个家伙梦呓般的说到这里的时候,其余三个随即爆出一阵嬉笑声来,“财神”顿时明白了那个人的意思,这让他的眼前一亮“神”情随即恢复了自然。他在心里呵呵一笑想道:老朽啊!真是老朽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啦!这么浅显的道理怎么竟然没想到呢?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也是情理使然,就算你明白其中的道理,可你有怎会知道有那么一款游戏,显然画面不堪却有那么多人喜欢呢? “财神”迅速调整好自己的心态,随即开口问道: “就如你的推测,如果将那个触发诱点换成你说的…那个图案,需要多杀时间?” 听了“财神”的问话,那个年轻人放下高举起来的手,不假思索的应道: “小菜一碟, 眨眼就完。” “财神”的“神”色一灿,稍稍思忖了一下,随即说道: “那么…好吧!立即就干!” 中国专属经济区海域上空 “汤姆”忧心忡忡的瞟了一眼飞在前面的那架f/a-18的尾焰,迫不得已的再一次收了收油门,身为僚机他玩儿这种猫追老鼠的游戏已经很多年了,对于“杰瑞”的各种不俗的表现他早已经烂熟于心了,因此,即使他此刻满心疑虑却也能够应对从容,这是作为僚机飞行员的本分。这好比配对说相声的两个人,逗哏的演员不按套路出牌的现象很多见,而负责捧哏的演员就得学会拾遗补漏见缝插针,而绝对不能抵制甚至埋怨,这样配合起来的两个人才能默契的好似一个人,“汤姆”此刻就是抱着这样一个心愿,无论“杰瑞”跑得快与慢,他都会紧随在他的身边不差半分。 数显上的那个小窗口已经出现了好半天,“汤姆”却懒得伸下指头去触动它,因为“汤姆”始终有个情节藏在心里边,他认为自己作为配角不该操太多的心。往前看有“杰瑞”,往上看还有更高阶的长官,即便那是“北斗”的传输数据又与我何干?有了这种想法的“汤姆”便对那个触发图标没了兴趣,再加上他此刻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杰瑞”的身上,因他觉得这只狡猾的小老鼠今天表现得有点飘飘然。他怎么能在中国的专属经济区的上空玩儿低速呢?难道说你就如此藐视中国的空中预警系统确信他们发现不了咱? 就这样,“汤姆”在谨慎却略显消极的念头只配下,已然追随着“杰瑞”深入到了中国专属经济区海域上空一百多公里远的距离,而“杰瑞”身为带队的长机正是参照着数显上面传输的“北斗”数据,一步一步的搜寻着处于战备值班的核潜踪迹,正是因为有了“北斗”的指引,他才坚信那个庞然大物逃不出他的手心,但他却忽略了这样一个问题,自从他激活了那个代表着接收“北斗”数据链的触点开关之后,他的“超级大黄蜂”就在“北斗”的指引下做着自动飞行,这让他一度颇感清闲,却无暇考虑自己是否还能够收回对这架战机的操控权。 此刻,数百公里开外的y-8电子干扰机已经忍无可忍,如果再这么拖延下去它就会被这两架“超级大黄蜂”发现,现在它们之间所处的相对位置正是实施干扰的最佳距离,因此y-8的机长不得不再三催促“联指”同意他们采取行动。由于等不到“财神”的明确回复,万般无奈执行的“联指”只得同意了y-8的干扰请求,于是,同意实施干扰的指令一下达,已经摩拳擦掌等候了半天的机组人员立马来了精神,只听机长一声令下,首轮电磁干扰波便呈扇形瞬间覆盖了两架入侵的f/a-18的飞行轨迹,一场电磁攻防战在尚未实现理想状态的情况下突然展开了。 “杰瑞”只觉得屏显上的数字突然变浅,跟着三面屏幕全被雪花占满,“杰瑞”的心不由得往下一沉,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慌乱来,其实,电子干扰是他们熟悉的攻击手段,电磁环境下的作战科目不仅常练并且也经历过实战的考验。“杰瑞”身为长机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表率,因此他毫不犹豫的启动了抗干扰的程序。 f/a-18是当今世界上最先进的三代机,除了不具备隐形功能之外,它几乎可以藐视所有的对手,更有改装过f/a-18“咆哮者”的经验,因此,面对中国的电子干扰他无须过度紧张。“杰瑞”抬起手来,噼里啪啦的在数显屏幕下的操控台上一通乱点,随即便显现出了明显的效果来。就见刚才还是雪花闪烁的屏幕上,渐渐的恢复了原有的清晰度。“杰瑞”的脸上闪过一丝冷笑,心说:跟我们玩儿这套,你们还是初级班! 与长机上出现的状况相同,“汤姆”眼前的屏幕也一度被雪花占领,他没有像“杰瑞”那样迅速的采取抗干扰的模式,而是快速的调整了一下飞行的姿态,他将自己巧妙的躲到了长机的身后,果然如他所愿,干扰的效果减弱的非常明显。“汤姆”得意的笑了笑,心说:这点雕虫小技在我们看来只不过是一盘小菜,知道我们在训练的时候都是怎么练的吗?那干扰的强度是眼下的好几倍。 “汤姆”的讪笑刚刚在眼角闪现,突然,第二波次的干扰便不期而至了,他面前的屏显上一下子变成了全白,坐标显示以及雷达数据全都消失掉。“汤姆”略微感到了一丝紧张,但他并不十分担心,毕竟他的抗干扰系统还未打开,因此留了一手的“汤姆”再次调整了一下飞行的姿态。他把座机往长机的身后又靠了靠,随即,干扰的效果也随之衰减下来。“汤姆”看了看前面平稳飞行中的那架“超级大黄蜂”,由衷的感谢“杰瑞”的忠厚。 “汤姆”想象着“杰瑞”的脸上一定挂着满足的笑容, 因为他用他宽阔的肩膀替小弟撑起了一道安全的屏障,“汤姆”忍不住在想:老兄,你就跟一个宽厚的长着一样,遇到难处总是敢于担当,小弟我真的是感激不尽呐!为了报答你的友情,除了女友之外的一切我都愿与你分享。“杰瑞”很滑头的发了一个的无需兑现的誓言,其实还在耍单的“汤姆”也没什么好拿来分享的。 “汤姆”见自己只不过耍了点小聪明就轻易过关,于是止不住得意洋洋起来。他瞥了眼渐渐变得清晰透亮的屏幕禁不住有些手痒。脑海里莫名其妙的涌现出一个奇怪的念头来:事事都顺的时候代表财运就旺,要是趁着手气最high的时候玩儿一盘…就在他的想法一闪而过的那一刻,突然,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图标跳了出来,一下子占据了那个代表着“北斗”数据链的小小窗口。 哦,拉丁美女坐对桌,啊哈!这正是我最喜欢的!“汤姆”几乎不假思索的伸出手指去点击那美女的前胸,瞬时,哗!的一闪,小窗口立时亮了起来。“汤姆”自嘲的笑了笑,暗自揶揄道:原来,中国人也好这一口!“汤姆”想罢随即集中起精力来,他知道自己的危险处境,因此,无论是情趣也好还是杂念也罢,总之现在不是走神儿的时候,还是集中精神跟进长机为好。 “汤姆”的走神儿只不过是一瞬间,细算起来只在数秒之间,但是却决定了这对儿患难兄弟的命运,他下意识的轻轻一点,触动的可不是美女的前胸,而是落入了“黑客”布下的陷阱,从那一刻开始,他驾驶的这架f/a-18“超级大黄蜂”便不再为他所控,而是操纵在了那四个中国“黑客” 的手中。 第四章.黄蜂失忆(5) 38.4.5 中国 北方城市t市 03:50 拂晓时分的城市最是静寂,远近都看不到一个人影,蒙蒙的天空里已经现出了微明,厚重的天幕也开始退去,渐渐显露出来的街景衬得路灯都不再亮丽,浑沌的景像还不如夜深时分来得清晰。视野里所见的一切都是模糊的,显现不出原有的色彩来,就好像做旧了的照片一样诡异,隐隐的流露出一丝神秘。无疑这是一个的奇迹多发的时刻,无论你所见所闻的有多么离奇,也不必因此而感觉不可思议,相反,好奇却成了鼓励你坚持下去的动力。 钱放在板直的椅背上轻轻的挪动了一下身体,想让颈肩处的酸痛稍稍得到一些缓解,不料,他的这个微小举动却触动了梅尔的情绪点,惹得她把一肚子的怨气全都释放了出来,未说出口的潜台词显然是:怎么,你也有坐不住的时候啊!梅尔借着钱放的动作长长的叹了口气,呼吸重重的穿过鼻腔发出了类似于打鼾一样的声音,钱放无声的咧了咧嘴把笑意藏在了心里,梅尔意识到了他的这个反应,心说:怎样,我就是个女汉子,你想拿我怎的!她狠狠的瞪了钱放一眼,却并不打算开口质问对方一句,虽然情绪是情绪,但她知道老“戏骨”的做法总有他的道理,因此决定继续等下去。 其实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等待之后钱放也开始变得心里没底了,他在心里反复的核对了“财神”布置给他的任务,哦,时间和地点都没错呀!怎么还不见那辆路虎出现呢?原来,钱放和梅尔出了环球大厦之后便上他的车,然后三拐两拐的来到了“财神”指定的地点,他们把汽车停在了昏暗的隐蔽处,考虑到凡牵扯线人的事情都很敏感,所以他们没有贸然下车更不打算四处转悠,于是,很自然的便是默默的坐在车里等待着。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一刻多钟,然而那辆约好露面的路虎却始终都没有出现。于是一肚子情绪的梅尔便开始坐不住了,她对这种半遮半掩的工作方式已经无法忍受。 钱放当然还要努力坚持着,如堕迷雾一般的局势他以前也曾经历过,如果说他积累下了什么经验的话,那么归结起来其实也就是简单的两个字:耐心。而他当然也有他自己的感受,有牢骚自不必说,但久而久之之后也就变得释然了很多。他想既然不能多问,不如就把嘴巴闭紧,相信总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然而这种被动的局面无疑让他丧失了主动性,缺少了积极的思维之后他能做的就只有坐守原地的苦等,却不敢做丝毫的机动。但是这样一来难免不会迟滞进程,同时也让整个行动充满了不确定性。 “财神”安排的事不可能这么不靠谱啊!那位老先生从来都是雷厉风行,为他工作的人也都是同一个作风,说出来的话就是板上钉的钉,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钱放想到这里他的脑海当中闪电般的晃过一个情景,正是舒展与“雪茄”会面时的奇怪表情,于是想道:哦,“暗翼”舒展是个什么人物啊!绝对是吃过见过的特情精英,他单独会见“雪茄”的本身就是一件很诡异的事情,再加上“财神”又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出来挡横,哦呵!这种现象里面可就有了不少的内容啊! 将“财神”的干预与“暗翼”的表现联系起来之后,钱放很自然的就联想到舒展的神秘失踪,他想道:为什么自他与“雪茄”分手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而顺藤摸瓜的梅尔和岳砺却步步都踩了空,难道说:这真的是“财神”使得障眼法?我们在茫然之中搅了局却还不知情,哦,这是“财神”使出的调虎离山之计吧!为的是给我们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离开那座大厦,好给舒展腾出空间来采取行动!钱放想到这里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他意识到了“财神”正在支持舒展进行一次瞒天过海的大举动,于是他禁不住轻轻的哦了一声。 就在钱放若有所悟的那一刻,梅尔做出了一个异乎寻常的举动来,就见她伸出手去快速的打开了车门,更不等钱放开口阻拦她已经闪电般的跳了出去,跟着变掉头往车后跑去了。钱放的心不禁陡然一惊,暗叫一声不好!随即也跳下了车跟着便撒开腿追了上去。直到了这会儿他才注意到,原来,就在自己车子的后面大约一百米左右的地方停着一辆路虎,而他显然没有注意到这辆车是何时停泊在那里的。 糟糕,怎么会如此大意,车都停在那儿半天了却没有发现,还竟然让梅尔这么个冒失鬼抢在了前头,如果“财神”在场的话,自己的这种状态是绝对不能被接受的。钱放一边懊悔的自责着,一边迈开步子快速的追了上去。但此刻梅尔已经将他甩下了大约十米之遥,以梅尔的短跑速度钱放是无论如何也赶不上她的。看着眼前的情形迫不得已的钱放正想开口提醒梅尔,不料,就在这个时候那辆路虎的车门悄然打开了。 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妇哆哆嗦嗦的下了车,从钱放的角度看过去能够明显发现她的视力不足,因为她张开的双臂以及摸索着的手始终不离车身的左右,而她起初伸向车外的脚还曾经小心的试探过。哦,难道说这就是“财神”所说的那个线人吗?看她的视力这么弱并且腿脚也不利索,或许只有这样的“高人”才与“财神”的标准相吻合。钱放暗忖的时候不由自主的产生了一种轻视的态度,不用说这显然是他对“财神”故弄玄虚的一种报复。 其实,说起人的心理来我们不得不承认,那真的是一种非常非常复杂的隐性活动,他不涉及人的品格和道德,仅仅是种情感和情绪的自然反应,梅尔的积极反弹是其中的一种,而钱放的消极怠工则是另一种,虽然他们都是勇敢而忠诚的特情战士,但是也总会有想不开的时候,特别是当他们遭遇了冷落或是怀才不遇的时候,这种心理就特别容易露头,这种情绪此前在舒展的身上也曾经出现过,但是只要给他们时间调整,这种思想疾病都能自行痊愈的。 但是,这两个人的发病期却选在了错误的时候,这无疑导致了本不该有的结果,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如果事事都能一帆风顺的话,那么中国的崛起也就无需耗费这么长的功夫!由此也充分反应出了对手的狡猾和凶狠,他们对于反华事业的坚定超出了我们的想象,甚至比起我们有些人的意志来得还要顽强,然而邪不侵正是改变不了的自然规律,无论敌人再怎么凶狠最终也是逃脱不了覆灭的命运。但眼下,阮嫱还是有着放手一搏的机会的,当梅尔和钱放受到了各自情绪的干扰放松了警惕的情况下,“渔家女”幸运的取得了扳回一分的机会。 原来,舒展考虑到自己正在执行的这项任务事关重大,因此,绝少暴露在别人的视线之中是他的首选条件,由于有了“财神”的暗中帮忙他的这个条件才得以实现。他想:既然“财神”派人来“接应”阮嫱,那么,他们就应该能够保证在阮嫱不知情的情况下将她秘密押送到看管的地方。这是一个很有价值的敌方情报人员,处理好了的话可以从她身上获取很多的情报来,因此,他在看见了钱放泊在百米远的车之后,便安抚了阮嫱几句,告知她坐在车里安静的等待,接应的人员很快就会到来。而后便下了车匆匆往环球大厦的方向跑了回去。 出乎舒展所料的是,他泊车的整个过程竟然没有引起钱放和梅尔的注意,正在闹情绪的这两个人失去了扮演接应人的机会,从而让这个原本可以很顺畅就走完的接应之路充满了荆棘。阮嫱在舒展走了之后又苦坐了十分钟左右,却没见到一个赶来接应自己的身影,要知道一个盲人的心里可是十分敏感的,深陷在黑暗里的的几分钟足以造成她对舒展的不信任,于是,她便擅自开始了行动。 她的手在驾驶盘上来回的摸索着,她想靠着微弱的视力发动这辆路虎,她想趁着这黎明前的街道上没有行人,凭着自己早年练就的本领,就算是闭着眼也能开出一段路程,寻机先找个安身之处暂时藏起来,然后再联系朱茂田想办法处理后面的事情。但是,阮嫱一伸手才发现,舒展并没把钥匙留在车上。阮嫱在心里骂了一句,早已经发芽的疑心随即陡长,她在那一刻里一下子明白了,哼哼!原来,竟然是这样! 怒火中烧的阮嫱于是放弃了幻想,她开始在汽车的驾驶盘下鼓捣开了,她先是打开了电路箱,然后摸索着抻出线头来想接通点火装置,无奈她的视力实在不顶呛,鼓捣了半天也没找准到底是哪两根线能够把车打着。可是,她在驾驶窗前来会活动的身影整出的动静可不算小,不期惊动了前面车里的梅尔,不管怎样还是梅尔年轻,她通过后视镜终于在这条静寂的街上察觉到了某种活动,于是她定睛再看时才发现,原来,在自己的身后竟然早已经停着一辆路虎。 梅尔虽然发现得早而且跑得也快,但她仍旧是把这个眼神儿腿脚都不灵活的老妇当成了线人,因此,她对阮嫱毫无戒心,并且越是靠近对方越是被对方的艰难举动所牵扯,她恨不得立即跑到近前伸出手去帮她一把,而此刻钱放也正处在大意之中,他只是担心梅尔会大呼小叫的惊动了左右邻居,却根本没往更坏的方面想。是嘛!“财神”的线人那还能有错吗?况且远观那女人又老又笨,自己连站都站不稳,又怎么可能会构成威胁呢?于是,不测就在这一瞬间里发生了。 梅尔一如自己所想的伸出了手去,第一次接触就扶助了阮嫱的手臂,她认为这是一个盲人最先感知外界的部位,如果过于靠近会让对方产生恐惧,但是梅尔不知眼前的这个老妇并非一般盲人,她的手段可是高出梅尔好几倍。此刻,阮嫱已经对舒展所言产生了怀疑,加上梅尔鲁莽的接触更是让她确信,所谓的出逃就是一个骗局。于是,心狠手辣的“渔家女”毫不犹豫的展开了反击。 就在梅尔的两手刚一搭上阮嫱的两臂,阮嫱的身体便顺势靠了上去,其实她的体重没有多少斤两,对于年轻力壮的梅尔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她只需稍一用力就能将阮嫱扛到肩上,但是面对如此羸弱的一个老妇她怎么能那么做?梅尔的心思是想背起阮嫱来,然后把她送回到路虎车上。于是她用肩膀撑住了阮嫱,而后慢慢转过身去竟把自己的背部暴露给了对方。阮嫱一见自己的计策得逞,于是毫不犹豫的采取了行动。 阮嫱的徒手格斗术是出了名的,她曾经在出任教官期间让广濑吃了不少的苦头,这足以表明了无论是力量还是身手都能与男性相抗衡。而眼下她虽然已经年事已高体力衰弱,但是当面对梅尔这样一个年轻力壮的对手时,她仍可以依靠特殊的技巧拔得头筹。就在梅尔一转身的功夫,阮嫱的两臂也顺势跟着转换成了阴阳手,她的右臂在前左臂在后,像把钢钳一样的卡住了梅尔的脖子,梅尔初时觉得不舒服,但她从没想过这样一个年老的女人能够对自己下手,所以没有在即刻做出反制的动作,因此失去了反败为胜的最后机会,而这个时机一过阮嫱的力量便立即施展开来了。 阮嫱用她的右臂的臂弯卡住了梅尔的咽喉,同时她的左臂施加压力用臂肘狠顶梅尔的颈骨,只要她的这招儿一使出梅尔定然没救,要知道人的中枢神经都集中在了颈椎这个狭小的地方,它的脆弱程度连一根筷子都不如。梅尔就感觉一阵刺痛从颈部传来,心里暗叫一声不好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施展身手了,她只觉得头晕目眩肢体麻木手脚像灌了铅一样的沉重,呼吸停在了胸口颌骨下部上下断裂连贯不通,从她知道自己中招开始超不过三秒钟,她的意识便已经开始飘忽神智不再清醒了,很快,便松了双手屈下膝去,像摊泥一样的瘫软下去。 砰!砰砰!连续响起的三声轻微的枪声终止了“渔家女”的暴行,钱放在奔跑当中看见了阮嫱施与杀手的全过程,但他没有立即举枪射击,而是边跑边给手枪装上了消音器,为的是不知于引起周围居民的注意,他知道因为自己的大意已经干扰了舒展的行动,如果再把眼前的这一场景演变成为一个公正视线下的案件,那么,“财神”的苦心经营势必全部落空。因此,他不得不冒着梅尔被杀的危险,坚持到了按好消音器之后才对着阮嫱射击。 第一枪打中了阮嫱的脚踝,因为这一刻梅尔的遮挡他无法直视阮嫱的头部射击,第二枪打在了阮嫱的肩膀,由于梅尔的颓然倒地从而亮出了阮嫱的侧翼,第三枪则准确的击中了阮嫱的头部,弹着点在她眉心的正中却是从四十五度角射入,而后从耳朵根后贯出。阮嫱绵软的倒了下来,钱放没有即刻就跑过去,而是蹲踞在地听了听附近的动静,还好,刚才的交火没有惊动周围的居民,现在,必须尽快带走阮嫱的尸体,并且还要尽快将梅尔送去医院急救。钱放迅速的收起了枪,脚步踉跄的跑向了倒地的梅尔,当他抱起梅尔尚温的身体时,泪水经不住打湿了眼眶。 第四章.黄蜂失忆(6) 38.4.6 中国 专属经济区海域上空 03:55 一颗黄豆粒大小的汗珠悬在了他下颌的突出处,颤颤巍巍的炫耀着饱满和黏度,它从额头上一路淌下来经过了漫长的路途,却也从晶莹剔透积累成了饱满厚重,全只因这里面包含了他的疑惑和惶恐。是的,自从他下意识的触动了那个诱人的“北斗”图标之后,他就开始觉得这架“超级大黄蜂”的飞行姿态变得有些飘忽不定,似乎全重接近三十吨的这款全能战机已经不在他的手中,而他也仿佛从一个飞行员突然变成了一名乘客。他在心里嘀咕道:我靠!我不会是中了什么圈套吧! “汤姆”忍着内衬黏身的闷热试着动了动操纵杆,哦,还好,飞控系统还在有效的掌控之中,可是,这家伙怎么一下子就变得这么的不稳重了呢?“汤姆”仍然没能从满腹狐疑的状态中解脱出来,但他再也不敢去触碰那个本应该被有效利用的“北斗”系统,原本是要通过它来追踪核潜基地发出的指令。“汤姆”偷偷的揣测道:想必为了得到它的讯号中情局一定下了苦功的,可它到了我的手中却变成了一块烫手的山芋,真是拿也不行扔也不能,不如先把它搁在一旁吧!权当它是个图腾暂且供奉。 可接下来该怎么处理它呢?它会不会是一个定时发作的电子炸弹呢?有好几次“汤姆”都想打破无线电静默给“杰瑞”一个提醒,但是他做为僚机的时间太久了,最终也还是没能挣脱“捧哏”的牢笼,他想:先这么推着走吧!长机都不怀疑它的真实性,我一个僚机就别跟着瞎起哄了,这不飞控系统都还好好的呢!飘就飘点呗!也许还是因为这片空域的气流太乱也说不定,再说了,这偷来的“北斗”系统究竟好不好用,那也得长机给出一个判定,既然他都没话说,且看他把我们带到哪儿去吧! “汤姆”在斗争了半天之后也还是没敢断然做出否定,他做“僚机”的时间太久了因此早已经习惯了服从,但是,这架已经被他玩儿得烂熟的战机倒底还是显得与平时有些不同,“汤姆”心中的疑虑越来越重,他忽然对长机的反应迟钝深感不懂,为什么他就没觉出有什么异样呢?难道说…中毒的只是我一个?“汤姆”想到这里的时候仿佛才从大梦之中猛醒,他错把长机的无动于衷当成了自己的无能,于是,他再也坐不住了,于是,他决定无论如何也得知会长机一声。 一般来说,飞航偷袭之类的行动首先要求做到的一点就是安静,无论多么先进的战机都必须保持无线电静默才行,即使像“猛禽”一类的隐形战机也不能边聊边飞行,那样的话就等于是在大半夜里行军还放开喉咙喉摇滚,在当今高度发达的防空体系面前,还没有哪种飞机有百分百的把握能够逃得过,如果编队之间再打开通讯东拉西扯,那么由此产生的结果很容易推测,原本计划是做一次不引人注意的小偷小摸,结果却一下子变成了明火执仗的抢劫,若是还想不惊动警方那真是一点可能也没有。 但是事情已然逼迫到了这一步,“汤姆”左思右想也确实是没有他的路可走,因此,才迫不得已采取了这个下下策。他真的担心是自己的失误激活了“北斗”的陷阱,进而很有可能会弄丢了他手上的这架“超级大黄蜂”。“汤姆”在心里嘀咕道:哦,真要是连人带机一起被俘走,那可就开了信息战的先河啦!原来,就在不久之前,一架偷偷摸摸潜入伊朗境内的“扫描鹰”无人机被成功俘获,这件事已经令白宫和五角大楼相当恼火,自此美国的无人机不敢再有恃无恐,如果再被劫走一架“超级大黄蜂”,那脸可就丢到头了,为此“汤姆”才会万分的惊恐。 于是,“汤姆”迫不得已打开了通讯系统,简短而急促的呼叫起自己的长机来。他的这个举动着实给“杰瑞”提了醒,长机到了这会儿才发现他驾驶的这架“超级大黄蜂”也犯了相同的毛病。原来,同样激活了“北斗”系统的“杰瑞”可没有“汤姆”这么闲在,他一直忙着对比gps与“北斗”的数据组合,因此没有留意正处在自动驾驶状态中的战机有什么不对劲。“杰瑞”做事非常谨慎,这正是他能成为长机的原因,虽然“北斗”给出了明确的数据,但是能否完全依照“北斗”飞行他还不确定。 就在他集中精力关注两个定位系统的时候,“汤姆”突然打开通讯的举动令他颇为震惊,当他听过了僚机的警告之后,随即也试着操控着战机做了几次机动,而“超级大黄蜂”的异常反应让他大吃一惊,果然他驾驶的这架战机也有那么一点点的过度反应。哦,真如“汤姆”所言的那样,“北斗”借机侵入了我们战机的飞控系统?现在轮到“杰瑞”发汗了,平日通风透气的飞行服此刻却热得密不透风,只过了片刻的功夫他已经是汗渍沾襟了。 放弃这次行动?“杰瑞”急急的问着自己,是啊!既然已经打破了静默,不如请示一下航母。“杰瑞”果断的做出了决定,他在面对逆境的时候表现得远比“汤姆”来得果断。于是,他迅速的揿下了通讯按掣,紧急呼叫起航母的指挥中心。世界最先进的海军果然反应一流,“汤姆和杰瑞”编组的返航请求立即就得到了许可,“汤姆”此刻并不清楚,一直关注着这次行动的布兰顿舰长着实担心他们,一旦在中国海域发生擦枪走火的事情,到那时急扯白脸质询他的除了五角大楼还有白宫,如果再发生了未战先损的情况,那么为此丢了肩上的那两颗将星都有可能,为此,“汤姆”的请求很快就获得了批准。“汤姆”闻听禁不住满心轻松,他随即通知自己的僚机:返航! “杰瑞”闻听心里暗自高兴,但同时他也有那么一点小小的不平衡,心说:是啊!如果不是我的提醒,你怎么能这么果断的做出决定?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不管我的反应多么灵敏,到头来还得是他发号施令!“汤姆”不自觉的产生了心理上的不平衡,无疑这是人类自身不可避免的一种通病,不论是东方还是西方无一例外全是如此,就连“汤姆和杰瑞”这对配合默契的搭档尚且如此,可想而知若是换了别人还能有什么不同?但是不管怎么说只要能回家“杰瑞”就会感觉高兴,所以,他把对讲一按答了声遵命,随手便推了下油门意欲侧转航向,跟着长机一起机动。但是,他的这个习惯动作只适合正常情况,却不适合在此刻使用,等到他发现座机出现了异常反应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调整。 原来,早已经发现了“超级大黄蜂”的飞控系统有些异常“汤姆”却没有想到,这架飞机犯的可是个大毛病,他依照正常加速给出的油量现在却引起了大推力的反应,并且,推力提升的幅度之大已然超出了他的想象,这让平素跟在长机“杰瑞”后面玩儿惯了猫捉老鼠游戏的“汤姆”不由得大吃了一惊,他知道自己的“鲁莽”行动很可能会造成意想不到的恶劣后果,两机相撞机毁人亡!哦,妈的!这一定是“北斗”惹的祸!“汤姆”虽然心里被吓了一跳,但他却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平素里训练出来的飞行技巧,到了这会儿刚好可以用得着,所以下意识的往左一蹬舵,意欲侧转避开长机的航向,这是他熟练掌握的应急动作,用在此刻可以说是没得挑。 可是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错误又重复出现在了同一个地方,他错就错在了再一次做出了下意识的反应,而实际上还真的不如什么都不做来得好。原来,“北斗”楔入的是一个飞航应急反应的控制模块,一遇到突然施加的强力指令它就会逆向发挥作用,这就好像一个敏感的压控开关一样,当指令超过一定强度的时候,这个控制模块就会启动,并且还会在阻断那个正常指令的同时发出相反的命令。“汤姆”连续的做出了好几个大强度的飞控指令,每一个都得到了那个插件的相反回应。 其实,只要“汤姆”能像“杰瑞”那样不去理会已经“变种”的飞控系统,那么这个控制模块也就不了什么作用,也就是说:如果他们一直采取自动飞行模式的话,他们设定的飞行航线还是有效的,即使是在关闭自动飞行之后,只要他们下达的手动飞行指令能够尽量缓冲的话,那么这一切也都不会发生。无奈他们已经被训练成了世界上最优秀的飞行员,也已经养成了飞即飞出一架战机最佳性能的飞行作风,因此,这个模块的植入对他们来说就是非常致命的了。 果然,“汤姆”强力施加的左侧偏转的指令得到了完全相反的回应,这架“超级大黄蜂”在打开加力猛往前冲的同时,机翼还朝这右侧一偏机身随即向右一转,机头直奔着前面的长机冲了过去。不好!“汤姆”大叫一声的同时他的手脚并用又做出了一个下意识的动作来,操纵杆和方向舵几乎被他压到了极限,但是他采取的动作方向却仍旧是错误的。然而这也怪不得他了,经过了上前小时飞行训练出来的动作早已烙印在了他们的大脑之中,越是在紧急的时刻就越是做得不假思索,在眼下这样的危急时刻,计算速率的单位都在微秒的精度,他又如何能够反应得过来呢? 但是,“汤姆”这一过力的动作,却发挥出了“超级大黄蜂”的优异性能,虽然动作的方向是相反的,但是它的相反程度也大得过了度。就见这架战机猛然侧滚极度右转,转弯的角度已经达到了极限,如果此刻“杰瑞”的长机能够加力前冲的话,那么碰撞便可以避免了,这都是在眨眼之间发生的事啊!能否幸免于难全凭当时的一个闪念。此刻没有时间做任何一种方式的祈祷,“杰瑞”的举措代表的就是生机,没有人指望他能够这么做,甚至连上帝在这会儿跟死神打赌也会输,时间太短几乎眨眼即过,“杰瑞”这只狡猾的老鼠又会怎么做呢? 果真,要说这心有灵犀的一对儿来,那还得说是“汤姆和杰瑞”这对患难弟兄,他们能有今天凭的就是心心相映,这与他们各自的心理变化并不矛盾,只有这样才是真实的心灵感应,而非靠的是运气,如果不是千百次的磨合训练他们达不到这种火候,就算是孪生兄弟也到不了他们的境地。因此,“杰瑞”的反应也就在情理之中了。就在“汤姆”突然做出了如此危险的动作的时候,“杰瑞”几乎是在同时意识到了可能要发生的事情,因此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尽量与僚机拉开距离,甚至他都考虑到了应该单个飞行,这样做的目的就是避免发生碰撞,因为已经“中毒”的飞控系统随时都有可能发作,只有分开飞行才能各自保命。 于是,他不假思索的打开了加力,并且也朝着右侧压舵好尽快的摆脱僚机,不想飞控插件反置了他的命令,飞机猛向前冲的同时朝着左侧偏转了机头,这样一来两架飞机都朝着里侧转弯,能否避免碰撞就全看他们的相对速度了。好在飞在前面的“杰瑞”的加力打得及时,而紧跟在后的“汤姆”又在拼命压缩转弯的角度,于是,避免碰撞才有了可能。就见这两架发了疯的“超级大黄蜂”扯着嗓门嘶吼着做起了机动,“汤姆”的机头紧擦着“杰瑞”的机尾飞了过去。哦哈!“汤姆”咧开大嘴叫出声来,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感觉令他无比的兴奋。 但是,随着机头转过了这个急弯之后就变得没有了活力,就像辉煌的一刻已经过去因此不可避免的陷于颓靡,的确,它再也没有昂起头来,任凭“汤姆”怎么拼命的拉动操纵杆都没办法改变,机身受到了机头的牵引,于是沉沉的往下坠去,“汤姆”到了这会儿才明白,原来,他只不过是借用了那只猫的名字,却没有那只猫的九条命。 “杰瑞”在摆平机身之前隐约看见了海面上溅起来的雪白浪花,“汤姆”的叫声随即湮没在了空旷的回声里。“杰瑞”知道自己永远的失去了僚机,现在他只能孤孤单单的一个人飞回去了。于是忍不住悲哀的想:中国的海域,我们到底该不该来?如果我们不能来这里,那么,还有那些海域我们不能去?于是,他想起了莎士比亚的那段名句:生存还是死亡?这的确是一个问题… 第一章.台港风潮(1) 39.1.1 中国 香港 04:00 悬吊在剪式房梁上的灯扇正以最低档的速度转动着,它在这间不算宽敞的房间内形成了一种近乎于自然的风来,轻柔到了几近难以察觉的程度。但是,由于它的五个桨叶均使用了铜线包边的缘故,因而造成了整个架体的配重在动态之下略微失衡,随之产生了如风摆扬柳般的轻微晃动,连带着那只有着垂莲般花罩的灯盏也随着一起晃动。于是灯光恍惚暗影朦胧愈发的强调出了模拟环境下的逼真效果,让人觉得仿佛真的置身在星空之下似的,身心不免为之放松,就像是夜宿在了花前藤下一样。然而,坐在吊扇之下的这个人却感觉不同,五叶扇桨仿佛一只黑爪悬在他的头顶,随时都会将他抓在手中,他的神经正随着旋转的扇叶一扣一扣的紧绷,堪堪就要难负其重了。 代号“爵士”的军情五处驻港情报主管詹姆士.丹迪斯已经烦躁了整整一天了,自从他的两名手下被“四分卫”干掉之后,很多劳神费力的活儿就不得不亲力亲为了,虽然他在军情五处的资历和地位确保他不必为此承担责任,但是天性高傲的“爵士”却不能接受这样的一个结果,他必须为自己所蒙之羞讨回一个公道来。为此他一路紧紧盯着“四分卫”在港的一切活动,甚至不惜只身涉险潜入到了“四分卫”的卧室阳台上,虽然这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举动,不过还好他有幸捕捉到了“四分卫”与“新娘”的春宫镜头,并且还偷听到了一个价值连城的情报。但是,“爵士”并没有马上就采取行动,而是继续紧贴在“四分卫”的左右,终于摸清了他到港的全部阴谋。 “爵士”将紧箍在头部两侧的耳机撩起一半来,让夹痛的那只耳朵稍稍得到缓解,其实监听至此他的心情已经变得愈发沉重,因此再听下去也只能是徒增烦恼而无新意,于是他对被监听的那两个家伙渐渐的失去了兴趣,转而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另一个方向上去。原来,经过了一番紧密盯防之后,“爵士”终于摸清了“四分卫”到港的真实目的其实有两个,其一是在这里接应潜入大陆的“新娘”阮碧芸,其二则是来此密会来自台湾岛的两个人,而这都不是惹翻“爵士”的根本原因,真正让他怒不可遏的是“四分卫”的目中无人,他竟然绕过了“爵士”这个mi5全权负责香港特情事务的主管,而妄图在香港这个大英帝国的前殖民地上大搞阴谋活动。 原来,他在跟踪“四分卫”的时候发现了这次秘密的约会,由于他刚刚潜入过“四分卫”的卧室阳台,从而导致了对方的警觉并因此而加紧了防范,所以他再也没有机会能够像上一次那样靠近“四分卫”了,故此对于此次密会的内容他一无所知。但是,他并没有因此而放弃对此事的调查,因为,在他看来香港本来就是大英帝国的藩属之地,即便是在中国政府收回之后也仍旧属于英国的势力范围,因此他不能容忍除了中国以外的其它国家染指这块前朝的特许之地,所以,他在“四分卫”离开了香港之后便一直紧盯着这两个人,虽然他很快便得知了“四分卫”遭袭的消息,并且获悉“新娘”也不幸故去,但是,这些都远没有他刚刚监听到的这个消息来得刺激。 在大英帝国遍布全球的殖民地当中,香港以其特殊的地理位置早就有着东方谍都之称,自二战之始各个国家的特情组织就纷纷在此落户,谍报的触角伸向了香港的各个角落,直到了冷战结束已经达到了谍战交手的最高峰,成为除柏林之外东西方两大阵营的谍报组织直接接触最多的地方,而在这两个热点地区稍有不同的是,柏林是由美国人主导的谍战战场,而在香港则是在英国主持之下的特情盛宴,所以,无论是在九七回归之前还是在中国收回主权之后,英国都把自己当成是这里的主人,虽然早已经是江河日下的日不落帝国,却还是死抱着这颗东方之珠不肯撒手,因此,当“爵士”发觉“四分卫”不打招呼便来挖他的墙角时,那种心情便不难理解了。 “爵士”发现被“四分卫”秘密召见的是台湾岛上最有故事的两个人,其中之一是黑白两道通吃的“铁护卫”唐乾首,他名下的私人保安公司与“黑水”同属一类,由此便不难猜出这是个只认钱不认人的家伙,只要有他出现的地方不久即现血雨腥风。而与他同时出现的另一个人正是民进党的前主席,有着“名嘴”之称的纵横名家宋坤昌,这是个专门擅长搬弄是非的家伙,鼓噪生事是他的本行,这二个人并称为“乾坤合”是《六和套》的其中之一,虽然《六和套》仅仅是一个挂靠在中情局名下的松散组织,其中的“六合”加“一套”也几乎全都驾鹤归西,但是唯有这“乾坤和”才是最有实力的,他们要钱有钱要人有人,甚至还颇有一些号召力。 因此,当这两人在香港一出现当即便引起了“爵士”的猜疑:莫非,他们这是要在我大英的飞来之地上搞什么大型的集会?哦,这是要给刚刚换届的中国特区政府来个下马威呢?还是要借此地煽风点火以期形成星火燎原之势进而把火烧到北京去呢?其实不管“四分卫”授意他们的活动目的属于哪一个,“爵士”都不十分的在意,而最最令他不开心的是,“四分卫”这么干多少有点没把他放在眼里,“爵士”暗自骂道:想想看,这里曾是英属的殖民地,并且大英帝国的根基长植于此,想动摇都不容易,可你却竟然跑到这块场子玩儿杂技,一旦捅了篓子砸了场子怎么办?你拍拍屁股走人了事,那我呢?还得我出面替你和稀泥! “爵士”正是带着这样的情绪盯上了这两个家伙,他不惜忍着潮湿被单和简陋吊扇,咬着牙跟着他们住进了这家偏僻的小旅社。原来,在回归之后的香港搞阴谋远比之前要难得多,加上这两个人又是做贼心虚唯恐身份败露,所以只能猫在房里不敢轻易出屋,但是“爵士”还是买通了小旅社的老板,假借检查无线路由之名进了他们住的那间屋,随手便给自己按了个“顺风耳”,而后便躲进了隔壁的房间听了将近一宿,现在,他终于明白了“四分卫”策划的阴谋,原来是想通过“乾坤合”这两个家伙,组织一次“占中”的集会。占领中环?这可是个够级别的损招啊!不声不响的给中央政府一个下马威,再给特区政府泼上一盆脏水,看你们敢动我咋的! “爵士”听了几个小时之后已然洞悉了“四分卫”的整个安排,于是想道:哦,这次行动全部由“四分卫”提供经费,而躲在背后发号施令的却是“乾坤合”这两个人,此外,在火线上负责指挥的还有几个“港灿”一类的家伙,至于下层组织的总编制会有多少人,那还就要看当时手头上是否宽裕,这完全是出钱买乐呵的勾当嘛!拿我们家当戏园子给你唱堂会?呵呵,你想的倒是挺美!可我要是不从中抽个头儿啥的,那我岂不是也忒亏了点儿?“爵士”越听就越觉得有气,越想就越觉得得给他拆台,于是这才想着道:不如干脆拿下耳机,赶快集中精力想出一个对策来。可就在这个时候,就听耳机当中隐约传来了“名嘴”的破锣嗓儿,含含糊糊的说出了一个人名来 这一下子可是不得了,直惊得“爵士”瞪大了眼睛,虽然他听不清“名嘴”到底说了个啥事情,但是单听这名字就有了如雷贯耳般的感觉,直震得“爵士”赶忙又按上机,眯缝着眼睛想要听个子细。此刻,就听“铁护卫”粗声大嗓的说开了,听那势头好像是说只要有了那个人的参与,这一次行动就是手拿把攥了似的。“爵士”懵懂之中想不清楚,为何这个原本属于“职员”体系内的特情高手,却在此刻转而投靠了“四分卫”了呢?于是,他的第一个反应便是查证此事,看看这一次的行动当中是否真的有那个人的身影,而后他便会在第一时间里联络“职员”看看阿瑟对此的反应,原来“爵士”憋了一肚子的火,也想借着他人之手来帮自己出一出心中的这一口恶气。 原来,“铁护卫”所提的这个人果真算是个人物,他在《匿踪五窥首》当中有幸排在了第四位,甚至超越了广濑和柳川两个人,其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他与中情局的关系更加的紧密,毕竟在美国人的眼里台湾的国防部军事情报局要远胜过日本的情资单位,但是说起来也已经算是老皇历了,经过了近三十年的发展变化,中国大陆的实力已是今非昔比,台海两岸的政治局势对比也已经形成了新的格局,原本高度对立的国共两党现在已经能够坐到了一起,开始心平气和的商谈和平发展的议题,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虽然隔海相对了几十年,其实说到头来还是一家亲,尤其是那些背井离乡好多年的国民党高官,回想起往事来更是感慨万千,于是,变化便悄然而生了。 可是,身为老牌帝国的特情卫士,“爵士”还是习惯于用冷战时期的观点看问题,因此他对这位台湾当局的前军情局长仍然是颇为仰止,所以冷不丁的听到了这个人的时候难免不肃然起敬,心说:哦,久违了的冷战阵营,那个时候对付苏联,还真的多亏了这班弟兄啊!其实,英国自丘吉尔开始一直都是反共的排头兵,即使是在二战最困难的时候,英国对苏联的抵制也没从没有过放松,因此,“爵士”对于对于身处反共第一线的台湾当局始终存有好感,只是他一时还搞不懂,为何这位“匿踪四窥首”会在这个时候现身香港呢?而他尤其搞不明白的是,他怎么会掺合到“四分卫”主导的行动中去,却对“职员”与“四分卫”之间的微妙关系置之不理。于是,一心想要报复“四分卫”的“爵士”忍住了一肚子的气,他沉心敛息的继续偷听下去。 第一章.台港风潮(2) 39.1.2 中国 香港 04:05 此刻在与“爵士”仅一墙之隔的另一套房间里有两个家伙聊得正酣,其中高大魁梧的“铁护卫”唐乾首显得很兴奋,他把手中的威士忌酒瓶子举起来对着嘴狠吹了一气之后,酒瓶子已经见了底儿,于是他随手一丢跟着又抄起一支香烟来,扑的一下点着了火猛吸了一口之后随即喷出一股浓浓的烟来。坐在他侧面的“名嘴”宋坤昌挪动了一下矮胖的身体,交换了一下已经压麻了的二郎腿,又抬手胡撸了一下光秃秃头顶,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同样的显出了几分的焦虑来。是的,当他们从“四分卫”那里领命要发起一次“占中”的行动的时候,他还因为受到了主子的器重而有些激动,但是,当唐乾首的眼线突然传来“社长”黄芪突然临港的消息时,他便开始有些坐不住了。 宋坤昌与唐乾首所想的略有不同,他认为“乾坤合”受命于“四分卫”主导的这次行动是美国主子给他们的一个机会,一旦行动成功之后他们便能独享这份荣誉坐收红利,他们知道美国人是不会亏待了他们兄弟的。然而,这件事情有一个前提,那便是说不能再参杂进其他的势力,如果多方伸手都想从中渔利的话,那么这件事情铁定了不会有成功的希望的。常言道:鸡多不下蛋人多瞎捣乱,如果行动失败的话,得不到好处倒也罢了,可是这个黑锅他们就得自己背了,等到大陆方面出手的时候,第一个被收拾一定是他们兄弟。如果侥幸事成功的话,那功劳可就不是他们兄弟二人的了,因为有了“社长”黄芪的参与,他的名字一定会在功劳簿上大书一笔。 其实,“名嘴”的担心是有他的道理的,他是担心黄芪闻风而动伺机参与进来,因为,只要这个前军情局长一出马,那么他们二人也就只有跑腿儿的份儿了。在他看来黄芪这个人的能量非同一般,无论背景还是人脉都甚为高深广泛,仅仅身为在野党党首的宋坤昌自觉难以望其项背,所以他最不喜欢与黄芪这样资深有名望的人在一起,因为他替人打工的时间已经太久了,好不容易熬到了在野党党首的地位,他绝不想拿自己的金字招牌去和一位前朝遗老pk。他细究起来发现黄芪的危胁甚至超过了失败。若是在前几年的台湾,黄芪这个名字几乎天天见诸报端,他的知名度甚至快要超过了当时的台湾领导人,是谁把他捧上了天的呢?当然是中情局的老干探“职员”。 原来,惯会利用两岸关系的“职员”当然善于政治宣传,尤其是在实行所谓民主制度的台湾,如果想让一个人出名的话其实一点不难,如果再加上这是美国人的意愿,那么这件事操作起来就愈加的简单,“职员”在找寻代理人的过程中独具慧眼,他一眼就认定了时任国防部军事情报局局长的黄芪是个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于是,拉拢和诱惑施加了一番的手段,两个人很快一拍即合达成了一项双赢的预案,即:由阿瑟暗中出力帮助黄芪竞选下一任的台湾地区领导人,而一旦竞选成功之后黄芪必须与阿瑟合作,主导台海的局面不使其伤害美国的利益,并长期保持一种独立的态势。 就在“名嘴”担忧,“铁护卫”亢奋,“爵士”捏着把汗的时候,就听房门发出咚咚几声轻响,令这三人意想不到的是,在他们藏身如此隐蔽的地方竟然有不速之客突然造访。于是,不同的表情立时呈现在了这三个人的脸上,“爵士”疑惑,“名嘴”惊慌,只有“铁护卫”倒是满不在乎的模样,只见他晃荡荡挺身躯站了起来,跨步来到了房门的边上,他先是伸出一只手去摸枪,另一只手则按住了门把跟着回身望了望,此刻“名嘴”已经躲到了角落里,他知道舞刀弄棒不是自己所长,因此他决不会在此刻逞强。看看同伴已经躲藏好了之后,“铁护卫”轻轻一带门把微微拽动了房门,同时手里的枪已经举过了肩膀。 就在房门打开的那一瞬,“铁护卫”已然把枪口对准了渐渐敞开的门缝,现在的高度刚好对准了来人的头部。然而令唐乾首深感困惑的是,空荡荡的门口连个人影也没有,他的枪虚空架在那里就像半截枯树枝没有一点震慑的作用。唐乾首的心里暗自一惊,心说这可有一点像是黑道上的作风啊!难道说这寻上门的可是什么不入流的杀手?心里想着他的枪便握得更稳了,从来都不懂的低调的唐乾首慢慢移动脚步,无声无息的朝着门外移动,他耳目聚力神情全都集中在了一个点上,那便是以枪为轴封锁了整个门口,他想:既然是有心来访就得给他个像样的见面礼才行。于是,他的身形慢慢向门口靠拢,以期给来人一个出其不意的举动。 常言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既然“铁护卫”的位置已然暴露,那么照理他就不该过于主动,但是手下网络了众多杀手的唐乾首根本不把来人放在眼里,所以他很托大的擅自采取了行动,也正是他的狂妄和不谨慎险些造成了非常难堪的局面,这让躲在墙角里的宋坤昌觉得,自己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这个所谓的“占中”行动已经越来越不靠谱了。大约只是他的念头略为一动的瞬间,眼前的局势就发生了逆转,他只看见了一只长臂和一只大手,好像鬼魅一样的从门外伸了进来,轻松的下了唐乾首举在胸前的那支枪,让“铁护卫”的威名在眨眼之间就丢得一干二净,面对门前站立着的高大身影,唐乾首直臊得是满脸通红。 “盲人”贺江出人意料的出现了二人的面前,他们此前全是熟人熟脸,在台湾那块巴掌大小的地方,这三个人可都算得上是当地的强人,尤其是贺唐两人更是同在绿林,他们干下的勾当早在岛内著名,只是由于不同的命运才各奔了前程,而眼下的再次见面已然没有了当年的豪情与冲劲,却都多了一层小心和伪善。经过了一瞬间的惊诧之后,贺江呵呵笑着一拱手,随即把枪丢还给了唐乾首,“铁护卫”也是尴尬的一笑,反手收起了枪而后将贺江让进了屋。原本,分手多年的兄弟二人本该唏嘘感叹一番,但是这二人显然已是各怀心思合不到一股绳,加上贺江的不请自到更是让这次重逢变得沉重,所以,两个同是道上的人物陷入了沉默之中。 宋坤昌一见知道该是自己出面上前的时候了,于是,他从墙角处现身假装亲热的来到贺江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装出一副情绪激动的样子,非常热络的寒暄起来,全然一副昔日“名嘴”的模样。借着这番嘘寒问暖的机会,他的问题连珠炮般的朝着贺江打响。这是从哪儿来呀!怎么这么巧啊!在什么地方高就啦!之类的话令贺江一时应接不暇,但是,贺江却没有刻意的跟上“名嘴”的节拍,他只管按照自己的套路出牌,经历了贺海与朱峰双亡之后的“盲人”已然变得心底敞亮起来,他深知自己造的孽已经无法挽回,再这么躲下去的话他这一生就会像片腐叶一样溃烂,未亡的死人就是他的代名词,那还不如像弟弟贺海那样死得有模有样。 于是,受了贺海重托的贺江一回到岛上,随即想方设法妥善的安置好了瑞让他养伤,而后他便主动向当局投案自首,承认当年的竞选枪击案正是自己亲手所干,如果是为了追查陈阿鳖的贪腐案,他答应无条件出庭作证还世人一个公平。但是,令他颇感困惑的是,并没有人再提起当年的那桩旧案,反倒是有一个名人偷偷的出面,将他网罗到了身边,这个人正是大名鼎鼎的前任军情局局长黄芪。其实贺江早有耳闻,这位黄局长在任之时他的手上就握着大把的谍间人脉,而到了退隐之后这些资源就成了他的私人财产,黑白两道的人马也仍然颇给他面子,于是,一个并非以实体存在的社团便形成了,由此他也才有了“社长”的称谓。 贺江正是在他最落魄的时候意外的得到了黄芪的邀请,那时候给他的感觉真如雪中送炭的一般,向他这般处境的人好比丧家之犬,能保得自由之身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更何况还有人肯请他并出得起大价钱。于是,他当即欣然接受并且还感激连连,铁了心的帮着“社长”打理起杂七杂八的事情来。此刻,他突然的现身香港也正是为了“社长”来打前站的,因为有一个重大的行动即将在香港展开,那可是一个关乎到世界格局未来走向的重大行动,而唐宋两人正在鼓捣的所谓“占中”闹剧很有可能会破坏了香港的氛围,黄芪担心一个平平静静的东方之珠会因此而被搞得乌烟瘴气,那样一来多大的“生意”怕是也得给他们搅黄了,于是,这个前军情局长不得不出面干预了。 一番寒暄过后,宋坤昌弄明白了贺江的来历和目的,“名嘴”心想:他果然是代表“社长”黄芪探路来的,想这黄芪如果不是想插手“占中”的行动,他干吗要约我们兄弟面谈呢?“名嘴”到了这会儿也卡了壳,他心情灰灰的退回了角落,心里思忖着该不该跟“四分卫”说,他矛盾的根本点还是在黄芪的实力和声望上,他担心一但“社长”跟“四分卫”接上了头,那么,以黄芪的分量来说,他立马就能盖过自己的势头,因此被边缘化的可能几乎要在百分之九十多。宋坤昌只能放弃了这个念头,转而无可奈何的安抚着自己:哦,还是不声不响的推着走吧!看看事态的发展进程再说,也许在哪个节点上就会出现转机也说不定,现在也只有听天由命喽! 宋坤昌想到这里瞟了眼唐乾首,他发现这时候的“铁护卫”已经与贺江互敬起了烟酒,很显然他们比起刚才已经热络了许多,“名嘴”心想:必是他听说了贺江的靠山之后感到无比的羡慕,所以便矮了身段想结交这位亡命之徒,是嘛!攀高枝的念头换谁都会有,更何况是唐贺之类的鸡鸣狗盗之徒?由此可见这些没脑系的家伙是多么的丑陋!宋坤昌深知唐乾首一类的打手到哪儿都不会被冷落,于是酸溜溜的想道:像他们这种只会打打杀杀的家伙从来都不嫌多,那种活儿给狗的脖子上挂根骨头也能应付,但是轮到自己可就难说了,谁都不喜欢用比自己还聪明的人呐! 就在宋坤昌还在左思右想的时候,唐乾首已经爽快的答应了贺江提出的邀他与“社长”见面的请求,并且还很托大的代替宋坤昌也点了头,于是,一个可以讨价还价的由头就这样被“铁护卫”轻易的放弃了,这让一旁的“名嘴”看在眼里真是有苦说不出,于是也只好暂且由着他的性子信口胡说了。然而宋坤昌此刻已经改变了主意,他打算另起炉灶单干独斗一两个回合,他想:谁输谁赢暂且不管,先露个小脸儿出把名再说吧!反正有“四分卫”在后面戳着,这样的机会今生难得,暂且敷衍着这两个家伙,而后找个机会把这儿的情况跟“四分卫”说一说,想必他也会支持我这么做的。 “名嘴”拿定主意之后便也假装热情的搭讪起来,三个人很快便聊得很热火,加上有烟有酒的一通紧招呼,于是愈加的刹不住车了。 第一章.台港风潮(3) 39.1.3 中国 香港 04:10 自古言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所以,但凡能够喝到一桌尿到一壶里的,细究起来肯定都是同一种类型的人,而那些能够说到一起玩儿到一块儿的,自然就更是属于同一种脾气秉性的人。但是,如欲做成一件大事仅仅具备这些条件是不够的,他们必须得是一些志同道合的人才行。可是在香港的这套廉价小酒店的客房里,喝得正酣的这三个人中却找不到一个可以归并到一起的类型,然而非常可笑的是,他们竟然还在热议着一件足以影响港岛前程的大事情。于是不禁又想起古人言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如果从这个角度去分析似乎倒有几分靠谱,他们的志向虽有不同但是所走的道路却很相似,无疑都是些不得善终的歪门邪道,只是他们身在其中却无法知道。 此时躲在隔壁客房里的“爵士”已经监听到了整个谈话的内容,大致的前情和脉络他已经掌握,却仍对一事没能搞懂。他不清楚那个位列“匿踪五窥首”之四的“社长”黄芪到底是个什么意图,他是想拉拢住这两个不入流的家伙,进而能在所谓的“占中”行动中分得一杯羹呢?还是打算要投奔“四分卫”,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送上一份见面礼呢?亦或是受了“职员”的委托要玩儿个什么鬼花活也说不定!但总之,“爵士”的心里很不快活,他不止一次的想要发出这样的牢骚来:这可是在我的牌桌上啊!干嘛!你们这么多人一起玩儿却不带上我?“爵士”暗憋了半天的气之后终于说服了自己,他想:还是耐住性子听到最后吧!一定要弄清了黄芪的目的再做定夺。 这时,就听舌头已经僵硬的“铁护卫”高声大嗓的嚷嚷着,他要“盲人”现在就给“社长”打电话,说他已然投奔到了“社长”的麾下,有什么命令只管下,无论是杀人还是防火他“铁护卫”连个眼睛都不眨一下。紧接着就听见“盲人”连声的劝阻他,看你说的是啥话嘛!什么杀人防火乱七八糟的,其实“社长”只是让你们暂时不要轻举妄动,先得积攒实力蓄势待发,别把香港和中央政府给惊动了。“爵士”听到这里的时候不由得心有所动,他的职业嗅觉很快便闻到了一股欺骗的味道,他暗想:他这么说到底是想干吗?难道说他是怕这两个不知好歹的家伙搅了他的局不成?那么他要做的这个局请的又是个什么人呢? “爵士”的这个疑问刚冒出一点头儿来,就又听见那个沉默了半天的“名嘴”忽然开口了,他已经喝短了的舌头说话已经不利索了,但是“爵士”还是依稀听清了那含糊不清的内容。原来,他说他在这乌烟瘴气的房间里已经憋得不行了,所以他要一个人出去走走兜兜风。“爵士”听到这里心便不由得往下一沉,暗想道:这个家伙无疑是有了异心了,他这是要借故溜出去通风报讯啊!那么,他的东家又会是谁呢?想必应该就是“四分卫”吧!怎么办?到底是该跟着谁才好呢?就在“爵士”左右为难的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发出了蜂鸣声。“爵士”急忙点开屏幕定睛看时却不由得又是一惊,心中暗忖道:怎么是他?他在这个敏感时刻打来电话,想必是有了什么新想法? 原来,就在“爵士”苦等苦熬的想要弄清“社长”有何图谋的时候,这个神秘的人物竟然主动给他打来了电话。“爵士”的第一个反应先是疑问,紧接着便是尴尬,随后又产生了多个想法,但到了该如何选择的时候他却又觉得很是无奈,因为哪个一直困惑着他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他发现原来自己的存在本身就是个多余的事情,因此,一个有你不多无你不少的人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啊!今日的香港早已不再是大英帝国的香港,被边缘化的猜测想其实早已经成为了现状,现在才发现能在这儿说说道道的全都是中国人了,即使是美国老大想要整出的事来的话那也得靠中国人才行啊!“爵士”想到这里的时候略微感到心安,因为隔壁的那三个家伙让他心态平衡了许多。是嘛!其实美国人能够指望的也不过就是这类货色。 “爵士”倍感纠结的揿通了电话,听筒里传来一个低沉而厚重的声音,不用看到本人也能猜测得出来,这是一个嗜烟又嗜酒的家伙,然而他说话的态度却着实令“爵士”感觉舒服,毕竟这是一个在夹缝里求生存的人嘛!并且还活得那么有声有色。“爵士”前所未有的表现出了钦佩,因此他的态度也就变得谦和了许多。就听那人说道: “丹尼斯先生吗?打扰啦!我这边是…呵呵!黄芪,您知道的。” “爵士”在对方低调的自我介绍当中听出了自信满满的味道,于是刚刚平衡下来的心态却又起了波澜,他想:就算你有点知名度吧!可也轮不上你跟我这显摆呀!怎么,你拿我当成乡下人啦!于是,他刚想和颜悦色的说话立时又变得生冷强硬起来。 “黄芪?我当然知道,祛湿补气的一味中药嘛!你起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名字呀!” “爵士”调侃的语气里流露出了不尊重的味道,这无疑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但他还是选择这么做了,在面对东方人的时候他天生的优越感是怎么也按捺不住的。 “哦呵!你很幽默啊!丹尼斯先生,这的确是一味好药啊!专治水土不服引起的气滞湿租等症,这么说您用过此药?” 黄芪的话里软中带硬让“爵士”颇感吃惊,显然这位地头蛇并没把他放在眼中,于是他禁不住火往上撞,张了张嘴刚想说点什么,却又被黄芪的话给顶了回去。 “您下榻在那么烂的一家小酒店里,唉!又怎么能不患上湿滞之症呢?” 黄芪的话让“爵士”陡然一惊,他猛然意识到对方对自己的行踪掌握得一清二楚似的,“爵士”顿时语塞没能马上回应,借着这个空挡黄芪则干脆把话挑明了。 “丹尼斯先生,别花力气为你隔壁的那两个家伙操心了,他们掀不起什么浪来。” 什么?原来他对我的行踪了若指掌啊!“爵士”腾的一下子臊红了脸,高傲的心态顿时矬了下来,脑海里浮现出一句名言,果然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呀!这个家伙果然厉害。“爵士”尴尬的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随即想到该不会他在这客房当中安置了监控摄像吧!要是那样的话可就更丢人了,常听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类的话,真想不到今日在自己身上应验了。 “爵士”的哑口无言说明了他此刻的窘境,黄芪虽未当面见证却也听了个心知肚明。然而,他并不想因此而得罪了这位mi5的高级特工,毕竟多一个朋友就多一条路嘛!而多一个仇人就多一堵墙啊!黄芪早已是谍海之中的冲浪好手了,他当然懂得如何驾驭才能保证平衡。于是,他不露痕迹的转移了谈话的方向,以期给“爵士”一个心理上的缓冲。因他确有一个很重要的消息想要透露给对方,这看似是顺水推舟的送了对方一个人情,而实际上却是一个暗度陈仓的高明伎俩。在他看来,现在最最得罪不起的就是大陆的特工,如果还想继续在台港两地混事由的话,那么最好的方式绝不是对抗而是顺应。就听黄芪突然转换了话题神秘的说道: “丹尼斯先生,我知道港岛上发生的任何一件事情都应该知会您一声,所以…” 黄芪的这句话显然是在抚慰“爵士”受伤的心情,而接下来要说的才是核心的内容,因此,他话说了一半的时候稍稍停顿了片刻,直等到“爵士”被迫嗯了一声之后,他才肯让这段对话接着进行。此时,“爵士”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情,但他的胃口也已经被黄芪的拖延吊得高高的了。现在,突然现身的黄芪兵不血刃的占领了制高点,他在接下来的谈话当中需要始终掌握着主动。 “如您所知,丹尼斯先生,港岛之上遍布各国的特工,其中实力最强的无疑是大陆方面的人喽!我刚刚掌握的情报表明,大陆方面似有肃清的迹象啊!” 黄芪的话一出口当即便抓住了“爵士”的心,其实他心里最清楚黄芪所说的“遍地特工”这句话,其实就是指着英美两国来说的,但是一直都自视为香港藩主的大英帝国却把自己的地位看得很重,因此,“爵士”只把这句话的指向当成了是针对英国,所以,黄芪的这个消息一出口他便敏感得有些坐不住了。于是,开口追问道: “黄先生,感谢你带来这么重要的消息,不知道你还有没有更具体一点的情报可以透露一些呢?你知道我们是从来都不会忘掉老朋友的,尤其是那些帮助过我们的真朋友。既然你我都属于同一个阵营,那么不妨有话直说让我们谈得更坦诚。” “爵士”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这显然已在黄芪的意料之中了,于是,他先笑了笑作为回应,而后便压低了声音把话说得愈加带有神秘性。 “有一条大陆的渔船刚刚靠港,他们来自日本的冲绳。” 黄芪的话刚说到这里“爵士”已然倍感震惊了,他当然知道不久之前在钓鱼岛附近发生的抓扣渔船之争,被日方抓捕的中国渔船就是押往了冲绳,而后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已经让中日两国的关系闹得很僵,虽然日方很快就放了那条中国渔船,但业内人士都知道,日方一定是承受了巨大的压力之后才肯放人的。“爵士”的脑海当中一闪亮,随即想道:难道说…这条渔船没有返回大陆而是来到了香港? 似乎早就猜到了“爵士”的反应,黄芪又淡淡的笑了两声随后说道: “是的,丹尼斯先生,正是闯入钓鱼岛的那条渔船开进了香港。” 哦,答案是清楚了,可是,他们来港的目的又是什么呢?借机肃清在港的外国势力吗?那么渔船上的到底是什么人呢?难道说当初勇闯钓鱼岛的根本就不是渔民?哦,这样的人来到我的地盘上能干出什么样的好事情,看起来,这一回真的是把矛头对准了我mi5的在港特工啊!“爵士”想这禁不住额头鬓角都渗出了冷汗,很显然,他对于中国大陆想要动他的奶酪这件事,已经让他感到非常的紧张了。怎么办,是抢先出手还是消声遁形,这关乎到还能不能把香港继续控制在手中。 “我充分理解您的实力已大不如前,如果您想彻底放弃的话,现在正是时候,看来,我得和您说再见了,今后的香港真的就是中国大陆一家的天下啦!” “爵士”的犹豫不决已经反映了他底气不足的明显特征,但是黄芪的这句话却让“爵士”立时鼓足了勇气,似乎在他的面前纵有道路千万条,他也只能选择这一条。抢先动手断了中国大陆的念头,要让中国政府知道,虽然香港是大英帝国租赁的一块地儿,却是大不列颠的开了百年的老店,虽然万般无奈归还给了中国,可它一定还得挂我不列颠的牌匾!“爵士”想到这里不由得血往上撞,于是迫不及待的问道: “那条渔船停泊在哪个泊位,还有什么具体的情况请全部讲出来。” “哦,当然是泊在维多利亚港,船上总共有…” 黄芪的声音越说越小,“爵士”的注意力被完全的吸引过去了,他没有注意到,已经喝得摇摇晃晃的“名嘴” 就在这个时候溜出了屋,他一到了大街之后却立马变得清醒了,于是一路的小跑的消失在黑暗中了。 第一章.台港风潮(4) 39.1.4 中国 香港 04:15 一束粗大的光柱划过微朦的天空,将一条铁壳渔船罩在了当中,局部放大出来的效果反衬出了这条渔船的渺小,却凸显出了船身上凹瘪的伤痕,人们无法想象就是这样一条小小的渔船如何能够独闯钓鱼岛,并与数倍于己的巡逻船周旋,进而成功的宣誓了主权?哦,难怪呢?原来都是些不要命的人呐!这个人在心里默默的念叨着,望远镜头里的标尺锁定了船头上的那个骠悍的渔民,就见那人手臂一扬抛出了一根粗大的缆绳,那绳头如猛虎摆尾一样的重重扫向了码头的石沿,准确的落在了粗壮的拴缆墩上。嗯,看这人的身手倒像是个打鱼的行家里手,可是旁边的那个年轻人呢?说他也是个渔民,这可就真的太过迁就了。 这个人手里的望远镜追随着一个矫健的身影,盯着他抛下了绳梯之后又纵身跃上了码头,那一招一式里都显露出了标准的军人作风。哦!原来还有这样的勇士做帮手啊!创造出那样的奇迹来也就不为过了。于是这个人想道:当年我们若是能多几个这样的死士,唉!我们也不至于被赶到台湾岛啊!这个人看着叹着愈发的心悦诚服起来。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一个人影闯到了镜头中来,这个人的出现着实令他感到震惊,于是抑制不住的暗叫道:哦?连这么高级别的官员都莅临第一线上来,这样的较量如何能不赢呢?过往多次交手的经历加上眼前的实景见证,这个人不期被眼前的情景深深的触动了,他的心情也随之变得愈加的灰暗起来了。 台湾前任军情局局长黄芪手举着望远镜死死盯住了那条渔船,正是有了他的眼线准确通报了渔船的到港时间,他才有幸得以见着这几位勇闯钓鱼岛的英雄们,这让他心里的忌惮又平添了几分,原本他是不想来偷窥对岸凯旋的,但是,因为应了一个人的请求他又不得不来,的确,这条船的出现很可能会干扰了即将在港岛上采取的那项行动,而他作为台港最有实力的地头蛇应当是唯一能够扫除障碍的人物了,他如果不能把握住这次机会的话,那么他可就真的会被谍海中人忘记了,那么,他半生积攒起来的名望和信誉也就随着岁月的流逝一同散尽了,那么,对于未来他还能有什么期冀呢?干脆就退出特情界回到乡下颐养天年算啦!然而这样的结局却是他心有不甘的! 原来,黄芪所见的这条渔船正是单奇雄勇闯钓鱼岛的那条船,而船上除了船长本人还有陈墨和商苑两人,其中陈墨的资历尚浅在特情界里名不见经传,所以黄芪并不认识这个年轻人,但是商苑可是中国的高级特情人员,作为台海对岸的资深操盘手黄芪是认识此人的,想想看真要是兄弟相煎该有多危险,如果日台联手情资互通的话,商苑的身份怕是早就被柳川和浩志识破了,他哪里还能有机会跟随陈墨一道凯旋?当然,眼下两岸间的实力对比也发生了逆转,这种变化对于特情组织来说尤为敏感,黄芪可不想在历史发展的十字路口上选错了方向,因此,他果断的答应了初寅的请求,积极地赶到港岛来为这位大陆的特殊外交官弹压地面。 哦,接下来将要发生的可是件大事啊!从中情局叛逃出来的特工能有几人呐?更何况还不是偷偷摸摸的销声匿迹就算了,他竟然还想要面对公众大声的揭露美国政府是如果侵犯人权的。想想看,那将是怎样的一幅画面,无论那个人在那儿出现,他所造成的影响就好似台风过境一般,可这么大的风浪并非刮向别的地方,而是选择了港岛作为登陆地点,这又是为什么呢?很明显,那个家伙无疑是奔着中国大陆去的。啊哈!想想都觉得兴奋呐!中国是今后若干年里唯一有可能取代美国霸主地位的国家,他突飞猛进的发展早已令美国感到担心,如果再加上这个助推剂的话,那么中国的崛起怕是用不了太长的时间!如果能在这件事上出把力,日后总有论功行赏的时候啊! 黄芪以见风使舵的态度起了推波助澜的念头,为此他决定使出全力帮一把初寅这个“老朋友”,虽然他们以前多数时间都是隔海相望没有过什么合作,但是至今也没有什么解不开的仇疙瘩,反倒是在几次处理周边宵小的摩擦中相互的帮衬过,由此便有了心照不宣的好感,特别是美国人的出尔反尔和蔑视轻慢,让黄芪觉得自己没尊严,所以只要有机会接触对岸他便乐不得的脚踩两只船,眼下机会凸现恍如天使在人间,所以初寅的主动要求就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黄芪打定主意之后便撒开了眼线,即刻把近期到港的“特殊人物”尽数纳入了自己的视线,于是,他很快便发现了陈墨所在的这条渔船,以及“爵士”这个军情五处的资深无间。 作为长期以大陆为敌的前任军情局长,黄芪深谙两岸政治对立的奥妙所在,因此,他在经过短暂的权衡之后决定出手助初寅一臂之力,而闯岛渔船的出现就成了他要排除的干扰,在他看来虽然勇闯钓鱼岛算得是上一次壮举,且有商苑这样的高级特情人员参与,行动的级别和影响力都堪称一级,但是若是跟初寅的策反中情局特工相比,那差距恐怕就是一天一地了,想初寅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未必将此事及时的汇报给上级,其中不乏也是为了博得高层领导的惊喜,照这样看,全力支持初寅才最为明智,因此,黄芪这才脑筋一转想出了一个一举两得的鬼主意,他将渔船进港靠岸的事情透露给了“爵士”由此转移了mi5的注意力,同时也缠住了商苑这股来自军队的势力。 哦,看看渔船已经准时的靠了岸,黄芪终于长长的吁了口气,他知道接下来围绕着这条渔船将会展开一场追踪与反追踪的大战,中英两国的特情人员为了争取在港岛的主导权,甚至很有可能会撕破脸面,而他则刚好可以暗度陈仓将一名叛逃的中情局雇员接上岸。黄芪不无得意的想,虽然表面上看是中美英三方特情在角力,实则哪一方都离不开自己,嘿嘿!这就叫作巧尽地主之谊。说来说去,在这两岸三地能够左右港澳台局面的还是我黄芪。想到这里“社长”蜡黄的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了笑意,但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放心不下,他担心“乾坤合”这对软脚虾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于是想道:最不好办的就是这样的人呐!软硬不吃混横不讲理,唉!还是安抚第一啊! 黄芪刚想到这里,放在他手边上的那部金色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似乎有什么紧急的军情亟待他处理。黄芪端坐不动冷眼盯着那部手机沉了沉,仍旧是遇事不慌的老脾气,曾几何时他坐镇台海两岸最关键敏感的位置时,他面前的办公桌上曾经摆放的热线电话不下七部,赤橙黄绿青蓝紫的颜色都给他占全了,两岸关系紧张之时电话铃声此起彼伏,让他早已经尝惯了焦头烂额的滋味,换成眼下的这点事情让他处理那真的是绰绰有余,因此,越是情况紧急复杂多绪他就于是沉得住气,这才显出了他应付大事的手腕和魄力。其实海峡两岸同种同族都不乏有本事的能人才俊,只可惜这么多年的相互争斗消耗了大量的内力,其中多数都如黄芪这般狭隘短视所致。 等到那电话蜂鸣声里的焦急被耗去了大半,黄芪这才慢慢的伸出手去不慌不忙的揿下了按键。电话里随即传来了贺江那急急可可的声音,但他报告的内容却着实令黄芪感到满意。是的,正如他事先分析的那样,唐乾首已经答应归顺甘心情愿的听从他的号令,这就意味着“铁护卫”手下的几十号人马都可以随他任意调遣。黄芪按捺住心底的兴奋简单的说了几句不露声色的称赞了贺江。的确,这个“盲人”真的帮了他的大忙,否则他就得亲自上阵了,而那样一来无疑会折损了他的身份,而在他看来,对于“铁护卫”这帮草根来说,官即是天,威严是最有效的锁链,因此绝对不要给他们好脸,这样他们反而会俯首帖耳唯你的马首是瞻,总结起来就是一个字:贱! 但是,等到贺江说到了另外一个人的时候黄芪的脸色便不由得阴沉下来,原本他就知道“名嘴”的这个人不太好办,单凭贺江的口才有可能应付不来,照实讲贺江与唐乾首同属一类,但宋坤昌却与他们不同。虽然此人同为草根出身但他却具有政客的底蕴,黄芪曾经推测此人倘若他日后成势的话,他的手段之黑怕是连陈阿鳖都会感到汗颜。因此黄芪对待此人素有忌惮,这也是他先遣贺江前去试探的一个原因。现在,事实证明了他当初的判断,因此便不得不把这个家伙当成了自己最先下筷的头道鲜。现在,他开始考虑着是应该联系“职员”呢?还是该借用一下“四分卫”,黄芪想:这两大巨头之间的争斗早有由头,如果自己从中这么一挑逗,会不会就… 黄芪在玩弄“乾坤合”等一班人时几乎不用大脑,甚至是“爵士”这一等一的无间高手他也不是很在乎,毕竟他曾是执掌台湾当局特情事务的一把手,怎么也比区区负责一个港岛特情事务的“爵士”要高出一头,但是,若论到跟“职员”和“四分卫”这班人等打交道时,黄芪的心里可就开始敲小鼓了。全只因他高手确是个高手,但是在心里角度上却永远也无法平时自己的藩主,为此,手里攥着一副好牌的“社长”却深感进退维谷,他甚至想不如使个下三滥的手段,命贺江悄悄出手把他做掉也就得了。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因为眼前的主要目的是要保持港岛的稳定,而一旦“名嘴”失踪势必惹恼了“四分卫”,他要是盯上了这一亩三分地的话,那还提什么稳定呢? 黄芪忽然感觉自己接手的是一块烫手的山芋,由于涉及的关系太广势力太大,因此哪怕错走一步都可能导致翻车,现在他有了一种如履薄冰的感觉,到了这时他总算明白初寅为何会请他来弹压地面,原来这个女人早就看出前途凶险!黄芪觉得脊梁沟里开始冒起了冷汗,他陡然惊觉自己刚才的想法真是太危险。想想看,初寅要策反的可是中情局的雇员,我参与其中为其扫清障碍设立前站,怎么可能主动的联系“职员”?难道为了弹压“名嘴”这样小丑不惜去冒捋虎须之险,哪怕是向“四分卫”讨好献殷勤也会得罪了心如发丝的“职员”,并且,一旦这件事情坏在了自己的手里边,初寅那边怎么办?台港澳和大陆只在咫尺之遥,他们若想对我不利的话那还不好办? 黄芪越想越觉得事情难办,刚刚说服了“铁护卫”也算给带来一点喜庆劲儿,可到了这会儿早就跑得烟消云散了。照理说黄芪不算是墙头草两边倒,但他也是一棵没扎好根基的小树苗,虽然一心想往高处跑,无奈风儿无情周遭无靠,除了铤而走险之外他也只能是听天由命了。于是,他把心一横牙一咬,心里想道:不如给“名嘴”那家伙制造一起车祸,让他一死百了。刚好贺江最擅长这一招,他曾经给陈阿鳖的那一枪是假,可这一回对付宋坤昌可就得来真的了,想必“四分卫”也不会为了这么个小卒而大动干戈吧!更何况随后还有更大的风浪呢!只要稍稍做点联想就不难归罪于中国大陆的身上,是啊!不正是大陆的特工挖了中情局的墙角吗?黄芪想到这里心便不再浮动,他伸手拿起那部土豪金色的手机,认准了热键便揿了下去。 第一章.台港风潮(5) 39.1.5 中国 香港 海关情报分析室 04:20 一只被烟草熏黄了食指的手丢开了已经被捂得滚烫的鼠标,转而掩起口来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他在电脑跟前已经坐了几乎整整一宿,累到从脖子到手指的每一根经络仿佛都在喊痛,但是他的工作却仍然不见有丝毫的起色,到了这会儿他几乎就要气馁的说:这是一个经过了专业性的技术处理的人事档案,漂白到了洲际酒店总统套房里双人卧榻上面布草一样的程度,其中没有一点瑕疵可以拿来利用,实实在在已经伪装到了尽善尽美的地步,现在我只能在这局与影子的对弈当中推枰认输。 这是一个非常难堪的结局,是他从事情报分析以来的一次重大挫折,在此之前还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情形,只要他往电脑跟前一坐无论什么妖精都得现形,甚至连一只“蚊子”都无法囫囵个的从他的眼前飞过,然而这一次却是这么的不同,一只大个的“绿豆蝇”嗡嗡叫着在自己的眼前转来转去,而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却始终也搞不定,哦,就知道你不是一块好料,可怎么就找不出半点毛病呢?“分析员”手捂着脑门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 黄芪,这个中华民国军事情报局的前任局长,而今一家大型私人商社的社长,他每一次过境香港背景资料都会与前一次的不一样,由此可以掌握他的行踪把握他的动向,可这一回怎么就没有一丁点的痕迹显露在他的材料上?难道说这么长的一段时间以来,他就一直窝在他豪华的别墅里宅着啦?哦,这怎么可能呢?既然明知不可能的事情却还是这么发生了,这能说明什么呢?只能说他是有备而来的!“分析员”闭上眼睛在脑海当中把黄芪的所有资料又过了一遍,结果仍旧是没有新的发现。 他痛苦的摇了摇头习惯的伸出手去摸案头上的烟盒,但是抓在手里空空的感觉告诉他,这已经是他今晚抽光的第二盒香烟了。哦,这么短的时间这么急的任务,真是让人没法活啦!他在心里叨咕着无可奈何的将烟盒压瘪之后团成一团丢进了字纸篓。他是一名很资深的情报分析员,对查验身份找寻痕迹非常有经验,所以他才被安排在香港的海关负责把控这扇门,而他也不负众望的干了两三年,在这期间他 成功的完成了每一次重大任务,唯独到了今天却始终过不了关。 由于黄芪的特殊身份,因此他的莅临无疑吸引了上级首长的视线,有一个他无法知道原因已经确定了黄芪此行的目的并不单纯,然而已知了结果却不代表着洞悉了原因,因此上级对他下了一道死命令,一定要找出他在此时赴港的意图和原因。哦,面对着一张如此干净的身份资料真的是无从下手,就算是无中生有也得有个茬口,而这个家伙显然是熟悉干我们这行常走的路数的,因此他防范起来就易如反掌了。“资料员”到了这会儿几近心灰意冷的程度,但是责任心驱使着他把目光转向了黄芪的随从。 嗯,既然打不着苍蝇也只要先逮只蚊子转转手气了。“分析员”想着果断的放弃了对黄芪的甄别,转而点开了随他一道过境的随员的资料进行查证。哦,贺江,光听这名字就能想像出一个蛊惑仔的样子,从他的背景里搜罗搜罗或许能够找出一点有用的东西来。“分析员”快速的翻阅着贺江身份资料的影印件,他放大了其中的每一张页面以期发现蛛丝马迹,然而,令他深感失望的是,贺江的资料里面竟然比他的老板还要干净,以致于简单到连护照都是新的。 “分析员”感到头部两侧的太阳穴像针扎的一样疼,他知道自己的盯着电脑屏幕的时间太久了,视觉的过渡疲劳已经开始影响到了他的大脑,他知道接下来将会是视力下降脑力减慢。“分析员”真的着起急来,他深知如果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而造成情报真空的话,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啦!因为总部首长的每一个命令都是由针对性的,他们虽然不会透露出一个字来,却毫不掩饰他们所要表达的明确意思。哦,时间,就快要耗干了,可是却还是熬不出一个结果,这可怎么办呐! “分析员”一阵急火攻心顿觉胸憋气短眩晕也随之袭来,等到他忍过了天旋地转之后再次睁开两眼却猛然发现,自己的右眼视力仅剩下了一半,就好像两边的大幕被拉上了一扇,无论他怎么转动头部视野当中业只是亮起了半圈。哦,真糟糕!“分析员”惊觉到视觉黑盲症急性发作,这种短时的视野屏障是因为眼部疲劳所致,稍稍休息就能得到缓解。到了这会儿“分析员”忽然变得冷静下来,他知道急躁对于困境来说就是一种毒药,因此尽快恢复到平静的心态才是尽早脱困的关键。 拿定主意之后他干脆闭上了左眼,单用那只出现短暂视障的右眼放松的观看,他希望让这只出现症状的眼睛能够在一种松弛的状态下恢复到常态。于是,他漫无目的的左右扫描起屏幕上的页面来,目力所视的东西并不经过大脑,仅仅被他当成简单的线条或者是不知名的符号,于是贺江的这本护照就变成了一张涂鸦的画稿,视线追寻着页面上的那些防伪线条,慢慢的变幻出奇怪的形状来。忽然,一个惊人的发现映入了他的眼帘,一些似乎被刻意强调过的虚隐线条连贯起来,成为一串数字和符号。 资深的情报“分析员”差一点就从椅子上蹦起来,他一眼就看出了那是一种紧急情况下才使用的通信密码,并且从密码的组成特征上看显然是我方人员使用的,但是这种密码的保密性非常之强,因此不是他能够破译得了的。哦,怎么?难道这个贺江他…竟然是自己人?不,不会!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他完全不必利用这样的方式传递信息,那样岂不是故弄玄虚吗?如果不是恰巧急性发作了视盲症,那么我很有可能漏掉这段密码信息呀!照此分析出现这种现象只有一种可能,有人在借贺江之手传递信息。 “分析员”几乎是用一种“太鼓达人”般的速度敲击着键盘,一字不漏的记录下了那段密码,然后他简短的打出了一份报告邮件,随后又将那份贺江护照的影印件粘贴上去。“分析员”在脑海里仔细的回顾了一下规定的上报程序,而后又认真的查验了一遍授权。原来,针对不同等级的情报可以直送不同级别的领导,而如何鉴别情报的等级,这个权力就在他的手上。“分析员”想:从这份情报的紧急程度上看,应该直送总政情报机关最高领导的,而这个人应该就是反间局的局长“尚书”谈闻。 “分析员”在想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稍稍犹豫了一下,自他担负起这项任务以来有过很多次直呈高级领导的经历,但是直接递送给反间局的局长却还是头一回。谁都知道反间局的职责重大,因此向反间局提供情报的责任也同样重大,更何况他这一次是将情报直送给局长“尚书”谈闻的呢?“分析员”这瞬时变成了“亚历山大”,他不由得停下手来沉了片刻,这会儿他忽然发现自己右眼中的那半边屏障已然消失了,于是心里变得异常敞亮,他想:只要是为了国家的安全,再大的责任都要敢当。于是,他用熏黄的食指轻轻一点,那封邮件倏的一下发送出去了。 港部队营地 微明的天空像顶着一面巨大的天棚,当中薄轻四周厚重,天光投射下来的时候近处恍惚远处朦胧,其时再忍片刻即是黎明了。两辆zbd-09型轮式步兵战车悄然列阵在营房的门口,在它们身后不远处便是直升机的停机坪了,从营房门口望去可以隐约看见两排z-19型武装直升机排列齐整,在它们的对面一辆“猛士”吉普静静的镇守正中,从它独一无二的车牌号上可以看出,这部车里坐着的应当是驻港部队的最高指挥官,他的肩上至少应该扛着一颗金光闪闪的将星。 这时从晨幕尚未拉起的天空里传来一阵气流激荡的声音,紧接着就见一个闪着红色航标灯的黑影出现在了近空,从它特有的涵道风扇尾桨上不难看出那是一架z-9型通用直升机,除此之外再无别的特征,然而由它引起的反应却极为不同,就见那辆“猛士”吉普车的四门同时打开,四个披挂齐整的军人钻出车来,为首的两名军人一个矮壮结实一个儒雅端庄,全都有一颗将星唑唑实实的按在肩上,他们正是佩戴少将军衔的驻港部队政委和司令,簇拥在左右的两名校级军官也都是挺拔威武各顶个的精神威武,如此级别的迎接规模极为少见,可见那架通用型的z-9上面坐的绝不是一般的人。 这时,从那两辆列在营门两侧的轮式步战车上射出两道灯光,唰的一下子就照亮了预留好的那块停机坪,此刻那架z-9已经飞临了头顶上空,就见它将姿态稍稍做了一下调,而后便徐徐下降稳稳的落在了那个白色h标志的正当中。这时,四名前来迎接的军人已经在飞机前列队完毕,四个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注视着舱门口,这时,就见舱门猛的往后一拉,一个高个白面微胖的中年人跳出了机舱,从他一身迷彩作训服上看不到军衔标志,但是他一出舱立时便迎来了齐刷刷的敬礼声。 “敬礼!”矮壮的将军低沉有力的口令,四名高级军官整齐划一的敬礼,那中年人郑重的还了军礼之后,并未直接走向欢迎的队列,相反却大步走到了驾驶舱前,他冲着飞行员扬起了手臂在空中连续的划了几个圈,飞行员会意的点了点头并举手敬礼,于是,保持引擎开启旋翼低速旋转。司令和政委见了不觉诧异,他们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同一个问题。怎么?首长刚来就要走吗?那中年人似乎看出了他们的疑问,这才走向前来与司令政委一一握手,并且不问自答的说道: “别担心,我没那么快离开,要走的是他们。” 司令政委更加诧异,就在这时从身后的营区门口传来了汽车的引擎声,等他们回头看时,就见一辆越野车已经稳稳的停在了他们的身边。司令政委更加不解,还不等他们发问,那辆车的车门一开跳下来两个人,走在前面的正是刚刚从日本历险归来的“主编”商苑,紧随他身后的自然就是那支射穿了南海间谍船的“明箭”。司令政委顿时一怔,随即主动立正敬礼,足见商苑的身份同样也不一般。商苑陈墨立正还礼,而后,转向那个中年人大声的说道: “报告谈总,我们回来了。” “尚书”谈闻面带微笑点了点头,走上前去与商苑热烈握手,两个人的目光相对已然互致了问候,而后附耳低语道: “搭我的直升机走吧!到了北京就直接去总参情总报到吧!今后那里就靠你了” 商苑听谈闻这么一说不由得露出了吃惊的表情,他本想开口询问:总参情总,那儿不是有“老帅”古谱执掌帅印吗?她不会这么快就退下来吧!谈闻显然明白商苑的想法,但眼下不是细说原因的时候,于是简短的说了一句: “她为国家做了太多的贡献了,是该让她休息的时候啦!” 商苑闻听似有所悟便不再追问,于是点头用力的握了握谈闻的手。谈闻忽然收敛了笑容,转而把目光投向了一旁的陈墨,他上下打量着这个面带疲倦的年轻人,忽然把脸一沉低声说道:“怎么,你不是也想休息了吧!” 陈墨见谈闻这么一问,立时抖擞起了精神,他昂首挺胸的回应道: “不,首长,陈墨随时待命,听后您的命令。” 谈闻刚想接着把玩笑开下去,不料衣兜内突然传来了新邮件的提示音,于是,谈闻停下话头掏出手机点开一看,当即便没了玩笑的兴致。就见他回转身去和商苑握了下手,随即冲这陈墨一摆手便带头朝着那辆“猛士”吉普走去了,司令政委一见赶忙迈步跟在身后。很快,吉普车闪着大灯调转了车头,而后急急的往营区开去了,z-9也跟着摇动旋翼翘了翘机尾,随后一掉头也消失在了朦胧的天空。 再过几分钟,黎明就要到来了。 第一章.台港风潮(6) 39.1.6 中国 香港 驻港部队营地 04:25 陈墨将双臂抱在胸前背靠着墙壁眼盯着墙角已经站立多时了,这是他感到焦虑时的习惯姿势,虽然他不像常人那样在烦躁的时候来回走动,但他此刻的心情却是同样的急迫。这不是他与谈闻的第一次见面,但在如此小范围和近距离的见面却还是第一次,所以他忘不了首长刚才看他时的阴沉脸色,以及首长对他说话时的严厉语气,这在陈墨的经历当中也还是头一回,照他以往的脾气根本不管对方是谁,只要说得不再理他就会开口抢白几句,但是,经过了复杂斗争考验的陈墨已经渐渐的成熟起来了,他不会为了个人的委屈而不顾一切,但是,谈闻的话还是在他的心里拧上了一个疙瘩。 他当然不是一个小心眼儿的人,所以不会计较首长对自己的态度是否过于冷淡,其实他从来也不认为“尚书”是一个容易接触的人,这与“老帅”一比较就愈发觉得明显,因此他从谈闻的身上找不到那种可以倾心交流的亲切感,这也正是他不去计较的原因,然而他不经意听到的一句话才是他此刻心结的根源。“老帅”要交权了,替代她的是刚从第一线返回的“主编”商苑。总参情总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在如此紧要的关头要仓促换帅,难道就不能等到打完了这一仗再说?陈墨越想就越觉得心情沉重起来,一股怒气正在他的心里聚集,不行,他不能接受没有“老帅”的总参情报局。 就在陈墨为了新的人事安排暗自生气的时候,在他身旁的房门里谈闻也正为眼前的困局伤着脑筋,自从史吏牺牲之后他的手下就少了一个得力的人选,现在他最得力的副手商苑又被调走委以重任,谈闻真的感觉到了捉襟见肘的困难,正是由于这样一个原因他才不得不赶到了第一线,亲自坐镇香港来指挥这一次的“越界”行动了。其实,他刚刚收到的一份分析资料给了他极大的信心,让他一落地便有了领跑者的感觉,的确,知己知彼一直都是中国古代兵法讲究的第一要素,而他刚好有幸把握了先机。为此,他匆匆的送走了即将履新的商苑,更顾不上安抚一下疲惫的“明箭”,转而在第一时间把那封发自“分析员”的邮件转给了专门负责密码编译的部门。 谈闻知道“分析员”发现的是一种由我方使用的独特密码,虽然它的使用范围很小但翻译过来并不困难,考虑到它出现在那个神秘“社长”的随从的护照上,因此它的内容一定与这一次的行动有关,所以,谈闻放下了原来计划好的一切打算,只等着弄清了这份用密码写成的情报之后再确定因对方案。原来,谈闻此次来到香港有两个原因,其一是为了接应“唐笛”确保她能够安全的回来,其二是为了实地考察一下香港这个地方,因为那股声称要“占中”的不和谐的声音似乎正在甚嚣尘上,就连经营台港多年的“社长”都悄然出现在了港岛之上,我们又如何能不重视起来呢?所以,当匆匆赶来的谈闻一拿到那份资料时,他既觉得欣慰又感到迫切。 说来身居要职的谈闻也实属不易,他作为中生代不得不直面新老交替,从“博士”到“老帅”个顶个都是老资历,他们对国家的忠诚没人怀疑,他们做出的贡献堪称丰功伟绩,然而岁月不饶人呐!从知识的老化到精力的不济,已然成为了无法克服的难题,再让他们面对当前特情领域的快节奏和高科技,确实已经是非常的吃力,前一段时间连续出现的被动局面已经说明了这个问题,总参六处的荀循以及总参情总的窦斌,都给国家安全造成了极大的威胁,显然“博士”和“老帅”对此是负有责任的,因此补充新人到领导岗位已经是当务之急。此次商苑的前敌经历令其实战经验有了极大的长进,所以他从海上一回来当即就接到了中央军委的新任命,这也反应了中央加快改革进程的决心。 但是谈闻还是心有不忍的,“博士”为了国家已经奉献了自己的一生,而“老帅”更是为了民族复兴的大业几近呕心沥血,我们后人应该对这些为国家做出过贡献的人们给予至高无上的尊重与敬畏啊!谈闻在心里计划着该怎样做才能给尚且健在的“老帅”一个安慰呢?刚好,“唐笛”即将返回的消息给了他一个契机,是啊!一对孪生姐妹时隔半生之后还能重逢,这是多么大的一个喜事啊!对于两个无间泰斗级的人来说这也算是一份厚礼啦!谈闻一经确认此事便当即做出决定,他要亲赴一线临阵指挥以便确保“唐笛”的安全,也好还“老帅”一个公平的结局。试想,一旦“汉笳”与“唐笛”再次重复,那么神秘的《国乐孪生组》也就成功的演绎了一段无间的传奇。 此刻,“尚书”谈闻正在焦急的等待着那段密码的翻译结果,忽然房门上传来几下矜持的敲门声,谈闻从沉思当中惊醒过来,略一沉吟之后不甚耐烦的问道: “谁呀!什么事?” 他的话音刚落房门便被迫不及待的推开了,陈墨出现在了门口,他脸上的表情表明他已经按捺了很久了。谈闻一见这才想起原来自己还带了一个人回来,并且已经把人家凉在门外多时了。但是他并不打算为此道歉,因为他喜欢将手下磨砺成忍耐力极强的精兵,在他看来这就要比一张张力十足的硬弓,只有耐得住弯曲和压力才能转化成弹力,进而射出又快又准又有劲道的箭去。所以,谈闻把脸一沉用责备的语气问道: “怎么,沉不住气了?就这么点耐力怎么能行?” 陈墨在门外憋了半天才想好的话现在给谈闻这么一问便再也张不开嘴了,他想:是啊!总参情总由谁来掌舵是中央首长考虑的事,难道说你做的这份工作是为了“老帅”一个人吗?陈墨想着脸上不由得露出尴尬的神色来,这在谈闻看来却是不过成熟的表现,于是心里不由得打了个折扣,心说:这个年轻人真如“老帅”所说的那样不可多得吗?嗯,还是好好的磨砺一下才行啊! “报告首长,我只是想问…问一下有什么新任务。” 陈墨情急之下改了口,他的经验也只够让他应变到这种程度了,显然这与谈闻的要求相差甚多。谈闻闻听冷冷的看着陈墨,而后他用一种怀疑的口吻问道: “陈墨,我听说了你的好多事迹,现在想向你求证。” 谈闻的话说得有一点轻飘飘的,在陈墨看来不太友好,但他此刻已经冷静来,做好了准备要沉心以对。于是,他没有开口而是默默的点了点头。就听谈闻继续说道: “在南海面对间谍船的时候,可是你单骑退敌的吗?” 陈墨听谈闻一问,心中禁不住一暖,心说:原来首长了解我们在前方所做的一切。 “报告首长,我只是做了些表面文章,在我的身后有强大的船队对敌震慑。” 陈墨的谦逊不带一丝虚伪,他的真诚透过他的眼睛投射出来,谈闻暗喜接着问道: “东海之上全歼流窜之敌的可是一人所为吗?” 陈墨的心头一热,暗想:“尚书”果然是个洞察秋毫之人呐! “有蛙人小队担任主攻,我只是顺道捡了个便宜。” 听了陈墨的话谈闻开始打消对他的负面看法,并且开始喜欢上他,但脸上却依旧刻板如铁,不流露一丝一毫的情绪出来,就见他把大手一摆说道: “对嘛!既然知道我们的每一次行动都是各个单位的有效配合,那么,你还这么急着问东问西的干吗?难道说我会忘了你这个擅长闯关夺隘的赵子龙吗?” 陈墨闻听不由得脸上一红,知道自己的刚才的做法是个幼稚的举动,于是赶忙挺胸立正行了一个端端正正的军礼,而后二话不说便转身走了出去。他边走边觉得难为情,心说:是啊!“尚书”这几句话就显出够水平,他是什么级别的首长啊!我怎么能站在自己的高度去想他呢?他手里下的可是一盘大棋呀!经过刚才这么一接触感觉他这个人其实也不错,只是不想想象的那样真实,真真假假虚实难测,如果跟“老帅”比起来,只能说各有各的特点啦!但是他刚才的批评确实说得好啊!我确实应该沉下心来多练练忍耐这道功,想必能做大事的人都能耐得住大寂寞啊! 谈闻眼望着陈墨的背影消失在门后,这才放松了紧绷着的面孔,心里想道:这是块好钢啊!只是还得蹲蹲性才行啊!不然难成大器。想来“老帅”也有此意,只是还来不及把他丢在野外好好的磨磨性子吧!谈闻刚想到这里,就听桌上的那部手机忽然发出了蜂鸣声,谈闻一见赶忙快步走了过去,一把将那部手机抓在手里,他快速的点开了触屏定睛一看,不由得心中大喜。手机上显示的正是那段密码的全文翻译。谈闻迅速的看过一边之后随即陷入了沉思,原本他以为这段从“社长”随从的护照上取得的密码本该与“社长”有着直接的关系,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这段密码所表达的内容竟然解开了一个天大的疑团。 原来,那段文字表达的大致意思是:“我是“琴星”的情报员“碧玉”,航母猎情的任务已经完成,但因身份暴露几致陷于绝境,依靠贺江的帮助才勉强得以脱身,目前藏身在台湾高雄,因与“琴星”失联才迫不得已采取意外方式释放信息,请海关查验之后即刻通报上级,并通过以下网址与我联系。” 谈闻反复读过几遍之后迅速联想道:哦,显然单靠密码是说不清详情的呀!由于“琴星”陨落使得“碧玉”失去了联系,然而,缺少了联系渠道的情报员没有更好的办法,他只能利用此次贺江进入香港的机会了,所以才借机偷偷在贺江的护照上面暗注密码,以期引起海关验证人员的注意,而这怕是他最后的机会啦! 谈闻想象着“碧玉”的艰难处境,随即想道:从这段文字上看,“碧玉”的真实身份贺江并不知情,否则情报员也就不会大费周折利用贺江的护照来做文章了,而贺江却又能够帮助他从困境当中脱身出来,这背后一定藏着诸多隐情,并且这次贺江作为“社长”的随从出现在香港,想必我们的情报员一定知道他们的行动目的和方案吧! 谈闻沉吟了片刻之后迅速的做出了决定,他要即刻通过那段密码显示的网址与情报员去的联系,一方面查证“碧玉”的真是身份,另一方面借机了解“社长”此次港岛之行的真实目的,如果通过这次行动能够验明“碧玉”的真假的话,那无疑又是一次重大的胜利,不仅可以与这位天才间谍取得联系,更可以告慰秦雅的在天英灵了。谈闻想到这里即刻揿通了手机热键,将自己的命令下达出去。 第二章.谍首角力(1) 39.2.1 台湾 高雄 04:30 微微晨曦透过那扇不大的窗子投进昏暗的房间里,光线中的晨雾就像是飘浮着的淡淡薄絮,本来就模糊不清的画面因此而变得愈加的朦胧起来了,不期使他记起了舱门打开时那一瞬间常见到的景象。于是,他的脑海里便不由得浮现出那个仿佛隔绝了许久却仍旧十分熟悉的印象,他恍惚觉得自己像是躺在舱底的吊床上,似乎还感到了那种类似于船身般的摇晃,他禁不住疑惑起来,不对啊!在水手的住舱里是看不到舷窗的,那么,我这又是在哪儿呀!他想起身查看个究竟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那张床,于是只好拼命的睁大了眼睛努力的朝着那扇敞亮的窗口张望。 瑞费了好大的劲才睁开眼睛,他的视线无力的伸展开来,越过了枕头被褥和零乱的衣物,最终落在了那部亮着屏幕的手机上。新邮件的提示音带着振颤传来,一下子把他带进了亢奋的状态,他眼里的阴霾立时散尽,目光也随之变得锐利起来。哦,果然有消息了,真是苍天有眼呐!瑞在心底里呐喊了一声,他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去吃力抓起了手机,迫不及待的举到眼前。这是自他恢复行动能力以来的又一重大改善,在此之前他根本无力支配自己的手脚,几乎就是一个瘫痪的病人,而随着“撒旦礼物”的效力逐渐减弱,他的身体正在迅速的好转,年轻的能量与活力也在逐渐的积蓄。 这封邮件用明语写成,它用稍大一点的篇幅讲述了一个年轻白领对未来的憧憬,文章的风格很鲜明,类似于豆瓣一类网站上发表的帖子,带有很明显的小资个性,全篇充斥着自艾自怜与无病呻吟,但是瑞却从中看出了不一样的内容。他依照从秦雅那里学会的明码直译法,将奇数句子的首个字与偶数句子的末位字挑出来,重新组成新的句子,于是真实的意思便显现了出来。来信首先表达了组织对他的问候,跟着便询问了他的现状以及与贺江的关系,而后又问起了“社长”赴港的缘由,最后还附有他的身份有待进一步核实等内容的说明。 瑞的眼眶湿润了,他像一个走失的孩子猛然看到了寻人启事一样,那份激动与兴奋一时按捺不住,他仰面朝天的躺在床上任凭泪水无声的流淌,这是自他被“牛仔”拘禁以来的第一次落泪,期间无论他经受了多么难以忍受的折磨,他都坚强的没有流过一滴眼泪,然而当他终于跟祖国的亲人取得了联系的时候,他的这份坚忍终于被融化了。瑞在与母亲失去了联系之后的孤单与无助一度成了桎梏他的心魔,有那么很短的一段时间他几乎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失去了母亲没有了家的孩子,让他觉得自己的坚持变得一文不值,但是现在一切的迷茫与无助已经全部在他的眼前消失了。 既然已经跟“老家”取得了联系,瑞便一刻也不想再耽搁下去了,他试探着用手撑起了上半身,嗯!还好,虽然两臂还是觉得绵软无力,但是已然能够自由的支配,瑞不由得暗自欣喜。于是他又尝试着屈起了双膝让两腿试着用力,哦,他竟然可以一点一点的从床上坐起身来了。瑞在床头上靠稳了身体,腾出手来擦去额头上的汗水而后轻轻的吁了口气,他知道自己体内的“撒旦”已经开始退位“宙斯”正神即将登基,因此他只要耐住性子继续的恢复下去,那么他很快便又是一个阳光四射精力充沛的瑞。心情大好起来的瑞重新树立起了信念,这块旷古“碧玉”再一次的燃气了斗志, 瑞只是略一沉吟便开始在手机上键入他的回复邮件了,他依旧采用的是那种明码直译的方法,一一解答了“老家”来信中提到的问题。他有太多想说的话,于是挥挥洒洒的写成了一篇散文,虽然直译过来以后的内容不过是短短的几行字,但是通篇文章里所流露的却都是他真情实感,其中有对母亲的怀念也有对家乡的思念,不仅暗喻的内容表达的简洁清晰,并且作为载体更是一篇好文。瑞的才气传承了他父母的基因,无论文武才艺都带着常人少有的灵气,可以说是少有的天才。就这样,一封构思严谨内容详尽感情丰富的散文便在他的手下一气呵成了。 瑞在邮件里简述了他在完成了航母猎情任务之后的遭遇过程。讲了他如果假扮净土真宗教的信徒而博得了贺海的信任,并在贺江的帮助之下才得以逃出魔爪。接着又讲了他刚刚逃到高雄不久贺江便主动向台湾当局自首,愿做指证陈阿鳖当年为骗取选民同情而自导自演的假枪击案作证,不料此案未提他本人却被台湾特情泰斗“社长”黄芪看中,很快便带他赴港执行第一个任务。瑞着重说明了后续的一些情况,因为这是“老家”急于了解的内容,所以,他在叙述这一过程的时候颇费了一些笔墨,毕竟这是一个相对复杂的事情,其中也不乏有他的判断和推测。 其时,贺江无意之中透露出了要随黄芪赴港的消息,于是他便不失时机的在贺江的护照上面偷偷暗写了自己的消息,他想借此机会与“老家”取得联系,虽然多少有些侥幸的心理,但这却是他当时唯一可以利用的机会。同时他还巧妙的从贺江的口中探听到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原来,黄芪是应了某位大陆外交官之邀前去接应一个被她策反的中情局雇员的。似乎是因为那人想要试探中国政府的态度,所以暂时选择了香港作为他的落脚之地,想必是考虑到这里进退便利因此打算在此囤货居奇,如果还有其他国家对他感兴趣,那么正好利用这个机会抬高自己。 这些信息有些是瑞在不知情的条件下推测出来的,但是却真实的反应出了一个旁观者的真实反应,显然瑞还不知道他的这封邮件有多么的重要,但是对于身临一线的谈闻来说却是极有价值的。因为此前他对所谓策反中情局雇员一事毫不知情,而如此重大而敏感的事情一但发生,那么中国政府就会变得极为被动,虽然一个有价值的情报人员堪比一支军队,但是如果处理不好的话其负面影响也是相当巨大的,通常策反一类的事情都是暗地里进行,而一旦大张旗鼓的成为了焦点,那么性质就变得不同了,即使在冷战期间东西方暗斗异常激烈的时候也没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因此,瑞的报告不期成为了解救中国免于一场灾难的稻草。 瑞在写完了正篇文章之后停住手,他静静的坐在床头开始闭目思考,他想:如果仅仅是被动的向“老家”做一个汇报,恐怕就浪费了这样一个难得的机会了,如果再加上自己对未来的思考,那么这样一份前敌报告才算得上是完整的。对呀!应该把这段时间自己的计划向“老家”请示一下,如果能够得到批准那么接下来的工作就有了方向。原来,瑞在我他修养的时候一直在想,何不借着贺江的便利条件投奔到黄芪的麾下,以他在台湾的地位和影响力,日后对于实现统一一定会有帮助的,从他肯替大陆外交官出力这点上看,这个人还是很有利用价值的。 瑞稍稍沉吟了片刻之后便开始动笔,他将自己深思熟虑后的计划简短的写出了一个大意,即:通过贺江将自己介绍给黄芪,一来可以时时掌握台湾军政内幕的消息,二来可以适当的发挥影响力,从而在关键的时候争取可以控制黄芪,让他在统一大业上面尽一份力。瑞的这番主动请缨很有创意,表明了他的全局视角和战略观念,这是一般特工都不具备的特点,而瑞只不过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却有着如此敏锐的眼光和成熟的预判,这些优秀的品质和鲜有的特点都注定了这个年轻人日后的发展绝不一般,他势必将在无间之中领衔,他也难免会令一代特情汗颜。 瑞的手指娴熟的点击着手机触屏,眨眼间便将一份极有特点和价值的报告写完,最后他取下了戴在脖颈上的那块“和氏璧玉”来,用手机对准之后拍了一张特写照片。原来,他始终都记着有关查证他身份的那句话,而显然他不能把自己的面容发回“老家”,因此他打算将这张照片作为附件一起发送出去, 借此来证明自己就是“琴星”的单线情报员。瑞在做完了这一切工作之后停下手,他忽然发觉此刻的手指已比刚才要灵活了许多。他想:哦,看起来很快就能恢复工作了,这势头真的让人喜不自胜啊!想罢,他的手指轻轻一点,那封对于他与“老家”都十分重要的邮件便发了出去。 美国 宾夕法尼亚 伊利湖 啪!“四分卫”的手重重的拍在了橡木茶几上,震得那只金边骨瓷的咖啡杯蹦起来老高,杯碟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如果不是这张茶几是采用了胶合拼接工艺,那么单就他刚才的那一掌就得拍出裂缝来,但是那支银匙却没能幸免,它翻着跟头的高高弹起,而后一路啸音的飞了出去,不知落到那个角落里去了。“四分卫”的脸憋得通红,眼睛里浮动着熊熊的烈火,他把视线从手机屏幕上面挪开,转而投向了卧室的窗外,灼热的目光接触到湖水几乎要蒸腾起两道白烟来,不过,波光淋漓的伊利湖最终还是熄灭了他的怒火缓解了他怒气,“四分卫”重新的平静了下来。 响声惊动了房门外的两个女人,她们一高一矮一白一黑,此刻整勾肩搭背的缠绵低语着,这突如其来的响动打断了她们的春梦,于是也很快的恢复了警觉的神情。“墨珠”朱丽冲着唐璨使了个眼色,“女王殿”当即会意,立刻转身朝着门外走去,眼下这幢别墅里除了主人之外就只有她们两个“妖姬”了。“四分卫”的“新娘”连通他的护卫小队已经全都被“女王殿”消灭,入宫不是“墨珠”的突然出现,那么连通“四分卫”本人怕是也已归西了。不过还好,朱丽说服了唐璨,这一对黑白双姬就成了“四分卫”的最后卫队,而这一切都得感谢“职员”阿瑟.麦肯奇。 然而,惹起“四分卫”这么大火气的也正是阿瑟,原来,他刚刚接到了“名嘴”从香港发来的一条讯息,他被告知自己主导的“占中”行动险些告吹,而出来搅局的正是阿瑟,出头的人物正是“职员”在台湾的羽翼“社长”黄芪,他刚刚撬走了“名嘴”的搭档“铁护卫”,这就意味着唐乾首手下的几十号人马全都不再听从“四分卫”的指挥了,因此所谓的“占中”行动基本停滞,“名嘴”声称在他组织起新的队伍之前,这一切只能暂时停摆。想想看,面对着这样一个报告“四分卫”又如果不恼,他对“职员”的愤怒已经占据了他报复版面的头条,因此他的注意力已经全部都转移到了阿瑟的身上。 房门上传来几声轻轻的敲击声,紧接着房门打开了一条缝儿,“四分卫”轻轻的甩出了一记响指,招呼门口的朱丽进屋说话。朱丽小心翼翼的关好了门,踮着脚尖的走到了“四分卫”的跟前,“四分卫”撩起眼皮来看了这个漂亮的黑女人一眼,朱丽会意的点了点头表明唐璨不在身边。于是,“四分卫”点手将朱丽招到近前,他俯身凑到了“墨珠”的耳边悄悄的说了几句,朱丽听罢惊骇睁大了眼,就见她的白眼珠瞪得滚圆,嘴上迟疑了片刻才悄悄问道:“这么干,能行吗?”。“四分卫”并不开口,他只是轻轻的拍了拍朱丽的肩膀,冲着“墨珠”微微的点了点头之后便合上了眼。 第二章.谍首角力(2) 39.2.2 印度洋 迪戈加西亚岛上空 04:35 从驾驶舱里传出的机场塔台的呼叫声时断时续的,显得既飘忽又遥远,它在这架小型商务飞机的通透客舱里肆意的飘荡着,像只匿了形的苍蝇一样。但是阿瑟并没有受到它的影响,此刻他正一心一意的扑在手头的工作上,他的眼睛专注的盯着手机屏幕的对话框,眼神之中流露出少许兴奋的光芒。他不得不承认这个“触角”的确很有能量,心中感慨他的过早隐退着实是中情局的一大硬伤,他禁不住在想:如其不然的话,他怎么也能混个大区的情报主管当当,如果拿他跟先后殉职的“牛仔”“学者”比起来,那么“触角”可以说是尽避其短唯扬己长,算得上是个独树一帜的家伙啦! 罗素.布朗在与阿瑟的对话当中简单扼要的讲述了他正在吉隆坡所干的事情,以及他接下来将要采取的行动,言语间显现出了他举重若轻的气度来,明显就是个见过大阵仗的主儿嘛!阿瑟边聊边想:多亏了有罗素.布朗这样的人碰巧就在马来半岛上,否则,这么好的机会恐怕就给浪费掉啦!正所谓机会常有准备却不常有,而这两者又是缺一不可,说白了就是看谁的运气更好一些吧!嘿嘿!谁让我阿瑟就是这么的走运呢?阿瑟一贯不露声色的伪装稍稍有些放松,源于这架小型的商用飞机上除了正副驾驶之外只有他一个乘客,所以稍稍放浪一下也不足怪,毕竟他有资格这么做。 这个家伙的触角伸的可是够长的!阿瑟一边看着罗素简单的叙述一边在心里夸奖,他对“触角”正在采取的行动很是欣赏。心说:是啊!如果不朝着家人下手又怎么能让飞行员屈服呢?这关系到好几百人的生命啊!可那又怎么样呢?当他们跟自己的家人进行比较的时候,天平的哪一头会更重一点呢?呵呵!很明显嘛!这就是人的本性里最自私的一面了,看来,“触角”很懂得怎么跟人打交道啊!阿瑟心里虽是这样想的,但他敲出来的文字却半点也不流露,他不想让对方得到纵容,因为一旦魔鬼得到了赞许,那么将来就很难对其把控了。 阿瑟用很严谨的字眼强调了“安全”的意思,这当然不是指那架航班上面的乘客而说的,其实,他所担心的是这桩秘密的安全,因为真相一旦被泄露出去,那对他而言真的是一场大灾难,因为他授意“触角”所采取的行动与恐怖主义形同一般,如果上庭审判的话,就算废除了死刑不算,那么也足够关他一百年。阿瑟对此心存忌惮,他这么说的目的是想告诫“触角”,他们乘着的是同一条船。不过,好在罗素.布朗是个明白人,他答应所有的细节都考虑过了,并且每一个步骤都会谨慎小心。于是,阿瑟的心里这才稍感坦然,他又勉励了对方几句之后,便主动中断了对话。 阿瑟很是放松的往后一靠头跟着把头朝后一仰,这才觉出口干舌燥来,是啊!他已经全神贯注的跟那家伙聊了好一阵了,不觉间竟然连水都忘记喝了,于是他使劲的咽了口唾沫,正准备伸出手去拿面前桌案上的水杯,不料他下意识做出的吞咽动作却让受压久了的耳鼓膜得到了缓解,一直处在隔绝状态中的噪声一下子释放了出来,他这才注意到了驾驶员正与机场塔台的通话声。哦,这么快就到了,是时候联系一下“两面镜”了,等到落地之后就不方便再谈论此事了。于是,他略一沉吟便点开手机发出了一个对话邀请,处在飞行模式中的手机反应速度仍旧超快,叮咚一声已经连通了。 “两面镜”爱德华.布兰登此时已在飞往香港的班机上了,从时间上推算他几乎是与阿瑟同时落地。所以阿瑟才会急着抢在飞机降落之前与他做这最后一次联系,因为从此以后他们两个将会成为一对不共戴天的“仇敌”,按照阿瑟的设计,在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这个叛逃的中情局特工都会频繁的出现在各大电视台的公众新闻时段里,而国家公敌的榜单上也将会有爱德华.布兰登这个名字赫然在列,因为爱德华将会陆续的爆料一些监听的内幕出来,从而将中情局甚至是美国政府推到一个万人唾骂的尴尬境地,而所有这一切不过是为了“两面镜”所做的铺垫而已。 但愿他能够成为中国反美的一件利器呀!阿瑟一面盯着手机屏幕上面陆续显现出来的字体,一面在心里暗自祈祷起来。是的,这次行动从策划开始到现在还算是一切顺利,唯一让阿瑟放心不下的就是中国政府的态度,对此他事先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也特意的释放了很多烟幕,其中不乏有些举动是在拿俄罗斯的反应当赌注,以期引起中国人的兴趣。其实阿瑟的想法很通俗,他把这个计划干脆设计得就像在购房或者炒股,那些越是捂着盖着的房源就越是受推崇,而越是摸着烫手的个股就越抢手,因此在他的方案里面当然就少不了俄国,他喜欢北极熊的嗜血与生猛。 唯独中国人深不可测啊!阿瑟一边点击着屏幕一边不由自主的感叹,在他与中国直接打交道的这十几年间,摸不清与猜不透常常与他相伴,这让他每每想要干一家伙的时候却又不得不留一手,只因他真的害怕不知不觉间就给自己漏里头,这是美国人最不喜欢的打法和习惯,这样下去怎么能行呢?为此阿瑟常常异想天开,如果能在中国内部安插一个自己的眼线,就好像一条趴在肠壁上的蛔虫,那么中国人想什么做什么岂不一下子全都门儿清?真要做到了这一步的话,哼哼!阿瑟心里冷笑着与“双面镜”做了最后的约定:行动方案不变,联系方式照旧。 就在阿瑟抢着利用最后这点时间与“双面镜”依依惜别的时候,这架迷你的小飞机突然倾斜机身开始盘旋,阿瑟意识到这是飞机正在下降高度,于是便想键入一句结束语,恰在此时,挡在客舱与出口之间的门帘被人撩了起来,副驾驶探进头来冲着阿瑟做了个系紧安全带的手势,阿瑟会议的点了点头,随即键入了他写给“双面镜”的最后一句话:希望你在中国过得舒坦。 写罢之后他自己也觉得纳闷,这到底算是祝愿呢?还是企盼呢?他歪着头盯着屏幕看了半天,最终还是把这句话删了下去,换了一句“祝你好运!”而后发了出去。 这时飞机的大角度盘旋已经倾斜到了极限,阿瑟透过身旁的舷窗几乎可以俯瞰到海面,就见漆黑的大洋里隐隐的露出一块乳酪般大小的陆地来,它在深蓝色的海水中间小到几乎难以分辨。哦,想必这就是迪戈加西亚岛啦!阿瑟心里默念了一句之后便赶忙闭上了眼睛,他在飞机盘旋下降过程中体会到了失重的感觉,因此便想象出当白宫遭到全世界的舆论声讨时的情景,他相信到那时候总统就该知道什么叫做失重了。于是阿瑟闭着眼睛对自己说道:管他呢?不过就是一座铁打的营盘,流水的总统嘛!到时候他拍拍屁股就走,可我还得接着干下去哟!所以这个计划照样执行吧! 马来西亚 吉隆坡 死一样的寂静笼罩着整个公寓,沉重的气氛几乎将空气都凝结住了,里里外外不见有一丝活分气儿,只有那孩子游移不定的眼神表明了生命的存在。他的不解夹杂在懵懂当中,不停的在两男一女这三个大人间游动,极力的想要搞懂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然而以他的年龄和阅历却无论如何也看不懂,为什么刚才还温馨随意的家中,由于这两个不速之客的来临而突然变得不同,难道说就因为老爸不在家他们就可以这么恣意横行?那孩子带着满心的疑问扭头看了眼身旁的老妈,他发现这个喜欢说笑的女人此刻就像换了个人一样,这孩子一下子惊惧起来,恍惚间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中。 原来,那女人像个泥胎一样的呆坐着,她不仅表情僵硬而且脸色蜡黄,惊恐的程度甚至比那孩子还要严重的多。其实想想也不觉得奇怪,她身为一个机长太太已经习惯了养尊处优,虽然不能跟富贾官僚家相比,但也绝对算得上是衣食无忧,加上她原本出身就是个大家闺秀,自小就没跟粗鲁之人打过交道,平日除了吃饭购物就是逛街会友,因此接触不到市井之徒。虽然由于工作的原因她与丈夫聚少离多,但是这个孩子就是她的寄托,因此相夫教子就成了她生活的全部,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安静平和,可是当家里突然闯入两个不速之客,立时,她就变得不知所措了。 一胖一瘦的两个家伙也很拘谨的坐在着,从他们黝黑的皮肤以及光溜溜的外形上推测,这二人应当属于当地的土著,虽然经过了几代人的血缘交错,他们已经大致改变了原本的面貌特征,但是他们的生活方式却还保留着原始的习性,其实这样一种类型的人群仍旧处于社会的边缘部分,政府也无力给他们提供更多的帮助,他们中的很多人甚至没有合法的身份,因此有些人便开始铤而走险。于是,一些反政府的武装开始出现,领头的自然还是他们当中那些稍有点头脑的人,他们以争取权利和平等条件聚集了很多土著人,但很快成了政府眼中的敌人。 开始的时候他们和政府之间主要是进行谈判,结果导致他们一次次的被欺骗,于是,齐骥和希望便转化为气愤,他们发泄的方式就是破坏和捣乱。政府很自然的派出了军队进行镇压,等待他们的是拘捕监禁和刑罚,其结果是导致了更为强烈的反抗和仇杀。其实他们的性情原本是很温顺,但是久而久之也就变得很残忍,就这样政治对立和武装叛乱就成了家常便饭。眼下的这两人目前还属于单干,他们一方面仇视那些有钱人,另一方呢么又羡慕这个社会的主流层面,因此,他们虽然拿了雇主的一大笔钱,但是当他们真的面对手无寸铁的母子两个人,其实还是有一点手软。 稍胖一点的家伙似乎比那略瘦一些的家伙多那么一点主见,因此整个绑架的过程几乎都是他一手操办的,但是由于这母女二人没有一点点的反抗意愿,因此事情就变得异常简单。没有打骂和捆绑,甚至都没有喊叫和推搡,劫持当中还没出现高潮便很快陷入了冷场。究竟是杀还是放,他们就等着雇主的一句话了,但是这样的等待估计会很长,因为在飞机起飞之前,这种局面不会发生改变。胖家伙先于瘦家伙挨不过,他觉得屁股坐得有些发木,于是,他第一个打破凝固般的寂静,趿拉这鞋子朝着厨房走去,他要给自己找一点喝的,对于酒一类的饮料他不陌生,当然如果还有点吃的那就更好了,在这样的人家中他的这点需求不难得到满足。 很快,厨房里传出了杯盘的碰击声,间杂着还有那个胖家伙咀嚼吧唧嘴的声音,这样的声音在这个时刻简直就是一种折磨,他让人很容易产生饥饿。很快那个瘦家伙也开始坐不住了,他看了看面前的母子二人努了努嘴,想对他们提出些警告却又不知该怎样说,于是,他决定啥也不说了,干脆起身也奔着厨房走去了。那母亲仍旧端坐着不动,只是稍稍转动了一下眼睛,不期刚好与那孩子的视线相碰,说起来真是个传奇,血缘也真的是带有灵性的载体,就在母子眼神相对的一刹那,意念已经在他们之间完成了传递。就见母亲果断的站起身,沉稳的朝着厨房走去,她迎这那两个家伙质疑的眼神,从容的打开了冰箱拿出里面储存的食物,而后又打着了灶具… 很快,伴随着食物的香味厨房里传出了那两个家伙的笑声和土语,而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孩子则悄悄的起身不声不响的溜出门去。 第二章.谍首角力(3) 39.2.3 乌克兰 基辅 23::40(04:40) 总统府门前的高层石阶上依次站立着总统卫队的士兵们,从他们的装束和武器上能够清楚的看出前苏联军队的明显特征,但是如果留心观察的话还是能够从个别游动着的军人身上看出稍许的区别来。他们是一些身穿迷彩野战服的特种兵,一水的无差异番号更不佩戴军衔,就像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兵人一样却还没有做好最后的涂装。对于普通人来说当然看不透内中的端详,但是对于嗅觉灵敏的专业记者来讲这也只能算是掩耳盗铃欲盖弥彰,在他们的眼中这些撕去了番号和军衔的彪悍军人全都是隶属于俄罗斯内务部的特种兵。 “战笔”铁卫混在为数不多的几个西方记者中间显得毫不起眼,他很低调的站在铁马护栏的外沿,既不举着话筒随时准备冲锋,也不拎着相机伺机抢占拍摄角度,他只是双手插在衣兜里闪动着机警的目光,透过压低的帽檐警觉的观察着总统府门前的情况,伺机能够从中窥探出那些可能影响到大局的蛛丝马迹。他作为一名战地记者已经具备了超乎常人的灵敏嗅觉,通过近期的观察他发现乌克兰的政局隐有波动的迹象,于是他一忙完了在日本的“采访”便抢在第一时间飞到了基辅,而当他赶到了总统府门前的时候,他一眼便从总统的卫队当中发现了俄军特种兵的身影。 于是铁卫禁不住暗自推测道:从眼前看到的情形上分析,既然在总统府的门前有俄罗斯的特种兵出现,那么足以说明此刻正有俄政府的高级官员在与乌克兰总统秘密会面,虽然暂时还不能确定俄乌两国此举的原因,但是可以推断一定是乌克兰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麻烦。铁卫深知乌克兰现任政府是亲俄疏美的,这在美国一路向东扩展的路线上无疑是一个大的障碍,因此,乌克兰近期出现的动荡局面很有可能就是美国在背后使的坏,但是乌克兰通过所谓民选出来的总统真的是能力一般,面对国内外的压力他根本无力掌控局面,眼看着乌克兰即将陷入全面混乱,而他也将因此而失去政权。 乌总统在请求俄罗斯出面?铁卫第一个想到了这个原因,因为眼前的情形很明显,俄罗斯特种兵的出现无疑就是武力干预的前期铺垫,但这显然是乌总统无能的表现,真要是出现了这种局面,那么遭受内外夹击的境遇在所难免,不仅乌克兰会出现大乱,就连俄罗斯也会跟着难堪,因为美国人等的就是这一天,到那时就可以趁虚而入抢班夺权,非但可以逼到俄罗斯的家门前,而且还能搞得堂而皇之名正言顺。哦,乌俄两国首脑的日子都不太好过啊!想必他们此刻一个急得团团转,一个则如坐针毡吧!而美国人也不会太轻松啊!看着事态的发展美国总统的手里也一定攥着一把汗。 铁卫集中起脑力迅速的分析着眼前的形势,以期能够做出一个最可靠的结论来,这是他身为一个战地记者的职责所在,由他写出来的内参将被送给最高层传阅,因此,他推断得是否准确将会影响到战略层面的决策,为此他不敢有半点马虎和武断。但是从总统府门前俄军特种兵的人数和装备上看,铁卫对自己刚才的推断仍然心存疑点,他想:依照普京一贯强硬的特点,他绝不会这么偷偷摸摸的搞这样一次秘密会谈,如果他真的想见这位总统的话,那么也一定会在克里姆林宫里召见,而绝不会屈尊大驾偷偷的跑到这里来。如果照此推断,那么来人就应该是他的影子… “嗨!中国人,你们的嗅觉很灵敏嘛!请你谈谈中国对乌克兰的局势怎么看?” 正当铁卫急急的展开思考的时候,突然,一支话筒伸到了他的面前,随即便见一个高大的摄影师转了过来,跟着就想把扛在肩上的摄像机对准他的脸。铁卫虽然是仓促应战却丝毫也不慌乱,就见他非但不躲不闪反而端正了姿势摆好了pose,但同时他也用了一个微小的动作做出了防范。就见他的手顺势抬起胡撸了一下脑后,戴在他头上的那顶洋基队的棒球帽便沉头下挫,长长的帽檐低压在了额头,不仅遮住了眉眼甚至挡住了他的半张脸,来人想要突然袭击打算没能实现。 “我是cnn的记者亨利.派克,正在乌克兰总统府前进行采访。” 就在铁卫做好了准备积极应对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铁卫的身旁响起,他稍一扭头便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不错,正是cnn的著名记者亨利.派克。铁卫暗想这是一个惯会见缝插针的家伙,在这个敏感时刻一定得小心打发。于是,他沉着的站在原地不动,等着对方再一次把话筒递到自己的面前,果然,亨利在说完了他的开场白之后,再一次把皮球踢给了铁卫。 “请问你是怎么了解到俄乌两国首脑的这次秘密会谈的?” “首先,我并不认为这是一次俄乌两国首脑的会谈,其次,既然已经有媒体注意到了这样的一次会面,至少可以说明这也不是一次秘密的会谈,至于我了解的方式和渠道嘛…其实跟你是一样的,我们都是媒体人,因此吃的都是一碗饭。” 铁卫不慌不忙的将球又踢回给了亨利,但同时也透露出了一点点自己的意见,进而堵住了对方咄咄逼人的发问,因为一个由联想而定义的首脑会谈,无疑会臆断出很多的猜测来,而一旦给对方抓住了这个空挡不停的进攻的话,那么被迫防守的一方就会暴露出言多语失的弱点,为此,铁卫不打算给对方这样的可乘之机。 碰了个软钉子的亨利并不打算放弃,死缠烂打是他一直以来养成的轴脾气,其实他在为数不多的记者当中早就发现了这个中国人,所以他很想借此机会从铁卫这里得到点有价值的东西。而今的中国已经站到了世界舞台的正中央,所以无论哪里出现了问题都得听一听发自中国的声音,但是初次交手之后他发现,这个小个子的中国记者并不好惹,因此他只好一计不成再施一计。亨利亲身体会到,在即将成为新的世界热点问题的乌克兰,他随时都能够感到中国的影响力,因此提前摸透了中国人的脾气他的心里才好有个底,而亨利在处理这件事上表现得如此卖力,在其背后是有着特殊的原因的。 亨利.派克,这个为世人熟知的著名记者和节目主持人,其实是一名中情局的间谍,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他都是打着媒体的幌子在各个热点地区出现,并且还堂而皇之的采访过很多个国家的领导人,从而为自己积攒了很高的人气,成为炙手可热的大众“熟脸”。但是实际上他却是在为中情局偷偷搜集各种情报,因此他在乌克兰的突然出现就预示着一场风暴即将来临。由于西方媒体在主导国际话语权上已经独领风骚了许多年,所以他们一直以来都占据着舆论报道的制高点,在引领世界舆论走向上西方媒体的能量绝对不容小看。但是,当今的世界已经发展到了一个崭新的阶段,在由西方主动的世界舆论的舞台上忽然多了一个东方大国的声音,也正是有了中国的积极参与,从此便不再是西方世界的一言堂。但是,已经习惯了指手画脚说三道西的西方媒体绝不甘心任由中国发展下去,因此不可避免的将会开展一场舆论导向权的争夺战。 亨利一直都在找寻与中国媒体正面交锋的机会,他自恃拥有名望和经验的双重优势,准备借着公众媒体好好的教训一下中国的记者,所以当他注意到现场的媒体阵营里还有一位中国人的时候,便迫不及待的走了过来伺机想要寻衅滋事了。其时,他对眼前的局势还没有一个清醒的认识,过分乐观的态度直接导致了白宫的判断失误,这在此后俄罗斯采取的强硬举措时得到了验证,对此“熟脸”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而眼下这个在《无间十三谍》中位列十一位的家伙,却固执的把他的注意力锁定在了铁卫这个中国记者的身上。 “我的中国同行断言,正在我身后的总统府里进行的秘密会谈,并非在两国元首之间展开,这种说法或许是在暗示我们,在俄乌两国政府的内部已经有不同的意见出现,或许这就意味着接下来有可能会出现权力真空和管控松动…” 亨利巧舌如簧的借题发挥开了,他的言论不仅歪曲了铁卫话里的意思,而且还在隐晦的向外部散发着这样的消息,中俄两国早有默契,想要在乌克兰人为的制造混乱。铁卫一见不由得怒从心起,“熟脸”借助媒体造谣生事的事例不一枚举,而今他竟然把花活耍到了自己的头上了,这是他绝对不能答应的。于是,他冲着眉飞色舞说得起劲的亨利点了点头,示意他自己还有话要说。亨利一见不由得大喜过望,要想争得中国记者开口的机会那实属难得,于是他草草中断了自己长篇大论,赶忙把话题递到了铁卫的跟前。 “看来亨利先生曲解了我的意思,我想指出的是,正在进行的不过是一次普通的会谈,事先没有消息表明俄乌两国将要举行首脑级的会谈,因此不能对此妄加猜测,而集体发挥误导舆论的说法就更不应该出现,我们相信通过不同层面的接触,一个稳定的俄乌关系将会很快出现。” 铁卫毫不留情的揭露了亨利搬弄是非的丑恶嘴脸,针锋相对的驳斥了他无中生有的污蔑言论,这在世界媒体面前算得上是一个里程碑式的事件,公众透过一个西方媒体的平台听到了发自中国的声音。铁卫说到这里的时候,“熟脸”的脸色大变,他不等铁卫示意自己的话已经说完,便迫不及待的收回了话筒并把镜头引向了一边,到了这会儿他才发现,原来跟中国人打交道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就在这时一直站列整齐的总统卫队忽然发生了一丝骚乱,跟着就见那为数不多却很扎眼的俄军特种部队的士兵们纷纷散开,他们很有经验的把住了各个通向总统府大门的有利位置,而后便陷入了一片沉寂,但每一个士兵的脸上都流露出肃穆和庄严。亨利一件赶忙将话题一转,引导着镜头对准了总统府的大门。 “现在,总统府的门外发生了一点小小的变化,我们暂时把注意力转移向那边,因为接下来很有可能看到普京总统出现。” 亨利的话音刚落就见总统府的大门朝两边一开,总统卫队的士兵们随即立正扬起了脸,亨利顾不得擦去额头上的冷汗,便急急忙忙的转移了谈话的焦点,他仍旧依照自己的分析判断,固执的认为接下来出现的一定是俄乌两国总统握手告别的画面,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总统府的大门一敞开,就见一个高大魁伟的背影出现在了眼前,与他握手相送的乌克兰总统并没有迈步走出总统府的大门,并且更没有普京总统的身影出现,亨利尴尬的自我圆起了场,同时一个巨大的问号也因此浮了上来,原来,单从那人的背影观看,亨利已经认出了那个人。 铁卫只是闪目往对面看了一眼,他便在心中暗自说道:不出我之所料,他果然是普京总统的影子,那个kgb的继承人,俄罗斯情报局的负责人,“背影”。铁卫边想边悄然退出了扎堆挤在一起的记者群,转而朝着总统府一侧的街道走去,他边走边掏出电话迅速的揿下了一个热键,稍等片刻之后电话接通了,他的第一句话便问: “机场方面有什么情况吗?哦,尤里的专机马上就要起飞?好的,知道了。” 他派出去机场蹲点的同事证实了他的推断,“背影”连夜结束了会谈之后还要赶往另一个地点,而他的下一个目的地着实令铁卫不解,这个《匿踪五魁首》之二的神秘人物并非是要飞回莫斯科,而是要飞往香港。哦,怎么,他不急着将会谈结果向普京总统汇报吗?难道香港有什么比这还重要的事情?铁卫一边想着,一边拟起了内参的腹稿,他要抢在“背影”抵达香港之前发回国去。 第二章.谍首角力(4) 39.2.4 中国 香港 兰桂坊 04:45 用廉价的人造珍珠串成的门帘被人从外面往起一挑,随即发出了一阵噼哩啪啦的响声,虽然这声音比不上大珠小珠落玉盘那般的悦耳,却也是商家潜心追求的一种意境,忙碌中的服务生一听到这细碎的声响注意力便被抓了过去,或许这就是它存在的真正意义。就见门帘起处走进一高一矮两个人来,他们的脸上带着港灿特有的那种神情,滴溜溜乱转的眼睛明显的有些不够用,就好像灵长类的动物突然闯入了农户的家中,一时间显得既兴奋又惶恐,似乎到处都有他们感兴趣的事情。可是,急于搜罗一番的冲动可又害怕落入陷阱,所以,他们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其中那个又矮又瘦的家伙在厅堂前面稍稍站定,很快便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了下来,虽然他只有二十几岁的年纪,但是他凸起的颧骨和深陷的眼窝却将他的阅历一下子拉长,让人很难作出准确的推测。就见他装作一副老练的样子来,故作轻松的点燃了一支烟,而后又很土鳖的甩出了一记响指,装模作样的招呼着服务生,可就在这个时候,坐在角落里的一个家伙忽然扬起了胳膊,他冲着这两个人使劲的招了招手,那矮个一见脸上立时绽放出了笑容,一口参差不齐的牙齿往外一龇,顾不得回身招呼一下同伴,便急急火火的走了过去,原来他们事先是约好了的。 宋坤昌用嗔怪的眼神盯着这两个人在自己的对面坐下,嘴上忍不住埋怨道: “怎么这么不小心呐?招摇过市的想干吗?当你们是黑帮老大!我们这是在筹划一场运动,懂吗?一旦引起警方的注意这事还能干得成吗?真是…缺乏经验呐!” 宋坤昌说这话的时候明显有所忌惮,虽然他心中不满却也不敢过于放肆,很显然他现在有求于对方,因此不想把事情搞僵,虽然这两个土鳖都还是生瓜蛋子,可是不找他们又能找谁呢?“名嘴”虽然能言善辩却因心里没底而硬不起来。 是啊!原本与他搭帮结伙的唐乾首已经投靠了黄芪,只剩下他孤家寡人的没个着落,面对这样的局面他也很无奈,原本打算干脆就放弃算了,不想,刚才“四分卫”的一通电话又将他逼了回来。原来,面对着“职员”的拆台,“四分卫”也犯了犟脾气,他对“名嘴”下达了死命令,无论如何这一次的“占中”行动也要搞成功。 可是没了队伍拿什么“占中”呢?律师出身的宋坤昌开始动起了脑筋,他知道若想煽动一起骚乱首选的是两类人。一类是地痞流氓,因为打砸抢烧是他们的本行,所以只要一有机会他们就肯上。另一类则是年轻学生,懵懂和热情是他们的特性,只要编方造墨巧舌如簧的一鼓动,准会有人满怀激情的往前冲,他想:既然跑了“铁护卫”和他手下的那帮流氓,那么就照着年轻学生下手吧! 然而,如果没有学生自己鼓动学生,那么这个计划就很难成功,为此,宋坤昌想起了曾经在党部里听说过的两个人,心想:如果有他们出面相帮,那么大事可成!于是,他很快便联系上了这两个在校的学生,约他们出来到兰桂坊的小酒吧里聊一聊大事情。但是单凭他一个台湾在野党主席的身份是说不动对方的,靠唾沫粘家雀的事情在现如今的年轻人身上更是行不通,于是,他提前准备好了两套方案,一个是威胁一个是利诱,并且为后者备下了重金,他想:常言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价码高就高点呗!反正也是“四分卫”出钱,我又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两个野心勃勃的所谓学生“领袖”便上了钩,他们顾不得刚刚才是早上四点多钟,便毫不犹豫的爬起床来赶赴“名嘴”之约。然而他们刚一进门就显出了无知和肤浅,险些让宋坤昌放弃了雇佣他们的打算。如果不是“四分卫”逼得正紧,宋坤昌真的不想再继续冒这个险,但是他既然做了“四分卫”的鹰犬,也就不能再由着自己的性子干,什么时候见过奴才漫过主子自己说了算?宋坤昌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暂时压住了心头的不满,继续端着他在野党主席的架子却仍旧不忘板着一张矜持的脸,心里则在盘算着如何跟着两位年轻的“领袖”深入细致的谈一谈。 正如宋坤昌所担心的那样,这两个“港灿”突神瞎鬼的这么一露头,果真吸引了两个人的注意,原本他们就是躲在角落里为了偷偷观察“名嘴”的,所以这两个人一出现刚好正中他们的下怀。只是这两人的反应却有不同,其中一人见了恨得是咬牙切齿,而另一个人却觉得左右为难,因为各为其主的原因,刚才还在一张桌上喝酒吃饭的三个人,到了这会儿却不得不相互监视起来,这个情况变化得确实有点快,如果不是都在人道儿上混的人,遇到了这种情况还真的有点适应不来。但是,即使是这样的两个人,他们的反应也是不同的,毕竟人是有情感的,哪能说翻脸就翻脸呢? 原来,这两个人正是贺江与唐乾首,在贺江看来宋坤昌的所作所为就是明目张胆的跟他对着干,并且还不敢开言痛语的话讲当面,反而是阳奉阴违在私底下偷偷的拆他的台。让贺江恨的是:既然自己已经明确的转达了“社长”要求港岛保持平静的意思,可这个“名嘴”却偏偏要在暗地里鼓动风潮给“社长”添乱。贺江想:这不是在“社长”面前打我的脸吗?这么做的结果只能让黄芪觉得我办事不力,甚至认为我是一个只会说大话却无半点本事的人呐!这样下去还让我怎么跟着“社长”混呢?贺江为此才恨得牙根痒痒,但是随他一同前来的唐乾首却是闷声不响。 唐乾首在明确表明了投奔黄芪的意愿之后,开始时还觉得志得意满,毕竟他是有队伍的人,到了哪儿都不愁有活儿干,而他呢自然也短不了获得升迁。可是,接下来的第一件事情就让他觉得难办,并且还要求他跟在贺江的屁股后面转,要知道“乾坤合”曾经是两个人呐!是“社长”的突然出现才把他们拆散的,两个人才刚刚分手单干,他就受命去盯着自己昔日的搭档,唐乾首禁不住自问:这活儿干的也有点太残酷了吧!更何况原本是自己手下一名小卒的贺江此刻却成了二老板,我这一次是不是选错了边儿呢?唐乾首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所以才开始变得犹豫。 此刻坐在唐乾首身旁的贺江正凝神细听着那边的谈话,他已然得到了“社长”的授意欲对违命的“名嘴”采取行动,所以他的关注点已然全部都在“名嘴”和那两个港灿的身上,他从隐约听到的三言两语当中觉察到,这三个家伙密谋策划的无疑正是“占中”的行动,立时无名火升腾顿时间一股杀气弥漫开来,直逼得一旁的“铁护卫”不由一愣,隐隐的感觉到了一丝凄凉来。原来,唐乾首对贺江了解至深,他对这个曾经是自己手下最厉害的冷血杀手很有几分忌惮,他隐约想道:现在,宋坤昌所面临的危险不久之后恐怕就是自己的危险! 唐乾首的脸腾的一下子就红了,头发根根直立起来好像仙人球一般,在那个可怕的念头驱使之下,他下意识的运起了金钟罩来,好像自己身边趴着一头猛兽似的,他的这种反应着实明显,只可惜此刻贺江的注意力全被宋坤昌吸引了,所以没能注意到自己的身边正悄然发生的变化。说来这种现象也很普遍,大凡杀手都是“远视眼”只会盯着远处却忘了眼前,竟不知在这一眨眼之间,自己的身边已然埋下了重大的隐患。其实出现这种情况也很自然,如果贺江是一个有头脑的人,他当年也不会甘愿出头配合阿鳖的自导自演,更不至于在那之后流落到日本的寺院,苦熬苦捱了好几年。于是,事情便在不可控的情况下悄然发生着改观, 就在唐贺两人各怀心腹事的同时,宋坤昌与那两个“港灿”却聊得正欢,宋坤昌真不愧是个“名嘴”啊!他口若悬河的一通乱砍,已然将那两个所谓的学生“领袖”忽悠起来。他们的脸上显出了无比的兴奋,似乎面前这位来自台湾的党棍给了他们一个大好的发展机遇似的。是嘛!既能出名又能得钱,这样的好事落在他们的头上如何能不兴奋,因此,这二人更是眉飞色舞的来了精神,不等宋坤昌多加追问他们便满心欢喜的应承下来,于是,几近泡汤的“占中”计划又有了一个新起点,宋坤昌一见不由得暗自感叹:还是年轻人好鼓动啊!我这儿上嘴皮一碰下嘴皮,没费多大力气就已经手到擒来,看起来,今后在台湾的大选也要借鉴这一次的经验,只要能把年轻一代抓在手边,重登大位指日可待。 且不说坐落在兰桂坊的这间酒吧里正在发生着怎样龌龊的事情,也不去判断它日后会不会真的在港岛之上掀起巨大的波澜,只是暂且关注一下眼前这一刻里扎堆儿出现的这几个人,就不难想象在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里都会存在着同样的现象。一个伪装得更为隐蔽的人暗中这么想:是啊!要想维护一个安全和平的环境有多么的难呐!连这般宵小都来凑趣儿捣乱,更何况那些野心勃勃的大人物啦!看起来,要想有一个稳定的发展环境光有正人君子的包容还不行,对于这些下三滥的人类渣滓还得动用铁拳才管用,而过去的那种直来直去大刀阔斧的简单做法也得改一改了,正如谈总所说的那样,面对复杂的环境以及各色人等,陈墨你还需要再蹲蹲性。 原来,陈墨奉了“尚书”谈闻的命令,正悄悄盯上了随同黄芪一同来港的贺江,在得到了瑞的及时通报之后,谈闻了解到了“社长”此行是在策应一位中国外交官的行动,据他推测此人就是赴巴黎接应“铿锵伉俪合”的初寅,而他此前却从没有任何一个渠道获知过丁点有关所谓策反行动的消息,“尚书”不由得惊叹:她这是想要干什么?令谈闻担心的已不再是“买手”和“中间人”的安全,因为有了“大师”的安排,这二人已由“画中人”护送正在辗转回国的途中,只等那架特殊的“专机”一落地,初寅就会接到国内召回的通知,然而这个不安分的女人却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竟要挑起一件大事情,真不知她到底是何居心! 其时,初寅在巴黎的表现早在谈闻的掌控之中了,但考虑到“买手”和“中间人”的安全,他才暂时没有采取行动,但是接应两位特工回国的任务已经悄然转到了 “大师”的手中,为此,怒不可遏的谈闻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火气压在了心头,他决定再多给那个女人留出几个钟头的自由,却不想就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她还是搞出了大动静,并且还偏偏找准了香港这块敏感地。这让谈闻的怒火再次燃烧起来,原来他这次亲赴香港是有另外一个目的,这是由于一个突如其来的变化而衍生出来的,它不仅来得突然而且要求的保密性非常强,所以,谈闻也只好打着另外一个幌子,足见此事有多么的重要和紧张。 因此,当他从瑞的报告中得知,初寅竟然将一个所谓被她策反的中情局雇员引到香港时,谈闻的心里着实的变得紧张。因为,一旦那个中情局的特工叛逃到了香港,那么这里势必吸引来全世界的目光,而在的香港实在是经不起任何的风浪,他需要在平静的外表下面悄悄的做完那件大事情。于是,他紧急派出了陈墨,令他紧紧盯住黄芪的随从贺江,防止他们这一伙人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紧要时刻不惜采取最严厉的手段,务必将一切可能破坏香港稳定局面的可能扼杀在摇篮中。正是在谈闻的直接命令下,陈墨这才通过香港警局的帮助迅速的找到了贺江,并且一路紧盯着他来到了兰桂坊。 第二章.谍首角力(5) 39.2.5 中国 香港 兰桂坊 04:50 君王好琼浆,满朝争上庄; 将军喝倒盔,宰相饮断章; 红方似朝露,干邑近斜阳; 杯盏常在手,夜店不打烊。 一笺狂草随意的贴在了这家酒吧的墙上,就像其他许多张贴纸上面拼不成句的歪诗一样,不知道它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自从它被某个醉醺醺的家伙胡诌出来之后,就再也没人认真的看过,这是一种在西式酒吧里很少见到的现象,稍许变味的古典文化反映出了香港的特色,或许它的存在就是为了方便那些借酒浇愁的家伙的吧!实际上它的目的很简单,既然有了情绪宣泄的出口,也就免了他们到处去信手涂鸦。 唐乾首眼盯着那些龙飞凤舞的笔画却念不出一个整句来,这源于他喝的墨水远比喝过的酒少,再加上胡乱涂抹而成草书的确很难辨认出笔画,此刻他的心里也像是有支笔在乱画一样,乱糟糟的理不出个头绪来,难免不心烦意乱情绪不佳,而在这个时候贺江却是兴致极高,看他那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仿佛不杀了宋坤昌他的怒气就无法平息似的。先不管他是不是一匹千里马,但是自认为遇见了伯乐之后,他的心气儿真的是一路高涨,全然不顾自己昔日的雇主怎么想。 看着“盲人”的眼里烁烁放光,唐乾首的心里却越来越不是滋味,他禁不住在想:看起来无间与黑道虽有不同却都是一样的混法,无论在谁的门下也都得讲究个先来后到啊!毕竟我是经过他的说服才决定改换门庭的,所以和贺江比的话,嗨!我永远也赶不上,就算我曾经也是一方老大,可在“社长”的眼里终归还是不如贺江啊!如果照这么混下去的话,岂不白白的辜负了我的那帮弟兄们呢?按说这个决心真不好下,可是,如果不能当机立断的话,错过了时机可就来不及啦! 唐乾首以职业杀手出身,相比起同行来虽然身手欠佳但是脑系却很发达,他的长处在于推销自己,而且尤其擅长见风使舵规避风险,他若是做市场的话无疑会是一把好手,其实他在职业杀手这个肮脏的行当里已然展现出了他的实力。正因如此他才能够从众多的职业杀手当中脱颖而出,成为杀手的经纪人和雇主,由此看来他的经营理念和风险意识远在常人之上,而在利益取舍风险预测方面的优势更是贺江无法与之相比的,因此,这样的一个人如何能够甘居人下呢! 唐乾首原本以为自己带着队伍转头到了“社长”的门下,黄芪至少也该分他一块地盘或者某个领域让他独挑大梁,却不曾想反倒沦落到了贺江的手下,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成了玩笑话了?并且,若是给自己手下的那帮弟兄们知道了,有谁还会继续尊崇他为老大?时间一久他苦心经营才赚得的那份尊严岂不要消耗殆尽?而他费尽心机才拉起来的那支队伍迟早也得树倒猢狲散!唐乾首考虑到这些风险的时候,他的小心眼已然开始活动了,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的江湖信条便悄悄的作祟了。 就在唐贺二人各怀心事之际,“名嘴”那边的谈话似乎也出现了一点问题,他们说话的声音越来越高,似乎是在为某个意见的不统一而发生了争吵。唐乾首按下思绪扭头朝着那边望去,就见坐在宋坤昌对面的那个又瘦又小的家伙正在高谈阔论,他口若悬河说得唾沫星子乱飞,还得宋坤昌直往两侧躲。这时,那家伙忽然说到得意除,他突然亢奋的大笑起来,他这一惊一乍的举动顿时引来了“名嘴”的嘘声,跟着便又拉着那人低下头,两个人凑到鼻头对鼻头的程度,而后开始了急扯白脸的一通瞎数落。 还好,宋坤昌的呵斥并没引起冲突,在经过这短暂的接触之后,“名嘴”已经成功的镇住了这两个桀骜不驯的年轻人,使他们对这位台湾在野党的党首有了些许的尊敬,当然,这还远没到了俯首帖耳的地步,但是面对“名嘴”的教训倒是还能够接受。这时,已然将他们的谈话内容听了个满耳的贺江似乎已经不再想继续听下去了,“名嘴”那些千篇一律的说教和车轱辘话已然让他失去了兴趣,于是,他趁着那边的三个人低头耳语之际轻轻拍了下唐乾首的肩头,跟着便带头溜出了酒吧。 唐乾首望着贺江的背影忽然心生厌恶,就好想地主老财看着一夜之间翻身做主的奴仆,心里的那份恶心真是咽不下也吐不出,他楞楞的坐在那里并没有紧随在贺江的身后一起行动,这时已然走出酒吧门外的贺江回头一看没人,于是又返身回来站在门口冲着唐乾首摆手,好在宋坤昌仅仅是个草根政客,否则贺江的这番举动早就被他发现了,唐乾首见到贺江急扯白脸的招呼自己顿时猛醒,暗中提醒自己不能暴露了内心的隐情,他想既然要采取行动那么就不能让对方看破,遂起身低下头快步走了出去。 贺江忿忿的在前面走着,他从唐乾首的神情当中看出了他的不服,但是这个粗人根本不懂什么叫做笼络人心,当然就更不会什么管控手段,所以他的不满情绪一出现,一刻也压抑不住立马就得表现出来,但在容忍这一点上唐乾首却要明智得多,因此,这二人一出了那家酒吧,一场争吵似乎已经不可避免。就见唐乾首迈开大步紧跟在了贺江的从后,他三步两步的赶了上来伸出手去够贺江的肩,不料他的手刚一伸出还未及触碰到贺江,贺江便突然做出了反击。 本来,唐乾首的这个动作并非偷袭,他只是想跟贺江套一下近乎,以弥补自己刚才的轻慢和懈怠。但是,怒气冲冲的贺江可不这么想,他早知道唐乾首这是在藐视自进而抗令不尊,所以,他很想立刻就给这个昔日雇主来个下马威,否则,他就没有办法指挥这个人。一个只会逞匹夫之勇的人也只能这样,但凡他有点头脑的话也不会沦为现在的这个样子了。他从过去一个替人卖命的马仔,沦为栖身寺庙的在逃犯,而今又伺候起匿踪谍首来,整个过程没有一点长进,这样的一个人实属可悲。 所以,贺江这个只懂得打打杀杀的古惑仔便不假思索的做出了出格的事情来。就见他一个急转侧过身来,避让开的距离刚好令让开了对方的手臂,跟着便猛撩右臂使了个金丝缠腕的招式,他的手像一条韧劲十足的皮带一样环绕在了唐乾首的手臂上,跟着肩头往下一沉,迅速将唐乾首的手夹在了腋下,随后撤步往回一退手上则借势用力,眨眼间便形成了一个反关节的锁扣,将唐乾首的整条臂膀牢牢的控制在手里。整个招式使得如行云流水一般,不可对方片刻喘息的机会,同为杀手出身的两个人在这一交手之际便显出了高低,。 唐乾首见自己在眨眼之间就成了贺江的猎物,不由得脸上臊得通红顿时心中火起杀意止不住的蔓延开去。但他知道自己真的不是贺江的对手,如果硬来的话胜算的概率无疑很低,因此只有智取才能铲除劲敌。于是他不假思索的矮下了身躯,脸上则露出了缠脸皮厚的表情,他在用一种很自然的反应来掩饰自己的真实动机,此刻他贲张的血脉里已然充满了杀意。其实,唐乾首的搏击技巧虽然不及贺江,但是他的果断和残忍却远胜对方,他的“铁护卫”的名头可是凭着流血换来的呀! 就见他一边顺从着贺江的力量矮下身去,一边厚着脸皮开着自己的玩笑,似乎是在装成很轻松的样子,硬撑着眼前的尴尬境遇。这是正常情况下的自然反应,他这么做应当比装怂要来得真实,此刻他与贺江靠得实在是太近了,因此任何一种伪装的表情甚至是眼神都有可能暴露了心机,所以,他宁愿忍受着反关节的痛苦,甚至冒着被对方掰折了手臂的风险也要坚持下去,只有这样他才有机会一招制敌,重新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这一刻,杀掉贺江的想法已经完全控制了他的心理,他想,如果没了贺江挡道,那黄芪还能不重用自己? 只要杀人的念头一起,这个“铁护卫”就变成了一件危险的武器,他舍了自己的右臂,任凭他被贺江用反关节的技法锁在手里,却借此机会顺势矮下身去,用另外一只手偷偷去摸脚踝上的短刃,那东西仅比首长长出寸许,握在手里的时候根本不会引起旁人注意,而当它快速从对手的颌下划过的时候,也是在不声不响之际既可做到人首分离。现在,轮到贺江置身危险的境地了,他还不知道从那件短刃出鞘到它割断自己的咽喉,其间只有不足一米的距离,这在贴身近战的情况下可就是眨眼的功夫啊! 面对一个本就不如自己且又被控制住的对手,贺江貌似占据着绝对的优势,但那只不过是一时的优势而已,而这样的局面稍纵即逝,一旦让对方挨到了转折点,那么即使是贺江如此了得的身手也是无法防范的。因为他们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因此交手的时间也就太短暂了,所以他只有在对方摸到那枚短刃之前阻止他,才能够为自己留得一线生机。然而,贺江却没能在最后时刻把握住这个关键的转折点,他让机会白白的溜走了。 狡猾的唐乾首以真实的反应成功的掩盖了他真实的意图,通用虚假的强硬骗过了贺江,于是,运气的天平开始朝着他这一侧倾斜,触到了短刃的手指告诉他很快就能够反败为胜了。唐乾首咬紧牙关忍着贺江反压关节的疼痛,借此激起了贺江愈加用力的压迫,于是他的身体便被迫下蹲得越厉害,这样一来他看似下伸扶地的左手边能够靠近自己的脚踝了。唐乾首的伪装做得很逼真,因此直到他的指尖触到了皮套的暗扣时贺江都没能够发现,就这样,暗掣轻轻的往起一弹,他的四指便触到了冰冷的短刃。 唐乾首顺利的握住了那柄如树叶一样轻薄的短刃,现在到了他该做出痛苦抉择的时间。原来,他要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起短刃一举割断贺江的喉管,那么他就必须忍受这段右臂的痛苦才能做到这一点,哦,这是多么大的代价呀!那种断臂的痛苦可不是一般人能够轻易忍受得住的呀!然而,唐乾首却与常人不同,对于他这号人来说,当初出来混的时候就已经想通,无论是滚钉板还是下油锅都得受得住才行,否则怎么能够戳杆子立门户?相比起那些来折断条胳膊有能算什么,只要能杀了贺江,断了胳膊可以再接上!这笔账他是算得过的。 但是,真到了要忍着断臂之痛开始行动的时候,唐乾首的心里还是禁不住打了个愣,虽然他停顿的时间非常短暂,却也在他的脸色神情和眼神之中引起了反应,只可惜贺江这个粗人直到这个时候都没有丝毫觉察,此刻,唐乾首望着俯视着自己的贺江心中暗想:看来这个“盲人”真的逃不出我“铁护卫”之手啦!用我一条胳膊换他一条命,唉!这样的结局居然也成了板上钉钉,再也没有改变的可能。罢了,别说什么我们是患难与共的弟兄,到了二虎争食的时候说什么都没用,能够活下来的才是真英雄!想罢,他把牙一咬眼一蹬,腰眼往起一别,两脚用力一蹬,耳畔就听嘎巴一声,钻心的疼痛从肘关节处传来,唐乾首顾不得这些只管抡起左臂奔着贺江的咽喉拼命的挥了过去。 第二章.谍首角力(6) 39.2.6 中国 香港 偏僻小巷 04:55 空气是所有类型的介质当中密度较低的一种,所以声光在空气中传播的速度是快得惊人的,由此,它为人类的有效感知提供了一个可靠的背景,我们也因此才能真实的了解自己所处的环境,进而依照随时随地产生的变化做出相应的反应。当然不同人的反应速度各有不同,这取决于他们的遗传因素和生理机能,但是自然条件对每个人都基本公平,这才将人的生存本领分成为了三六九等,人是经过了优胜劣汰的残酷考验才得以繁衍的物种,而在此之后呢?人与人之间的竞争法则就更是强者为尊了。 薄刃破空的啸音往往是滞后的,这源于刃口的锋利和动作的迅猛,所以,当贺江的耳毫微微一动的时候,已经是金风扑面刃至咽喉正中了。按说贺江的视力照比常人是弱了很多的,因此他才练就了耳听八方的听觉功夫,然而不巧的是此刻考他的不是听力如何,因为唐乾首的出手速度极大的削弱了他的这一长处,因此,当他错失了先前数个可夺先手的机会以后,几乎注定了他在这场争斗当中必处下风,眼下刚刚开局才走出了第一手,他果然已在猝不及防的被动之中了。 贺江的身形高大四肢颀长,若论远攻可将优势占尽,但当近身肉搏之时,他的这一特长即刻沦为了弱项,所以,贺江若想抬臂格挡已经来不及了,他只好下意识的松了紧扣着对方手臂的那只手,而后仰身后退以求能够化险为夷逃过此劫。但是唐乾首的这一手实在是太狠了,即使贺江尽了全力也还是没能躲过这致命的一击,就见银光在他的眼前一闪,他的脖颈之上即刻现出一条血线来。不过还好,所幸贺江躲得还算及时,才没让这一刀割断自己的喉咙,但是刃口入肤虽薄可也分切的是哪儿啊!脖颈咽喉附近处处都是死穴,不管哪一处中刀这伤都轻不了。 果然,贺江虽然免于被一刀割喉却也被伤着了要害之处,刀锋擦着他的颈动脉轻轻划过留下了一个不大的伤口,立时一道血线激射而出溅了“铁护卫”一脸一手。唐乾首一见不都得心中暗喜,他深知颈动脉乃人体一大要害,刚才的那一刀虽然没能立毙贺江却也等于要了他的命,照他眼前的惨状如过得不到不及时救治的话,那么他在两分钟之内必亡!唐乾首当然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的,当血一溅到了他的脸上,立时便激起了他的杀气来,甭说救治疗伤就是喘口气的功夫他都不给,就见他跟着就是反手一刀,那速度快得更令贺江猝不及防。 贺江到了此刻已知自己命不久长,对此他并不觉得有什么意外,早在他出走逃亡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当他决定回岛投案的时候更是没想能够活着,只是在他亲眼目睹了弟弟贺海决死的场面之后,他才被一个心愿牵引着暂把求死的念头放了放,因为接受了贺海的重托所以他不能不履行自己的承诺,现在瑞已经安全脱险因此他也就没有什么理由再做耽搁,他想着早死早与兄弟见面,免得阴阳相隔活着也没滋味儿。所以对什么时候死去他没有什么奢求,只要速速了断即可。因此,当他面对唐乾首的二次绝杀的时候,他已经不想再躲了。 但是事情往往就是这么的别扭,贺江越求早死就越是有人拦着,正当唐乾首的短刃去而复返的时候,一股劲风激射而至了,其力道之大势头之猛就算觉察到了也是无力闪躲,耳畔就听呼的一声寒意已经逼肤迫骨了,唐乾首暗叫一声不好,他急忙缩颈藏头甩臂扭头,想要以最小的接触面来赌一赌运气,刚才他已经打算舍弃一条手臂去换贺江一命了,到了这会儿他更是不敢心有奢求,他宁愿让出自己的半扇空挡来换一个保命的机会,所以,他的这个举动可以算是当下最合适的选择。但是,他还是低估了来袭的这件杀器,因为能够接它一击却能够保命的至今还不曾有过。 一道乌光闪过将刚才的那阵劲风收拢,跟着便发出沉闷的一声,就见已经翻转了大半个身子的唐乾首陡然旋转了三百六十度,就像一只被鞭子狠抽过的陀螺一样,而后又突然身子一软颓然倒在了地上,血从已被割开的喉咙里喷涌而出,汩汩的好像倒灌的地漏一样,污血很快便在四周蔓延开来,他努动着嘴却连一声也发不出来,他只能拼命睁大了眼睛,使劲的朝着来袭的街口张望,他很想知道是什么人给了自己这致命的一击,但这仅仅是他的好奇心而已,在昏暗的街头上他连一个人影也看不到。但他并不恨这个人,因他知道杀他的是他自己,而帮忙操刀的正是那个即将随他一起奔赴阴曹地府的贺江。 原来,一柄乌钢打造的重刃插入了他的左肋,这件宽刃厚背的杀器像板斧一样砍断了他的三根肋骨,跟着又切开了他左半扇的脏腹,其造成的毁伤程度等同于一次开膛大手术。但这还不是致他于死地的那一刀,真正割断他喉管的是他自己手上的那支薄刃,它被那个血流如注的“盲人”趁机逮了个正着,随后便是照方抓药,与他切向贺江的那一刀如出一辙。其时,贺江一把攥住了他持刀的左手,跟着压住了他的手腕顺势反向一抹,又薄又轻的刃口很容易上手,于是径直奔着他的颈嗓咽喉去了。此刻已被左肋开膛的唐乾首根本无力抵抗,他只能在贺江的操控之下,攥着那柄薄刃任其摆布了。就这样,它在抹过贺江脖子之后又杀了个回马枪,重重的一刀划过了自己的大半个脖子,直接切开了自己的喉管。 贺江随着唐乾首的尸身一同倒地,到了此时他才感觉到自己浑身无力,于是一松手丢开了那柄锋利的短刃,身子一翻仰面朝天的躺了下来。望着蒙蒙亮的天空他的意识尚且清醒,因此他能够感觉到血正从自己的身体里流走。哦,想不到这一刻这么快就来到啦!兄弟,是你在那边想我了吗?贺江的眼前浮现出贺海的面容,那一闪一闪的轮廓不甚清楚,似乎还没离开那个枪战中的码头,接着他便感到了地面的微微震动,似乎是朱峰冲向黑帮时的脚步声。贺江艰难的眨了眨眼睛,隐约看见了一个人的身影,就见那人伏下身从唐乾首的身上拔出了那柄重剑,于是潜意识告诉他正是刚刚施以援手的那个人。于是很想对他说:哦,兄弟,你出手可是够重的,飞手一剑就给他来了个开膛破肚,嘿嘿!贺江这里多谢啦! 贺江的想法在心却怎么也开不了口,他的意识渐渐变得模糊,但是隐约能够看见那人从唐乾首的身上摸出了手机揣进兜里,然后又迈步来到了自己的近前,贺江心中赞成道:这位兄弟好脑系,知道“铁护卫”的手机里藏着重大的秘密,他手下的百十号人名都在那部手机里,无论是想接管这伙人还是想要连根拔去可都离不开那手机里的信息,这下好了,“铁护卫”半生积蓄全都让这家伙捡了便宜。贺江淡然逝去的意识里留下了最后一个感觉,那便是自己的手机也被来人掏了去,于是,他不免隐隐的有些担心起来,因他手机里有关于瑞的一些信息,但他很快便释然而去了,毕竟瑞不是等闲人物,他的伤一点也不妨碍他保护自己。想着想着,贺江已然飘然而起,转而思忖起:要寻贺海,我应该往哪个方向去呢? 陈墨取走了他想要的这两部手机,其中一部属于“铁护卫”唐乾首,手机里的通讯录上将他手下的性命电话列得很详细,陈墨很快就会将它交给香港警方,这些人等将被造册登记,并且很快就会收到警方的警示通知,告知他们鉴于以往的违法记录,他们已在警方的监视之下,这样一来,短期内便不会有人敢借这伙人兴风作浪了,陈墨想:只要控制住了这伙人,那么在谈总所说的重要行动结束之前,可以确保港岛这一方的平安。 陈墨所取的第二部手机是贺江的,他需要借助这个号码给黄芪发送一条重要的信息,语气看上去要像是贺江自己所写的,就像是他在临死之前拼尽最后一点力气托付给黄芪的一样。这条信息的内容有两部分,其一是要说明他的遇害是唐乾首所谓,而幕后的策划则是宋坤昌这个“名嘴”,起因还是因为自己奉命组织他们的“占中”行为,因为挡了他们的道儿所以才被他们“除去”。虽然这样的内容很有深意,可以造成黄芪与宋坤昌的矛盾,这在日后的岛内政治斗争中能够发挥很大的作用,但是,后面的部分才是陈墨真正想要表达的内容。 陈墨用心的写下了第二部分内容,他先是声称自己对“社长”的器重感慨由衷,能以待罪之身替“社长”做事实乃三生有幸,为此他宁愿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只可惜自己还没来得及出力报答“社长”之恩,如果就这么撒手而去总觉得是个遗憾,为此特向“社长”推荐一人,好让他代替自己完成未尽的责任。接下来,他便简练却又完整的介绍了瑞的经历,而后称赞此人不仅年轻有为而且绝对可以信任,说他与我们兄弟二人有换命的交情。陈墨脑筋急转手指如电快速的敲击着软键盘,一眨眼的功夫短信写罢,他略略沉吟有修改了几处,故意留下断断续续的句子和几个错别字,好让这条短信看起来像是在弥留之际写成的。而后他一点手短信便发了出去。 陈墨忙完了他向谈闻请示批准后的全部工作之后,转而开始考虑是否应该向警方正式报警,他想:如果等待过路的人报警的话,怕会耽误较长的时候,可是如果由自己报警的话,又会在记录中留下自己的姓名,这对一个经常要在暗中执行任务的人来说是非常不利的,到底该怎么办,必须赶快做出决定。陈墨这么一想的时候他才开始留意起周边的街道和里弄,虽然已经是清晨将至的时候了,可在这块偏僻的小巷之中却不见半个人影,陈墨决定还是自己报警的好,不然说不定要拖到什么时候。于是,他掏出手机想要匿名向警方报案,忽然,某个角落里似乎发出一阵异动,陈墨的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一个声音在他的耳边敲响了警钟。莫非螳螂捕蝉真有黄雀在后吗? 陈墨想到这的时候决定不能再次逗留,于是,他掉头抹身便走,只把敏锐的神经留在了身后。果然,陈墨的身影刚一消失在巷子的深处,一个身影便悄悄的从隐身处钻了出来,他身形矫健脚步灵活的跟了上去。 第三章.迷谍暗香(1) 39.3.1 法国 巴黎 02:00(05:00) 在经过了很短一段时间的晴爽天气之后,巴黎开始下雨了。小雨虽然轻柔却很绵密,就像少女忧郁的眼神,又像诗人伤感的情绪,它在不知不觉之中打湿了一切。从巴黎圣母院的钟楼到卢浮宫的玻璃尖顶,从协和广场上的方尖碑到埃菲尔铁塔的四条铁梁,从凯旋门前的香榭丽舍大街到塞纳河畔的绿地洋房,凡是裸露在外的一切仿佛都被细心的冲刷过了,甚至,连这家负责临时护理两名受伤的中国特工的医院也像是被雨水浸泡过的一样。 医院大门前面的台阶以及进出车辆的坡道上已经全部都被雨水淋得湿漉漉的了,光滑得就跟刚刚擦拭过的镜面相仿,人走在上面如果不加小心的话,很有可能就会发生危险状况。她因为走得有些慌张,所以在迈下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不小心滑了一下,她穿的那双鞋子的后跟足有寸许长,当她的重心突然发生偏移的时候,鞋子便跟着倒向了一旁,她差一点就摔倒在又湿又滑的地面上,多亏了那排扶手栏杆帮了她的忙,如其不然的话,她的脚踝就会因为这双鞋子而被扭伤。 她压制住了心头上又恼又恨的情绪,踮起脚来尽量小心的挨到了泊在路边的汽车旁,她顾不得甩干手上的那把雨伞就急忙忙的打开了车门,而后惊魂未定的钻进了车里随手又把门重重的关上。她气急败坏的踢掉了脚上的那双高跟鞋,伸出手去轻轻的揉搓着由于承受了过大扭力而有些不适的脚踝,在手指按压的部位她感觉到一丝丝疼痛正隐隐的传来,她知道那里很快就会变得又肿又胀的了。到了这会儿她才真的相信了不久之前做出的判断,果然,她已经被那个少言寡语的“画中人”出卖了。 现在初寅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往日的那份神彩,她被突然降临的困境惊呆了,仿佛突然间才意识到,原来结局远没有她预期的那样乐观。多年以来,她一直都保持着一份自信和与骄傲的心态,无论多么困难的事情他都能够信手拈来,不管多么错综复杂的情况,多么难以应付的局面,她都能举重若轻从容面对,从来也没有过像现在这般的不知所措举步维艰。是啊!我这么一个炙手可热的人物怎么突然之间就成了局外人呢?初寅反复想来却只想起了这样一个问题,此刻她真的感觉到了孤独无助的滋味。 原来,刚刚和“鹰眼”结成同盟的初寅,准备即刻赶赴香港去接应那名被“密探”策反的中情局雇员,她在登机之前忽然决定要带上“买手”和“中间人”,毕竟,安全的带回这伉俪二人是她此次巴黎之行的正差,虽然此次交接行动因为受到了“蜘蛛”的干扰而未能正常进行,但是整个过程却是有惊无险,“伉俪合”虽然带伤却都无大碍,丝毫也不影响他们即刻启程。但是,即使这样也无助于她挽回这一次的失败,的确,她这一趟玩儿得是真不漂亮,这与她脚踏无间外交两股道的名头和形象很不协调。 于是,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初寅在计划里面又增加了一项,她想的是假借帮助“鹰眼”平定香港地面,实则却是为了撬走那名叛逃的中情局雇员,借此来将功补过是她最保守的底限,如果碰巧那是条大鱼的话,就算是顺手牵羊捡了个大便宜!除此之外,初寅的算计里面还有一层意思,那就是要报复一下“职员”,初寅曾经咬牙切齿想过:这个混蛋明里说是帮我,实则是在看我的笑话!既然“鹰眼”主动送上门来,这就说明苍天也看不过眼,而今手里多了这张牌,哼哼!阿瑟,我保证有你的好看! 初寅一打定主意随即便想起了“画中人”,她深知谈闻此次派他同行的目的无非就是为了监视自己,虽然这在无间行里算得上是通行的惯例,但是这个“画中人”从开始到现在都表现得很不得力,初寅想如果不是他故意掣肘的话,许我这次行动也至于这么的不顺利。一想到这里,初寅忽然决定要甩掉这个家伙,她想:对呀!齐骥,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我的香港之行肯定不会带上你,如果能把“伉俪合”与那名叛逃的中情局雇员一道带回去,这一内一外两项合二为一,那对于上级来说岂不是个更大的惊喜? 初寅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因此她才抢时间赶到了这里。然而,令她颇感意外的是,“中间人”和“买手”已经被“画中人”抢先一步带走了,初寅的如意算盘因此而落了空。可是,这样小小的一个挫折本不至于给她造成如此沉重的打击,她还是可以赶赴香港去继续干她撬走中情局叛逃雇员的未尽事宜,然而,机关算尽的初寅毕竟心虚,她从这件事情当中敏感的看到了“大师”的影子,因此她才不得不承认这样一个事实,自己已经被组织彻底的抛弃!既然如此,那么就算是带回一个中情局的叛逃者又会有多大的意义?如果就此跟组织一刀两断的话,接下来又该到哪里去呢? 初寅虚弱无力的瘫软在汽车里,她听着淅淅沥沥的雨滴敲打着玻璃,感觉像是有鞭子在抽打着她的心。难道真的就回天无力了吗?她无限悲哀的问着自己,随即一阵酸楚涌上心头,真的是有家难回有国难投啦?这个念头刚一闪现便不由得催生出了一个罪恶的念头。叛逃?哦,不!眼下自己已经没有什么资本了,又有谁会收留?那可是最后才能走的一条路啊!初寅像躲避瘟神一样的摆脱了那个念头,原来,总政反间局的除奸手段她比谁都清楚,他们千里追杀虽远必诛的事例令她不寒而栗。 再想想看,还有什么补救的措施没有啊!不会这么快就山穷水尽了吧!初寅在为数不多的几个选项之间来回的徘徊,但是,没有一个是她百分百感觉满意的。阿瑟的这种表现,就算他答应收留自己也只是种敷衍,对于阿瑟的性格她是最清楚的了,谨小慎微加上多疑贪婪,否则也不会被称作是“职员”了,初寅否定了她的首选。远东方向上也不可选,中俄之间的关系正处在急剧升温的阶段,如果在这个时候去投奔“鹰眼”那才叫瞎了眼!就地留在巴黎呢?哦呵!法国人,如今这世界上他们能算老几? 初寅思前想后挑来拣去却发现竟无一处可以存身之地,她不由得深深的叹了口气,转而把一腔的怒气全都转移到了那个不合时宜的出现在交接现场的“蜘蛛”身上了,她想:如果不是这个老东西,那么,此刻本该是在三总部的庆功宴会上了。这只“蜘蛛”真他妈的该死!初寅怒火攻心不由得狠狠的骂出声来,可就在这一瞬里她的脑海里却突然闪现出一个疑问来,她忽然想起整个事件发展到现在,却还不知道这个始作俑者的最终结局?莫非,这个老家伙他还活得好好的? 初寅的脑海之中电光火石般的闪现出一个念头来,是啊!怎么忽视这么重要的一个问题!初寅急急的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他记起了“看守”突然发难,是“中间人”挺身而出替“买手”挡下了子弹,为“买手”击毙“看守”争取到了时间。可在那之后呢?大家都忙着救助受伤的“买手”和“中间人”,随后又发现了偷偷窥探的“密探”,当时的场面确实很混乱,因此,根本没有人注意到那个腿有残疾的“蜘蛛”。那么,会是什么人偷偷的把他藏起来了呢?初寅想到这里脸上现出一丝冷笑来。 毫无疑问,除了占尽地利优势的“探长”阿兰还会有谁呢?初寅想罢一个念头涌上心来,既然,是这个“蜘蛛”毁我在先,不如就那他回去交差!初寅想:有哪一个叛逃的中情局雇员能比“蜘蛛”更值钱呢?他的大网里面可是罩着全世界的秘密呀!如果能把他攥在手里,那不比撬走个中情局的雇员更有价值吗?初寅想到这里不由得眼中一亮,随即便有恢复了她光彩照人的形象。对于她这样的人来说,不怕事有多难,怕的却是无事可干,现在她终于找到了一个新的着力点,死灰复燃也是自然。 初寅抬起腕来看了眼时间,然后在心里估算了一下行动的节点,她想:要想找到“蜘蛛”其实并不算难,只要先设法找到阿兰,但是,找到“蜘蛛”的下落是一回事,可要带走他就得动一动脑筋了,实现这一目标的方法并无悬念,无疑还是要先过阿兰这一关,通过前一段与他的接触已经有所发现,显然他并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高傲就不用说了,那是法国人天生的性格特点,其实不吃亏才是阿兰自身的特点,那么,我该那什么东西跟他做个交换呢? 此时,资源极度匮乏的初寅手里只剩下了最后的一张牌,那便是她答应与“鹰眼”合作实施的诱拐计划,她想,即便是阿兰并不打算从中插一杠子,那么他只需给阿瑟打一通电话,那么也算是阿瑟欠了他的一份人情啊!想想看,由法国人通风报信给美国人提出警告,从而避免了一次由俄国人策划的叛逃,呵呵!这无间行里的事情会有多乱呐!自己只需一句话这谍海之中必定起波涛,而自己呢?碧波千顷也只取那一瓢,谁去管他们猪脑打出狗脑?初寅迅速的整理了一下思路,很快便拟出了一个计划来。 拿定了主意又制定了方略,这位瀚海女谍重新恢复了锐气,她尖刻的眼神扫了下前后,跟着便发动了汽车。现在是该考虑着怎么样联系上阿兰了,是巧施手腕引诱他上钩呢?还是突然袭击主动上门呢?初寅在两者之中犹豫了片刻,最终她选择了后者。她想:眼下时间紧迫丝毫也容不得耽搁,如果被那家伙婉拒的话岂不是打草惊蛇?倒不如直接上门做他一回不速之客,,只要能够打碰头就不愁把他勾上手!初寅想罢把已经拿到手里的手机又放下了,脚下轻轻一点油门车子便悄然蹿了出去。 第三章.迷谍暗香(2) 39.3.2 法国 巴黎 02:05(05:05) 嚓!嚓!嚓…枪机在阿兰的手上反复拉动着,滑块在卡槽当中来回的摩擦,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的声响。此刻,在这寂静幽暗的房间里好像蜷伏着什么猛兽一样,仿佛它正虎视眈眈的盯着眼前的那个猎物,迫不及待的磨砺着锋利的爪牙,恨不得即刻就能扑上前去大口的撕咬,生啖活吞了那猎物才算解气似的。 伯莱塔92f全自动手枪是一件极其精巧而又令人生畏的杀人利器,它的威力藏匿于可靠的设计和精湛的工艺当中,无论是野战还是偷袭它都在杀手的正选名单里,所以凡持此枪者无一不是杀人不眨眼的魔王。然而,当它到了阿兰手里的时候,却变成了一件任其把玩的小玩意儿,它的野性与杀气全部都消逝在了他的潇洒动作里。 但是,对于已经沦为阶下囚的“蜘蛛”凯恩.斯坦利来说,这绝对不是什么轻松的文玩赏析,因为阿兰看似不经意的拉起再扣击,实则是释放着他胸中的怒气,随着他流畅自如的手法,枪机摩擦与空枪击发的声音实实撞击着凯恩的心,让他感觉到死神正在一步一步的向他靠近,这只待宰的羔羊抑制不住的发出了战栗的声音。 “看在我们同窗好友的份儿上,阿兰,请你原谅我这一回…” 咔、嚓!弹夹入仓机头扳起的声音打断了凯恩近乎哀求的声音,跟着就见阿兰突然转过身去,伯莱塔的银色枪身在昏暗的房间里划出一道暗淡的弧线来。阿兰冷冰冰的眼神挑起了黑洞洞的枪口,已经被这只狡猾“蜘蛛”狠蛰过一口的“探长”根本无心听他的忏悔,干脆枪平臂直的指向了凯恩,照他此时此刻的心气儿,那真是恨不得一枪崩了他才算解气。 “别,别这样,阿兰,请你听我解释,我这么做可不是针对你呀!阿兰,我是因为阿瑟的做法太霸道啦!,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呀!想想看,漫说是你我二个人,就算是“四分卫”这样的人物又能怎么样?他还不得看阿瑟的脸色行事吗?眼下在这特情界内无间行里,已经没有谁能够控制得了他了,如果我不出手的话,又有谁能…” 凯恩的狡辩令阿兰感到心烦,他急步上前径直把枪口抵在了“蜘蛛”的脑门上。凯恩受到了冰冷枪口的刺激禁不住打了个冷战,这一回他真的是有些害怕了。于是,在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搬出了自己压箱底的货色来。 “阿兰,请你千万不要冲动啊!我对你可是有大用啊!你知道我的手上掌握着当今世界上最为全面的情报资源,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可以…” 凯恩的话似乎发挥了作用,阿兰将杵在凯恩额头上的枪收了回来,但他恶狠狠的语气却丝毫也没有和缓下来,反而变得愈发的恼羞成怒了。 “我当然想要啦!说起你的那张无孔不入的情报大网来,你这只瘸了腿的蜘蛛倒还有那么一点点的用处,只不过,有人比我更想得到它。” 阿兰话说到此处凯恩多少有些听明白了,原来,这位“探长”是在暗气暗憋呀!说来也难怪,他刚刚揣进自己兜里的宝贝,现在又不得不给人家掏出来,这个滋味的确是很难接受的,这位要脸要面的法国人心里窝着这么一口气,你还能指望他给你什么好脸色吗?“蜘蛛”像是突然明白了自身的价值似的,转而变得有些得意起来。 可是,究竟是什么人让这只骄傲的高卢公鸡屈服了呢?凯恩面前的危局还没完全解开,他的思路便又转向了另一边,他在转机乍现的那一刻已然开始有了新的期待。 “能不能拒绝这个无礼的要求呢?” 凯恩的试探性的反问了一句,他想趁机探听到虚实,但是,他的话刚说了一句,立时就遭到了阿兰的白眼反斥,于是,他赶忙又改口补充道: “当然,除非你愿意,哦,我是说我更倾向于跟你合作,阿兰。” 凯恩的话令阿兰稍稍消除了一些火气,他不由得深深的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说: “你说得倒轻巧,拒绝?能那么容易吗?” 凯恩听出了阿兰的话中有话,于是推测出他无疑是中了什么人的招了,心说:不如施展一些技巧,或许可以把他拉到自己这一边,这样一来,我们明里是联手暗里是主导,搞一个迂回战术不就把他轻松的牵在手里了?于是,他不失时机的步步紧逼道: “你被什么人要挟了吧!透露点信息给我,或许恶可以提供给你一些帮助?” 阿兰再次用白眼回应了他,那眼神之中的意思很明确,你已经是案板上的肉了还紧着得瑟啥呢?但是凯恩却显得胸有成竹,他对自己那张大网里的东西颇为自信, 阿兰手里的枪被轻轻的放在了桌案上,光洁的枪身上映出他满腹狐疑的脸,这个时候阿兰的眼神里流露出的神情已然是似信非信,“蜘蛛”见了不由得暗喜上心,他不由得想道:这机会得来不易不如抓紧时机见缝插针,于是,他神秘兮兮的说道: “阿兰,如若不信,你不妨试一试看,只要你说出来是谁想要得到我这个人?” 阿兰迟疑的盯着眼前的这只“蜘蛛”看了半天,但他就是不肯轻易说出答案来。他的这份肉腾劲儿真的憋出了凯恩一头汗,他只好迫不及待的瞎猜起来 “是俄国人?对吧!呵呵!阿兰,你尽管放心,对方北极熊我可有得是经验。” 凯恩所说的确不是虚言,他的情报大网正是建于冷战期间,他对俄罗斯的情报积累加起来已经超过了二十年,可以说上至总统下至列兵,凡是曾经发生过的每一件事他都门儿清,因此,他真的不惧怕跟俄国人打交道,但是,从他本心讲他还真的不想被交到俄国人的手上,毕竟是几十年的敌人了,怎么也不能突然的就跑动了一个阵营,可是如果他拒绝合作的话,那后果可就真的严重了,克格勃的手段他并不陌生,因此,他既希望对方是俄罗斯,却也害怕是俄罗斯,这取决于阿兰的意志是否坚定。 但是,他刚刚的试探并没有在阿兰的脸上激起任何的反应,这让“蜘蛛”既感到失望但同时也暗自庆幸,他想:如果不是俄国人的话,那就没别人啦!那肯定就是中情局了,呵呵!阿瑟呀!看来你还是离不开我呀!想到这他的脸上现出一丝无奈,他有那么一点的便宜还卖乖的说道:“如果是阿瑟的话,那么,我就不说什么啦!” 凯恩两猜皆错的表现让阿兰大跌眼镜,他刚刚才被勾起的兴致一下子从高空里跌落,因此,他不想再跟这只“蜘蛛”这么聊下去了,于是,他突然开口说道: “中国,是中国人对你感兴趣,凯恩,对此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出人意料的答案令“蜘蛛”傻了眼,他真的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哦,中国吗?怎么会是这样!这个新兴的东方大国成长得也太快了一点吧!连法国都不得不跟她讨价还价了,哦,是什么把柄攥在了中国人的手里呢?竟然让我成了中法之间的交易筹码,哦呵!阿瑟,你真的是衰到家啦!枉我还高看了你一眼呐! 凯恩在震惊之余转而又思忖道:跟中国人打交道的话,我能开出一个什么样的价码呢?凯恩急急的转动起脑筋。他想在自己的大网之中找出一两个高收益的潜力股来,他的意图还是想要说服阿兰,拿着他提供的情报去摆平中国人。 关于中国的情资凯恩的大网中着实不少,而能够让中国政府屈服的玩艺儿却是寥寥,并且他在选择这些材料的时候也不得不认真的思考,毕竟得罪中国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想出的招儿,于是,他的思路便开始在那些会令中国忌惮却又无伤大雅的事情中寻找,很快他就找到了一个极其适合他此时需求的话头,他想,如果把这几样资料交给阿兰,法国人就能够在谈判桌上提条件了。 “阿兰,如果我能给你一些情报帮你挽回尊严的话,你愿不愿意把我留下来呢?” 凯恩首先向阿兰抛出了诱饵,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资格直接去跟中国人谈了,他的命运完全掌握在了法国人的手里边,因此,他只有说服了阿兰才有可能改变自己的命运,所以,摆平阿兰是他必须要过的第一关。 但是,阿兰的不屑也是很明显,他甚至已经表现出了不耐烦,凯恩注意到阿兰已经连看了好几手表,这表明了中国人正在往他这边赶。哦,中国人也在争取时间呐!只怕阿瑟一醒过盹儿来也会找法国人伸手要人,但那个时候恐怕就没他们的份儿啦!是啊!他们怎么能争得过美国人呢? “嗨!阿兰,难道你真的不感兴趣吗?我手上有大批中国官员流向海外的资产。” 凯恩见阿兰对自己的提议根本就不感冒,于是迫不得已抢先向对方露了底,原来,他的手上果然掌握着一些不法资产的外流信息。他指望这些能够帮助法国人对抗中国政府,因为在他看来好脸面的中国人绝不希望暴露出丑闻,他们会不顾一切的采取措施进行遮掩,因此,这些情报就可以抵消了他们用来要挟法国的那些条件,而“蜘蛛”本人也将因此而免于交换。 果然,凯恩的话刚一出口,阿兰就像是被打了一剂强心针,他低落的情绪立马消失转而变得兴奋起来。虽然,那个中国特工在画廊里面向他展示的都是法国特工里的精英人才,如果失去他们肯定是法国政府承受不起的损失,但是像凯恩所说的那样,如果手上掌握了中国某些贪腐高官非法转移到海外的资产,那么这些信息足以在中国政坛掀起波澜,相比起法国的特情人员来,中国能有决心冒着曝光这些违法高官的风险吗?嘿嘿!阿兰的心里得出了和凯恩完全相同的答案。于是,他面露喜色的说道: “嗯,这个主意倒是不错,那么,你就说说看,或许我能够采取你的建议。不过,你没有多少时间了,此刻,中国人已经在来这里的路上了。” “蜘蛛”见终于说服“探长”认同了自己的意见,一时喜不自胜脑海当中便不由得浮现出了那句中国非常著名的古诗来。是嘛!这就叫作“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靠着我这三寸不烂之舌说服阿兰改变主意,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呀!更何况我开的这个药方专治中国人好面子的老毛病,真可谓是对症下药哇!如果凭着我这两下子还混不出个结果出来,唉!这世界就太不公平啦! “蜘蛛”抽空感慨了一番之后赶忙坐直了身子打起了精神,他的脑子一转弯即刻便从候选的名单当中挑选出一个人来,他知道只要一说出这个人的名字,前来交接的中国特工立马就会屈服。于是,他面带得意之色低声的娓娓道来。 第三章.迷谍暗香(3) 39.3.3 法国 巴黎 02:10(05:10) 细雨扑窗发出了如蚕虫啃食桑叶一般的沙沙声,音频背景的浑浊引起了嘈杂的噪声,它将原本洁静的空间带入了荒野一般的意境。此时壁炉之中虽未燃起炉火,但是,却发出了疑似柴草烧灼的噼剥声,于是肉眼看不到的焦糊气味便在空气中开始传播,不觉间喉咙口上就像是有小虫爬过,又干又痒的感觉让人产生了大口吞咽的冲动,但是张大嘴巴呼吸时的气流造成了水分流失过重,一时缺津少液无法润湿喉咙,终于,他还是忍不出咳出了声,一下子打断了那窃窃的私语声。 阿兰眨巴眨巴眼睛盯着面前干咳不止的凯恩愣了几秒钟,他在心里暗自琢磨着:“蜘蛛”所说的这番话到底是不是实情呢?按说贪腐现象在任何一种制度下都是根除不掉的社会通病,但是很难想象啊!这种情况在中国竟然发展得如此严重!哦,这对我们来说倒是一件好事情!常言不是说吗?苍蝇不叮没缝儿的蛋,耗子不钻不透气儿的窟窿,如今这些污点丑闻全在眼前明摆浮搁着,不是裂缝儿就是窟窿,呵呵!随便捡起哪样儿都够当局喝一壶的,有了这些材料捏在手里,你敢拿隐私换我的特工么? 阿兰想到这儿的时候脸颊微微有些泛红,兴奋之情已经无法遮掩了。是嘛!既然手里有了这么硬实的材料,顿时就觉得肾也不虚了腰杆也硬了,再跟中国人叫板的时候心里也就不发怵了,他甚至开始觉得如果有了“蜘蛛”的帮助,这世界一下子都变小了。于是,高卢公鸡的脖子不觉间又梗起来了,胸脯也随之挺高了。阿兰很欣慰的冲着凯恩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朝着放在窗前的饮水机走了过去,他想给干咳不止的“蜘蛛”倒点水喝,心说:他刚才的这通白话还真有点用处,看来,有必要留下这个家伙。 于是,那支通身银亮子弹上膛的伯莱塔暂时被阿兰遗忘了,此刻它就摆放在凯恩面前的桌案上,“蜘蛛”咽了口唾沫眼睛在枪身上面瞄了一下,然后迅速的伸出手去,把那之枪往自己这边挪了挪。虽然他身陷在轮椅之上行动难以自如,但是有了枪之后可就大不相同了,他知道阿兰已经被自己刚才的话所打动,但是在他决定放弃跟中国人做交易之前仍就不算脱离危险,所以,凯恩一直都不放弃寻找脱身的机会,而一旦阿兰舍弃他时,他就会毫不犹豫的彻底翻脸。 阿兰端着水杯返身走回桌前,他的心里仍然存有一个疑问,“蜘蛛”的这份材料的可信度能有几分?于是想道:万一这是一份假情报,万一这些所谓丑闻压不倒中国人,那时候我该怎么办?要知道,可不能拿十几名法国的特情精英开玩笑,他们一但在中国被捕的话,很难保证其中有人很可能会被迫泄露了法国特情组织的重要内容,一旦这件事情发生了连锁反应,那么法国的损失将会很严重。即使是“蜘蛛”的情报网也无法补偿的,所以,真要出现那样的情况时,还是要特别的慎重,再慎重啊! 阿兰在将水杯递给凯恩的时候停顿了一下,他的犹豫令凯恩的内心有所触动,于是他强力抑制住了抓枪的冲动,故作轻松的耸了耸肩膀安慰道: “放松些,阿兰,在我这儿没有办不成的事情,都是人嘛!中国又有什么不同?” 阿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将水杯交到了凯恩的手中,凯恩这会儿已经不再咳嗽了,但他还是接过杯子谨慎的喝了一小口,虽然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那支枪上,但水到了什么时候都是有益处的,更主要的是他借此机会又往枪的跟前凑了凑。凯恩的所有这些举动都没能引起阿兰的注意,他此刻的心思已经被如何决定缠着了。 叮咚!就在阿兰纠结焦虑拿不定主意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了门铃声。阿兰和凯恩全都不免一惊,他们几乎同时伸出手去抓桌案上的那支枪。然而,凯恩毕竟是有准备的,那支伯莱塔距离他的手边只有不到五十公分的距离,再加上他的心里早有准备,即使没人叩门他迟早也会趁着阿兰不注意突然伸手抓枪的,因为那是他保护自己的唯一机会。可是阿兰就大不相同了,他一来仓促没有准备,二来距离太远无法与凯恩竞争,因此这场突如起来的角逐暂时以凯恩获胜。 “蜘蛛”没有像阿兰刚才所表现的那么夸张,他很收敛的把枪握在手上,同时很谨慎的把枪口对准了“探长”,而后不露声色的冲着对方使了个眼色,示意阿兰赶紧过去开门,而后,他用脚使劲一蹬轮椅便往墙角退了过去,他的举动令阿兰颇感难堪,因为这已经是第二次被“蜘蛛”在关键时刻抢了先。于是,他暗骂“蜘蛛”总拿自身的残疾做掩护,其实他示弱是假而麻痹对手才是真,如果把这样的人留在身边,谁知道哪天自己就被罩在他的网里边?阿兰愈加的下不了决心了。 房门开处一个东方人出现门口,阿兰认出他正是在画廊见过的那位“画中人”。这二人因为有约在先,因此也没有握手寒暄,阿兰稍稍一侧身便将齐骥让进了门。齐骥在迈步进门的一瞬间,便闪动眼眸将房间内的情形扫视了一遍,他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角落里的凯恩,他发现这只“蜘蛛”的气色已经大不如前。其实,凯恩原本是个高个子九头身,如果站立起来的话他的身材应该是很好看的,但他此刻佝偻着身体蜷缩在轮椅里,怎么看都觉得他的身体不大舒坦。 大概是由于一直都处在监管之下的原因吧!心惊肉跳的感觉就是容易影响到睡眠,看这家伙都已经这把年纪了,经历这么一番折腾怎么能好受得了呢?齐骥偷偷的想着,随即就注意到“蜘蛛”的两手全都夹在了两腿中间,好像是忍着肚子痛似的,于是想道:不至于吧!难道说阿兰会在自己的秘密住所里虐待他一个残疾人?如果没有我的出现,他们本该是一对合作的伙伴,哦,这家伙的手里面不会握着什么家伙吧!嗯,越是身残就越是危险,自己可要多加防范。 齐骥并不等阿兰开口便坦坦然然的桌案边上落了坐,而实际上他的心里却是焦虑万分,因为护送“伉俪合”回家的那架神秘飞机已经定死了起飞的节点,而算起来刚好够他来此带走“蜘蛛”的时间,如果一切都顺顺利利的话那么这件事情就算办得圆满,而一旦出现差池那就难办了,因为护送“买手”和“中间人”的飞机是不会等的,现在再没有任何一件事比得上他们的安全,所以,再要带走“蜘蛛”就得另寻其他的机会,要知道这不是普通的押运任务,凯恩已经是上了中情局缉拿名单的要犯,各国的特情组织也都睁大了双眼,谁都想把这只情报“蜘蛛”扣在手里边。因此,要想把“蜘蛛”带出巴黎就要冒更大的风险,所以眼下就是“画中人”面临的最大考验。 齐骥仔细的留意了凯恩的坐姿和神态,心里已然加了多倍的小心,但他表面上却丝毫也不紧张慌乱,而是保持着一贯的稳重与恬淡。他等到阿兰关了门走到身边的时候开了口,因为时间紧迫他不得不这么做。就听他直接对凯恩说道: “想必你已经知道了,斯坦利先生,你得跟我到中国去走一走。” 齐骥说着话的时候瞟了阿兰一眼,显然是在提醒对方:你答应的事情不要不认账喔!阿兰表情僵硬的点了点头,他还处在是送是留的犹豫当中。这时凯恩主动回应道: “不见得,我现在的兴趣不在中国,年轻人,你在做出决定之前得得到我的认可。” 凯恩的语气强硬话里话外流露出一种挑衅的态度,齐骥的心里不免一沉当即就有了不好的感觉,他想一定是阿兰这边出了差错,或许他也有什么把柄攥在“蜘蛛”的手中。齐骥想:必须尽快的把这家伙的气焰压下去,否则,一旦让他发展下去很可能会让阿兰产生动摇。于是,他按住了心头的怒火,软中带硬的揶揄道: “斯坦利先生气色很不好啊!是不是杜瓦尔先生让你受了委屈呀!呵呵!这可不好,不过,你可以放心,在中国残疾人会受到很好的保护。” “是这样吗?年轻人,既然中国这么好,干嘛还有那么多官员携款往国外跑?” 出乎齐骥的意料,他的话还没说完,凯恩就开始强硬的反击了,而他所借助的材料刚好是齐骥最为头痛的政要,对此,他严重缺乏心理准备,所以凯恩的话一出口他便倍感压力。是啊!连自己都觉得是个羞于启齿的软肋,那么又如何能有足够的底气开口反击呢?齐骥一时语塞,脸上不由得现出了羞惭的神色。他的这番变化立时在阿兰的心里激起了希望,他忽然觉得这个年轻的中国特工并没有上一次那么的难以对付,于是不由得暗自佩服起“蜘蛛”的老辣来。 “是啊!凯恩说的也是,看起来贵国政府也存在严重的贪腐,好好清理一下内务是很耗费精力的,不过,如果有了第一手的资料就没那么高的难度了,刚好凯恩的手头上就有几份相关的材料,我想我们可以无偿的提供给中国政府,借此帮助你们清理门户。而凯恩的条件呢也很简单,他希望继续留在我这里,但他答应随时可以满足你们的需求。” 阿兰趁机开出了拒绝的价码,因为他觉得这个条件的分量很重,完全对等那十几名潜入中国的法国特工。的确,这是一个齐骥预料不到的情况,也是一个他无权拒绝的条件,他从阿兰和凯恩的话里面听出,“蜘蛛”所掌握的材料针对的都是一些有严重贪腐违纪问题的大人物。哦,这是关系到国家声誉的敏感问题啊!我该做出怎样的一个正确的决定呢?齐骥立时陷入到了被动之中。阿兰一见齐骥脸上的尴尬神情,知道凯恩的计策见了实效,于是,他进一步威胁道: “我们的手上掌握的材料包括了你们国字号的政要,如果你有怀疑的话,我们不妨透露一两个给你瞧一瞧,就好像上一次你在画廊里面玩儿的那一套,年轻人,你可要想好了,这些人的名字一但被媒体见了报,那么,你们所追求的稳定的发展局面就会被破坏掉,这可不是几个法国人能够比得了的,这样的风险你也肯冒?” 阿兰的话讲得恰到好处,他刚好点中了齐骥的要害,其时,齐骥与“大师”已经约定好,如果到了约定的时间阿兰还不肯老老实实交出“蜘蛛”的话,那么,“大师”就会通知国内立时抓捕一到两名法国间谍予以警告,但是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这么做的,因为威慑一旦被实施,那么它的作用也就随之而失效,如果阿兰觉得他所担心的局面已经部分变成了现实的话,他很有可能会铤而走险的对抗下去,那样一来造成的严重后果是中法两国都不愿意看到的,正所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两败俱伤的结局会使这场谍战变得毫无价值。 但是,眼下已经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齐骥想:必须向“大师”说明此事,否则,就会贻误战机。齐骥想着掏出了手机,他强自镇定的冲着阿兰说道: “我需要联系一下国内,我想,他们的答复绝不会让你感到满意的。” 阿兰听齐骥这么一说心中不由得暗喜,他知道这个年轻人肯这么做已经是在做出让步了,要知道一个临阵做不了决定的人是不会被看重的,而他的举动表明了在此之前他们对困难的估计不足,所以才会变得这般的手足无措,那么接下来就是我们占上风的时候了。想罢,阿兰微微一笑很轻浮的甩了下手说道: “很好啊!我们有的是时间等。反正,现在球在你们那一边喽!” 第三章.迷谍暗香(4) 39.3.4 法国 巴黎 02:15(05:15) 置于仪表盘上的手机突然微微的一震,像是被谁狠狠的抽了一鞭,跟着便发出了如流星临空一般的光来,它在短促间释放出来的绚彩神秘而且诡异,不期将这驾驶室装点得如同星际迷航的飞船一样,黑暗与静寂当即被打破,随即便陷入紧张和躁动当中。在这间歇的闪烁里隐约现出了一张脸的轮廓,那被简单勾勒出来的鼻梁眉弓以及下颌骨好像雕塑一样的挺括,它在静默之中突显出了跟金属一样硬朗的效果,进而透视出了这个人冷静而坚毅的性格。 “大师”不慌不忙的揿下了接听键,沉着的抬起手来轻轻压了压蓝牙耳麦,而后沉稳的嗯了一声,此外便再也没有多余的动作了。耳麦当中传来了齐骥的声音,他简短的讲了几句话便说明了当下所面临的处境,但是这些惊心动魄的情况却没在“大师”的心中激起任何的反应,他的脸上波澜不惊就像是在听别人的事情,其实,早在齐骥打来电话之前他就已经料到,此番从法国人的手中带走“蜘蛛”的行动,绝不会比带走“买手”来得轻松,因此他的心里非常笃定,无论对方提出多么非难的条件,这件事情也得办成。 齐骥在电话里提到了一个姓名,那是一个属于国字号的大人物,很显然,以齐骥的经验无从做出判断,是否可以为了得到“蜘蛛”就无所顾忌的让这个名字见诸报端。所以他才不得不将攻势放缓,想先听一听“大师”的指示而后再采取下一步的行动。此时“大师”的内心也有触动,但不是由于压力而引起的反应,其实“大师”的内心正在隐隐有些作痛,他很为自己的阵营内部出现了这种人而感到脸红,虽然贪腐和奸佞在各国以及历代都有出现,但如今被人家指名道姓的点出了我们的最高层,这让“大师”难免不觉得心情沉重。 但是“大师”相信,一个久经考验的政党有能力清理掉自身上的灰尘,她从艰难困苦当中一步步走来的历程,已经证明了她早就具有了疗伤自愈的功能,因此,无论多么有权势的人也不能够成为威胁我国家安全的负重,哪怕他的地位远远高过自己也不能和国家利益做权衡!“大师”毫不犹豫的做出了决定:决不能让这种恶毒的阴谋得逞,他想:别以为钻了我们的空子就可以随便捅刀子,这一回就让你们知道,面对贪腐老子就是刮骨疗毒的关公,任何以此为要挟的企图都不会得逞。 “大师”很想给对方一个措词激烈的反驳,但他考虑到齐骥毕竟还很年轻,此刻身处在特战第一线上必定感到压力重重,因此简单而明确的回复可以帮他避免针锋相对的冲突,于是,“大师”的脑筋一转立时计上心来。他想:既然对方主动将情报送上门来,正好可以坦然接受并且以资鼓励,如果能从心理上让对方感觉舒服,那么抵触就会变成服从,拒绝就会变成服从,如果力道使用得当的话,甚至还可以激发出那个家伙的渴望。是嘛!投其所好也是兵家取胜的一个妙法!我们何乐而不为呢? 想罢,“大师”非常简练却又极其明确的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对于这种讹诈应当采取区别对待的做法,首先是对“蜘蛛”要予以鼓励,向他说明“惩奸除恶和肃贪清腐”是我们的一贯政策,并且向他阐明如果他能提供帮助,那是我们的求之不得,因此他到中国去的话,必定是会大有作为的。而对待法国人的要挟则要施加压力,告诉阿兰没有什么人可以和国家利益相提并论,哪怕他是国字号的领导人也一样的,该查的查该办的办,绝对不会姑息养奸。 “大师”话虽说得简短舒缓其实心中却很是气愤,他想:不管“蜘蛛”“探长”以此为要挟是出何居心,总之反映出了我们的内部确实是有大量的问题存在,其实只要只要留心看一看,便可知道贪腐造成的影响有多么的深,一个很好的例子就摆在眼前,不管“蜘蛛”所提的这个人是否真有问题在身,也不管“阿兰”是否是在有意离间,如果我们的人都能为官清廉,恐怕对方就是想要借此做文章也没有空子可以钻,正所谓打铁还需自身硬,看起来反腐倡廉已是刻不容缓! “大师”在向齐骥指示清楚之后,便念头一转想起了另一个人来。是啊!是时候该给她做个安排了,既然已经看清她是一个疖子,那么该出脓时就得让她出脓,不然的话她就有转移成其他病灶的可能,这与清除腐败是同一个道理。只是,如果才能够将影响降到最低的程度,这个问题确实需要认真的考虑考虑了。“大师”忽然觉得一阵厌恶涌上心头,就好像在饭桌之上看见了一只死苍蝇,是啊!原本她就是一个问题人物,已经被丢到角落里弃之不用了,却不知是谁又给她钻了空子,竟然放到国外来丢人现眼,这种人回去之后等着她的只有一个结果,可是如果放她在国外… “大师”想到这儿的时候,忽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这个突如其来的设想完全出自天然,事先没有经过任何的考量,根本不符合他一贯谨慎的行事风范,甚至违反了他嫉恶如仇的原则。因此,他的这个念头甚至把自己也吓了一跳,惊惧之余不由得冒出了一身的冷汗来,好像事情未办已经感受到了其中的风险。是的,特情于“大师”而言等同于一门艺术,他的很多绝世之笔都得益于一时的灵感,只是这一回有那么一点过于冒险,如果不能成功的话必会适得其反,这可是他必须得审慎考虑的。 其实,对于初寅这个人“大师”早有了解,因他始终都战斗在特情的第一线,所以对于无间的复杂体会得最深,他承认潜伏的特情人员都得依靠假象进行伪装,也认同卧底特工都不可避免的具有两面性,因此,双面间谍的出现就在所难免,从人类历史上出现了第一个间谍的那一天,双面间谍便同时诞生了。几乎每一个伟大的间谍都与两面间谍不可分。因为对于间谍而言越是潜伏的位置敏感就越是有条件做出突出的贡献,如果不为一方提供有价值的情报如何能够做到能接触到更机密情报的位置呢? 因此,如何能够有效的控制好这样的间谍才是问题的关键,既然双面间谍不可缺少,而他又像是一把锋利的双面剑,那么如何能够充分的发挥其威力却又能够不伤及自身,这就全靠那个使剑的人了。“大师”自身就是一个卓有成效的间谍,但是,他却没能做到身抵雄师百万的超级间谍,原因就在于他不是一个双面间谍。但是在他结束自己的间谍生涯之前,却有一个机会造就出一个超级的双面间谍来。正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才不得不甘冒许多风险,如果能够成功实现也算是了却了他的一桩心愿。 为此,“大师”在考虑任何一个问题的时候,他都会不自觉的与那个“潜水泵”的行动联系起来,他要确保这台水泵潜得下去才行,因此,凡可用来帮助潜水泵到位的元素都会借来一用,到现在为止“大师”在这个环节上面可是没少下功夫,眼看着泵按到位的节点越来越近了,“大师”的心理准备却还没有完成,他隐约感觉到这架泵的出现略显生硬,如果仅仅有了由头还是不够的,而制造一个污水泛滥的环境才是必不可少的,否则,又怎么能够显出这台泵的与众不同呢? 所以,“大师”在考虑初寅这块烫手的山芋时便不由得将她与“潜水泵”的行动联系了起来,他想的是如果把她设定为低层次目标的话,那就算作是废物利用吧!但是,如果能够设计好的话,她或许就是那个引发堤坝垮塌污水泛滥的触点啊!哦,这个女人如此狡猾,她能够这么乖乖的按照我们的设想去实现这一想法吗?嗯!如果不是这样一个人的话,又如何能够发挥这样的作用呐!“大师”深耕无间许多年,深知“暗香”能够轻松摆布无间道上的许多人,这其中甚至包括了高深莫测的“职员”。 “大师”想到这里颇感振奋,他想:既然初寅是一个有“能力”的人,那么不妨给她“机会”好好的发挥一下,只要能够保证她不会危害到国家安全。“大师”一想到这些便不由得审慎起来。是啊!算起来这初寅也算是个身居高位的人了,她在特情界里颇为资深,但是回过头去看看最这近十年,被冰冻如此之久的“暗香”已经近乎默默无闻,看眼下的特情世界里算得上是瞬息万变,她这样一个已经与时代脱节的人,就算曾经呼风唤雨而现在充其量也就是个鸡肋,想必就算上得了桌面只怕也只是充充数而已,未必有人真的会在山珍海味之间专门拣块骨头去啃。这样一来,她就正好符合了我们想要的那个条件。 “大师”一面不露声色的观察着前面不远处的街面,一面快速的开动起脑筋对一个刚刚生成的念头做着细细的研判,而他所在的这辆雪铁龙中型厢货车里则始终沉寂在一片充满了悬疑的幽暗当中。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而那个不起眼的公寓门口却还不见有“画中人”的身影,“大师”不由得暗暗的担起心来。他本来是要亲自登门去带走“蜘蛛”这个人的,但是考虑到“潜水泵”的计划更为重要,他不能够为此而过早的暴露了身份,因此只好委托齐骥来赶时间,虽然“画中人”颇富海外工作经验,但是面对“探长”“蜘蛛”这二人,齐骥难免显得有些稚嫩,“大师”端坐在驾驶室里面,但他却忍不住瞟了一眼时间。 就在“大师”心思焦虑的一瞬间,忽然前方左侧街面的幽暗之处灯光一闪,跟着就见那套隐秘的公寓大门一开,现出了两个人的身影来,“大师”的精神陡然一振,他急忙闪目定睛观看,果然正是齐骥和“蜘蛛”两个人,“大师”的紧揪着的心随之一松,暗自称赞“画中人”,果然是个创造奇迹之人呐!他心里想着眼睛盯着,就见齐骥推着凯恩来到了他自己的车前,他先是打开车门然后架起凯恩把他送进了汽车的后车门,而后又折叠好了轮椅放到了后备箱里面,最后才稳稳的朝着驾驶室走去,这一切都做得不慌不忙有条不紊,“大师”见了愈加的称赞,他断言此人日后必当大任。 就在这一切都进展得异常顺利的时候,忽然,一阵引擎的轰鸣声从身后传来,跟着两束灯光激射而来,一下子就将齐骥和他的汽车锁入光圈,齐骥一见略显慌乱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但是从来者不怀好意的意图上看,这辆车既然是有备而来那就绝不会给齐骥留出时间,耳听着引擎越来越响眼看着光束越迫越近,堪堪就要来到眼前。 第三章.迷谍暗香(5) 39.3.5 法国 巴黎 02:20(05:20) 疾驰而来的汽车挑起了两只明晃晃的大灯,粗大的光柱直杵杵的打在了后视镜上,霎时间凸镜漫反转瞬就撒出一片耀眼的光亮来。“大师”只觉得眼前一花仿佛日头当空坠下,立时满眼泛白遍地雪花就如同宕机的屏幕一样,无论是地形地貌还是街景人物一时间全都看不清楚。“大师”暗叫一声不好!心里想道:果然来了!于是顺势把眼一闭关了视窗免受更大的刺激,转而打开搜声引擎专注的侧耳倾听起来。 原本他就不相信会没人出来捣乱,心说:这一切进行的也太过顺利了吧!难道说这一班无间宵小竟然对“蜘蛛”这块香饽饽视而不见?又或者那几位谍海巨擘已然对凯恩这只烂尾虾没了兴趣?不可能的!想必他们早就嗅到了腥气,只是还没来得及而已!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他才暗中埋伏在街边替齐骥把风,不想果然就应验了他的猜想。此刻“大师”虽然暗自吃惊却毫不慌乱,只因这一切已然全在他的意料之中了。 以“大师”的经验看来,越是顺利就越是小心,越是平静就越是危险,因为凶险藏在暗处,不知何时就会突然降临。正是遵循着这样的一条规律,“大师”才在谍海之中稳坐船头几十年,每当有意外突现他都能应对在先,这看似他好像能掐会算,实则是他有备无患,“大师”不是神仙他靠的是细心勤勉。正所谓:谨慎能捕千秋蝉,小心使得万年船,“大师”历经风雨这么多年,未雨绸缪是他体会最深的经验。 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大师”事先也未告知齐骥,便悄然来到了“探长”的秘密公寓门外,并且他还有意开了一辆中型厢货车,一来喜欢它的车厢宽敞可以塞得进“蜘蛛”的轮椅,二来借助它的车型高大可以封堵路面遮挡视线。这一切都是为了万一行动受阻而做的准备。眼下齐骥已经顺利的将“蜘蛛”连人带车安置进了他自己汽车里,因此“大师”针对后者的考虑也就派上了用场。 这时,那辆突然冲过来的汽车已然来到了近前,“大师”闭目凝神侧耳听辨,他通过引擎和胎噪声进行推断:这辆车的车头不出一秒就能驶过身边,而要将它阻隔在外就得抢在会车之前。通常,人们只要凭借高大的车身将车身一横这个目的就能实现,然而以“大师”的行事风格来看,任何一种刮擦磕碰的鲁莽手段他都不喜欢,他想要做的是凭借时机的把握逼停这辆车,并且还要确保两车的间距只在毫厘之间。 “大师”并非是在刻意的炫耀自己的手段,他是想通过这种惊险的刺激吓阻对方进一步的冒险,因为他不想在自己出现过的地方发生流血事件,哪怕是一起交通事故也会吸引警方的视线,那会给日后的工作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这便是手艺高低的差距,也是活儿粗活儿细的分别,“大师”正是凭着他这样的一种态度,才在无间行里享有了大师的美誉,就这样,任何一次行动但凡有他参与,结果必定是不留痕迹。 “大师”几乎是闭着眼拨动舵轮的,这辆停在路边的厢货车突然一摆头,从静止的状态下毫无征兆的蹿了出来,车头以四十五度角楔入路面正中,此刻直冲过来的那辆车几乎就要啃上厢货的车尾了,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它只能急打舵轮猛踩刹车,汽车紧贴着厢货车的车厢往街边冲去,这时,已经从强光照射下摆脱出来的“大师”慢带刹车缓压舵轮,厢货以三十度角斜刺状将这条小街牢牢的封住了。 其实,“大师”对自己刚才所做的那个动作是很有把握的,原来,他从对方的引擎声中早已听出,这辆车的行驶速度最多不会超过六十麦,这表明了来人并不想撞击齐骥的那辆车,他只不过是想在齐骥开动之前堵住他的去路。“大师”由此推测出来人的目标定是抢夺“蜘蛛”。“大师”暗忖:若是让它冲到面前,以我们两个人对付他们怕是很难掌控局面,因此,最有效的战术就是对其拦腰阻断。 战术意图在一瞬之间就已经确定下来了,紧接着,周边的街景画面又在“大师”的脑海里闪现,速度快的如同电光火石一般。“大师”记起有一棵梧桐树紧邻着一个邮筒就位于左侧的街道边,距离自己泊车的位置大约只有三四米远,如果把厢货斜刺里插在这个位置上,那么这辆冲过来的汽车就会被挤在这个犄角里面,一旦形成了这样的局面,即使车里有三五个人,他们在一两分钟之内也别想钻出车来。 “大师”的战术安排真可谓精打细算,而他对时机的把控就更是精妙绝伦,当他猛然启动车辆的一瞬间,他留给对方做出反应的时间就只剩下那么一点点,没有时间再考虑只能乖乖的顺从他的安排。特别是他对车头楔入的角度就更为讲究,四十五度角对发挥拦截作用可以说是正好,但要封死对方就略微显得有一些薄,于是,他在迫使对方降低了车速并且乖乖的偏转了方向之后,才稍稍收紧了封堵的角度,将对方死死的挤压在了车厢与邮筒树干组成的楔角之中。 “大师”从后视镜当中清楚的看到,粗大的法国梧桐树和一人多高的邮筒堵住了那辆车的车门,它们和自己这辆车就像两把销子斜插在了车前,让这辆车再也无法动弹。“大师”用眼睛的余光扫了眼前面,他看见齐骥的车子已经启动并且快速的开了出去。于是,他这才放心的收回视线转而朝着后视镜扫了一眼,这时他所看到的一幕却令他颇感惊讶,原来,在那辆车子里面只坐着一个女人,他很清楚的分辨出那女人正是初寅。 立时,一个想法在“大师”心里迅疾呈现,而后又翻转起伏着快速的转了几个弯,刚刚涌现过的那个大胆念头很快就变得坚定起来,他不由得自我催促道:欲擒故纵是一锅老汤,要想喝得有滋有味就得提前煲上,既然她要灿烂就不妨就给她一点阳光!“大师”想罢果断的打开车窗探身窗外,他低压的帽檐遮住了眉眼竖起的衣领挡住了脸颊,借着这样的掩护“大师”第一次冒险回过头去,用他犀利的眼神死死的盯住了初寅,两个人的目光相对持续了大约一秒钟之久,而后他才从容的回身开动了汽车。 “大师”向初寅明确的传递了一个这样的信息:虽然你几尽伪装但也逃不过我的眼睛,无论是你的企图还是你的行动都已经暴露,等待你的将是无情的审判和严厉的惩处。“大师”如此面对面的对她施加的压力是冒了一定风险的,即便他掩藏了自己的容貌,但是对于初寅这个特情高手来说,眼神的交流就是一次灵魂的碰撞,就算时间再短也会留下深刻的烙印,因此,这一次对“大师”来说算是一次大胆的举动,可是为了稳妥的推动“潜水泵”,他觉得冒这样一次险还是值得的。 “大师”深知刚才的对视一定会在初寅的心中产生巨大的震动,因此她在短时间内是不会做出反应的,于是,他趁着这短暂的反应真空迅速的采取了行动。就见他熟练的挂上倒档退行,车尾稍甩车头摆正,跟着便稳压油门轻摆舵轮,这辆中型厢货车轻巧的摆脱了楔字位形,顺着街道一路超前开去,紧跟着齐骥的那辆小车紧追了上去,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巴黎街头的浓荫夜色之中了。而这一边只留下了初寅的汽车仍旧歪歪斜斜的别在街道的一侧,进也不是退也不行,难受的好似消化不良。 初寅的脑海当中深深的铭记住了“大师”的眼神,那一刻对她而言有如泰山压顶一般的沉重,初寅在心里非常清楚的明白这一点,从这一刻起,“大师”无言的宣告了她的外交官身份已经彻底结束,而接下来她必须要做的就是尽快替自己寻找一条出路。初寅禁不住暗自哀叹:哦,现在真的到了有国难投有家难奔的地步啦!这样一种两难的处境将初寅陷于冰火交融之中,那份煎熬堪比炮烙虿盆之痛,所以她一时僵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大师”驾车从容离去。 虽然初寅从没见过“大师”的真容,但他从刚才那人的眼神当中体会到,这个将自己楔在街角的人就是“大师”本人。哦,真是天丧我也!当初寅意识到了这一点的时候她的心情立时冰冻到了极点,她深知一但被“大师”窥破了自己的心机,那么就代表着自己的信任度已经丧失,更何况刚才被“大师”眼对眼的警告过,她背叛祖国的罪名已是板上钉钉的了。冷汗霎时间就通透了她的脊梁,粘塌塌的糊在身上就好像刷了糨糊的封条贴在身上,初寅体会到了比死亡更可怕的感觉。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初寅的脑海当中瞬间闪过好几个选项,但是最终的落脚点还停留在了“职员”的身上,她想:就算再怎么风云变幻,世界格局暂时也不会发生太大的改变,美国老大的地位一时难以撼动,而中情局无疑还是暗夜里唯一的主宰力量,因此投奔“职员”可算是最佳的选择,而除此之外就只能算是权宜之计了。初寅虽然心中是这么想,但实际上她对自己的未来也丝毫不觉得乐观,因为刚刚在巴黎的经历让她认清了,其实“职员”也不过是一个势利眼。 嗯!拿什么去做见面礼呢?看起来也只好出卖“鹰眼”了。初寅在囊中羞涩之际拿出了她唯一的积蓄来,现在她的唯一指望也只有这么一件事了,马上给“职员”通个风报个信吧!用“两面镜”叛逃的事情来讨好阿瑟,借机给自己找一个安身之处才好。初寅在迅速做着筹划的同时,心底的另一个声音也在嘀咕着:有朝一日稳住了阵脚,必定要寻个机会再跟阿瑟讨教讨教,探清他的思路根苗,也好决定是去是留。初寅当即拿定主意,先去阿瑟处藏身以应对眼前的危机。 正是“大师”的这一眼才令“暗香”成了无主之人,她心怀鬼胎忙于拯救自己的命运,根本就顾不上再去考虑如何继续争夺“蜘蛛”先生,她能做的只是趁着“大师”一时无暇出手留下的机会,惶惶如丧家之犬一般的拼命逃窜。其实,如果她能细细的品味一下当前的局面,以她的聪明想要破解困局根本不难。试想想看,“蜘蛛”的分量可不一般,如果她能携“蜘蛛”投奔“职员”,那功劳可远胜过做一个告密之人。然而,心邪之人做不出正确的判断,她不知道,自己捡了个诱饵却丢了到手的金砖。 初寅想罢迅即倒车摆轮将汽车退出了楔脚的位置,而后一调头便朝着来时的方向疾驰而去了,她的计划里已然有了方向和目标,却仍旧缺少时间和步骤,但她充分相信凭着自己的脑系和能力,边走边想就能解决这些问题。汽车呼的一下就窜了出去,眨眼之间便冲出了一箭之地,那动作表明了她绝对不是一个等闲之辈,但是若想咸鱼翻身还需要机会。就在初寅惶惶然奔命之际,却有一双幸灾乐祸的眼神正悄悄追随着她,阿兰躲在自己公寓的窗户旁,面带冷笑的偷偷想:一时还看清孰高孰低,不如暂且观望吧!阿兰想到这里暗自为自己的决断感到庆幸,他深知中国正处于迅速壮大的旺盛期,此时谁与中国做对就是螳臂挡车自不量力,目标锁定欧陆的法兰西在东方暂无根本利益,因此,最佳的选择自然是退避三舍好自为之。 第三章.迷谍暗香(6) 39.3.6 印度洋 迪戈加西亚岛 美军基地 05:25 近距离的站在那个人的身后,他身上的那件暗灰色西装吸引了阿瑟的目光,经过长时间的凝视毛呢织物的纹路在他的眼中发生了变化,那些隐含在下面的又细又浅的条纹渐渐地变粗变亮,阿瑟恍惚间产生出了一种奇怪的印象,他感觉自己像是正快速的滑行在暗夜的雪道上,他被那些雪橇压出的滑痕一路吸引着延伸向远方。 忽然,阿瑟感到了一阵晕眩,随即,一股抑制不住的倦意扑面来袭,他急忙转过身去用手掩住嘴巴打了个哈欠,在这一瞬间里他恍然引发了如同《爱德华大夫》一样的联想。哦,极度的刺激,深刻的记忆,出偏的感觉,恐惧的心理,他当即意识到紧张透析了内心,于是赶忙垂下眼神不露声色的静静站立,唯恐被别人窥透了自己。 原来,《爱德华大夫》这部著名的悬疑影片曾使阿瑟产生过强烈的共鸣,促使他产生了类似于影片主人公一样的幻觉,加上影片当中的那些情节极其诡异,近乎逼真的再现了他的复杂心理,因此影片中的一些场景和画面给他留下了深刻的记忆,令他在某些特殊条件下竟会产生出与角色互换的错觉,而每当他清醒过来之后便会想道: 虽然我的外表不及派克那般风流倜傥,但是在内心深处我们却有着近乎相同的创伤,如果把这两方面结合起来看的话,我们之间所产生的契合就不是一种偶然的现象了,尽管阿瑟有别于派克,但是“职员”却神似爱德华大夫,哦呵!希区柯克的这部影片该不是为我量身打造的吧! 尽管阿瑟很小心的掩饰着自己的情绪,可他还是惊动了那位身穿隐条毛呢西装的人,他很绅士的看了阿瑟一眼关切之情不言而喻。原来,他作为“深喉”派驻在基地的白宫联络人全程负责协助“职员”,因此阿瑟的一举一动都离不开这个人的视线。虽然阿瑟对此颇不习惯,但是他做为这项创意的发起人,当真离不开“深喉”的支援。 这是阿瑟与“深喉”绝无仅有的一次合作,他们的目光同时被马航航班上的那个神秘的中国女人所吸引,为此从表面上看他们已经尽弃前嫌。阿瑟通情达理的冲着“隐条”点了点头,而后又刻意的冲着那人耸了耸肩,表明自己精力充沛完全不必担心。“隐条”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看得出他对阿瑟的状态并不完全相信。 阿瑟知道自己是甩不掉这个尾巴的,因此决定权且把他当成不存在算了,于是,他撩起视线继续关注起那个正在做着任务解说的准将来。此刻,这个专门负责 “猛禽”中队的基地指挥官已然说得口沫四溅,两名准备起飞的f-22飞行员则全神贯注的听他详解着这此秘密飞行的关键节点。阿瑟虽然极度重视这一次的飞行行动,但他对“拦截”的具体细节却并不关心,而航班的“失联”环节才是他关注的重点,负责操控这一切的正是那个久违了的“熟脸”。 就在不久之前,亨利.派克已经向他报告过马来航班起飞前的准备情况了,“熟脸”声称他已经成功的控制住了这架航班的正副两名驾驶员,因此,他接下来如何摆布这架载有三百余名乘客的大型客机那就如同手拿把攥。阿瑟暗自庆幸自己的目光长远,正是因为有了这个“熟脸”的照看,这架不久之后就将失联的航班才会神不知鬼不觉的飞到自己的身边,而飞机上的那个神秘的中国女人也将连同她掌握的价值连城的情报一道成为他的私人财产。 既然航班注定将会“失联”,那么阿瑟也就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另外一件事情上,虽然这件事情的中心只是围绕着一个人展开,但是因他而起的波澜却将在全球范围内席卷,他影响到的人数远远不止一架航班,他的影响之深甚至会触及到很多国家的政府要员。这是阿瑟偷偷下着的一盘大棋,他把总统都摆上了棋盘,如果说马航航班的“失联”是阿瑟为中情局做的一件正差,那么他手下特工的叛逃事件就是他自己偷偷干的一件私活儿了。对此阿瑟不仅要表现得极其低调,而且还要承担由此产生的负面影响,谁叫这是一桩只有他自己才会偷着乐的好事儿呢? 正因如此,阿瑟真正想要避开“隐条”去做的就是跟“两面镜”有关的事情,抛开此事他尽可在“隐条”的视线当中展现自己的风采,现在重叠在一起的两件事全都压在了阿瑟的肩膀,就算“职员”的心胸宽广足以担得起这么大的两件事来,可身为凡人他也还是会紧张,所以出现刚才的那种幻觉也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了,阿瑟并不忌讳当着“隐条”的面表现出自己的弱点来,因为这一切在通过“隐条”之口传到“深喉”的耳朵里之后,他的反常表现就会变成正常了,甚至那个曾经叱咤风云的老头儿还会幸灾乐祸的想:阿瑟,哼哼!不过是浪得虚名罢了,比起我当年那可差得太远啦! 然而阿瑟想要的正是这样一个效果,其实在阿瑟的手上同时下着的还有另外一盘棋,所以他真的不想给人全部窥探自己的底,现在好了,有了马航失联这档子事,他瞒的是全世界的眼睛,但吸引的却是“深喉”的注意力,而阿瑟正好可以腾出手来忙活自己的事,他一面安排精心策划的那起“叛逃事件”,另一面则开始着手策反那个名叫舒展的人。虽然在这件事情当中有“四分卫”挡在中间,但他已然派出了“女王殿”替他除去这个心腹大患,想必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得到唐璨发回来的好消息了。 可是阿瑟的头脑在好却也装不下太多的事,那个曾经被他看好的“蜘蛛”就不在考虑之列,所以他只派出了“机械师”去铲除此人,在他看来这位昔日的学长已然成了一个多余的人,他的存在只会给自己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但决不会成为对自己有用的人,因此早一时出去此人便早一刻省心。在阿瑟看来远在巴黎的“机械师”和他的小队正好可以处理这个人。但是,阿瑟的“业务”涉猎的范围实在是太广泛,因此就算他手大却也捂不过天,多事缠身的“职员”尚且不知,“机械师”和他的小队已被尽数全歼。 除此之外还有一人也曾让他举棋不定,那便是他旧时的情人“暗想”初寅,原本时隔多年之后他很期待二人能再次见面,不料,真的等到了重逢的那一天他却忽然觉得兴味索然,毕竟两人的处境已经是今非昔比了,在阿瑟的眼里那个被雪藏了多年的初寅成了食之无味的鸡肋,对该如何利用好这个女人一时令他颇伤脑筋。 但是,自从初寅无意间向他透露了那位克里夫人闺蜜的照片之后,随即便引爆了阿瑟对这个中国女人的兴趣点,他很自然的便将古韵与那个“唐笛”联系起来,由此便引发了他对马航班机“失联”的设想,但如何处理初寅他还真的没有细想,因为在他的眼里这个女人有能力照顾好她自己。 也许是情人间心有灵犀,也许是同路人命运撞击,阿瑟刚刚在盯着“隐条”陷入到“爱德华大夫”的臆症之中时,那个冥冥之中与他缠绵的女主角似乎就是初寅,这样的意境已经出现过不止一次了,他也曾经拿初寅与英格丽褒曼做过对比,他扪心自问过这样的问题,如果真有这么巧的事情发生,那么这两个女人相比到底孰高孰低呢? 阿瑟这么问其实是有原因的,英格丽褒曼不仅擅长出演女性特工,而且她本人也刚好就是一名编外特工,于是这二人之间就愈加有了可比性,在阿瑟的眼中年轻时的初寅远胜过电影里的褒曼,若再加上她们身上特工的专业性因素,初寅便更是脱颖而出了。因此,阿瑟在初寅的身上又多了一层理想化的情结,这在处理初寅的问题时多少让他有些为难。 所以,初寅在阿瑟的日程表中被暂时的搁置在了一边,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可以想冷落就冷落,就在阿瑟刚刚摆脱了“隐条”的困扰的时候,他的手机便突然发出了蜂鸣,阿瑟的心理纠结缠绵难退,他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这通电话跟初寅有关,于是他犹犹豫豫的点开了屏幕,接着定睛一看他发现果不其然正是初寅。 阿瑟不露声色的哼了一声,随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转身慢慢的踱开了,他对自己的表现很谨慎,因此从他口中溜出哪怕一个字来,他也不想让“隐条”听见。电话里初寅的声音有那么一点干涩,没有了往日里的饱满性感,这种微小的变化令阿瑟感觉他们之间的距离正在拉远,因此他对初寅的回应也就变得不紧不慢,但是,初寅接下来所说的话却让他出了一身的冷汗。 让阿瑟深感意外的是,初寅一开口就提到了“两面镜”爱德华.布兰登这个人,紧接着她又犹抱琵琶半遮面,隐隐约约透露出了实施策反的是“鹰眼”和“密探”。当然这些都是阿瑟设计好了的情节,因为有了这两个人的铺垫才会使得爱德华.布兰登的叛逃变得很逼真,但是初寅的突然出现却让阿瑟心里颇感忌惮,他担心这个女人会把这件事情搞得热火朝天。阿瑟明白初寅的心理是想从他这里得到感激涕零的回报,她希望自己主动的通风报信可以避免叛逃的丑闻,然而她却不知这是阿瑟设下的圈套,因此,如果不及时的安抚住这个女人,她的举动极有可能会使阿瑟弄巧成拙。 阿瑟的反应非常果断,他当即就向初寅发出了邀请,他请这个女人立即启程飞往华盛顿,然后留在那里等待自己往回返,他给初寅提供了自己寓所的地址,甚至告诉了公寓门禁的密码。他需要暂时稳住这个女人,并且堵住她那张可能会坏他大事的嘴,而要实现这样的目的除了自己的家和床以外,就再也没有能够拴牢这个女人的地方了。所以,当他看见“隐条”正带着满脸疑惑的朝他走来的时候,他故意放大了一点声音对着电话说道: “好的,宝贝儿,先到我家吧!舒舒服服的泡个热水澡,然后…嘿嘿!等我回来。” 第四章.三杰鼎力(1) 39.4.1 法国 巴黎 02::30(05:30) 雨还在不停的下,感官所知的一切都像是浸泡在了雨水里,连空气仿佛都是湿漉漉的。他感觉十分的压抑,却又不敢大口的呼吸,好像害怕一不小心就会把水呛进自己的肺里。他很想吸一支烟,希望辛辣的烟草气息能够榨干积攒在胸口的潮气,但是道达尔的招牌一闪一闪的映入他的眼里,于是,他在心里无声的提醒着自己:别造次,你的一举一动都在这家加油站的监控摄像里,如果你还想顺利的飞抵香港的话,那就最好忍到登机。其实他的汽车并不需要加油,油箱里的油足够他跑到机场,而他也根本不必考虑再把它开回市里,因为这是一次绝不更改的单程旅行。 这是巴黎市区通往戴高乐机场的公路上许多家加油站中的一个,除了它有一个高大的total招牌以及一家商品齐全的便利店之外,它与其他的加油站比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然而仅仅是这两点就足以构成他把这里选为集合地点的先决条件,因为醒目的招牌便于寻找,它发出的光芒在雨夜里就像灯塔一样,而便利店又刚好可以提供一个安全的地方歇脚,这样无论是谁先一步到达都可以在此等候小憩,而不必坐在车里被雨淋得像一只落汤鸡。当然他这样安排多半是为了自己,因为女人多数都不守时,因此他从没指望过初寅会先于自己到达这里。 事实证明了他的预判果然是正确的,他在这家加油站的便利店里已经等候多时了,但是直到过了约定的时间仍不见那个中国女人的影子,“鹰眼”开始担心起航班误点的事情来了,因为一旦错过了首发班机的话,那么他就不得不花费好几个小时滞留在机场了,而眼下的形势极其紧迫却是他绝对耽误不起的。“鹰眼”想:一旦那个被“密探”说动了心眼的“两面镜”在香港等不及,以他不成熟的性格很有可能会惊动了媒体,那样一来,中国必定会近水楼台先得月,顺势将其控制在手那是很容易,一想到自己千辛万苦打来的货就要给别人捡了便宜,“鹰眼”便不由得有几分着急了。 “鹰眼”尤里.吉洪诺夫继承了克格勃一贯的强悍作风,特别是从始于普京总统的“背影”那里沿袭了他们最擅长的强硬。虽然新的俄罗斯帝国尚未成气,但是以铁腕对抗霸权却是俄罗斯永不更改的国策,即使是在她最为虚弱的时候也是如此,因为他们坚信:既然当年能够连续打败了拿破仑和希特勒,那么今天也能够打败任何一个强人。所以,别看“鹰眼”只是孤身一人闯荡巴黎,但是他的感觉却像是踏上了占领之地,甭管是阿兰还是阿瑟他全都不放在眼里,只管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尤里的想法很简单,管他是中央情报局还是法国情报局,爱咋咋地! 但是,当他面对初寅这个中国女谍的时候情况就变得有点不一样了,一来他对初寅的出手相助还抱有很大的希望,毕竟“两面镜”的落脚之地是在香港,就算“北极熊”再强也不能在东方之珠跟“熊猫”耍横,因此,他对初寅的联手充满了期待。二来他对这个中国女人一直怀有特殊的感情,自从二十年前的阿富汗战场他败在了这个女人的手上,他的心思就没能摆脱这股“暗香”,强者从来慕英雄,更何况这位初寅还是一位无间女行者呢?尤其是在这其中还有阿瑟这位谍海枭雄夹在当中,所以,“鹰眼”始终觉得征服了初寅就等于是打败了阿瑟,这样的期待促使他一等再等。 时间分分秒秒的流逝,“鹰眼”的焦虑逐渐加重,他开始觉得要想摆布这个初寅可远比想象的要困难许多。于是,他忍不住撒出鹰眼去朝着雨夜的路口往望了望,但只见霓虹闪烁的街头仍旧是空空落落的,不见有一个活动的影子闪现,“鹰眼”暗自骂了一句脏话,遂压低了眼眸看了眼腕上的手表,已经超过约定时间差不多五分钟了,一个不祥的念头灰灰的闪落:她恐怕是不来啦!虽然“鹰眼”不止一次的被这女人放鸽子,但他还是不死心的想要等到最后一刻,于是,他给自己定下了一个最后的关门时间:再过二分钟,如果还不见她的影子,那就…算啦! “鹰眼”心情沮丧的想到这个结局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好像同时缺失了一样东西,原来,自从“鹰眼”一走进这家便利店,他就注意到那个猥琐的店员一直在用他的死羊眼紧盯着自己,而就在他为初寅的迟到破走心思的这一瞬间,似乎那束目光却悄然消失了。“鹰眼”的心里猛的一紧,一个念头骤然惊现在他的脑海里,不好,这是一个圈套!这个想法犹如一颗炸弹在他的耳畔炸响,他下意识的打了一个激灵,手下意识的探进怀里,于此同时犀利的眼神已经扫向了门口的收银台。这一看不要紧,直把“鹰眼”惊得是魂飞魄散,只差一点就叫出声来。 原来,那个一直都吓吓唧唧躲在收银台后面的家伙此刻已然站直了身体,他的那双死羊眼照例紧盯着“鹰眼”更是寸步不离,而与刚才唯一不同的是他此刻手上陡然间多了一支枪,他把黑洞洞的枪口直接指向了尤里的胸膛。“鹰眼”敏感的觉察到了那个人带给自己的威胁,并且在一刹那他就判明了局势,原来,这个人根本就不是这家便利店的店员,因此他虎视眈眈的持枪相向也不是因为害怕打劫,其时,“鹰眼”从那人双手持枪的姿势,以及那支点四五口径的西格.绍尔上看出来,这个人隶属于大名鼎鼎的法国国家宪兵特勤队!“鹰眼”的暴戾触点迅疾就被点燃了。 职业军人间的对垒完全没有拖泥带水,那绝绝对对的是嘎嘣脆,就在“鹰眼”把目光甩向那个“店员”的时候,他的注意力几乎同时也对窗外的情形过滤了一遍。他猛然发现正是在这一瞬之间,这家加油站的小小便利店的外面发生了巨变。刚才还空空荡荡的街口上不知何时突然出现了两辆汽车,就见八扇车门几乎同时打开,八个全副武装的特情持枪包围了小店的正面。“鹰眼”依照自己的经验推断,这家小店的两侧和后门应该也有相同数量的特警出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深陷在了铁桶一般的包围圈,“鹰眼”不无懊悔的暗自长叹:都是一己私念才导致如此被动的局面呐! “鹰眼”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己被初寅出卖了,这样的情况完全出乎想象,他绝不会想到这个女人竟然会如此的铁石心肠,如果不帮忙也就算了,何至于要如此加害于我呢?这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实非天意啊!“鹰眼”虽然在心里哀叹,但是他的情绪却非常的冷静,初寅的失信并没有让他丧失信心,反而激起了他的求生欲望。毕竟在与初寅的交往当中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吃这种亏了,虽然突发的状况出乎他所料,但是屡屡受挫的“鹰眼”也锻炼了自己的耐受力,因此,他非常冷静的放弃的反抗,已经摸着枪柄的手又从怀中缩了回来,然后慢慢的举过了头顶。 “店员”非常专业的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虽然见他放弃了抵抗却也丝毫没有放松警惕性,就见那“店员”冲着店门口微微的甩了下头,示意他慢慢走到门口去。“鹰眼”顺从的迈步朝门口走去,他的目光迎着那人的视线吸引住了对方的注意力,只有这样他才能有机会打他个措手不及。原来,从他现在所处的位置到门口不过是四五米的距离,期间并没有货架之类的障碍可以隐蔽,因此他若想避开对手的射击就只能是出其不意,而要先于对手实施打击,他就得借助自己的眼神给对手造成麻痹,“鹰眼”的功力可不仅限于犀利,而是更有一种心眼分离的绝技。 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眼睛都是他心灵的反应,就算是善于撒谎的骗子也无法掩饰眼神里流露出来的信息,因此他们只能巧舌如簧的利用一个又一个的谎言,如此叠加起来才能遮掩自己眼神所透露出来的情绪。但是“鹰眼”却不需如此费力,他能不露声色的控制住自己的眼神,进而不使其流露出任何心念变化的痕迹,这是只有盲人才能够达到的境界,而他竟然凭借着多年的磨砺掌握了这种绝技。但是对于熟悉“鹰眼”的人来说他的这招并不具有优势,因为同行绝不会在对决的时候与他对视,而这个并不熟悉“鹰眼”的法国国家宪兵特勤队的队员毫无所知,因此难免不陷于悲催。 高举双手的“鹰眼”慢慢的靠近了小店的门口,他此刻与那“店员”之间只隔着一台收银机,现在他只要面对着店门外乖乖的转过身去,那么一切就会归于平静。但是“鹰眼”绝不会轻易的放弃,他的眼神死死的抓住了那个“店员”的眼睛,就像是在两个人的视线之间打了个死结,而如此近距离的对视无疑令那人感觉很不舒服,但他却不敢轻易的转移开去,只能凭借着毅力强自坚持着,就在这个时刻“鹰眼”却借助眼神突然释放出一股迷幻之气。 虽然只是一刹那的功夫却令“店员”无法抗拒,他下意识的眨动了一下眼睛,以期滤除对手的魔幻侵袭,不料,就是这眨眼之功给了“鹰眼”一个翻盘的转机,仅仅凭借着这样一个短得不能再短的机会,“鹰眼”便成功的实施了攻击。他的出手之快全然不给对手机会做出反应,而他的果敢大胆更是令那人始料未及,这一瞬间里的发生的变化就连正常的监控镜头都无法记录得清晰,事后这段视频被法国情报局仔细的甄别过,但是无论他们怎么分格解析也看不清动作的前后顺序,甚至都搞不明白那个“店员”究竟怎么就忽然的翻身倒地,因此也就无法见证什么才是尤里的反击! “店员”的脖颈遭到了重重的一击,他的手指在一瞬间里变得麻痹,因此,直到枪身脱手也没来得及扣动扳机,一件本可以轻松制敌的武器就这么颓然落地。“鹰眼”不等那“职员”的人枪落地,便已经扭转身躯朝着店后跑去,他现在寄希望于自己能够先于子弹到达那面墙壁,只要稍慢一步他就会死于泼风般的弹雨。原来,他注意到了那个“店员”的耳边挂着一只袖珍耳麦,虽然他刚才的那一击快如闪电,并没给对方机会吭一声气,但是他脖颈断裂的声音却无法掩饰,那毛骨悚然的咔嚓声早已通过微型耳麦传了出去,他因此断定接下来的必是暴风骤雨般的射击。 果然,就在那“店员”扑在银台上的尸身刚刚滑向地面的时候,小店门外响起了爆豆一般的枪声,子弹像蜂群一样的铺天盖地,只一瞬间的功夫小店的门脸几乎就被拆去,小店内的货架翻倒商品撒了满地,迎面的那面墙壁上更是布满了弹痕,好像放大之后的月球表面满目疮痍。随即,强悍的法国宪兵特勤队便发起了进攻,闪烁的霓虹照亮了他们矫健的身影,不出片刻,这家面目全非的小店就被法国特警全面占领,然而在经过了仔仔细细的搜查之后,他们只在小店里找到了一具尸体,除此之外却没有发现一滴血迹。很快,一道秘密指令从法国国家安全总局发出,命令要求法国特警在全境范围内全力通缉,不惜一切代价追杀“鹰眼”尤里.吉洪诺夫。 第四章.三杰鼎力(2) 39.4.2 乌克兰 基辅机场 00:35(05:35) 一束强烈的灯光打在了伊尔76的舱门前,照亮了舷梯和延伸而至的红地毯,在这条登机的通道两旁各有一小队仪仗兵持枪站立着,他们迎着灯光扬起了下巴低垂的眼睑压制住了视线,仍旧是一副前苏联风格的礼兵站姿。前来送行的人在地毯前止步,他用力的握住了那个身材高大的俄国人的手,压低了声音却又满腔热忱的说道: “再见,尤里,祝你一路顺风。” 俄国人默然无语的点了点头,随即转过身迈开大步朝着舷梯走去,送行的人敏感的觉察出了这个俄国人的急迫心情,于是心情不免也随之变得沉重起来,一种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但他还是尽量保持着脸上的笑容,冲着那个俄国人的背影摆了摆手。俄国人礼节性的在舱门前站了下,草草的摆了下手便扭身钻进了舱门。随后,舱门关闭飞机巨大的身影缓缓驶向跑道,送行的人黯然转身钻进了车里,车队随即启动瞬间便消失在夜色里。礼仪兵也开始重新整队,枪械上肩的咔嚓声响成了一片。 总统先生称那俄国贵人尤里,怎么都叫尤里?难道说这是俄国高官的统称吗?一个靠近红地毯前端站立的礼仪兵一边迈着正步一边在心里嘀咕着,他搞不清楚能让乌克兰总统亲自跑到机场来为他送行的这个俄国人究竟是哪一个尤里。是的,对于普通人来说当然搞不清,其实此尤里非彼尤里,刚才送走的这一位正是俄罗斯国家情报机 行色匆匆的“背影”无暇回应那位乌克兰民选总统的热情,只因他此刻心里惦记着的是那个即将在香港登陆的中情局叛逃特工,原本这不过是他在冷战时期经常搞的一件小事情,但是随着苏联的解体和克格勃的衰落,这种司空见惯的事情却成了一道久违的风景。现在多亏了“鹰眼”在欧洲的苦心经营,才得以在多年以后重新品尝胜利的滋味,这是多么令人兴奋的事啊!难怪“背影”一得到消息便已然坐不住了,恨不得一下子就飞到香港,将那个家伙攥在手中。 与乌克兰总统草草分别之后,“背影”才得以专心思考这件令他颇感兴趣的事情,他在靠近舷窗的位子上落了坐,却懒得打开窗帘朝窗外多看一眼,这个国家的现状令他很有些心烦,虽然俄乌这两个曾经的加盟共和国的关系最为亲密,但是在美国的不断挑唆之下已经渐渐的在两国民众之间造成了裂痕,这让两国关系的前景变得非常黯淡,普京总统对此也颇感担心,因此才委派“背影”前来现场勘察实情,他的发现果然证实了普京总统的担心,如果不是“鹰眼”突如其来的策反成功,进而让“背影”兴奋之下欲罢不能,那么他本该是直飞莫斯科去向普京总统复命的。 “背影”的随行人员鱼贯而入,他们有条不紊的在各自的座位上坐定,此刻伊尔76已经在缓缓的滑行,过不了多久他们就将昂首钻入云中。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微弱的蜂鸣声突然传来,它在引擎的轰鸣声里显得那么的与众不同。“背影”微微的蹙了下眉头,目光犀利的落在了面前的那部卫星电话上,这是飞行过程中唯一可以与地面保持联系的电话,因此,当它响起的时候就意味着有十万火急的事情发生。此时,伊尔76 丝毫未受干扰的继续滑行,渐渐的已经来到了跑道的正中,“背影”表情凝重的拿起了卫星电话,凝神倾听起来。 伊尔76在跑道的端头稳稳的停了下来,它像个短跑的运动员一样在等待着发令枪响。这个庞然大物在沉寂了片刻之后突然启动,引擎的轰鸣声骤然变得高亢,随着它的加速跑动夜空里传出了刺耳的胎噪声,舱内的人们顿时感觉像是被装进了一只巨大的封口袋中,耳膜凹陷耳鼓轰鸣世界一下子遥远得仿佛隔空。“背影”听不清电话里面的声音,他不得不将电话听筒死死的压在耳朵上,拼命地想要听清电话里的那个人所说的内容,然而,令他深感遗憾的是,除去断断续续的几个字眼之外,他几乎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能听清。 一片乌云浮上了“背影”的面孔,他的眉头紧锁面露狰狞,虽然他听见的只是只言片语,但是凭着这几个字他也能够推断出“鹰眼”已经在巴黎遭遇了险情。这么快就出现了变故,哦,是“鹰眼”大意还是落入了别人的陷阱?我就说嘛哪里会有这么好的事情,如此轻而易举的就能得到一个叛逃的中情局特工?真要是这样的话,那当年的冷战也就不用打这么长时间了,哦呵!但愿别为了一个尚不知其身价的叛逃者而折损了我们的一名优秀特工啊!“背影”很沮丧的看了看那只蓝灰色的话筒,然后不死心的重又贴近耳朵仔细的听了听。 听筒里面仍旧是一片盲音,“背影”无奈的放下了听筒,他只能期待着“鹰眼”还有再次打来的可能,但是从刚才“鹰眼”模糊的声音里推测,他很可能已经遭遇了不幸,所以,是否真的还有下一次,“背影”的确没有太大的把握。于是,刚刚抬起来的兴头瞬间滑落,他禁不住悻悻想道:难道说中国会背弃承诺,竟然从北极熊的嘴边抢食吃吗?哦,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俄罗斯的战略背景可要发生重大的调整啦!哦,那个什么中国的女外交官,怎么就会把“鹰眼”出卖给了法国人?莫非是看着那个叛逃的中情局特工眼馋,所以她想一个人独吞? “背影”凭借着隐隐约约听到的几个字眼,便开始悄悄的推测起了风云突变的谍情,他相信是通过“鹰眼”的努力才一手策反了中情局的特工的,这里面本不该有那个所谓的中国女外交官什么事情。然而,无疑“鹰眼”被那个女人钻了空子,他在对待异性的时候常常会暴露出的短板但是,他为何要选在香港登陆,这倒是一个令他颇感费解的事情,然而在已经与“鹰眼”中断了联系的情况下,“背影”也只能靠着想象来分析复杂的谍情了。 “初寅…中国外交官…法国特警…全境追杀…砰砰!嗒嗒!嗒嗒嗒…” “背影”的耳畔不停的回响着电话里传出来的声音,脑海之中反复的想象着“鹰眼”正面临的危险处境。他针对所听到的中国外交官这几个字,再联系起上一通电话里提到的香港这个地名,进而推断出这是中国政府的暗中密谋,他们想从俄罗斯的餐盘里分得一杯羹。“背影”一想到这种可能,他的脑海里便不由自主的出现了这样的一番情景。其实,只要说到了中国这个名字“背影”心中便会出现复杂的感情。 原来,在冷战时期的普京正忙于欧洲的谍情,而同一时期的“背影”却在处理与中国有关的军情,在那段时间里中苏边境上的军事对峙完全不亚于西线上的紧张态势,甚至同中国爆发战争的可能性上还要远远高于与北约冲突的可能。那个时候的“背影”眼望着驻守在边境线上的中国士兵真是恨得连牙根都疼,直到现在他都有种反感中国的毛病。因此,当他断定这是中国政府在釜底抽薪的时候,便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个最为直接也最为简单的反应浮现在他的脑海中,那便是报复! 伊尔76在经过了段时间的疾跑之后猛一昂头,机身便拔地而起,这一刻每一位乘员都感受到了不可抗拒的重力,纷纷将头朝椅背上仰去,“背影”也在同一时刻里体会到了超重的感觉,但是这一刻在他的心中却产生了不一样的滋味。不能草率的采取报复中国的行动啊!毕竟早已经过了冷战时期,并且眼下的中国也已不是那个时候的中国啦!但是我们所面临的来自的西方压力却远胜过了冷战时期,如果轻易的就得罪了中国,那么我们就不得不面临来自东西两个方向的压力啦!这件事情还得从长计议呀!“背影”想到这里沉重的合上了眼皮,此时,伊尔76越爬越高,而“背影”的心情却因此而变得更加的沉重了。 中国 香港 黄芪的一只胖手用力的揉搓着另一只手上的宝石戒指,那颗黄豆粒大小的红宝石也因此而变成了如同鲜肉一般的颜色,而他此刻的心情也正如同这颗渐变中的红宝石一样,在沮丧的反复揉搓中变得膨胀浮肿以至于他有些坐不住了。原来,他从贺江发来的一则短信当中了解到,本已经投靠到他“社长”门下的唐乾首出现了反复,这位港台两地黑道的领军人物竟有如此低劣的表现着实出乎黄芪所料,当他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禁不住一面扼腕叹息一面愤懑不已。 世事变迁真的是今不如昔呀!黄芪情不自禁的感慨起来。曾几何时,穷人家的子弟为了挣上一口饭吃,不惜沦为了流氓地痞,他们横行街头跑马圈地,强征保护费欺压邻里,一时间帮派林立蛊惑仔遍地。可是,即使是这样的群体也讲一个究哥们义气啊!哪里像现在的这帮家伙,朝秦暮楚毫无信义!想我黄芪高行无间数十载,而今已经到了一把胡子的年纪了,却还要跟这帮家伙混在一起,回头看看我这大半生过的,苦也苦了累也累了,可就是没能混出多大的出息,唉!想起当年还信誓旦旦的以为自己这是在为国家民族出力呢?现在想想真是莫大的讽刺啊! “铁护卫”唐乾首的反水,再加上又与“盲人”贺江失去了联系,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令黄芪饱受打击,不过好在有贺江推荐的一个人稍稍给了他些许的安慰,他才没有彻底的灰心丧气,但是,眼看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他对初寅做出的承诺还一点都没有兑现,这让他的心理倍感压力。是啊!他只是一个过了气的情报局长,眼下连一个听使唤的人都没有,还想弹压地面真是谈何容易?别看香港虽是弹丸之地,可是三教九流样样齐备,总不能凭着两扇嘴皮就想赚足人气吧! 黄芪沮丧的情绪就像此时的天色一样,说黑不黑说亮不亮,刚好处在太阳升起前的那一阵黑暗。但是,这位前任军情局局长也是位极有韧性的人呐!不是一点点挫折就能够打败的,因此,他只经过了短暂的消沉便很快的恢复了斗志。他一直揉搓着红宝石的手停了下来,转而点开了手机重新看了一遍贺江发来的短信,心里琢磨着:还好,贺江推荐的这个林瑞看起来不错,不如现在就把他召到香港来,等到天一见亮就开始行动,以我“社长”的名头有一个手下也就足够了,到时候以唐乾首的名义联络各个山头,嗯!不管是安抚还是施压一点也不耽误。 就在黄芪刚刚调整好了情绪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忽然,他的手机屏幕倏的一闪,一个陌生的号码闪现出来。黄芪先是诧异的盯着那来电显示看了一下,随即便满心疑虑的揿下了接听见,一个声音低沉的传来: “黄先生,您好。我是总参情总的陈墨,现在代表谈总跟你说话。” 黄芪闻听惊愕的张大了嘴巴,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恍惚间他以为对方是台湾的特情部门,但略一沉吟就明白过来,原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大陆特情部门的监视之下啊!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于是结结巴巴的应了一个字:是!然后便张口结舌的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毕竟,他有那么一点心亏。就在这时,电话里的那个人更加出乎意料的说道: “黄先生,请你把门打开吧!我们可以当面聊一聊。” 黄芪听了这句话不由得脸都黄了。 第四章.三杰鼎力(3) 39.4.3 中国 香港 05:40 门开启处现出了陈墨精壮的身影来,黄芪谨慎的后退了两步稍稍稳了稳心神,由于少了贺江在场,因此他显得有一点点的缺乏自信。虽说特情战线上交手文斗多过武斗,但是眼下的情况特殊,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都正处在紧要时刻,因此不管是反应过度还是出手过狠都算不上过分,所以他知道自己面临着怎样的危险。但是黄芪毕竟是从无间地界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即使他此刻落在了下风处却也不至于惊慌失措,稍稍表现得有那么一点怯懦,其实也是他以小博大的一种举措,他已经熬到了“社长”这一步,还有什么样的凶险境遇他没见过? 陈墨冲着黄芪很有礼貌的笑了笑,从表情到动作都尽量表现得很温和,这是他第一次跟随谈闻出阵作战,对他来讲这无疑就是一次重大的考验,因此能否贯彻好首长的战术意图也就成了他化茧成蝶的关键一步。而这一次的任务又明显的区别于他以往最为擅长的纵马狂突,那么如何能在这场智力的交锋当中展现出自己的能力来,则决定着他能否顺利的跨进更高一级的门槛。为此陈墨早已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他明白要想成为一个独挑大梁的特工人员,自己的修养和能为都必须全面,特别是今后再也不会有“老帅”的支援了,因此他必须习惯一个人独立的作战。 虽然陈墨脸上挂着微笑却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谦让,他从黄芪一脸的木讷之中看出了他内心里的惊慌。于是想道:这家伙的震惊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阴谋,这表明了他虽然身在回归之后的香港,却仍在干着对中国不利的勾当。陈墨暗自咬牙切齿的往里走,照例如他单骑闯阵时的那般硬朗。黄芪满腹狐疑的跟在他的身后,随手将挂在门口衣架上的那件西装拎在了手上。这看似是一个礼貌性的动作,而实际上却暗藏着他深邃的提范,在体力不占优的情况下,“社长”会借用一切机会保护自己。 原来,随着年纪渐长再加上身重体胖,黄芪已经不能再凭着身手立足无间行了,因此他只能凭借着经验和人脉的优势扬己所长,或许正因如此他才喜欢招募像贺江唐乾首一类的人物伴随身旁,除此之外,他也喜欢把自我保护的重点放在了一些小的物件上。常言说得好:行走江湖最为危险的就是两种人,即老人和女人,他们看似孱弱不具备威胁,但实际上正是这样的人才最为隐蔽,他们身上都藏有过人的招式,一旦发作就能一招制敌。显而易见的是无间同理,“社长”故意装怂也是为了麻痹陈墨。 黄芪一边往里走一边将那件西装穿上,顺势将那支藏在衣兜内的“掌心雷”攥在了手里。这是一支老式的双发白朗宁手枪,它的外形虽小可杀伤力却很强,过去经常被一些女特工藏在身上,所以常常被人讥笑为二奶专用,即使到了现在它也不能算作是一件正儿八经的手枪,几乎所有的男性特工都不齿一用,唯独黄芪这种老派的特工却与旁人不同,偏就喜欢把这款枪作为武器带在身上,其时拥有这种类型的枪的人都只是把它作为收藏。 然而黄芪才不管这些流于形式的世俗眼光,在他的眼里凡是能够保命的就是好枪,虽然他不穿胸罩短裙也没有吊带丝袜,但这并不代表他就缺少伪装,原来,他浮浮囊囊的体形刚好适合藏枪,因为他身上的每个衣袋都被肥肉撑得鼓鼓囊囊,不管在哪一个兜里藏上一支巴掌大小的手枪,那根本就不显样。黄芪装出一副刻意掩饰自己心虚害怕的模样,实则是故意想让对方看穿这种假象,错把他当成是一个外强中干的银样蜡枪头,这样他就可以伺机发难临危翻盘了。 陈墨很强势的在客厅的主位上坐了下来,他反客为主的冲着黄芪一摆手说道: “哦,黄先生,你也坐吧!” 面对着陈墨居高临下的态度,黄芪猥琐的笑了笑,然后很是谦卑的欠着身子坐了下来。他选择了陈墨右手边上的位置,这样他就可以用自己的身体掩护握枪的右手了。此时“掌心雷”被他攥在手里,原本冰冷的枪身已经被捂得发烫。黄芪莫名的感到了某种兴奋,一想到那两粒躺在枪膛里的子弹,他便联想到了自己身体的某个部分,于是便能够感觉到一股能量正在积攒。 “哦,呵呵!陈先生贵为总参正差,却要上门见我一个闲散之人,真是令人深感惶恐,不知道陈先生有何见教啊!” 黄芪刚一落座便主动开口了,他的话里软中带硬甚至连字眼和腔调都带着刺儿,陈墨听得出对方话里有股挑衅的味道,便知道这是一个腹内藏奸的家伙,于是心里多加了几分小心,但是表面上他仍旧依计而行没有显出半点犹豫。原来陈墨在接受了谈闻的命令之后便拟定了战略,他深知自己玩不出拐弯抹角偷奸耍滑的伎俩来,反而单刀直入更有威力,他决定直接给对方施加压力,就算对手再狡猾他也要生压硬挤,直到逼迫对方吐出肚子里的东西。现在趁着黄芪开口说话之际,他便即刻发动了攻势。 “黄先生,虽然香港是一个特别行政区,但她也是中国的土地,任何破坏香港稳定和秩序的行为都不允许,凡此类行径都被视为触犯了中国的法律,因此,无论是什么人还是什么组织,只要从事了违法活动都将被处置,黄先生,以你的身份和背景本不需要我说得这么详细,所以,现在就请告知我你此次到香港来的具体目的。” 果然,陈墨一开口就奔着主题长驱直入,没有丁点的拖泥带水更没有丝毫的犹豫含糊,他咄咄逼人的气势一下子扯去了黄芪假惺惺的伪装,更是粉碎了黄芪萌态作秀的伎俩,这种直接甚至略显粗暴的方式虽然简单,却让黄芪尚存一线的侥幸心理顿时破灭了,他觉得自己像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裸奔一样,没有一点可以藏着掖着的仪仗,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一切秘密都已被对方知悉。 但是,黄芪是个已经在无间行里浸淫太久的行家里手,因此他对最终结局并不死心,一个念头在他的脑海里快速的转动,帮他梳理出反击的脉络。他想:虽然来人行事高调出言强悍,但是也不排除这是一种虚张声势,如果不搞清楚对方究竟知道了多少底细就轻易缴枪,那也未免太冤枉啦!多半这样的年轻人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等到真的面对林中猛兽的时候才知道究竟谁是真正的大王。嗯!必须得试探一下他的深浅,等摸清了真相之后再做道理也不迟。想罢,他清了清嗓子面带尴尬的说道: “哦,陈先生,老夫给你这么一问,真的有一点丈二和尚…呵呵!摸不着头脑啦!照您这么说,我到香港就是专门来搞破坏的喽!可你要知道,你这样说可是要有证据的,不然,我可要告你诽谤的哟!” 老奸巨猾的黄芪油腔滑调的一开口,当即就把对话引向了歧途,他先是装腔作势的摆出了一幅无辜状,接着就换上了一副无赖的嘴脸,把蛊惑仔加无赖的伎俩全部都使了出来,他这是有意在激陈墨的火,他希望这个年轻的总参特工一时性起进而把他的底牌暴露出来,一旦陈墨中了招着了道发作起来,那么,他就有机会寻找破绽了。 但是,陈墨表现出了出乎意料的冷静,他非但没有被对方滚刀肉的做法所惹恼,反而表现出了居高临下的孤傲来,就见他呵呵冷笑了几声之后喝斥道: “得得得!快收起你这套吧!老大不小的了,好歹也做过几天台军情报局的老大,别跟我这儿装蒜,想磨裤裆耍无赖是吧?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呐!我的习惯是先抓人,然后再搜集证据,怎么?你以为我拿不住你的短处吗?那好啊!你就试试呗!哼!等到了那会儿,再玩儿你这蒸不熟煮不烂的滚刀肉也不迟呀!” 陈墨的这一番话说得硬朗,似乎像个愣头青一样的没遮没挡,实际上却是他经过仔细的把脉之后对症开的方。原来,他深知黄芪这一类人的性格特点,最是善于油嘴滑舌装疯卖傻,可一旦遇见一个猛张飞似的急性子,就算他的花活玩儿得在高却也发挥不出作用来,因为对方根本就没有那份耐心跟他周旋。 正所谓秀才遇见兵有礼说不清,更别说这黄芪既不是秀才他也没理可讲呢?于是,陈墨的“蛮横”发挥了作用,就见黄芪的脸上一红真正尴尬的呵呵了两声说道: “啊…呵呵!开个玩笑而已,不必当真嘛!不过,我真的不明白陈先生的话里所指的是什么事情,我的生意和人脉遍及港台,在两地穿梭对我来说早已是家常人了,怎么这次来香港就变成一件特殊的事情了呢?” 黄芪话虽说得一本正经,但实际上还是在装傻充愣,耍的是换汤不换药的相同伎俩,即使这样他还是暴露出了心虚没底的破绽来,陈墨一见心中暗喜于是乘胜追击道: “黄先生真不愧是卸了任的台军情报局的老大,你这套反询问的手段真是过时了,哪有说谎说得就跟做贼似的,况且我们这也不是再审讯呐!我刚才不是说了吗?等到真抓了你的时候我们再过招儿也不迟呀!现在呢我们可是当朋友似的聊一聊啊!” 陈墨的主动性越来越强了,在黄芪的软托之下他的攻势非但不减反而愈加的咄咄逼人,现在,就差扒下黄芪的裤子来打他的屁股了。这份难堪真叫旁人无法忍耐,可是黄芪却还能厚着脸皮坚持着,就见他呵呵笑着却再也不接陈墨的话茬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只等待把对方逼急了完事。 陈墨一见禁不住暗忖道:这老家伙还真的有几分耐性啊!看起来不点中他的痛楚他是不会服输的,不如就给他的屁股上来一鞭子吧! 陈墨想罢突然开口说道: “贺江和唐乾首已经双双毙命了,怎么,这两条命案都牵扯到你,你还说来这是谈生意?黄先生,你这是在把自己往死胡同里逼呀!” 陈墨的话音刚落,黄芪的脸上就变了颜色,他果然被陈墨的这番话给镇住了,原来,但凡涉及到了人命案,陈墨就有合法的手续抓人了,而一点到了那个地步的话,他黄芪可就跟社长没什么关系了,正如陈墨刚才所说的,一副手铐砸下去,想把他怎么地就能怎么地。黄芪一想到这里,额头上立时就冒出了黄豆粒大小的汗珠,随即,他像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坐在了那里。 第四章.三杰鼎力(4) 39.4.4 中国 香港 05:45 一辆陆地巡洋舰静静的泊在路边,它外形粗犷的车身上面溅满了泥点,与香港狭窄的街道比起来,它的威猛与强悍被夸张得有一点点的过分。这情景与速写写生时的情形有几分相近,仿佛一支粗大的炭笔重重的划过画本,就算画者的技艺再怎么精湛,也难免不会弄脏了画面,因为画笔太粗而画纸又太浅,稍一用力炭粉的颗粒就会四处飞溅,不经意间笔触就会加粗进而压缩了空间,给人一种局促的紧迫感。的确,这辆车以及车的主人在此出现,就好象一头大象闯入了瓷器店,难免不让人有几分担心。 车里车外静寂非常,很像是一只漂浮着的太空舱,如果不是一颗红豆大小的灯光隐隐的闪亮,那么,还真的会误以为这辆车里空无一人了。然而现实却不是这样,这辆车里不仅有一个人,而且还工作得很专心,他一动不动的坐在后排的座椅上,已经全身心的融入到了那部车载的监听设备中了,有那么一段时间他被耳麦中的对话所吸引,仿佛身在现场就坐在对话者的旁边。谈话的内容确实很吸引人,但同时也让人捏着一把汗,如此微妙的情形令人感受非凡,微妙处就在分秒之间。 他在极富弹性的皮质座椅上面欠了欠身,略微的活动了一下已经麻木的双腿,而后又轻轻的靠回到了椅背上去。这是一个令他倍感欣慰的时刻,即使此刻车里并没有其他人,但他仍旧没有轻易流露出自己的真情实感。他从耳麦里监听到了陈墨与黄芪谈话的全部过程,因此打心眼里替陈墨感到高兴。这个曾经对陈墨怀有疑虑的人此刻也禁不住在想:能够面对面的打败黄芪这样一个老手,这对一个无间新手来说可是一个不小的进步啊!应该对这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予以充分的肯定。 谈闻透过这样一件事情发现了陈墨身上最宝贵的闪光点,因此他毫不犹豫的为陈墨点了赞,然而他身为总揽总政反间局工作的一把手,却不能过分外露的展现出自己的赞许来,他只能借助一两个小动作来表达一下内心的喜悦,这不能够说他不够率真,他之所以这么做只是出于工作的需要,他近乎全封闭的将自己的真情实感隐藏了起来,即使是在面对新人进步这样的事情上,他也只能内敛的做出一种略表欣慰的姿态,他所处的位置的确很微妙,所以喜怒不行于色早已经成为他的习惯。 然而,就在谈闻稍微感觉轻松一点的时候,耳麦里传出的对话却又起了波澜,谈闻止不住收敛起了动作,泥胎一般的呆坐着凝神倾听着谈话的内容来。 “难怪我们一败再败,最后只能退守在这弹丸孤岛上来呀!全都是因为…唉!” 黄芪说到痛心之处的时候显得有些气急败坏,他用一声长长的叹息代替了想要表达的内容,似乎满腹都是一言难尽的苦衷。这时,陈墨不失时机的步步紧逼上来,他似乎觉得距离成功仅有一步之遥了,就听他语气严厉的逼问道: “知道就好,既然在大陆上你们都赢不了,退守孤岛之后就更是希望渺茫了。黄先生,不如跟大陆方面合作吧!用你的实力为祖国统一贡献一份力量多好呀!” 陈墨的话音落下之后背景声里出现了一段较长时间的空白,过分的空寂令沙沙的音噪放大了很多倍,听者似乎隐约的感觉到了时间的锉刀锯动神经的苦痛,不知道这样的煎熬要到何时才能够结束。很显然,黄芪正在陈墨的压力之下犹豫着,他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做出抉择。 谈闻也被这种窒息般的等待折磨着,他很想伸出手去揿下车窗来,但是,职业养成的警惕性阻止了他的这个念头,他只是稍稍的凑近了一点车窗,从心理上给自己输了点氧。现在才是最最紧张的时刻了,无论是陈墨还是黄芪都在各自晋阶的门槛外徘徊着,而谈闻则处在了他新一轮行动的触点上,他知道,此前从两个渠道分别得到的消息表明,黄芪在港的行动牵扯着大国间关系的敏感神经,如果处理不当的话,就会使中国的国际关系陷入紧张,对于正在快速崛起中的中国来讲良好的国际环境是极为重要的。 原来,谈闻从刚刚取得联系的瑞那里得知,贺江跟随黄芪一同赴港是为了专门接应一名叛逃的中情局的特工,这可是个不小的动作啊!如果这个家伙是一个重量级的人物倒还好说,如果他只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那么,为此承担中情局的报复行动可就不值得了,谈闻对此疑虑重重,因为直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接到任何关于成功的策反了中情局特工的报告,难道说,这个家伙是自愿投诚的吗?谈闻的疑问一出当即便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来,他隐隐觉得有一个圈套正悬在头顶。 几乎就在同时,特派战地记者铁卫从乌克兰发回消息,告知刚刚结束秘密访问的俄罗斯情报头子“背影”将从基辅直飞香港。当谈闻的眼前浮现出尤里的背影时,一个疑问也同时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背影”急匆匆赶来香港是不是与那个所谓的中情局叛逃特工有关呢?当他把这样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的时候,冷汗瞬间蒸发蔫呼呼的衣衫随即滚烫的脊背上脱落开来,一股躁怒之火腾的从谈闻的心头燃起,不觉间他已是脸色通红了。要知道外来之人在中国的地盘上闹事,这可是在打中国的脸呐! 谈闻的心头在隐隐作痛,似曾相识的局面触动了他敏感的神经,曾几何时,当美苏两国超级大国打得死去活来的时候中国还在韬光养晦,那时候的中国特情人员面对堵在自家门口的争斗也只有冷眼旁观的份儿,很难有所作为,而克格勃和中情局这对老冤家更是对中国的特情部门看都不拿正眼看一下。然而世事变迁,今日的中国已非昨日的中国,今日的中国特情更非昨日的中国特情,放眼看,中国战机远鹞长天,中国的舰船远航深蓝,谈闻心想美俄怎么能还这么张狂,掐架竟然掐到香港来了! 就在谈闻心潮起伏气愤难平之际,电话里忽然传出了黄芪沙哑的声音,谈闻暗压心头怒火敛气静听起来,他的潜意识推测道:这个飘飘然的家伙也该落地儿了。果然,黄芪一开口便改了腔调,全然没有了开始时的那般滑头,就听他略带焦虑的说道: “好吧!既然陈先生代表谈总说话,干脆,我就和盘托出啦!” 黄芪的话令谈闻的精神一振,澎湃的心潮反而趋于平静了,他深知黄芪接下来所说的话或许可以帮他把定乾坤。于是,他破例的伸出手去轻轻的按在了耳麦上面。 “陈先生不必猜疑,其实,黄某此次也是应了中国大陆之邀才来香港的,并且黄某此行的目的也是为了大陆的利益。” 黄芪的话说得很婉转,但是谈闻听得出来他显然不是在卖关子,像黄芪这种人一旦做出了决断他是不会再故意遮遮掩掩的,因为聪明人从来都不会把活鱼摔死了再卖的。他说的如此小心完全是出于担心,他担心陈墨这个年轻人会因为他提供的信息太过突然,因而很有可能会接受不了的。 谈闻也轻轻的舒了一口气,静了静刚刚平复下来的心,仔细的听着黄芪往下说。 “我想麻烦陈先生转告谈总,我黄某人其实一直是在替大陆出力的,只是因为我们的渠道各不相同而已,因此,直到现在仍被误解。” 听了黄芪的话谈闻止不住的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他心想:不知道在台湾岛上究竟有多少人还在耍着这种小聪明,他们总是遮遮掩掩的想在夹缝里面求生存,实不知他们正在一点点的消磨掉大陆的耐心,总有一天他们把台独的红利全部吃尽的时候,到那时他们就该知道什么叫作大国的铁拳了。 不快在谈闻的心里一扫而过,他忽然意识到自从黄芪开口以来,似乎就再也没有听到陈墨的声音了,于是禁不住在心中自问,莫非这个家伙真的已经修炼到了能够有效的把控自己情绪的超然程度了?谈闻一想到这里,不由得欣慰的点了点头,这已经是他今晚连续第二次破例做出的小动作了,由此足以见得他对陈墨的肯定了。 “呵呵!说来想必你也不知,你只要...呵呵...转告谈总就好,与我联系的这个人不是旁人,正是中国大陆的高级外交官,初寅女士,这个...你听说过吗?” 黄芪的话在谈闻的脑海里激起了一道电闪,这一回他可是真的体会到了那种如触电一般的感觉,脸色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初寅,这可是个颇有争议的人物啊!一个老资格的特情人员就是因为难以把控才被冷藏在外交部很多年,可她怎么会突然的与这个前台湾情报头子取得了联系呢?疑问在谈闻的心里蔓延,他这会儿的心情真算得上是喜忧参半了,而接下来陈墨所说的话却又一下子将他推上了期待的制高点。 “好啦!黄先生,我和初寅女士在飞往巴黎之前就见过面了,关于我们内部的沟通不存在问题。所以,您还是开言痛语的好,别这么绕来绕去的兜圈子了。” 陈墨的话同时在黄芪和谈闻的心里引发了波澜,谈闻吃惊之余猛然意识到,陈墨所知一定是从“老帅”那里得来的,因此,初寅之举应在“老帅”的掌握之中,于是他踏下心来仔细的听着黄芪往下说。而黄芪则被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的淡定和沉着深深折服了,于是深感自己的担心真是多余,这才服服帖帖的述说起来。 谈闻仔细的听着黄芪说出的每一句话,随着他简洁而有逻辑的道出他此行的原委,谈闻的脑海里渐渐的勾勒出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他清楚的看到,来自瑞和铁卫两个渠道的信息在此与黄芪的说法汇合到了一起,从而将一个重大的危机清晰的显现出来。一个有可能是被俄罗斯策反的中情局雇员将会叛逃到香港,而初寅则想趁他在此地停留之际扣住这个人,她这么做的目的可能有两点,一是好大喜功为自己博取称赞,二是与某人合谋给来人卧底铺平道路。但是无论她的出发点为何,这个行动的直接效果则是在中俄两国之间制造隔阂。 谈闻想:“背影”急匆匆的飞往香港来恐怕就是为了这个叛逃的家伙吧!假使中俄两国之间为此发生了龌龊那可就真的中了美国人的离间之计了,如果不幸再中了中情局的诈降之计的话,这可就是雪上加霜了呀!怎么办?谈闻的脑海里迅速的闪过一个有一个的想法,但最终都被他否定掉了。他想:必须先搞清楚初寅状况再做决定。于是,他急忙掏出手机揿下热键拨通了“老帅”的电话,同时,他的脑海里闪现出刚刚被他送上直升机的商苑来。他想:“主编”刚刚从日本归来,想必他的手中一定增添了不少的渠道吧!现在正好可以加以利用。 第四章.三杰鼎力(5) 39.4.5 中国 广州 军用机场 05:50 z-9型通用直升机的起落架在离地面大约一米左右的高度上悬停了片刻,然后稳稳的落在了用白线圈起的h标志上,准确的好像长了眼睛一样。不等旋翼完全停下来舱门便哗的一声打开了,紧接着从机舱里跳下一个人来,就见他猫着腰低着头快步的朝着停在不远处的一辆汽车跑了过去,完全不顾旋翼鼓起的风吹乱了自己的头发。而那辆挂着空军牌照的别克更是毫不怠慢,一见来人的身影便立即发动了引擎同时亮起了双闪,等那人刚一钻进车里车轮便立即启动,它绕着停机坪外的车道兜了一圈之后便一头扎进了通往市区的快车道。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但是高高挑起的街灯还在微明之中,它们在熬过了一宿之后仍需继续照亮这最后的几分钟路程。商苑疲倦的靠在了椅背上,他微微的闭上了眼睛,脑海里滚动着冲绳岛的街头上枪火闪烁时的情景,眼前便不由得浮现出了金英玉的身影。那寓意深刻的眼神和弹孔迸发的血腥深深刺激着他的神经,仿佛觉得仍然身临其境,他一时间心潮起伏情绪难平,甚至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了。是啊!他刚刚才脱离了险境还来不及驻足稍停,却被谈闻的一通电话带回了难忘的回忆当中,而这一次的回想带给他的冲击却比他身临现场时的震撼更为严重,犹如刮起了一场狂飙飓风。 原来,就在直升机降落前的几分钟,谈闻打来电话向商苑通报了一件非常紧急的事情,其中重点提到了俄罗斯的情报头子“背影”。谈闻说从已经掌握的确切情报中得知此人正在飞往香港的途中,而他来港的目的竟然是为了一名叛逃的中情局特工。谈闻刚把情况介绍到此商苑便已经洞悉了对方的担心,不错,一个选在香港登陆的中情局叛徒无疑是在向中国暗送秋波,而“背影”的闻声而动则表明了他对此人情有独衷。如此一来,叛逃者尚未露面就已经在中俄之间埋下了内讧的火种,一但真的出现了这样的情形,谁将获益也就不言自明了。 商苑的第一反应果然与谈闻所虑不谋而合,他们不约而同的感到担心,如果这是中情局设下的一条计策的话,那么离间中俄必是板上钉钉。商苑想:这显然是在用一条蛇做诱饵啊!进而引起鹬蚌相争,而美国正好可以做那个得利的渔翁。商苑初一接触这复杂的谍情,在尚不知这事情起因的情况下便做出了与谈闻相同的反应,这正好说明了他们之间的心息相同。于是,商苑马上便将自己从金英玉那里得到的有关可以随时联络上“背影”的情况告知了谈闻,并且向对方说明自己完全可以和“背影”建立起一个可靠互信的联系。 商苑觉察出自己的这番话一出口,电话那头的谈闻便稍稍的松了口气,于是心里倍感欣慰。心想:恰逢新老交替之际,谈闻名为主管总政反间局的工作,实际上却是总揽着特情三总部,这个压力可是不小啊!能在关键时刻减轻他的压力正是求之不得的是呀!正是因为这么一想商苑才忍住了自己复杂的情绪,将联络“背影”消除误解的重担一力承担下来。由此可见无论是对内还是对外,时刻保持联络渠道的畅通是防止误判误动的最好保证,而商苑从金英玉那里获得的这一资源用在此刻,那真算得上是雪中送炭,这让谈闻一度紧张的情绪立时和缓下来。 但是谈闻并未因为商苑的及时出手而飘飘然,他的内心深处却还压着另外一个重大的隐患,陈墨成功的征服了黄芪,并且从他那里获知了这样一个秘密,在背后操纵这件事的竟然一位中国的高级外交官,那么,这位初寅是否真如谈闻推测的那样,她的一举一动也都在掌控之中呢?为此,在弄清这个情况之前还不能草率的启用商苑。于是,谈闻告诉商苑静候自己的行动指令,等他从“老帅”那里搞清了初寅的来龙去脉,便会通知商苑联络“背影”。于是,商苑在静候谈闻的下一步指令的时候,便不由得又想起了金英玉临终前的那一幕,于是心潮起伏暗自平复。 就在商苑稍一合眼的功夫,这辆别克汽车已经擦着城区的边缘驶向了距离市中心更远一些的军营,渐渐的车速加快视野也随之变得空旷起来,大亮的天光透过风挡照进车来,好像一只无形的手摩挲着商苑的脸庞,进而给他注入了清醒的力量。商苑猛醒般的从舒适的椅背上坐了起来,随即用力的挺直了身子精神抖擞的注视着前方。虽然他已经从低迷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但要进入到临战的状态却还需要时间,毕竟他手头上掌握着的是金英玉留下来的资源,但他首先还需要从心理上摆脱掉金英玉的阴影,从此他必须独立思考主动挑战,真正的为己所用才行。 有了这样一次海外历险商苑的实战经验已经远超从前,从他归航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了他的成蝶破茧,而眼下的这一刻更是他跃身腾飞的转折点。商苑主动割断了浅意识上的牵连变得更加的独立和清醒起来。接下来他就要从“老帅”的手中接过总参情报局的重任,进而与谈闻携起手共筑一道反间谍战的坚固防线。虽然他此刻还不知道,主持公安部内卫安全的滕贤很快也将转向对外,在不久的将来也将接替“财神”主管国安。因此,由“尚书”谈闻、“主编”商苑和“版主”滕贤组成的《风尚三杰》将从《风华三杰》的手中全面接班,新的特战组团因此将充满了活力和新鲜感。 b市 溪山宾馆 总参情报局 一把竹枝连体的大扫帚有力的划过方砖对接的地面,不时的发出哗哗哗的声音,它在清晨时分的山坳里能够传出去很远,因此绝对算得上是一种高分贝的噪音了,两名守在庭院大门外面的士兵束枪而立,闻得此声不由得面露紧张之色,虽然这扫地的声音就在他们的身后,可他们却不敢回头往院门里张望一眼,原来,他们都已经卫戍“溪山宾馆”多年,因此非常清楚 “老帅”此时正在心烦,让她借此来发泄一下内心的情绪已是最好的方式了,如果有谁在这个时候去招惹她,那可真的是不长眼了。 其实,每一个跟随“老帅”的卫士都明显的觉察出了“老帅”近来的变化,虽然她的身体如常精力依旧旺盛,但是她的情绪却明显不如以前开朗。卫士们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听到她开怀的笑声了,她的沉默令这座山脚下的庭院变得更加的冷清了。虽然这个变化发生的时间不长,但是却对每个人的心理造成了影响,卫士们私下里猜测“老帅”的情绪低落多半是因为童谦和窦斌两个人,虽然他们并不知道童窦二人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们的离开无疑令“老帅”感到了孤单。 古谱重重的挥出了一帚之后直起腰来,她深深的喘了口气,将扫把交到左手,抬起右手来撩了撩额前的散发,然后放眼朝着山坳的深处望去。此刻天色已经大亮,薄薄的云雾在半山腰间飘浮着,随着徐徐吹来的晨风缓缓的绕山而动,就像传说中的云霓彩裳一样。古谱的脸上闪过一丝惬意的笑容,似乎是被眼前的景象感染了,于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目光迷蒙的凝望起山景来,一时间仿佛是陷入了某种遐思当中,并且被那里的意境深深的陶醉了。 的确,古谱正被一个辗转传来的消息鼓舞着,那是对她企盼多年终无果的一种颠覆,正是这样一个突如其来的转折促使她沉静下来,从大河奔放到潺潺细流她似乎只用了短短的几秒钟。她仿佛一下子恢复了本能,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这突然降临的顿悟连她自己都无法适应,因此她才借助一些早已生疏了的活动,好给这跌宕的落差制造一些缓冲。从这一刻起她已不再是叱咤谍海的“老帅”了,突然被唤醒的记忆让她认同自己是一个安享晚年的老太婆。 古韵就要回来了!当她从“大师”隐晦的“帖子”里读出这样一条消息的时候,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一个被她期待了很多年的梦想啊!却竟然如此真切的出现在了“官方”的谍文里面,难道这还需要证明吗?她在经历了短暂的震惊之后终于相信,原来梦想也有成真的时候啊!于是,她从那一刻起便开始期待了,也正是从那一刻起,她开始意识到了是该退归林下颐养天年了。的确,她忘我的投身于祖国的特情事业太久了,正是久别亲人的出现才唤醒了她的正常生活。 古谱确定自己就要退休了,她要把自己的晚年生活留给亲人一起度过。因此她毫不犹豫的在“大师”的“帖子”上面批复了自己的意见,“同意并请确保唐笛安全的回家。”她知道自己的意见在这件事情上的分量,中央在最后批准“大师”的“帖子”之前会充分考虑到“老帅”的意见的,因此她的名字一旦签上基本就算敲定了“大师”的主张,她不必担心具体的落实情况,因为“大师”的手段一向高强,她现在需要做的就是该把交接事宜放在议事日程上。 该由谁来接替总参情报局的这副重担呢?古谱的念头首先触碰到了这个敏感的问题,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没有太多的悬念了,但古谱的思绪仍旧不免缠绕着这个问题。她很清楚的看到,自从“博士”遇害的那一刻起,他与“财神”和“大师”组成的铁三角就已经失去了稳定,而随着“风尚三杰”的崛起更是注定了“风华三杰”的终结,这就如同“唐笛”的回归是一样的道理,她们这对姐妹的团聚刚好代表了“国乐孪生组”的使命已经终结。 哦,该放手时须放手啊!应该相信中国特有的梯队培养机制,在这个特色鲜明的模式下已经诞生了无与伦比的优秀团队,“博士”“大师”和“财神”不都是在这样的机制下面成长起来的吗?而“汉笳”和“唐笛”不也是在这样的机制下培养出来的吗?那么,对于后起之秀的“风尚三杰”又有什么道理不放心呢?具有开明思想的古谱几乎未加踌躇便说服了自己,于是,她便在这样的心态之下悄然完成了自己的心路转变,因此也才有了她一段时间以来的沉默寡言,然而,在这些现象的背后却是一个特情前辈的忠贞赤胆。 嗡…一阵蜂鸣声破坏了古谱的沉静,她闭上眼睛略一沉吟,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目光如电。她轻触屏幕闪目观看,原来,来电的不是旁人正是总政反间局的谈闻。 第四章.三杰鼎力(6) 39.4.6 中国 香港 05:55 智者之间的对话往往都很简单,一来一往就像是刻意的惜字如金,然而用词的多少并不是重点,说话时的语气才是关键。也许是微微的一点顿挫,也许是轻轻的一带而过,却在不经意间传递着重要的内容。大凡行走无间的人都为智者,他们不仅行事低调而且反应敏感,而说话的方式也更加的委婉,在多数情况下他们的对话就好像猜迷一般,这在普通人之间无疑是很少见的,因此他们常常会被世俗的眼光讥笑为病人,但事实上却是那些庸人们根本窥不透这些简单对话里面蕴含的寓意是何等的深远。 谈闻和古谱之间的这通电话虽然只进行了三四分钟,但是与他们平时通话的时间比起来,这一次的耗时可就不算短了,因此也就不难想象出他们的谈话内容有多么的复杂和敏感。从电话接通的那一刻起谈闻就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动也没动,由此也刚好表明了他是多么的全神贯注。的确,谈古之间的对话具有着很高的保密度和重要性,虽然他们所谈的内容只围绕着一个人进行。但是这个人的真实身份以及她的神秘背景却极为不同,只因她严重的威胁到了海外的重要特工,她就是正在出访法国的初寅。 谈闻和古谱都不是没有定力的人,虽然古谱的性子稍微急了一些,但是当面对如此敏感的问题时,古谱依然保持着“老帅”的沉稳。不错,眼下的情况实在是过于紧迫了,一来 “买手”和“中间人”尚未脱离危险,二来恰逢“唐笛”正欲化蝶破茧,恰巧在这个时候初寅参与到了一起寓意深远的阴谋之中,其目的之阴险竟是旨在破坏中美俄三个大国的关系。如何处理好这一国际性的事件真是颇费脑筋呐!然而打蛇须打七寸,这个规律始终未变。于是,谈闻首先把着力点放在了初寅的身上,他想一旦摸清了初寅的真实身份,那么就不难把握两头控制中间了。 幸好古谱手上掌握的情报可以帮他做出决断,古谱在听清了谈闻的用意之后当即就给出了自己的意见。由于事先就已经掌握了“大师”提供的情报,所以她对初寅所下的结论是肯定而且坚决的。原来,“大师”通过亲身观察发现了初寅身上的种种疑点,古谱据此才提出了自己的观点:先期此人是首鼠两端,而今更是叛变在先,所以,对待她这样一个人绝对不能手软,应当即刻将其列入叛谍的黑名单,并遣海外杀手尽早铲除以除后患。谈闻听着古谱的意见内心感到非常的振奋,他由衷的感谢老一代特情功臣们,正是由于有了他们的无私贡献,才使得后来者在面对复杂情况的时候从不犯难。于是,他听着想着心里忍不住暗自的称赞起来。 常言道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这句话原本就是用来嘲弄那些粗心大意之人的,除此之外它还有另外一番用意,那却是用来形容周全之人也会有失谨慎的,百密一疏既委婉的道出了此番意思,而此刻无论是直白还是委婉的将它孟用在谈闻身上都是再恰当不过的了。由于他一时专注于与古谱的谈话,因而忽视了自己所处的环境,这是像他这种久坐办公室的官员常犯的错误,大凡这一类人都有一个通病,即对随处可见的危险缺乏预见和防范,谁叫他们不专心于运筹帷幄反要犯险临敌呢?。 其实说来也不能责怪谈闻,他原本就是特情组织的高级领导人,他所擅长的是在战略层面上面排兵布阵,而安防这一类的问题本就不该由他操心,由于他们习惯了身在层层护卫之下的营帐里运筹帷幄,而今到了他亲临一线作战的时候便不免暴露出了安防意识缺失这样的短板,并且他还是独自一人孤身犯险,因此出现这样的失误也就再所难免了,而这样的疏忽却是影响深远,他一旦有失其作用形同“斩首”,由此造成的损失甚至可能会影响整个战局。然而,面对如此严峻的局面谈闻却并不知晓,就在他绞尽脑汁思考问题的当口,危险已经悄悄的向他逼近了。 一个身影从停靠在路边的车里无声的溜了出来,他和谈闻之间相隔了大约七八米远,其间被二三辆汽车隔开了,因此集中精力于思考之中的谈闻很难发现。这个人已经躲在车里有段时间了,此前他一直尾随着陈墨进而才发现了谈闻。他从谈闻影影绰绰的身影上推断这个人的身份地位绝不一般。然后他便见陈墨独自一人下了车,然后蹑手蹑脚的进了街旁公寓的大门。于是,他便开始揣测起陈墨这番举动的目的来。 起先他在跟踪陈墨的时候目睹了贺唐二人火并的场面,随后又看到悄然现身的陈墨,他注意到了陈墨借用贺海的手机发送短信的小动作,于是他当时便推测出陈墨下一个拜访的目标。他想:既然贺唐二人原本就是黄芪的手下,现因发生内讧而双双毙命,无论从表面还是从内涵上推断,造成这一切的幕后黑手自然离不开陈墨。如此,他真正想要摆平的定然是黄芪这个地头蛇了!因此,当陈墨身影悄然没入公寓大门的时候,他便已知住在这幢公寓里的必是黄芪无疑了。 这个人的身形虽然不算高大,但也强过了一般的东方人,这一点从他的身姿和步伐上面就可以明显的看出来。但是他身体的灵活度却丝毫也不逊于东方人,这从他压低的身形以及轻盈的脚步上已经清楚的得到了证明。非但如此这个人的实战经验也很老练,从他的双脚一落地开始他就将自己隐在了汽车的阴影里,他一路沿着便道矮身前行,一点点的向着谈闻的那辆别克车靠近,很快便来到了紧挨着谈闻的那辆车旁,整个过程既迅捷又安静,聚精会神的谈闻竟无一点点的觉察。 这时那个人已经悄悄的停下了脚步,他单膝跪地的蹲踞在了车旁,同时将手上拎着的那支枪至于胸前,同时机警的望着不远处的那辆别克车的车窗,他在心里面推测道:一旦自己突然冲过去的话,车里的那个人有可能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呢?此时,天光早已放亮,街灯投放下来的车影已经不算很长,其实就算靠它来遮蔽身影也很勉强,可是这个人却忽然发觉他所在的这辆车旁似乎有那么一点点的不一样。原本已经清朗起来的光线在此被明显的遮挡,甚至比起前面那辆车来显得还要阴暗许多,这一下子引起了来人的警觉。 一记警钟忽然在他的心头鸣响,他的眼角余光随即调转了方向,倏忽间他发现身旁的这辆车竟然大开着车窗,黑漆漆的车厢里面幽幽的吸纳了原本明亮的天光。骤然间他的大脑里爆发出了轰响,就像有一列火车紧擦着耳边碾压过去一样。这个强烈的刺激来自于脑垂体下的一个微小的腺囊,它是人体器官中最小且又蕴藏最为丰富的能量,每当有来自外界的刺激作用在感官之上,这个小玩意就会突然的做出反应,它发出的警报通过神经中枢朝着四肢传递,它经过的路径将会成树状分散开来,然后迅速的抵达全身的各个角落。 他的肩部首先做出了反应,跟着通过肘部传递到了腕部,这是大脑在一瞬间所选择的最短的路径,旨在调动那支子弹已经上膛的自动手枪。由于他的身体紧贴着车身,而头部则不可避免的暴露在了车窗的跟前,因此,他要么首先撤身保护自己,要么就近撩臂举枪进击,这是两个不同指导思想下的战术动作,一个冒险而积极,而另一个保险却又消极,但他并不想这么简单的应付这个危险的局面,他的大胆和谨慎将这两者合二为一。这是他一贯的行为特点,由此才奠定了他在无间谍海之中的位置,谨慎小心并不等同于不思进取,而主动进取也不是简单的涉险冒进,因此他才做出了这样一个复杂的决定。 就见他将蜷曲的右腿使劲蹬地,同时将身体猛的朝着横向一侧倒去,这样他持枪的右臂就可以顺势撩起,等到他侧卧在地的时候,枪口刚好可以对准了那扇神秘的车窗。这是一个简单却又极有难度的战术动作,完全不在平时的训练大纲里,如何能够完成好这样一个即兴的动作,全凭着自己过硬的基本功和长期的积累,如果不是这个人天赋出众再加上他果敢勇猛,那么,他即便想做也是做不来的。然而今天这个场合却是高手相搏,没个一招两招的绝活谁又敢来凑这个热闹呢?因此,这个人既然想做自然也就毫不含糊,更何况他自己已经处在了下风口,如果不冒险一搏的话,那么他很可能就会栽在这个地方了。 虽然想是想了可是动作还得抓紧做,这个人的脑垂体中的警告声音未落,他已经手臂上撩人体侧卧,眼看着那支枪在自己的手中沿一道弧线朝着窗口划落,再只需要那么一点点他攻防兼备的姿势就算摆正了。可就在这个时候,就见一道亮眼的弧线从幽暗的车窗里面划出,跟着一条粗壮的手臂像根钢柱一样的落下,刚好将这个人持枪的手臂隔挡在了半路,这个人惊惧之下刚想做出反应,可还不等他缩回手来绕过那条手臂,他的眼前已经被一支亮闪闪的银枪逼住,他只见到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自己,高高昂起的机头随时都有可能捶击而下。 寒意和惊怵迅速的回流,瞬间便冻结了他未完成的动作,他知道此刻再做任何努力都已是徒劳的了,能否寻得下一次的机会就得听天由命了。一霎时他浑身僵硬大脑滞停,脑垂体下的那个敏感的小玩意再也唱不响警铃了。此刻,他满脑子里都是疑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自己怎么就懵懵懂懂的撞到了枪口上?而这个隐藏得如此之深的家伙又是哪一个呢?正当一个个的问号从他脑海当中升起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传入他的耳鼓,那声音虽然不高却字字响亮,犹如重锤声声都敲在他的耳鼓之上。 “醒醒吧!爵士,这里是中国的香港,她早已不是大英帝国的殖民地了,你怎么还是这么的鲁莽?” 詹姆士.丹迪斯闻听此话立时心里冰凉,他不由得感叹道:难怪这样啊!原来自己早就被人盯上啦!唉!也难说啊,已然落在了别人的地盘上,却还端着一副主人的架子,这未免也太滑稽了吧!“爵士”心里想着不由得一脸的羞惭,于是,主动丢了手里的枪,然后慢慢的站起身来,静候车内那人的发落。这时,坐在前面那辆别克车里的谈闻已然发现了身后的状况,他不由得暗道了一声惭愧,伸出手去揿了下车灯。别克车尾跳动了一下双闪,于是,车里面的人挥了下手无声的说了句:滚蛋! 谈闻透过后视镜清清楚楚的看到了这一情形,他不由得暗自笑了笑,心中窃喜道:谁说“版主”滕贤只会查办内奸,我看他涉足谍战也很能干!这不刚刚出阵就露了把脸,等回去之后再当面谢他吧!如此看来,“财神”还是很有远见呐!竟然选了这个人来接班,今后的国安必将更加强悍!想着,他快速的拨通了电话商苑的电话,一阵短暂的忙音过后听筒里传来了商苑的声音,谈闻沉稳的问了下他的情况,然后才压低了声音说道: “可以联络背影了,向他说明我们的立场和应对方案。” 商苑只是请嗯了一声便不再赘言,二人默契的挂断了电话,一场将起的波澜就在这“风尚三杰”的通力合作之下悄然平息了。 第一章.镜中窥底(1) 40.1.1 中国 香港 嘉湖海逸大酒店 06:00 他把一只手按在柜台上,想来是借此稳住自己单薄的身体,他手上的皮肤很白,纤细的手指散发着艺术家一般的灵气,愈发的显出了他的虚弱无力。这似乎表明了他是一个宜静不宜动的人,而大凡肢体羸弱的人大脑都很发达,因此可以肯定的说这是一个聪明的家伙,他的智商指数应该会在120以上,也即是说他的脑力远胜他的体力。可是,他的另一只手却表现出了完全相反的状态,这不能不引起人们的诸多遐想,对于他所表现出的不一致很难用以往的经验解释,因而势必就会得出有悖常理的结论。 他的右手一直在机械的忙活着,似乎一刻也不曾安生过,这与他文弱的外表形成了一种鲜明的对照。他用三根手指翻来倒去的折腾着一张无字骨牌,扳倒了立起来,再扳倒再立起来,不厌其烦,给人一种神经质的感觉。加上他的眼神时不时的朝着四下里张望,难以掩饰他内心的紧张和不安,就好像他预感到了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一样。在酒店职员为他办理入住手续的这段时间里,他就像一只兔子那样既敏感又兴奋,像是期待着什么奇迹即将出现,却又唯恐自己稍有不慎就会落进别人的圈套里边。 从外表上看他给人的感觉还很年轻,但是从他眼神里流露出来的却是非常复杂的内容,虽然他的举止稍显稚嫩和局促,可是他的神情却颇为稳重从容。尤其当他的年龄配上他的不成熟的时候,这一切就变得自然合理了许多。这真是一个非常独特的家伙,单从哪一方面看都感觉他的身上充满了矛盾冲突,但是当把一切分歧全都合二为一之后就会出现令人惊讶的结果,你从这个原本充满了不和谐的矛盾体上再也找不到任何的漏洞,就仿佛所有的不舒服原来都在情理之中。 真是福祸自有天注定,他身上的这种人格分裂的特征异常鲜明,却刚好替他构成了一道天然的防护层,再也没有什么伪装能够胜过这一种的了。是嘛!有谁会去在意这样一个紧张而又敏感的小人物呢?就算借他个胆儿他也未必能够做出什么大事来吧!正是这种外柔内刚的假象发挥了麻痹的作用,轻易的骗过了很多人的眼睛,殊不知咬人的狗通常都是不叫的,没有一只叮人的蚊子会大得过苍蝇,因此,这个人的存在注定就是一枚定时炸弹,随时都有可能在平静的湖面上掀起大浪来。 他此刻正在酝酿着一桩大事情,所以他的紧张是真实的,并且他的稚嫩也是本色的,甚至连他的遮掩都是未加修饰的。然而,当这一切叠加在一起之后就变成了如下这样一个答案:这是一个胆小又敏感的家伙,或许这是他的第一次单身之旅,或许他正等待着人生的第一次艳遇…诸多种猜测缠绕在一起,人们能够想到的都离不开“第一次”这样一个前提,似乎他的局促和焦虑全都是由此而起,却唯独没有人会把他与一个职业间谍联系在一起。然而事实却是,他不仅是一个间谍而且还是去做卧底。 “两面镜”爱德华.布兰登面带焦虑的站在酒店大堂的前台旁,他时不时的把一双怯生生的眼神扫向了周边,明显的表现出他不安来。他在内心里一直祈祷着期待接应的人能够尽早出现,但同时也很是担心,因为自己的安全攥在了别人的手心,所以他非常在意来者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毕竟在他们中间还隔着一个跑和的人呢!爱德华虽然稚嫩但并不愚笨,他知道自己必须完全相信“职员”,但本能驱使他仍旧保留着一份戒心,由此便产生了这样的一幕场景,看似常情实则不同。 前台服务员手脚麻利的办好了入住登记,然后双手将一张房卡递到了爱德华的面前,不想他的这一举动干扰了爱德华的注意力。爱德华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于是他赶忙伸出手去接了过来,不料那张光面骨牌倏的一下从他的手中翻落下来,被套在他手指上的挂绳吊在手边来回的晃荡着,它的两个锃光瓦亮的牌面不时的反射出光亮来,不期却在一个人的脸上产生了辉映。这是一张奇异的面孔,那上面竟如这张骨牌一样空洞,当爱德华的目光扫过时,他没能看出任何内容。 原来爱德华手中的这块光面骨牌名为“无事牌”,它的表面光洁如镜因此借喻为“平安无事”的意思,这本是中国文化当中民间祈福的一种方式,此时被爱德华用来表现自己入乡随俗的一种姿态,不能不说是一个很好的创意。其实他想的是既然此番意在中国大陆何不干脆就认真的包装一下自己呢?于是在经过了一番的精心准备之后,他选中了这块用太行崖柏制成的“无事牌”。由于崖柏生长在临渊绝壁之上,经过多年的风吹日晒雷击电灼已是油性极大,因此稍加盘磨便已经光亮如镜了。 且不说爱德华取了房卡之后便转身离开了,却只关注一下那道被“无事牌”激起来的辉映,这是一个平淡无奇的人,他除了木讷之外再无其它特征,然而对于一个从事特殊工种的人来说这却是他最难得的才能。不错,他在那短短的一瞬里便将爱德华的房号印在了眼中,于是等电梯的轿厢门刚一掩住爱德华的身影,他便从大堂vip专区的沙发上站起了身,就见他快步的走到了前台站定,面无表情的掏出了自己的身份证,而后语气强硬的冲着前台职员说道: “我要刚才那人对面的房间,他住多久我就住多久,不要客房服务全天免打扰。” 职员的脸上先是显现出讶异的神情,随即便往那人提供的证件上瞥了一眼,跟着便转变成了一脸的笑意。就见他很顺从的点了点头,再没开口多问一句,只是动作麻利的敲打起键盘来,此时,酒店的大堂里现出了一种极其诡异的气氛,就如同一头猛兽突然闯进了这片平静的丛林里。职员以超快的效率办妥了那人的入住手续,随即带着一种会意的神情将房卡递了过去,那人看也没看那职员一眼,只管接过了房卡弯腰提起自己的行李,然后悄无声息的朝着电梯走去。 在金河一战负伤的“白板”樊瞳在经过了短暂的休整之后,现在又重新投入到了反间斗争的一线中,他作为商苑履新前最得力的助手,曾经亲眼见证了总参六处由盛转衰的全过程,从而为这一失利的真实原因提供了可靠的佐证,更在辨明真伪的艰难选择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而当商苑接管了总参情报局之后,他自然就更加需要樊瞳的辅佐,再加上樊瞳熟知初寅的性格特征和办事作风,因此毫无悬念的被派来监视叛逃的爱德华.布兰登。眼下事情才刚刚展现出一点眉目来,樊瞳正好落得一个旁观者清。 樊瞳从爱德华一入境开始便一路紧跟在他的身后,死死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片刻也不放松,原本他的任务就是要弄清这个中情局特工叛逃的真实目的,更要了解清楚他到底是都与谁有过接触,又将与哪一路特情组织展开合作,借此推断出他首选香港登陆的企图和用心。其实以樊瞳的身手对付爱德华这样的技术特工完全是绰绰有余的事情,但他却丝毫也不敢放松,因为他还无法确定在这个“菜鸟”的背后究竟隐藏怎样的内情,因此他给自己定下的一个战术原则便是:安静。 樊瞳悄然来到了自己的房门前站定,他一边低头开门一边侧耳倾听,同时借助眼角的余光观察身后那扇房门上的镜孔有什么状况。还好,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看来自己的存在并没有引起这个家伙的怀疑。樊瞳在心里安慰着自己推门走进了客房,他反手关门之后倚靠在门上,心里继续分析着眼前的情况。看来这个家伙是个作风低调的闷骚货啊!他要是把自己圈在房间里不出来,那对接下来的布控工作可就是个大麻烦呐!樊瞳想着不由得犯起愁来。 原来,按照惯例是要对爱德华的客房进行音视频监控的,因此就必须得趁他出门的时候才能使用技术手段,鉴于这个家伙的工作特点,樊瞳建议不仅要安装监视监听设备,同时对他网上活动的监控也要加强。可是等他亲眼见着爱德华之后便不由得担起心来。他想:看这家伙一副懒巴巴的宅男模样,怕是很难让他走出房门呐!如果他就是赖在房间里不出来,就是再好的技术手段也没法派上用场啊!哦,这可是个亟待解决的问题哦,必须得好好的想一想。 樊瞳知道这是自己初涉此案遇到的第一个问题,而接下来将会遭遇到的困难将会一个比一个难。樊瞳暗嘱自己:把住定力,先集中起精神来处理好这第一个难题。他在不大的客厅里转了一圈,将行李放在了形似马扎一样的行李架子上,然后稳稳的坐在了窗前的沙发上。与此同时,各种迫使对方走出房门的想法像走马灯般的在脑海里闪现出来:停电、跑水、火警、疫情…甚至连特殊服务的诱惑都被他想到了,但是却没有一个被他最终选中。 哦,太老旧的套路啦!用这么简单的方法对付一个中情局的特工怎么能行?要知道那个家伙可是一个it的精英啊!他不但脑力聪颖而且还很有个性,拿这些落入俗套的的方法来对付他根本就不起作用的!樊瞳不无遗憾的想着,心里被一个技术壁垒形成的巨大阴影笼罩着,一时有点手足无措起来,现在是他第一次遇见一个智商和技术手段全面超越自己的对手,他以往形成所有的经验到了这里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效力,樊瞳越是这么想就越是找不出有效的对策,一时间陷入了低谷之中。 哦,是溺水损伤了大脑吗?他忽然被一个连自己都觉得可笑的理由给逗乐了,这让他禁不住想起了那个虽然滑稽却又不无道理的托辞来:不是自己无能而是对手太狡猾啦!哼哼!樊瞳在心里冷笑了一声,他对这种怯懦的想法判了死刑。樊瞳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他从来不拿工作上的事情开玩笑,虽然这不过是减轻压力的一个方法而已,不仅简单易行而且还很有作用,但对樊瞳却不行。当他面对困难的时候他总是迎难而上绝不会缓步绕行,眼下正是商苑履新的关键时刻,樊瞳因此才觉得担子更重。 心理上的一声断喝,樊瞳却给自己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来,原来,他在惊醒的那一刻才猛然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竟然违反了一项反侦查的规定。怎么会这样!樊瞳的这句反问就像是一记耳光抽在自己的脸上,难道说金河的水真的灌进了你的脑子里了?这么简单的事情你竟然没有发现!樊瞳在猛醒的一瞬间像座泥胎一样的呆坐着,刚刚冒出的冷汗转瞬间便板结住了衣衫,就好像冰结霜冻的一般。原来,一路思考着对策的樊瞳只顾得如何才能迫使对手迈出房门,却忽略了对自己入住的这套房间进行技术侦探。 第一章.镜中窥底(2) 40.1.2 中国 香港 嘉湖海逸大酒店 06:05 樊瞳呆若木鸡的跌坐在屋角的地板上,两眼迟滞的凝视着天花板,生生在那个裸露的灯口上凿出一个洞来。他的视线从那洞口里抻出一根电线,电线的一头挂着那盏单筒的吊灯。此刻磨砂的玻璃灯罩正随着惯性来回晃荡着,就像一只快要滴光了的输液瓶子。而他的目光则死死的盯着阴影里的那颗黄豆粒大小的探头,此刻它就隐藏在出线口的接线端子旁,好像一个有偷窥癖的阴险家伙正在探头探脑的向下张望。 他感觉室温正在急剧下降,寒意也从心底爬上了脸庞,冷汗像露珠似的挂在了下颌上,似乎很快它就会冻结成霜,他因而无需担心它会跌落在地板上。他的脸色铁青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像铆足了力气想从冰冻的状态下挣脱出来。这种感觉真的好可怕!恍如身体中弹正坠落河底,沉沉似大脑灌铅坠坠如手脚锁链,它既像是发生在当下又像是延续着从前,一时间难以挣脱更是无力拒拦,只能够随它任意发展。 这恐怖的一幕终成梦魇其时始于他的例行检查。原来,他猛然发觉自己在初进此屋的时候满脑子里想的全都是如何给对面客房安装监控,却忽视了也应对自己的这套客房进行反监控的检查,于是在冷汗粘身的同时便平添了一丝不祥的预感,那一刻他便知自己已然掉进了陷阱。随即,他依照惯例对着电灯电话桌案壁画,以及视野视角俱佳的装饰物件一一进行了检查,果然不出他的所料,这套客房已经被人做了手脚。 各种可能的猜测得出了一个最坏的结果:自己已经在某个强大的特情组织的监控之下了。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立时就衍生出了另外的一个推测,樊瞳想:对面的那个家伙自然也逃不开被监视的命运!一想到这些,樊瞳更加觉得自己的疏忽大意实在该死!现在看来自己一直算计着对面那个家伙的做法真是可笑,果真要把监控小队扯进来的话,岂不是在人家的眼皮底下演了一出活报剧?这要是被传上网去那可就太滑稽了。 樊瞳不无恼火的想:既然自己已经暴露在了明处,那么再这么遮遮掩掩的也就毫无意义了,不如干脆就给他来个胡同里赶猪直来直去!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如此光火大可不必,毕竟对面客房里的那个家伙还蒙在鼓里,而眼下的所有行动都是围绕着他在进行,为了这么点波折就打草惊蛇那可是特战的大忌。于是想道:先查明下套的是何方神圣吧!这才是当务之急,或许由此便能查明那个家伙叛逃的真正动机。 樊瞳在地板上痴呆呆的傻坐了一会儿,房间由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在这种情况下就算再灵敏的窃听设备也搜集不到一丁点的动静来,而他蜷缩的角落无疑也是监视镜头扫描不到的死角,借此机会樊瞳的脑海里翻波卷浪般的掀起了一阵狂潮,将他的心火扑灭恨意弥消,他红一阵白一阵的脸上才又恢复了“白板”一样的原貌。在经过了这样的一番心力互搏之后,樊瞳隐约觉察出了自身的病灶,原来那是一种轻佻。 冷静下来的樊瞳随即陷入到了深深的自责之中,他清醒的认识到造成麻痹大意的根源是没把对手放在眼里,他清楚这不是一个小问题,它的直接后果有可能导致全军覆没。轻敌可是兵家大忌啊!任何时候都要做到知己知彼。他的耳畔似乎又响起了商苑喋喋不休的叮嘱,樊瞳忽然想起这个和自己一路摸爬滚打成长起来的商苑,他之所以能够成为新锐的领军人物,凭着的就是一个常人难以坚持的优点:内敛。 其实说来樊瞳已经算是够低调够内敛的了,无论对内还是对外他一贯以耐受力强而著称。然而忍耐总是有极限的,眼看着商苑升至总参情总的主官,樊瞳的情绪多少有那么一点郁郁寡欢,再加上伤痛困扰造成的影响,樊瞳的心理也不免有那么一点逆反,毕竟都是有血有肉的凡人嘛!有谁在面对升迁贬黜这一类事情的时候能够真的心思平淡?又有谁在人情冷暖的问题上真的能够处之泰然?樊瞳就是在这样的状态下不知不觉的驶入了人生的低轨道,因而将他情绪中的负能量转移到了对敌的斗争上。 樊瞳大梦初醒般的找出了自身上存在的毛病,随即稳了稳心态让情绪恢复到平静,他深知如果处理不好思想上的问题就会出现失误和漏洞,那将严重影响到这一次的行动,于是他自己劝自己道:个人的利害得失终归是小而关乎国家的利益却永远大过于天,即使心有不顺也得先放下来集中精神应对大敌当前。于是,他坐在原地稍稍活动了一下身体换了一个舒服一点的姿势,跟着便挖空心思的搜寻起蛛丝马迹来。 他想:既然对面客房里的那个家伙是在实施一项蓄谋已久的行动,那么他此番到港就应该是秘密出行,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滑稽?从中情局叛逃出来的特工难道还会自漏口风?可是如此秘密的行动又怎么会暴露?竟让他一踏进香港就钻进了陷阱?出现这种现象恐怕只有一种可能,除非他是自己给自己设套,目的就是为了吓阻别人。能够干出这等伎俩的还能是旁人吗?只能是中情局自说自话才在情理之中! 樊瞳在大脑清醒的状态下很快便理清了脉络,但他感觉其中有一件事仍旧难以说通,如果这是中情局布下的陷阱那么叛逃者自身是否毫不知情呢?樊瞳的这个疑问真的是问到点子上了,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不同其性质就会截然不同。如果这个叛逃者明知山有虎还偏向虎山行的话,那便说明这个家伙的叛逃就是一个骗局,但如此拙劣的伎俩通常是不会出现在无间行里的,那样有辱中情局的智商。 那么,另外一种可能就变得极有可能了,这个家伙对于自己的处境完全不知情,他还以为自己的行动做得蛮成功,因为能够踏入香港这块自由领地就等同于他已经有效的逃离,现在无论是华府还是中情局都必须遵守香港当地的法律,加上有中国政府的大力支持,特区政府也决不会容许他们在此胡作非为,如果这个推理成立的话,那么这个家伙的叛逃目的可就变得更加的扑朔迷离了。 樊瞳虽然貌相不济却着实是一个有才干的人,他稍加分析之后便将眼前的局势理出了头绪,事情发展到现在他已经将纷乱复杂的乱象归纳成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即:中情局与这个叛逃者之间究竟是一个什么关系?是利用和被利用?是合作与掩护?还是阴谋与设计。樊瞳一想到最后一种可能性的时候便不寒而栗了,他想:果真是这样一种情形的话,那么还真的不好处理。 樊瞳在反思与挖掘间埋头精进,他所取得的进展实实朝过了预期,因为,几乎就在同一时刻,他的老上级商苑正在通过金英玉留下来的渠道,直接与俄罗斯的情报头子“背影”建立了联系。当然这不是一次简单的通话而已,其间既有表达合作的诚意,也有对其不宣而至的质疑,难道说像他这样一个有着特殊身份的大人物,如此突兀的莅临香港,会不懂得事先应该跟中国政府打声招呼吗? 然而现实偏偏就是这样,由于初寅的叛逃,以及“鹰眼”的生死难料,已经在中俄两国之间造成嫌隙。可见“职员”的初步计划刚一展开就轻松的实现了一箭双雕,幸好临阵指挥的谈闻及时的进行了疏导,这才避免了裂痕进一步的扩大,而商苑与尤里的联络刚好赶在了雷雨交加之前,他们之间的一席话顿令满天的乌云烟消云散,尤里痛快的答应一到香港便与谈闻会面,双方就如何处理那个西方的叛逃者展开交谈。 对于高层间达成的意向樊瞳尚不知情,但是他身处一线所做的分析却给高层确立信心提供了帮助,关于这一点他自始至终都有很好的表现,因此高层对于樊瞳的认知也是非常的肯定,其实对他的拔擢也早在斟酌当中,只是目前的时机并不凑巧,而暂时的搁置也不决非一件坏事,眼下的这次行动刚好就是一次大考,如果樊瞳能够顺利通过的话,那么他的晋升当属势在必得。 有着优秀的思想觉悟的樊瞳虽然没有想的这么多,但是他的实际行动已经促成了这样的结果,他在仔细的思考之后便决定,在第一时间里将自己的分析结果上报给领导。他的报告字字珠玑简单扼要,却已将问题说得明白透彻。随后他仍旧按照原来的计划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并像影子一样寸步不离的紧盯着对面房客,只要对方一有动作他就会采取行动,保证不让那个家伙从自己的视线当中溜走。 此时,躲在对面客房里的爱德华也正处在万分的焦虑当中,原本按照“职员”的安排早就应该有人接应才对,可是当他在酒店的大堂里面办理入住登记的时候,并未见到有人主动上前搭讪,甚至连一个表现出对他感兴趣的人都没发现,爱德华有点神不守舍的想:怎么了?难道说中间的哪个环节出了岔子了吗?内心空虚的爱德华强自镇定的办好了手续,但是等他一进到了房间里面,最后的那点矜持便已荡然无存了。 爱德华感到很恐惧!他深知一个叛谍对于任何一方来说都是砧板上的肉,他必须做好了随时挨刀的准备。但是由于有了“职员”的安排,因此当他接受这项任务的时候并没感到沉重,反而心情很是轻松。原来,他把对于危险的忌惮全都化成了历险的新鲜,那个时候他完全没有预料到会出现眼下这样的局面,因此,他心情颇好的度过了行动前的那几天,但是当他乘坐的航班一落地的时候,他的轻松感便逐渐消失了。 是被遗忘了?还是被抛弃了?爱德华进得门来所做的头一件事,便是丢掉行李扑身上床,然后一头扎进了被里蒙头苦想起来。不是说好了由当地的中国人接应自己吗?而后还会有一位资深的外交官替自己与中国政府联系?可是这些人都到哪儿去了呢?是他们反悔了?还是“职员”失误了?或许,他从一开始就是在骗自己?爱德华越想越觉得心里没底,堪堪就要陷入崩溃的境地。 第一章.镜中窥底(3) 40.1.3 中国 香港 嘉湖海逸大酒店 06:10 爱德华.布兰登只是一个搞技术出身的特工,并非职业从事情报工作的间谍,或许他有天赋可以成为一个出色的黑客,但是要做一个渗透到其他国家的卧底那可着实不容易,那是需要胆识和耐受力的。或许他此时还不知道,“职员”之所以选中他的原因正在于此,本色是最好的保护色,他的惶恐害怕加上痕迹过重的掩饰其实正在有效的伪装着他的形迹。 爱德华很想马上就跟“职员”取得联络,然后直接质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一个基本的常识告诉他,这么做的结果很恐怖。原来,全世界的互联网都受到了各国政府的监控,香港虽为自由社会却也不是世外净土,这里的暗探眼线随处密布,其复杂程度甚至远远超过了中国大陆。而这样的监视就连一个最普通的游客也不会放过,更何况像他这样一个中情局的叛谍呢? 爱德华懂得他很快就会暴露在公众的目光之下,因为他的避难申请需要依靠媒体的大肆炒作,因此,当他避难的要求被媒体披露之后,很快便会引来中国政府的查证,那么他在港的所有线上线下的活动,势必无一例外的被中国的特情单位所掌握。可是阿瑟是个什么人呢?他是中情局专门负责亚太事务的主管特工啊!而他作为中情局的叛逃者竟然与阿瑟保持着联络。到那个时候他又如何去自圆其说呢? 爱德华的冷汗一身一身的往外出,但他却仍然紧裹着被子不敢露出头。身为中情局专门从事监控任务的特工,他对于公众所受到的监视程度实在是太清楚了,因此他丝毫也不怀疑自己正处在严密的监视之中。爱德华越想越觉得紧张,那块紧抓在手上的“无事牌”已经快要给他攥出油了。不想这样一来却加速了这块特殊木料的挥发,一股崖柏独有的特殊香味在被子里弥散开来,竟然给爱德华起了一个醒脑的作用。 就在爱德华自觉像个弃儿一样感到孤独无助的时候,一道深藏在他心底的暗门悄然打开了,这是从事it相关工作的专业人士大都谙熟的手段,爱德华作为中情局专门从事网络窃密的职业间谍又如何能够忘记?当危险突然降临到身边的时候,这个看家的杀手锏也就自然而然的显现在他的眼前了。原来,爱德华虽然缺乏孤身赴险的经验,但是关于如何才能自保他却丝毫也不单纯,为此他早就替自己考虑得十分的周全。 其实,所谓的后台暗门并不仅仅是it制造商常用的一种方式,更是编程好手们展示个性的惯用伎俩,爱德华浸淫网战已经很长时间了,有关网战的战术模式也已经渗透到了他的骨髓当中去了,直至影响到了他日常的思维方式与做事风格。他深知此番身负秘密使命而展开的卧底行动真的是危险重重,弄不好就会落得一个两头挨打里外不是人的结果,为此他才专门留了一个后手,以便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使用。 如果说他现在就觉得走投无路的话,那的确有点言之过重,但是在情绪低落的时候有这么一扇门在那多少也是一种慰契,因此当那块崖柏“无事牌”的香气飘进鼻孔的时候,他那一颗慌乱不安的心才逐渐变得安稳了下来,由此他便想到一旦身处危急关头就当全力自保,于是忍不住抱怨道:即使是去做卧底也得像那么一回事啊!如果得不到相应的支持,可就别怪我假戏真做了。 爱德华这么简单的一想着实很是恐怖,殊不知他拿来自保的材料无一不是货真价实的情报,光是其中的一项窃听计划就会波及到当今世界诸多大国的政要,那些只配在私密场合单独说的话一旦拿给第三个人听了,无论是谁都会耳红心跳,更何况这还只是整个窃听计划中的凤毛麟角,若是掀开了盖头窥见全貌的话其影响足以颠覆一国的政府。爱德华自以为拿着的是一只挖耳勺,他在看来此举也只是随便的掏一掏,却不知那威力已然远远超过了在耳旁炸响一炸弹所引起震爆。 原来,爱德华手里的这块“无事牌”可并非无事,他的暗藏机关里正躺着一只微型u盘,那里边存着的全都是一等一重要的“大事”,他无论拿出其中的哪一件都能卖出个好价钱。这不仅可以使他的叛逃由假变真,而且还能立马变现让他一辈子都花不完。说起来这算是“职员”看走了眼,竟把一颗钻石估成了一棵白菜的价钱,而实际情况却还远不止于此,他不但丢了西瓜同时也很可能会丢了芝麻。 且不论“职员”的安排是否真的算是一种失误,但说爱德华的惊慌失措却真的是有道理的。此刻他捂着被子蒙着头撅着屁股苦思冥想的镜头已然实时的传送到了“职员”的手机上,并且连同他随身携带的那部手提电脑里边也被预置了透窥的软件系统,多亏了他把保命的资料全部藏在了“无事牌”当中,否则的话不等他把这些资料从电脑的硬盘当中调出来,怕是早就被“看家”软件删个精光了。现在,吃下一颗自制的定心丸以后,爱德华稍稍恢复了平静,于是便开始了他对未来的美好憧憬。 迪戈加西亚群岛美军基地 阿瑟半躺在一张简易的沙发椅上,面无表情的盯着手机里的视频画面,竟然半天也没动一下,他破例显露出这么一个坐没坐像的举动实属少见,全只因他真的感觉太疲倦了。画面里“两面镜”的表现并未出乎他的所料,但是这个家伙的状态却不免让他忧虑起来。的确,缺少了初寅的现场支援就算再怎么预先安排也难以周全,尤其是对这个初出家门的准间谍来说,他接下来的表现着实令阿瑟捏着一把汗。 阿瑟深感到了遥控指挥的困难,于是心里想道:前方接应之事必须尽早安排,如果一再拖延恐其日久生变。阿瑟想到这里不由得伤起了脑筋,是啊!跨洋越海的相隔这么远,到底该动用哪股力量才能解这燃眉之急呢?说来真不枉称阿瑟一声“职员”,他在中情局勤勤恳恳的干了这么多年,手上掌控着的资源还真不少呢!这里既有高压之下逼迫得来的敬畏,也有小恩小惠换取来的忠心,而选谁用谁全凭他的心气儿。 阿瑟放下举得发麻的手臂,用手捂着嘴打了一个哈欠,而后疲惫的闭上了眼睛。他的脑海里随即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来。他让那人的影像在眼前停留了片刻,而后思忖道:若论在香港这块不大的地盘上办事谁最靠谱,那么毫无悬念的当属此人了。想罢他掸了掸记忆中的灰尘换上了一幅画面,在这幅影像当中那个人的面孔呈现了出来,已经能够清晰的辨认出他的五官。嗯,“爵士”这件事就交给你办吧! 阿瑟在记忆里翻箱倒柜的一通折腾之后,终于想起了詹姆士.丹迪斯这位“爵士”来,阿瑟禁不住感到了一丝无奈,原本香港就是大不列颠的势力范围,中情局在此从来也不占先,自从香港回归大陆之后,这颗东方明珠对于中情局来说就更是几近真空,所以阿瑟若是想在香港有什么动作的话,那么他就必须依赖盟友才行,然而越是面对铁杆盟友寻求帮助的时候,阿瑟就越是感觉得底气不足,其实也不过就是面子在作祟。 阿瑟犹豫了片刻之后终于说服了自己,他取出手机来揿下了一个热键,嘟嘟的忙音响起来的时候,阿瑟还在思忖着该怎么对“爵士”开口。其实阿瑟与丹迪斯算不上是什么朋友,他们之间仅仅是公事公办的一种合作,由于山姆大叔同约翰牛的历史渊源已久,因此在所谓的无缝连接已经超越了私人感情。可是这一次多少有些不同,这是一次阿瑟偷偷进行的独立行动,行动的内情当然不能够公之于众。 “哦,丹迪斯吗?呵呵!老友,我们有多久没见面了,一向可好哟!” 电话的那头刚一现出“爵士”的声音,阿瑟便赶忙开口与对方搭讪起来,从口气到措辞都显得十分的熟络,但他的心里却是十分的谨慎,他就像是一个杂耍演员手上风车般的捣腾着好几个鸡蛋,唯恐一不小心失了手,不仅打碎了鸡蛋而且还出了丑。而电话那一头的“爵士”似乎也感到很意外,他毕竟不是阿瑟的小弟也还没沦落为跟着别人混饭吃的出息,所以,他的语气里略为带着那么一点点的矜持。 “阿瑟,怎么是你?呵呵!我们似乎好久没联系啦!怎么,有什么可以帮到你?” 听了“爵士”的客气话阿瑟的心里冒起了一股酸水,是啊!平日跟人家没什么联系这会儿突然打电话过去,唉!难免不让人家认为这是冷锅里面冒热气。阿瑟忍着少许的无奈硬着头皮将对话继续进行下去。 “哦,我有个手下闹了点小情绪,一时想不开就只身跑去了香港,嘿嘿!你知道的这是常有的事,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给他点时间或许他就会回心转意。不过呢?唉!我还是有一点不放心呐!想想这香港本就是你老兄的地盘嘛!因此上想请你暗地里关注一下,免得他一时糊涂真的就破罐破摔了,其实也不老你操什么心,只是帮忙盯住他就可以了,一旦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及时跟我通个消息,你知道的,对于中俄来说这种事情本来就是他们求之不得的,想必这会儿他们已经闻到腥味儿啦!” 阿瑟虽然心里忐忑但是话却说得很是豁达,毕竟是盟友嘛!就算有所保留可也不至于特别的太走心思,因此,他就像叼着块骨头的狗那样,含着一头吐出一头也算是分给同伴尝个鲜口。可电话那头的“爵士”听了这话之后心里却不是滋味儿,他暗自抱怨道:什么?当我是你的跟班喽啰呀!你手下的人不听话让我给你盯着点二,这像是世界霸主说出来的话嘛!我给你盯着可以呀!有什么好处没有? 丹迪斯的心里抱怨着嘴上却没发一句牢骚,他身在香港亲眼目睹了两岸特情人员的频繁活动便知将有大事发生,现在听了“职员”的这番话之后顿时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于是,他如同窥破了天机似的暗自思忖道:俗话说锯动必有沫,就算再小的人物,他的手上也有值钱的货,既然阿瑟把他托付到了我的手上,那么我就该分得我的那一份儿!“爵士”想罢沉稳的答应下来,两个人约定一有风吹草动及时沟通。 阿瑟挂断了电话之后疲惫的闭上了眼睛,他的思绪立时又转向了另外的一个关键人物,他此次只身秘密飞到这座印度洋上的孤岛来,为的就是要俘获中国大陆的骨灰级特工,因此他早已经把目光盯准了即将起飞的mh-370。相比起假叛逃真卧底的“两面镜”来,劫持马航航班的举动几近疯狂,那可是他赢得起输不起的大事情,为此,他必须亲临一线亲自指挥才行。 阿瑟想着心里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于是,他赶忙安慰着自己不必太过紧张,其实像传播谣言制造假象以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种种伎俩,他已经使过很多回了,但是这一次略有不同的是,他冒着伤及数百条无辜生命的风险却实现自己的心愿,这在间谍史上还是绝无仅有的事情,一旦出现闪失他如何能够逃避自己的罪责呢?然而,令阿瑟心中悸动的其实并非是这个原因,真正给他造成心灵感应的其实是旨在真对他的危险正在快速逼近,而阿瑟自己却在浑然不觉之中。 第一章.镜中窥底(4) 40.1.4 迪戈加西亚群岛 美军基地 06:15 一架带着满头尖刺和肿大腮腺的波音747徐徐降落在了基地的最南端,它像一只巨大的枪毛鸡一样沿着南侧的海岸线滑跑了一段距离,而后便沉入了荒草和碎石勾勒出的地平线。在这个位于印度洋中部最南端的珊瑚岛上军机起降得非常频繁,平均每隔四五分钟就有一架军用飞机起飞或者降落,岛上的人们早已经对头顶上空飞过的庞然大物习以为常,更是对尖利的引擎呼啸声充耳不闻。 因此,当这架相貌丑陋的电子侦察机在岛上降落的时候,它并未引起人们的注意,甚至连有人多看它一眼概率都很低,更不用说有人会对这架飞机上的乘客感兴趣。就这样,它的奇特身影只是在这座印度洋中心的珊瑚岛的上空一闪而过,随即就被各式各样以及各种用途的飞机所取代了,没有给任何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可是它的出现却预示着一个巨大的危险,这在事后的查案过程中被列为了重大的疑点。 这架外形怪异的飞机慢慢的滑行到了机场最偏僻的一个角落里停了下来,这儿的四周都被凸起的土埂和茂密的灌木所围拢,形成了一座极为隐蔽的天然“鸡窝”,如果不是刻意寻找的话,在这个驻扎着百余架军用飞机的珊瑚岛上还真的很难发现它。飞机刚一停稳舱门便重重的开启,接着便丢下一个应急使用的舷梯来,随后两个女人的身影出现在舱门口上,她们顺着舷梯迅速的滑落到了地面。 这二人一高一矮一黑一白,就好像一躺一立的两张骨牌,黑的圆润油亮白的雪滑娇嫩,真是美得不输t台佳丽辣的不让霹雳娇娃,单单是往哪儿一站就已经是一幅风景画了,若是加上她们那一身合体的军装,浑身上下凹凸有致的曲线就愈发的突出了重点,再与身后军机海岛的背景配到一块,那就更是别具特色另有风格了,乍一看时会以为这是某个军旅风格的大片儿在出外景呢,可细一看她们身上佩戴的长短家伙和生冷物件儿,这才发现它们无一不是现役美军配备的正规装备。 这时,那两个矫健玲珑的身影刚刚从飞机上纵身而下随后就显现出了犀利迫人的劲头,她们丝毫也不犹豫片刻也不耽搁的开始了行动敏捷的就像两只羚羊,就见这二人一前一后一左一右的展开了队形,白的打头黑的殿后摆出了一副单剪开刃的架势,尚未出手接敌就已经透出了咄咄逼人的杀气,这一切都表明了她们是目标明确有备而来的,然而在这片大海深处的美军基地上,究竟是什么人不小心招惹了这两位既有着天使般容貌又有着魔鬼般身材的美女煞星呢? 原来,这如入无人之境的二个霹雳娇娃并非旁人,她们正是《狂花十一劫》中分列第二和第八的两个人,那白的一位正是人称“女王殿”的唐璨,而黑的则是曾为国安顾问助理的“墨珠”安吉.朱丽。原本,唐璨是奉了“职员”阿瑟的密令前去刺杀前国安顾问“四分卫”的,不料,却被她的同性恋人安吉及时发现并予阻止,正是由于安吉的出手才致使唐璨刺杀失败,于是束手就擒的唐璨在安吉的劝说之下归顺了“四分卫”,眼下,她们又奉了“四分卫”之命前来向“职员”索命。 再说唐璨生得人高腿长,所以一旦撩开大步安吉便很难赶上,可是“墨珠”的个子虽小动作却很灵活,就见她忽左忽右的施展开了闪展腾挪之术,专拣直线距离的近道走,更是遇坡翻坡遇梗跃梗竟然没给落下半步。就这样眨眼之间她们已经进入到了基地的中心。按说她们都是层级较高的人,加上军服证件一样不缺一样不短,因此这一路之上并没有人阻拦,甚至还有一些普通士兵和低级军官见了两位美女过来,一面不错眼珠的盯着看,一面不由自主闪身给她们让出道来,真是顺利的超乎想象。 但是当她们真正进入到了基地内部之后便开始傻了眼,要知道这座基地的整体面积虽然不大,可是里面驻扎的部门单位可不少,加上为了防止头顶上的卫星侦察,几乎所有的建筑营房都建得一模一样,对于不熟悉此地情况的生人来说就好像是进入了迷宫一样,从哪儿来到哪儿去恐怕一时都搞不清方向,更不用说从中找寻一个本不属于这里更不知藏身何处的“职员”了,因此当唐璨大步流星的赶到了基地中心的小广场的时候,他做股有望了好一会儿然后便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说起来还是“墨珠”的心眼儿比较多,她人小个锉可脑筋却很灵活,只见她低着头绕着旗杆座默默的溜达了一圈之后,便点手招呼唐璨来到了自己的近前,两个人凑到了一块之后,“墨珠”冲着唐璨附耳低语了一通,就见她的满口白牙不停的闪动而唐璨则是不住的点头,然后唐璨的脸上露出了得意之色,而“墨珠”则一抹身扭头便往营区里走,很快,她黯淡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阴影之中。而这一边的唐璨则迅速的掏出了手机,她不假思索的揿下了一个热键跟着便把手机按在了耳边。 忙音刚刚响过了几声电话里便传出了阿瑟的声音,唐璨一听便不免怦然心动,随即便像中了魔法一样,她的内心感到了无比的空洞。毕竟她曾经是“职员”麾下最受重用的杀手,在阿瑟的队伍当中她与“机械师”马丁齐名。而今她却成了一个倒戈的特工,特地赶到印度洋的小岛上来追杀自己的老板,这可是一个极不光彩的罪名啊!这给她在心理上造成的压力非常严重。其实她也曾扪心自问过“职员”是否待己不公?很不幸,她的答案竟然是否定的。 唐璨心里明白自己这么做的原因,她几乎百分之百是为了“墨珠”这个所谓的“知心爱人”,可是单单是这样一个理由就背主求欢,这么做真的值得吗?一直未能真正说服自己的唐璨曾经多次的出现过摇摆不定,所以当阿瑟刚一开口的时候她的内心便不由得心潮汹涌,致使她说话时的语气都变得不再那么的笃定了。这可是一个不小的漏洞,若是平时这样的数量肯定会让“职员”有所觉察的,但是这会儿的阿瑟似乎变得麻木了许多,他对唐璨的慌张竟然没有丝毫的反应。 也许是眼前的局势太过纷乱复杂,也许是“墨珠”的福分运道着实过重,但不管怎样总之没露馅儿就好,上帝保佑!再别犯刚才那样的低级错误就行。唐璨暗自庆幸着,在她看来“墨珠”的爱仅仅是她心理上的一个支撑,但更多的还是“职员”的处境。是嘛!就算再好使的脑袋也难以同时料理这么多的事情,所以稍有大意也是在所难免的,这也说明了上帝都在暗中帮自己,相比起老板给与的待遇,还是“爱人”的温存更如意,于是,唐璨暗提精神倍加小心,说起话来也就更加的谨慎了。 “这么急着找我,有什么事吗?唐妮。” 阿瑟低沉的声音由于疲惫而显得更加的厚重,这声音在唐璨耳鼓里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她一时听不清老板究竟都说了什么,这也是造成她最初慌乱的一个原因。但是几句话过后他很快便恢复了镇定,于是他们之间的交谈才得以在正常的状态下进行。 “是的先生,我去见四分卫的时候出了点岔子,所以赶来想当面向您说明。” 唐璨在经过了一番的心理波动之后重新归于平静,她按照安吉的授意向“职员”抛出了诱饵。阿瑟果然对这个明显带有瑕疵的理由产生了疑问,他不出所料的问道: “哦,既然知道这种事不便在电话里说,那干嘛还打来啰嗦?” 唐璨闻听之后暗自一笑,随即按照安吉事先做好部署回应道: “我只是想问一下您的具体位置,您知道的这儿的路我不太熟。” 安吉编出来的借口果然奏效,阿瑟不假思索的说出了自己的藏身之处。 “你到军械备品库来找我吧!一进门的右手边上有一间不大的小屋。” 唐璨闻听不由得心花怒放起来,她近乎等不及的回应着:“是的,先生。”但是,就在她刚想要挂断电话的时候,突然又听见老板很不经意的问了一句。 “哦,顺便问一下,四分卫他…还好吧!” “嗯…不,他并不好,在我们到达之前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 唐璨在回答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是又显得有些慌乱,虽然安吉事先已经想好了这样一个说法,但是唐璨由于缺乏足够的准备而答得有些仓促了,不过还好,她没有顺嘴胡诌出一个理由来,毕竟阿瑟的手眼都通着天呢,一旦他知道了唐璨说出来的是个谎话,那么将会出现一个什么样的结局也就不必猜了。 原来,安吉想得很是周密,所以才教给唐璨一个很是晦涩的说法,因为,假使这会儿唐璨就骗他说四分卫已死了的话,那么很有可能会被阿瑟查出漏洞来,因为那个位于美国和加拿大边境的小别墅始终都在侦察卫星的监视之下,因而对于“职员”来说无论四分卫死或者没死都不是个秘密,只是看他有没有时间和精力动手去查。而眼下的说法呢?却刚好模糊了结果代之以一个悬念吊足了阿瑟的胃口,进而让他很是期待见到自己排出去的杀手,好当面听她仔细的说一说,在那个幽静的别墅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样啊!那…好吧!我们就见面再聊吧!” 阿瑟毫无悬念的上了钩,他的回答就跟安吉事先预料好的一样,唐璨听了不免有些激动,她打心眼里感到佩服。哦,她简直就是一颗充满灵性的黑珍珠!想不明白她怎么会这么聪明?竟连老奸巨猾的“职员”都被她轻松的玩于股掌之中,今后有她在身旁哪有什么脑力需要我动?唐璨不无兴奋的答应了一声,然后匆匆忙忙的挂断了电话,跟着又迫不及待的朝着私下里张望,她很想把这个结果将给自己的爱人听,但是她便寻了四周之后却没有发现“墨珠”的身影。 哦,对啦!刚才说好了我们一明一暗分别采取行动的,想必这会儿她真的已经捷足先登了,谁叫她的黑脑袋瓜要比我更聪明呢?唐璨忽然记起了刚才与安吉的约定,于是放弃了寻找“墨珠”的想法,暂且按奈住了兴奋的心情,她决定先赶去军械备品仓库找到了“职员”再说,也许她已经在那儿等着自己也说不定。想罢之后她拔腿便走,一路脚步蹬蹬的走出了铿锵之声。 第一章.镜中窥底(5) 40.1.5 迪戈加西亚群岛 美军基地 06:20 阿瑟挂断电话之后脸上没有显露出丝毫的异样来,显然,他已经知道自己最得力的部下铩羽而归了,但这对他来说已然算不上是个意外的打击,因为,自从“机械师”马丁失去了联系之后,他就已经有了这样的感觉:要想办成点事那就得亲力亲为!此刻在他看来就算手下的人再有能耐,可是队伍还是得自己带,一旦撒手给他们机会放了单飞,哼哼!这些个人呐,个顶个的都是酒囊饭袋!原本指望他们能够独当一面,可他们却没有一个能顶呛的,唉,总靠我也不是个事啊!我早晚也有干不动的时候啊! 阿瑟疲惫的靠在沙发椅的椅背上,呆滞的目光盯着自己前面的地板,心有余悸的想起了匆忙进门的时候,差一点给门槛前翘起来的压条绊倒的情形,因此才不免发出了慨叹。他的视线从那根压条翘起的端头一直伸展到了墙根,暗自庆幸自己的腿脚还算灵活,否则刚才的那一跤怕是摔定了,他想:如果不能及时修复的话,那么下一个被它绊着的人就很难躲过。想到这儿他艰难的站起了身,慢慢的走到了门槛前面略略的愣了下神,随即蹲下身去伸手抓住了那根两米多长两毫米厚一公分宽的合金压条。 他用力的抻动那根压条往墙根的方向扳,有着很强韧性的压条被他弯成了一张弓,但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它抻出来。阿瑟似乎从中得到了某种启发,他索性放弃了努力抬起手来擦了擦额头上汗水。而后,他转回身去脱下西装搭在了椅背上,此刻他的脸色阴沉仿佛受到了重挫一样,但他稍稍的思索了片刻之后便又开始了动作。这一次他把目标对准了沙发椅前的那张用角铁焊成架子制成的工作台,它有着厚重的台面和坚固的桌脚,而阿瑟看重的也正是这些,于是他使出了全力去推动这张台案。 原来,位于军械备品库内的这个小房间是个临时的修理间,一些简单的拆卸组装的活计都在这里进行,而这样一张坚固的工作台基本上可以满足几乎所有此类工作的要求,因此,对那些单兵兵器进行零部件更换的简单修理就都可以在这张工作台上完成。这会儿阿瑟把吃奶的力气都用在了它的上面,他先是左拉右拽的把工作台费力的挪到了墙角,而后又走到门口弯腰吃力的扳动那根韧性十足压条,最终用工作台的腿脚驳住了压条的端头,做完了这一切之后,他的脸上才勉强现出了一丝轻松的表情。 阿瑟疲惫不堪的拉过那把沙发椅,重新在工作台的后面落了座,现在他真的需要好好的歇一会儿了。怦怦乱跳的心令他感到呼吸有些不畅,于是他把紧勒着脖子的领带松开,再把紧系着的领扣解开,但这仍旧不能让他完全的放松下来。于是,他又伸出手去摸吊在腋下的枪套,那里有那支沉重的格洛克就像一块大石头压在胸口喘不过气来。于是他毫不犹豫的抽出枪掂在手上端详了片刻,然后把它放在了工作台的桌案上。现在他才真正的感觉到了那么一丝轻松,但从他的脸上仍旧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他盯着脚下欣赏着自己刚刚完成的杰作,但他似乎对于安全的可靠性仍感到不放心,于是他用一条腿的膝盖顶住桌腿稍稍用力的推了推,还好工作台的微调尺度刚好达到了他满意的效果,到了这会儿阿瑟平静如水的脸上才略微显现出了一丝笑容。,阿瑟总是这样,他的满足感来源于他对待工作的认真态度,他每做一件事的时候都是完全的投入,因为他不能容忍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差错,这样,当一切预想的目标都能实现的时候,他的内心便有了真正的满足,眼下正是那一刻到来的前奏。 阿瑟刚刚忙完了这一切修理间的门外便传来了脚步声,那声音急促却又轻微似乎是在刻意的掩饰着急迫的心情,阿瑟的眉头微微的的一皱心里说道:如果不是我刚才那一通的忙活,她进门的这一跤怕是摔定了。想到这儿他无声的叹了口气,脸上现出了无可奈何的神情,似乎对免了来人一跤之后仍旧心存不忍似的,但是时间已经来不及了,他侧耳听了听那阵轻微的脚步声,很显然来人很快就到门前了。于是,他正了正身姿收了收心情,脸上随即恢复了平静,恰在这时那阵脚步声却在门外戛然而止了。 阿瑟端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专注的倾听着门外的动静,仿佛一个偷懒的技工躲在角落里偷偷的睡着了似的。但是,就在这时从门外突然传来的一阵蜂群振翅的声音,那恐怖的嘶嘶声急促而绵密如同蛰在了自己的身上一样,当即便把他吵醒了。他听得出来那是经过了消音器滤涤之后的枪声。霎时间他的脸变得如铅灰一般的黯淡,就好像死人一样。但他的心里却不无庆幸的想:如果刚才告诉她的不是右手边上的小房间的话,那么这会儿的我早就被打成蜂窝了。 他像条受惊的狗一样伸手抓起了枪,动作快得完全不像他平日慢悠悠的模样,但即使这样也刚刚够他把子弹推上膛,他才把食指搭在扳机上面前的那扇门就被猛的撞开了,紧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本来就光线不足的小屋里如同挂上了棉门帘,霎时间从里到外都黯淡下来,一时很难看清对方的脸。但是阿瑟却一刻也不敢怠慢,他的推断在刚才的那一刻里已经得到了验证,因此,不管来者何人都绝不能放过,他的信条便是杀无赦! 嗒嗒嗒… 格洛克发出的啸音连成了一个完整的音符,就像谁的手重重的砸在了琴键上,因而奏响的琴声锁定在了同一个音符。随着单调的曲声拖出长长的尾音,破空而出的子弹在近距离内钻入了人体,一个挨着一个的弹孔如同密匝的针脚,斜插着撕裂了那人的肩颈和手臂,随即爆起的血雾弥漫了整个小屋。扑通一声死尸栽倒在地,已经血肉模糊的身影仍旧透露出她玲珑的躯体。阿瑟一口气打光了弹夹里的所有子弹,根本无心去留意被他撕碎的那个女人曾经有多么的美丽。 枪声的尾音经过了短暂延续之后终于淡去,小屋里弥漫着呛鼻的硝烟和血的腥气。阿瑟端坐在那里没有马上起身,似乎到了现在他对刚才发生的一切才开始感到心有余悸。然而,事情到此并没有真正结束,就在阿瑟刚刚把枪放回桌案之上的时候,就见一个黑影突然从门口闯了进来,其动作之快竟然带起一阵疾风来。这阵风赶走了堆积在门口的烟气,从而让阿瑟看清了来人的轮廓,那一刻的打击几乎令其崩溃,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个躲在唐璨背后的推手竟然是“墨珠”安吉.朱丽。 是的,安吉在替唐璨出谋划策之后便迅速的隐身而去,她悄悄的跟随在唐璨的身后作为二轮攻击的备份。在她看来老谋深算的“职员”绝非一般的人,单凭唐璨的几句谎话未必能够骗得了他,一旦她中了埋伏误入了“职员”的圈套,那么作为后手取胜的概率就会很高。因此,安吉一直隐在暗处没有现身,甚至连唐璨也不知道她就在自己的附近。但是阿瑟却已从她们的脚步声里找出了漏洞,心想唐璨并未说明同来的还有另外一个人呐!于是心中早已起了猜疑,只是没想到来者却是前国安顾问的助理。 “职员”面对“墨珠”的枪口慢慢的举起了双手,他脸上流露出的满是惊诧和不懂。安吉看着阿瑟那副难受的表情心里也不是很舒服,毕竟他们曾在一起共同服务于白宫。但是,政治就是政治,如果不在此刻除掉这个家伙,那么被赶下台的“四分卫”就不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安吉心想:看看唐璨的下场就不难想象,一旦自己落到他的手上他同样也会毫不犹豫的打出我的脑浆。“墨珠”想到这里便下定了决心,她冲着阿瑟呲了呲满口的白牙,跟着把嘴唇一咬便要扣动扳机。不料,阿瑟的一句话迟滞了她的动作,竟而使她对杀与不杀产生了动摇。 “安吉,你打算跟唐璨一样白白的送死吗?” 阿瑟此言一出当即就令安吉觉得脊梁沟里冒凉气,似乎有人正用枪对着自己。是啊!面对枪口谁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安吉想着不由得心虚起来,他忽然觉得阿瑟虽然面带惊诧却并不慌乱,那是面对死亡该有的神情吗?这家伙是不是另有帮手啊!安吉这片刻的犹豫给了阿瑟起死回生的机会,他说完了这句话的时候屁股微微前移,左腿的膝盖对准了那张工作台的桌腿用力的一挤,耳轮中就听见嗖的一声,跟着便是啪的一声脆响。随即就听见安吉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般的惨叫声,随即便翻身倒地。 原来,那根被阿瑟弯成弓形的合金压条在他挤动了桌腿之后被释放了出来,这条积蓄了极大弹力的金属压条像根鞭子一样的甩了出去,又像刀一样的切在了安吉的纤细的脚踝上,生生将她的脚腕打成了九十度的两节。受到重创的“墨珠”惨叫着栽倒在地,她被剧烈的疼痛折磨得像只断了腿的狗一样来回的翻滚着,即使枪还握在她的手里她却已然没有了开枪的力气。此刻,她的脑海里反复浮现的是唐璨血肉横飞的身影,而正被撕碎的却是她自己。 阿瑟这一回是真的叹了口气,而后他从椅子上站起身缓缓的踱到了不停翻滚着的“墨珠”跟前,他慢慢的弯下腰小心翼翼的从安吉的手上取下那支上了膛的手枪,而后站在那里盯着痛苦挣扎中的漂亮女人,默默的想:唉!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呢?难道说四分卫重掌国安就能让你睡得安稳吗?要知道真正能给这个国家带来安全的是我,阿瑟.麦肯奇。怎么我做了这么多就没人能够看到呢?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又凌乱的脚步声,阿瑟知道这是听到枪声而匆匆赶来的宪兵。 阿瑟毫不犹豫的举起了枪,他对准安吉的左胸心脏部位准确的打了一枪,他没有毁伤“墨珠”漂亮的脸蛋,甚至都没有影响到他曲线玲珑的体型,在他看来安吉.朱丽与唐璨不同,他们是分属两个不同阵营的对手理应受到尊重,而唐璨却是一个吃里扒外的叛徒,因此她理应得到严惩。 安吉在子弹击穿心脏之后做了最后一次扭动,而后便以一个漂亮的仰卧姿势定格在了阿瑟的眼中。阿瑟转过身去慢慢的走到了桌案后重新坐了下来,随手把枪放在了一旁。此刻,他的思路已经转向了万米的高空,一架从马来半岛起飞的班机将是他下一个目标。“职员”默念着一个他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心里猜想着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长相?竟全然不顾冲进门来的宪兵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的胸膛。 哦,“唐笛”,我们就要见面啦! 第一章.镜中窥底(6) 40.1.6 马来西亚 吉隆坡 06:25 又瘦又矮的马来土著眼睛死盯着眼前那个丰满而细致的女人,脚下则一刻不停的围着她转圈,几分钟下来他脑垂体中专门负责定位的那部分神经就变得疲惫不堪了,而他也因此产生了晕眩。终于,他在那个女人的侧面停了下来,后背紧贴着墙壁才算稳住了身体,在他的脑海里那个曲线玲珑的影像仍在舞蹈,而他也只能靠想象来排泄内心的焦躁。从他张开的嘴巴里发出了微促的喘息,这声音在死寂房间里听得真真切切,清楚的反映出了他体内的欲念正在舒服与放纵的搏杀中耗费着体能。 他终于没能放任自己的本能去触碰那个他极度渴望却又不属于他的猎物,因为雇主事先再三的声明禁止他们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而他既然拿了人家的钱也就必须得服从人家的命令,况且雇主的脾气秉性也是他再清楚不过的,他知道那是个远比他要凶狠无数倍的恶魔,如果违反了他的规定那么他余生所剩的就只有恶梦,因此他眼看着嘴边的鲜肉却只能吞咽唾沫星儿。现在,亢奋紧张和恐惧折磨着他,从鼻洼和鬓角渗出来的汗水已经淌到了唇角,与涎水汇合在一起当啷在下巴上,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因为一时嘴馋,这一胖一瘦两个绑匪匆匆享受了一顿飞行员妻子为他们准备的冷餐,不想却因此了丢失了飞行员的儿子,虽然这个小男孩的年纪尚小也不可能跑得太远,但是这样的疏忽却足以给他们两个人造成承受不起的麻烦,因为一旦雇主发现那个男孩不在身边,那么毫不留情的惩罚很快就会降临到他们二人的身上,他们知道在飞行员的心里他的儿子远比他的妻子重要,而出钱雇佣他们的那个家伙想要利用的正是这一点,所以,丢了那个男孩就等于是砸了饭碗,甚至还会因此而丢掉脑袋。 因此,这个瘦家伙的心里充满了怨恨,他想:既然注定是要死的话,那么不如先享受一下眼前的这个女人吧!看她白白净净细皮嫩肉的模样多可人呐!跟自小到大看惯了的那些土著女人比起来,嘿嘿!这个女人当属天仙呀!如果拿她当我陪葬的祭品,哼哼!就算活不过今晚也不算怨。这家伙想着摸了把挂在下巴上的口水,跃跃欲试的从靠着的墙壁上直起了身,然后满脸淫荡的朝着那个女人走了过去。 突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阻止了这个孤注一掷的瘦家伙,就见他稍一打愣随即便恢复了清醒。他像匹受惊的驴子一样跳起了身,慌忙掏出了手机来按在了耳边。话筒里传来了胖家伙急促的声音。瘦家伙一边聚精会神的听着,一边把目光移向了那个缩成一团的女人,他猥琐的表情渐渐变得僵硬。终于,他挂断了电话慢慢放下了手,然后突然转身像条狗一样的扑到了那个女人的身前,双膝一软普通一声跪倒在那女人的身前,跟着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哀求起来。 “求求你,告诉我吧!到哪儿能找到你儿子?啊?我们保证绝不会伤害他!” 这家伙的表情悲切情绪投入,伏在那女人双腿上的两手因为急切而用力过大,竟然抓得那女人忍不住叫出声来。女人的惊叫声令他恍然明白过来,于是连忙缩回了双手,随即扑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的哀求起来,声声说得可怜,竟让那女人不知所措起来。 “行行好吧!如果找不到你儿子,我们两个都得死啊!” 他不知羞耻的连声哀求着,就像一条眼看要被淹死的落水狗一样。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着实吓住了那个女人,她不明白自己的丈夫究竟因为什么得罪了这样一伙人,他们的言行举止就好像是神经病人。她想:好不容易借着伺候他们吃喝的机会放走了儿子,怎么可能再透露他的去处呢?因此她开始假装害怕一脸木讷的呆在那里,任凭那个瘦家伙再怎么哀求,她也不肯开口说出一句话来。 渐渐的,瘦家伙的眼里流露出了绝望,刚才被他压制住的邪念再一次的抬起头来,并且这一次的欲望更加的强烈。他想:既然你不肯合作,那就怨不得我了,反正找不到你儿子,我们就都得死,不如,我先快活一下吧! 原来,当这两个绑匪猛然发现不见了那个男孩的时候,脑子稍微灵活一点的胖家伙丝毫也不敢怠慢,他向瘦家伙交代了几句之后便慌忙出了门,他装作丢失了宠物狗的样子一路搜索着向前,绕着飞行员的家门口东张西望的寻找起来,但是,一来孩子太小不容易发现,二来他也不熟悉周边的环境,因此,他像个无头苍蝇似的东扎一头西撞一头的忙活了半天却毫无进展,到了这会儿他才真的害起怕来。 他的脑海当中显现出雇主那张阴郁的脸,甚至能够感受到他冰冷的目光里咄咄逼人的杀气。于是,他不敢再这么的隐瞒下去,只好掏出手机拨通了那个人的电话。 “先生,是…是我,很抱歉,我…我们刚刚发现,那家的小男孩不见了。” 啪!他隔着电话仿佛就能感到一记耳光狠劲的抽在自己的脸上,他下意识的侧过脸去躲闪,那举在耳旁的电话接着传出了对方恶狠狠的声音。他连声的应道: “是,是,是的,先生,我马上去找,找不到那男孩,我…我甘愿自裁。” 胖家伙耳听见对方咔嚓一声挂断了电话,这才暂时松了一口气,但他却无法摆脱那人留给他的梦魇,一时无措只好呆呆的愣在那里站了好半天。 他知道那个人所说的话没有半点夸张的成分,如果他不能够尽快找到那个男孩的话,他和自己的同伙谁也活不过明天。因此他不得不绞尽了脑汁思忖起寻找的方案,他想:接下来的几分钟就是决定自己命运的关键时刻,一但错过了这个时机的话,那个男孩儿就不知会跑到哪里去了,而趁着他尚未逃远,如果找对了方向的话,或许还有几分胜算。于是,他便想到了那个男孩的母亲。 胖家伙急急忙忙的拨通了瘦家伙的手机,将雇主的狠话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自己的同伴,现在他只能寄希望于那男孩的母亲,因为他相信这么小的孩子不可能自己跑的很远,他或许就躲在平时常玩儿的某个地方,而这样的地方只有他的母亲才会知道。于是,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那个多少有些缺心眼儿的同伴,要求他无论如何也要从那女人的嘴里问出男孩的下落来。 吉隆坡 国际机场 一小队身穿无领长裙手拉行李箱的空姐盈盈婷婷的走来,她们制服上姹紫嫣红的印花图案很招人眼,隔着老远就给人一种花团锦簇的热闹感,很容易煽起人们心头上的火焰,有些眼尖的人很快就发现了这道奇观,于是纷纷扭头观看怯怯的私语和啧啧的称赞不时的响了起来。但是随着她们的渐行渐近,很快便又拉开了另一道风景线,从她们的长裙开衩处偶而露出的长腿吸引了众多男士的视线,那间或一现的白花花的肉感给了他们无限的想象空间,于是,所有的人几乎都行注目礼般的紧盯着她们,视线跟随着她们的脚步一点一点的移向了安检门。 在这些乘客当中有一个人表现得与众不同,不过好在他置身在后排的角落里因此并不引人注目,此刻他的视线也在跟随着空乘小组移动,但有一点却是不同,他的目光并没有被空姐的大腿锁定,而是与众人的视线后移了一个角度。原来,此刻走在这队空姐身后的还有两个身穿制服的先生,其中一个年长而另一个则较为年轻,他们正是这个乘组的正副机长,一来是空姐们性感漂亮夺人眼球,二来是这两位绅士貌不惊人气不压众,因此才被空姐们盖住了风头。然而,在这个人的眼中却看出了背后的隐情,原来,非是这两位飞行员低调稳重,实则是他们的情绪压抑心事重重。 其实,此刻罗素.布朗的心情也很烦躁,那一对他临时招募来的蠢货着实让他气恼,原本一个人就能轻松搞定的小事情,为了保险起见竟用了两个人。可就是这样仍旧不能让他省心,那两个土著却连手无寸铁的妇孺都看管不好,竟然在这么关键的时刻还出茬头。罗素禁不住在想:这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呀,人傻可是一辈子的事啊!然而事实表明,他们糟糕的血统影响的还不仅仅是一辈子,而是几辈子!罗素.布朗在心里不停的咒骂着,同时却把他长长的“触角”伸向了那两位渐渐走近的飞行员。 此刻,那两位先生已经渐渐走进了,他们正是这个机组的机长扎达里和副机长法瑞克,在罗素的眼中,这两个人就是即将由他主勺烹饪的这次“饕餮盛宴”中的两碟主菜,而这一餐能否让“职员”吃得舒坦,那就要看他“触角”的能耐了。罗素为此可是费了不少的心思,他不仅专门警告过副驾驶法瑞克,并且还亲自跟随着机长扎达里参加了他所支持的反对党的集会。但是,眼下的情形却很是不顺,那一胖一瘦两个白痴竟然把最为重要的一份食材给弄丢了。 罗素现在着实有些担心,他担心那个走丢了小男孩会做出惊人的举动。当他接到胖家伙的电话之后,他的脑海里第一个闪现的字眼就是“报警”。是啊!如果那个小家伙人小鬼大的话,他完全可以打电话甚至是向路人报警,哦,一但出现那种情况的话,嗯!警方第一个就会通知那男孩的父亲扎达里机长。所以,当那年长一些的飞行员一出现在视野里的时候,罗素的“触角”便始终跟随着他,唯恐在他起飞之前会有什么闪失。 现在,他体内的肾上腺素随着时间的推移正在急剧升高,但那不是因空姐们的大腿激发出来的荷尔蒙所引起,而是出于对机长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异常反应而产生的担心。如果…一但…那可就… 罗素.布朗在心里默默的嘀咕着,他甚至为此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可就在这个时后,他怀里的电话发出了振颤型的蜂鸣声,罗素的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心脏似乎也跟着电话一起跳一起停。罗素稍稍镇静了一下,而后揿下热键凑近了听筒。电话里传出了胖家伙如释重负般的叫声: “找到了,我们…找到了…那个小家伙!” 罗素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他只是轻轻的哼了一声便挂断了电话,随即也把他伸长的“触角”收了回来。 第二章.狡兔蹬鹰(1) 40.2.1 中国 香港 嘉湖海逸大酒店 06:30 一辆黑色的奔驰唯雅诺流畅的盘过了酒店门前的环形车道,而后悄无声息的来到了专门用于卸货的后门口,由于这辆宽体商务车的车身较长,加之后门口的平台又小又窄,因此它只能勉强停在了门前的坡道上。它的四只宽大厚实的轮胎牢牢的抓紧了地面,就像爬山虎的四爪一样稳稳的固定住了车身,随即两侧的车门迅速的打开,从车上接连跳下来几个身着工装的人,他们配合默契动作熟练的搬下几只沉重的箱子,然后排成一列鱼贯而入,悄无声息的走进了酒店的后门。 走在这一小队人马最前面的是一个女人,她的一头短发整齐的收拢在了工帽的里面,额头上低压着的帽檐遮住了她的半张脸,因此看不清她的脸型和眉眼,如果不是她的仪态和腰身暴露了性别特点,那么当她走在这样一队蓝领工人中间的时候,还真的很难辨认出这领头的竟然是一个女的。此刻,她面对着迎面走来的酒店保安经理沉稳的亮出了自己的证件,同时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立刻带我们去中控室。”事先已经得到通知的保安经理不敢怠慢,他随即转身快步朝着通向中控室的楼梯跑去。 胶底的特战快靴干净利落的踏过厚实的地毯,所有的声音被这上下两层隔音材料吸纳得干干净净,只有保安经理一个人的脚步声在楼道里回荡,这情形显得既滑稽又虚幻,就像一幅梦境里出现的空灵景象,他悄无声息的跑着跑着忽然感到心虚起来,恍然觉得跟在自己身后的是一小队幽灵一样。于是他忍不住回过头去张望,而他看到的每一个身影又是那么的真切全无半点虚幻的假象。他这才心安的想:真不愧是中国大陆的特战小队啊!他们整肃轻盈得就跟一小队影子相仿。 保安经理因此而受到了鞭策与激励,他在大步闯入中控室的时候显示出了他的效率与训练有素,就见他用一记响指代替了口令,两名守在监视屏前的保安闻声起身小跑着退出门去。那一小队特战队员紧随其后进入室内,他们随即散开各自选好了战位,接着便纷纷打开手里的箱子,转眼间各种专用设备便架设完成,全队随即进入到了战备状态。吕律调沉稳的在中央站定,她眼盯着监视屏眼角的余光一扫便知详情。原来,她此番奉了谈闻之命率领着这支监听监控的特工小队就是奔着爱德华而来的。 在这队由五名特工组成的小队当中,除了两名武功高强的特工负责开车和警戒之外,其余三人包括吕律调在内都是擅长某一类别的技术特工,他们身上肩负着的使命就是要抢在爱德华出手之前采取行动,将他随身所携的所有秘密资料盘剥干净。谈闻此前就曾经非常严厉的说过:凡是进入到了中国势力范围之内的特情组织或者个人,甭管他归属于哪一路也甭管他怀揣着什么样的企图,是走是留都得分我一杯羹,中国这一亩三分地儿绝不是茶馆儿,你空着两只手走可以,但是乍着两只手来不行! 正是在谈闻的指导之下,樊瞳很快便发出了受到监控的警告,随时待命的吕律调随即奉命采取了行动。此刻她见准备工作已经完成于是毫不犹豫的下达了口令。按照分工小队的一名技术特工快速的切入到了酒店的监控系统之中,他从爱德华房间的监控记录中截取了一小段视频,画面当中的爱德华一直用被蒙着头,蜷缩着身体鼓捣他的手提电脑,吕律调知道这意味着爱德华也在拼命的寻找着出路,因此他留给自己的时间也就越来越少,不过好在这种近乎静止的画面更容易被做手脚。 原来,对外实时转发的那些针对爱德华以及樊瞳的监控也是从酒店的监控系统中截取的画面,因此,当樊瞳的报告一传送的到谈闻那里的时候,吕律调便给出了下面的专业性建议:立即悄无声息的占领酒店的中控室,对监控画面进行秘密的切换,一旦这一战术意图得以实现的话,就等于从根上卡断了对手的信息来源,而我们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空当悄悄的实施一系列的小动作,借此来判断对方是否真是一座蕴藏丰富的矿藏,而这正是地利优势的所在。 按照这样的安排,住在爱德华对面的樊瞳正好可以出面,他将通过面对面的交谈察言观色给出最为准确的判断,而借此机会刚好对爱德华随身携带的物品采取技术手段,而这便是吕律调所带领的技术小队将要实施的第二个行动,一旦这一目标得以实现,那么爱德华的价值就已经平抑了一半,接下来该如何深入挖掘出藏在他大脑里面的情报,那就得看樊瞳做出点推断了,当然那才是他所掌握的情报里面最有价值的部分了,而要得到这些精髓就不得不冒一点风险,这就需要总部甚至中央作最后的决断。 那名特工的动作很快,他在几秒钟的时间里就对画面进行了加工,而后他冲着吕律调举起了手,请求批准他采取下一步的行动。吕律调果断的点了点头,就见那名特工的手指轻轻一动,爱德华的监控画面当即就被切换过来,从这一刻起,爱德华的房间便不在监控之中了。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发生在樊瞳与爱德华之间的谈话就彻底的变成了一个秘密,没有人知道他们都谈了什么,也不会有人知道谈话的结果如何,甚至连是否有过这样的一次谈话都无法确定。 吕律调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心里默默的记住了这个节点,而后,她把视线投向了另外的两个人,他们正是两名随时候命的超级分析员,搜取it成分当中的数据是他们最为擅长的技术手段,任何一块硬盘哪怕是已经烧成了一块炭,他们也能够从中找出有用的东西来,这足以体现出他们的手艺是何等的精湛。从他们一踏进这间中控室开始目光就变得异常贪婪,当爱德华的身影在画面当中一出现,他们便不约而同的盯上了他手上的那张无事牌,用他们专业的眼光看“无事”实比有事更稀罕。 此时,一直蜷缩在客房角落里的樊瞳终于接到了行动的指令,于是从地上一跃而起迈步就来到了穿衣镜前,他简单的整理了一下衣服之后便悄悄的打开了房门,而后站在门口观察了片刻,他见左右通道里没有人经过,这才果断的迈步朝着对面的客房门走了过去。他大约只走几步远的距离眨眼间就来到了爱德华的客房门前。他没有抬手去按门铃,而是伸手从衣兜里掏出张无标无色的房卡来,就见他把那张房卡凑到感应门锁前一扫,就听咔嚓一声锁舌已然弹开了,他跟着轻轻一推房门便无声的打开了。 樊瞳毫不犹豫的闪身进了房间,随即反手将房门关闭,潜意识里的意念支配着他的感官,哪怕是在这短短的一瞬间也未得闲。就在他推门进入的客房的同时,他的皮肤上的毛孔便开始感知这房间里的温度,而他的嗅觉也开始下意识的吸入空气中的味素,在这两种不同方式的触摸下,他的神经不自觉的绷紧了,而与此同时他的视线也开始朝着房间里面投去,不想,令他颇为震惊的一幕映入了眼帘,他不由得愣了一下人也随之僵在了那里。 樊瞳首先看到的是披着被子坐在床头上的爱德华.布兰登,他注意到这个家伙的脸上现出了一种奇怪的神情,樊瞳颇感费解的想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怎么对这种悄然闯入自己客房的行径一点也不感到吃惊?他的这个念头刚一闪过另一个疑惑紧跟着产生了,原来,更让樊瞳感到大惑不解的是爱德华的眼中竟然流露出一种欣慰的神情,似乎自己的出现让这个叛逃特工有了某种近乎相见恨晚的感觉。樊瞳进得屋来第一眼看到的情形已经与他的预期完全不同,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事情,因为他嗅到的气味以及感知的室温都在隐隐的告诉他,这套客房里面还有另外一个人。 樊瞳焦躁的调开了自己的眼神,随即撒开了视线朝着各个角落里搜寻,潜意识里的提醒告诉自己这房间的某个角落里藏着一个人。可是他的目光沿着屋角墙壁也仅仅扫视了半圈有余,不期就与一双犀利的目光相遇了,这一意料之中的发现仍然令他颇感震惊,因为那个人的表现又与爱德华不同。樊瞳发现这个人的脸上尽是诧异与不懂,这种本该出现在房客脸上的表情,此刻无端的移植到了访客的眼中,这情形令樊瞳一下子陷于懵懂,他支楞着两手尴尬的站在了门口,或若走错了房间似的不知所措,而事实上,他这会儿的真实感受就像一个被捉赃在手的小偷。 现场的气氛变得尴尬而且凝重,每一个人都不约而同的追问道:这局面就究竟是因为什么样的由头而产生的呢?三个人面面相觑的僵在那里,冷场因同一个困惑所造成,但他们的脸上却滑稽的显露了出不一样的表情。樊瞳虽然看不见自己的面孔,但他心里却很清楚的知道,虽然白板还在但那上面必定备注了两个字:不懂!樊瞳不无沉重的想,难道是监控小组出了问题?莫非他们的监视画面里头看不见这屋里的真实情形?哦,别胡扯了,如果是这样的话,可就真的滑稽得过了份。 樊瞳不能够怀疑自己的同伴,那可是他依然生存的理由啊!樊瞳不由得转换了思路追问道:可是,怎么解释这间客房里面还藏着其他人呐?哦,别是这家伙成心制造假象故意在玩儿我吧!也许他此行的原本就是两个人?不对啊!看那人的表情就不像跟他是一伙的,如果这是一个圈套的话,那么看到猎物上钩他们就该是同样的反应才对啊!哦,还是先别刨根问底的分析原因了,暂且集中精力摆脱了眼前的困境再说吧! 樊瞳脑海当中疾如星火般的思考,却终究还是没能弄清楚原委,就在他打算放弃追讨转而应对眼前突变的时候,一直怪模怪样坐在床头上的爱德华.布兰登却在这时开口了。 第二章.狡兔蹬鹰(2) 40.2.2 中国 香港 嘉湖海逸大酒店 06:35 “看来,人终于到齐了,那么,我就替你们介绍一下吧!” 爱德华一改常态突然变得主动和善谈起来,似乎他原本就不是一个少言寡语的人,而他之所以表现得木讷只不过是因为时机未到而已,因此,当他看见樊瞳那张东方面孔的时候,就算他再读不懂那张“白板”上的内容,可还在心里还是引起了不小的震动。原来他想的却是:毕竟自己没有被中国拒之门外呀!如果再加上半分钟之前发生的事情,那么他此刻的感觉就更是春至凛冬温暖得不行了。 原来,就在樊瞳进门之前,一个身影翻过了阳台进入到了客厅里来,爱德华惊觉之际猛然发现,来人的手上露出了一段造型特殊的表链,那不正是中情局特殊颁发给有功之人的表彰之物嘛!樊瞳立时猛醒过来,于是无需对方开口便已得知这是“职员”的代理人终于出现了。由于香港的地理位置和历史渊源都极为特殊,因此中情局多通过代理人在此活动,当他见有西方面孔的人在进入自己的房间的时候,他便猜出了来人的出处,而这似乎证明了他未遭抛弃的处境,一时间爱德华的心里温暖如春。 但是所有的这一切他都没来得及细问,两位访客的脸上却都现出了惊诧的神情,这与他们初踏进门时所表现的信心满满大相径庭。爱德华这才明白,原来他们是赶集的撞了车,目的相同来历不同。这让如弃婴一般孤独无助的爱德华顿时觉得好感动,他是既得意又温暖一时享受得不行,竟然忘记了开口替两位访客消除疑虑打破僵局,一直到樊瞳的脸上现出了不耐烦的神色他这才醒悟过来,不过说来过程复杂其实耗时并不算长,但是一分钟不到的冷场也让人觉得竟如长夜一样漫长。 爱德华按捺不住终于开口结束了冷场,他的话顿时吸引了两位客人的目光,就见阳台门边上站着的那个人放下了矜持轻移脚步来到了沙发椅的跟前,他冲着樊瞳和爱德华礼貌的点了点头之后便翩然落座,一副很有教养的绅士派头。而站这边门口上的樊瞳也往前走了几步,摆出了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来,用以鼓励爱德华接着刚才的话头往下说。现在僵持的局面得到了缓解,可是整个注意力的焦点却集中到了爱德华的身上了。按说他才是应该保持沉默的那个人,而需要说明来历的本该是另外的两个人。 爱德华到了这个时候才忽然意识到,原来他对这两位神秘的访客了解的并不多,甚至连这二人姓字名谁都没搞清楚,可是他已然把话说出了口,因此再想推辞已经不可能,现在终于轮到他尴尬起来了,就见他张了张嘴又推了推眼镜随后晃了晃手里的“无事牌”,可还是不知该怎么替自己说过的话圆场,最后只得耸了耸肩无奈的说道: “那么,就请你们二位自我介绍一下吧!” 爱德华的话音刚一落,一股无名火便腾的在那二人的心头烧了起来,原本他们听了爱德华所讲的第一句话之后,还以为这房间里面的人全是他的朋友,谁料想这个家伙说话竟然这么不靠谱,他连来者何人都不清楚却竟敢信口胡说! 然而令爱德华意想不到的是,最先按捺不住的并不是站在门口的那个中国人,而是那个刚刚在沙发椅上落坐的西方人,就见他腾的一下从座椅上站起身,瞬间就把他的绅士派头丢到了一边,开口便是一通的质问,劈头盖脸的丝毫也不顾及爱德华的情面,就好像是在数落自己的奴仆一般。由于樊瞳的英语已经达到了很高的水准,因此他一字不落的听了个真真切切。原来,那个家伙竟然以东道主自居,口口声声的质问爱德华到港之前为何不经过他的批准,并且丝毫也不掩饰他军情六处的特工身份。 樊瞳话听到此心里多少有点谱了,但是一个疑团却始终都没有解开。他理解爱德华选中香港作为登陆地点的原因,就是看中了这里刚好是中情局的盲点,于情于理这是说得通的,可是他为何在面对军情六处的特工时还能表现的如此坦然?要知道前来造访的这二人可是来自两个完全不同的阵线呐!一个属于他下决心要背弃的黑暗之地,而另一个则来自于他要投奔的光明之源,细细想来,只有一个合情合理的答案可以解释原因,那便是说这个家伙看似脚踩两只船,实则却有诈降之嫌。 樊瞳的脑海里电光火石般的一闪,随即一个念头浮出了水面,他想:既然这个家伙的身上存在着这么大的疑点,那么对他处理决定肯定会斟酌再三,不管是拒绝还是接纳都不可能过于轻率,如此算来怎么也得等上十几天,但是有一件事情却是很关键,无论结果如何都是必须要做的,在这一点上不仅决心下的要果断,而且在具体实施方面也得抢时间,因为一旦环境有所改变,或许就再也没有现在这么好的有利条件了,真要到了那个时候后悔可就来不及了,倒是现在就动手才更为稳妥一点。 樊瞳心里想着手上丝毫也不敢怠慢,他一面用肩倚住墙挡住身后,一面倒背起右手盲点起手机的屏幕,这可算得上是一门了不起的功夫了,触摸屏可不比键盘好操作,单靠记忆是做不来的,但是面如白板的樊瞳就是擅长这种“小制作”,这得益于他平时的少言寡语和勤琢磨。现在,他眼睛看着那个来自军情六处的家伙情绪激动的大光其火,手上却快速的敲出了一条内容简短的信息出来,等到爱德华满脸愧疚的连连认错的时候,这条短信已经倏的一下发了出去。 这时,就见爱德华走到了那个人的身边附耳低语了几句,那个满腹牢骚的家伙终于不再抱怨,樊瞳一见心里不由得往下一沉,虽然他连一个字也没听见,但是从他们二人的表情上也猜出了几分。他推断爱德华一件对那个人作出了妥协,但是爱德华的兴趣显然还是在自己这一边,樊瞳注意到爱德华在低声交谈的同时,他的眼睛始终都盯着自己的脸,想必他很是担心不要因此而引起中国朋友的猜忌而导致翻脸,毕竟他冒险逃到香港来,目标还是奔着中国来的。 还好,樊瞳的脸仍是白板一块,爱德华此刻才稍稍放下了心,他在那个人的肩头上轻轻的拍了拍,用一只手握成拳头捶了捶自己的心,那意思是说:你尽管放心好了,我说过的话保证兑现。那个人用眼瞥了一下对面的樊瞳,颇为警觉的低声追问了一句: “你要保证这是独家新闻呀!” 爱德华给对方这么一问,不由得愣了一下,他显然事先并没有考虑到这一点,所以稍加思忖之后这才反应过来,他一连声的应道: “当然,当然,和爵士谈好的事怎么能改?况且,《卫报》也不是街头小报,二手的材料他们怎么能要?我保证绝对都是震撼性的猛料。” 爱德华所说的这几句话樊瞳可是听得真真切切,他当即从中掌握了两条重要的信息。其中之一便是明确了对面那个人的身份,心说原来他如此托大的原因竟是如此的简单。原来,大名鼎鼎的“爵士”可不是一般的人,他在香港的地位早有风传,曾经他在尖沙嘴上一跺脚,就连铜锣湾都跟着乱颤,而今虽然比不过当年了,但是由他经营的这块地盘上仍旧留着不少的残渣余孽,再加上他军情六处的背景,因此明里暗里都还是很有影响力的。 爱德华知道“爵士”此番在港岛的突然出现,其背后一定和“职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考虑到眼下的现实状况并不如想象的那般乐观,因此决定对原先制定好的计划稍加改变。原来,他蒙着被子蜷缩在床头苦思冥想的结果是:原来谈好的两家买主的表现都很差强人意,中国人表现得是那么的优柔寡断,自己都已经送上门来了,他们却连点热情劲都不给。而俄国人就更不用说了,都到了现在竟然连个人影都没看见,倒不如借助媒体施展一点小手段,先把自己炒热之后再作打算。 所以,爱德华的脑筋一转就把心计用在了“爵士”的身上,他想借助这个实力派的人物发力可以起到一举三得的好效果。首先,通过英国的著名媒体《卫报》透露出去一些“秘密”消息,足以表明这些情报都是真实可靠的,因为《卫报》本身就是一种信誉。其次,通过此举刚好可以引起全世界的注意,借此正好给中俄两国施加压力,逼迫他们尽快拿准主意。最后一点也很重要,借助“职员”的代理人联络媒体发布消息,足以证明自己的一切活动都是可控的,进而避免了不必要猜疑。 爱德华的脑筋不能说不好使,并且他的想法可算是真的很大胆,然而他毕竟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it男,却竟然想着要把三个特情组织玩儿得团团转,因此这招棋就算再好可用在这里也是有点悬,全只因他把一个复杂的事件想得太简单。殊不知中国一惯奉行的策略就是以不变应万变,从来也不会靠投机取巧去冒险闯关,所以,爱德华一出手就碰上了樊瞳这块“白板”,他一脸木讷的看着他主动张罗可就是无应言。反倒是那个英国佬表现得很兴奋,他不仅满口答应下来而且还很不放心,这多少安慰了一下爱德华那颗急切的心。 其实爱德华并不懂“爵士”的心,他此刻的热情也并非出自真心,原来,“爵士”一路冒险跟踪着黄芪这一伙人,几乎差一点就跟中国硬碰硬,只不过他步步紧跟却步步落空,到最后还被人家像轰乞丐一样的羞辱了一番,这个苦头吃得可是不轻松。所以,当“职员”摆出一副老大的派头“麻烦”他的时候,他的心思已然不在同一个阵营了,他看到的也是既得的那一点利益,所以只要自己不亏就行,才不管你美国老大是输是赢,于是他才满口答应马不停蹄的采取了行动。不想他刚一出场就碰上了中国同行,这口气他如何能咽得下去?所以便按捺不住发起了脾气。 不料,给他这么撒泼打滚的一闹爱德华首先沉不住气,他主动提议先通过英国媒体透露“秘密”,“爵士”立马就从中看出了利好的消息,于是,他连连追击跟这个美国“叛谍”砸死了这个主意,而他的真实打算却是先下饵后捕鱼。只要爱德华名义上成了一个叛逃的特工,并且又是首先投奔了英国媒体,那么,他就不愁后续诈出更多的东西。现在,各自都打好如意算盘的爱德华和“爵士”都把注意力转向了旁观的樊瞳,他们想着看看这出双簧演过之后中国同行会做何反应。 不料,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叮咚门铃打断了进程,爱德华跟“爵士”面面相觑不由得一愣,心想:不会是又有哪家特情闻到了腥味吧!那么接下来又会是怎样的情形呢?这二人急如星火般的开动了脑筋,一时间竟对门铃声没有任何的反应。 第二章.狡兔蹬鹰(3) 40.2.3 中国 香港 嘉湖海逸大酒店 06:40 叮咚!当门铃二次响起的时候,房间内的那两个人总算从错愕当中猛醒过来,他们警觉的瞪大了眼睛现出一副夸张的神情,他们大眼儿瞪小眼儿盯着对方竟无一人做出反应。最可笑的就是那位军情六处的特工,这位刚刚还在夸夸其谈的“爵士”此刻却一改他托大的作风,骤然间变得默不作声了。而爱德华更是如惊弓之鸟一般闻声色变,他手足无措的站在了屋子的中间不知该如何应对,一时间房间内的空气变得紧张起来,大有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之感。 樊瞳一见这场景不由得暗喜,心中暗道这情形正中自己下怀,原来在他的心中早有盘算,他压根儿就不想给那两个家伙仔细考虑的时间,因此他在心里念道:从现在开始就是我的主场时间,你们俩就别再这儿跟我猫儿狗儿的装什么洋蒜!这盘棋该怎么个走法我早有安排,你们只管做个架子陪我练练就好了。于是他毫不怠慢的采取了行动,就见他抬起手来冲着那两人做了个收声的动作,而后转身大声的回应道: “谁呀!有什么事吗?” 房门外面传来的声音很小也很轻,但是仍能勉强听清“客房服务”几个字,樊瞳回过身去冲着那二人轻松的一笑,而后点头示意爱德华赶紧过来开门。樊瞳的这一举动本在情理之中,而爱德华作为这套客房的主人也理应亲自处理这种事情,但是爱德华的表现却颇为谨慎,他冲着樊瞳连连摇头竟然拒绝过去开门。爱德华的过度反应着实令樊瞳感到吃惊,他不能理解的是这个中情局的特工竟然连个简单的伪装都做不成,他又是怎么被选中派来做卧底的呢? 就在樊瞳心中疑窦丛生的时候,倒是那位“爵士”做出了反应,就见他在爱德华的耳边低语了几声,而后冲着樊瞳微笑着点了下头,跟着便一扭头像个影子一样的飘向了阳台,樊瞳还没来得及开口挽留,那人的身影一晃已然翻过护栏没了踪影。樊瞳一见不由得暗中嘲弄道:这算什么盟友啊!连个情况都没搞清就先脚底抹油,哦,这个情况是否另有隐情呢?“爵士”的举动令樊瞳的疑虑加重,但他此刻却无暇多想,因为时间紧迫所以无暇耽搁,他必须按照计划处理好眼前的事情。 “爵士”这突然一走爱德华似乎就更加的没了主心骨,刚刚才获得的一点温暖到了此刻早已是水汽全无,他的处境不免又恢复成了冰房冷屋,他很无助的样子看着樊桐,那种表情让人觉得这个家伙的演技实在是不怎么高明。但是此刻樊瞳的重点却不在辨识真伪上头,他要抢占这个空档来实现自己的意图,在他看来眼前的这个家伙很快就会红得炙手可热,而像眼下这般被自己独家掌控的机会实在难得,或许一个小时之后就会发生重大改变,这完全取决于“爵士”的行动快慢。 于是,樊瞳迈步向前很快便来到了爱德华的近前,他抬起手来轻轻的拍了拍他单薄的肩,而后捋着他的双臂抓住了他的双乳,用一种近乎暧昧的口吻轻声安慰道: “别紧张,那只是一个客房服务员,你尽管放心,有我在,你不会没有人管。” 其实爱德华的心里非常清楚,来人绝非仅仅是客房服务那么简单,不然,“爵士”和樊瞳怎么能前后脚的跟进来呢?很显然此刻正有无数双眼睛正紧盯着自己,而其中也不乏有些人“不怀好意”。可眼下呢唯一留在他身边的只有这个中国人,虽然此时还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但毋庸置疑的是想留住自己是他的唯一目的。 爱德华在樊瞳的安慰之下迅速的恢复了自信,他相信眼下的香港已然是中国大陆的土地,因此只有跟定了中国特工才是最安全的,于是他用笃定的眼神回应着樊瞳,而后迈着坚定的脚步朝着门口走去。此时爱德华的全部注意力已经集中到了门外那个人的身上,恍然忘记了那块挂在他手腕上的“无事牌”已然不在他的手里,这可是他留在身边用来保命的东西,因此他才把它伪装成一个手把件搁在手边好寸步不离,可当他遇到真正走心思的事情时却还是不免忘记,这个逃不开的棋局就叫作算计。 此时那块“无事牌”已然攥在了樊瞳的手里,接下来他就要掂量着该怎样在不引起对方注意的前提下把它送出去,而这就要看他与门外的那名“服务员”之间配合的是否默契了,因为时间紧迫环境复杂局势敏感等诸多原因,这块“无事牌”还必须尽快的送还回去,因此樊瞳此刻的心情较之刚才要来得紧张一些。这时,已然走到门前的爱德华回头朝他投来一瞥,那举动像个孩子在征求大人的同意。樊瞳立时在白板一样的脸上写下笑容,他深知对方此刻最需要的就是鼓励。 门开启处现出了一张可人的笑脸来,爱德华见是一喜跟着一忧,随后便止不住的紧张起来,他僵硬的站在门口变得愈发的不自然了。原来,爱德华受到过中情局的系统培训,他被告知在单独外出执行任务的时候最要提防的有哪几种人,其中有老人、孩子和残疾人,而排在这几种人前面的正是漂亮的女人。正处在惊魂未定进退两难之中的爱德华先后接待了两个不速之客,他们无一不是门正牌硬的高级特工,可要是跟眼前的这个服务员比起来,他们恐怕就算不上什么了,或许这女人才是最危险的一个。 来人是一个三十上下的成熟女人,她身着一套传统风格的中式制服,丰满的身材被卡肩收腰的裁剪勾勒得愈加的玲珑,爱德华一眼望去便不由得心跳脸红,于是更不敢抬眼直视对方那妩媚又甜美的笑容了。他在心中连连警告着自己,女人越美下手越狠,真不敢想若是落入此人的手中下场该是如何啊!爱德华很是逆反的想法把他带入了歧途,直把一个很简单的应付过程拖延得过于迥长了。倒是那个服务员表现得很是老练,就见她依旧保持着甜甜的笑容柔声说道: “先生,为了答谢您的惠顾,酒店特意赠送您一瓶产的法国红酒。” 听了服务员的话爱德华这才注意到,原来,对方手上的那只方盘里确实有一瓶红酒,从那带有红色封印的标签上能够看出这就的价格不菲。爱德华刚一印证了那服务员的话,一记警钟便在心中敲响了。酒和女人常常结伴出现,这是最常见的潜在危险,中情局的教程当中把这称作“双美相伴”。爱德华的心里下意识的拒绝,因此他对服务员的好意没做积极的回应,这其实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作为正常的反应应当是:即使你不喜欢也不能拒绝,权当是给对方的一种安慰了,这才是有身份的表现。 然而,爱德华的过度敏感促使他表现出了过度的冷淡,那名服务员尴尬的站在门前,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伤害。此时,一直站在爱德华身后的樊瞳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轻轻的拍了怕爱德华的肩膀,既像是提醒又像是安慰的说道: “哦,八二年的波尔多红酒果然品质不凡,呵呵!多谢酒店的美意呀!这么好的东西却之不公啊!收下收下。” 樊瞳嘴上说着,他侧身上前将爱德华挤到了身后,自己则伸出手去接过了那盛着酒的托盘,于此同时,他将一张卷成卷儿的钞票塞到了服务员的手上。而后,他回身搭着爱德华的肩膀,边往房间里走边伏在他的耳边说道: “酒店这么慷慨大方的时候可是不多啊!我们怎么能拒绝这番好意呢?” 说这话他已然把爱德华带进了客厅,他顺手拉着爱德华的手腕往沙发前一带,迫使对方坐了下来,趁此机会他连盘带酒一起放到了茶几上,而后,他自己也在旁边的沙发椅上坐了下来,此时,那块短时间消失的“无事牌”重又挂在了爱德华的手腕上,但是此一块绝非彼一块,它可是用正正经经的太行山崖柏制成的无事牌,表面上满是瘤疤和火焰纹,儿在它的内部可是没有什么消息和机关隐藏着。 但是仍旧处在高度紧张状态中的爱德华并没有发现,此刻自己手上的这块“无事牌”与原先那块有什么不同,他的心思还停留在对那位美女服务员的判断上,所以,直到樊瞳将那瓶红酒砰的一声打开,而后又将那稠红的酒浆斟满了两只高脚杯的时候,他这才把思绪转移到了眼前的这个中国人的身上,于是,他伸手接过了樊瞳递过来的酒杯,匆匆的碰了一下之后赶忙问道: “请问,您是来自哪里,归属哪方,姓字名谁啊?” 樊瞳呵呵一笑没有马上回答,他举起酒杯来大口的喝了一口,这才平和的说道: “我是总参情总的樊瞳,爱德华.布兰登先生,幸会啦!” 爱德华一听到总参情总这几个字不由得心中一喜,他连忙跟着樊瞳的节奏也喝下一大口,已然顾不得曾经是多么的忌惮这瓶酒的真伪和初衷了。因为到了这会儿他才真的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叛逃特工。哦,妈的!阿瑟说得可是真准呐!中国人其实早就在注意我的一举一动了,只不过他们不想太过于盲动,隔岸观火和明察秋毫是他们的办事特征,直到他们把我的行踪都查得一干二净,且自认为把一切都已经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时候,他们就该出现啦!这种工作作风与中情局截然不同,看起来低调是种从胎里带来东西,单纯靠培训是教不会的,而我呢?示弱是我的本能,而装傻充愣则是我的专长,别看我是生瓜蛋一个,就算啥也不懂可也照样取胜,这不,一切已然尽在掌握中了。 就在爱德华与樊瞳举杯相庆准备商讨下一步行动的时候,在这间套房的门外,那个刚刚送过一瓶红酒的服务员正快步朝着地下楼层的中控室走去,在她的手上紧攥着那块刚刚从爱德华手腕上摘下来的“无事牌”,正是利用了刚才与樊瞳递接盘子和小费的机会,吕律调才将这块藏着重大情报的“无事牌”拿到了手中,同时也将一块赶制出来的太行崖柏的无事牌跟樊瞳做了交换,此刻,那块已经被掉包的冒牌货已然挂在了爱德华的手上,而她则必须赶制他发现之前尽快的把这块含量极高的“无事牌”研究出来。 第二章.狡兔蹬鹰(4) 40.2.4 印度洋 迪戈加西亚岛 美军基地 06:45 从下水道里冒出来的气味腐朽而且刺激,就像讨厌的苍蝇围着他转来转去,以致于他都不敢放松下来畅快的呼吸。缺氧很快就造成了如同溺水一般的压力,感觉就像是有人正拿着铁锹一锹一锹的把土铲起丢进坑里。此时仰卧在长条凳上真的就如同躺在棺材里,随着填土在胸口上不断的堆积,压抑、憋气让他越来越强烈的感觉到了窒息。终于,他被迫翻身坐了起来伸手解开领口大口大口的呼吸,不想,这样一来反让浑浊的潮气一股脑的呛进了肺里,他禁不住连声的咳嗽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干呕声惊动了守在门外的警卫,他们立时变得大惊失色起来,由于刚刚发生过的行刺事件,因此这个人的安全就成了安保的重点。惊恐的警卫误以为又出了什么意外,于是慌忙打开门朝里面张望起来。阿瑟一见赶忙忍住咳嗽带着眼泪鼻涕连连的摆手示意,警卫见“职员”还好好的一颗悬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于是小心翼翼的关了门走了出去。他们深知此时整座基地里最重要的就是这个人,因此,自他提议借用军官浴室暂时休息的那一刻起,这里就成了基地里最为重要的部门之一。 阿瑟掏出纸巾来揩净了脸上的污物,然后抬起头看着两侧成排的更衣柜,当即就明白了造成刚才那种恐怖错觉的原因,他禁不住打了个冷颤想道:是嘛!躺在长条凳上仰视那些高大的更衣柜,再闻着从浴室下水口冒出来的臭味,不做恶梦才怪呢!看来我这是躺在自己挑选的坟墓里啦!一想到这些阿瑟顿时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真的有了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加上刚刚发生过的行刺事件,阿瑟再一次真切的体会到了死神临近的感觉,比起在“凯迪凯蒂”餐馆发生的那一次,这一次的感觉尤其明显。 阿瑟忽然很想冲一个热水澡,但想想既缺少洗浴用具更没带换洗的衣物,于是只好作罢了,他想等熬过了今天之后一定要到“军人之家”去好好的享受享受,然后再打道回府当面向“深喉”也许总统汇报工作。阿瑟对即将到来的mh-370航班非常的期待,甚至连“女王殿”和“墨珠”的背叛都没能改变他成功的信念。原本这是需要花费时间去好好追查一番的,然而此刻阿瑟已经顾不上许多了,毕竟手大也捂不过天呐!他甚至连“两面镜”的处境都撒手不管了,全权交给盟友去代为照看。 “触角”还是很给力的嘛!阿瑟想起了他在临近浴室之前接到的那通电话来,虽然是远在大洋的另一头,但是罗素.布朗还是将他的触角伸到了这一头。当电话里罗素很老派的以谈论天气作为谈话开头时,阿瑟不禁想道:哦,这个家伙,哼哼!果然敏感呐!他是怎么猜到我已然身在迪戈加西亚群岛的呢?照此看来他的能量还是不小哇!原以为他只会报喜不报忧呢!阿瑟想着重新在长条凳上躺了下来,他望着管道纵横的屋顶,恍惚觉得像是看见了罗素无处不在的触角一样。 喔!能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力邀到此人加盟,呵呵!这真是我的运气啊!其实,渐渐意识到了自身势力颓危的阿瑟早已经开始心焦,而分身乏术的窘迫也一直给他造成着困扰,他在局里局外连一个朋友都找不到,因此他急于发展一个能干的可靠盟友。他知道来自中国的那一句老话:一棵篱笆三棵桩,一个好汉三个帮!就算他阿瑟是块好钢壳又能打几颗钉呢?所以,当他一想到“触角”的加盟心里就觉得暖融融的,再对比一下“牛仔”和“学者”的遭遇,他就更加觉得欣慰了。 再过几分钟f-22的双机编队就该从这座岛上起飞啦!阿瑟举起手来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他的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了“猛禽”跃空而起的雄姿来,随即想道:切断了通讯联络的mh-370在两架隐形战机的护送下飞行,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在了印度洋的上空,在外界的公众的眼中他们就像是被外星人掳走了似的,哦,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啊!这足以引起太多的遐想呀!但是,有谁会想到它会悄然降落在迪戈加西亚的美军基地呢?呵呵!这样高明的障眼法怕是只有我阿瑟才想得出啊! 阿瑟对于自己亲手打造的这出大戏充满了期待,这是被他排在首位的一等一的大事,眼下有关于它的一切都进展得非常顺利,很快,他翘首以待的“唐笛”就是他的笼中物了,一想到这些他就抑制不住的感到兴奋,仿佛一阵春风扑面而来,将他满身的疲倦尽数驱散。此刻不仅有被风走的也有随风而来的,爱德华.布兰登的影子就曾在这一瞬出现过,但是并未在他心里激起太多的涟漪,原本他投放出去的这颗小小的棋子,就是想放长线钓大鱼,在未见有大鱼咬钩之前他是不会投入更大的精力。 其实对于“两面镜”这个人他是绝对放心的,因为他的手上握有操纵这个人的“控制掣”。他就像只绞索一样套在爱德华的脖子上,随时随地都可以把绳套收紧。因此只要他同意,爱德华尽可以撒着欢儿的施展他的各项才艺,甚至可以跟着阿加西一起进行“揭秘”。但是阿瑟给他设立的底线也是很清楚的,那便是再怎么折腾也不能够伤害美国的利益,此外更有一点是非常明确的,只要阿瑟一声令下他就必须服从不得有半个不字。因此对于这项长线投资阿瑟的原则就是:蓄水养鱼从长计议。 可是,爱德华并非阿瑟手上握着的唯一王牌,并且这个“两面镜”也远不是最有潜力的那一张,其实,还有一张牌是阿瑟始终惦记着的,只是它暂时还不属于阿瑟,因此他一直没敢上手去摸。但是,自从他偷窥到牌面之后他便再也放不下了,他心里算计着该怎么样才能将其据为己有呢?正是由于他惦记上了别人的牌,由此他才惹祸上身差点把性命也搭上,但他并未因此而收手,而是一有闲暇就会开动脑筋瞎琢磨。现在,整个世界都将乱成一锅粥了,所以他觉得是该偷偷把那张牌扣下来的时候了。 说来奇怪,阿瑟刚一想到这件事他那一直浮动的心就转为了平静,对此他自己也说不清,或许,这才是需要动一番脑筋细细筹划的事情,他的心里怦然一动,异常冷静的提醒道:哦,说起来这件事才是重中之重啊!阿瑟所言不错,一直以来他都忙于前两件事情,一会儿考虑着何时该派遣“两面镜”一会儿琢磨着该怎么劫持mh-370,然而,面对如何抓住那个人的把柄他却始终没有个准谱,其实他在心里一直都在偷偷的犯着嘀咕,真的能够相信这样一个人吗?他可是来自中国军方情报局的人呐! 阿瑟从来也没有亲口说出过这个人的名字,但是舒展这两个字却早已经深深的烙印在了他的脑海当中,当楚欣第一次向他证实确有其人的时候,他的第一感受竟然跟丢了钱包似的。那本该是等着我去挖掘的财富啊!可是却让别人捷足先登了。他懊悔的差一点就要开口责备楚欣了,但最终还是忍住没有让情绪顺嘴流露,转而却委婉的赞了一句:“四分卫”总算做了一件靠谱的事情!但在他的心里却由此确立了挖人的决心,他要尽快查明此人的来历,评估判断之后将其据为己有。 阿瑟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采取了行动,他派出了自己最得力的特工,那个有着“坏小子”之称的聪明家伙,科林接受任务之后当即就开展了背景调查等一系列的基础工作。“坏小子”在巴黎的调查效果果然很显著,在他上报的材料里清楚的写明了舒展的履历背景和工作特征。原来,舒展这个家伙一直在欧洲从事商业活动,其中的很多项投资都小有成就,这多多少少反映出他是一个脑系很发达的家伙,并且智商和情商的指标都位于高端数,而最让阿瑟感兴趣的则是他特别青睐于西方生活的价值取向。 这不就妥了嘛!阿瑟读了科林的报告之后心里当时就有了谱,他暗自嘀咕道:有了这样的爱好也就有了共事的基础,更何况他此前就已经是“牛仔”的人了,而今“牛仔”已然殡天,他当然要再投新主另觅靠山,这是个有市场有需求的事情,办好了就是个双赢的结果,只是这个便宜却让“四分卫”给抢了个先手,嗯!如果不将此人收归帐中,那么在自己和“四分卫”之间就是个此消彼长的事情,如此一来,日后势必会影响到双方实力的比重,说不定这个舒展就是压倒我的最后那一棵稻草呢! 或许是因为受到了一帆风顺的鼓舞,或许是再次遭受暗杀的警醒,阿瑟在这个时候突然想起了舒展这个人来,那是他原本要在稍晚一些才要着手去做的事情,然而现在的形势却催促着他非马上动手不行。嗯!等我拿住了“唐笛”再收拢了“暗香”,整个特情世界都会景仰,如果“两面镜”在这个时候开始曝光,那么,这一进一出就形成了表面上的平衡,这样一来,虽然世界会为之哗然但是格局却不会发生混乱,表面看来该叛变的叛变该收编的收编,历来都是如此演变,而实际上却不尽然。 阿瑟不是一个好高骛远的人,但是对于成功的追求始终没有改变,他在自己设计好的这盘棋局里面尽显出了贪婪。如不趁此机会削弱“四分卫”的势力那岂不是浪费了大好的时光?他从眼看就要到手的胜利当中看到了消灭政敌的希望,向来都是对内对外做通盘考虑的阿瑟不失时机的瞄准了舒展,他决定要在这个关键时刻果断出手,借助纷乱的国际局势将这块真金藏进自己的衣兜,并且还要装成无辜状好似放屁瞅别人一样,让这支杀手锏悄然深藏,直到需要他的时候再拿出来发挥能量。 阿瑟想到这里便开始盘算起策动舒展叛逃的时机了。他想:在做出具体的行动计划之前还必须先完成另外一件事情,那便是通过楚欣向舒展伸出橄榄枝,如果不明确的向对方挑明这一层关系,那么所有的想法都只是一厢情愿的期许。可是,谁知道那个家伙会不会也像自己这么果断的拿定主意呢?而一旦他以为自己奇货可居,哼哼!再因此而讨价还价的吹起了牛皮,那么一来,楚欣的处境可就危险啦!一个暴露了身份的中情局卧底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阿瑟想着想着忽然感觉浑身发凉,不知道是因为室温下降还是因为心情紧张,总之他越来越难以忍受这里的一切了,于是他裹紧了风衣坐起身来打算要给自己换个地方,就在这时他猛然想起,如此仓促的决定是不是有点草率的嫌疑?不行,在决定采取行动之前还得再做一番缜密的调查才行。阿瑟忽然想起最终让自己确认舒展品行的是他的商业才能,而他在欧洲获得最多合同的合作方却是中情局的密友,嗯!sala saby集团的总裁佩珀.盖伊近来正跟中国打得火热,找他的手下查证一下合同的真伪还是很能说明问题的。 阿瑟想着迅速的掏出了手机,他轻车熟路的揿下了科林的号码,而后将手机按在了耳边。 哈欠!守在门口的两名警卫听见了声如裂帛一般的喷嚏声,他们紧张的对视了一眼之后站在了原地,他们渐渐的习惯了这个大人物的小毛病,他的咳嗽也好喷嚏也罢至少传递着一个消息,“职员”阿瑟.麦肯奇还活着。 第二章.狡兔蹬鹰(5) 40.2.5 中国 香港 嘉湖海逸大酒店 06:50 望着对面那杯未动一口的红酒,樊瞳的白脸上面微微的泛起了一层红色,他把手上的空酒杯轻轻的放在了茶几上,随手又抄起了那只包装精美的酒瓶给自己满满的斟上了第三杯,而后照例端起杯来凑近鼻子闻了闻,脸上随即现出了很是陶醉的神情。虽然他看似轻松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实际上他的心里却是充满了焦虑,他想:如果不能让那个家伙尽快干掉那杯红酒的话,那么也就甭想让他开口说话了,想不到今天遇见的这个家伙真是太难沟通了! 原来,自从“爵士”闻声溜走,樊瞳则趁机将调了包的“无事牌”交给吕律调之后,他们便关起门来围着那瓶波尔多红酒坐到了一起,樊瞳一改往日汤水不进的死性劲儿变得既主动又话多,他一句跟一句的和对方唠起了嗑,可不想那个爱德华却像个封了嘴的泥胎一样,任凭樊瞳再怎么劝可他就是不肯喝。樊瞳的心中不由得腾起了怒火,但他很快便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转而推敲起造成他这般态度的原因来。哦,这家伙到底是怎么了?是什么原因让他变得如此谨慎的呢?难道说他在害怕什么吗? 但是他苦想了半天之后仍旧找不出答案来,樊瞳快被爱德华半死不活的样子给逼疯了,本来留给他的时间就不多,谁知偏又赶上一个比自己还要死性的家伙,任凭你怎么跟他套近乎,可他就是汤水就不活。樊瞳表面上不露声色的自斟自饮着,而实际上早就急出了一身的大汗来,此时此刻他与爱德华的脸色调了一个个,他这边是喝得又急想的又多,一张白脸上面已经是红扑扑粉嘟嘟的了,而那张不动声色毫无表情的白板却挂在了爱德华的脸上了。 樊瞳心急火燎的灌下了第三杯酒之后,他似乎再也压不住心头的火了,就见他把酒杯往茶几上猛的一搁,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他深知自己性格当中的弱点,一般情况下他可以冷静得不露声色,但是一但他控制不住爆发出来那就是一发不可收拾。樊瞳被伤痛和心病困扰着,此时正是他平生以来最低潮的时候,他的控制力也因此而变得极度薄弱。但是,就在他的情绪闸门即将打开的这一刻,坚守在心底的意念发出了警告:现在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当心一时不忍满盘皆输啊! 樊瞳的脑海当中仿佛有雷电闪过,一声霹雳将他的冲动戛然止住,可是酒杯已经被他重重的蹲在茶几上了,他传递出来的信息非常的清楚:我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你到底是想说还是不想说?这个举动就好像是泼出去的水一样,再想收回已经来不及了。可是樊瞳还是决定要采取行动,他想:只要水没沾地就得想办法接住,虽然反感之意已经传出,但是针对的目标却还可以调整的,况且,顺水推舟逢场作戏历来就是特情中惯用的把戏,因此,只要把目标稍做转移就可将漏洞补齐。 樊瞳的心思本来就很缜密,并且动起心思来就更是快得出奇,这是他从胎里带来的天资和才艺,常人与之较量确实无法匹敌,即使是处在情绪的低潮期他的脑筋也比常人转的急。此刻他不仅尽力寻找弥补的方向,同时还在提醒自己注意:演技的表现方式一定要有所讲究,不然就达不到预期的效果,这就好像是路遇险情紧急刹车一样,刹得过猛就会导致翻车倾覆,只有适当减速再配合转向才能平安的化解险情,因此,避免力度不及和防止反应过度是第一要素,而除此之外呢?还要看看自己的运气! 不管樊瞳的内心搏杀有多么激烈,也不管他是如何做出的冒险决定,总之他最终表现出来的情绪既合情又合理,单就这一点而言樊不得不赞一句:瞳果有才气!就见他带着满脸的怒容伸手从怀中掏出工作证,只见那黑底银盾的皮面在灯光下面一闪,随手便啪的一声狠狠的摔在了茶几上。他跟本不顾杯子震得叮当乱响,跟着就往椅子背上重重的一倚,随后又愣愣的翘起了二郎腿来。这时候的樊瞳就跟个煞星一模一样,他耷拉着眼皮满眼的凶光,却看也不看爱德华一眼,只管吭哧吭哧的喘着粗气。 爱德华被这突如其来的暴躁举动吓了一跳,他战战兢兢的伸出手去拿起那本工作证来打开一看,立时,脑子里嗡的一声像发了大水一样,他吃惊的几乎叫出了声来。总参…没等他看完证件上的全部内容就吓得失手丢在茶几上。樊瞳一直在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此刻见他大惊失色的表情不由得暗自高兴,心说效果还算不错,毕竟掩盖住了自己的情绪波动,如果再增加点压力的话是否能更进一步?或许可以趁机揭开心底的疙瘩也说不定哦! “怎么了?难道你偷偷摸摸的跑来香港不是要见我们的吗?现在我不是来了吗?你干嘛要害怕成这个样子呢?” 樊瞳一见自己顺风转舵果然找准了方向,于是趁势追问起来以便加强效果。不料,经他这么一追问却将爱德华逼近了墙角,现在,轮到爱德华脸上的白板更新版面了。原来,爱德华初受惊吓时几乎是万念俱灰,但是给樊瞳这么一逼便不由得恼羞成怒起来,他想:这么简单的问题你还有脸问呐!不知道这里早就被摄像镜头监控啦!你这么大大咧咧的发脾气,完全不像是一个职业特工嘛!中国特情单位都没人了吗?派你这个愣头青来不是要我的命嘛! 此刻的爱德华就如同一只逼急了的兔子一样,当他面临绝境的时候也要开始咬人了。就见他抄起面前的酒杯来仰起脖子便喝了个干净,跟着也像樊瞳那样重重的往茶几上面一蹲,心想:已经这样了,不如就破罐儿破摔吧!于是,他冲着樊瞳挑了挑眉眼示意对方往天花和墙壁上面看,跟着便急扯白脸的说道: “说、说、说,你到底想让我说什么呀!这儿到处都是监控镜头你知道嘛!连装模作样制造假象都不懂啊!你到底是不是干这一行的呀!” 爱德华的反应令樊瞳惊喜,他禁不住面露喜色想要安慰对方几句,不料,爱德华一见对方面露迁就之色便以为已经切中了对方的要害,于是不依不饶的说道: “别跟我说你是干政工的好嘛!也别指望你能给我洗脑,要说就说说你们是怎么想的,别跟我兜圈子绕弯子好不好!我来这里算得上是千里迢迢,如果你们想说对我根本就不感兴趣那就尽早,不是我在这儿夸下海口,只要我抖露出一点料来就够你们消受的,别到时候再改主意可是没有后悔药。” 这爱德华连珠炮式的一通猛轰确实让樊瞳很吃惊,他想:也难怪呀!他要真是一个闷葫芦又怎么可能被派来诈降的呢?想必他是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特殊才能啊!这很好呀!我费了半天劲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啊!樊瞳心中暗喜却还是耐着性子等爱德华把性子使足,然后这才呵呵一笑说道: “啊哈!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呀!你别介意我这么说,你这才叫作业余!就算这里有再多的监控镜头,那也是在我们的监控之下,有一点你别忘了,香港是中国的领土。” 樊瞳的这几句话说得可是心平气和,但是他在爱德华心里造成的冲击却远远超过了他刚才激烈的举动,他清楚的向对方表明了中方的自信和决心。爱德华听完樊瞳的回答立时就变得轻松下来,好像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一样,原来,他很担心自己与中方人员的接触被“职员”全程监控,那样的话他就失去了很多的主动性,原本他是给自己设定了许多个选项的,也就是向那句老话所说的“将在外君另有所不受”,如果身后老是背着一双阿瑟的眼睛,那不仅会让他感觉不舒服,同时也让他失去了很多的灵活性。 爱德华确实是一个技术型的特工,但是他的隐性才能也的确具有更大的杀伤性,归根基地是他拥有不为人知的野心,甚至连他自己也未必得知,但是一有条件允许他发挥,即刻就能够点燃他的灵性,进而干出意想不到的事情来,这是“职员”所不知的情形,而眼下他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在依照本能循着惯性而行,真的没人能够预想到这个爱德华.布兰登将会成为撼动整个世界的一个人,在接下来的几天中他仍旧是那个有一点胆小、青涩和爱冲动的中情局特工,随着触点时间的临近一个爆炸性的新闻正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偷偷的酝酿着。 樊瞳很是老练的安抚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他想:在上级做出是否接受他的决定之前最好先听听他叛逃的初衷,大凡这样的人都不外乎为了以下几个原因才会做出这种出格的事情,其一是因为理想和世界观的冲突,其二是因为感情和女人的因素,再不就是受到了迫害或者面临威胁等等。如果他也如此这般的落入俗套的话,那么,这个家伙的诚意就很受怀疑了,除非他能够讲出一个不一样的理由来,好让我们相信他的叛逃的确是与众不同,否则的话,嘿嘿… 其实,在樊瞳的心里还藏着另外一种可能,在他看来这个家伙的叛逃或许是真,但不管他的叛逃原因为何,单就爱德华这个人的价值来看其实也不过就是个鸡肋而已,啃不啃的没啥意思。如果因他而造成了与美俄之间的紧张关系,那可是得不偿失的事情,况且,眼下的美俄之间争斗得正凶,中国乐得隔岸观火趁机做好自己的事情,因此犯不着为了这样一个惹事精而引火烧身,倒不如把这块烫手的山芋拱手相送,让他在美俄之间泛滥滋生。樊瞳想罢收了脸上的笑容,循循善诱的跟爱德华聊起了家常。 第二章.狡兔蹬鹰(6) 40.2.6 中国 香港 嘉湖海逸大酒店 06:55 一双灵巧的手将一小块淡灰色的绒布麻利的铺在了桌案上,而后又仔细的将它的四角抻平,就像在欣赏价值连城的珍宝之前要做的那样。在她的手边放着一张酒店客房里常见的托盘,在盘子的中间平躺着的正是那块樊瞳从爱德华手腕上掉包得来的“无字牌”。吕律调小心翼翼的将它拿起,认真的端详起它满是瘤疤的表层和圆润光滑的棱角,她发现这块高油性的雅柏手牌已经被摩挲得跟一块温润的玉相仿,攥着粘手摸着滑溜仿佛已经有了灵性一样。 她将这块“无事牌”略微举起对着拉近的台灯仔细的端详,油膜构成的涂层像镜子面一样的折射出光来,一闪一闪的刺激着她的眼睛,恍惚间觉得它似乎有话要讲。吕律调若有所思的将它在掌心上放平,然后饶有兴致的观察起反光下面的纹理来,她注意到那一团一团的火焰纹真的就像烧着了一样,随着掌心的倾斜一跳一跳的跃动着,隐约散发出一种木炭灼烧的香味来。吕律调受到这股香气的感染禁不住沉浸在自然与雕琢的氛围之中,竟然被那奇妙的微观景象陶醉了。 虽然吕律调也已经三十挂零了,但是她的内心世界里却充满着浪漫的情结,她就像一个长不大的女童总是幻想着那些神奇的事情,仿佛儿时的那些憧憬真的有可能发生,而眼前的这种奇妙景象刚好钩起了他的幻想,一时间他仿佛已经身临其境。他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见到陈墨了,自从在海上匆匆见过一面之后,就再也没有看过他的身影,这让暗恋之中的吕律调时不时的就会衍生出奇思妙想,每当她孤枕难眠的时候也免不了望眼欲穿的期待着,因此重逢的情景便会常常的出现在她的梦境里。 就这样,灯光下的牌面上所显现出来的幻像与她此时此刻的心情发生了碰撞,竟然对她的思路产生了影响,吕律调的注意力不自觉的随着心思的导引飘向了远方,有那么一瞬她似乎忘记了自己肩负着的重担,反而沉湎于儿女情长,她在不经意间开始走神了。虽然在昏暗的光下面看不出她的神情有和异样,但是战友们期待的目光里还是流露出了疑惑和不安来。不错,她出神的端详耗时的确有些过长,这让当初对它产生兴趣的战友们开始担心,这块牌牌儿是否真的有什么不一样。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但给吕律调的感觉却是异常的漫长,这是一种非常复杂的心理现象,即使是像吕律调这样的特殊人物也照例会发生,因此,她不可避免的陷入到了情感的漩涡之中,她的心被那奇妙的花纹牵动着一圈一圈的旋转着,沉得越来越深。恍惚间在那循环往复的漩涡中间出现了一条细细的断痕,它像一道天堑阻断了飘远的思绪,进而迫使她神游的脚步停了下来。吕律调从沉思当中骤然惊醒,她猛然间在穿绳的小孔旁边发现了一条细细的裂缝。 哦,这块小牌牌儿里果然有大文章啊!吕律调暗自惊叫了一句,她猛然从沉醉当中清醒过来。于是她迅速的把那块“无事牌”平放在绒布上面,然后伸手从工具盒里取出一只专用的放大镜夹在右眼上,此刻那道细细的裂纹便清晰的显现在她的视野当中了。透过数倍放大之后的“无字牌”呈现出了肉眼所看不到的粗糙表层,而放大之后的那道裂缝也暴露出了真容,原来,那是由拴绳空处开始的一条缝隙,它将这块小木牌分成了上下两个部分。 吕律调抬手将放大镜上方的探视灯揿亮,一束米粒大小的白光立即照射出来,刚刚好与放大镜的视线聚焦在了一个点。这一回吕律调终于看清了这块“无事牌”上的奥妙,原来它所有的秘密全都集中在这块小木牌的穿绳孔上了。经过仔细的观察之后吕律调发现,除了那条细缝紧切着边缘穿孔而过之外,在小孔的里面木牌的厚度中央还隐藏着一个微小的金属十字,吕律调经过初步分析认定这是一只微型螺栓的拴头,小木牌正是依靠它才合二为一的,如果拔出这只螺栓那么小木牌就会自动分成两半。 吕律调看清了原委之后便立即采取了行动,她麻利的从工具箱里取出了一把很小很细的镊子,而后借住着放大镜的帮助用镊子小心的夹住了那个十字,接着一圈一圈的慢慢旋动起来,很快,那只微小的十字螺栓就从拴绳孔里一点一点的退了出来,最后它终于被吕律调用镊子轻轻的取了出来。吕律调将那只小小的螺栓仔细的放在了玻璃器皿里,而后两手轻按木牌的两头用大拇指轻轻的一错,只见那条细小的裂缝一下子裂开,小木牌随即分成了上下两半。 随着“无事牌”被打开吕律调的心里骤然一松,同时他也听到了周围战友们的惊叹声,这时她才发现在这块分成两半的“无事牌”里躺着一只精巧的u盘。哦,这就对了嘛!吕律调终于也跟着松了一口气,随即想道:想必爱德华随身携带的大部分秘密都存在这只u盘里了吧!事已至此,此后的工作重心就将转移给那两名等候多时的it专家了,他们跃跃欲试的站起身满眼都是按捺不住的兴奋。吕律调更是不敢怠慢,因为接下来的重点就是争取时间,于是她利落的拈起那只u盘转手交给了那两个人。 两名专家拿了u盘转身离去了,他们的身影飘忽着隐在了昏暗的房间。到了这会儿吕律调才真正的放松下来,她长长的舒了口气往椅背上面一靠微微合上了双眼。原来,刚才她的神志飘移远远的离开了控制范围,险一险就耽误了工作的正常进展,而那一刻虽然短暂却令她流连忘返,她以为既然不能在现实当中厮守相伴,那就让我们在意境当中做个神游的伙伴吧!因此,当紧急时刻稍一得过她便迫不及待的合上了双眼,她希望能够重新找回刚才的那番意境来,好与他做一回隔空交谈。 中国香港 驻港部队营区 守卫在营门前的卫兵隔着老远就看清了那两辆车上的特殊牌照,所以他们未加阻拦便抬杆放行,两辆汽车速度未减一路狂飚的驶进了营门,它们一前一后的停在了司令部的大楼门前。前面那辆车的大灯一灭车门一开从车里钻出一个人来,此人中等身材生得黝黑敦实好似钟馗一般。只见他在台阶上面一站回头等候后面那两车里的人,但就是这么一站就已经是不怒自威了,从上到下都透着一股威严,原来不是别人,正是即将执掌公安部的大员,“版主”滕贤。 这时,就见后面那辆车的车门一开,随即便现出一个矫健挺拔的身影来,从他那英姿勃发的面容上看,很容易就能将他辨认出他,不错,如此锐气逼人的除了“明箭”陈墨还能有谁?此刻陈墨虽然下得车来可他并不离开,而是手搭车顶往车旁一站两眼炯炯有神的警戒着周边。虽然此刻他人在驻港部队的营区里面,但他仍旧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原来他早已经养成了随时随地都保持高度警惕的职业习惯,再加上特情三总部最重要的首长此刻就在身边,因此他无论如何也放松不下来。 谈闻依旧坐在车里没有马上起身,他的思绪被一个困惑难解的问题纠缠着,一时还不能够很顺畅的做出决断。因为,到现在为止那个叛逃到香港来的中情局特工也未显露出丝毫的破绽,同时他的价值也未得到充分的体现,因此不好决定该拿他怎么办!令谈闻颇感压力的是,像他这样一个人看似块肥肉送到了嘴边,可是只要咬上一口就得替整个餐馆的食客买单,原因是爱德华.布兰登牵动了太多方的视线,此人尚未显形之际便已经成为多方焦点,中美俄甚至港台都加入了暗战,因此这个家伙绝不容小看。 但是,纷乱复杂的形势总归还是得以理顺,而且破解僵局的工作也终于有了进展,就在刚才,吕律调的技术小组传来了消息,她们已经掌握了爱德华的情报藏匿点,此刻正在集中精力进行技术攻关,相信她们很快就能将难题破解出来。与此同时,樊瞳也已经成功的化解了爱德华的戒心,此刻他正在与那位惊弓之鸟做着“倾心的交谈”。因此用不了多少时间,从这两个方面就会有好消息传来,而他们提供的情报必定会为谈闻的决断提供最有价值的参考。 不仅如此,“主编”商苑也在另一条线上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他已经成功的与“背影”建立了一条直接的联络热线,通过这条热线可以实现有效的沟通和避免不必要的误判,眼下的形势可以说是乌云尽散晴天尽显,但是谈闻却还是高兴不起来,在他看来,仅仅凭借这些条件还不能做出有把握的决断,而现实却是他的手上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此刻它们更像是攥在手里的沙子,握得越紧沙子就会流失得越快,因此他的心里就好像坠上了一大块铅。 此时守候在车旁的陈墨就像是无声的提醒,他促使谈闻将满腹的心事暂且放在一边。谈闻想道:是啊!大风大浪都闯过来啦!难道这小阴沟还难得倒我?看看这个年轻人吧!他单人独骑都敢闯敌阵,在他的眼里恐怕从来就没有过难。想罢,他毅然决然的站起了身,头一低便钻出了车门。谈闻和等候在台阶上的滕贤对视了一下眼神,便迈开大步往大楼里走去了,他们错身而过的时候并不交谈,但是谈闻所承受的压力已被滕贤了然,就这样他们一前一后的往前走,踏着相同的节奏肩并着肩。 嗡… 谈闻的脚步刚一踏进大门,他的手机便发出了连续的蜂鸣声,谈闻停住了脚步略略的停顿了片刻,这才伸出手去接通了电话。滕贤和陈墨对视了一下眼神,然后很知趣的转过了身,他们双双退到了门外,顺手关闭了两扇大门。他们知道这是一个非常紧张的时刻,因此没有一个人出声,但凡在做出重大决定的时候,重担往往是压在一个人肩上的,这是时代赋予这个人的重要使命,即使旁人有心也无力分担,所以,滕贤和陈墨只能用他们默默的关注给与谈闻无声的支援。 谈闻手持着电话平静的听着那一头的汇报,他始终都未发一言,此刻倾听是他唯一要做的事情,而后的事情就得由他一个人去完成。他清楚这是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哪怕他难负其重也得一力担承,因此他保持着异常的冷静,专心的倾听电话里的声音。打来电话的是吕律调,她的小组工作得卓有成效,“无事牌”里的秘密尽数破解,其中有些确实是第一次知道,但是除此之外的内容价值并不太高,至少从她们了解的程度上分析,这块“无事牌”里的水分只多不少。 接下来是樊瞳的声音,他已经巧妙的将复原的“无事牌”还给了爱德华,当然是再做一次调包,在安抚了对方之后他暂时脱身出来,借机把“谈话”的内容向领导汇报。樊瞳的感觉基本上等同于吕律调,爱德华给他的感觉就跟一块鸡肋相仿,从他的身上无法获取更多的情报。谈闻像根木桩似的站在大厅的门口,通话的整个过程里他沉默不语,此时他心里的天平逐渐的趋于平衡。樊吕二人的情报给了他拍板的决心,这已经是他能够维持的最大的耐心了。 大门朝着两侧打开的时候,滕贤和陈墨迅速的转过身,这个时候他们所看到的谈闻已经是焕然一新,他的脸上第一次现出了轻松的表情,连脚步也开始变得轻盈。滕贤很理解的点了点头,他知道谈闻已将难题甩在了身后,于是上前跟谈闻握了握手,无言的笑了笑之后竟自迈步往里走了。谈闻则走到了陈墨的面前,他拍了拍陈墨的肩头然后转身看着滕贤的背影忽然说道: “走吧!我们三个喝一点小酒,今晚…呵呵!正是喝酒的好时候。” 第三章.撼世揭秘(1) 40.3.1 中国 香港 嘉湖海逸大酒店 07:00 爱德华觉得浑身发冷,这是那个中国人离开之后突然产生的感觉,仿佛刚刚洗完热水澡还没等到头发干透就给冷风抽了一样,他头痛欲裂两手发抖,于是又重新裹上被子蜷缩在床头,他的两眼失神目光像惧怕瘟神一样的在房间里游走,但就是不敢往茶几上面瞅,原来,那儿放着那块他从不离手的那“无事牌”,但此刻他再也不想去碰它了,因为,他从崖柏的特殊香气当中嗅出了另外的一种味道,正是这个原因才让他像只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一下子失去了活力,又如同被抽了筋的芹菜梗一样再也打不起精神,但他好歹还能保持住清醒的意识,没有被一棒子打晕更没有彻底的崩溃。 爱德华之所以能够成为中情局的一名专业特工,并且还能被苛刻挑剔的“职员”看中,这其中是有一定的道理的,虽说欺诈蒙骗现拙藏奸这一类特工专用的伎俩无一不是他的短板,可是在专业性很强的一些细微之处他却是异常的敏感。就在刚才当樊瞳告辞走了之后他再次沉静下来的时候,他便开始觉察出在某个不经意之处存在着危险的苗头。这是浮躁过去之后出现的本能反应,完全产生于下意识才有的警醒。当爱德华习惯的用手去抚摸那块“无事牌”的光滑表层的时候,他擅摸键盘的手指猛然发觉那道细细的裂缝似乎变得明显了许多。 爱德华的心不由得一动,他赶忙从手腕上取下那块牌牌拿在手上,然后凑到了灯光近前仔细的打量,经过了一番细致入微的观察之后他断定,这块“无事牌”已经被人动过了,现在的这块“无事牌”变得名副其实了,它的的确确已经无事可做了。爱德华的脑海当中旋即回放起了之前所发生过的事情,其中所有可能与它发生触碰的机会都逐一的在他的眼前重放定格。于是,在所有与之有所关联的画面当中唯一出现的身影就是樊瞳。当樊瞳拉着爱德华手的情景再次出现在他的脑海中的时候,他立时就像给冰冷的雨水浇透了一样,从里到外都感觉到冷。 爱德华清楚的意识到了自己的所有秘密已经全部都给中国人盗走了,那一刻冷风扑面浑身发抖,仿佛头顶上方出现了局部霜降一样,他感觉自己的头发胡须甚至连眉毛都被骤降的气温冻结住了,根根直立着好像刺猬一样。他无法想象自己为了提高身价而精心准备的大量情报转眼之间就全都便意中国人了,而接下来他这个丢失了筹码的叛谍又该如何才能把这出叛逃的大戏演下去呢?刚刚才从孤独无助当中挣脱出来的爱德华忽然开始留恋起孤独的感觉来,他觉得还是一个人做事更好一些,至少不必劳神费力的担心会上当受骗。 爱德华深深陷入了痛苦的怨恨当中,在他的眼中无论是打着盟友的旗号声称是来帮忙的,还是以招降当幌子借口来谈条件的,总之他们都是别有用心的,跟着这伙人混在一起就算再多长几个心眼儿也是不够用的,爱德华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能力来了,而让他最为痛恨的当属“职员”了。说什么到时候就会有人接应?还说什么事先全都安排好了?看看中国人是怎么接应的吧!他们把用得着的东西全都一股脑的拿走了,只丢下我一个人不理不睬的,再看看英国人是怎么提供帮助的,“爵士”是代表你出面的对吧!怎么一有事情他就先溜走了呢? 爱德华越想就越是觉得气愤,他感觉在这整个的叛逃计划当中就只有他一个人在战斗。哼!到现在为止只有我冲在了最前头,而其他的所有人似乎都只是摆设,而所有的环节也都仿佛是在释放烟幕,没有任何人给我提供真正的支援与配合,现在怎么看都觉得这是一次真的叛逃行动!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职员”他为何不早说呢?想到这里的时候爱德华便止不住的哀叹起来:现在让我又拿什么去打动人家呢?手里没有了硬通货又有谁肯收留我?于是,他禁不住咬牙切齿的想道:哼哼!看起来,这是在逼着我使出我的撒手锏呐! 爱德华的心中腾的冒起了一股无名的怒火,他的两眼也随之发出一道阴险的光来,正是受到了这种心理暗示的影响,爱德华的神情顿时一怔,随即便楞在了那里。这时,有一个声音忽然高叫道:既然已经走投无路了,不如就给他来一个破釜沉舟吧!原来,有个一直以来就隐藏在他心里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它就想一个黑衣人一样悄悄的现身了。正是这个元神一样的意念大声的喊出了他心底的呼声,到了这会儿爱德华似乎也才猛醒:原来自己是可以成为另外一个人的! 爱德华暗藏的野心急速的膨胀起来,它化身成了他性格当中的另一面悄然出现,就在这个敏感而特殊的时刻里它悄然侵入到了他的意识当中,而原本他性格当中的这方面特点并不突显,长久以来也仅仅是占据着很小的一块空间,由此他的性格才被定格成为:谨慎、腼腆、孤僻和敏感。而今,他性格里面的豪放一面终于被释放出来了,它好像猛兽一样长驱直入毫无阻拦,不觉间就已经占据了他性格当中的主导地位,一霎时,爱德华的个性发生了彻底的改变。 只见爱德华的手一样风一样的掀开了被子,跟着纵身跃起翻身下床,此刻,他就像是一个勇敢无畏的战士,心里想着的是要为自己的生存而战。他迅速的来到了茶几跟前,伸手拿起了那块他曾经“爱不释手”的“无事牌”来,扣开机关取出那只藏着他身价性命的u盘来,随手便丢进了那杯未喝完的红酒杯里,而后,回身从背包里取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来,此刻,他的心里就像是打开了一道闸门,他有太多想说的话等不及要倾诉出来,于是,他点开电脑手指快速的弹动,滔滔不绝的写了起来。 爱德华在决定要孤身奋战之后,他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媒体公开一件藏在他心底的惊天秘密。他想:既然“爵士”答应联络《卫报》做独家报道,不如就借此机会给他们爆点真料,若是论起这份材料的商业价值来,那么这次《卫报》所占的便宜可是不小,然而它的价值可远远不止这些,其中包含的政治分量更是远超他们的预想。爱德华边写边想,他的脑海当中很自然的浮现出了各大媒体争相转载他的这篇文章所产生的爆炸性的反响,于是,他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随着锁住爱德华心智的最后那道闸门被他自行开启,那种解放之后的感觉痛快得连他自己都深感意外,什么叫做无忧无虑畅快淋漓?什么叫做无法无天为所欲为?爱德华全然顾不及思考这些,他现在的唯一念头就是保命要紧,而趁着自己手上还攥着一根救命稻草的时候,他得赶紧拿出来发挥效力。原来,有一个惊人的秘密一直在他的心底里深埋着,自他发现以来就没敢对任何人提起过,因为,一旦这个秘密被泄露出去那结果实在是恐怖无比,他甚至会为此丢了性命也说不定。 然而,现在到了他无需再为了这个理由而保守秘密的时候了,因为他的生命已经处在了危急之中,因此原先害怕的顾虑也就转变成了搏命的动力,而这个原本弃之惟恐不及的秘密也有了它不可取代的用武之地。爱德华甚至还不无得意的想:这可是掏心窝子讲出来的秘密啊!凭着它随便我投靠哪个国家不可以呢? 其实支撑爱德华走到这一步的也正是这样的一个心理,确切的说这也是他留给自己的秘密武器,有了这个依仗他就可以抵达自己梦寐以求的领域,那可是上帝留给他一个人的特许之地。 原来,爱德华在一个特殊机会里偶然的发现了一个庞大的监控计划,几乎每一个人都被纳入到了这个计划里,凡是通过手机电话以及电脑进行的一切活动,全都在这个计划的监视之下。不管你的地位高贵还是卑微,也不顾内容有多么那堪或者私密,全都在这个计划里暴露无遗。甚至连你浏览过的网页,网购的个人物品,以及你的帐户密码和通话短信都在监视者的视线里。这个计划的存在可以让一国的首脑变成平民,也可以让衣冠楚楚的大亨变成赤身裸体。 起初爱德华被眼前的黑暗情景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国家的信息体系被恐怖分子攻克了呢!可是随着他的进一步观察就越来越觉得怪异,因为这个黑幕庞大得超乎想象,单就它所耗用的费用而言也绝非恐怖组织可以维系的,因此,只有一种可能才能达到如此这般的境地!当他的分析达到这个程度的时候,他被自己的分析结果给绕住了。因为他得出的结论表明了一个难以置信的现实,只有政府才有能力主导这样一个计划!这一发现的结果可是非同小可啊!他被这背后的阴谋惊呆了。 原来,这个被他偶然发现的惊天秘密代号为“棱镜”,这是一个由政府主导的旨在针对全民进行的监控行动,而他自己不但也在被监控之列同时他也参与到了监控之中。哦,这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情啊!如果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倒还好过,可偏偏是他非常了解自己的处境。想想看就不难猜出,你的每一通私人电话和每一个浏览网页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中,好像不知何时就会被剥得一丝不剩,而这种事情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发生。随着时间一天一天的推移,他的这种心理疾病已经变得越来越严重。 爱德华在这样的状态下苦熬了一阵子,就在他快要绷不住劲的时候一个贵人出现在了他的生活中,这个人既不是他的家人也不是心理医生,而是他可遇不可求的救星。阿瑟在众多的年轻特工中间发现了这个it精英,不仅把他收入了自己的阵营,而且还为他设立了一个单独的工种,并把他作为个人的秘密武器雪藏了起来。这样的安排令爱德华在心理上产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他觉得自己就要成为凌驾于众人之上的特殊阶层,一旦这个梦想成真的话,那么“棱镜”对他就将变成了一种单向的监控。 于是,爱德华开始死心塌地的为“职员”卖命了,他努力的从“工作”中得到满足,再用来抵消“棱镜”给他生活带来的负作用,这就像是重叠的梦一样,一个梦境里套着另一个梦,而他就在这样的情景里不停的追逐着,一重接着一重,一直到了现在他的梦也才刚刚睡醒。但是在此之前,那个“跟着阿瑟走,啥都不用愁”的念头却在他每天的生活里贯穿始终,从来也不曾改变过。因为在他看来,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暂时忘记“棱镜”,忘记自己也和众人一样,一举一动都在它的监视之中。 终于可以摆脱这玩艺儿的束缚啦!爱德华越想越觉得兴奋,他的手指联动就像芭蕾舞演员弹动双足,一架平淡无奇的键盘竟然给他敲出了节奏。就在这时就听窗外忽然传来了嘈杂的汽车喇叭声,跟着就从门外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没等爱德华做出反应,又连续的传来了敲门声,同时还有不止一个人的喊门声。爱德华稍稍冷静了一下之后稳稳的站起了身,从这一刻起他已经不再是假叛逃真卧底的间谍了,而是摇身一变成了一个真叛逃真卧底的职业间谍,他给自己定下的价码可不低,至于他会选中谁那就要看对方有多大的诚意了。 第三章.撼世揭秘(2) 40.3.2 美国 华盛顿 蓝林山谷 黑橡木酒庄 17:05(07:05) 他低着头坐在廊檐下的木椅上一动也不动,恍惚是在打着瞌睡,也不知道他这么默默的坐了多久,就好像完全忘却了时间一样。这时,从远山间射来的太阳已经从他的膝盖退到了脚踝,足见他耗在这儿的功夫着实是不算短了,可是仍旧看不出他有丝毫要醒盹儿的迹象,似乎没有旁人提醒的话,他或许会连宿睡下去也说不定的。粗略看去他的衣着很普通,就像个城里头随处可见的白领,但有一处却明显的与众不同,隐约间流露出了一丝隐情,它似乎有意混淆了这个人的职业特征。 他戴了一顶非常考究的牛仔帽,颜色像正午的阳光一样亮艳,宽阔的帽檐像翅膀一样朝两侧翻卷,前出的部分则像屋檐一样挡住了他的脸,看似他是在有意的遮光挡亮,实则却是在遮掩自己的表情,原来,他此刻的心情正处在焦虑当中,并非如他表面上所显露的那般沉静,全只因他的任务紧迫根本没有时间容他耽搁。而眼下他的屁股早已经被间条板隔得生疼,平伸出去的两腿也渐渐变得麻木,但是他就是忍着不动,原来,他在心里跟自己打了一个赌,在太阳下山之前他绝对不动。 这是sala saby集团名下的一座酒庄,以储存美洲产的蓝林红葡萄酒而闻名,凡是打上了黑橡木酒庄封印的红酒,其摆上餐桌以后价格立时就会翻上好几倍,想像一下便不难猜出,能够化腐朽为神奇至如此地步的不是别人,正是当今世界上数一数二的大亨佩珀.盖伊先生,他的名字就是一块点金石,经他的手这么一包装,一瓶稀松平常的红酒就成了经典的收藏,难怪世界各地的酒商都争先恐后的想跟他做生意呢?原来,这里面的小算盘拨一拨就跟平常不一样,净增几倍的利润是谁谁不想啊! 可是,要想实现这个愿望可是有几分难度的!佩珀.盖伊绝不是个逮谁是谁轻易就能跟你做生意的人,他的眼光是十分挑剔的。因此,虽然看着是个便宜却没人能够捡得上,经过了多少轮的筛选之后,这么挑来拣去的折腾了好长时间,最终也没人能够拿到这个炙手可热的销售代理。于是,不少人便开始灰心丧气,他们认为佩珀.盖伊是在拿着这个代理权当幌子,有事没事的拿我们这些小商人寻开心。但是,让谁也没想到的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中国人却出人意料的拿到了欧洲的独家代理。 消息一经传出便开始遭人嫉妒,他们不怀好意的在私底下乱嘀咕:这个人是谁啊!怎么这么走运呢?莫不是他们两个…有那个关系吧?随着风言风语这么一传开,有一个秘密便开始受到了威胁,而这个秘密一但被泄露出去,不但会惹恼了佩珀.盖伊本人,更会影响到那个中国人的安全,而涉及到这个秘密的关键人物却又非常的难以把控,这个家伙不仅唯利是图,而且还极其的变态龌龊,因此,及时的处理好这个危险点就变得异常关键,而此刻坐在廊檐下的这个人便是为此而来的。 就在不久之前,那位叱咤谍海的风云人物“大师”不辞辛苦的赶到了这里,专门为自己的爱徒舒展铺平道路,他随身就带着这份蓝林牌红酒的欧洲独家代理合同,但是他本人却跟这份合同没有半点关系。合同的双方分别是sala saby集团的总裁佩珀.盖伊先生,以及那位后来被传闻推到了风口浪尖上的中国商人舒展。其实,如果单就这样一份合同来说原本是不需要“大师”亲自出面的,但是其中的一个关键性的细节却让“大师”不得不亲自走一这趟了。 原来,合同的签约时间非常重要,“大师”必须把当下要签的这个合同推前十个月,因为只有这样这份合同才会具有特殊的意义,从而用它来证明舒展在外派欧洲期间曾经把生意做得多么的有声有色,据此也才让“四分卫”以及“职员”相信,舒展是一个向往西方生活并且具有很强商业头脑的特工。然而,这样一来他就必须设法制服那个讨厌的家伙巴迪,因为正是这个佩珀.盖伊先生的前任秘书负责着酒庄的业务,“大师”在匆忙之中掌握了这个基佬的一些劣行,因此他完全有把握将其摆平。 但是有一个问题却异常的敏感,虽然舒展已经打通了佩珀.盖伊的关节,但他却不能把真实目的和盘托出,因此这份合同的签约时间就不得不瞒着他进行。而“大师”虽然有把握制服巴迪,却无法保证他日后不向老板泄露签约时间这件事情。当时的情况可是非常的紧张,“大师”在处理完这份合同之后还必须赶回巴黎去,因为“伉俪合”的交接需业要他的策应。后来一连串的变故致使诸事混杂,而尘埃至今也未落定,但是“潜水泵”的实施已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因此“大师”才派了这个人来处理问题。 在经历了“唐笛”的一番亲自调教之后,本来就天资聪颖的“坏小子”科林已经堪当大任了,他凭着精深的心智和超然的能力博得了“职员”的赏识,并且已经成为阿瑟倚重的心腹,单就这一成绩而言已经就很好的证明了这一点,因此,当“大师”决定把“唐笛”护送回国之后,“坏小子”也就成了他手下最得力的一员。可是“大师”的确是太忙了,他在接手了科林之后连谈话的时间都没有,便匆匆的把第一项任务交给了科林,现在,他只能通过实战来进行检验了。 其实,“大师”最初并不想派科林来处理这一类的事情,他更希望给年轻人一个平和的成长环境,是科林刚好接受了“职员”的一个命令,要求他来找这位巴迪了解一些关于舒展的事情,当科林把这一情况汇报给“大师”以后,“大师”当即认定这是一个解决问题的大好时机,毕竟巴迪的态度是关系到未来的一个大问题,倒不如借此机会给他来个彻底解决也算是一劳永逸了。就这样科林风尘仆仆的赶到了这里,由于时间尚早于是抽空稍事休息,现在时辰已到疲劳尽消,他这才起身往小楼里走去了。 带着蛇皮纹的浅棕色牛仔短靴踩在栅木条铺设的地板上,发出了嘎吱嘎吱的轻微响声,安静的廊檐里立时笼罩在了一片肃杀的气氛当中,科林的身影像个幽灵一样的从窗户旁边飘过,诡异得就像鬼屋里的情形。科林在小楼门前停了下来,他的影子随即印在了棋格玻璃上,这个时候若是有人从里面看见的话,无疑会被他吓得头皮发炸汗毛根根直立起来,恐怕都分不清门口站着的是人还是鬼了。但是科林并不想推门就进,他想用这样的方式给楼内的那个家伙一个震慑,从而避免付诸武力。 但是科林所想也只是他的一厢情愿,在对方看来是他贸然闯入了别人的领地,这可不是一个用威慑就能解决的简单问题,它的复杂之处就在于小楼的主人也同样具有相当高的危险性,这个人可不是一个光凭吓唬就能摆平的家伙,他就像一条外表丑陋却内心险恶的毒蛇,他可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也不管你是个什么来头,他只管保住自己的利益不受损失,因此无论是谁让他感觉受到了威胁,那么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反咬一口,如果这种情形真的发生的话,其后果真的是极其危险的。 此刻,巴迪就坐在楼上办公室的班椅里,死呆呆的像一坨刚刚拉出来的大便,他眯缝着一双死鱼眼,紧盯着电脑上的一封电子邮件,肿眼泡已经被挤成了一团,鼓鼓的像只癞蛤蟆似的来回乱转。他的这副德性无论谁见了都会觉得反胃,但他自己却从来也不这么看,身为这座酒庄的全权代理人,他在心理上保持着君王一样的威严,不仅独占了一整幢小楼作为自己的宫殿,并且还把酒庄的大小事务全都揽在了手边,不管是进出货物还是结算货款全都由他一个人说了算。 这可是个不小的权力啊!甚至超过了集团的“封疆大吏”和公司的“幕僚高管”。看着巴迪大权独揽他手下的职员们便开始议论纷纷。他不过是个秘书而已嘛!就算他陪过老板几年可也不值这么多钱呐!瞧他长得那副德性就像癞蛤蟆趴脚面,吓人不吓人的恶心人!风言风语传导了巴迪的耳朵里,对此他却并不以为然,原来巴迪的长相虽然不济可心气却很高远,他的眼睛从来只往上面看却从来不夹手下人,虽然他的地位已经惹人嫉妒,但他却仍不满足,他觉得这是失宠之后他应得的报酬。 其实,巴迪的志向并不全在酒庄的工作上面,他原本就是中情局的一名秘密雇员,由于佩珀.盖伊的特殊身份和另类的爱好才把他派到了“元首”的身边,此前他隶属于“牛仔”的亚太事务部门,“牛仔”死后便毫无悬念的成了丧家之犬,加上“白头雕”宋江又在这段时间里出现,佩珀.盖伊也就又添了新欢,因此巴迪越来越不受“元首”待见,渐渐变得落落寡欢沦而为边缘,最后终于遭贬被“元首”派到了蓝林山谷 黑橡木酒庄成了一个孤家寡人。 巴迪在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开始另觅新主再攀高枝,可惜他貌不惊人亦无才干,在这个人才多于职位的年代根本就没人跟他搭讪,那会儿巴迪真是到了心灰意冷心意决绝的地步,头发一绺一绺的脱落下巴颌一层一层的叠罗,直把自己变成了一坨大便的模特。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位美若天仙的“新娘”从天而降,她千里迢迢赶到了酒庄一见面就抛起了媚眼儿。虽然巴迪对于异性不怎么感兴趣,但是对于“背后”的“四分卫”他可仰慕已久,他知道能得到“四分卫”的青睐是个什么滋味,于是便毫不犹豫的投入了对方的怀抱。 从那以后,巴迪的好日子才算真的来到了,他不仅多了酒庄这条财路,而且还在中情局里找到了新的依靠,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阳光是何时照到了他这根小草,于是,他的心气儿也像芝麻开花那样变得节节高了。这就叫作枯木又逢春铁树发新芽,巴迪不仅将酒庄的大权牢牢掌握在了手里,并且在特情工作上也是大力的推行积极的配合,恰逢“元首”分心之时偏又赶“四分卫”衰运,只成全了这位巴迪是越来越走运。他不仅没有被“元首”监管问责,更成了“四分卫”手下的香饽饽。 此时的巴迪已经非往日的巴迪,他在昨日黄花般日渐凋零之际却建起了自己的巢穴,并且还趁着冬眠长出了毒牙来。这不他面前这封刚刚打开的电子邮件就是“四分卫”递给他的一把刀,刀的指向已把舒展当成了目标。原来,自从折了“新娘”以后,他一直惦记着那位亟待“弃暗投明”的卧底特工,于是在暗遣朱丽唐璨二人前去刺杀“职员”以后,他便按捺不住赤膊上阵了。 在经过了一番调查之后他发现,原来,揭开舒展身份之谜的那把钥匙竟然握在巴迪的手里,于是,他立即将一封邮件发给了巴迪,要求调用与舒展所签的那份合同给他好查个仔细。巴迪初看这封邮件的时候还很得意,因为透过此事竟然显出了他的优势地位。巴迪想:不如趁机在“四分卫”面前好好的表现一回,说不定还会因此而得到晋升呢!巴迪在得意之余忽然记起,这份合同还真的有个疑点可以好好的利用一下啊!于是,一个点子在他的脑海当中忽然升起,他的死鱼眼中随即闪过了一丝寒意。 第三章.撼世揭秘(3) 40.3.3 美国 华盛顿 蓝林山谷 黑橡木酒庄 17:10(07:10) 科林的手在门上停留了片刻,然后才轻轻的一推,不想门便悄然打开了。科林顿觉眼前一亮,仿佛别有洞天一样,他不由怔了一下,随即停住了脚步,趁势侧过身来倚靠着门框,无声无息的在门口站定,与此同时他的右肩微微下沉,肘部便自然的弯曲起来,手下意识的搭在了后腰的部位。现在他只要轻轻弹动一下手指,那支蜷缩在枪套里的伯莱塔m9型全自动手枪就会即刻跳进他的掌中。但是此刻明显不到出枪的时候,于是,他的潜意识即刻发出了警示,而他的动作也就到此为止了。 小楼的前厅虽然不大,却因为没有摆设什么家具而显得很空,这样一来也就方便了他迅速的观察环境。科林大约只花了不到一秒就把整个前厅看了清清楚楚,原来声控的照明系统非常灵敏,随着门扇朝着两侧敞开灯便跟着启动了,四盏多头吊灯直把个不大的前厅照了个通明,那些闪闪发亮的埃及水晶更是璀璨夺目晃花了科林的眼睛。科林稍稍停顿了片刻,心情随即变得不悦起来,显然他本想震慑一下对手的计划落了空,现在他只好另谋他法再辟蹊径了,而这样一来他的出现也就失去了突然性。 科林有些恼火的甩了甩预备抓枪的手,像是在摆脱他尴尬的心情,随即迈步进了前厅来到了位于前厅中央的电梯前站定,从它的推拉式升降门上看这部电梯的升降高度有限,因此它属于摩天大楼诞生之前的那个时代。哦,这个家伙可是有些年头啦!不知它还能不能用啊!或许只是为了收藏吧!从它考究的工艺上看这部电梯的大部分都是手工制作的,想必会值不少的钱吧!呵呵!管他呢!反正是要走楼梯的,谁在乎他是否还能用呢? 科林戏谑的自我调侃着意在摆脱刚刚受挫的消极情绪,是的,漫说“大师”不想让他来干这种脏了吧唧的滥活儿,就是科林自己也很抵触这样的任务,但是他没办法选择,作为一名特工来说“清道夫”是最基本的角色,因此他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往里走,因为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在这之前他不得不等,他必须要等到酒庄里的职员们都下了班之后才能够动手,而现在已经到了最后关门的时候了,他必须尽早干完手头上的活好像“大师”复命,好给自己的第一次任务画上一个完美的句点。 科林知道大凡把电梯设计在中间位置的建筑都一个相同的特点,那便是它的结构同属于一个“回”字型,因此它的楼梯必定是围着中间的电梯井环绕而行,就好像人体的dna一样螺旋上升的。于是,科林迈步朝着电梯后面走去,他相信在那儿会看到一扇小门,而推开门之后便会看见一架楼梯。科林很奇怪自己这会儿的感受,他不明白为何自己对这儿的空落一点也不觉得惊诧,难道,这儿不该有个值班的警卫吗?要知道这里的每一瓶酒都价值不菲呀! 科林的这个念头刚刚才冒了个头,一股劲风便扑面而来了,如果不是他的基本素质过硬,那么单这一下子就足以令他的职业早早的生涯了,然而科林可不是个等闲的人物啊!假设他当初没有选择特工这一行的话,恐怕他早就成为一名棒球明星而名闻遐迩了,而命运既然选择了他,也就同时把运气交给了他,所以,面对这致命的一击突然而至的时候,科林的反应竟然是那么的随意,他几乎想也没想就出手化解了,轻松的似乎根本没把对手放在眼里。 原来,就在科林刚刚从电梯的正面转到了侧面的时候,一直守在那里的一名黑衣警卫给他来了一个突然袭击。原本这个家伙的岗位就是设在这里的,他在这个位置上可以监管电梯和楼梯两个上楼的途径,可以说是占尽了地利。此外,由于这个位置非常隐蔽,除了便于观察之外也方便他抽空打个盹儿什么的,毕竟到这种地方来的访客都是来谈生意的,总共加起来一天也没有几个,所以,除了保持警惕之外多数时候他都在打瞌睡,而刚才科林推门而入的时候这家伙刚好在冲盹儿,但是就算这么轻的动作还是警醒了他,可以想象他的神经是多么的敏感了。 当然,能被巴迪选来做小楼警卫的肯定不是泛泛之辈,他们不是退役的士兵就是离职的特警,而这些人除了具有不凡的身手之外基本上都或多或少的带有污点,否则他们怎么会认头接下这种无聊的工作呢?所以,有了这样的人替自己看家护院,巴迪才能在这座小楼里面待得安稳,这对他来说也不过就是多了一份挑费而已,而他既然有了sala saby做靠山,多花这几个钱又算的了什么呢?这便是巴迪随和且又务实的性格,不然的话,像他这种既无德又无能的人可让他怎么过呢?但是对于科林来说他这会儿遇到的麻烦并不像表面看到的那么轻松,因为这个对手可是难缠的家伙。 此刻那个躲在暗处的警卫狠命挥出的警棍已然落了空,他被科林下意识的往后一撤步便轻松的躲过了,可是这一招其实也只是那家伙的试探,作为一名极有经验的特警他不可能在第一轮交手当中就使足了全部,因此在他的虚晃一招被对方轻松躲过之后,他紧接着便又向科林的中路发动了进攻,这一次他没有像刚才那样势大力猛,而是就势转弯缩短了攻击的路径,很显然这一回他玩儿的是阴损毒辣的一招,借着挥出的一棍已经贴近了对手的机会,转而用那根丁字拐的拐头拦头一抽,就像用镰刀割草一样的狠狠的戳向了科林的喉头。 科林没想到对方会对自己下如此狠手,甚至在轻松的化解了对方的进攻时他还开玩笑似是露出了一丝笑容,然而到了这会儿他可是再也笑不出来了,要知道刚才那兜头一棒就算再狠也还好躲,可是这回的锁喉一勒可就难防了,只因这招一出手就到了要命的最后关头,他根本就没有时间考虑应该怎么做,再加上喉头部位算是身体上最为薄弱的一个环节了,他根本就扛不住这么狠劲一戳,科林面临的局面非常险恶,这一刻他的诙谐和幽默全都被他丢到了爪哇国。而他的心也几乎快要提到嗓子眼了。 但是科林的反应没有半点迟疑,他生长在骨子里面的反应意识替他做出了决定,这不是训练能够达到的水准,是天生的基因在必要的时刻发挥了作用,这便是天才与庸人之间的不同,所以芸芸众生在看到卓越者的成就是大可不必心存不平,因为那是老天的不公,而非人力所能行,因此就算争也是没用,倒不如听天由命。此刻,面对拐头狠命的锁喉一击,眼见着就要点中自己喉头的时候,科林却连眼睛也没眨一下,更不用说来个什么缩颈藏头的躲一躲了,因为如此近距离的攻击那一切都是徒劳的。 可是科林的反击却是从下盘开始的,他在闪过对方兜头一击的时候做过一个闪身退步的动作,因此他的一只脚还没有来得及落地的时候对方便又攻出了第二手,因此,他最快效率的反击便从这只脚启动了。科林的弹腿一踢暗含了很大的力度,虽然他此前没有为此专门的测试过,但他的迅疾弹踢确层踢碎过山路边上的水泥桩柱,由此可见他的脚头之硬了。儿这种弹踢也是一个行程很短的动作,且比起手臂的动作来得更为迅疾,所以这种看似下意识做出来的动作实则是经过了大脑的缜密思维的。 就在那个家伙的丁字拐距离科林喉头只有头发丝般距离的时候,他的手却下意识的往回一缩,这种类似于抽搐似的抖动在这个关键时刻是很要命的,他直接导致了拐头的击打轨迹发生了偏离,就见那支用钢胎打造硬塑包头的丁字拐紧擦着科林的喉头划过,竟然连一点皮都蹭着,而与此同时,却从那警卫的膝下传来了清脆的断裂声,那是恍如树干折断一般的声音,跟着就见那个家伙的嘴里沉闷的呜咽了一声,随即颓然倒了下去,双手紧抱着自己的一条腿翻滚起来,已经痛苦的说不出话来了。 科林一见不由得眉头一皱,他稍稍的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于是他飞起一脚,就听砰的一声,脚尖正中那个家伙的额头。立时翻滚停止四周归于平静,科林为了完成任务不得不采取这样的措施。科林心里安慰道:这样也好,等他醒过来的时候警方也就赶到了,他也不至于被疼痛折磨这么久了。科林想罢内心感到宽慰了许多,于是甩了甩踢疼了的右脚,迈步朝那扇小门走去,现在他已经升高了警惕的级别,因此再也不会出现刚才的那种情形。 当那扇小门在科林的手上刚一打开的时候,巴迪面前的班台上亮起了一只很小的红灯,巴迪松弛的脸上不由得一绷,已经敲了一般的邮件不得不停了下来,随即点开电猫上面的监控视频,一双藏在肿眼泡里的眼睛顿时放出阴冷的光,他在十几个监视窗口里面迅速的寻找着,那些呈棋格状排列着的实时画面看起来都像是静止不动似的,完全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特征,但是巴迪对此却看法不同,因为那只闪烁的小红灯已经说明,有不速之客非法闯入了他的个人行宫。 巴迪很熟悉自己专门安装的这套安防系统,因此他用起来的时候并没话费太多的功夫,然而局势变化的速度远远超过了他的反应,这是他当初打算安装这套系统的时候始料未及的事情。所以,当巴迪终于从那些方字框一样的画面当中看见一个人的身影的时候,从他面前的屋门外已经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哦,怎么会这样!我花了重金亲自选中的那个家伙呢?怎么,他竟然哼也没哼一声就把人给放进来了?早知道是这样的情形,我花钱雇你何用? 巴迪想着心里气着不由得呲出牙来,他狠狠的咬了一下自己的厚嘴唇,霎时间,他的脸变得更白了,而他的嘴唇则变得更红了,就像刚刚吃过死耗子似的。巴迪轻轻的叹了口气,他不得不放下了眼看着就要写完的邮件,很不情愿的拉开了手边的抽屉,伸手从里面取出一支崭新的柯尔特左轮手枪来。他的胖手很生涩的抓住枪柄,银色的枪身上随即闪现出癞蛤蟆一样脸庞,那情景连他自己看了都觉得恶心,于是赶忙调转眼神把注意力停在了手上的这支枪上。 巴迪平时很少摸枪,并且打打杀杀也不是他的专长,但他却不是一个操枪的生手,因为经过了中情局非常严苛的训练,所以无论长枪还是短枪他其实都很在行。就见他很熟练的抬起拇指来,紧贴住枪身扣住了扳掣,跟着拇指一压手腕一甩,润滑的转轮便朝着外侧横滚出来,随即亮出了填满子弹的弹槽。巴迪冰冷的眼神闪过了一道光,他紧咬着的厚嘴唇狠狠的往下一撇,而后手腕往回一甩,嚓的一声弹仓入位。 巴迪眼角的目光冷冷的瞥了眼电脑上的监视画面,从中能够看出那个人影正在隔壁房间的门口,显然,来人并不知道巴迪人在哪见屋里,因此挨门挨户的查看是他必须要做的功课。巴迪把压在厚眼皮下的视线收了回来,落在手上的这支柯尔特转轮手枪上,他在银光之中跟自己的视线做了下碰撞,于是拇指翘起轻压机头,转轮轻快的转动了一下,他听见了子弹上膛的轻微声响。于是,他把枪往桌上轻轻的一放,而后抻过一张报表盖在枪身上,随后双手平伸重新敲打起了键盘来。 第三章.撼世揭秘(4) 40.3.4 美国 华盛顿 蓝林山谷 黑橡木酒庄 17:15(07:15) 当微弱的键盘声清晰的传到科林耳中的时候他不由得一怔,他为对方这不可思议的举动而深感震惊,他不仅听出了声音的出处也明白了对方的意图,他立刻惊怵的想道:哦,原来他洞悉自己的一举一动啊!如此看来他这么毫无顾忌的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这无疑是想故意的引起我的注意啊!可这又代表了什么呢?这分明是不把来人放在眼里嘛!哦,他这么做未免也太牛了吧!科林想到这些头脑便不由得有些发懵,他不知道这个家伙是想故意找死,还是在有意的炫耀,或者是成心激怒自己也说不定? 科林的脑海里一时涌现出了很多种推测,但这其中竟无一个是他可以肯定的答案,如果说他毫无想法倒也不尽然,因为在这些推测里面也确有一点是他确信无误的。他暗想道:这个家伙与自己当初的估计可是有不小的出处啊!现在还真的拿不准这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他越是这么想心里就越是没着没落的,但是,即使他对即将交手的这个人一时还摸不清底细,却也丝毫也没有迟滞他的行动节奏。就见他一个健步跨到了传出声响的房间门口,身体紧贴墙壁侧耳倾听了一下,而后便果断的伸出了手。 科林快速的推开了那扇房门,随即闪目往里面观看,眼前出现的场景让他再一次感到震惊,但他还是忍住了视觉的刺痛硬着头皮把那个家伙看了仔细。他看见了一个状似软体生物般的家伙,正颤悠着他又白又胖的身体在班台上面蠕动着,科林感到胃里一阵七上八下的翻腾,于是连咽了几口唾沫才算把这恶心要呕的感觉压住。原来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自己准备好了要恶战一场的对手竟然是个怪物。原本就很沮丧的心情愈加变得不堪了,刚刚才知道不该小觑的这个对手,此刻更令他不愿面对了。 科林花了很短的时间好让自己适应眼前的这个家伙,他保持着随时可以出枪的姿势,试探着往房间里面挪动了一步,现在他浑身上下都绷得紧紧的,没有一根神经可以放松。这看似是他谨慎得有些过了度,但实际上却是他对对手的一种尊重,要知道“坏小子”的性高气傲可是出了名的,他还从来没把谁真心放在眼中,而这一回算是让巴迪独享了一回殊荣。但是,巴迪对此似乎并不领情,他的一双鱼泡眼死盯着电脑屏幕,两只胖手仍在键盘上面敲打个不停,仿佛那是一件比他性命更要紧的事情。 科林见状不免脸上一红,顿时一股无名火升腾,血丝即刻布满了他的眼睛。那个家伙的怠慢举动令科林感到羞辱,他还从来没有遭遇过这样的对手,因此他的自尊心有些承受不住了。科林是一个愈挫愈奋的年轻人,越是强悍的对手就越能激发起他的求胜欲望来。但是,当他面对这样一只随手就能拍死的“苍蝇”时,他反倒失去了征服他的兴趣。原本,科林第一眼看见那个家伙产生反应是这样的:这家伙未免也太不堪一击了吧!他根本就没有资格做我的对手啊!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却是,这只“苍蝇”对于他的出现竟然不理不睬的,而且还摆出了一副漫不经心的吊样来,这一切表明了他根本就没把科林放在眼里,而在科林看来,这家伙的这番举动明显是对他“坏小子”名誉的无情亵渎!此刻,愤懑迅速的蔓延开来怒火已成燎原之势一时无法阻拦,在这种情况下,恼羞成怒也就不可避免的主导了他此刻的情绪,科林准备出枪的手慢慢的放了下来,他的自尊心告诉自己,面对这样一个家伙他根本无须这么做。 于是,科林迈步朝前走了几步将眼前的这个怪物看了个清楚,就见他浮肿的脸上现出像死人一般的表情来,厚重的眼皮耷拉着死死的盖住眼睛不让一丝目光泄漏出来,科林的目光从头到脸快速的扫了个遍,没发现有丁点活着的迹象来,只有他那双形似鸭蹼一样的手一刻也没闲着,噼哩啪啦敲打着键盘倒是一副很灵活的样子。科林的脸上不经意的流露了傲慢的神色,心里不由得埋怨起了“大师”。派我来处理这样的一个家伙,唉!真的是怕弄脏了我的手啊!他如果能够自己了断可就省了我的事啦! 就在科林心起诙谐之意的时候,那双分不开瓣儿的手突然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科林很想延续下去的戏弄之心不得不由此打住,暗自骂了一句:真不知道接下来这个怪物会干出什么事情。原来,巴迪一惊一乍的停住了敲打键盘的手,却猛然伸出了他的右手食指来很优雅的击打在了回车键上,那神情就像是钢琴师在敲击琴键似的。科林惊诧之际差一点就笑出声来,然而他却有所不知,刚刚巴迪的一击已将舒展至于了危险的境地,他把有关合同签约日期的事写成邮件发了出去。 科林的脸上露出了“坏小子”标志性的笑容,他极其放松的站在了巴迪的对面,默默无声的看着对方,心想:明明知道有不速之客来访,却还假装不知大模大样的摆起谱来了,哼哼!我倒要看看你这家伙怎么演下去。科林虐心般的站在巴迪的对面,不声不响的像个幽灵一样,现在他任何时候都想知道这个怪物究竟会以哪种方式打破眼前的僵局,毕竟这种尴尬的局面是他装傻充愣才造成的,此外令科林下不去手的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他到现在还不知道以什么理由来做掉这个毫无用处的人。 巴迪似乎是跟他想到一起去了,就在科林掏出烟盒打火机正要低头点烟之际,他猛然抬起了头一脸惊诧的表情望着科林,似乎是他刚刚才注意到这个在自己面前已经站了半天的人,科林一脸鄙视的回望巴迪心里嘲笑道:装,还装,我倒看看你怎么收这个场。但是科林戏谑的心情很快就受到了影响,原来,他注意到巴迪的鱼泡眼里第一次露出了惊恐的神色来,科林先是感到困惑随即便从巴迪那回落的眼神里找到了答案,他想:果然,这个家伙是死有余辜啊!现在杀你已经不需要别的理由了。 科林的想法刚一落地,就见巴迪的脸上突然间涨得通红,就像是给人用鞋底子狠狠抽过的一样,只见他的鱼泡眼死盯着电脑屏幕,似乎出现了什么变故因此才导致他这般暴怒。到了此刻科林心里的厌恶已去憎恶顿出,由此杀意便占据了他的心头。偏巧就在这个时候巴迪也已经按捺不住了,原来,他装聋作哑的忍了来人这么久,其实就是为了把那封邮件赶紧发出去,不料,电脑屏幕上刚刚报出了错误,到了这会儿他才知道,小楼的网路被来人做了手脚,所有的邮件都已经发不出去了。 科林从巴迪的脸上看出了自己所挖的陷阱已经发挥了作用,并且也猜出了这个家伙如此淡定的原因,于是杀意瞬间便传递到了周身,他的手和眼已经连通一气随时随地都可以启动。然而巴迪并未预感到自己的死期已经临近,他的恼怒牵动了变态的暴戾,因此他对胜算的多少已不再估计,就只管放开手将心底的恨意释放出去。他甚至都不问一下来人的出处与姓氏,就只管伸出手去掀开手边上的那张报表,而后快速的抓起了那支填满了弹仓的左轮枪。 科林的反应几乎与巴迪同步开始,当巴迪伸手摸枪的时候他的眼神暴露了他的想法,所以科林的启动并未落后于他,现在就看他们谁的手先碰到枪了。科林先是弹指射出了夹在指间的香烟,而后便甩动手臂撩开衣摆直奔腰间的那支枪。其实,相比起巴迪放在手边上的左轮而言,科林掏枪的路程要长很多。但是,一来科林射向巴迪脸上的烟头干扰了他的注意力,二科林的速度确实是巴迪无法比拟,因此,当巴迪的手刚刚触及到枪柄的时候,科林的手里的枪已然对准了他的头。 砰!子弹出膛时发出了巨大的轰鸣,甚至连巴迪都感到了震耳欲聋,但是他已经来不及做出反应了,子弹便从他的眉头处钻入,一下子切断了他的感官系统,而后,又带着一大团的脑浆从后脑喷溅出去,人便像头断了气儿的猪一样倒在了椅背上。科林连看也没再多看他一眼,随即上前来到了桌边,他拿起鼠标来快速的点击着页面,他发现了那封刚刚被退回来的邮件中果然提到了舒展,科林常常的舒了一口气,而后耐着性子点开了邮件。 科林仔细的阅读了巴迪赶写出来的那封邮件,然后又从头到尾的检查了一遍随附的附件,然后,他操起键盘来敲敲打打的修改了一番,将其中不利于舒展的部分做了细致的修改,然后迅速的取出一只u盘来,插在端口上面轻轻的一点鼠标,很快就把这封邮件拷贝下来,现在他的手上就有了巴迪对“职员”不利的证据,因为他正在通过邮件试图把舒展的情况通报给“四分卫”,科林已从“大师”那里得知了有关“职员”和“四分卫”之间存在严重矛盾的情况,因此暗通“四分卫”挖“职员”的墙角就成了巴迪必死的理由。 科林先消除了威胁着舒展的隐患,而后又调出了电脑中的视频监控系统,他将有自己出现的画面一一删除,最后关闭了整个监控系统。虽然他始终戴着那顶宽沿的牛仔帽,即使通过视频也看不到他的脸,但他还是不留痕迹的做了清除,这是“大师”给他的一个忠告,即:如果你保护不好自己,那么你也保护不了别人。因此,他的这次行动就变得格外的谨慎,他不仅特意戴了这顶牛仔帽来遮挡自己的脸,并且还通过一个很小的部件预先阻断了电子邮件,现在这一切都证明了“大师”的话果然灵验。 科林忙完了手头上面的工作之后,他谨慎的掏出手绢来擦净了自己的手印,随后又环顾了一下四周,看看再也没有什么暗藏的监控镜头,这才迈步走下了楼。小楼里早已是空无一人,因此依旧保持着安静的状态,而小楼座落的又很偏僻,因此他根本就不必担心枪声会被人听见。现在才是科林感觉最为轻松的时刻,这标志着他已经从一位谍海巨擘的手下成功的晋级到了另一位无间大师的麾下,能有幸同时得益于两位顶尖大谍的指导,这足以让他傲视整个特情世界的了。 科林很感谢“唐笛”对他的人生指引,因为有了这位贤师的教诲才使他有了今天的价值,而今,“唐笛”的归隐对他来说其实是一个不小的打击,最初他的感觉就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弃儿,但是随着“大师”的出现他很快便重新找到了家的感觉,于是,一个平稳的过渡期就这么波澜不惊的过去了,科林也稳健的迈过了这样一个紧要的关口。现在,他比任何时候都更成熟更稳重也更加的机智,因为有了“大师”的存在,他对未来的挑战充满了期待。 第三章.撼世揭秘(5) 40.3.5 中国 香港 嘉湖海逸大酒店 07:20 起初,爱德华在面对如此之多的“长枪短炮”时颇感不适,因此在他出镜的画面里他大多时候都在不停的眨着眼睛,这让那些操着“大炮”的摄影师们也感觉很不舒服,于是很多人的镜头便跟着他的眼皮一起不停的上下晃动。不过,好在经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他开始平静下来了,他的面部也已恢复了自然的表情,连躲在镜片后面的眼神也渐渐的变得笃定,摄影师们的心情随之变得轻松,可正是在这个时候爱德华在记者群中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于是刚刚稳定下来的心情不由得又是一阵的紧张。 不错,他看到的这张面孔的确是一张“熟脸”,由于他经常出现在电视屏幕上,且多数都与正在发生的热点问题关联着,似乎哪个地方摊上了大事哪个地方就会出现他的身影,于是便有人戏称此人是一个惹祸的灾星。其实这么说他其实也不公平,他不过是报道了吸引人们眼球的内容才讨得这样的一个恶名。但是他有一个令人讨厌的特点却是事实,那便是每个受访者都曾经被这个家伙逼到过墙角,因次他的提问方式着实不招人喜欢,然而爱德华的感触或许更深一点,因为他知道此人的真实身份。 爱德华知道从他决定公开露面的那一刻起,就不可避免的会出现这种局面,但是,作为黑暗之眼的爱德华对此却并不恐惧,因为他深知越是让自己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就越是安全,现在,“熟脸“的突然出现已经证明了这一点,因为中情局是绝对不可能让一个公众人物铤而走险的,那样做的话就等于是在跟大众媒体叫板,以阿瑟的做事风格来看,就是打死他他也不会这么干,所以有“熟脸”在场即表明了爱德华的安全。但是,让爱德华仍然紧张的是他依旧担心这个家伙会让自己在公众面前难堪。 原来,爱德华深知“熟脸”的中情局身份,因此洞悉他逢人便能问得那么狠的原因,其实只不过仗着他完全掌握对手的底细和特点。爱德华的眼神飘忽的越过了人群,他希望能在某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找到那个替他安排了这场媒体见面会的人。然而令他深感遗憾的是他扫遍了全场也没有发现“爵士”的身影。于是他在心里自我安慰道:没关系的,甭管少了哪头蒜照样都吃我的打卤面,只要有料握在手里边吃淡吃咸自己添。于是,他暗自打定主意沉重镇定的回答起媒体的问题来。 其实爱德华早在心里拨拉好了自己的小算盘,于是按照事先拟好的一套思路有问有答的说了起来,就这样,这个以西方媒体为主的见面会便在平淡之中开了场,而首先被他允许发问的自然就是“爵士”事先安排好了的《卫报》记者。然而那个家伙的提问却让爱德华有一点摸不着头脑,似乎这个记者对于他这个中情局特工的叛逃去向更感兴趣,爱德华用三言两语搪塞过去之后,那个家伙还不依不饶的死抓着这个焦点不放,爱德华不免有点恼起火来,心里已经多少明白了一些“爵士”不肯露面的原因。 就算你想逼我也不能这样啊!想想初寅到现在都没露面爱德华便忍不住在心里抱怨起来:连阿瑟亲自安排的人都这么的不可靠,你让我如何知道未来的去向呢?更何况,如果已经有了着落的话,我还至于非得开这么一个媒体见面会吗?你见过哪个叛逃的特工会主动公开露面的?那岂不成了政治避难了吗?爱德华心里有气不免就影响到了他的情绪,于是他开口就爆出了一个惊人的料来,而这原本是他准备留给“熟脸”的,可是令他意想不到的是从开始到现在“熟脸”竟然一次口都没有开。 “美国政府肆无忌惮的侵犯人权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的地步,他们通过一项代号为“棱镜”的监听计划来实现他们对于全体民众的监控,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在中情局的面前都毫无隐私可言。现在,只要你的手指触动一下手机的按键,或者敲击一下电脑的键盘,那么你的电话短信电子邮件,以及你的网购帐户和电子银行就都能被监视的特工看见,我们就像一群活在透明的玻璃器皿里的小白鼠一样,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中情局的眼,就连西方盟国的首脑们也不例外…“ 爱德华的语音不高语速也不快,但是他所说的每一句话却都让在场的记者感到心惊肉跳,他们不约而同的想要知道:这个家伙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呀!他一个人怎么敢去捅中情局这个马蜂窝?莫不是他故弄玄虚像出名吧!可他选择这样一个题材来炒作自己,这可是个风险很大的买卖呀!弄不好会丢了小命的呀!似乎是事先早就考虑到了媒体可能会产生的疑问,爱德华接下来所说的这番话不仅一下子打消了人们的疑虑,而且还博得了大多数人的赞赏,只有《卫报》的记者却是满头的雾水。 “我知道大家会有这样的疑问,这个家伙所说的这一切都靠谱吗?他是不是在哗众取宠信口胡言呢?而我要告诉大家的却是我的手上就掌握着棱镜计划的全部证据,并且为了以防万一我已经把全套的复印件都交给了卫报的朋友,一旦我有意外发生他们就会按照我的要求将全部资料公之于众。当然,我不希望有那么的糟糕事情发生,而我也只会有限度的披露一些有关棱镜计划的进展情况,我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我个人,是为了戳穿美国政府假民主真专制的面具,为了唤醒世人一起为人权而抗争!” 哗!记者群里爆发出一阵喧哗声,这与爱德华预想的稍有不同,原本他是做好了准备向如潮的掌声鞠躬的。但是,显然他的话并没有取得预想的效果,在他看来人们从中获得的鼓舞远逊于吃惊,的确,如果当真有这样一个棱镜计划存在的话,那么每一个人都有理由为此而感到惊恐,因为每个人都有太多见不得人的隐私,从谎话到不忠,从怪异癖好到违法行径,诸如此类凡此种种,一旦被人公之于众或被人要挟加以利用,那么真的是无人可以幸免想洗也洗不清,于是恐慌便在人群当中开始流行。 爱德华不露声色的看着稍显混乱的场面心里暗自得意起来,他深知反响越是强烈他的身价就会越高,同时也就越接近他的目标。爱德华现在想要的远比阿瑟当初答应给他的要多得多,因此也就不可避免的偏离了阿瑟预先设定好的轨道。虽然他早就打好了小算盘,但他显然还是高估了自己那么一点点,要知道阿瑟的行事风格虽然很低调,可那是在无伤大雅的前提下,像爱德华这么毫无遮拦的大嘴巴那是他绝对不能容忍的,其实从他主动曝光了棱镜计划的那一刻起,他的小命就已经不再属于他自己。 正是由于这样的一个原因“熟脸”才没有开口提问,正如爱德华明晰的那样他不适合作为杀手出现,然而事情发展到了现在那么他的身份也就不得不发生改变,至于动手的快慢那就取决于爱德华是否继续的信口胡言,如果他还是这么的口无遮拦,那么被逼到墙角的就是“熟脸”了。要知道爱德华泄露了对盟国首脑的监听计划才是害死他的根本原因,不过好在直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拿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来,一旦他连最后的这点理智都丧失掉了的话,那么“熟脸”就会毫不犹豫的暴露出他的凶残来。 幸好爱德华没有那么的孤注一掷,他是个智商很高的家伙,他不仅知道什么叫做见好就收,更知道什么就做待价而沽,他想既然已经抛了诱饵打了窝,那么接下来就该耐心的等鱼上钩了,最好吃的鱼饵总是要留到最后的,不然怎么能够钓到最大鱼呢?于是,他很淡定的笑了笑,接着便东拉西扯的聊起了自己对自由的感受,似乎他是一个崇高理念的卫道者,他铤而走险为的就是唤醒全世界的善良民众,有那一段时间里他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是谁,也混淆了他走到这一步的初衷。 “熟脸”的变得极为凝重,他对即将转换的角色还很不适应,原本对于局面的走向他还心存一丝侥幸,他认为爱德华的表象的确有那么一点任性,但是也不至于非到了要杀他灭口的程度,但是爱德华关于盟国首脑被监控的那番话确实是在瞎逞能,这种超越了底限的爆料将引发的后果的确很严重,“熟脸”感觉到了这个家伙已经越走越远了,而他是身处现场的唯一一名中情局的特工,因此他有责任防止局势的进一步失控。“熟脸”面无表情的看着爱德华,心里暗自骂道:你可真是个不知死的家伙! 爱德华偷偷瞟了眼腕表上的时间,知道第一与媒体见面话不应该说得太满,于是他找了个节点结束了将近十分钟的侃侃而谈,慢慢起身跟大家说了声再见,然后便迅速的转身便想往身后的小门走。记者们一见也跟着纷纷身,而后一窝蜂的涌到了他的身边,立时话筒如枪林一般的举到了他的面前,酒店的保安一见连忙组成了人墙将记者圈在了外面,爱德华借机推门走进了酒店会议室外的楼道,就在他刚一出了会议室的小门刚想往电梯走去的时候,一只手从门边伸了过来,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 爱德华被这突入起来的触碰吓了一跳,他连忙往边儿上一闪跟着回头观瞧,原来,正是那个他遍寻不到的“爵士”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了面前,他一见不由得埋怨道: “你怎么躲在这里呀!外面都快失控了你知不知道,我要是脱不了身怎么办呐!” “你自己想办法呀!谁叫你当众唱了那么久的高调呢?” “爵士”用嘲弄的口吻回应他,似乎他对爱德华的表现很是不满。爱德华一见也是满脸的不高兴,于是毫不掩饰的埋怨道: “嗨!这是怎么说话呢?这场见面会不会你安排的吗?怎么你想撒手不管了?” “爵士”见爱德华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于是把手一伸冲着爱德华说道: “那好,我管!你拿来吧!” 爱德华被问得一头雾水,他眨巴眨巴眼睛不解的问道:“拿什么呀!” “棱镜计划的副本呀!你不是当着媒体的面红口白牙的这么说的吗?” 爱德华给“爵士”这么一问这才想起了刚才自己所说的话,于是白脸之上不由得罩上了一层羞惭之色,他默默唧唧低下了头小声的嘀咕道: “哪里有什么副本呐!那不过是应付记者随便说的。” “爵士”见爱德华耍起了滑头,当即就翻脸说道:“呵呵!原来如此啊!随便说说?那么我告诉你,我也是随便说说而已,你又何必当真呢?” 爱德华一见“爵士”急扯白脸的要分道扬镳,便不由得有一点心虚起来,他知道这是自己唯一仅存的救命稻草,在找到新的买主之前这根拐杖他还摆脱不了。 “那好,那好,到我房间里再聊,啊!我们再聊!” 爱德华的妥协有一点过于草率,这样非但不能显现出他的诚意反而暴露了他的底细,“爵士”心中暗喜道:果然,这个家伙还是有点玩意儿的。于是,他阴沉着脸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爱德华一见赶忙扭头往自己的房间走去,“爵士”则悄无声息的跟在了他的身后,心里面嘀咕着:果然如他所说的话,那么岂不是连唐宁街十号都没有秘密可言了?哦,这个情况可是… 就在“爵士”暗自担心的同时,还有另外两人也被爱德华所言震惊了,其中一个正是心存杀念的“熟脸”,他从隐身的拐角处一抹身,朝着会议室的正门走去了,他心里琢磨着该如何制止爱德华的进一步冒险,因此他步伐不免急了一点,因此没有注意到还有一个人一直都在现场偷偷的观察着他,此刻见他身形一动便也跟着悄然起身了,这个人与“熟脸”保持着一种安全的距离,但是却一步不落的紧着着他,很快便消失在了人群里面。 第三章.撼世揭秘(6) 40.3.6 中国 香港 07:25 “熟脸”将衣领一立帽子一压头一低,紧贴着墙壁溜出了酒店的侧门,他像只猫一样的迈着妖狐的步子,专拣那些犄角旮旯和边边沿沿的地方走,完全没有了大牌明星的身段和排场,这时候的他已经不再是电视屏幕上的那个风度翩翩能言善辩的主持人了,而是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动作猥琐鬼鬼祟祟的街头小混混,任何一个人见了他此刻的模样都不会把他与那张“熟脸”相提并论的,然而,正是这样一个反差强烈的变化才有效的将他的丑陋行径不留痕迹的伪装起来,进而替他的肮脏勾当提供了掩护。 此刻,这个拿着有线新闻网和中情局双份薪水的家伙正在为一件棘手的事情忙活着,他从刚刚结束的媒体见面会现场所反映的情况上面看,爱德华已经清晰的表露出了越走越远的迹象,如果按照“职员”不久之前所讲的那样,自他从会场出来的那一刻起一桩命案就已经交到了他的手头上了。“熟脸”低着头一边走着一边想,那个家伙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因此他不得不想方设法尽快谈妥一桩生意,契此才有可能实现“职员”的心意,毕竟这里是香港啊!一旦惹恼了大陆什么事也别想干成。 “熟脸”毫不费力的走上了一段坡路之后,他在一个偏僻的拐角处停住了脚步,那里有一个漆成了墨绿色的电话亭,他小心的回头张望了一下这才推开了电话亭的小门走了进去。他伸手取下了电话听筒而后又掏出了几枚硬币,他把硬币拿在手上掂了掂没有马上投进去,显然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其实在他决定使用公共电话的时候,他已经是做过了充分的考虑的,但到了此刻他还是下不了决心。原来,他作为一个公众人物非常担心会跟丑闻扯上关系,一旦出现那种情况对他来说就是塌天大祸。 是啊!在香港这块弹丸之地上遍地都按有监控镜头,无论如何他是摆脱不掉的,如果警方顺藤摸瓜的追查到这个电话亭,那么很容易就能够从监视画面当中认出他这张熟面孔,而他作为一个名人如果被一桩命案牵扯其中,恐怕一时半会的很难撇得干净,如果再给什么人来个起底大揭秘,他的中情局特工的身份也就藏不住了,再加上他要打给的那个人也同样具有敏感,绝非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市民,因此他在下决心打这通电话之前不得不再仔细的斟酌一番。 其实“熟脸”的主持风格向来果断,他不管采访的对方有多么的狡猾,只要给他抓住其中一点,他就会当机立断的发起进攻,然而此刻他已经完成了角色的转换,并且现在的环境也不再属于他一个人,因此就算他的勇气魅力俱佳,也不能像平素里熟悉的那样可以信手拈来。老实说这会儿的“熟脸”多少有一点紧张,就好比一只好斗的公鸡被丢进了森林里,就算他曾经是一个常胜将军,但此刻也不由他不收敛一下骄横的脾气,陌生的环境和未知的地域都对他构成了威胁,他不由得也变得犹豫不决了。 然而,即使情况是如此的复杂,可是活儿还是得干呐!其实“熟脸”此刻的心思也好理解,虽说他是个既能说又能干的人,可甭管他有本事能同时拿着几家的薪水,但让最终雇主在意的还是业绩,所以,考虑到时间的关系他不得不抓紧考虑,因为再这么发展下去,他还真不知道那个爱德华还会玩儿出什么新花样来。“熟脸”借着这稍稍停留之际再次透过四面玻璃把周围看了个仔细,当他确定没有后顾之忧的时候这才果断的将手里的硬币投进了孔里,而后迅速的键入了那个熟记于心的号码。 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就算“熟脸”再怎么大牌,可是到了香港这一亩三分地儿上他也得把气焰压一压,好在他对这一点倒是想的非常明白,因此他第一个便想到了“社长”黄芪。在他看来虽说此人已经过气,但实际上却仍然保有实力,他的人脉遍及港澳台多地,只要有他出面多难的事情也不必着急,因为只要有黄芪的一句话无论什么事他都能搞定。所以,“熟脸”犹豫再三还是拨通了黄芪的手机,现在他已经破釜沉舟的把自己押上了赌局,一旦他输了这一局也就输了他自己。 几声短促的嘟嘟声过后,电话里传来了黄芪平淡的声音,“熟脸”的脑海里当即闪过一个矮胖秃顶的中国人,那人冷漠的神态里全然没有他预期的那种热情,似乎那人根本就没把来电之人放在眼里,“熟脸”登时产生了一种不祥的感觉,他觉得自己的这张“熟脸”很有可能在这儿挣不到面子。于是,他清了清喉咙拿出了主持人的职业水准,一开口说话就释放出了极强的感染力,他渴望通过自己最擅长的方式轻松的实现目的,这远比他使用中情局惯用的招式更为顺手一些。 就在“熟脸”百分百的相信自己的小动作不会被人发现的时候,就在十米开外的一家小餐馆的玻璃窗后面,一只长焦镜头早已将他的身影牢牢锁定在了十字线的正中,与此同时,还有一架高敏感度的声波监听器一起配套使用,它长长的探头透过微微开启的窗缝伸了出来,很快就捕捉到了“熟脸”的声音,虽然音质有些模糊仅能大致听出十之三四来,但是一结合上画面中的口型就能得出几乎全部的内容了,这样一来,中情局买凶杀人的阴谋就被逮了个现行,并且还掌握了音频画面的第一手材料。 且不说能够漂亮的露这一手的必是媒体中的精英人物,单就他能把“熟脸”的行迹摸得如此之透,并且还不被“熟脸”发觉这一点上看,这个跟踪者也绝非是一个专业的媒体记者,如果没有无间背景的话只怕是做不到这种程度的,因为抢新闻固然不易而藏匿踪迹则更是不易,更何况被跟踪的这个目标还是《无间十二谍》中排名倒数第二的“熟脸”亨利.派克呢?因此经这么轻描淡写的一说便不难猜出,此刻坐在窗前手举“长枪”实时远瞄的正是冠名“特战第八勇”的新华社记者,“战笔”铁卫。 自从在乌克兰基辅的总统府门前见过“熟脸”之后,铁卫便敏感的觉察出了这个“灾星”正在蠢蠢欲动,因为按照惯例凡是有他出现的地方必定会有灾情发生,于是铁卫便一步不落的跟定了这个家伙想要看个究竟。果然,他很快就发现了“熟脸”的异常举动。原来,在当晚急着赶赴香港的一伙人中,除了俄罗斯的情报头子“熟脸”之外,还包括了“熟脸”和他的新闻采访小组的全体成员。铁卫在第一时间里就把这一情况汇报给了上级,随后他便得到了跟踪“熟脸”的指示。 原来,当身在香港的谈闻得知这一消息之后,他当即便把“熟脸”的异常举动与爱德华的叛逃一事联系到了一起,因为眼下香港这块弹丸之地上并无大事发生,因此也只有爱德华的叛逃才会吸引“熟脸”的眼睛,。于是,他急令铁卫一路紧随“熟脸”监视这伙人的行踪。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的铁卫接到命令之后当即便开始了行动,他紧跟在“熟脸”一伙人的身后登上了同一架航班,一路缄默没有任何情况发生。等到飞机一落地铁卫就将自己的踪迹隐匿起来,施展了一回“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功夫。 当铁卫监听到“熟脸”与“社长”的谈话内容时,他的心情真的是紧张得不行,一来是对“熟脸”所做的肮脏勾当感到震惊,二来也为中情局的恶毒伎俩而感到担心。如果爱德华在香港遭遇到了不测,那么无论是明是暗都对中国产生不利影响。不管是诱杀中情局的特工还是草菅美国公民的人命,诸如此类的一切罪名都能拿来栽赃。但那时无论是政治外交还是刑事诉讼都将使中国陷入被动。铁卫意识到一旦让这个阴谋得逞,那么它对中国造成的负面影响将会非常严重。 随着耳畔的一声警钟长鸣铁卫片刻也没耽搁,他将他录制的这段对话和视频发送出去,他想:必须在对方动手之前采取行动因此预警信息必是重中之重。其实早在“熟脸”进入电话亭里犹豫的时候,铁卫已将这部公共电话亭的位置上报给了驻港的情报部门,他相信通过与香港警方展开配合上级机关很快就能知道“熟脸”的这通电话是打往何处的,并且只要了解到了对方的姓名和所处的位置,那么转瞬之间一张大网就会铺天盖地的拉开,甭管是蚊子还是苍蝇一个不剩全部罩于网中。现在,尽职尽责的守在第一线的铁卫已经做了他能做的一切,接下来只有在安静的状态下耐心的等了。 香港 某公寓外的街道 陈墨将手机的翻盖轻轻的闭合之后,这才取下罩在头上的外套,他的额头上面已经蒙上了一层细细的汗珠。为了防止手机屏幕上的荧光透过车窗,他不得不小心谨慎的这么做,由此不难发现那些渐次发生的一些微小变化已经在他的身上明显的显露,从他的这些小变化上可以看出现在的陈墨已经比过去沉稳了许多,这或许就是他长期磨练的结果,现在,无论多么激烈的内心活动也无法透过他的脸色看出了,但是这并不能够说明谈闻刚刚对他下达的这道命令没有难度。 其实,陈墨通过手机接收到的命令讲得很清楚,要求他尽一切所能阻止黄芪擅自采取行动,如果不是谈闻附加了一项条件令他颇感棘手的话,那么他让黄芪保持缄默原本会很轻松,可是条件就是条件,再难执行的命令也得想方设法去完成。陈墨坐在车里没有动,他侧过头去瞄着楼上的窗口盯了半分多钟,他估计这会儿黄芪也一定处在斗争当中,因为刚刚还针对他在香港的活动自由与他详细的讨论过,陈墨从黄芪的反应来看觉得他到还是一个识时务的家伙,因此,他希望通过这件事情能够看到黄芪的真面目。 原来,谈闻在接到了铁卫上传的“熟脸”的音视频之后,随即又得到了香港总署查到的电话连通另一头的人物,此人不是旁人正是“社长”黄芪。为此,谈闻迅即向一直监视黄芪动向的陈墨下达了命令,要求他严密监控黄芪的一举一动,不准他对爱德华的在港活动做任何的干预,但是决不威胁到他生命。陈墨初接到命令的时候还是燃起了一丝冲动的,如果依照他以往习惯怕是早就推开车门一通疾跑到楼上去砸黄芪的门了,但是这一次他没有那么做,他比起从前已经沉重老练了许多。 陈墨希望自己对黄芪的那番苦口婆心能够起作用,如果那个家伙能够主动打来电话向他通报这一情况的话,那么陈墨的攻心行动就算成功了,通过这样一件事情可以充分考证,黄芪这个人还是可以培养甚至是合作的。但是,如果他没有这么做的话,那么陈墨也只有另外一个选择了,显然对于陈墨来说动用武力是最简单的方法了,可那样一来他的前期努力也就白费了。陈墨并不想出现这样的结果,那对他来说就是一个不小的挫折。 于是,陈墨按压急迫耐心的等待着,他这个不信邪不信教的唯物主义者到了这会儿也免不了暗自的祈祷。可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颇为振奋的发出了一阵蜂鸣。陈墨赶忙掏出手机点开屏幕定睛一看,哦,果然是黄芪的来电!于是他禁不住一阵兴奋,暗叫道:有门,看来苦心真能修成正果。但是,他很快便沉了下来,暗自提醒自己要稳重,于是他稍稍等待了一会儿之后这才稳稳的揿下了接听键,而后便不露声色的按在了耳边,整个过程竟然连一个字也没说。 等待的确是一种煎熬,但是一旦掌握了要领之后,这样的等待就变成了享受。陈墨在沉默当中听着黄芪一五一十的道出了原委,他把“熟脸”的笼络和威胁都说得非常的详细,到了关键的时刻他停顿了片刻,或许是为了提醒陈墨接下来所说的话才是最核心的部分。陈墨轻轻的哼了一声算作是对黄芪的肯定,随即便再也不吭声了,黄芪受到了鼓舞便直接将“熟脸”请他出手除掉爱德华的话告诉了陈墨。陈墨等到黄芪把全部话都说完以后,只用了最少的字将谈闻的要求表达的一清二楚。 “呆在房间里,什么也别做。” 第四章.雨过无痕(1) 40.4.1 中国 香港 07:30 当这辆带有五毫米防弹装甲的奔驰车停到酒店大门口的时候,那些参加媒体见面会的各路记者早已经散去了,因此这辆车的出现便显得尤为突兀和醒目。那位站在门前的印裔门童虽然已经有了一把年纪,然而他的反应和眼力却依旧是那么的灵活。就见他晃动着黝黑高大的身躯走上前去,正要伸出手去替客人打开车门,可他手才伸出去一半就又缩了回去,他被眼前突然出现的情景给吓住了,他的一双褐色眼睛里流露着惊恐,已经花白的络腮胡须止不住的颤抖,一时错愕的僵在那里不知所措。 原来,这辆防弹型奔驰车刚在门前的甬道上扎稳了四轮,随即便四门大开跳出四个身形高大的黑衣人来,这四个人全都将手伸进怀里,从他们腋下鼓鼓囊囊的外形上推断,那里不是藏着速射短突就是掖着大口径手枪,看这情形只要有个风吹草动,立时就会招致一番暴风骤雨般的枪弹,再加上他们身后的那辆奔驰车既强劲又防弹,因此就构成了两道坚不可摧的防御圈,进而将那位尚未出现的人保护得如同铁桶一般,对于任何敌人而言仅是看这阵势就已被吓破胆,更不用说还想暗杀行刺图谋不端了。 酒店门前的这番情形就像一池刚刚平静下来的湖水,被这阵突如其来的劲风扫过之后,立时便泛起了一波波的涟漪来,酒店的工作人员和滞留在大堂内的客人一见纷纷往角落里避让,谁也不想给那位即将现身的大人物撞上。一时间慌乱的脚步、失措的眼神,以及小声的召唤接连响起,在酒店的门里门外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乱。但是这一切很快就过去了,大堂里再次的平静下来,大家这才能够稳住心神定睛观看,可是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却猛然发现,那四个凶神恶煞般的大汉已经走进了电梯间。 原来,就在人们纷纷躲避免于惹祸上身的时候,那四个黑衣保镖迅速的穿过了大堂,等到人们以为躲过了一场麻烦的时候,他们已经齐刷刷的站到电梯前,这时候的人们才敢把一颗紧揪着的心放了下来,也才有了好奇心想要仔细的看一看,却只听见一声电梯铃响跟着厢门打开,跟着那四个黑衣人往里一站把个轿厢门堵得那叫一个严,人们还没来得及搞清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又见那厢门一关竟连护送的是谁都没看见,只有那个印度门童隐约看了一眼,但也只是看见一个人影从眼前倏的一闪,随即便消失不见了。 其实,这些好奇的人们一但知道了那个人的身份,他们定会为未得相见而感到庆幸的,因为闻名遐迩的“背影”是不会被人轻易看见的,而这个代号之所以如此的神秘,就是因为历代“背影”的真实身份始终都是一个谜。从苏联早期的“契卡”创始人捷尔任斯基,到苏联后期克格勃的头子安德罗波夫,甚至包括了俄罗斯新锐的领导人普京都曾一度以“背影”冠名,但是世人对此却毫不知情。相比起来,现任的“背影”已经算是衰落许多了,这与他的国家江河日下的背景是密不可分的。 四个黑衣保镖雄赳赳的穿过走廊,沉重的脚步声几乎让每个房间的客人都能听得清。这正是俄国人的一贯作风,他们喜欢把彪悍的外形展现在人们的眼中,从而起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威慑作用。然而他们这种近似夸张的举动竟然真的让这整层的客人们都保持缄默安静,甚至都听不到婴儿的啼哭声。这是对于人性和道义的多么大的一个嘲讽!没有人打开房门喝止这种粗鲁的行径,更没有人打电话投诉或者报警,连这家号称是最高管理水准的酒店也默许了他们在此肆意横行。 脚步声在走廊深处的一扇门前停了下来,门里面正在密谈的两个人立时变得面色凝重,爱德华的严重现出了困惑的神情,他搞不懂怎么刚刚对外撒出一点风,真的这么快能够立竿见影?而“爵士”则变得有那么一点战战兢兢,他觉得来者不善势必态度强硬,因此他还想采取老办法能躲先躲。其实这两个人都有一个相同的困惑,皆因猜不透门外的是何方神圣,更搞不懂为何要搞得如此的兴师动众,于是,他们一个微微欠起了屁股随时准备开门,而另一个则悄悄退到了窗边露出了溜之大吉的打算。 然而事情的进展远比他们预想的还要快,既没有听见敲门声也没有响起门铃声,房门就砰的一下被突然撞开了,四个黑衣人像潮水一样的涌了进来,眨眼之间就把这套客房塞了个满满当当。爱德华的屁股才欠起了一半,而后就怎么也落不下来了,他只能僵硬的撅着腚,像个泥胎似的再也无法动弹。“爵士”这边也好不到哪去,他只能靠着墙角傻站在那里,就像一根被丢弃的晾衣杆,因他的脚下已经麻木,这个时候真是连一步也不敢往前迈。 此刻,这套客房里面由于多了四个黑衣人而使得光线变暗,感觉就像是被一层黑雾团团笼罩着,彼此之间连个眉眼五官都看不见,由此更添加了一份的神秘感。爱德华和“爵士”不由得怀揣着小兔似心里怦怦的乱跳起来,不知道突然闯进来的这四个黑衣人会干出什么事情来。可就在这个时候只见房门一关,又一个身影闪了进来,此人高大魁梧身形应该超过了那四个彪形大汉,可他却保持着一种含胸弓背的猥琐姿势,并且只将他脊背对着众人。 爱德华一见不由得心中一紧,虽然他并不认识此人,但是从来人的神态上却感到了一股威严,这与他从“职员”那里感受到的气氛完全不同,即使阿瑟在他心目当中非常的伟岸,但是阿瑟给他的印象却从来也没有这般的咄咄逼人。但是“爵士”的感受却刚好相反,当他一见此人的时候不由得心里一颤,他浸淫谍海的时间远比爱德华要长的多,更因他经历过那场旷日持久的残酷冷战,因此他对于重要对手的特征状况至死不忘,现在这个熟悉的背影就这么活生生的摆在他的面前,不由他不感到心寒。 “你可以先坐下了,爱德华,等我跟你说话的时候你再站起来吧!” 想不到“背影”一开口却透着浓浓的人情,他的话让爱德华听了心里觉得暖融融的,可是“爵士”听了却不这么想,他知道对方说出这话明摆着就是冲着自己来的,于是更加觉得事情的进展对自己愈发的不利,他开始后悔起自己刚才没有果断的采取行动,但是转念一想又开始暗自鼓动。他想:既然已经跟“背影”见了面,不如就跟这个昔日的对手碰一碰吧!“爵士”想罢把胸一挺脖子一梗,拉了个架势像个英雄。 “而你,亨利,还是收拾收拾赶紧走吧!只是在你离开之前,你必须交出一切不属于你的东西,你最好自己主动一点,也免得我们动手有所冒犯。” “背影”的话虽说得婉转却像大耳刮子很抽“爵士”的脸,或许在旁人看来这是“背影”不想使他难堪,而实际上这比当众扒光了裤子打他屁股还要损。“爵士”听了这话立时就红了脸,心里骂道:好你个北极熊啊!你当这是在哪儿呐?这是香港,是我大不列颠的地盘,怎么你还敢耍横犯浑欺负主人吗? “爵士”心里暗自硬了一回,但嘴上可没硬起来,其实他是一个非常识时务的人,若非如此的话他本该红的是眼而不是脸。就见“爵士”乖乖的把手伸进衣兜里面,麻麻利利的掏出了一只u盘来,他冲着距离最近的一个黑衣人举起来晃了晃,而后随手丢在了桌子边上。爱德华看着“爵士”的衰样儿就觉得好笑起来,心说这就是所谓的盟友该有的举动啊!呵呵!远不及刚才逼着我要“棱镜”计划时的那副嘴脸,唉!这样的软蛋真是让人又可气又可叹!事情到了这会儿他也猜出了几分,知道这次来的才是真正接应他的人。 “回去跟阿瑟说一声,这已经不是他的奶酪了,最好还是死了这个心就别再惦记着了,否则,哼哼!丢了脸不说,恐怕还得搭上几条人命啊!” “背影”的话一出口不觉间就有些口冷,听得爱德华心里不由得一哆嗦,他胆战心惊的想:看来俄国人做事就是生猛,还没怎么着了就要动手杀人,有了这头北极熊做靠山,将来说话的时候也得学着该硬就硬,不能再这么任人摆布。就在爱德华心惊肉跳的暗自揣摩的时候,站在“爵士”身边的那个黑衣人已经开始动手了,就见他上前一步非常粗鲁的拍了下“爵士”的肩头,示意他举起双手。“爵士”并不作任何反抗,原本他以为自己交出了u盘就能躲过这番羞辱,没想到他再一次的相错了。 “爵士”在经过了黑衣人野蛮粗暴的搜身之后,又看着对方把自己随身携带着的那支枪掂在了手上,他眼睁睁的盯着着那个又粗又壮家伙熟练的退下了弹夹,一颗一颗的卸掉了里面的子弹,就好像是在摆弄一件他自己的玩具一样。“爵士”强压着满脸的羞惭看着那一双熊掌一样的大手,听着咔嚓一声推掉了膛中的最后一颗子弹,而后装着不卑不亢的样子收起了枪。他知道现在该是他净身出门的时候了,在此之前他也经历过完全同样的事情,现在虽然是在重复着一样的过程,但是却更换了角色。 “爵士”在经过门口的时候低着头,他没有自找麻烦去偷瞄那个人的脸,现在他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尽早的离开这个魔鬼般的“背影”,因此好自为之是他唯一的选项。“背影”似乎也没有不依不饶的意思,逮着蛤蟆攥出尿来不是他的作风,见好就收是目的达到之后最长做的事情,因此他并没有做出任何难为人的举动,就这么默默的任由“爵士”开了门出了这套客房。现在,他心里想的是如何摆平那个叛逃的中情局的特工,因“鹰眼”声称:此人刻意挑选香港作为他落脚首选,想必此人心系的是中国。 “背影”这边刚刚把门关上,爱德华那边已经忍不住站起了身,因他牢记着“背影”刚刚说过的那番话,知道他打发走了“爵士”之后,剩下的就是留给自己的时间了。于是,爱德华主动起身向着“背影”投去了期待的眼神,心里则揣摩着这个铁腕人物将会怎样安排自己的后半生。现在他看来,阿瑟当初的安排虽然出现了一点点的漏洞,但是基本上还是在依计而行,“背影”的出现就是对这点判断的最有力的证明,如果在接下来的交锋中能够取胜,那么他就成了当今最大的“两面镜”。 可是“背影”所想的显然与他有所不同,因为,就在他刚刚下了飞机赶来这里的途中,他接到了中国同志的一个提醒。他从不久之前才建立起联系的商苑处得知,著名的媒体人“熟脸”正在密谋一次暗杀行动,而他们的目标正是深后的这位中情局的叛逃特工。商苑告知“背影”暗杀行动已经被中国特情组织控制住了,但是无法保证“熟脸”不会再走其他的途径,因此,若要安全的将那个家伙护送回国,就必须先考虑如何挫败“熟脸”的暗杀活动。 然而,正是这样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反让“背影”的心中变得疑虑重重。然而,只要大致的分析一下便不难得出这样的一个推测,这与商苑所传的那个消息有很大的关系。试想,如果首先发现这一阴谋的是俄罗斯的特工,那么“背影”当然会觉得顺理成章的多,但是考虑到那个中情局的叛逃特工首选的目标乃是中国,而中国又这么热情的将其拱手相送,这里面的道道可就很容易让人联想许多了。 “背影”和商苑才建立起联系不久,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太深的“交情”,因此,他听了商苑的这番话之后反倒变得忧心忡忡了,现在只有“鹰眼”才能够证实这次叛逃行动的真实性,但是,自从上一次通话之后就再也没有了那个家伙的消息,因此,“背影”的唯一选择也只能是一个字:等! 第四章.雨过无痕(2) 40.4.2 法国 巴黎郊外 04:35(07:35) 远处的天空开始微微泛白,现出了如琼脂一般的凝冻状态,巴黎郊外的原野因此而蒙上了一种抽象的色彩,不经意间营造出了一种蛊惑悬疑的氛围来,面对着这样的景象难免不令人心悸悚然,渐渐的动摇了坚定的信念。而雨还在一直下着,目力所及到处都是黏腻腻的,仿佛天与地都已经粘连在一起了,人陷此地就像是身在泥沼里,连动一下都得使出浑身的力气,更不用说还奢望着能够侥幸逃离,此刻虽说手脚还是属于自己,可要想自由支配也只能凭借想象力,绞尽了脑汁的尤里真的已是无计可施。 他蜷缩在一棵大树的下面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喷出来的热气很容易让人联想起一头孤身追赶队伍的鬣狗,他从头到脚都已经被雨水淋了个透,除了握枪的双手仍旧稳定之外他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几乎都在颤抖。这是寒冷的天气和连续的奔跑造成的,除此之外当然还有紧张绝望的心理原因,由于在这方圆几十公里的范围内已经布满了追捕他的宪兵,如果不是有幸遇到了这场连阴雨的话,那么他“鹰眼”尤里.吉洪诺夫怕是早就成了瓮中之鳖笼中之兽,现在虽说处在饥寒交迫之中但他至少还是自由的。 “鹰眼”连喘了几口大气之后咽了口唾沫,干涩的喉咙里泛起咸腥的气味,他知道自己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如果再这么跑下去的话,不等被人抓到就已经先累垮了,于是他决定先在这棵树下歇上一会儿,稍稍恢复一下体力之后再考虑如何走这下一步。此刻腹内空空的“鹰眼”听见了肠鸣,饥饿随即像条癞皮狗一样袭上了身,他感到心里一阵发慌眼前不由得一黑,握着枪的手都有些攥不住枪柄了。这可是个不太好的预兆,在此之前只有过一次经历与此相同,但这一次略有不同,他已经不年轻了。 初寅这个女人真的好狠!“鹰眼”一想到自己两次落败都与那个女人有关,于是便忍不住恨得牙根疼,原本这一次他是握有主动权的,不想由于这个女人的加入却让结果变了样。他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那么贱!非得把这个女人也牵扯进来呢?难道说你一个人就不能顺顺当当的把爱德华接出香港吗?非要张嘴请这个女人帮忙?嗨!还是逃不开男人的弱点喔!“鹰眼”自问自答了一番,虽然还是解不开心里的纠缠,可是刚才的那股饿劲儿似乎是缓解了一点。 “鹰眼”背靠着树干坐了下来,扬起头来迎着雨水润了润干裂的嘴唇,借此补充了一点水分。而后又盯着眼前又湿又喧的泥沼渐渐感到一丝心安,他知道这场雨不仅掩盖了他的脚印,而且也冲淡了他的体味,这让那些训练有素的狼犬没有办法发挥作用。哦,多亏了这场及时雨啊!感谢老天有眼让我撑到现在。“鹰眼”想到这里禁不住再次抬起头来望了望天,只见混沌的天空已被厚厚的云层塞满,即使现在就刮起一阵西北方也难以吹散,因此他估计再有二十四小时也晴不了天。 于是,“鹰眼”放下心来,他慢慢的合上了双眼,心里则开始了细细的盘算。怎样才能够帮助自己尽快的脱险呢?“鹰眼”心脑沉沉的胡思乱想起来,自己已经冒雨跑了大半天,狼狈之态真如一条丧家之犬,可是到头来还是没能逃出巴黎警方的包围圈,想想自己的体力即将消耗殆尽,接下来再凭借什么跟这大队的警察进行周旋呢?“鹰眼”越想越觉得希望渺茫,不觉间灰心丧气起来,他焦虑的张开眼绝望的盯着灰蒙蒙的雨天发出感叹:唉!看这架势真的是要死在这荒郊野岭啦! “鹰眼”苦苦寻思了半天仍旧没有找到破解困境的良方,一时不由得心灰意冷起来,那一直提着的半口气到了这会儿也彻底的卸了下来,于是,他干脆把枪脚下一扔垂头丧气的叹起气来,看来就像是打算彻底放弃努力似的。这种状况在此之前从来不曾出现过,对于“鹰眼”来说放弃努力就等于缴枪投降,而他从小受到的教育也不容许他这样,因为强大的苏联是从兵临城下的危局当中挺过来的,他们因此而得出来的一个经验就是:如果你甘心做一个懦夫,那么你就没有理由存活! 但是软弱是人性当中自带的缺点,也是凡夫俗子摆脱不掉的缺憾,哪怕你是个伟人也有虚弱的时候,因此“鹰眼”不可避免的陷入到了绝望之中,堪堪就要彻底的崩溃掉了。其实这人到困境就如同病入膏肓一样,能撑多久全凭着自身的精神力量,当初“鹰眼”能从便利店里单枪匹马的杀出来,他所凭借的正是这样一种永不服输的坚定信念,而今这种毅力已经被他消耗殆尽,剩下的就只有这么一架空空的躯壳了,试想一下他又怎能不面临绝望? 他一向犀利的“鹰眼”一下子变得模糊起来,连翘起的双肩也耷拉下了翅膀,尤里无力的靠在了树干上,像一只精疲力竭的迷途高昂,他漂亮的卷发黏黏的粘在了额头上,就像碎布条给风抽打成褴褛状,冰冷的雨水顺着他的脸颊一个劲儿的往下淌,他能觉出其中的两行略微的有一点烫。此刻“鹰眼”的心里那算是一个透心的凉,也让他感受了一回从来没有过的哀伤,他曾经寄予厚望的“暗香”着着实实的坑了他一场,而他本来可以依靠的“背影”也真真切切的像个影子一样飘荡。 这会儿的“鹰眼”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单等着追捕他的宪兵赶到来个束手就擒任人捆绑。可就在这个时候雨雾之上忽然传来了一阵破空的振响,它让颓靡绝望之中的“鹰眼”陡然一亮,他听出这是直升机引擎的声音,从那突突突的轰鸣声中他辨别出了一个明显的特征。米-17直升机!“鹰眼”几乎毫不犹豫的做出了判断,他从突突的间隔当中听到了熟悉的嗡嗡声。原来,与欧美直升机引擎绵密的噪声比起来,俄制直升机的引擎更加的粗犷有力,因此动力也就更加的强劲。 “鹰眼”兴奋得差一点就叫出声来了,这一回算是有救啦!毫无疑问,在这个时刻在这个地点,竟然有米-17突然出现,那就意味着援军赶来啦!显然自己并没有被“背影”抛弃!这个念头在“鹰眼”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他随即便从泥地里一跃而起,只见他带着满身的泥水奔着噪声传来的方向奔跑而去,他一边跑着一边高高的舞着手臂,唯恐直升机上的人看不见自己,此刻他唯一没敢做的举动就是高声呼喊,他还清醒的理智告诉他,追兵已经近在咫尺,一旦暴露了目标的话,恐怕直升机也来不及。 此时荒野上的浓雾已将能见度降到了最低,同在陆地上的两个人即使相隔数米也看不清彼此,因此更不用说飞在空中的直升机了。“鹰眼”追着声音跑了一段不算短的距离,可是仍旧看不到一丁点直升机的影子,“鹰眼”不由得暗暗着了急,他想:如果照这么跑下去,要不了多久就有可能跑到搜捕的队列里去,那就真的叫作自投罗网咎由自取了。可是,如果不抓住机会联络上米-17…那么接下来可就没什么戏啦!想想看,像这样死里逃生的时机又能出现几回呢? “鹰眼”一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便开始按捺不住了,他深知错过了这样一次机会就等于是自绝了后路,面对着层层的包围已经越收越紧,单凭一己之力他就算肋生双翅也飞不出去。当尤里意识到这些的时候一下子就急了眼,求生的欲望不由他再仔细的考虑,于是孤注一掷的念头便轻易的占据了主导位置,似乎再有犹豫就是在谋害自己。“鹰眼”的心火猛的腾起了老高,连他的眼里都有焦灼在猛烈的燃烧,这个时候的“鹰眼”已经不再是精于算计的尤里了,他此刻的智商甚至比能见度还要低。 “鹰眼”伸出手去后腰处摸枪,他竟然想用枪声来召唤米-17,但是他习惯藏枪的腰间却是空空的,这时他才想起那支从不离身的枪刚刚已经被他丢弃。真该死!枪是可以随便丢掉的嘛!你这个白痴!“鹰眼”终于忍不住大声的咒骂起来,但是这骂声听来更像是在骂自己。“鹰眼”紧追着那直升机的引擎声音疾跑了几步,感觉着那个大家伙已经飞到了自己的头顶上空,他不由得感到一阵心悸,暗叫道:可千万别让它就这么飞过去,一旦飞过了这个位置那么它就再也不会飞回来了。 到了这会儿,“鹰眼”可真的是急了眼了,他一面跳着脚的大声喊叫一面伸手掏出了手机。这是他潜意识里的最后一道防线了,与大声的呼喊比起来开通手机则更是危险,因为喊声其实传的并不算太远,即使被追捕的宪兵偶尔听见,短时间里也很难找到准确的位置,而一但开通了手机可就不一样了,手机的讯号可以被专业设备轻松的捕捉到,并且不论多远都能够准确的定准位置,就像被一颗图钉按在了地图上,从此跑就不用想了,一路追捕的警犬不用鼻子也能很快的跑到那里。 不知死的“鹰眼”当真打开了手机,他开通了紧急求救的频道想通过中继呼唤直升机,这是一个只需要一点时间的简单程序,但是在这个迫在眉睫的紧要时刻里它就显得非常的耗时。“鹰眼”不得不停下脚步双手持机紧张的拨弄着那个灵巧的玩意儿,他几乎将每一个步骤都连贯在了一起,这样原本需要二十秒钟左右的程序竟然被他压缩了将近三分之一。当“鹰眼”盯着那部专门配属特种作战人员的手机上面终于闪起了绿灯的时候,他的心也跟着怦怦的跳个不停。 听到简短的提示音过后“鹰眼”迅速的揿下了求救的编码,那是一个总部编程人员设置好的优先处理代码,自动拨转处理器会抢先识别出它的含义,而后自动的转向距离发射器最近的一部接收机。这是“鹰眼”接受过无数次培训的求救练习,因此他几乎能够不假思索的完成整套程序,如果不是因为已经深陷重围,他早就使用这套求救的程序了,现在,他的潜意识告诉自己,一旦使用了这套求救程序,那么接下来就看追救双方谁的动作更快一些。“鹰眼”对此颇有自信,因为米-17已在咫尺之距。 两长夹一短的哔哔声音听来是如此的亲切,“鹰眼”几乎能够听到米-17的巨大旋翼鼓动风的声音,他站在原地翘首以待的期盼着那个庞然大物放下悬梯,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有一点出乎他的想象,他既没有看见米-17的身影也没有等来从天而降的悬梯,他看见的却是一个虽然庞大却极其单薄的身影。“鹰眼”猝然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原来,一架长航时的无人机算计了他,从无人机上播放的模拟声音骗过了“鹰眼”,诱使他主动打开了通讯器从而暴露了自己。从现在开始计算,十分钟之内就会有一架黑鹰飞临这里,它将搭载“鹰眼”直飞巴黎的秘密监狱。 第四章.雨过无痕(3) 40.4.3 马来西亚 吉隆坡 07:40 原产泰国的ecco健步鞋既松软又紧衬,就像一层皮肤覆盖在脚面,它的硅胶模压鞋底不但轻便而且富有弹性,弯曲之后再微微的弹起便形成了很强的助力,让穿着它他的人一点也不觉得费力,连罗素.布朗这样最擅长走的专业人士都极为喜爱,更何况那些普通的人呢?这便是人们不吝惜钱财依然喜爱的原因。罗素低着头翘着二郎腿坐在候机大厅最前一排的椅子上,低垂的视线盯着那只上挑起来的脚尖打量个没完,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似乎这双颇为钟爱的鞋子让他从里到外都觉得舒坦。 其实人们有所不知他此刻正大开着自己的感官前出打探,就如同撒出了大队的人马一样,其中最远的斥候已经跑到了候机楼的安检口,凡是从那里进入的旅客没有一个能够逃得过。在这些赶着搭乘头班飞机的旅客当中,其实有只有一个人是让他感兴趣的,他为了接下来的这次飞行几乎绞尽了脑汁,甚至不惜为此干出伤天害理的勾当。他要让阿瑟知道挑他来执行这次任务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对他这个“厌情第六隐”来说,借着这次任务漂亮的露上一手,恐怕是他重返中情局的最后机会了。 “触角”罗素最擅长同时操控多个事情,他的绰号也正是由此而得名,如果不是他生不逢时的话,那么以他的才干早应该是中情局里独当一面的大员了。可惜他的运道一直都是这么的不济,他的才华始终都没有引起上峰的注意,久而久之难免不挫伤了他的心气,悻悻然的罗素开始感到怀才不遇,于是满腹的怨气便忍不住要发泄出去,最终因为惹恼了上司而被扫地出局。那个时候的罗素真是经历了一段痛苦的时刻,借用一句曾经流行过俗语,刚好可以准确的道出他当时的情绪。 真是“点背不能赖社会,命苦不能怨政府啊!”罗素忍着满心的不悦暗自的宽慰着自己,同时也等待着东山再起的机会。可是闲散的时间就像是喝不完的白开水,罗素这么想着盼着已经熬的快要不行了。他想:如果还是看不到曙光出现,不如就彻底的放弃,转而投靠别的特情组织去为他人效力,想我“触角”别的能耐没有,可要玩儿起特情来,那可真是没说的,谁要你中情局不识货呢?将来碰巧与你作对可就别怨我喽!就在“触角”伤心欲绝想要另谋出路的时候,阿瑟像只衔着橄榄枝的鸽子一样飞到了他的窗口。 阿瑟交给他做的事情极不简单,不仅涉及到了一架满载旅客的航班,并且还有三个不同寻常的人。其实当初阿瑟的计划里包含的远不止这些,只是因为时间局促变故不断才不得不精简而已,其间不仅折损了一位伊朗的“王子”,还死了两个来自中东的臭名昭著的家伙,就连硕果仅存的那个以色列人也在此间消失不见,故此,这伙“大神”才不会同时出现在一个航班。于是,庞大的“圈人”计划就此搁浅,事情发展到了现在留给罗素要做的事情才变得相对简单,即使这样也不是一般人接过来就能干。 虽说不再操盘已有多时,可是罗素一出手就显出了他的本事,他非但一点都不觉得生疏,而且还有那么一点点的绰绰有余。从策划到实施就像是信手拈来的一般的娴熟,可在执行过程当中他却仅仅扮演了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这正是他经验老道的充分表现,原本阿瑟是希望他能够登机同往的,那样无疑会增加成功的概率。然而罗素对此却另有主意,他看出了阿瑟在打一架民航班机的坏主意,因此让他感到非常的心虚,于是他擅自对计划做了一点小小的改变,即把登机变成了“送机”。 现在到了罗素.布朗亲自出场的时刻了,等过了这道关卡之后剩下来的就只是等着从阿瑟那里传来的好消息了,于是罗素提前来到了航班楼,还特意选了这个头排的座位静静的等候,起初他的心情还是很坦然,因为距起飞的时间还很远,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罗素开始变得心虚起来,因为那个令他翘首企盼的人物一直都没有出现,而这个时候广播里催促登机的通知已经播了一遍又一遍,罗素望着渐渐空旷起来的候机大厅发起愁来,他不得不做起了最坏的打算,因为一但计划流产他就得考虑赶紧走人。 也许是上苍素怀悲天悯人之心,也许是罗素最擅长克制隐忍,但总之在最后的关键时刻里,那个关系到他命运转折的重要人物终于出现了。虽然罗素一直企盼着这一时刻的来临,但等那人的身影真的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的时候他反倒感觉难以置信了。他不禁心生疑问:这到底是不是真的呢?想我浸淫谍海已经十载有余,虽然获封“第六隐”也不过是浪得虚名,这么多年来命运多舛从来也没有过顺顺当当的时候,难道说真的熬到了时来运转的这一天了吗? 就在罗素为幸福的突然降临而嗟嘘感叹的时候,候机大厅的安检口上走进了两个人来,从他们的衣着打扮和举止神态上看,不难猜出这正是阿瑟命令里面描述的那两个人,尤其是之中的那个年长的女性,她的神情气质更是给人留下了难忘的印象。很明显,到了如此高龄的女人还依然保持着年轻人的身段,可见其当年该是何等的不平凡。罗素暗自压住心头的狂喜只把冷静留在了脸上,他佯装着等人的模样很自然的东张西望,一直看着那两个人一起走到了mh-370航班的登机口上。 罗素的心开始怦怦的乱跳起来,他的亲眼所见似乎就是“请君入瓮”所描写的情景再现,他禁不住在心里暗叫道:哇噢!这可真的是难得一见呐!如果这一切发生在十年以前,我罗素也不至于一路坎坷的蹉跎到今天,既然年轻时的壮志今朝得以实现,正说明了老天有眼也不枉我这十年间卧薪尝胆。罗素百转千回的浮想联翩,一时间心里是五味杂陈,一会儿涌起的是夙愿终尝的成就感,一会儿又是光阴虚度的失落感,等他这么七上八下的折腾完了之后,那两人人已经顺利的进入了登机口。 罗素压了压起伏的情绪欣然站起了身,他脚步轻送的往前走了几步之后又潇洒的转了个圈,他抬起腕来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心里默默的估算着他要打的那通电话的时间点。是啊!那个家伙可是mh-370的飞行员,因此时机的把握也就极其的关键,既不能早也不能晚,如果早一点通知他的家人已经被拘禁,那或许会激起他的强烈反弹,可是如果晚了一点的话说不定就会失去和他联系的唯一手段,一旦这个飞行员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起飞这架航班,那么前期的一切努力就算是全白玩儿。 哦,等等,再等等看。罗素一面默默的安慰着自己,一面偷偷的往登机口上看去,他注意到那位身穿漂亮制服的小姐已经关闭了闸口,并且开始收起两侧的彩色围栏。罗素一见登时变得紧张起来,他知道接下来的几分钟最为关键,因此每一秒钟都得精细的估算。就在他按耐不住忐忑不安之际广播里传来了mh-370航班停止登机的声音,罗素一听随即迈开大步径直往面向机场的落地窗走去,他一边走一边掏出手机,触屏轻轻一点随即现出一个陌生人的脸。 罗素透过一尘不染的宽大玻璃朝着机场里面张望起来,他在许多架相同机型的客机当中找寻起mh-370的身影,在这个时候若想很快就能捕捉到那架毫无特殊之处的飞机可得花费一点功夫,然而时间紧迫只要一不留神就有可能错过,现在真是到了考验罗素功力的时候了,在他的计划里没有一丁点的空余时间可以用来耽搁,于是他快眼流睛的一通搜寻,终于还是在整齐排列着的飞机当中找到了那架飞机的踪影,此刻它正缓缓的滑向跑道,再有几分钟它就要一飞冲天翱翔空中了。 罗素的眼神一将那架飞机锁定,随即便低下头去点击触屏,那张陌生的面孔迅即转换成了拨号的图标并且一跳一跳的闪动,此刻倒数计时的默数也在罗素的心中接近了尾声,他听见手机里的嘟嘟声骤然停止,跟着一个吐字生硬带着当地口音的男中音传到了他的耳中,正是mh-370航班的机长扎达里的声音。罗素一听禁不住一阵高兴,他在心里暗自赞了一声:这火候掐的…呵呵!那叫做不早不晚不软不硬,刚刚够八分熟的功夫。于是,他压住兴奋用一种极其强硬的口气向对方说出了实情。 罗素的语速和缓吐字清晰,并且还尽量的使用了浅显易懂的词汇和短语,这样做是为了让那个只懂得一些半生不熟英语的家伙能够听得懂。罗素从对方的缄默当中了解到了谈话的效果,并且从他加重的呼吸当中确信发挥了作用,显然他的简短表述已经让对方明白了他的家人正处在危险当中,而且也了解到了只要按照指令飞行就什么也不会发生。罗素一边从容的表达着自己的意思,一边注视着那架波音客机的动态特征。很幸运,那个飞行员在听了他的讹诈之后没有做出反抗,而是非常顺从的做着起飞前的例行动作。 罗素暗自觉得好笑,心想人性的弱点就是这么的明显,这一招已经被用了千百年,可是到了今天仍旧是百使百灵验,中招的人们怎么就不想有所改变呢?他的视线紧紧随着那架航班滑跑,隔着中空的玻璃窗他甚至听到了起落架碾压地面发出的胎躁。罗素深深的憋了一口气,让它卡在咽下喉上的部位停了下来。他就这么眼瞅着那架飞机跑过了大半段跑道,而他就是不肯松开这口气。这让他的脖子像是被人掐住了一样,但他这会儿已经顾不得解救自己了,此刻他心里想的却是:要死就一起死! 第四章.雨过无痕(4) 40.4.4 马来西亚 吉隆坡 07:45 正当mh-370航班在跑道上滑跑之际,在机场边上最不起眼的备用跑道上,一架小型的商用客机也已经做好了起飞的准备,它就像一只矫健的红隼一样随时都能振翅飞翔。这时一张端庄慈祥的面孔映在了飞机的舷窗上,她正透过玻璃窗凝聚眼神极目眺望,此刻被她视线锁定的正是滑跑当中的那架mh-370航班,原本,这架客机满载着的是她回家的热望,然而此时此刻这架飞机在她的眼里却变得诡异异常,联想起刚刚发生的那一幕她手上攥着汗水仍旧冰凉! 原来就在几分钟之前,古韵和夏若兰一前一后走过了登机口的闸门,她们一边并肩走向机场的大巴一边轻松的聊着天,由于航站楼到mh-370登机点的距离还相当的远,因此必须得靠这种低盘无座的专用大巴来提供方便。她们跟在那些拖着大大小小行李箱的旅客后面走得不紧不慢,丝毫也没有危机降临前的紧迫感,并且,那位很少能够独自出门的议员夫人还略微显露了一点点的兴奋,因为有了古韵这样一个理想的旅伴,所以她非常享受这次旅行自始至终也没有一丁点的不适感。 “我已经好久没有出来旅行了,上一次出门是合适的事情我都记不清了,想出来玩儿玩儿都快让我想疯了,其实这一次旅行是我蓄谋已久的行动,多亏了有老师您肯陪我同行,我的这个小小的阴谋才算能够得逞,不然的话,克里那个家伙无论如何不会答应,啊!想不到时间过得这么快,一转眼的功夫已经走过了大半个行程。” 夏若兰萌态十足的说着,她的脸上流露出了恋恋不舍的表情,似乎是希望这样的旅行能够一直延续下去永远不停,在她的心中古韵永远是年轻时候的老师,而她自己则是那个长不大的学生,她希望眼前的情景能够静止不动,因为没有老师的日子是她无法想像的事情。 古韵的脸上挂着平静的笑容,虽然她的感触与议员夫人大相径庭,但她也没有流露一丝一毫的急迫心情,要知道这可是她回家的旅程啊!对于一个漂流了半生的游子来说,回家就等于一次重生,依她的心思很不得一步就迈回家中,如果有可能她连一分钟也不愿多等,又怎么会抱怨自己步履匆匆呢? 各怀心事的两个女人走出了航站楼,夏若兰搀着老师走到了大巴前,忽然,一个身穿制服的年轻女子出现在了她们的面前,她隽秀的东方面孔上面绽放着灿烂的笑容,彬彬有礼的拦住了正要迈步上车的两个人。古韵一见不由得一怔,隐约觉察出了什么事情正在发生。自从踏上这次旅程她就一直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性,长期特战积累的经验告诉她,越是紧要的时刻就越是不会平静,而今她已经顺利的走完了大半个旅程,其间没有任何意外发生,因此这个制服小姐的突然出现当即触动了她敏感的神经。 古韵还来不及多想,就听那个制服小姐大大方方的说道: “是古女士和夏女士吧?你们好!我是机场的vip客服,我叫裴佩。” 夏若兰被眼前突然出现的意外情况吓了一跳,一时不知发生什么事情,更不知道该如何应答,于是只好转而向老师投去求助的目光,倒是古韵表现的异常镇定,因她清楚的知道,如果自己的身份暴露了的话,那么该发生的迟早是会发生的,因此害怕是没有用的,但她相信这个由“大师”亲手拟定并操控的计划注定会以而胜利告终的。 “哦,我是古韵,这一位是夏若兰女士,你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古韵从容不迫的回应道,没有做任何的隐瞒,她知道既然对方已经从众多的旅客当中拦住自己,就说明了对方早已经认出了自己,因此兜圈子和绕弯子都已经没有了意义,而现在最应该了解的是对方的意图,以及对方是什么人。因此她没有制造任何障碍,而是直接了当的说出了自己和夏若兰的名字。古韵很担心时间会来不及,一旦对方故意在制造麻烦的话,那么她们很有可能会错过这架班机。 “哦,是这样的,我代表航空公司特邀两位尊贵的女士搭乘我们的vip客户专车,这样会让您更舒服一些,这里实在是有一点挤了。” 古韵一听对方的来意当即便识破了这不过是一个借口而已,于是提高了警惕,她知道这是诱捕惯用的伎俩之一,于是断然拒绝道: “多谢你的美意,裴小姐,我们还是搭乘大巴的好,这样要方便一些。” 说罢,古韵抻了下夏若兰的手跟着便要抬腿登车,不料却被裴佩再一次的拦下了。 “其实,是这样的,古女士,航空公司知道了夏女士的身份,因此特意安排了一系列的惊喜,您知道,克里夫人能够惠顾马航班机,那真是我们的莫大荣幸啊!在此我代表航空公司向两位尊贵的女士表达诚挚的感谢。” 裴佩在古韵的断然拒绝之下一时找不到更好的办法,情急之下她只好将说服的重点转向了一旁的夏若兰,她希望能够借助这位心慈面软的女士说服古韵,但是她的希望没能实现,古韵没等夏若兰表态便果断的拦了下来,在她看来这个年轻的华裔女子心机多得太过明显,她决定在对方露出真相之前不再与之周旋,毕竟这里是民用航班大庭广众之下他们也不敢用强,更何况还有克里夫人在自己身旁,任何风吹草动都会造成极大的影响,想必对方势必有所忌惮,因此要想脱身就得及早不及晚。 “你们的好意我们心领了,眼下最大的惊喜就是让我们按照自己的意愿正常登机,小姐,请你让开。” 古韵的脸板得像一块钢板,而她说话的口气更像是一瓢冷水,她噎得裴佩语塞一时尴尬的站在那里,竟然也找不出其他更好的理由来。此刻裴佩心里急得像着了火一样,她知道情况紧急绝不容许她错过眼前的机会,因为,一旦让古韵二人登上了这辆大巴车那么再想阻拦就实在困难了,而裴佩接到“大师”的命令则明确的指示: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古韵登上mh-370航班。 怎么办?当着夏若兰的面不能说明阻拦她们登机的真实原因,而且也不便采用其他手段,一旦让古韵的误解加重的话她很有可能会借故大闹起来,而此时此刻在mh-370的上下周边都暗藏了监视的眼线,如果惊动了他们那么即使说服了古韵也会增加新的危险,因为任何涉及到“唐笛”行踪的泄露都会给她带来不可预测的灾难。 裴佩的脸色像遭遇了寒流一样冻结住了,任何人都可以看出她此刻心里有多么的难受,一向待人宽厚的夏若兰有一点不忍心了,她不愿意让一个与自己有着相同血脉的女孩为了自己而感到难堪,于是,她轻轻的拖了一下老师的手,迫使古韵的动作停了下来,跟着向裴佩说道: “裴小姐,别介意,我们真的不是跟你过不去,其实只不过是不喜欢被太多人过分关注而已,你知道有机会和老师单独出来旅行有多么的不容易,我们真的很享受这段短暂的安静日子,你可能还不知道我老师可是一个非常善解人意的人呐!她之所以拒绝你完全是为我考虑,她知道我是一个喜欢安静的人,如果有什么不当之处那也是因我而起,所以,我想跟你说一句对不起,小妹妹,这一次就让你失望啦!” 夏若兰的话不仅婉转而且颇近情理,这让裴佩再也不好拒绝,原本事情发展到了这里已经把裴佩逼上了绝路,似乎除了硬来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了,然而夏若兰的这番话却不经意的打开了裴佩的记忆,她猛然记起了“大师”曾经说起的一个秘密。 原来,“大师”在向裴佩下达解救古韵的命令时也曾有所顾虑,她深知“唐笛”的性格敏感警惕性也非常高,因此,裴佩的贸然出现怕是很难取得她的信任,于是便告诉了裴佩一句蕴含颇深的话,并且叮嘱她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轻易的说出来,这关乎到一个与天同高的特大机密。裴佩将这句话谨记在心不敢轻易吐露出来,但此刻已经被逼到绝路的裴佩不得不把这件事讲出来,她记得“大师”是非常严肃的说出这句话的,因此她确信只要将这件事委婉的表达出来,那么古韵就能够听得明白。 于是,在夏若兰的婉转的拒绝之下,已经毫无办法的裴佩才下决心使出“大师”交给他的最后方法。就见她接着夏若兰的安慰话语微微一笑说道: “是的,公司非常理解你们的心思和诉求,所以才安排了一系列的惊喜节目,首要条件就是不受打扰,你们看接送的专车就在我身后,没有人会注意到你们的。” 裴佩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回身指了指身后的一辆汽车,上面挂着当地的牌照。紧接着她又说道:“公司专门负责策划的大师真实绞尽了脑汁,除了这辆专车之外还专门安排了一位老中医给二位做按摩,这是消除旅途疲劳的最好方法啦!” 裴佩的话刚一出口当即就在古韵的心里激起了巨大的反应,她从裴佩的话里敏锐的捕捉到了两个词汇,“大师”和“老中医”,这两个在常人看来极其普通的词汇却对古韵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如果他们分开出现的话或许还不会引起她如此的重视,但是当它们在这一刻里同时出现裴佩的话里,这就让古韵不得不多想一些了,原本这个不速之客的出现就已经很不寻常了,古韵除了怀疑之外还有一些不解,然而到了此刻她却有了新的察觉,她已经明白了裴佩的身份和目的。 原来,古韵和吕博为之间的故事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秘密,甚至连“博士”都不知道,然而,随着海外并肩战斗的时间越来越长,“大师”与“唐笛”和“闲写手”之间已然建立起了极为信任的关系,因此,这件事就成了他们三人在特殊情况下取信的依据,显然裴佩并不知道“大师”告知她的这句话了究竟隐含着什么样的秘密,但是当这两个具有特殊含义的词汇一同出现的时候,她已经获得了古韵信任,所以,当裴佩的这句话刚一说完,古韵便即刻改变了主意,他顺着夏若兰刚才的话头顺势说道: “好吧!既然陪小姐一番美意,并且还特意为我们安排了这么多的惊喜,如果再推辞下去确实有点说不过去,不如我们就听裴小姐的安排吧!好吗?若兰。” 夏若兰是一个宽厚而且随意的女人,她见老师这么一说心里也感觉舒服了许多,按她的本意也不想让裴佩如此的为难,如果真的断然拒绝的话恐怕会引起不满,如果再给媒体知道了添油加醋的张扬出去,那岂不是坏了她多年积攒下来的美誉?于是她欣然的点头应允。裴佩一见两人同时答应了自己的请求不由得大喜,连忙在前引导着,三个人朝着那辆小车走了过去。 小车启动,车子绕着机场的边沿往最远处的那条跑道开去,古韵注意到了那里停着一架小型的商务客机,于是心里便有了底,她知道这是“大师”为她安排的一架“专机”。她知道接下来就得靠自己的配合才能打消夏若兰的顾虑,并且还要说服她跟随自己看看她从未拜访过的出胜地。因为这架“专机”将要直飞一个新的目的地,中国。 这时,mh-370航班已经完成了它最后一次飞行前的滑跑,就见它的机头慢慢的翘起,跟着双轮也一起离了地,随着它倾斜着身体盘旋了一圈之后便迎着朝阳钻进了云雾里。“触角”看着那架带有马航涂装的客机消失在云缝里,这才悄悄的松了一口气,随即掏出手机来赶紧向“职员”通报这样一个好消息:载有“唐笛”的mh-370航班已经准时起飞了,从现在起他将接管这架航班的指挥权力。 第四章.雨过无痕(5) 40.4.5 中国 香港 07:50 “熟脸”沿着狭窄而蜿蜒的街道快步往前走着,感觉像是走山路一样的崎岖和凶险,头顶两边的高楼直插云天,把脚下的路压缩成了一道山涧,随时随地都有被坠石砸扁的危险。“熟脸”边走边回头往身后看,心虚的像过街的老鼠一般,陌生的环境和暗藏的陷阱让他走得提心吊胆,唯恐一失足就成了千古恨,从此便悄无声息的湮没在尘埃再与镜头无缘,本来,他是有能耐将小麻烦鼓噪成大事件的,可一但他自己遭遇意外不幸殡了天,那么,他即使有张再熟的脸那也是无力回天。 通常只有做了亏心事的人擦会有如此这般的敏感,因此这份恐惧绝不是多加几分小心就能够消除掉的,虽说此时已是早上的七八点钟了,街道上的行人已不算少街两旁的店铺也多数开了门,但是“熟脸”仍旧觉得过分的冷清,他习惯了在众目睽睽之下进行表演,而此刻他却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因此很难再找回从前的那份自信,他只能像个做贼心虚的小偷一样掩饰不住内心的忐忑和不安,惶惶然在街头指向到处乱窜,心里却对那个可能出现的机会充满了期盼。 是的,自从他给“社长”黄芪打过电话之后,他心里便开始有些惴惴不安了,他从对方说话的口气里完全听不出丁点的兴奋来,这要是在过去绝对会被视作是种委婉的拒绝,但是眼下阿的情况因为时代的不同而发生了些许的改变,因此“熟脸”尽量避免不去往不好的方向去想,事实上他在心里很不愿意看到出现这样的情况。如果对方真的拒绝接受命令的话,那么他就只能自己动手了,而那样一来他的职业生涯就算彻底的毁了,从此他只能以隐身出现做一个不折不扣的间谍了。 可是“熟脸”真的不愿意变成那个样子,他能够混到今天这种家喻户晓的名人地位,那可是花费了不少的心血的,因此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他是绝对不会放弃的。“熟脸”在快步爬上了一段铺路以后意识到步伐有些快了,鼻洼鬓角上渗出的汗水提醒了他刚才的心情有些过于迫切了,于是他缓了缓步子停在了一处屋檐下,而后甩头向四下里张望了一下,很谨慎的检查是否跟着什么“尾巴”。嗯,还好,总算眼下还是安全的,但不知那个“社长”有没有改变主意? “熟脸”越想越是放心不下,他的心和脚开始暗中打架,他心里想的是赶紧找到答案并且是越快越好,而脚下却在提醒自己是该歇一歇的时候了,毕竟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嘛!“熟脸”站在街角上不由得彷徨起来,他一旦离开自己熟悉的舞台,不仅大脑变得迟钝了并且连手脚都有些不听使唤。但是“熟脸”并没有因此而打起退堂鼓来,他的天性里面多少都有一点敢于冒险的精神,凡是混出点名堂来的人基本上都具有这样的特点,他们轻易不会服输的,就算已经输得倾家荡产也还是要找机会翻盘。 哦,应该再给他一点时间,毕竟这是一件很棘手的事情嘛!光是找齐了人手就得花点功夫的,更何况他还要和那些杀手们谈好了价钱呐!总不能让他亲自动手吧!“熟脸”一边茫然的四处张望着,一边心情焦虑的思考着,猛一回头的功夫瞥见了街边的标志牌,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从中环走到了铜锣湾。哦,不知不觉间竟然走了这么远?“熟脸”给这么一提醒顿时觉得腹内空空如也,一时间生出了饥肠辘辘的感觉,他转念一想,如果再这么瞎转悠下去的话,不把腿儿溜短也会把肚子饿瘪的。 干脆找个地方歇歇脚得了,顺便再点点儿什么打打尖。那还之中刚刚冒出了这个念头,“熟脸”顿时觉得腹中咕咕叫个不停,似乎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于是匆忙之中抬起眼来,不期给一块招牌撞进眼帘,就见那上面写着“醉醇”两个大字,很明显就是一家小酒馆儿。可现在才是早上七八点呐!如果现在就开始喝,那得喝到多早晚呐!这可不是西方人的习惯。“熟脸”在内心里面抗争着,无奈他的腿已经不听使唤了,不等他发出口令来,竟已然自顾自的往对面走去了。 “熟脸”推开门往里走去,两扇半截门往复的忽悠了几下拽动吊铃发出了一串悦耳的响声,正在埋头整理柜台的老板闻声抬起头来,一双吃惊的眼神越过镜片紧盯着早上的第一位客人,竟然半天没有做出反映。“熟脸”立时心生不悦,被人慢待的情形他还从来没有遇见过,于是忍不住就要开口发作,但他很快便意识到了眼下不是他逞强的时候,因为麻烦随时都有而他躲还躲不及呢!有怎么能主动惹祸呢?于是他压下心头的怒火不再理会老板的态度,顾自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了下来。 等了好一会儿,一位上了几岁年纪的侍者磨磨蹭蹭的来招呼客人了,但是那位老板却始终没再出现过,这真是一个令人感到尴尬的情形啊!“熟脸”暗想:难道他就这么的讨厌我?原来,经常出现在电视屏幕上的“熟脸”清楚的知道,当他推门进到店里的时候那位老板就已经认出他了,因此照理是不该出现这么不礼貌的情况的,要知道有多少店家都盼着他出现在自己的店铺当中啊!,那真的比花钱做广告更有作用,因为“熟脸”的出现势必会引起轰动,而客人也定然会趋之若鹜的。 显然连傻子也会知道,慢待名人就等同于一次自杀行动,因此上至白金大酒店下至路边地摊,从来也不曾发生过这种事情,可是,这样糟糕的情形竟然就发生在了“熟脸”的身上,这无疑会让他铭记一辈子的。但是身兼重任的“熟脸”还是忍住了没有发作,他暗自说服自己面对这样的店家还是要尽量的宽容,在他看来名人出现的频率越高,就越有可能产生负面作用,而观众的两极分化现象也会很严重,他们要么就喜欢得死去活来,要么就恨得牙根儿疼,已经极有承受力的“熟脸”编写的很成熟,他忍着满肚子的气什么也没说,只是草草的要了几样小菜和一瓶啤酒。 “熟脸”大口的喝着啤酒,他的胃很快就被这种液体面包所充盈,于是他很快便不再感到心慌和虚弱了,到了这会儿他才有心思打量起窗外的景物来,他发现从窗前经过的路人们个个脚步匆匆,似乎都在为生活而奔波,竟然没有一个人顾得往窗子里面看一眼,要知道这家小店里面此刻可是坐着一位并不常见到本人的著名主持人呐!怎么,难道你们都不想找他签个名吗?一件有亨利.派克签名的普通t恤可是价格不菲呀!怎么没人想要这样一个机会吗? “熟脸”很是失落的砸下一大口啤酒,从胃里翻起来的酒嗝像奔马一样的冲出了喉咙口,有点粗俗的发出了很大的响声。“熟脸”为自己的失态感到脸红,于是偷偷瞥了眼柜台方向,还没有上客的小店里保持着安静。“熟脸”暗自感到庆幸,他现在开始觉出了一个人独处的好处了,抛开了名人的束缚果然是非常的轻松,如果不是还有任务,他真的想在这个没人在乎他的小店里面撒着欢儿的疯一疯,但是,现在不行!“熟脸”在潜意识里面叫了停,于是他的心情重新又变回了沉重。 那位“社长”也该把一切都搞定了吧!“熟脸”在心里念叨了一句,心里实则充满了怨气,是啊!一件极其紧急的事情竟然给他做成了慢工,你当这是在绣花啊!加快点节奏成不成!“熟脸”在焦躁当中大口的喝着啤酒,工夫不大就将一瓶喝了干干净净,他回过头来想向侍者再要一瓶,可是那位侍者早已经没了踪影。唉!“熟脸”不由得叹了口气,心里骂道:这到底是怎么了?认不认识我这张熟脸也就算了,怎么连送上门的生意都这么不领情,得了,不喝了,咱走还不行? “熟脸”一肚子怨气的回过头来望着窗外,一边掏钱一边想道:住在这人口和建筑都密度极高的香港,嗨!真的就像生活在钢筋水泥的丛林中,无论是日出还是日落,阳光的浓淡和强弱根本就没什么不同,甚至觉察不到清晨与黄昏间的差别,从早到晚始终处在相同的照度中。说来奇怪,“熟脸”的这个年头刚一出现,忽然感觉外面的天色一下子暗了下来,就像是乌云遮天暴风雨就要来临似的。“熟脸”暗骂了一句晦气,偏偏刚要出门天就阴上来了,唉! 这香港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熟脸”将足够的餐资丢在桌上,而后便起身往店外走去,他很想在自己出门的时候跟那老板开个玩笑,告诉他当心自己会在电视机目当中讲一讲今天的遭遇,因为那足以会毁了这家店的,可是他冲着柜台张望了半天却连老板的影子也没看见,于是只好悻悻的想:唉!真是一个索然乏味的地方啊!竟然连个玩笑都没机会开。想着便迈步来到了小店的门前,他像来的时候那样轻轻推开了两扇半截门,而后趁着门扇尚未弹回的机会一闪身,像个影子一样的出了门。 他的眼神刚刚来得及触及到街面,就觉得外面的光线并非如刚才所见的那般暗,于是他不自觉的扬起了脸,他在高楼大厦的夹缝中间看到了晴朗的天。哦,这是怎么一回事呀!难道那瓶啤酒有这么大的后劲?竟然影响到了我的眼?“熟脸”眨巴眨巴眼睛刚想往街对面看,忽然感觉一阵劲风扑面,就见一辆黑色的奔驰车呜的一声刮倒了面前,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觉得身背后突然伸出四只大手来,像钢钳一样抓住了他的臂膀和双肩。 “熟脸”拼命的挣扎了几下根本就无法动弹,于是,只好任人推搡着往那辆奔驰车里面钻。“熟脸”的心里禁不住哀叹:这下完了,一旦落入俄国人的手里,那滋味儿…唉!我说怎么突然间天色变暗呢?原来是两个黑衣大汉守在门边,难怪过往的行人都不敢往这边看呢?谁想没事找事招惹这班瘟神!出卖我的一定是那个小店的老板,要不他看我的时候会用那样的眼神?可是俄国人是怎么指挥得动香港的当地人呢?除非是…那个“社长”黄芪暗中把我出卖的! 当“熟脸”把一切都想明白了以后,他眼前的最后一道光亮也倏的那么一闪,随即便被头套罩住了脸,跟着就听见一句俄语说道:开车!随即感觉车身往前一冲身体往后一仰,汽车启动了。果然“熟脸”猜得不错,正是黄芪泄漏了他的行踪,但是把这一情况告知俄国人却不是黄芪,而是商苑。就在“背影”从中情局的通告中得知,“鹰眼”已在巴黎郊外被警方捕获,因此中情局正打算借此为要挟欲换回爱德华.布兰登,可就在这个时候商苑将“熟脸”的行踪告知了“背影”。 于是,“背影”毫不迟疑的派出了他的黑衣保镖,他们随时与中国特工保持联系,随时准备捕获“熟脸”这个中情局的秘密特工。而最后准确掌握“熟脸”行踪的确实是黄芪,原来,“社长”在港澳台广收深种,在三地间的眼线和人脉非常的丰富,因此,他迅即发布了一道江湖令,没多大会儿的工夫就让“熟脸”落入了“背影”的手中,现在“背影”有了跟对方讨价还价的筹码,因此,非但爱德华可以高枕无忧,就连“鹰眼”也不必担心,拿“熟脸”换“鹰眼”对于双方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第四章.雨过无痕(6) 40.4.6 印度洋 迪戈加西亚群岛 美军基地 07:55 扑通!空荡荡的浴室里面传出一声重物跌落的声音,守在门口的两名士兵闻听立时大惊失色起来,他们面面相觑的傻站了一会儿,却没有一个敢贸然走进去察看一下。从他们接受命令守在这儿的那一刻开始,在这短短的十几分钟里已经被这么一惊一乍的吓过好几次了,起初他们还很是替那位中情局的重要人物捏着一把汗,担心他被突然出现的刺客伤了性命,但是经过反复几次的折腾之后他们才开始明白,原来真正应该担心的是他们自己。他们偷偷的想:如果再这么拖延下去,非得让这个家伙吓出个好歹不可,倒不如让那该死的刺客赶紧出现吧! 就在这两个士兵心情忐忑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他们身后的那扇大门突然打开了,接着一个人疯疯癫癫的跑了出来,他一头乱蓬蓬的头发在额头上一颠一颠的,却遮不住他满脸的兴奋,那两名士兵不知所措的挪动着脚步,拿不准到底是应该跟着他跑还是拦住他好,可是那个人并不给他们时间犹豫,只见他撒开两腿一路疯狂的跑了开去,一眨眼的功夫就没了踪影。两个士兵到了这会儿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如果在这个时候碰巧就出了事情,那么,他们两个就是跳进大海也洗不清了,于是,这两人不约而同的迈开大步,奔着那人的影子一溜烟的追了下去。 阿瑟迎着咸湿的海风跑到了大海的边上,面对着浩瀚的印度洋心潮起伏的想,盼了这么久总算是等到了这一天呐!真不知道是天道酬勤还是时来运转,总之是熬到我苦尽甘来的时候了,而今也该让我舒心的大喊几声啦!原来,阿瑟因为被压抑得太久而渴望得到释放,当他从“触角”的电话当中得知“唐笛”已经如期登上了mh-370航班的时候,一直锁住他情绪的那道闸门终于被打开了。于是,突然放松下来的阿瑟前所未有的进入到了失控的状态,他从浴室里面疯疯癫癫的奔跑出来,然后漫无目的的奔向了大海,他本想扯开嗓子尽情的呼喊,但是随后追上来的两名士兵阻止了他。 阿瑟不想让自己在旁人的面前有一丝一毫的失态,于是,他咬紧了牙关没让已经溜到嘴边的呐喊冲出口来。阿瑟的自持力是中情局的高管里吗屈指可数 ,面对着复杂的现实环境,哪怕是身在自己的阵营,他也没有轻易放纵,于是,他再一次的把情感严严实实的封锁起来,并且还换上了一副平静如常的样子,若无其事的沿着海边溜溜达达的踱起步来。他的这一突然变化着实令那两名士兵摸不清个头绪,一时竟把这两个家伙都给看呆了,其中的一个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跟着又伸出手去贴了贴同伴的脑袋,哦,原来没发烧啊!可这又是怎么让这家伙给弄懵的呢? 其实阿瑟真的是太高兴了,他追了“唐笛”这么久都没能捻上人家的脚步,不想今日一朝得手却是如此的轻松,但是细想起来自己的夙愿得偿着实还得感谢“暗香”啊!阿瑟扪心自问如果没有初寅的帮助,他恐怕连“唐笛”的边儿都凑不上,于是禁不住暗自慨叹道:这才叫作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呐!如此看来,我跟她的缘分还没有走到头啊!情至此处阿瑟忽然想道:想必初寅已经离开巴黎了吧!过不了多久就该飞到华府了,哦,这次匆匆一面竟然没有时间跟她多絮叨几句,而今看起来似乎当时就有某种预兆啊!那好,就等我们重逢之时再热络吧! 阿瑟踩着柔软的沙滩一步一步的走得很慢,这让他有机会一点一点的冷静下来,再加上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年轻的倒霉蛋,这他清醒的速度愈发的快了一点。这时他才记起了今天值得高兴的事还不止这一件,并且需要他慢慢消化的由头就更是多着呢!其中仅次于逮住“唐笛”的一件当属 “坏小子”的功劳了,他在蓝林山谷的黑橡木酒庄里做出了一件漂亮的事情来,他不仅查找出了那个舒展在欧洲时所干的“劣迹”,并且还除掉了“四分卫”的一个卧底,哦,今天可真是喜事连连呐!想不开心都难,看来,是时候该启动下一个行动啦! 阿瑟沿着海边继续往前走着,一不小心就打湿了鞋子,海水灌在鞋子里冰凉巴叽的,走起路来又粘又滑,再加上沙滩松软,渐渐的他的脚已经带不起鞋子了,于是他只好停下步来,回身招呼那两个影子般跟在身后士兵过来帮忙,而他心里则在骂道:真是两个傻货,光瞪着两眼傻看着,就不知道过来帮一把呀!真是有人要行刺的话,我能指望你们啥呢?净等着给我收尸吧!阿瑟心里这么一想忽然有种不快袭上心来,脑海当中猛然涌现出一句俗语来: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呀!如果我再这么溜达下去,弄不好还真给了什么不怀好意之人下手的机会呢!不如趁早回吧! 于是,阿瑟在两个士兵的帮助下离开了海边来到平地上,其中的一个稍显聪明一点,他扶着阿瑟在一块平整的空地上坐下,然后冲着另一个家伙努了努嘴,那个家伙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而后撒开鸭子朝着营房跑去,显然他是回去开车了。然而阿瑟对此并不在意,他脱下鞋子空干了里面的海水,又脱下袜子拧干后重新穿上,然后站了起来,他冲着身边的那名士兵挥了挥手,而后便顾自往回走去了。这会儿他已经彻底的清醒过来了,因此很快便恢复到了工作的状态,现在他已经惦记上另外一件事了。 阿瑟边走边想着科林在电话里所说的有关于舒展的内容,一个在心里憋了很久的念头终于跳了出来。心想:既然他是一个心系西方生活的中国特工,并且此前也曾经被“牛仔”买通过,那么让他继续留在中国是不是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呢?阿瑟长久以来都希望能够在中国建立起一支间谍队伍,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非但没能如愿以偿反而将自己的老本拼了个精光,所以,他很担心舒展这个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孤儿”会被自己的贪心给毁了,因此,他虽然是对舒展的继续潜藏充满了渴望,但也不敢轻易的就下这样的决心,相比起毁灭还不如收起来珍藏,毕竟,他对中国神秘的特情单位已经了如指掌,如果把他攥在手上,岂不是更利于他发热发光吗? 阿瑟想到这里忽然觉得眼前一亮,他想:是啊!为何不让他来组建一支专门针对中国的谍战力量?这不就是中国人常说的以毒攻毒以无常对反常吗?而中国人最知道中国人怎么想,一旦有了这个舒展帮忙,那么再交手的话可就易如反掌啦!阿瑟一想到这些便真的有些按捺不住了,因为对于舒展来说他并不是第一个买主,在他之前舒展与“四分卫”早已有了接触,因此他最多只能算是一个插队加塞儿者,如果他不尽快采取行动的话,很有可能就被“四分卫”捷足先登了。于是,阿瑟便开始转变思路往具体落实的方向上想,而第一个浮现在他脑海里的则是一个美人儿的形象。 楚欣是阿瑟手下最得力的干将,眼下在中国的间谍网中也只有她还用得上,而碰巧是这个女人最先接触过舒展,她的老板佩珀.盖伊先生恰好又是舒展的生意伙伴,哦,这样一来呢事情就比较好办啦!一想到那个女人阿瑟邋遢的脸上便现出了疲倦的笑容来,他知道只要有楚欣出马那么搞定舒展真的是一点不难。那么接下来又该怎样安排舒展的叛逃路线呢?阿瑟想到这里脚步不由得放慢,这是他多年间谍生涯养成的习惯,如果他在心中形成了一个目的点,那么随即便能从中抻出一根线,沿着这条线索倒排回来与出发点重合在一块,于是就形成了一个完整计划的执行方案。 既然舒展的叛逃与爱德华的叛逃发生在同一个时间段,而且他们投奔的阵营又刚好是一正一反,如果是站在宏观的角度从整体上看,这岂不刚好形成了一个相互策应的自然局面?对呀!因为有了爱德华的叛逃在先,于是才有了舒展的叛逃作为报复手段,这让爱德华的叛逃更像是真的啦!呵呵!而今看来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就是事先想安排得如此巧妙也没法想得这么周全,而事实上却是这本不相干的两件事,碰巧在这个时候叠加到了一块儿,于是就形成了一个天衣无缝的完美方案,啊!这真是苍天不负有心人呐!没法子,想不出头都很困难。 阿瑟想着想着禁不住脑洞大开,各种各样的想法变着花样儿的冒了出来,就像华盛顿广场前那起起伏伏的喷泉一样,一会儿是这儿一会儿是那儿不停的变幻着水花,这时候的阿瑟已经不太像那个木讷呆板的“职员”了,他的举止和神态越来越接近一个滑稽演员,他的内心活动不自觉的通过眉飞色舞的表情宣泄出来,直把那个站在旁边的士兵看得傻了眼,他不知道这会儿的阿瑟已经进入到了忘我的境界,他的思考状态就像是在做演出前的彩排。哦,他这是怎么的了?还真没见过哪个大人物像他这般的,不仅一惊一乍的而且还一时三变,莫不是他脑子有病吧! 其实,这个士兵还是稍稍有那么一点心眼儿,他知道如果阿瑟.麦肯奇先生在这个时候被什么人突然打断,那么他很有可能会伤及大脑神经的,一旦走火入魔回不过神儿来,很有可能就会真的变成一个痴傻呆捏的傻瓜蛋,真要是让这种状况出现,哦,我就是第一个倒霉蛋!谁叫我是他身边唯一的一个贴身护卫呢?这个家伙想着想着忽然害起怕来,他很担心那样的霉运会在自己的身上出现,而他的小命虽然不值钱可也没有那么贱,凭什么白白的浪费在这个精神病人的身上呢?可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从远处传来了汽车的引擎声,很显然是他的同伴已经把车开来了。 这个家伙闻听不由得惊出了一身的白毛汗,他顾不得跟阿瑟打声招呼便迎着那车来的方向摆手阻拦,可没等他把胳膊挥起来,却听见一个冷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别那么一惊一乍的,尽管让他开过来,我可没有时间继续耽搁下去了。” 那士兵闻声连忙回过头去观看,却只见阿瑟正一脸平静的看着他,他从阿瑟的神情上面根本看不出有丝毫的异样来。于是禁不住在心里面自问:哦,这位先生可真是个…神人呐!士兵禁不住在心里念叨着,他开始怀疑起自己的眼睛来,他已经记不清刚才是否真的发生过那一幕,也不记得自己曾经都干了些什么,他现在唯一意识到的就是,他自己已经快给那个家伙搞疯了。 第一章.极限失准(1) 41.1.1 中国南海空域 08:00 一架s-3b型“海盗”反潜巡逻机越过了厚厚的云层,很快便爬升到一万两千米的高空,随即将机头一压跟着将机身摆平,而后便进入到了巡航的状态。显然,它升至这样一个高度飞行已经不是以反潜为目的了,而是勉为其难的改为执行空域搜索的任务,对于一架装备了全套对海监测设备的涡桨飞机来说,让其改行干空中搜索这一类的活儿,的确是有一点赶鸭子上架的感觉,但此刻也只好这么做,因为在这片海域的上空它已经是唯一的一架美国军机了,如果再派遣其他的飞机赶来,那么等到他们赶到这里的时候那恐怕连黄花菜都凉了。 原来,此前从卡尔.文森号航空母舰上起飞的两架f/a-18“超级大黄蜂”已经与母舰失去了联系,艾迪.布兰顿舰长起初还认为这是执行任务的两名飞行员出于谨慎才没有按照计划定时与母舰联系,因为出战的“汤姆和杰瑞”是由他亲自挑选的两名舰载机飞行员,他们不仅配合默契形同一人,并且就算飞开了单练那也是个顶个的上好飞行员,因此临时改变一下作战方案也是情有可原。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事情渐渐的显露出了端倪,连续错过了好几个联络时间点之后布兰顿舰长开始怀疑:这是否就意味着这两架“超级大黄蜂”已经失联? 布兰顿舰长的脑子嗡的一下冷汗随即便冒了出来,他知道已经有“猛禽”折翼的例子在先,因此“黄蜂”断翅也就算不上不新鲜,可是如果真让自己摊上了这种事的话,哦呵!那倒霉可就倒大啦!自从二战结束以后,美国的航母战斗群就从来没有再输过,无论是打阿富汗还是打伊拉克,自摆乌龙折损颜面的可都是陆军航空兵啊!海军可是从来没有过的呀!如果这一次卡尔.文森号出了事,那可算是开了先河啦!我艾迪的手气真是壮的没边儿啦!真要为此丢了将星的话,嗨!那就回家买彩票吧!布兰顿舰长的心情一下子变得灰灰的,一时间他连最坏的打算都想好了。 但他很快便记起了还有一架s-3b反潜巡逻机正在赶去那里的路上,虽然它跟专门干这种活儿的飞机不一样,但是有架飞机在那儿总比没有强啊!这不跟耪地耕种一个道理嘛!谁说马只能骑却不能拉犁?只要它有膀子力气,拉车种地都是一样的。其实,布兰顿舰长这会儿已经有了那么一种挫败的心理,他知道“汤姆和杰瑞”已经是凶多吉少,面对如此惨况正好用上“海盗”,它的对海搜索能力非常强,因此对于寻找坠机残骸和幸存的飞行员是很有帮助的,即使毫无收获也没有关系,毕竟他在第一时间就派出了后援赶到了现场,这对于白宫和五角大楼都是能够交代过去的。 于是,接受了艾迪.布兰顿舰长命令的“海盗”巡逻机便迅速的拉升了高度,它利用机腹下面的雷达吊舱先行对大范围的海域进行搜寻,以期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那两架“超级大黄蜂”的踪迹,这是通常使用最多的也是最规范的搜索方法,但是也有一点是与通行惯例有所区别的,那便是它只能沿着中国的专属经济区的边缘飞行,却不能飞越这条界限进入到里面去,但是那里又是能够发现可能性最大的区域,因此“海盗”的搜寻难度应该说是非常大的,既然有了“黄蜂”折翅在先,那么“海盗”能有多大的胆?因而它绝不会再这么冒险蛮干了。 虽然“海盗”跨行干起了非专业的事情,但是最基本的要素还是相通的,这架已经过时了的反潜巡逻机能够存活到今天,那还是有些独门独派的功夫藏在里边的,即使今天的潜艇都已经是超静音长航时的水下杀手锏,但凡是来自空中的威胁仍旧是不可小觑的,毕竟反潜巡逻机对于潜艇来说就是天敌嘛!就算再大的鱼也还是惧怕渔网的呀!而“海盗”的身上就装备着这样的一张无形大网,无论是水下还是水上,但凡从它的眼皮底下过,是船就逃不过它的这张网。当“海盗”把网撒开去之后,相信能够很快就会找到坠落飞机的残骸的。 果然,“海盗”在它的搜索网格线上很快就发现了疑点,于是,专门负责对电子数据进行解析的分析员立即放大了这一网格区间,在下一层的细分网格线中疑点被放大了好几倍,跟着同样的细分和放大手段被连续的使用出来,致使那些阴影随着放大倍数的逐层提高而逐渐分散开来。就这样,经过了多层次的细分和放大之后,分析员做出初步的判断,在这个经纬度的海面上散布着大量的漂浮物,只有通过近距离的观察才能够做出准确的判断,或许,这些漂浮物就是失踪的“超级大黄蜂”的飞机残骸。 “海盗”的工作效率真的是快得惊人,其实用它来进行搜救是大材小用了,毕竟搜索坠机远比搜索潜艇要容易的多,如果它连这点小事都干不好又怎么指望它去发现潜艇呢?于是,“海盗”在获取了这一初步信息之后便开始降低高度,它需要距离海面更近一些以便能把那些残骸看得更清楚,这个时候,这架反潜巡逻机已经全力对准了海面上的漂浮物,它的所有监测设备都已经效力全开卯足了劲头,它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最快的辨认出结果,因为借此找到落水的飞行员才是最重要的。 就在“海盗”的全体机组人员正在全力寻找飞机残骸的时候,一架双引擎的战机正朝着他们冲了过来,从它那带有边条翼的熟悉机身上不难看出,那正是从卡尔.文森号航母上起飞的两架“超级大黄蜂”之一,只可惜这会儿的“海盗”正集中了全部的精力观察海面上的残骸,它本来就若的对空搜索能力无法这么快就能发现有目标来袭,因此,直到这架“超级大黄蜂”已经飞到距离“海盗”将近五百米的距离时,负责空中警戒的观察员才发现了这架飞机,他不无惊喜的连声大叫道: “哦,快看呐!我们的超级大黄蜂,它…就在那里!” 及组人员闻听心中一喜跟着又是一疑,负责对海观测的那个观察员禁不住纳闷起来,心说:我还没看出可所以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呢?但是,这种诧异也只是延续了很短的时间,很快便全都明白过来了,于是,众人纷纷抬起头来透过舷窗向外观察,他们果然看见了一架f/a-18战机呼啸着从机翼旁边飞了过去。众人们先是感到一阵兴奋,但是很快便又陷入了深深的疑虑,他们不明白为何空中探测能力超强的f/a-18不通过电讯联系呢?机长则当即反应过来:很显然它是中招了,不然为何会失联呢? 机长随即命令通讯官将这一情况紧急告知布兰顿舰长,而后又命拉起机头尝试与那架“超级大黄蜂”上的飞行员进行联络,于是,“海盗”一边盘旋上升一边调转航向沿着f/a-18战机的飞行轨迹追了上去。然而,一架涡桨动力的飞机是无论如何也没法追上一架有着双引擎超强动力的战斗机的,他们现在只能指望着那架飞机的飞行员能够掉头飞转回来,通过他的配合两机才有可能在并飞的时候通过手势进行沟通,可是那架战机呼啸过后就没了踪影,也不知他这会儿飞到哪里去了,机长暗自祈祷着,希望他能够和我想到一个点上去,现在,就只能看他的运气啦! 就在“海盗”积极做出反应并且寄希望于“超级大黄蜂”能够靠近交流的时候,驾驶着那架“着了魔”的f/a-18的“杰瑞”却在苦苦的与“魔”做着斗争,自从他的僚机“汤姆”坠海之后,他就再也不敢过度操控这架已被病毒侵袭的战机了,他能够做的仅仅是借着自动驾驶仪的指令,骗过病毒来保持飞机的飞行。由于他的导航系统已被锁定,因此他只能任凭飞机自由飞行,这样他是无法飞回航母去的。心知肚明的“杰瑞”知道自己的结局已经定了,等到燃油耗尽的时候他就能与“汤姆”在大海的深处会合了。可就在他陷入绝望的时候,猛然见发现了“海盗”的身影。 就像在黑夜之中看到了一丝曙光,“杰瑞”的心头立时又燃起了希望,他知道只要有“海盗”替自己导航,那么他就有了回家的希望。于是,他一面尝试着接管这架被操控的飞机,一面祈祷着那架“海盗”不要丢下自己一个人走掉,现在,那架“海盗”已经是他能够活下去的唯一的救命稻草,如果再失去“海盗”那么他的小命可就真的难保,于是,“杰瑞”带着希望放大胆子一步一步的接管这架自主飞行了很长时间的飞机,他希望飞机所中的病毒已经失效。 “杰瑞”无疑是卡尔.文森号航母上最出色的舰载机飞行员,他的飞行和操控技巧绝对称得上是超一流的,就在他失去了操控权而任由飞机自由飞行的这段时间里,他一直都在不停的尝试着各种手段和方式,他从中发现任何直接夺回控制权的操作都会引起病毒的强烈反弹,其结果就是他的僚机所遭遇的那样,结局无疑是很悲惨的。但是,如果是将一个动作分解成好几段,从而让病毒无法判断的话,那么就可以逐步的实现最终的意图,他已经这么尝试了很多边,每一次都能够获取不同程度的进展,“杰瑞”暗忖道:这一次算作是终极欺骗,但也得靠运气的成分,上帝保佑让我梦想成真。 “杰瑞”的祈祷得到了应验,他的忍耐和果断让他的梦想得以实现。“超级大黄蜂”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失控之后终于如愿以偿的回到了他的手上,一霎时泪水布满了他的眼眶,其实他有所不知,他所感染的病毒犹如一个生长当中的毒瘤,越是刺激它就越是生长,但是经过了短时的忍让之后,这个病毒便自动进入到了休眠状态,它的放弃只不过是暂时的,但是“杰瑞”却有机会利用这段时间尽快返航。重夺操控权的“杰瑞”大喜过望,他连续的调整着飞行姿态转而向“海盗”的方向飞了过去。 很快,“海盗”笨重的身影就不远处的空中出现了,“杰瑞”晃了晃翅膀之后便调整速度靠了过去,这是一个非常难以实现的飞行姿态,也只有“杰瑞”这样的超级飞行员才能够得以实现。当“海盗”保持着平稳的飞行姿态靠过来的时候,“杰瑞”也压住速度凑上前去,有着双引擎的“超级大黄蜂”很难与涡桨动力的“海盗”并驾齐驱,即使“杰瑞”的技术超群也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于是,借着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杰瑞”通过手势向“海盗”表达了心生。 “我的导航系统发生故障,请为我导航!” “ok” “海盗”的机长隔着舷窗冲着“杰瑞”打了个手势,于是,两架飞机便一前一后的开始了返航。 第一章.极限失准(2) 41.1.2 中国 t市 环球大厦 08:05 通常,上品雪茄在不吸它的时候也不会燃得很快,这一点和香烟比起来是有很大不同的,或许这就是大亨们都喜欢把它叼在嘴上的原因吧!可即使是这样,这支衔在他浓密胡须下面的雪茄还是积起了一段白白的灰烬,这与他唇上的白须对应起来就好像刚刚下过雪一样,由此可见他保持这种坐姿已经有段时间了,如果细致的观察一下他的脸的话就不难发现,在他阴沉的表情后面一定藏着一桩极不顺心的事情,他被这种情绪困扰着已经多时了,以至于“雪茄”都已不记得雪茄了。 但是,对于一个曾经执掌过兵部的大员来说,能够令他陷入如此沉重状态的事件一定小不了,那么,究竟是出现了什么状况竟会严重到如此的程度呢?原来,“雪茄”刚刚从“四分卫”打来的卫星电话里得知了一个极其严重的情况:有两架从卡尔.文森号航母上起飞的“超级大黄蜂”已经与母舰失去了联系,它们按照事先制定的计划,通过“雪茄”新安装好的中继转发器的引导,成功的侵入了“北斗”的天链数据体系,而这或许就是导致它们失联的根本原因。 “雪茄”在听到这一消息的时候他的第一感觉就是岂有此理!设备的软件和硬件都是由“雷神”公司提供的,所有的采购都有合法的审批手续,至于它的性能是否可靠那也是军火商的问题,我们最多也就是把几大部件组装在一起,怎么一出事就把屎盆子扣到我们这些办实事的人的头上呢?于是他忍不住辩解了几句,他表示绝不接受这种没有依据的猜疑。但是“四分卫”接下来的一番话登时让他心里没了底,面对事实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队伍里面确实是出了问题。 照说也怪不得“雪茄”发点小脾气,整件事情的经过确实是非常复杂的。当卡尔.文森号航母的布兰顿舰长意识到,由他派出去的“汤姆和杰瑞”并非是出于谨慎而是真的失去了联系的时候,他当即就将这一情况上报给了太平洋舰队司令部,当时他的口气还只是犹豫,并未断定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才导致他失去了这两架舰载机。但是,他很快便从赶到事发海域的“海盗”反潜巡逻机上得知了确切的消息,而这一推测也从刚刚侥幸找回的一架“超级大黄蜂”战机的飞行员那里得到了证实。 不错,正是因为误联了“北斗”的导航数据,才使得两架f/a-18战机的导航和操控系统失灵,并且直接导致了其中的一架失控坠机。布兰顿舰长满腔愤怒的把随后得到这一消息投诉到了太平洋舰队总部,随后,一份紧急拟就的报告便传到了“四分卫”那里,虽然乔治.丹顿已经是一位“下岗”的国安顾问,但是这次行动却是在他的提议和主导下进行的,而最终酿成这样的惨剧是要有人承担责任的,因此他既使已经不在其位却也脱不了干系。 于是,本来就状态低迷的“四分卫”便更加的没了耐受力,他禁不住暴跳如雷的光起火来。他一通电话直接打给了“雪茄”,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得懂的语言交换了信息,“雪茄”闻听之后顿时跌入了冰窟里,他深知“四分卫”的责怪并不是没有道理,的确,设备本身不会导致如此严重的问题,即使发生故障最多也就是转发数据不顺利,但也不至于会误导飞机竟然将他们带到沟里去。“雪茄”默默的坐在那里回溯起设备的整个安装调试程序,他知道有一个人最值得怀疑。 “雪茄”想在自己的队伍里面只有舒展是唯一个临时加入的,无论是对他的认识还是体会以至于把控都只是初步的,然而,正是这样一个人却在这一次的行动当中发挥了最为关键的作用。从寻找吊装设备的通道到接收设备的电源动力,几乎所有的重要步骤都是他一手操办的,而今出了这种事情不怀疑他又怀疑谁呢?“雪茄”正是因为这样的一个原因才在这里长坐不起,他把一支“手卷”的上好雪茄几乎衔成了一根挂雪的树枝,而他却连一口都没有吸。 哦,真是该死!“雪茄”在锁定了嫌疑人之后便主动的给舒展打过电话,他想无论如何也要“邀请”这个家伙见上一面,然而不出他的所料,舒展的电话始终都处在忙音状态,他连打了几回也没能跟舒展联系上,“雪茄”不由得大失所望,一想到从今往后怕是再也见不到这个家伙了,随即阴霾笼罩在了他的心头之上,到了这会儿他才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在不知不觉当中着了人家的道儿啦!然而,面对如此不堪的状况他却不敢说出真实的情况,因为舒展不在所以一切责任他都得自己扛。 可是如此巨大的损失是我想扛就能扛得起的吗?“雪茄”陷入到了苦思冥想当中,他深知一但透露了实情,他非但不能留在中国继续做生意,就连回到美国也成问题,说不定还会为此接受调查呢!哦,想我“雪茄”做官卸官都不曾这么为难过,为何一沾上中国就一身的麻烦呢?早知道是这样一个结果当初就不该与“四分卫”合作,现在好啦!不但没捞着什么便宜反倒惹了一身臊,这才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如果再弄个落地的凤凰不如鸡,那可就惨啦!怎么办?不如给自己找一个替罪羊吧! “雪茄”把心一横牙一咬浓密的白须微微的一颤,不期震落了那截烟灰,立时白色的灰烬飘落下来像雪一样的落了一身。“雪茄”深深的嘬了一口烟头闪烁出一团红火,就见他稳稳的站起身来慢慢的朝门口走去,他轻轻的打开了房门冲着门口一个蓄着薄薄黑须的家伙点了点头,那人便会意的走进了房间,随后反手关闭了房门。这个前中情局的特工一脸谨慎的看着自己的老板,虽说他已经辞去公职“下海”多年,但是在老板的面前仍旧改不了过去的习惯。“雪茄”对他附耳低语了几句,“黑须”点头然后便悄然退出了房间。 此时,在“雪茄”办公室隔壁的大房间里“操作员”也正在低头忙碌着,他的工位位于办公区最后一排的角落里,从他所在的位置往前看每一个职员的工作状态都是一目了然的,只有他在干什么却是别人无法看到的,这或许就是他身为“操作员”的优势吧!虽然在“雪茄”的这家公司里面每一年也成交不了几张订单,但在每一单的背后所隐藏的花活却不少见。虽说“操作员”只是公司里面级别较低的一个,但他实际接触到的机密却是很高的,在这一点上他拥有比他级别高的职员所没有的特权。 当然,“操作员”完全可以凭借他自身的技术优势将那些高级别的销售经理们甩在身后的,但他的特权却并非来自他的专业和技术,其实这个人的真实身份很特殊,如果说出来的话恐怕会令除了“雪茄”之外的所有人惊呼起来。原来,这个人才是“四分卫”的真正亲信,如果细算起来的话他和“四分卫”还能攀得上亲戚,正因如此他在这家公司里才有不可撼动的地位,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他才被“雪茄”选来在刚刚结束的行动中担当重任。此刻稍事休息的“操作员”却一点也没闲着,他的电脑屏幕上面棋格状的显现着一系列的监视画面,“雪茄”的办公室自然也是其中的一列。 从“黑须”走进“雪茄”办公室的那一刻起,他们两个人的一举一动就在“操作员”的视线里了,虽然他没办法透过画面了解到“雪茄”交待的确切内容,但是他却能够推断出“黑须”的领命肯定与一件事情有关,那便是要除掉某人。其实这个想法的生成很简单,只因为“黑须”就是专门为了这个而存在的。虽然这个秘密可以瞒过公司里的其他人,但是却无法瞒过“操作员”。毕竟他是“四分卫”派到这家公司里的一个眼线,有了这样一个人就连“雪茄”也不得不有所忌惮。 于是,“操作员”开始不错眼珠的盯着“黑须”的身影,看他到底会把目标锁定在何人的身上,其实,他对那两架“超级大黄蜂”的失联一事早有所闻,这当然与“四分卫”的通风报信有关,所以当“雪茄”与“黑须”聚首的画面一出现,他便猜到了是在公司里面出了内奸。随即他便想道:如果这次失败是由公司这边引起的,那么“雪茄”身上的责任可不小,如果他不能够查处纰漏来给“四分卫”一个交待,那么他在中国可就没法待啦!不过,看这眼前的架势怕是还不至于啊!想必他已经发现了那个内鬼吧!只是不知“黑须”又盯上谁了,接下来,猜猜是谁会倒霉呢? 窥到了“雪茄”秘密的“操作员”很有那么一点幸灾乐祸的感觉,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以便将他看到的一切即时的汇报给“四分卫”,他对自己的发现颇感欣慰,因为这样才不辜负他每个月拿到的双份薪水,是的,虽说他跟“四分卫”有那么一点点亲戚的关系,可是“四分卫”也是从来都不养闲人的,如果他不能够表现得物有所值的话,那么时间一久的话公司也是会裁人的,因此,“操作员”对自己的那份“兼职”干的很卖力,他不想让“四分卫”觉得自己是在占亲戚的便宜。 “操作员”就这么不错眼珠的盯着“黑须”走进了他所在的大办公间,心里猜想着谁有可能会是那个接下来就要倒霉的“内鬼”,不料,就在这个时候他却猛然发现,“黑须”正站在门口朝他招手呢!“操作员”的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子,倍感错愕的盯着那个家伙的两抹胡须想道:你有没有搞错啊!你怎么可能会认为内鬼是我呢?但他很快便改变了想法,原来,“黑须”鬼黠的冲他眨了眨眼,而后又朝着门外努了努嘴巴。 “操作员”登时觉得轻松了许多,原来这不过是他们趁老板不在时翘班的一个暗号罢了。“操作员”暗自笑了几声,心里想道:嘿嘿!这个家伙,“雪茄”还在他就敢这样,看来他是接了个好差事,既然他愿意叫上我,那就说明了这还是一个技术活儿。“操作员”倍感快慰的退出了监视屏,而后悄悄起身朝外走去。“黑须”冲他扮了个鬼脸之后也扭头往外走去,他边走边摸了摸衣兜里面的一小瓶酒,他知道“操作员”平时最喜欢喝上那么一两口,因此才特意为他准备了这个小礼物。 大办公间里发生的这一幕全都反映在了“雪茄”面前的电脑屏幕上了,他一面关注着这一计划的进展情况,一边心绪烦乱的想:舒展那个家伙到底躲到什么地方去了?这个吃里爬外的家伙又怎么能活到今天的呢?想必他在总参里头也是不得烟抽吧!不然他干吗不把这次行动向组织汇报呢?要知道这样会让他升官晋阶的呀!看起来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呐!那么躲在他背后的有是什么人呢?哦,这个家伙一时半会儿的还真是猜不透。罢了,还是先处理掉这个“操作员”再说喽!让他来顶这个篓子是再合适不过的啦! 第一章.极限失准(3) 41.1.3 中国 北方城市 t市的高级公寓 08:10 哗!随着超大浴室的磨砂玻璃门往启一开,聚集了大量的水蒸气一下子涌了出来,随即烘托出一个肤白皮嫩身材玲珑的美人儿来,就见她踮起脚尖一路得得得的往卧室跑去,留下了两行湿漉漉的小脚印儿。她一边走一边低着头揿着手机的触摸屏幕,显然是刚刚才和人聊过的,能够打断她沐浴的无疑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可见这一通电话有多么的重要了,而且澡没洗爽的这个女人并没有因此而表现出丝毫的不快,反而是省去了蒸泡等环节,匆匆的结束了例行应在一个半小时的沐浴,迅速的穿起衣来。 楚欣一边解开束腰的带子一边撩起顺滑的湿发,而后手臂轻摆听凭浴衣自由的滑下,动作和身段配合在一起美得让人应接不暇。她赤裸着身体一丝不挂的走进了衣帽间,挑挑拣拣比比划划的选起衣服来,整个穿衣过程显得既随意又轻松,一切都是那么的无拘无束愉悦而且自信。楚欣是一个非常能干的女人,她从来不拘泥于无关紧要的小节,因此每做大事她总是能够获得成功,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才能,越是身处异性之中越是能够发挥得从容,不管是攻城掠地还是开疆拓土全在她的笑谈之中。 对于像楚欣这样的女人来说,好像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事情是可以难住她的,相反无事可做却是最让她难受的,自从宋江失踪以后她有一段时间感到很落寞,既没人主动联络也没有接到新的任务,她觉得自己已经被束之高阁了。因为坐冷板凳就是上司不高兴的结果,如果这种状况再这么持续下去的话,那么她距离失踪也就不太远了。她知道宋江的下场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但至少还不会影响到她的存活,毕竟她有佩珀.盖伊先生打掩护,就算出了事也有他兜着。 可是,总这么闲着也不是个事啊!鬼一般机灵的楚欣便动起了脑筋。大凡世上有所成就的人多半都会自寻出路,而另一半没成功的想必寻到的是条死路,楚欣正是属于前一种人,于是她便主动开始了这段与舒展的冒险之旅。虽说表面上这两人是通过生意关系走到一起的,而实际上她隐隐约约的感觉到日后可以合作的事情还有很多。所以,她一有机会便和舒展粘乎在一起,能说和能做的几乎全都说了也全都做了,现在隔在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就只剩下一层窗户纸没被捅破。 果真,当最出色的男人遇上了这种聪明的女人时,他们头顶上面的光环一下子就变得暗淡下来,甚至连心思缜密的“职员”也算在内,他充其量也不过就是一个马后炮了。当阿瑟一通电话打过来要求她尽快搞定舒展的时候,其实楚欣已然领跑多时了。原来,阿瑟下决心要策反舒展并打算对其委以重任,他要建立一条由中国人组成的秘密反华阵线,而其中的领军人物便是这个舒展,因为他来自中国最隐秘的特情组织,也最了解中国特情单位的弱点,因此可以说这是一个以华制华的最有效的方案。 虽然,阿瑟下达命令的时间有点晚,但是楚欣仍然为此感到很兴奋,一来这证明了她的判断还是一如既往的很准确,二来是她将要开展工作的目标正是他心仪已久的男人。对于大多数人来讲,能把工作和兴趣结合到一块的情况已经很少见了,如果还能与情感相契合的话那可就更是稀罕了。无奈楚欣就是这么幸运的一个人,这几个方面加在一起无一不遂她的心愿。所以即使阿瑟的电话打扰了她的沐浴,尽管她为此减少了好几道程序,但她仍为能与舒展交往而乐此不疲,甚至都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穿戴整齐之后楚欣冲着镜子仔细的看了看,而后才在梳妆台前坐了下来,跟着便是描眉打鬓涂唇抹脸,着着实实的捯饬了一番,到了这会儿再看这位美人那更是光彩照人。往下看是该遮的遮了该挡的挡了,往上看是该透的透了该露的露了,绝对是颜肉俱全恰如其分,没有一丁点的不妥之处。等到一切都料理停当之后,楚欣便盈盈婷婷的出了卧室的门,摇摇摆摆颠颠颤颤的往客厅门口走去,那姿态真犹如风摆扬柳的一般,再加上她的二目传情左顾右盼,这副造型百分百的契合了风情万种的形容。 正当楚欣孤芳自赏的迈着猫步打算朝门口走去的时候,却突然嗷的一嗓子失声惊叫起来,顿时,花容失色没了之前的风情和雍荣,只剩下了花枝颤抖似被雨打风抽的一般。原来在客厅的沙发上面睡着一个人,就见那人舒眉合目鼻息微显此刻睡得正酣,这让单身独居的女人见了能不失声叫喊吗?可是细究起来也不尽然,如果说楚欣心系旁处有失察看倒也情有可原,只是像她这般有能有胆的女人断不至于被吓得浑身瘫软,因此,明眼人自会看出这里面当然有做戏的成分。 不错,当楚欣眼盯着手机匆匆出了浴室直奔卧室的时候,她是真的没发现在自己的客厅里还躺着一个男人,但是当她从卧室里出来奔向门口的时候她可是一眼就发现了这个人,那一刻里她的脑筋急转才想出了这样的桥段,因她不知道该如何叫醒那个男人。假装看不见就这么出了门?这当然不行,因为她要去会的正是睡在沙发上的这个人。直接走过去亲吻他的脸吗?这也不行,这样做固然可以显得情意绵绵,但是她可不想让对方发现,这个如水一般的美人竟然有这么大的胆。 因此,她才在瞬间的犹豫之中演出了这么一段,这样既可以惊醒舒展又能够装得逼真,故此便成就了她的上乘表演。而她的惊叫果然灵验,睡梦中的舒展慢慢的睁开了双眼,他的眼神游移了片刻之后终于锁定了楚欣精心妆点过的脸,于是,脉脉含情的双目像正负电极隔着老远就开始放电,很快电弧闪烁就碰撞出了火花来。而楚欣更是立时间就恢复了活力,只见她把脚尖往起一掂,像片云一样的飘了过去,舒展一见非常配合的张开了双臂,将这位美人揽在了怀里。 其实舒展也并非真的是酣睡不醒,他只不过是睡在脸上醒在心上,虽然他不是第一次到楚欣的家中来,他们之间的关系也远比一般的男女朋友更亲切,但是却也没到了能够交钥匙的程度,更何况楚欣是个什么人呢?即使就是同居了她也不会轻易的将自己的全部生活都暴露在别人的面前,显然,舒展此次是偷偷潜入到楚欣家里面的,他的真实目的同样也是不可告人的,因此,在这种情况之下他怎么可能睡得安稳呢?并且已经知道了楚欣的真实身份的舒展又如何能不提防着楚欣呢? 舒展此来也是经过了精心策划的,因为他帮忙安装的中继信号转发器已经开始了“正常”的工作,他料到接下来必定会有人为此而上门追责,于是他将“渔家女”交给了钱放和梅尔之后,便匆匆赶到了这个他早已选好的藏身之所。他分析过楚欣的“职业脉络”,因此推断出她与“雪茄”不是同一伙的,既然他们是两股道上跑的车,那么他们背后的老板肯定也不是同一个。虽然他还不清楚这两伙人具体归属于哪一个部门,但他预计自己的出现必将引起这两股势力的争夺。 于是,他抓住这个时机偷偷的潜入到了楚欣的家中,目的就是为了捅破那层挡在面前的窗户纸。此前他没给过楚欣多少机会,主要是因为火候不到时机也不对,他担心一旦冒进点破了楚欣的身份,再若遇到情况突变恐怕就无处回旋。因此他一再的告诫自己要有耐心,坚持以不变应万变作为险中取胜的根本。于是,他一面与楚欣保持着若即若离的暧昧关系,一面细致观察等待着恰当的时机出现。现在,已然来到了质变的临界点上,因此他才拿出姿态请那美人进来。 然而,真到了眼下两唇相贴肌肤相亲的时候,舒展就必须抛开原有的那些念头了,因为此刻的接触性感受是骗不了人的,如果他的三心二意被楚欣所掌握,哪怕是泄露出了一点点的意图,那么后续的一切努力就都不必再做了。现在,考验舒展自控力的时刻真的到了,他若想达到目的那么这一关就必须得过。舒展强制自己清空了脑系,像个新生儿一样的接受这一次的洗礼。从这一刻起,他就要以一个叛逃者的心理去思考问题,一个脱胎换骨的变化正等待着他呢! 算起来这一回的温存应该是比较长的一次,不再是干柴烈火式的前奏曲,也不是信手拈来的浪漫小插曲,而是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来得全面和细致,原来,楚欣也肩负着一个重要的使命,因此她要在忍耐力上极为严苛的考验一下舒展的意志,她倒是要看看这个男人到底有多坚持!舒展压制着潜藏起来的本意,恰到好处的表现出自己的放荡不羁,这个时候已经不能再有下意识的提醒了,也不能参杂进一丝一毫的心理暗示,他此刻已经是那个笃定要冒险的人了,他除了前进以外已经无路可退了。 终于,楚欣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她伏在舒展的身上一阵花枝般的乱颤,而后又用嘴唇拨弄着舒展的耳朵,气息微重的说道: “看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是摊上什么事了吧!不然,你也不会偷偷溜进我家里来,快说说看,看我有什么能够帮上你的。” 借着楚欣这么一问,舒展便顺坡下驴的发出了一声长叹,他用手轻轻抚摸着楚欣的头发,没有立即回答,他想如果过快的搭上这趟便车的话怕是会引起怀疑的。楚欣像只猫一样的俯伏在舒展的身上,静静的等待舒展说出下文来,可是舒展仅仅是回应了一声叹息而已,接下来就连半个字也没再提,这样一来反倒勾起了楚欣的兴趣,她一面为自己的判断准确而高兴,一面却为舒展的闷声不语而着急,于是,她利用自己熟悉的路数继续发力,以期一举攻克这个堡垒。 “怎么,还不相信人家?要知道,我这里可不单纯是你的避风港啊!我也是你的坚强后盾呐!有什么大不了的嘛!还至于把你愁成这个样呀!” 楚欣说着话的时候手上也没闲着,她的手指轻柔的抚摸着舒展的脸颊,给他如沐春风一般的感觉,舒展在这番温存之下不由得又发出一声重重的叹息来,似乎已被楚欣的温柔深深的打动了,而他仍旧不打算就此说出自己的心事来,那样会让对方觉得自己是一个存不住秘密的人,现在,他想要的是反逼楚欣讲出真话来,到那时他再开口才能达到预期的效果,因此舒展以叹息做引子下决心熬出一剂效力最强的好药来。 第一章.极限失准(4) 41.1.4 中国 北方城市 环球大厦 08:15 他轻轻的撩起了窗帘阳光几乎是水平的照射进来,或许是对身处三十六层这样的高度还不是很习惯,因而想不到此刻自己距离天空其实并不遥远,于是忙不迭的躲闪,可是耀眼的阳光还是晃花了他的眼,他只好暂且退后避让三分等待眼睛恢复过来。他站在窗户旁的阴影里闭眼默立了片刻,直到眼幕中不再有星星乱闪,这才长身向前朝着窗外极目远眺起来,这一看不要紧当即便在心里涌起了一阵感叹:哦,真是一个难得的大晴天呐!原来,阴沉了多日的雾霾尽散,远近都不见有一朵云彩。 北岛冲着阳光打了个哈欠,然后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很明显他这一宿没有睡好,然而从他的脸上却看不出有丝毫的沮丧来,虽说进了趟局子也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是半夜三更的给人从被窝里揪走也仍是件很不爽的事,毕竟这么一来耽误了他大把的时间,正处在人生转折点上的北岛还是为此纠结了一番,可令他意想不到的却是他的因祸得福了,之前他发给“四分卫”的邮件竟然得到了回复,而那里面的内容更是让他倍感兴奋,现在他已经是“四分卫”的人了,并且还被授权成了的掌门人。 其实,北岛并不知道“四分卫”的这封邮件还有另外一番意思,那便是说“雪茄”已经出局了。当然,“雪茄”本人是看不到这封邮件的,但是当他把“操作员”被秘密处死的消息告诉“四分卫”的时候,他的信任度就已经归零了。试想一下,“四分卫”是何等聪明的人呢?他怎么会看不出“操作员”是被“四分卫”冤枉的,至于找替罪羊代己受过的事谁还没干过?而“雪茄”的这手活儿实出一辙,如果不是“四分卫”下野之后连遭挫折,他恐怕早就发雷霆之怒了。 但是“四分卫”并没有这么做,一则是“雪茄”的行事脉络早就被他摸透,因此“雪茄”推脱罪责的手法已在他的意料之中了;二则是“四分卫”的涵养和耐性均属上乘,毕竟他是进过白宫班底的重要人物。于是,他没有急于向“雪茄”问责,而是先行启用了“野武士”北岛野。按说这不是一个规范的用人程序,但此时的“四分卫”也已经不在册了,所以,他的行动就不必受此约束,可以看作是私人聘用也不为过。但是,对于北岛来说其意义可就非同小可了,因为他从此便不再是一个“野武士”了。 北岛按捺住跃跃欲试的兴奋,收回了远眺的目光,同时也把心思转移到了眼前,他身为“大变小利”的开发总监可以把触角伸得很远很远,但是要往高处延伸那可就没有这么简单了,可是“四分卫”的第一道命令却偏偏就是一次高度上的挑战,他必须要对环球大厦天台上面偷偷安装的那部转发器进行一次技术检验,从而让它恢复初始的设计,因为“四分卫”怀疑“雪茄”未按规定要求的那样进行调试,因此才导致了两架战机被“北斗”病毒的侵入,所以,北岛的第一项任务便是对系统进行恢复。 虽说这项工作的技术难度并不难以克服,因为配套使用的微型调制解调器很快就会快递给北岛,因此他只需把那个小玩意儿插入转换器的接口,接下来就可以像傻瓜一样的干活。但是常年锁闭的天台可不容易进入,多道密码锁和严密的监控摄像头是他无法逾越的关口,即使他能够突破这些束缚,但是要想平安无事的在天台上面转悠,那恐怕是绝对不可能的,一旦给监控室的保安发现或是触发了警报的话,他恢复系统的计划连同那台转换器一道都得玩儿完。因此,他必须想方设法把这件事情办妥贴。 北岛这会儿的情绪很不错,关键在于他的手上握着一副上好的牌,这是造成他心情坦然的一个主要原因,但他也不敢因此就有所怠慢,主要还是因为他对新结识的那个搭档还缺乏了解,这是令北岛最不放心的一点,如果不是因为广濑的推荐,他或许根本就不会接纳这个女人。然而他凭着多年特情世界里摸爬滚打得出来的经验,已经敏锐的从中发现了这个女人的特点。“无刀取”入江美不仅长得好看,并且真的做起事来还是真有几分手段,北岛当时就想:或许广濑看中的也正是这一点吧! 稍加接触之后北岛发现如今的手段着实不赖,想想看,就连浩志这样狡猾干练的忍者最终也折在了他的手上,若不是个强手怎么能够做得来呢?要知道,广濑可是死在浩志的手上的呀!正是因为这件事入江不仅深得业内人士的敬仰,并且还借此威名远扬,现在她在同辈的杀手当中已经是硕果仅存的了,如果错过了此人的话,怕是再也找不到比她更强的啦!北岛这么一想于是才第一次违反了自己定下的规矩,破例与不熟悉的入江结成了搭档,因为接下来的许多事都得靠她才能行啊! 北岛稍稍平复了一下亢奋的情绪,估摸了一下此刻的时间,心里暗自说道:嗯!是时候看一下入江的临场表现了。预算,他在临床的桌案前坐了下来,伸手揿下了电脑的开关,就见屏幕上面蓝光一闪,系统很快上线即刻就出现了一系列奇怪的画面。从哆哆嗦嗦的镜头上看,摄影师的技术很是一般,明显够不上专业的水平线。一个直瞄的长镜头给他拍得异常凌乱,一会儿忽左一会儿忽右,并且长得像女人丝袜上面脱落的线,剪不断理还乱压根儿就不懂得切换。 如果把这种视频效果拿给任何一个人看,怕是都会得出同一个结论,拍出这种玩意儿的摄影师最多也只是个初级班,根本就不过上版面的条件。但是北岛却看得是津津有味啧啧称赞,原来,这是利用戴在头上的微型摄像头拍摄出来的即时画面,佩戴摄像头的人不仅要边走边拍,并且还要兼顾搜索甚至是交手格斗,因此,能拍出这样的效果那已经是非常不错的了。难怪北岛边看边点头呢,只因为这种画面给了他身临其境的感觉,就像是他自己就在那人的身边一样,随着画面的延展北岛的心也随之揪了起来。。 t市 某居民小区内 她已经对着梳妆镜坐了有一会儿了,直看到扑在自己脸上的营养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这才心不在焉的又扑上了一层,然后继续痴呆呆的冲着镜子发起愣来。这本是一个春光明媚的早晨,也是叶阑珊难得的一个休息天,对于一名国航空姐来说这样的日子就像金子一样珍贵。是嘛!她虽然经常在各国间跨洋转场,一晃就是十天半个月的,但其中的大半时间都是在飞机上。因此和家人一起享受一段欢乐的时光也就成为了一种奢望,然而,当这一刻真的来临时却不又免让她失望。 从昨天半夜一通电话叫走了岳砾之后,叶阑珊便孤零零一个人呆在家里,再没有岳砾的一丁点消息,仿佛她一落地就开始变得多余,等到了家里就更是变成了空气,没人睬也没人理,原本心里燃着一团火的美丽孔雀却被一盆冷水浇成了落汤鸡,这叫叶阑珊要多灰心有多灰心,直到一早起来都是这么的垂头丧气。她知道在自己和岳砾之间出现了问题,虽然他们的婚姻早就出现了不和谐的声音,但还不至于没办法调理,但是如果今天过去,一切还都是老样子的话,叶阑珊灰灰的想:那就真的亮起红灯啦! 其实自从父亲叶满因公牺牲以来,这个家庭就成了支撑着叶阑珊的精神力量,她和岳砾需要好好的生活下去,或许才能让叶满的在天之灵得到安慰,当然,如果岳砾也是这么想的话,那么这个目标是不难达到的。可是让叶阑珊深感失望的是,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并非与她心往一处想的,就在她兴冲冲的赶回家来,想要求得一丝安慰的时候,被她视作唯一亲人的老公却在半夜三更被一个女人的电话叫走,整整一宿没有丁点消息,这让她一个人守着冰房冷屋的作何感受呢? 不错,岳砾和父亲一样从事的都是极其危险的工作,而他也和父亲一样随时都有可能付出生命,正因如此他才应该意识到,自己对家庭对妻子担负着更重的使命!可是,身为妻子非但从他那里得不到更多的热情,反而面对妻子的主动他却是熟视无睹甚至无动于衷,这样婚姻有什么理由继续维持下去呢?叶阑珊整个早晨都在思考着这个问题,她需要勇气来做出一个决定。既然,我们不能以和和美美的家庭来告慰父亲的在天之灵,那么干脆就分手算了! 当她赌气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的时候,叶阑珊却被自己的想法给吓住了,虽然她是一个外表既时尚又漂亮的成熟女性,但是实际上在她的内心深处却仍是非常的传统,她拒绝各式各样的婚外恋情,而对于离婚之类的事情就更是避之唯恐不及了,因此,当她猛然发现这种遭遇竟在自己身上发生,于是不由得哀婉起自己的不幸,此前她连想也没想过,更不用说是她自己做出这样的决定了。叶阑珊不可避免的陷入了痛苦之中,如果这事发生在以前的话,他至少还可以向父亲吐露一下心声,而这会儿,她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啦! 叶阑珊想着想着眼里便不由得噙满了泪水,她的思绪又随着父亲的身影飘向了更遥远的回忆之中。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不速之客的身影悄悄的出现在了公寓的楼群当中。人们有所不知的是,她的鬼祟可以躲过任何一双机警的眼睛,而她的妩媚却又能迷倒任何一颗铁石的心灵,然而更有所不知的是,她的敏捷可以和狸猫并肩赛跑,而她的残忍竟比恶狼还要凶狠。因此,在这个笼罩在平静祥和气氛之中的民居小区内,她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进谁家就进谁家,真所谓如入无人之境。然而她此刻的目标不在别处,她的一双眼睛瞄准的正是岳砾的妻子叶阑珊。 第一章.极限失准(5) 41.1.5 中国北方 t市 某居民小区 08:20 入江尽量低调的在楼群里踯躅,不想在动手之前就引起人们的注意,毕竟她是一个av女优嘛!从容貌到举止都不自觉的带着一股子“腥味”,也免不了会流露出淫亵的本性来,而这却又是她干杀手这一行的大忌。虽然,她很刻意的去弥补这方面的短板,但天性使然绝非她主观就能克服得了的,故而这就成了她一直以来的烦恼。或许正是这两个行当间落差太大的缘故吧!可反过来想却又是一个极好的天然屏障,是啊!勾人归勾人,可又有谁会把这个既性感又漂亮的女星与一个杀手联系起来呢? 入江边走边巡视着各栋楼上的门牌号码,一副不紧不慢的悠闲样子,就跟一位与人姘居或是被人保养的小姐一模一样,她的眼神很慵懒迷离在各个楼栋之间,尽量避免与迎面走来的街坊邻居接触上,因为总会有些过分热情的男人主动与她搭讪,无疑那样将耽误她的时间。现在可不是调情的时候啊!入江暗自提醒着,于是她把注意力暂时都集中在了寻找目标上,因此无暇分神去应酬那些原本已经习惯,却并不情愿搭理的人们。不过好在她很快就有了收获,在这个小区的深处她找到了岳砾住的那幢楼。 入江悄悄加快了脚步尾随着一位看似就住在这栋楼里的大娘,果然,那位刚刚晨练回来的大娘用门卡打开了楼门,入江机警的观察了一下四周,见门前左右安静空落,便迅速的窜到了门口,趁着闭门器阻滞的那一点点空当抢先伸出了脚。入江的动作虽然急迫,但是当她的身影一靠近楼门前的监视镜头时,她立刻就将仪态调整得稳重从容,没有人单从镜头里面就能看得出这是一位不速之客。入江顺利的进入了楼门之后并没有本着电梯而去,而是依照惯例悄然进入了消防通道。 步行爬上二十几层楼可不是个轻松的活儿,没有充沛的体力那还真的不行,可是别小看了入江的娇小身板儿,她既然敢选择走这条路那就表明她有走这条路的体能。就见入江闪身进了消防通道之后便把腿一蜷腰一猫,像条登山的猎犬一样向楼上窜去,只见她的双肘擦着磕膝盖儿,后脚跟踢打着屁股蛋儿,身子矮到就差双手接触到地面儿了,那跑起来真跟四肢着地没什么两样儿,就跟灵长类动物窜上窜下没分别。可是别看这动作有多么难看,可爬楼的速度却是奇快,眨眼便已经来到了23楼门前。 入江的手段很是全面,面前的这道坚固的防盗门对她来说就像一张薄薄的窗户纸一捅就破,加上她有天生一副柔弱可人的外表,串门过户那根本就不算是个事儿,不仅易如反掌而且毫无风险,即使她在开门的当口正赶上有人从身边经过,也会被误认为是在开自家的门锁,如果遇上的是“好心”的男人说不定还会停下脚步给她搭把手。但是今天的情况有点不同,只因她以往都是趁着对方家中无人的时候乘虚而入,然而今天她去偏选有人在家的时候偷偷潜入,由此可见其成功的难度。 入江提起一口丹田气,将本来就很轻盈的脚步变得愈加的虚空了,因此这一路走来竟无半点响动,似烟尘一般飘落在岳砾的家门口,此时她的手上已经多了一根像挖耳勺一样的纤细小钩。通常,一个行家里手在开锁的时候至少也得用上两件称手的家伙,但是手艺上乘的入江却历来只靠一根小钩就能齐活儿,这在旁人眼里真的有那么一点吹牛,而实际上却无半点夸张的成分在里头,因为甭管是设计多么复杂的锁,也甭管它有多么精良的做功,到了入江的手上也只需那么轻轻的一捅。 所以,当那只纤细的开锁神器点中锁芯拨开锁舌的时候,通过她手上传来的轻微咔嚓声也连同了房门内外的情形。入江的这两下子可并非是别人传授所得,而是她身为一名女优所特有的功夫。通常从事演艺生涯的人都能轻松的撇开实际情况虚开出一个场景来,他们不需要真情实景就能够随心所欲的模拟出另外一个现实的情景,这种技能在入江的手上放大愈加的发扬光大起来,以至于她能够隔墙窥物想象出看不见的情况,这算是她独有的一种技能吧! 虽说这里也有几分夸大的成分,但绝大部分都来自她的感知和判断。原来,那锁舌轻微弹动的声响才是她借用的关键要点,有一点跟投石问路相仿,重点不在于问得对与不对,而要看由此产生的是何反响,当锁舌弹开尽去屏障之后,入江已对房门背后的情形了解了一个概况。没有应声回响也就等于没有闻声回望,这就说明在这套公寓的客厅里面没有人在,同时也没听到一丝一毫的脚步声响,即代表着开门的这一瞬间也没有引起卧房里面的人的注意。入江暗叫一声好!随即便做好了启门潜入的准备。 叶阑珊面对着梳妆镜子愣了会儿神,而这一会儿究竟有多久她就无从知晓了,在她的眼前一会儿幻化出父亲的面容,一会儿又换成了岳砾的身影,她的心情也随着这两个人不断的辗转变幻跌宕起伏,渐渐被带入到了深深的冥想之中。有那么一阵她已不知自己身在何方,仿佛又回到了过往的某段时光,而她本心随然清楚却不拒绝,明知是个幻觉也宁愿沉浸在里面。当一个人在不知所措的时候逃避就成了最便捷的一种途径了,处在迷途之中的叶阑珊甘愿在虚幻中多呆一会儿,也不愿回到现实当中来。 忽然,有那么一阵微风从她背后的客厅里吹来,风虽不大却带着浓重的茉莉香味,叶阑珊虽然心不在焉却也能够明白,这股香味显然不是花开才有的自然香气,而是那种廉价的空气清新剂特有的香味,这是打扫公共区的阿姨惯用的手段,她们借此来掩盖楼道里面久不流通居家气味。叶阑珊被这刺激性的气味冲贯大脑,不觉间从沉思之中猛醒过来,她的第一反应便是门被打开了有人溜了进来,接着她很自然的想到来人一定就是岳砾本人。 叶阑珊的心头不由得涌起一阵恨意来,那既是浓情转冷后的漠然,也是热情退去后的凄冷,但同时也暗含着一种心犹不死的苦等,这么复杂的心情就像鸡尾酒一样,折射出她五味杂陈的感受来,竟让她一时举棋不定不知该做何种反应。然而事情的发生并未给她太多的时间来做决定,也就是大约一两秒钟的工夫,叶阑珊才略一打愣,刚想抬眼看一看身后,忽然一道黑影如鬼似魅般的飘了进来,她还来不及开口发出惊叫,一把冰冷的匕首已经贴近了喉咙,同时一声低沉的警告撞击着她的喉咙。 “想活命就别乱动!” 一霎时,叶阑珊如同遭遇了寒流通身冰冷,由里到外都像僵尸一样困住不动,她给那枚树叶样薄的锋刃逼住了,浑身上下连一丁点的力气都没有,心脏扑腾扑腾的乱跳个不停,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了脑海当中,自己被入户的劫匪给绑架了!与此同时,入江的心中一如既往的平静,这只不过是既往多次行动的简单重复,并且与她过往的经历基本雷同,因此她并未因为猎物的反应而产生共鸣。 此刻,入江所想的已经是后续的步骤了,她必须要让人质在恐惧当中保持平静,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使她发挥更大的作用,借此才能对岳砾尽可能长时间的控制。于是,入江像捆小鸡一样的绑住了叶阑珊的手脚,随即又用毛巾堵住了她的嘴,而后将她安置在了卧室的床头,到了这会儿叶阑珊才确信无误,自己果然是给一个女匪绑架了,现在她又开始思念起岳砾来,因为只有他才有可能施与援手,如果岳砾不回家的话,那么不会有人知道她眼下所处的困境,因为她的假期才刚刚开始。 入江安顿妥了人质以后,迅速退出卧室关闭了房门,她在岳砾的家里进行了仔细的搜索,由于岳砾的公安身份比较特殊,所以她很担心他在自己的家里安装了防盗报警系统,一旦她不小心触发了警动装置,那岂不成了自投罗网的蠢货?不过好在岳砾还没有这么周到,她在彻底搜查了一遍之后才打消了这个念头。接下来,她锁好了房门拉上了窗帘,做好了打一场持久战的准备。而后,她才拿起电话拨通了北岛,将自己成功控制住人质的消息通过给了同伙。 t市的高级公寓 在舒展的温存之下楚欣通身都是汗涔涔的,与此同时,她也在唏嘘带喘中完成了对舒展的探索之旅,通过一番深入浅出的试探过后,她搞清楚了舒展此刻的为难处境,于是在窃喜之中她暗自决定,现把刚刚摸到的情况汇报给阿瑟,以便获取下一步的行动指令,当然,她在报告当中会给阿瑟必要的提醒,即不在此刻把握恐怕会被别人捷足先登了,因为眼下的舒展就像是熟透了的疖子,就算不挤他自己也会流脓,如果错过了这个好机会,那么,这只到手的桃子很有可能会被“四分卫”收入囊中。 楚欣很想借此博取一份功名,因为此刻躺在她怀着的男人已然是她的俘虏了,本属于她的奶酪怎么能让别人动?所以,她必须千方百计的帮助阿瑟建立起信心来,并且保证这项行动在她的手上能够稳获成功,由此一来可谓是个双赢,对她来说自当是首开了策反中国特工的先河,而对舒展来说亦可算是顿开金锁走蛟龙,如此好的结果又何乐而不为呢?因此上,当楚欣搞清楚了舒展的属意以及烦恼的时候,她的心思已然变得笃定了,现在她所要做的就是说服阿瑟一力促成。 楚欣的心思缜密赢在她看待事物总是很透彻,以这一次为例,她不单纯需要说明策反舒展是如何的有把握,更要说明的是策反舒展对打击“四分卫”具有何等的重要性,其实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内讧总是最要命的,因此才有了那句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名句:最危险的敌人总是存在于内部。楚欣从舒展那里得知,他眼下正与卸任的前防长“雪茄”做生意,但是由于“雪茄”的问题诸事皆有不顺,并且还很有可能会影响到他无法再正常的生存下去。 这不正好是个整治“四分卫”的良好契机吗?楚欣的心里稍有触动随即便衍生出了另外一个行动,她想向阿瑟提议,借此机会打掉“雪茄”折断“四分卫”的左翼,这样一来,已然失去了“墨珠”的前国安顾问恐怕是再也无力东山再起了,如此便只剩下“职员”独树一帜,到那时,她借此功势必荣登功臣榜成为阿瑟的左膀右臂,接下来乘势回归她就可以离开危险之地,或许直接进入兰利总部也不是不可以。楚欣这边拿定了主意,于是轻嘘了一声心满意足的抽身起床,冲着颓废的舒展俏皮的眨了眨眼之后转身离去,她要趁着舒展困觉之际说服阿瑟。 第一章.极限失准(6) 41.1.6 中国北方 t市警局 08:25 他靠在椅子上打起了瞌睡,低垂着的头像颗硕大的果实,几乎要把脖颈压弯了,晨光穿过玻璃窗落到他的头发上,竟然现出了星星点点的白发来,虽然看不到他的脸庞,却也不难想象,此刻他必定是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自午夜时分赶到警局之后,岳砾就一直在环球大厦和警局之间奔波,其间不仅要与国安特工密切合作,还得在高度神秘的人物面前假戏真做,这让耿直率性的岳砾很不舒服,但他还是按照要求把事做了,为此他的精力几乎被消耗殆尽,所以稍有空闲倦意便乘虚袭来。 其实,他完全有时间返回家中舒舒服服的睡个回笼觉,但是日渐紧张的夫妻关系已经把他搞得筋疲力尽,因此他宁愿留在警局里好歹忍上一觉,也不愿意再回家去面对妻子的冷暴力。岳砾是一个简单粗线条的硬汉子,在对付女人的纠缠方面也只知道直来直去,因此无论是动脑还是动嘴都当属于弱势群体,如果不是考虑到岳父叶满才刚刚故去,对于这桩婚姻他或许早就主动放弃,然而心地善良的岳砾不想再度伤害妻子,于是只好默默的忍受并不妄言妄语。 原本,岳砾与叶阑珊的结合就缺乏感情基础,他们当初能够走到一起,其中多半是靠叶满的撮合,再加上两个人的工作性质迥异使得他们聚少离多,因此脆弱的婚姻也就缺少磨合,长时间以来他们之间的了解未见加深,反倒是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产生了裂痕。而另一个更加重要的原因则使得他们越走越远,那便是他们结婚多年却始终没有一个孩子,这对一个女人来说可是个致命的缺陷,它让叶阑珊在姐妹们的面前抬不起头来。然而岳砾始终也没把这件事情重视起来,于是裂痕不免日渐加深。 最近一段时间国际国内的安全形势突然变得严峻起来,t市作为北方濒海的门户自然是首当其冲,叶阑珊的父亲叶满就是在这样的日子里因公殉难的,如此紧张的局面可见一般。而岳砾身为公安部下放到t市的重要探员,他又如何得闲?加之还有公安部首长滕贤亲临一线查案,岳砾自然责无旁贷,于是从早忙到晚几乎已成常态,偏巧又赶上叶阑珊轮休回家,结果却是两不见面,她的心里如何好过的了呢?不管岳砾是否有意疏远,总之他呆在家里的时间越来越短,无形之中向对方传递了这样一个信号,他们的婚姻即将走向终点。 虽然岳砾困顿难耐,但他睡得却并不安生,他时不时会晃动一下的头颅证明了,他此刻正处在半梦半醒之中。想来也是,心里装着这么多不顺心的事,就算再困也难以睡得踏实,可正当岳砾在纠结状态中挣扎的时候,他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发出了剧烈的震动,岳砾陡然一下惊醒过来,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伸出手去摸枪,但是等到他的手刚一触到冰冷的枪柄,他才猛然意识到并没有什么紧急的状况发生,于是他手握着枪柄愣了一会儿,这才松开枪柄转而慢慢的掏出手机来。 岳砾的手指刚刚揿开了手机的屏幕,一段视频即刻就呈现在了他的眼中。岳砾一见浑身上下立时炸起了一层白毛汗,拿着手机的手禁不住一哆嗦。原来,画面中她的妻子被胶带捆住了手脚,丝毫也不能动弹,更有毛巾堵住了他的嘴巴,虽然她一声也叫不出来,但是她的眼神当中却是充满了恐惧。一霎时,无数个猜测充满了岳砾的脑海,虽然他的思绪快得如同电闪一般,但一时之间却得不出一个恰当的结论来,岳砾的心痛如撕裂了一般,堪堪就要爆发出来。 是什么人?为了什么原因?竟然会潜入到我的家中绑架了叶阑珊?难道说是境外的敌特分子渗透进来,国安状态已至如此的不堪?还是国内的犯罪分子在制造祸端?他们胆敢绑架干警家属绝对是个冒死的挑战,什么时候开始国内的治安状况变得如此的混乱?岳砾思前想后最终归结于一点,不管是什么人为了什么事端,他们一定是想以此为由来要挟我,好替他们里应外合排忧解难!各种各样的想法在岳砾的脑海之中如同火山岩浆一样的喷发出来,却忽然止于一个异常冷漠的声音。 “岳砾,你看清楚了,你老婆现在我的手里,她是死是活全看你的表现。” 果然不出所料,真是个卑鄙的家伙!岳砾在心里痛骂了一句,但随即便冷静下来。因他知道此刻妻子控制在对方手上,硬碰硬的蛮干只会增加她的危险,而这显然是他所不愿看到的,并且他从绑匪的声音中明显听出,对方也是个女人。岳砺当即想道:暂且拖延一下,等摸清了对方的意图之后再做决断。于是,他不慌不忙的回应道: “你想干什么,就说吧!” 哼哼!对方发出一阵得意的冷笑,似乎岳砾的屈服让她得到了满足,于是后面的语气当中就多了几分的炫耀,似乎她已经掌握住了岳砾的要害,接下来她可以想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了。岳砾压制住满腔的怒火,咬紧牙关忍耐着,按部就班的依计而行,并不显露出半点的急躁。这时就听对方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是个高级别的公安特警,但是我要提醒你的是,你现在最好站在一个普通男人的角度,尽一个丈夫应尽的职责,你的鲁莽随时都会变成无情的惩罚落到你老婆的身上,所以,你最好仔细的考虑考虑,千万别试图采取任何危险的行动。” “没见你做事怎样,但从你说话来看,哼哼!到还真像个女人,这么啰里吧嗦的干吗?干脆点儿,你想让我怎样?” 尽管岳砺竭力的压制着心头的怒火,可是他的话里还是不免带出了情绪,不想他的这番话却真的给了对方一个证明自己能力的机会,这让岳砺不免深深的后悔。他的话音刚落就见视频中的妻子突然睁大了眼,眼神中痛苦的表情表露无遗,岳砺的冲动果然波及到了妻子,绑匪的狠劲儿让岳砺看了个清楚。 “好吧!好吧!我收回刚才的话,请你…请您原谅,从现在起一切都听你的。” 岳砺连忙改口,他的屈服给了对方更大的满足,只见叶阑珊被那人重重的一搡,从堵住的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接着,就听那女人说道: “你最好识相一点,别再挑战我的耐心,对我来说杀人是最轻松的事情,一但你让我烦了,我就一刀给你个了断。” 说这话的时候,视频当中刀光一闪,叶阑珊又是一声含混的呜咽,岳砺听着看着已然是冷汗透衫,他连忙开口再度服软,以安抚那个疯狂的女人。 “好了,好了,求你别伤害她,现在起我全都听你的,你说怎么干我就怎么干。” “嗯!你这么说倒还听着舒服,现在你仔细听着,我要你保持手机畅通,随时等候我的下一步指令,在这期间不得向任何人表露出你的处境,否则,哼哼!” “好的,好的,我保证,随时听候你的命令。” 岳砺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在此之前他还从来没有向任何一个人如此的低声下气过,但是此刻为了妻子他也只好接受这种选择,而同时他也禁不住自问:我到底爱不爱她或者她到底爱不爱我?虽然他没有时间思考答案,但他确信为了妻子他必须这么做,因此这样的选择绝对值得。就在岳砺忙不迭的表现出他顺从的意愿时,对方却毫不理会的挂断了电话。岳砺眼前的手机屏幕倏地一下黑了下来,可那恐怕的画面却使他一时无法忘怀,岳砺赶紧闭上了眼睛,但是妻子痛苦的表情依旧充满了他的脑海。 哦,该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岳砺慌乱的搜索起他所能记起的事因,但是没有一件与绑架事件扯得上关系。哦,首先可以排除的是境内的犯罪分子,他们就是想要报复也不敢如此的猖獗,除非是丧心病狂的决死之徒,但是借此来要挟的手法却又与这类人的特征不符,那么,如果朝着境外敌特的方向推测或许更靠谱,联系起进来的种种特情活动,这恐怕就是最接近的一个原因了。岳砺想罢便动了念头,他想:必须尽快把这一情况通知给国安的特工,尽早防范才能便被动为主动。 岳砺的念头一起手便不由自主的去按手机,但是当他的视线刚一接触到手机屏幕的时候,叶阑珊的痛苦画面即刻映入眼帘,他的手禁不住抖了一下,随即停在了半空。他的心阻止道:不行!那样一来,妻子就会没命的!嗡!岳砺的脑海之中的火山再度喷发,炽热的岩浆几乎烧蚀掉他的脑神经,怎么办?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敌特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搞破坏活动,可也不能让妻子的性命在自己的手上葬送,哦,国事家事,敌情亲情,我该如何选择啊! 岳砺在进退两难之中挣扎着,在左右为难之中煎熬着,时间就像一把无形的挫刀,在他的心上往复的喇着,看不见的血一点一滴的溅落下来,浸湿了脊背手心额头鬓边。这时候的岳砺真的是痛苦不堪,忽而感觉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似的,浑身上下浸满了汗水,忽而有觉得身陷冰窟里一般,从头到脚都冷得打颤。他在心里不停的自问,但问题却始终只有一个:怎么办?时间的刀口还在心头不停的划着,他的伤口一路的在延展,但是他却仍旧没有找到答案。 其实在岳砺的心中早已有了一个不可动摇的抉择,只是他不能毫不心动的做出取舍,毕竟他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呐!即便是为了心中最崇高的信念,面对亲人的牺牲他也无法做到无动于衷,他在尽力寻找着一个万全之策,不到最后关头他绝不会放弃努力。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他才陷入了繁乱的纠结,一时在决策面前丧失了果断,然而时间却毫不留情的压缩着转机的空间,致胜的天平慢慢的发生了倾斜,致使岳砺渐渐的远离了胜算。 此间有一个人的名字不断的在他的脑海当中翻转,通知还是不通知他让岳砺陷入了纠缠,他知道,早一分将这一情况告知钱放,那么转机就会早一刻出现,但同时灾难也会早一刻降临,而在此之前,我是否还有其他的机会可以翻盘呢?岳砺犹豫的根源在于他还不知道对方想裹挟自己去干什么,他想的是:如果我能够提前了解的了对方的意图,那么就有机会在实施的过程当中出手,可是现在,我该怎么办呢?就在岳砺纠结犹豫举棋不定的当口,他的手机却再一次的蜂鸣起来。 第二章.高度失联(1) 41.2.1 万米高空 马航mh-370 08:30 渐渐聚拢起来的云层飘浮在万米高空,飞行员的视野也由此而变得灰蒙蒙的,但是,它很快就被圆锥状的机头层层穿透,四散分开的云雾迅速的飘走,眼前重新现出了一片晴朗的天空。虽然云雾被甩在了身后,可是驾驶舱内却是灰度依旧,正副驾驶员的表情分别呈现出了不同程度的霜冻,按说这架波音777型客机的卵形座舱本该是密不透风的,但是这两个人的情绪却似乎表明了这样一件事情,即使是密闭的舱壁也无法抵御寒冷,否则他们的脸上也决不会出现如此僵硬的表情。 面对着舱外的风云变幻副驾驶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他的眼神总是处在漂移当中,连繁杂的仪表盘也没办法将他定住,看起来他似乎心事重重的,所以没有办法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可是,如果单纯把他说成神不守舍却也不太公平,实际上他此刻正处在一种高度紧张的状态之中,这一点从他摇摆不定的眼神当中就能探究一二, 其实他并非不能全神贯注,只是他的关注点有所不同。原来,惴惴不安的副驾驶法瑞克正敏感又畏惧的留意着机长的一举一动,因他女友的安危就攥在这个人的手中。 此时,机长扎达里的神色也显得颇为怪异,他的心似乎另有所系,从他说话的声音到语气都较之平日生涩了一些,就像脏兮兮的灶台一样摸哪儿都是那么油腻腻的,若再说到他的操作动作就更不及平日来的麻利,他好像被什么心事牵扯着,因而总是显出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正是他的这种状态直接影响到了航班的飞行轨迹,这架迎着晨曦起飞的客机没有马上进入到原定的飞行线路,而是绕着马来半岛画了一个类似于问号一样的弧线,几乎差一点就照原路又飞了回去。 那一刻,副驾驶敏感的注意到了机长的一系列小动作,因此他愈加确信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他看见机长忽然抬手按住了耳麦,很明显是在接受远端的某个人对他下达的指令,法瑞克知道这个命令并非来自机场的塔台,因为正副驾驶的通讯频道应该是一样的,可是法瑞克的耳麦里面却是静悄悄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传出来。于是,副驾驶松开双手偷偷在大腿上面擦了擦汗,眼角的余光扫视着机长违规调整着飞行姿态,于是他毫不犹豫的想道:现在,这架航班已经处在机长一个人的控制之下了。 然而法瑞克有所不知,机长扎达里刚才的这番动作其实已经从理论上注销了mh-370航班的飞行任务,因为从那一刻起在mh-370的余下飞行寿命里它已经不再是一架民航客机了,而是一个巨大阴谋的载体,接下来它就将不露痕迹的从公众的视线里消失,虽然在日后的若干年里它还会时不时的被人提及,但是却没有人知道它究竟飞去了哪里。而最最让人不解的是,扎达里作为这一阴谋的受胁迫者,他也不知道自己将会命归何地,如若他有后眼的话,想必他此刻也不会如此俯首帖耳的毫不犹豫。 此时,扎达里的心里除了忐忑之外还多了一分担心,他留意到身旁的法瑞克一直在用疑惑的眼神偷窥着自己,因此不免开始担起心来,虽然这位年轻的副驾驶并未对他的反常操作提出干涉,但很明显他已经注意到了刚刚做出的航线调整,而这愈加令扎达里摸不清对方的来路了。毕竟他驾驶的飞机上载有将近两百名乘客,只要稍有闪失就将万劫不复,那可是任何人也承担不起的罪责啊!更何况他们身为正副驾驶也都身在机上,如此生死攸关的事情他怎么会无动于衷呢? 正所谓麻杆儿打狼两头害怕,一面是机长扎瓦立小心提防着自己的副驾驶,一面是副驾驶法瑞克偷偷关注着自己的机长,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人敢于轻举妄动,在起初的那段飞行的时间内谁也没有开口打破这种沉默,于是,驾驶舱内陷入了一种紧张而诡异的气氛当中。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架客机已经远远的偏离了原定的航线,令人不解的朝着印度洋的中部飞去,此时机舱内的乘客们对此还浑然不觉,近乎相同的海天景色在他们的眼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差异,mh-370航班毫无预兆的从空管系统里消失了。 然而远端遥控的那个人并不打算就此沉默下去,似乎过于顺利的进程让他感觉到了一丝不安,于是,一道新的指令传到了机长扎达里的耳中,一个名字好像一道阴影投在了他心中,他隐隐的感觉到了一个不详的结果,于是,开始怀疑起对方的诚信度,但是事已至此,他原有的选择余地业已丧失了大部,所以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我需要核实一下乘客名单当中有个名为古韵的华裔女性是否在飞机上。” 发出遥控指令的那个人似乎不太放心的说,但他很快便将这种忐忑转变成命令: “让你的副驾驶去客舱里面核实一下,哦,别担心,你只管吩咐他去做就好了。” 扎达里闻听很狐疑的调转眼神往旁边看去,碰巧副驾驶也正用探询的目光朝这边看来,两个人的眼神不期而遇,扎达里不自然的笑了笑主动搭讪道: “瞧!很好的天气,忍受了这么多天的阴雨,浑身上下都是粘腻腻的,呵呵!我真想打开座舱玻璃好好的透一透气。” 法瑞克僵硬的欠了欠身,本想随声附和几句的,但是一时却找不到恰当的词句,于是,只好在脸上生挤出了一丝笑容来,算作是对机长的回应。 “哦,对了,麻烦你核对一下乘客名单,看看上面有没有唐韵这个女人。” 哦,法瑞克下意识的应了一声,但他显然并没弄懂,什么乘客名单?什么名叫唐韵的女人?这跟驾驶员有什么关系?他犹豫了一下话到嘴边却没敢开口去问,可是机长却明白他的心理,因为他本人也并不知悉,究竟是何种原因才导致了这种事情的发生,可是显然这个名叫唐韵的女人必定与这一次的阴谋有着直接的关系,不管怎样,尽管照办就是了。既然那个发号施令的人已经说了,只管吩咐法瑞克去做就行,那么,就这么办好了。 “哦,法瑞克,情况怎样?乘客名单上是否有唐韵这个人呢?” 扎达里想好之后便这么说了,现在,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赶紧熬过这次飞行吧!只要能够确保老婆孩子安然无恙就好。 “是的,机长,是有这样一位女士,她的座位是…” 法瑞克很配合的采取了行动,他迅速的找到了唐韵的名字,并且还随口报出了这位女士的座位,但是扎达里却没心思知道这么多,他不等对方说完就打断法瑞克。 “好的,请你去客舱里面去看一下好吗?核实一下这位女士是否在机上。” 法瑞克出乎意料的配合印证了电话里的那个人所说的话,扎达里笃定这是一次涉水很深的旅程,即使他能够看到全貌那恐怕也只是冰山的一角。管他呢!扎达里想,只要能够顺顺当当的飞到指定点,然后把飞机安安稳稳的降落在跑道上,那就万事大吉一了百了啦!于是,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用眼角的余光瞥见副驾驶起身,迅速的朝着驾驶舱外走去了。 扎达里忽然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轻松,也许是法瑞克的表现让他紧绷着的神经得以放松的缘故吧!他在心里自忖道,毕竟副驾驶是唯一可以干扰他行动的人呐!这或许可以表明:从现在开始的一切行动都将是一帆风顺的啦!扎达里的眼前现出了一丝曙光,他穿过厚重的云层放眼望去,脚下已是浩瀚的印度洋。扎达里猛然惊觉起来,一个声音在他的耳边提醒,飞到现在竟然还不知道,此次飞行的终点是在哪里!扎达里骤然感到了一阵惊恐,到了这会儿才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葬身大海之中。 “她不在,机长。” 副驾驶一边回身关闭驾驶舱的舱门,一边急可可的说道,机长诧异的反问: “不在座位上?” “不,机长,不在飞机上。我四处都查便了,这个女人不在飞机上。” 扎达里闻听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他预感到更多的意外很可能会接二连三的出现,于是,赶忙揿通了遥控指人的热线,把这一情况通告给了那个人。 沉默,出人意料的沉默,一直以强势姿态出现的那个人忽然态度变得软了下来,很显然这样的情况让对方也深感到了意外,扎达里耐心的等待着,他的心里充满了期待,不是出于他对对方的关心,而是出于他对自己未来的担心,他已经按照那个人的命令把载有二百余人的客机开到了太平洋的上空,可是他却还不知此次飞行的目的地在何方。而今对他发号施令的这个人却因为一个乘客没有登机的原因,一下子变得失语起来,一但这个家伙撒手不管,那么,mh-370航班… 扎达里刚想到这里,他的担心就不幸变成了现实,耳麦之中传来了清晰的咔嚓声,那显然就是对方主动切断联系的声音。扎达里顿觉心里一空,仿佛飞机也随之一起往下一沉,他赶忙抓紧了操纵杆,眼睛死死的盯住仪表盘。心里安慰道:哦,还好,飞机状况良好飞行状态正常,可是,接下来我该往哪儿飞呢?。扎达里下意识的瞥了一眼油量表,虽然再飞一会儿还勉强可以支撑,但是,如果没有目标一通瞎飞的话,那么机上燃油很快就会耗罄。哦,天呐!我该怎么办呐!飞机上面还有二百余人呐! 就在扎达里感觉六神无主之际,忽然,耳麦当中再次传来了声音,扎达里不由得一阵兴奋,他连忙凝神细听,这时一个遥远却又清晰的声音飘入他的耳中: “mh-370请注意,按照我的指令继续飞行,重复,按照我的指令继续飞行。” 扎达里听出这是发自机舱里面的声音,它应该来自另外一架正在飞行之中的飞机上,扎达里下意识的抬眼朝舱外望去,浩渺天空除了云朵之外看不见其它飞行物的身影,扎达里的脑海里飘过一缕幻想的迷雾,但是意念已经被那声音不自觉的牵引着,于是,他下意识的答道:“好的,mh-370 明白。” 于此同时,在距离这架波音777型客机400公里之外的空中,两架f-22“猛禽”战机正在做着巡航飞行,它们以平稳的姿态引导着这架即将失踪的客机朝着未知的空域飞行,没有任何雷达能够监控到它们的行踪,因此也就没有人会知道,有两架当今世界上最先进的隐形战机曾经在mh-370失踪的空域附近出现过。因此,很多疑团都将集中到机长扎达里和他的副驾驶法瑞克的身上,但是却没人能够搞清楚mh-370失踪背后的真实情况。十几分钟后这架载有二百余名乘客的客机便在世人的眼前蒸发的无影无踪。 第二章.高度失联(2) 41.2.2 中国 北方城市 t市 08:35 哗…热气升腾水流不断,压过了手捂着电话的低语声,楚欣把话停在一个节点上,顺势将手机交到了左手,同时朝着浴室里面望了一眼,只见雾气缭绕视线被磨砂玻璃所阻隔,只能看见一个人影在蠕动,却看不清那人的实际轮廓。楚欣旋即压低了声音用平缓的的语速道出了最为重要的内容。她这么做不仅是让对方能够听得清楚,同时也是为了能让对方听懂,因为,即便是高保真的卫星电话,也会因为天气等因素的影响而变得模糊不清,而她所说的内容也只有一次机会能在电话里面说清。 “看他的处境,我认为现在是采取行动的最佳时机了。” 楚欣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加重,借此来表明这是她很坚持的意见,电话那一头的阿瑟轻轻的哼了一声,回应她已经完全理解了这句话所暗含的内容。楚欣于是接着说道: “叼烟斗的那位绅士摊上点事,不过对他来说倒是个机会。” “你打算拿那个家伙试一试水?” “正是,如果他能干得干净利落,我们除了坐收渔翁之利之外,也断了他与四分卫的联系,这二者比起来后者的意义更大一些。” “嗯!说不定他还会因此而受到嘉奖呢!” “是啊!这一点几乎可以肯定,说起来这也是一件求之不得的好事情。” “可那样一来,他会不会就不想走了呢?” “真是那样的话,嘻嘻!岂不更好?我们不是又多了一个闪闪发亮的暗钉。” “那么,好吧!我们就此说定,先放他出手,看他行还是不行。就像你说的,不管他的态度如何,只要对我们有利就行。” 对话到此楚欣的目的已经全部达成,也恰巧就在这个时刻,她身背后的浴室里传出了移门拉动的声音,楚欣稳稳的挂断了电话,随即靠着床头一躺,立时间就现出一副风情万种的模样。她的那双电眼死盯着从浴室里走出来的舒展烁烁放光,眼神中按捺不住的放射出饥渴的欲望,这是她与生俱来的本能更是她对付异性的一招回马枪。任何一个男人只要落在我的手上,再想逃?哼!想都甭想。楚欣暗自想着,眼瞅着刚刚出浴的舒展已经有了反应,于是不无得意的想:若不是我心软早就叫你精尽而亡! 两人四目一碰即刻迸发出火星,舒展迎着楚欣火辣辣的目光倚靠着门框,听凭浴巾从湿漉漉的身体上滑落下来。楚欣焦灼的目光从舒展精健的腹肌上划过,立时激起一片热腾腾的雾气,就像是喷枪在切割钢板一样。楚欣咯咯咯的笑了起来,放荡的扭动着身体像条蛇样的挺起了胸膛,而后奔着舒展慢慢袭上身去,舒展像棵坚硕的大树挺立不动,任凭这个女人缠绕盘旋一圈一圈的把他紧紧的抱住。 楚欣攀援着舒展的肩膀伏在了他的耳旁,微微喘息着说道: “职员已经答应了我的请求,他同意替你安排一次单程旅行,目的地是你向往的西方世界,怎么样?我办事的效率还是蛮高的吧!” 楚欣喜欢用这种方式向异性灌输自己的思想,那样会给对方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果然,她的话引来了舒展极为亢奋的回应,楚欣情不自禁的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把对方一口生吞下去似的,这促使她很快就对舒展的反应做出了鼓励,她把舒展抱得更紧了,同时气喘吁吁的说道: “职员想看你给他干净漂亮的露一手,好让他觉得这么费劲拔力的争取到你,应该是一桩只赚不亏的生意。你知道,他可是向来行事谨慎的呀!” 舒展再一次的回应给了楚欣更大的信心,于是,她不等舒展开口便吭吭吃吃的主动作答道:“当然,你是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吗?你可是我推荐给他的呀!” 舒展用他坚挺的下巴摩挲着楚欣的肩头,生硬的胡子茬从她白皙的皮肤上面划过,不期却给了她意想不到的刺激和满足,楚欣屏息敛声的闭上了眼睛,就像一只被主人搔痒的猫儿那样享受。舒展则趁此机会用他那浑厚的声音低沉的说道: “你们想要除掉哪一个目标?” “抽雪茄的家伙可是一个不小的隐患呐!他会给你未来的旅程制造障碍的。” “踢开这块绊脚石并不难,只是不知道你们希望采取哪一种方式呢?” “当然是越少麻烦越好啦!我可不希望一只死蟑螂坏了整锅汤。” “那好办,我只需把他上交给国安处理就好。” “那样会不会把你也牵扯进去呢?” “怎么会?这不仅不会对我不利,并且还会为此得到嘉奖呢!” “嘻嘻!你这个坏家伙,心眼儿真多,你可是让我越来越不放心啦!” 楚欣花枝乱颤的笑成了一团,直把舒展这棵大树坠弯了腰,于是,两个人相拥相抱着翻倒在床上,免不了又是云一阵雨一阵。 t市 国安部秘密办公地点附近的街道 钱放将两手插在裤兜里脚步沉重的踯躅在街头,他忍着饥肠辘辘的辛苦走过了一家又一家的早点铺,但始终都没拿定主意选择一家迈步走进去。他在寻找梅尔多次提起过的那家馄饨铺,“皮儿薄馅儿足汤口重,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馄饨。”钱放清楚的记得梅尔就是这么说的,所以他很想去体会一下梅尔曾经有过的满足。钱放一边沿着街道溜达,一边在心里反复琢磨着梅尔的话,心里更觉空落落的,他抑制不住的回想起那些梅尔曾经出现过的景和物,不觉间这已经成了他怀念战友的一种特殊方式。 此时钱放的心情不仅悲伤而且沮丧,此番了梅尔致使整个国安系统都遭受了一次重创,“财神”的脸色已经阴得跟“瘟神”一个样,钱放从中看到了自己职业生涯的终点,心里便再清楚不过的知道,多年来积累下来的成绩已经随着梅尔一起消失掉了。哦,本该生擒那老妖女的,可是估计到梅尔的安慰,所以才…唉!钱放多次在心里叹着气,他为自己失手击毙了“渔家女”而感到惋惜,如果能够活捉那个传奇女谍的话,或许还可以…唉!钱放禁不住又叹了口气。 终于,他在一家铺面门前停住了脚再也不想往前走了,这里显然不是梅尔所说的那家馄饨铺,但他已然没有信心再找下去了,他知道就算找到了那家店铺却也找不回梅尔,所以他必须断然告别过去勇敢面对新的生活。即使前程毁了,即使终无所得,我也要尽到自己应尽的职责。他在心里默默念叨着,迎着小店老板的笑容走进门去。权且把这里当作是梅尔最喜欢的那一家吧!他边在角落里坐下来边在心里对自己说: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和她一起执行任务了,那么就让一个人担起两个人的活儿吧! 钱放平复了自己的情绪之后神情也随之恢复如常了,这时他才意识到什么叫做“饿得慌”。于是,他开口点了一顿丰盛的早点,从烧饼到油条再从馄饨到豆腐脑,全部都是当地特色的早点。当这些碟儿碗儿的热气腾腾端到眼前的时候,他才发现其实是自己眼大肚子小。原来,北方惯用的餐具都是大一号的,这对他这个南方人来说可谓是加了量的,若是放在过去他是吃不下这么多东西的,但是此刻钱放却另有所想。既然我要一个顶俩那就得动真格的,梅尔啊!你那一份我就代你吃啦! 钱放想着便撸胳膊挽袖子马力全开,这是一次平平常常的早餐,却又吃得极不寻常,它有对战友的缅怀也有对胜利的期待,钱放把这顿饭当成了一个新的起点。就在钱放甩开腮帮子吃得豪放的时候,衣兜里的手机突然急促的响了起来。钱放闻听不由得愣了一下恍若看见梅尔站在当街之上。以往性急的梅尔总是突然拨通他的手机来催促他的。钱放短暂的愣了一下,很快便意识到那种情况已经不可能再发生了,梅尔不在了落单的钱放只能靠自己来督促自己了。 他赶忙放下手里的碗筷,迅速的掏出手机定睛一看,只见一条短信呈现在了眼前。 “环球大厦,维利.凯特国际贸易有限公司老板,代号雪茄,设法扣留他。谨记,秘密行动,拘捕合法,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钱放从“财神”发来的简短的字句当中看出,这是一个意外状况。很明显,料事如神的申尘也有预想不到的时候,否则,面对这样一期突发事件,为何没有一个应急的预案呢?原来,钱放从这行词句里面看出自相矛盾意思来。钱放不禁自问:什么叫作秘密行动?又怎么才能做到合法?就算这两条都占全了,又怎么能够保证不引起麻烦?对方可是卸任的前防长啊!不是一个街头小混混。 钱放的疑虑刚起随即便意识到这是自己的怨气在作祟,于是,他很快便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不让这种不良的心理蔓延开去。他深知“财神”的年事已高精力固然达不到,平且还要掌控大局把稳方向,他怎么可能事事都想得周全?如果他一个人全能办到干吗还用得着我们?钱放在自责当中沉下心来,脑海当中迅速的闪过了几个方案,但其中没有一个令他感到满意,一时间,钱放陷入了沉思,烧饼油条含在嘴里却忘记了咽下去,就这么眼盯着手机愣起身来。 钱放已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特工了,眼前的这点困难根本就不是什么棘手的事,如果不是因为面临着糟糕的境遇,他或许很快就能拿定主意。即使这样他也只是出现了短暂的犹豫,心里已经沿着正确的思路延伸下去。他想:其实管他是前防长还是前首相,只要他们买进了生意这一行,就等于是踏进了大染房,就算你行事再谨慎也免不了弄你个两手脏。钱放想着想着眼前突然现出一个字来,心里随即便拿定了张。对,就这么办,查他的帐!不愁你没有小辫子给我攥在手上。 第二章.高度失联(3) 41.2.3 中国 北方城市 t市 08:40 岳砺步履沉重的走过了交通繁忙的十字路口,然后停在了环球大厦门前停泊车辆的坡道上,此刻,他还没有拿定主意应该怎么做,因此他没有马上就迈步往大厦里面走,由于又有一个新的问题已经摆在了他的面前,而他的决定将会直接影响到整件事情的结果,无疑这让他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地步,一时间不知道该下手。岳砺回过身去望着街上交织在一起的车流,心里也像捆乱麻一样的理不清楚, 岳砺心想:应该尽快给自己找到一个借口,延缓一下事态的进度,其实只要能够稍稍拖延那么一小会儿,或许我就能够找到一个办法而让最终结果一举两得,可是,不知道那个绑架了自己老婆的女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头,看她进出我家如此熟门熟路的,想必我此刻就在她的监视之中,而一旦谎话给她看破,那么极有可能将她激怒,真要是那样的话,可就不知道会是个什么结果了。岳砺想到这儿的时候不由得浑身一阵发冷,他的顾虑也就愈发的加重了。 岳砺本能的想要耍个花招,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样做的风险很大,是呀!现在是敌暗我明稍有不慎就会更加的被动。岳砺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正当岳砺思前想后左右为难的时候,不觉间已经在大厦门前耽搁了将近一分多钟,恰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发出了蜂鸣,岳砺闻声禁不住打了一个激灵,暗忖道:对方果然在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于是只好暂时放弃了那个愚蠢的念头,他迅速的取出手机揿通接听键之后,一个性感的声音传入耳中,果然是那个穷凶极恶的女人。 “你在考验我的耐性,岳先生。” 那女人一开口便露出了咄咄逼人的本性,似乎她就是岳砺肚子里面的蛔虫,早已经把他的花招看得一清二楚。 “被激动,请你放心,我百分百的按照你的要求去做。 岳砺一听对方动了努,便赶忙做出了保证,然而那女人并没那么好敷衍,就听她步步紧逼的呵斥道: “别光拿嘴对付,我看重的是行动!” “当然,我正在按照计划采取行动,只是现场的条件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我必须留心观察,而后再伺机而动啊!” 岳砺口是心非的解释没能起到一丁点的作用,对方的一句话将他彻底的戳破了。 “算了吧!别找借口了,我没那么好糊弄,别忘了你可是个高级警官,进出大厦的任何一个角落都不需要别人的许可,如果你再这么装蒜的话,可就怪不得我了!” 那女人刚说完这句话,电话里便传出了叶阑珊惊恐的叫声,显然这个女绑匪正把她一肚子的不满撒在人质的身上。岳砺的心里不由得一阵刺痛,他不得不一连声的做出保证,现在他已经毫无退路了,只好先按照对方的指令走一步算一步了。 岳砺再也不敢怠慢,他一边对着电话做出保证,一边迈步往大厦正门走去。他的动作即刻就令对方的态度发生了变化,那女人丢下一句:这还差不多!而后便咔嚓一声挂断了电话。岳砺闻听心中稍有平复,随即想道:在没摸清对方的最后企图之前暂且屈从吧!岳砺这么想着感觉宽慰了许多,他打定主意只要有机会就尽量拖一拖,这样好给自己争取到更多的时间。但是,在他的心里仍然坚守着那个信念,当事情发展到紧要关头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应该作出什么样的选择。 岳砺一边想着一边迈步走进了大堂,由于刚好是临近上班的时间,所以各公司的职员都脚步匆匆的奔向了同一个方向,岳砺清楚那是上楼的必经之路,于是他顺着人流汇集的方向望去,只见电梯间里等待上班的人们已经排起了长龙。原来,每当早上上班高峰时段到来时,大厦的四部电梯就忙得够呛,但仍旧无法满足集中上班的人们的需要,这是当年前建这座大厦时根本想不到的,毕竟是二十几年前的事了,从中也折射出了中国的发展已经进入到了快速道。 岳砺当然不能这么磨磨蹭蹭的排在众人的后面了,可他也不能亮出自己的警官证,然后堂而皇之的夹赛儿抢在大家伙儿的前头,那样一来必定成为众矢之的进而引起大家的注意。可是那绑匪催的又是这么紧,岳砺不由得暗自沉吟,他想:这么高的大厦不可能只有这么四部电梯,一定还有一部内部使用的货梯才对。岳砺的念头刚起眼神便开始在大堂里搜寻,他发现在大厅的深处还有一扇不起眼的小门,于是他断定通过那扇门应该还可以找到一部电梯。 岳砺想到这里脚下已经开始启动朝着那扇小门走了过去,原本他就是一个追查办案的行家里手,因此寻踪觅迹是他的最拿手的技艺,岳砺迈开大步三步五步就来到了那扇门后,跟着他轻轻的一推门扇无声的打开了,岳砺一闪身便进入了楼道。这里光线昏暗只有一盏防潮灯挂在头顶上,岳砺刚刚离开宽敞明亮的大堂,他的眼睛一时还无法适应,所以他只好暂且站在原地等眼睛适应了周围的环境再采取下一步的行动,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再一次响起。 “我就知道这点小事根本就难不住你,看起来你随机应变的本事果然不低。” 那女人尖酸刻薄的话像针扎在岳砺的心上,惹得他心头火起,但一想到对方竟然能监控得如此严密,岳砺的火气又被压了下去,他不得不佩服对方做事果真周密,她怎么就能在这座大厦里看清自己呢?岳砺忍着怒气没有言语,就听那女人接着说道: “先别急着往上跑,注意观察一下你的左手边上的那个垃圾桶。” 绑匪的话令岳砺的心不由得一哆嗦,到了这会儿他才意识到,原来,对方已经侵入到了大厦的监控系统。因此,她能透过密设的监控探头看清自己的一举一动。 此时,岳砺的眼睛已经适应了楼道里面的亮度,于是他扭头往左视线在垃圾桶的四周搜寻起来。这时那个令人生厌的声音再次响起,她让岳砺到垃圾桶里寻找一个手机大小的包装盒。岳砺知道对方正在看着自己,于是他顺从的把手伸进了垃圾桶里,稍稍翻腾了几下便找到了那个小盒子。岳砺心想,这幢大楼里面必有那女人的帮手,这个盒子也是刚刚才放入不久,否则,怎么保证不被别人拿走?岳砺一边想着一边对着电话说明自己已将那小盒拿到手,跟着询问对方是否现在就直奔37楼。 原来,岳砺在那绑匪的第一个电话里就被要求紧急赶往环球大厦的37楼,但是目的和任务却没有明说。岳砺一时也也搞不清楚对方到底是有何企图,因此这才耐着性子压着怒火没有采取其他的行动。现在他掂量着手上的这只小盒子,心里就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所以他才第一次主动开口询问起下一步的动作,由此也显露出了他的内心急迫,但是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对手的心态也在随之发生转变,她对岳砺的掌控已经越来越得心应手,因此当岳砺主动问起的时候并未引起她的怀疑,于是开口便说出了新的要求。 “对,直接上37楼,从那里进入天台,你的手上有所有高层建筑的天台秘钥,这点小事对你也算不了什么。但是最最紧要的是要跟我配合好,我会在适当的时候屏蔽你经过路径上的监控摄像头,我可不想让值班的保安发现你擅自闯入,就算你是个有特权的警官也不行。因为你接下来的行动必须秘密进行。” 哦,原来是这样啊!岳砺一直都被阴云笼罩的心里如同打开了一扇天窗般的明亮起来,他猛然的明白了自己被要挟的原因竟然是这么的简单。他们需要一个拥有特权的人能够代替他们偷偷潜入到环球大厦的楼顶天台!而这个还不算完,现在拿在自己手里的这个小玩意儿必定还有其他的用途,因此,不用细说也能够猜到,这一定是一个监听监控的精密设备,如果把它安置在这个位置的这个高度上,想必它就能够发挥出巨大的作用。哦,原来他们是想让我充当一个间谍的搬运工! 一直困扰着岳砺的谜团在一瞬之间便打开了,他的眼前不由得一亮,随之而来的对策也就在心底悄然形成了,他注意到了对方特意提醒他注意的是不要被监控摄像拍到,这就意味着绑匪在干扰大厦监控系统的同时她自己也就无法看到,哦,那不就好办了吗?岳砺的心头一松随即想到,趁着对方看不到自己的时候给钱放偷偷发送一则信息,请他尽快赶到家里悄悄接敌以便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这样一来解救叶阑珊就不再是一个难题了。 岳砺一边悄悄把方案尽可能安排得缜密,一边不露声色的答应着对方的要求,就听电话那一头的绑匪叮嘱了一句:别挂!而后电话里便出现了静音,那显然是切换到了另外一部手机上去了。岳砺暗想:钱放如能迅速的解决掉绑匪的话,就能够通过她的手机找到她隐藏在这座大厦里的同伙,照这样看来反败为胜还是有机会的。岳砺想着不由得一阵暗喜,他相信钱放有把握解救出叶阑珊,因他们曾经一起并肩战斗过,他对钱放的身手颇为赞赏。 很快,绑匪重新切换到了岳砺的手机上,这时她对岳砺的过分顺从似乎有一点不太放心了,于是,她重新把威胁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警告岳砺只要他敢耍什么花活的话,那么他的老婆连一分钟也活不过,而岳砺即使能够见到他老婆,他能做的也就是替他老婆收尸了。这一回她把话说得更恐怖,但凡心眼儿小的人根本就听不下去了,然而岳砺已然有了主张,因此绑匪的话对他也就不再起什么作用了。但是他并没把绑匪的威胁当成是耳旁风,他知道跟这帮家伙打交道会有多么的残酷,因此他不停叮嘱着自己,千万小心,不要大意失了荆州。 绑匪的话刚刚告一段落跟着命令便说出了口,岳砺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因此当那女人一下令开始行动,他便迈步走出了监控的死角,伸手揿下了电梯的按钮。借着这等候电梯的短暂时间,他迅速的点击起手机上键盘来,这条短信可算是字字珠玑,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多了浪费时间他做不到,少了事情太多又说不清楚,因此,岳砺全力开动大脑,单指如鸡哆米般的灵巧,眨眼的功夫就说明了事情的起因经过和自己的要求。随着电梯轿厢的门铃叮咚一响,这条求救的短信也随之发了出去。 第二章.高度失联(4) 41.2.4 中国 北方城市 t市环球大厦 08:45 维利.凯特深陷在宽大的沙发里,眼睛死盯着天幕色的落地窗帘呆呆的发愣,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是何时陷入到沉思之中的,直到他感到衔在嘴角的半截雪茄已然像棵铅笔头一样失去了灵性,他这才意识到原来伴随了自己大半生的雪茄烟也是会自然熄灭的。他禁不住叹了口气随即将那半截雪茄丢进了烟缸里,然后胡撸着光秃秃的头顶愈发的心事沉重了。原来,他在除掉了那个无辜的“操作员”之后便向“四分卫”通报了这一消息,当然是把本该由他承担的责任一股脑的推给了“四分卫”的那个亲戚。 这是一个无奈之举,他但分有那么一丁点的主意也不会主动伤及与“四分卫”的交情,因为谁都知道那位前国安顾问可是不好惹的,“雪茄”自然也清楚这么干的结果对他很不利。那绝不是仅仅得罪“四分卫”那么简单哦!弄不好会因此而断了自己的生计。但是“雪茄”真的是顾不了这许多了,毕竟在他的手上折损了一架f-18战机,这样的损失甚至超过了上一场海湾战争的战损率,因此总得有人为此承担责任的,“雪茄”只得冒着得罪“四分卫”的风险匆忙之下找来一只替罪羊做一番简单处理。 丢掉了雪茄之后,维利.凯恩觉得心里少了点什么,于是现出一副没着没落的样子,他忍不住思忖道:应该及时修补好跟“四分卫”之间的这道裂痕啊!暂时躲过了一劫的维利不得不面对他作茧自缚的局面了,他不无忧虑的想道:“四分卫”可是一个很难重归于好的人呐!看看他和“深喉”之间的争斗最终导致了一个多么严重的后果啊!可他就是不肯退让半步。原来,维利对那个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的“四分卫”早已非常了解,于是禁不住叹道:宁折不弯是的脾气,暇眦必报是他的个性,要想得到他的原谅可没那么容易啊!维利想着不由得发起愁来。 其实,“雪茄”并不是一个毫不顾及大局的人,正是由于这个原因他才能以一介武夫跻身白宫的总统班底,而他被选中担任防长也正是出于这一点。维利有一个最大的优点那便是他从不看重一点一滴的得失,这就好比一个有经验的棋手总能做到高瞻远瞩一样,为了最终能够获取胜利必须舍得丢卒保车才行。在他担任防长的那几年里,正是靠着灵活的政治手腕弥合了与前苏联的紧张关系,好几次都将一触即发的核大战扼杀在了摇篮里。当年他曾经说过的一名言已经被写入了西点军校的课本里。“谁上了谁的老婆都没关系,但是绝对不要把裤腰带留在人家的被窝里。”他说这话的时候桌子的对面就坐着勃列日涅夫元帅,他的身后则站着手提核密码箱的副官。 不错,“雪茄”确是一位见过大阵仗的人,也是罕有的一位政治嗅觉敏感的将军,但是,在他的秉性里面还是不可避免的参杂了多余的军人荣誉感。因此,即便他是一个头脑灵活能见风使舵的家伙,可再骨子里也不能将脸面完全割舍。于是,当他走到了这个关乎他命运的关键节点上的时候,他竟然没有想过应该尽快丢弃幻想,转而投奔“四分卫”的政敌。试想一下,如果“深喉”得知有“雪茄”来投,他还不知会乐成什么样呢!只可惜维利.凯恩不过是一个凡人,他注定做不出惊天之举来。 “雪茄”苦思冥想了半天也找不出一个能与“四分卫”重归于好的办法来,于是,他的手便忍不住又摸出了一支雪茄,可就在他把雪茄叼在嘴角并取出一根火柴正想点燃的时候,那张大号班台上的浅驼色电话机突然响了起来。维利不由得停下手来稍稍愣了下神,一时搞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人会把电话打到这里来。原来,维利.凯恩是只是一个名义上的老板,公司的具体业务他从不过问,凡是跟他有联系的都是一个很小圈子里的人,并且他们之间的谈话只适合在加了密的手机上谈,而打到座机上的很少见。 就在“雪茄”稍一打愣的时候,桌案上的那部电话却一直响个不停,似乎来电的那个人早就知道他就在一边。“雪茄”犹豫了一下,然后很不情愿的伸出手去拎起了电话,心想正事还忙不完呢!谁有心跟你谈什么业务?可他把电话刚一触到耳朵,电话里面就报出了一个让他心惊肉跳的名字:外管局!什么情况?维利.凯恩的心头不由得一紧,心说这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啊!外管局是外资企业的主管部门,他们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呐!莫不是昨晚的行动惊动了国安,所以就请了外管局先来试探? 维利这么一想登时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知道,如果说得罪了“四分卫”最多也只能算是个“死缓”,可要是惹翻了外管局那可就是“立斩”呐!哦,我“雪茄”的运道不会这么衰吧!在技术上面出点小问题也就算了,不会连我公司的整个根基都损毁了吧!维利.凯恩的心思在一瞬之间转了无数转,他几乎把最不利的可能性都想好了,当然他也同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这个曾经手握兵权的人最是了解,其实民是永远也斗不过官的,因此俯首帖耳是他的唯一可选。 维利在一瞬间所罗列出来的所有想法最终归纳成为一句既谨慎又随和的应答: “嗯哼!是的,我是维利.凯恩。” 他说这话的时候为了让自己的语气和缓,不惜将气息压制到了正常的四分之三,这样一来他的脸就被憋得跟紫茄子一个颜色了。所以话刚一说完他就赶忙用手捂住话筒,将憋在胸口的那口气长舒了出来。吁!浊气长出,引出了下面的一段对话来,这番话非但没让“雪茄”的心情平复下来,相反却激起了更大的波澜。 “维利.凯恩先生,您作为这家公司的法人,却从来也没参加过外管局召开的相关会议,我们可以把这理解为你对我国的政策法规不够重视吗?” 对方的话虽说的算不上严厉,但是软中带硬却是很明显的,并且语气当中业已表现出了不满。维利很清楚对方所表达的意思,但是也明显的感觉到对方所言其实一点不虚。他想:人家说的也不错嘛!不管你维利.凯恩此前是个多么高的官,但你既然要到中国来做生意,那么你就的服从中国的管理,你到中国经商已经这么多年了,却连主管部门一趟都不去,这不是轻视就是看不起,难道还不让人家数落一两句,好歹也算出口怨气,不然的话,未免也太… 维利听得明白对方话里话外的那点意思,虽然没有明说却也没有遮遮掩掩,无非就是想要敲打敲打他,别不知好歹!正因如此他才暗中告诫自己:中国有句老话叫作强龙不压地头蛇,还有句俗语说是神仙好对付小鬼最难拿,若是换成平日的话,不吝惜多花几个钱儿,我也要争争这口气,可眼下这是个非常特殊的时候啊,唉!这口气暂且就先咽了吧!维利这么一想,本来还憋得挺足的气一下子全泄了,他打定主意做出妥协,心想:今天我这张厚脸皮就搁这儿了,你爱咋地咋地,一切随你。 “是、是、是,我们的确有失周到的地方,今后我们一定加强学习。” “雪茄”一连声的说了好几个是出来,圆滑的掩盖着他的不耐烦,而后又顺着对方的口气应承起来,但是又不肯做出实质性的让步,他的话就像浮云一样的不落地。 “我早该主动登门拜访的,只是…唉!其实…唉!实在是…唉!” “雪茄”一连串的唉声叹气将对话拖进了死胡同,这把他极度想开之后的心理完全的表现了出来,进而给对方留下一种非常不严肃的印象,虽然他极力的想要顺应对方反倒显得极不实诚,所以他的话还没讲完便立即引起了对方的反弹。 “凯恩先生,我们作为外商投资企业的主管部门,我们的重要任务就是为外商的在华合法经营提供必要的帮助,我们这么做的目的也是为了让我们的合作得到双赢,避免走弯路、走错路、甚至是走进死胡同,当然,对于一些可能存在的风险和漏洞,我们也有责任加以提醒。因此,我现在通知你,维利.凯恩先生,请带上你的管理团队,今天上午就来外管局一趟,针对我们接到的一些实名举报的问题做出说明。” 什么?举报!还…要说明?到底什么情况?对方的一席话几乎将“雪茄”打懵,他的心里不由得哆嗦起来,开始担心起自己在经营上面的一些问题被放大之后,而引发出其他的事情来。譬如“操作员”的突然失踪等等。他暗自嘀咕起来,真要是到了那种地步的话,哦,可就糟糕透啦!“雪茄”心里快速其琢磨着对策来。可就在他稍一打愣的当口,对方则一步步的紧逼上来,局面险些就要失控。 “哦,凯恩先生很忙是吧!不如这样吧!为了体现我们真诚服务的态度,我们上门服务好啦!现在我就正式通知你,凯恩先生,一个由工商、税务和审计组成的联合工作组将在二十分钟之后赶到你那里,我们的工作效率保准让你满意。” 什么?上门服务!开什么玩笑啊!还是联合工作组呐!这要是一进驻的话,那没有个十天半个月的他们是走不了的,这要是让他们一屁股按在这儿,没事也会整出事来的,乖乖!可千万别走到这一步啊!“雪茄”心里一急,他光秃秃的脑门儿上面已经冒出了一层白毛汗来,就听他一连声的说道: “别、别、别,可千万不干劳您大驾,我这就动身,十分钟之后赶到您那儿,有不管是什么问题,也不管我们有什么错,我们当面道歉立即就改。” “雪茄”的退让似乎并没有打动对方,电话那一头变得得寸进尺起来,似乎看着他这个前防长卑躬屈膝是种享受似的,就听对方毫不退让的接着说道: “你可千万别勉强,凯恩先生,上门服务是我们的一贯做法,绝非特例,您也不必客气,您在大班椅上坐稳了,我们这就过去。” 到了这会儿“雪茄”可是真的讼了,他便对着电话里面讲,边大声的招呼司机,现在他连一分钟都等不及了,看看“雪茄”已经被吓成了这个样子,电话那头这才松了松口,但是手里的绳套却又勒紧了一扣,就听那边说道: “好吧!凯恩先生,我们还是非常尊重您的选择的,既然您一定要来,那么好吧!如您所说,我们就等您十分钟,过时不到,我们立即动身。再见您呐!” “雪茄”这边一听对方挂断了电话,立即迈开大步冲出了办公室,一路之上大声的喊着司机,竟在办公区内刮起了一阵旋风来,雇员们纷纷侧目,看着他粗壮的身影装甲车一般的从身边冲过,而后面面相觑的不知所谓何故,因为这么多年来他们还从未见过自己的老板如此的失态过。 当维利.凯恩的黑色加长凯迪拉克从大厦门前的坡道上匆匆起步的时候,停在门前角落里的一辆蓝色小polo里的那个人无声的笑了笑,他对自己的这番安排所产生的实际效果赶到十分的满意,虽然亲自的电话的那个人不是自己,但是,如果没有自己提供的方法和创意,恐怕不一定就能如此顺利的达到目的。所以,钱放低迷的情绪稍稍得到了一丝慰藉,感觉自己对着梅尔的在天之灵说了一声对不起。 就在钱放准备发动引擎一路尾随“雪茄”而去的时候,突然,一阵短信的蜂鸣声传来出来,他急忙掏出手机点开屏幕定睛看时,不由得大吃了一惊。 第二章.高度失联(5) 41.2.5 印度洋 迪戈加西亚群岛美军基地 08:50 “职员”面色凝重的站在指挥中心的大屏幕前,全神贯注的盯着那上面不断变化着的数据和图案,闪烁的荧光映在他的脸上一闪一闪的,竟在这张木讷的面孔上呈现出一幅怪异的表情来。这真是难得一见的场面呐!“职员”罕见的出现在了公众的面前,这使他身上的神秘成分有增无减。起初那些各司其职的军官们还是有些不太习惯,不管怎么说,当一个不穿军装的长官站在身后的时候都或多或少会使他们感觉不自在,更不用说这个人又是那位向来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中情局的“职员”了。 此时的“职员”较之以往有那么一点点的兴奋,正是这个原因促使他走到了台前。如果不是指挥大厅的光线较暗,而“一体化信息平台”大屏幕的亮度又太炫,那么人们一定能够发现,阿瑟一向苍白的脸上已经微微的泛起了一层红晕。这是肾上腺素激增的典型表现,假如此时测量一下他的心律和血压的话,那么可以肯定的说它们无一不超过了正常阈值的上限,这一切已经通过他略微粗重的呼吸明显的传递出来。是啊!对于即将到来的那个时刻,阿瑟已经等了很多年,因此他没有理由不充满期待。 但是照常理来说,阿瑟的独特性格是不会这么沉不住气的,他本应该关起门来独自盯着眼前的19英寸显示屏,然后一个人偷偷的乐才对,但那已是很久以前的阿瑟了,每况愈下的局面逼迫着他再也无法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了。于是斗室再也关不住他,唯有挤到众人堆儿里才能让他感到片刻的踏实。不过好在事情的发展还算顺利,他在乱麻一样的航迹当中已经能够分辨出mh-370的身影了,这让他像打了鸡血一样的兴奋起来。哦,宝贝儿,你快把我想死啦!阿瑟默默念叨着眼里现出火辣辣的情欲来。 此时,夹杂在离子放射束般繁杂的飞行轨迹当中的mh-370划出了一条粗放的红色线条,就好像一捧绿叶之中的那根主茎一样直奔着印度洋的深处伸展过来,在它的后面牵引出了无数根黯淡的线条来。只见它们纷纷绕绕的缠绕在mh-370的四周,重重叠加之后又分开,翻腾之后再滚转,一条连一条的接续不断,周而复始无尽无休不知要跟它到什么时候。而在其中最贴近也最诡异的两根线更是不离左右,它们就像是拉着爬犁的两条雪撬犬,牵引着mh-370的飞行航向一丁点也不允许它跑偏。 哦,有“猛禽”护航倒是令我放心一点!阿瑟跃跃欲试的安慰着自己,面对着大屏幕上像血线一样飞溅过来的mh-370,阿瑟却仍然觉得它飞得有一点慢。急着要见识一下“唐笛”风采的“职员”已经等不及要提前庆祝一番了,就见他瞟了大屏幕一眼之后便转身往外面走去。虽然他极力想把步子控制的缓慢一点,免得让那些偷偷关注他的年轻人误以为自己浮躁不安,但此刻他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把步法保持得一如从前,因为按耐不住的兴奋已经迫使他倒着小碎步一路小跑着往外颠去了。 清晨的海风让他的大脑变得清醒,于是他面朝大海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想把满腔的浊气全都排泄出去。当咸湿的海风冲进鼻孔的时候,他感觉有无数根细小的颗粒钻进了脑海里,眨眼间竟在他的眼前激起一片闪闪发亮的小星星。哦,这灿若星河的天际真美丽!他在心里发出了赞叹,随即便又想起mh-370何时才能飞到这里呢?正当这一连串的感慨在脑际升起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咦?“触角”有多久没有进行联系了?怎么,他以为有了“猛禽”护航就算万事大吉了吗? 阿瑟忽然感觉很生气,于是他毅然决然的想道:不行,眼下这个节骨眼儿上可千万不能大意,只要出现一丁点的漏洞都会引发大难题,到那时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阿瑟想到这里不由得着起急来,他因形势所迫再也承受不起任何的打击了。于是他赶忙掏出手机揿通了卫星加密频道,急急可可的呼叫起“触角”来。手机的淡蓝色触屏上倏的一闪,发射信标便开始连续的闪烁起来,阿瑟把手机使劲的按在耳朵上,像把烫红的烙铁熨烫着他的脸颊。 阿瑟不耐烦的来回踱着步子,急急的等待着“触角”的回话。此时,清爽的海风吹到他的脸上,让他感觉一边灼热一边冰凉,仿佛真的处在了一半火焰一半海水的撕裂状态里。这种感觉迅速的延伸,从头到脚很快就遍及全身,不大的一会儿功夫他就感觉半边身子麻木起来,似乎血液只在另一边循环,而到了中间就被莫名其妙的阻断了。阿瑟下意识的抽搐了一下嘴角,隐约间感觉人中有一点偏,但是还好舌头仍能舔到上下嘴唇,这说明他离中风还有一点远。 阿瑟抽身从慌乱当中跳出来,不由得暗自骂道:这个混蛋怎么还不接电话呢?看来他是不把我急出毛病来就不算完!阿瑟撩起脚来狠狠的踢在路边的沙土地上,扬起的沙粒落了他一脚面,他气急败坏的抖楞着鞋子却不料反而将沙子灌进了鞋子里。我靠!这回他一不小心骂出了声来,引得跟在身后的那名宪兵不由得一愣,阿瑟意识到了自己的情绪有一点失控,于是赶忙佯装脱鞋清理沙子掩饰过去,而这时候电话里面仍旧是空洞的嘟嘟声,显然“触角”已经处在了失连的状态中了。 啊!阿瑟一屁股坐到了沙土地上,随即发出一声疲倦的叹息声,这一次他不是在刻意的掩饰自己,而是他真真实实的失望情绪。没错,“触角”已经不在服务区了。他像颗沙粒一样消失在海风里,这种现象说明了一个什么样的问题?哼哼! 该死的东西!一定是把事情搞砸了却没脸跟我说明原因。阿瑟的敏感神经传出了消息,即使mh-370能够如期落地,但是那架班机上面已经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虽然没有“触角”的只言片语,但是这样的结果也是板上钉钉的了。 阿瑟忽然感觉心头一紧跟着胸口一热,随即一阵翻江倒海般的恶心从胸中涌起,他还来不及从重击之下清醒过来,便止不住的张开嘴来让那股热潮喷涌出去。只听他哇!的一声,一口鲜血从口鼻里同时喷了出来,落在沙土地上瞬间便粘成了一砣内脏一样的东西。阿瑟的心头猛的一凉,明白毒火攻心之后肯定会留下顽疾,而他才刚刚过了不惑的年纪,还有很多未了的心愿倾注在余生里,他不想这么早就一睡不起,更不想一跤跌到在地就此不能自理。于是他赶忙闭紧了嘴巴屏住了气息,生生把没吐出来的东西又咽了回去。 海风轻轻柔柔的抚弄着他的头发,像是一位体贴的女士帮他擦拭呕吐的痕迹,阿瑟直把心头的气血逼回到肺里,同时也把脸色憋得毫无生气,这才张开大嘴翻起白眼呼天抢地般的喘了一口大气。那一刻他的脑海里呈现出来的是前所未有的一幅景象。荒凉野地上凸现出一处庙宇,远远看去只见灰砖灰瓦低檐翘脊,走近一看才发现,这庙没窗没门只有光溜溜的四壁,围着周遭转了一圈也没见着一丁点的人迹,放眼望去只见四周到处都是黑漆漆的。这个时候的阿瑟倒是心有灵犀,他知道这是自己收到的一种心理暗示,原来,他差一点就一脚踏进了地狱。 好在他没在那里找到一扇门,好在他在沉迷之际还能做出清醒的反应,于是他当即就明白过来,原来,这说明了我的阳寿未绝命不该死啊!于是,他浑身一使劲又缓过气来,等到他刚一恢复了清醒的意识,便把两眼一闭再也不敢看任何东西,他害怕一睁眼又看到阴曹地府,那可就真把恶梦转换成现实了。他一连声的在心里念叨着:阿弥陀佛!真主!上帝!感激你们大发慈悲没留我过夜,容我回到阳间积德行善,再让我多活上那么几年,我愿意把天底下的好事都做完。 阿瑟总算是熬过了又一次的打击,但是他的整个意志也遭受了重创,没有任何人能够永远保持坚强,连续的挫败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精神积蓄,现在他已经虚弱得连一丁点的压力也扛不起了。这个可怜的家伙骨子里的那点软弱此刻已被放大成器,现在他还能硬撑下去的外力也只不过是靠着一张外强中干的外衣而已,而一旦戳破了他的这张画皮,就会显现出他被失败剥夺了意志力之后的嬴弱躯体,就如同恶兽被人抽了筋之后再扒了皮,只剩下一堆腐肉丢在那里,不断的腐臭发霉再也没人愿意提及。 阿瑟清楚的知道自己距离彻底垮掉也仅有一步之遥了,因此仅存下来的阴暗心理让他变得愈加的残忍,这是一种解释不了的奇怪现象,按理说他刚刚在地狱门前走了一趟,那番惊恐至少也应该对他的心理产生影响,然而这番经历没有挽留住他内心里原本就不多的善良,反而给他丑恶的本性打开了一扇窗。虽然此刻正是天青海碧微风徐徐一派宁静平和的景象,却无论如何也平复不了他满心的失落和濒死的绝望,而仇恨的念头和报复的欲望更是此消彼长,它们一边折磨着他脆弱的意志一边快速的疯长,就算他不想下地狱却也挡不住要丧尽天良。 mh-370已经变成一件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东西了。阿瑟慢悠悠的想着,同时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边上血迹,他尝到了满口的血腥气,于是他开始兴奋起来。一旦这架班机按照原来的计划落到了这里,那一百多名乘客该怎么处理?思绪延展到了这里就再也想不下去了,这个时候他的眼里显现出了令人恐怖的杀气。不如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好了,那样一来可以省去很多的麻烦呐!阿瑟的唇角现出了残忍的笑意,他的脑海里现出了一架飞机一头栽进海里的情景来。如果现在改变主意的话,他抬起腕来看了眼时间,嗯,完全来得及! 阿瑟抖落干净鞋里的沙粒,又瞟了一眼从他口中吐出的那砣东西,然后若无其事的站起身来,看也不看远远站着的那个年轻宪兵,随即迈开步子往海边走去了。他现在已经心无旁系,所有的羁绊和顾虑都已随着刚才的那口血吐了出去,因此从心理到身体都感觉轻松了许多,现在他要给自己找一块僻静之地,好去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至于他在那一瞬之间体验到的生与死,他早已经不再纠结,原来他想的是反正终究都是一死,在我死之前先拉上这一百多号人给我垫底。 不知不觉间海水浸入到了他的鞋里,从脚趾间渗透进来的凉意迅速的往上传递,很快便刺激到了他的反应机理。阿瑟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仿佛体验到了沉入大海里的冰冷感觉,他的心不由得往起一收眼睛下意识的往空中望去,碧海晴空万里无云的景色映入了他的眼帘,很快便将那恐怖的感觉驱散。阿瑟抖了抖脚从湿漉漉的水洼里往回退了几步,然后意念决绝的掏出了手机。他看也不看一眼那部宽体触屏的定制机器,便轻车熟路摸到了位置而后准确的揿了下去。 很快,从电话里传出了基地司令官的急迫声音,阿瑟的唇角微微往下一撇,不期却将牙齿碰出了声音,虽然他并不想咬牙切齿的说话,但是已至此,他只好不假思索将那条既简短又明确的命令从牙缝儿里挤了出去。 第二章.高度失联(6) 41.2.6 中国 北方城市 t市环球大厦 08:55 晴朗的天空如同一面通透的镜子挂在那扇防撬门的镂空窗子上,从那里折射出了另外一边的辽阔与安详。一缕阳光透过窗子的一角斜照进来打在了楼道的白墙上,好像是一泼浓墨亦或是一抹重彩从天而降,滤去了尘嚣之后洒下了一片耀眼的金黄。天空明媚阳光明亮透足人的心房,然而这一切反映到了岳砾的脸上却只留下了紧张。他紧握着双拳背靠着墙,躲在监控镜头看不到的地方,心里默默的想:我的全部希望可都放在你的身上了,钱放,你可千万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岳砾小心翼翼的站在顶层通往天台的楼道里,通过挂着耳麦的手机等候绑匪下达开门的命令,此刻他的心里充满了期待,期待着绑匪的命令迟一些传来,期待着钱放的解救行动早一点成功。这是一种异乎寻常的矛盾心态,这一迟一早一慢一快无不与他的期待相关联。唯有时间仍旧是个我行我素的独行者,从来不与人的急迫心情相贯通,它就像是一把无情的挫,不分情感不论好恶一股脑的往下磨,它让岳砾那颗坚强的心直淌血啊!从此领教了什么是担当与职责,什么又叫作爱与不舍。 可是世间更多的却是事与愿违,就在岳砾眼巴巴的等着好消息的时候,耳麦之中传来的不是钱放而是那个绑匪的声音,那份失落让他感觉如同万丈高楼一脚踩空,亦如波涛汹涌当中断了缆绳。岳砾的心里不由得一冷,眼中的热切瞬间化作了一股寒气。他那双紧握着的拳头已然放开,周身上下的肌肉也随之松弛下来,与此同时一股热血却直冲脑海霎时间血贯瞳仁。这是冲冠一怒的前奏,是孤注一掷的征兆,在这一瞬间里岳砾已然横下了一条心,他宁可舍了自己心爱的人,也决不使国家利益损失一分! “安全,开始行动吧!” 那女人的命令专业而又简短,听起来不像是在胁迫一个不情愿的人,倒像是在指挥着同伙似的。岳砾的眼前先是一红随即一暗,跟着就变成了一片瓦蓝。这是心念决绝之人能够见到的唯一颜色,那是血冷心寒之时才能看到的奇妙景观,这个时候的岳砾已经心无杂念,他憋足了一口气就是想在最关键的时候给对手来个一箭封喉。就见他同样熟练而简短的回应了一声,而后便迅即又稳健的采取了行动。 岳砾敏捷的跃上了通往天台的最后几级台阶,跟着就用随身携带的门卡钥匙打开了那扇防撬门,虽然监控的画面已被阻断,但是他也不能够采取任何暴力的手段,因为那样一来同样会惊动了中控室的保安。岳砾心想:好在自己拥有特殊的身份,因此开门并不犯难,或许绑匪看中的也正是这一点吧!所以才如此的不择手段,他们不会想不到由此会引起多么大的麻烦,由此可见接下来的行动又是多么的关键。岳砾想到这里咬紧了牙关,他决定一搞清对方的意图就果断下手,一举卡住对方的七寸。 岳砾在信念决绝当中跃然起身,他的动作敏捷而且谨慎,锁舌轻柔的弹起之后并未发出丁点的声音,可他仍旧感到有些不太放心,他在推门之前有仔细的看了看门框的周边,谨防触发其他的警报开关。还好,仅仅是一把锁和一扇门,如此事情就变得更加的简单了。岳砾心里默念了一句之后,悄然推门闪身进入了天台。就在他刚刚从监控视野当中小时的时候,耳麦当中便传出了那个女人的警告声音: “十秒钟之后,监控恢复。” 岳砾闻听沉声应道:“已上天台,安全。” t市 居民区 钱放动作轻柔的将车刹在了墙角,没让躁动的车轮发出胎躁,为了谨慎起见他提前一个路口就停下了车,然后涂布朝着岳砾家的方向走去。这真是一个奇怪的现象啊!钱放边走边想:唉!这个岳砾啊!抓匪的警察反成了绑匪的工具,而他还不能光明正大的报警,哦,这或许就是特战的专有属性吧!无论事有多大都不能暴露在阳光之下,只能在暗处不声不响的进行,哪怕已经威胁到了亲人的生命。钱放想到这里的时候一阵莫名的紧张袭上心来,不由得又想起了梅尔牺牲时的情景。 钱放前所未有的犹豫起来,他的心里颇为难堪的敲起了小鼓:单凭你一个人就想去解救人质,你到底行不行啊!钱放的心里罩上了一层阴影,他很担心悲剧再一次发生,梅尔倒地的那一刻至今还历历在目,近在咫尺的距离却眼睁睁的看着战友倒在了血泊之中,那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竟是这么的无能,钱放感觉到心又开始在隐隐的作痛,这种状况如果不能够尽快的消除,那么势必会影响到行动的成功。钱放搓了搓湿冷的双手,他发现用枪的右手竟然在微微发抖。 该死!钱放恨自己像个怯场的新手那样犹豫不决,他飞起一脚朝着路边大树踢去,恨不能把自责和懊悔一股脑的丢掉。大树一阵微微的颤动过后连片树叶也没见落,他却感到了从脚趾处传来的隐隐疼痛,虽然这仍不能排解掉他内心的羞辱,但是疼痛还是把他从沉迷之中唤醒了。他在心里对自己说:现在可是人命关天的紧咬时刻,你肩负着的是战友的信任与重托,就算是压力再大也不能够退缩,这是你必须尽到的职责。掐放默默的站在原地,暗自抚平心理的疾痛。就是这不大会儿的功夫,却让岳砾不得不做出了破釜沉舟的决定。 钱放终究还是一个特情战线上的老兵,几经摔打早就练成了一种伤病自愈的本领,虽说是耽搁了一点点的时间,可却给下一步行动换取了成功的保证。也就是过了大约十几秒钟,钱放再度睁开眼的时候却已是大不相同了。只见他目光坚毅表情从容双手轻松脚步坚定,刚刚困扰着他的忐忑不安和顾虑重重,此刻已经一股脑的没了踪影,从前那个诙谐睿智老练机灵的钱放重新又回到了他的身体中。钱放一边大步流星赶往岳砾的家中,一边迅速的检查着随身携带的武器和弹药,很快这些都会用得着。 t市 居民区岳砺家中 入江盘腿打坐在地板上,躲在卧室最隐蔽的那个角落,从这个角度既看不到门也看不到窗口,只能看见那张斜对面的大床。叶阑珊被封口束手的放在床头,稍有动作就会落入入江的眼中,因此她不可能有任何的企图,而这正是她选择这个布局的意图。没人能从外面攻击到她,从任何一个角度射入的子弹都对她无可奈何,相反人质却是唯一的受害者。有了这样一个条件正可谓是得天独厚,所以她才能待得安生,不仅不需要为了防备偷袭而操心,并且还能够一心二用。 入江把她的枪横担在膝头,却一左一右拿着两部电话说的是喋喋不休,一边是藏身在环球大厦内遥控指挥的北岛,另一边是被逼无奈而登上天台的岳砾,而入江则坐稳中央担起了中继转播的角色。她一会儿接受着北岛的命令,一会儿又对着岳砾下达指令,虽说持续的时间并不算长,可她却还是忙得不亦乐乎。好在不需要坚持得太久,入江一边左右传递着消息,一边忙里偷闲的自我安慰,与此同时她还得考虑着能够全身而退的计策,这是她掌控了人质之后就开始思考的题目。 怎么说也是置身险地呀!她暗自提醒着自己,别对条子下手这可是全球通行的规则,因为一但招惹了警察的话,那就等于惹上了大麻烦,任你是谁也别想躲得过。入江虽说是杀手出身可也不敢顶风作案,更别说此刻还是身在中国,如果不是受了广濑的临终之托,就算出再高的价她也不会接这趟活儿。然而,即使这样她也还是留好了退路的,她在本地还留着最后的一张牌没有用过,因此,入江在绑架之初还是感觉很踏实的,但到了此时此刻她却感觉大不妥,因为她寄予厚望的那个人一直保持着静默。 原来入江心里惦记着的那个人正是《六合套》的盛仲,只可惜她还不知道那个著名的制片人其实早已驾鹤西游了,所以她还满怀希望的加紧联络,一条条暗语发送出去却始终等不来对方的回复。于是,起初信心满满淡定自若的“无刀取”这会也不免慌了神儿,她看似忙左忙右干得挺欢实,实则却是心不在焉的应付差事,她的心思早已经转到忙乎身后事了,心里盼着岳砾那边赶紧完事,而后她好脚底抹油早早溜走,如此一来,她的注意力可就散了,而卧室外面的情况也全然不在她的感官控制下了。 正当她神散心急意走神儿的当口,突然,一道白烟儿打着滚儿的钻进了卧室里,一霎时烟雾翻卷迅速填满了整个房间。入江下意识的叫了声不好,慌忙封住口鼻屏住呼吸,随即扔了两部手机分别去抓枪摸刀。这是她在条件反射下做出来的下意识动作,因此根本就用不着开动大脑,她的动作快得如同闪电一气呵成,没有半点的磕磕碰碰,眨眼间就将刀枪擎在了手中,整个过程好似小溪流水一般的流畅又清澈,足见其杀手功底是何等的深厚。只是等她拉开了架势之后才发现,这间卧室当中出了她自己之外竟连一个旁人也没有,就连被困在床的人质也已经踪迹皆无。 入江的脑袋嗡的一下胀大起来,她感觉到了迫人的凶险已经到来,立时间冷汗沾襟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混乱的大脑登时间清醒过来,只见她腰眼儿一使劲屁股蛋往起一提便跪了起来,同时左手执刀屈肘在前,却将持枪的右手横担起来,一时间目光如电透视烟雾将房间的各个角落扫视了一遍,却连一丁点儿的蛛丝马迹也没发现。哦,这就奇啦!她在心里赞了一句,显然有人相助人质才逃得如此神速,否则的话,以自己的反应速度又怎么可能连个人影都没见着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呢?这是她最不习惯的态势,通常她总是身处暗处,因此才能屡屡得手,“无刀取”之名正是得于此处。 然而,眼下的局面却发生了倒转,不期使她失长留短,全没了往日的光鲜。此刻本已经没了退路的入江便不由得心虚起来,握枪的手开始微微发抖,而刀在手上也有些不听使唤,心里的恐惧上升到了极点,她的心智已经有些混乱了。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低沉的声音传到了她的耳边,入江听了直骇得肝胆俱裂信念皆焚,残留的那一点点的斗志直接被两个字给征服了。完了!她绝望的叫道,同时瞥见了这样一幅画面,这是她杀手生涯中还从未出现过的场景,因为一但陷入这样一种境地,那就意味着结束。 黑洞洞的枪口直指着她的额头,距离近到都能够嗅到枪膛里子弹的味道。哦,真的要死啦!杀人无数的入江熟悉子弹钻入肉体时的外观和感受,因此枪虽未响可那恐怖的画面却已经在她的脑海了翻腾了,于是求生的挣扎战胜了濒死的绝望,进而不假思索的激发出一个杀手的快速反应。入江施展出来的娴熟动作仍旧没有经过大脑的指令,也许理智的思考之后她会做出一个与之完全相反的决定,但在当时的情况之下已经没有这种可能了,否则她就不是一个杀手更配不上“无刀取”的名声。 入江不假思索的旋转了一下她握着刀的手腕,那柄短刃的锋尖便垂直对准了下面,由于敌人已经近在眼前,而刀和敌人之间的距离又是最短,因此弃枪用刀的手段也就最为简便。这是一个绝处逢生的招式,因她做的既快又隐蔽,如果对方一时反应不过来,那么锋刃的速度可是比枪还要快。入江早在成为职业杀手之前就接受过这样的训练,因此她能够不假思索的选出费效比最高的杀人手段,这是她得意成名的真本事,可也是她为此丢了性命的祸根,但凡她的反应再慢一点,或许就不至于死在自己的能耐上面,这真是咎由自取的典范,她练就的一身本事最终用在了自己的身上。 其实钱放真的不想杀这个女人,他曾经因为没能活捉“渔家女”而懊悔了半天,所以他本意是要证明给自己看,抓个活口其实也没有那么难。不想这个“无刀取”的本事果然强悍,面对额前的枪口还想着要玩儿个咸鱼大翻身,这样的形势逼得钱放没得选,他只有开枪才能保住自己的手腕。于是,只见枪火一闪枪声低沉迟缓,整个房间都随之一颤,跟着烟气便散了出来。由于距离太近所以看不到子弹破空而出的画面,只见血光四溅随即便被烟雾所遮掩,尸身重重的摔向了墙壁,血污涂满了墙面。 t市 环球大厦天台 岳砺给耳麦中传出的枪声震得差一点就蹦了起来,他能够从缄默的声音里想象出现场的画面,于是,他的眼一热心一暖暗自道了声谢之后,便把手中的修整器重重的往地上一摔,泪水随即涌了出来。 第三章.谍枭失狂(1) 41.3.1 美国 宾夕法尼亚 伊利湖 23:00(09:00) 黑黢黢的橡木林环湖生长,一路延伸出去直到很远很远,抬眼望去竟然看不到树林的边缘。然而走入林中才会发现,此地其实别有洞天。那些大树顺应地势排列自然,密密匝匝的一根紧挨着一根,且每一棵树干又是那么的挺拔威严。茂密的枝杈被它们托举至半空,势如华盖遮月蔽天。每有夜风从湖面上吹来,就会引起一阵阵的涛声,由远及近犹如天马狂奔,给人以天庭震怒之感,不由你不闻声色变惊恐万分。 由此,这方圆百里之内杳无人烟,更因有山猫等野兽经常出现,因此愈加无人涉足以避生命之险。即使有人白天开车打此经过,看到这生猛苍莽的场面,也会怀上一份敬畏之感,因而不敢贴近靠前。然而在这临近子夜时分,却有一人将车停在了路边,而后他独自穿越树林来到这伊利湖边,眺望着大湖对岸时不时的长吁短叹。月光如灯湖水似镜映出他的那张苦瓜脸,原来正是悲催的“四分卫”独自愁眉不展。 此时的乔治.丹顿早已没了“四分卫”的那种淡定与优雅,虽然他躲过了“职员”的暗算,但是反水而去的两个女人却没有他这样的好运,这一次他不仅失去了“墨珠”同时还折了“女王殿”,深知“职员”脾气秉性的“四分卫”害怕对方的报复手段,于是只好惶惶然的从家中逃出竟如丧家之犬一般。他一出了那套临湖而建的豪华别墅,眼望着波光粼粼的湖水不由得犯了难,这会儿的乔治真正懂得了什么叫作有国难投有家难奔。是啊!既然已经和“职员”对着干了,那么这个国家你还能待得下去吗? 于是,乔治便决定赶到湖对面的加拿大去避一避风头,想罢他把车头一转沿着湖边公路就往北边走,可是这一路之上传来的消息就没让他好受过,那些沉重的打击真是一个接着一个。先是久经阵仗的“雪茄”失了手,这位前防长直接把一架f-18“超级大黄蜂”送进了大洋的深处,接着他派去监视“雪茄”的远房亲戚又遭人嫁祸成了冤大头,没来得及说出真相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而后被他寄予厚望的北岛也没能够得手,这个“野武士”因为害怕引火烧身竟然不敢主动与他联络。 我靠!想我“四分卫”从来就没这么点背过,这样下去真是没脸活了!一向骄傲的乔治可真是受不了了,于是便萌生了轻生的念头。他一时冲动就靠了边停了车,然后一路狂奔着穿过了树林来到了湖边,他想在这荒凉之地了却今生驾鹤西去。有好几次他都把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头,可不知是因为枪沉还是手软就是下不去手。是嘛!想死哪能那么如意呀!乔治想起了自己曾经风光的时候,那是常人少有的成就,可又怎么样呢?这一转眼不就变得走投无路了?他先是想起了“职员”而后又记起了“深喉”。 乔治.丹顿原本是不必输得这么惨的,当初如果不是他主动“让贤”的话,总统身边哪儿有“深喉”的位置?因为白宫班底的准入条件是既严苛有简单的,通俗点说就叫作“不添板凳不带玩儿”。那时候的“深喉”已经是老迈不堪的了,他的那些老本早在前些年就已经吃光了,如果光拿唾沫粘家雀那是不会被接纳的,多亏了那个时候乔治碰巧想要耍个小心眼儿,这才给了“深喉”一个机会,而让乔治没想到的是,他的这个花招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原来,随着近年来中国的快速发展,其崛起的势头已一再显露,苦于没有遏制良策的乔治便打起了歪主意,在他看来这个厚积薄发的新兴大国不仅有着强劲的发展动力,而且也有着无法阻止的发展后劲,因此双足鼎立已是早晚的事,如果一味的正面对抗并不会有好果子吃,他期待的一个结局那就是:挑动中国自己打败自己。于是,他便想把国安顾问这块烫手的山芋暂时丢出去,好让自己腾出精力去发展自己的势力,而接下来的好戏便是把这股力量渗透到中国的内部去。 在他看来这种做法无论结局怎样都对自己有利,如果“深喉”接任之后做不出成绩,那么刚好替自己承担了渎职的责任,而这却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而在此期间他已经积累下了雄厚的实力,一旦他们在中国发挥作用的话,那么中国内乱将不可避免,而“深喉”却落得个里外不是人,他自然也就拼不过自己,到那时再重整旗鼓取而代之,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如果再借此造势,说不定民意飞涨,或许,还可以乘机谋取大位入主白宫也说不定呢! 乔治的如意算盘打得倒是挺得意,可是令他意想不到的是,他看似卸任以后就能够轻松办到的事,实则远没有他想像的那么容易,也许是他的心太急,也许是缺乏运气,总之,他前脚迈出白宫后脚就开始实施的计划竟然没有一件能够令他感到满意。损兵折将不说,就连到手的元宝都让“职员”给抢了去,这让性高气傲的乔治如何不气?于是反击也就成了与他当初设想背道而驰的东西。可是,更让乔治没想到的是,那个看似内敛的“职员”其实并没那么好脾气,他竟然派出了杀手想要除掉自己。 乔治一怒之下便不假思索的进行了回击,而刚一交手他就吃了一个哑巴亏,原来,策划和实战之间存在着相当大的距离,他一个搞政策的国安顾问跟一直身在一线的“职员”比起来,根本就不是一个数量级,因此,大败亏输无疑是早就注定了的结局,他在自己势单力薄的艰难时刻里,丧失了几乎全部的实力,同时还为自己树立了两个强敌。乔治眼看着自己一路的衰落下去,不由得心如死水,他面对苍莽树林浩瀚湖水痛哭流涕:唉!到了如此境地哪儿还有脸继续活下去,倒不如干脆一枪崩了自己! 就在乔治想要一了百了之际,忽然,一阵蜂鸣之声隔空传来,打破了他与死神对话的意境,这在乔治听来就像是天籁之音亦如福音降临,他本已绝望的心不由得为之一振,随即想道:怎么?难道说还有人能够想得起我?这年头一起已是泪盈眼窝了。他连忙把枪交到左手腾出右手去摸兜里的那部沉甸甸的卫星电话,心里则在不安的嘀咕着:不会是阿瑟想借此来除掉我吧!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那么这个人可是比我想的还要龌龊啊!乔治想到这些脑海之中便浮现出了导弹爆炸的场景。 曾经身为国家安全顾问的乔治.丹顿对于使用导弹准旬卫星电话的手段一点也不陌生,车臣的反政府武装头子以及塔利班和基地组织的首领都曾经因此而丧生。乔治暗想:这都是卫星电话惹的祸呀!可是已经到了眼下这般光景,这要命的玩意儿就算是想扔也没多大用了,因为他就算是会飞也飞不出导弹的攻击半径,乔治越想就越是觉得恐怖,他心寒手颤的掏出手机来,就像是手里攥着一枚冒烟的炸弹一样。乔治嘴角一撇凄惨的一笑,暗道:反正也是想死,这样也好,免得我自己动手啦! 于是,他把心一横牙一咬,手指哆哆嗦嗦的揿下了接听键,随后战战兢兢的把手机举到了耳边,眼睛翻白朝着夜空望去,仿佛他已经看到那迫空而来的导弹了。 “乔治.丹顿先生吗?呵呵!打扰啦!在下是日本防卫大臣,泉井雄一。” 泉井?防卫大臣?这两个不搭界的名字连在一块让乔治昏聩的大脑骤然清醒,他一下子就从濒死的状态下挣脱了出来,他的脑海之中一通快闪,手忙脚乱的从记忆的文件当中寻找着有关这个人的片段。但是,他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将泉井雄一与防务大臣联系到一块。于是一时懵懂不知该如何回复了。 这时,电话另一头的那个人似乎是猜出了乔治的心思,于是他赶忙开口做出解释: “哦,恕我唐突,没有把话讲清楚。我是即将履新的防卫省大臣。” “啊!是这样啊!我说听起来听起来这么别扭呢!你这么一说我就清楚了,哈哈!恭喜恭喜呀!看起来,你的美国之行还真起作用,这么快就晋升防务省了,可喜可贺呀!不过,也有一点让人费解呀!从什么时候开始,日本政府重新组阁也不事先招呼一声,这跟以往可是有些不同啊!” 乔治.丹顿不愧为大国的首席智囊,他的态度转变真叫一个快,刚刚还在生死线上挣扎,一眨眼的功夫就恢复了国务大员的范儿,并且还让对方一丁点都看不出来。是啊!如果泉井雄一知道这位大名鼎鼎的“四分卫”而今已经如此落魄,那么他还会憨脸皮厚的打来越洋电话吗?还不早就把他扔到脖子后头了。所以,乔治的这招就叫作“摇头变脸,两头打唬”对付战败国就得这么下作,如且不然,一但让日本成起事来,那么还不得反过来骑到脖子上拉屎呀!再偷袭一回珍珠港也不是没可能。 泉井经乔治这么一敲打还真的管用,他立刻就明白了对方因为自己的突兀而感到不高兴了,于是他赶忙急着解释道: “哦,哪里会,我这就是提前知会一声的,离正式履新还有段时间呐!现在也只算是内部消息,此外还有别的渠道也在向外发布消息,但我只对丹顿先生有信心,之前北岛就特意提醒过的,要跟您保持密切的联系,其实这还用他提醒吗?我当然看得清这步棋了,您是四分卫嘛!离开您的帮助怎么能行呢?再者说了,对付中国,美日始终都是捆绑在一起的呀!有了您的支持防卫省的工作才能有起色呀!” 听了泉井的这番话之后,乔治感觉心里出奇的舒坦,于是禁不住暗挑拇指称赞道:这个家伙真不愧是个成功的商人,拉关系使手段都能做得这么圆润,真如行云流水的一般,这番话若是换了另外的一个人,那说出口来肯定有点酸,可让泉井说出来却连一丁点的谄媚都觉不出来,就跟喝了一壶清酒似的,晕乎乎的连骨头缝儿里都麻酥酥的,却一点儿也不上脸儿,这境界玩儿的才叫一个范儿! 乔治边听边想边陶醉着,时不时的也哼哼两声算作是回应,他从泉井的话里抓住了两个字眼儿,细细咂摸了一下滋味之后觉得有文章可做,于是,他的心脑互通快速的开动起来,敏感的政治嗅觉一下子就盖过了死亡的气味,“四分卫”的野心也就在这一刻里死灰复燃了。 原来,在泉井简短的对话中分别提到了北岛和中国,虽然只是一带而过却让乔治产生了触动,他从中看到了自己计划当中的某种契合,于是忽然觉得自己刚刚失去的一切其实根本就不算什么,而今主动送上门来的泉井才是值钱的货,他对自己实施既定的战略最适用。于是他沿着这条思路发展下去,很快就将中日之间的冲突锁定为突破口。他想:是啊!中国有句古话说得好哇!叫作: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利!这不刚好应了我的缓兵之计吗? 乔治想到这里不由得暗自得意,他想:既然暗合至此必是天意,不如给他使招驱虎吞狼之计,也好给日本人打打气!想到这里乔治的脸上露出了狡诈的笑容,他的另一个计谋则藏在了心里,嗯!隔岸观火也很不错,有了美国助阵你就大胆地做吧!他把手里的枪重新插回腰里,转身朝着树林深处走去,他现在对谈话很感兴趣,尤其是和电话里的这个日本人,于是,他边走边和泉井唠起了嗑,脚步也变得异常的轻松了。 第三章.谍枭失狂(2) 41.3.2 美国 华盛顿 白宫 23:05(09:05) 他摘掉眼镜放在台面上,然后扬起下巴凑到镜子前,他压低了眼睑仔细的观察起自己的胡须来。这是一把精心修剪过的短茸须,它起于鼻中隔下的人中,薄薄的分成了两路,它们沿着嘴唇的走向下行,而后汇聚于颌下,构成了一个标准的u字形。这把胡须雪白,甚至白过了他脸上的皮肤,因此,但分有一根颜色略深也会显得非常醒目。于是,他手持一把女人修眉才用的镊子,小心翼翼的在胡须里面扒拉着,显然是想拔出那里可能存在的杂毛,这已然成了他每天必做的功课。 “深喉”属于那种躲在幽暗大楼里面动脑筋的老派特工,他们善用技术手段和头脑心智去解决问题,因而与那些靠拼体力和玩儿命才能获取情报的家伙有着明显的不同,虽然他们这一代人常被讥讽为空有其名徒有其表的寄生虫,但是他们做出的贡献却是有目共睹的。“没人能像007那样帅的从事间谍活动,如果像他那样招摇的话,怕是都活不过五分钟,一个真正的间谍应该把缺点尽可能多的暴露给公众,只有这样才能够掩护他发挥作用,像我们这样的一个人呐!呵呵!用一个装甲师换也未必能行!” “深喉”在未成名之前就曾经不止一次的对着那些诋毁股他的人这样说,而今,他的这番话已经成为那些刚刚踏入无间行里的年轻特工们的座右铭。按说“深喉”的阅历足够丰富而且他的成绩也足够显著,但是他却从来也不曾把这些事情拿来吹牛,原因就在于他始终都恪守着一名间谍的基本准则,那便是守口如瓶。“我们干的都是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所以,每一次成功的背后都得有好几条人命,而拿这种事情来显摆那显然是对他人的不尊重,这么做迟早会得到报应的。” “深喉”的小心谨慎与他的诡计多端一样的出名,他曾经凭借着细致的观察发现了一名经过整容的克格勃特工,只是因为他注意到了那个人的眉毛上多了一簇卷曲的特征,就是这么小的一点不同让那人送了命。当然“深喉”对自己也是极端的苛刻,甚至细致到了不能容忍自己胡须里有一根杂毛的影子。不做死就不会死,对吗?”他曾经笑着对吕博为说,这位老友是他唯一无可挑剔的部下。“我可以大言不惭的说,在这一点上我做得最好,当然,除了你之外,呵呵!”。 然而,此时此刻“深喉”这么做其实是有一点条件反射,因为他刚刚得知了mh-370航班“失联”的消息,这让他再次意识到信别人不如信自己,哪怕对方是办事最靠谱的“职员”。是啊!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向来做事都是滴水不漏的阿瑟.麦肯奇,竟然捅出这么大的一个娄子来,二百多条人命啊!他该如何向世人交待呀!“深喉”一想到这些立时就觉得浑身不自在,甚至连摸着最顺手的胡须都觉得扎起手来,于是,如坐针毡一般的“深喉”赶忙起身来到了卫生间,心情忐忑地择起毛来。 其实“深喉”本心并不打算怀疑“职员”,因为一但“职员”有诈的话,其结果足以在无间界里引发一场大地震,虽然间谍史上也曾经有过很多类似的事件,特别是冷战期间出现的丑闻就更不少见,但是出事的特工人员却从来也没有达到过这么高的层面,这或许也是美苏始终打不起来的一个原因。“深喉”知道他与“职员”互有忌惮,加上他们又在同一届政府里为官,隔三差五的免不了打头碰脸,因此井水不犯河水就成了他们心照不宣的底线。 终于,“深喉”在靠近下巴正中间的位置上发现了一根淡灰色的胡须,其实这根杂毛并不显眼,冷眼看时很难发现,但是“深喉”却像是发现了重大隐患,若不及时将其拔除便不得心安。于是,他忙不迭的采取了行动,手攥着镊子忙活起来。可是,从镜子里看自己的下巴的确不太方便,不是眼看不到就是手够不着,加上“深喉”已是老眼昏花的人了,摆弄起女人的家伙什来更是费力劳神,所以费了半天的劲也不见啥成绩,反倒搭上了两根雪白的胡须,这让疑神疑鬼的“深喉”愈发觉得大不吉利。 就在“深喉”为一根胡须跟自己较劲儿的时候,忽然,卫生间的门被猛的推开,一个年轻人愣头愣脑的冲了进来,他看到眼前的情形不由得一怔,一时手足无措不知是进是退,只好尴尬的站在那里。倒是“深喉”的反应却平淡得多,他从镜子里看了看自己的秘书,知道他有着急的情况要说,于是淡定的冲着他点了点头,说道: “过来一下,年轻人,帮我个忙好吗?” “哦?是,好的,先生,可我想…” 年轻人被老板的吩咐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但他仍想先把情况报告清楚,但是“深喉”显然更在意自己,他不容分说的打断了秘书。 “慌什么,事情要一件一件的做,赶紧到这边来。” 年轻人喘了口气迅速的稳住了神,而后便迈步凑到了“深喉”的近前。“深喉”冲着镜子指了指自己的下巴,那根灰色的胡须若隐若现。他把手里的镊子递给了秘书, “看到没,那根灰色的胡须,帮我拔掉它。” “哦,先生。”那年轻人懵懵懂懂的应了一声,笨手笨脚的接过了镊子,“深喉”见了忍不住叮嘱道: “当心,年轻人,别拔错了。否则我会扣你一年的薪水。” 年轻人呆板的笑了笑,虽然他知道老板是在开玩笑,但是这种诙谐的说法还是起到了警告的作用。于是,他赶忙抖擞起精神凝聚眼神找准了目标之后猛的一扽。 “好了,先生。”那年轻人如释重负的举起了手里的镊子,把那根淡灰色的胡须拿给老板看。“深喉”一见心情立马变的轻松起来,似乎所有困扰一下子全都解决了。 “干得好,年轻人。我会为此奖励你的。” “深喉”说着话抬起手来拍了拍秘书的肩膀,顺手取回了镊子放回自己的衣兜,年轻人颇感诧异的看着自己的老板,心说他的这种隐私还是头一次见到。 “哦,现在可以说了,看你急急火火的样子,呵呵!怎么,白宫即将陷落了吗?” “深喉”一身轻松的开着玩笑,原本诙谐就是他的性格。年轻人给他一提醒这才记起了自己闯进老板私人卫生间里来的初衷,于是赶忙说道: “哦,是的,先生。麦克.斯班森将军已经率队抵达了香港,正在等候您的命令。” 秘书的话让“深喉”猛然记起了一些事情,他目光如电的瞪了秘书一眼,那意思不说也能够看得懂。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说?秘书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冲着老板直眨眼睛,他的木讷直接破坏了“深喉”刚刚换来的好心情,于是“深喉”说道: “怎么?难道说还要等我说声请你才肯继续说不成?” “哦,对不起,先生,全是我的错,将军他这会儿正在热线上等…” “哦,年轻人,这一回你可是摊上事了,等会儿我再做出对你的处理决定。” “深喉”说完,丢下一脸委屈的秘书便往外走,似乎他根本就不记得了,刚才是他阻止秘书开口说话的。年轻人眨巴眨巴眼没敢解释,只是哭丧着脸跟出了门。 “深喉”尽可能快的迈开脚步,但是膝盖和脚跟的骨刺限制了他的步频,这让他的走路姿势变得很难看,就像一个术后恢复不好的病人。虽然“深喉”看着还是满精神的,而实际上他已经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普通老人了。然而这点障碍并不能影响他此刻的心情,秘书带来的消息犹如一剂强心针,让他立时变得很兴奋。什么不堪重用的“职员”呐,什么失去联系的马航航班呐,暂时统统丢在一边。此时在他心里只惦记着一个人,只有这个人才能帮他扳回一分。 “深喉”边走边在心里嘀咕着:呵呵!麦克.斯班森,果然不输给任何人,这位福将还真是不简单,几个小时之前他还在阿富汗,嗨!带队潜入香港这也就是一眨眼,真就应了中国的那句老话,叫作: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深喉”越想越是得意,脚下的步伐也跟着变得有力了,可他就是忘了,也正是这位“福将”刚刚才在阿富汗的荒漠之中栽了跟头,整个“七手组”特战小队全军覆没,竟然没有一人能够侥幸存活,真不知道他还指望这位“福将”到香港有能干些什么? 虽然人人都知道旁观者清,无奈此刻的“深喉”却是身在其中,因此他自然也就无法撇得清楚。只见“深喉”一瘸一拐的回到了办公室,一进门就看见了那只被搁在半台上面的话筒,于是他三步并作两步的奔了过去,一把抄起话筒来便急不可待的说了声哈罗,然而听筒里面除了嘶嘶啦啦的噪音之外并无人应声,“深喉”的白胡须不安的动了动,一种不祥之感不禁而生,他耐住性子又等了几秒钟,但是电话里面仍旧是杳无人声,很显然,斯班森将军因为等得不耐烦,因此不得不将电话挂断。 “深喉”用怨恨的眼神瞪了瞪吓吓唧唧站在门口的秘书,那眼神白得甚过于他的短茸须。年轻人羞愧的低下了头,心说老板责备的一点没错,下一次不管他的胡须怎么了,也得把重要的情况先说了,当然,如果还有下一次的话。秘书记得老板刚才在一怒之下说过的话,原本以为那也许只是一句气话,但是到了现在他却相信,这很有可能变成真的了。可是,不等他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那部同样受了委屈的电话突然再次的响了起来,于是,这个年轻人的心中再次燃起了希望。 “深喉”的雪白胡须兴奋的往起翘了翘,暂时把刚才的不快抛在了脑后,他心里念叨着麦克啊!麦克!看起来,我的心思你全都知晓啊!我的希望全在你身上啦!“深喉”想着顺嘴便打起了招呼:“麦克,我就知道是你。”然而他的话音未落,听筒里传来的却是“职员”幽幽的声音,“深喉”心不由得一紧,暗说了一句:哦,原来是这个运衰的家伙啊!刚刚那声招呼不会让他猜出些什么吧!原来,被“深喉”偷偷派去香港的“福将”是背着“职员”的,他的使命就是抢回那个叛逃的爱德华.布兰登。 不等“深喉”心里的小九九拨弄清楚,“职员”的一番话就又给蒙上了一层迷雾。他听了“职员”的第一句话之后心里便咯噔一下子,再往后说的是啥他却一句也没听清,在他的耳畔反复回响着的只有那一句话: “先生,我有理由相信,有一个中国的高级间谍就藏在我们的高层,并且这个人就在知晓我们劫持马航计划的几个人当中,如果您能够仔细的回想一下您批准这一计划的整个过程,就不难发现这个人的行踪了。我想,先生,这话说得可能有一点重,但是,我还是不得不说,如果不抓住此人的话,恐怕我们谁都无法撇得清。” “深喉”不知对方是何时结束谈话的,但他记得这一次是轻轻放下的电话听筒,因为“职员”的话虽然不多但是对他却很起作用,这无疑是给反应迟钝的“深喉”提了一个醒。他禁不住暗自嘘了一声,心说阿瑟所言果然中肯,如果细细想来到有一人与他说的相符,只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将会是一个多么可怕的结果啊! “深喉”手捋着白白的胡须陷入了沉思之中,他沿着“职员”引导的思路追溯下去,一时顾不上他派去的“福将”已然处在了困境之中。 第三章.谍枭失狂(3) 41.3.3 中国 香港 秘密处所 09:10 尤里.捷尔任斯基前所未有的站在原地,目送着他的中国同行上了汽车,这个从来只给别人留下背影的谍枭,此时眼里也少有的流露出了敬意,这也难怪,中国之地自然要听中国人的,更不用说他刚刚送走的又都是中国特情和警务机关的未来掌门人呢?是的,这一次中国人也算是给足了“背影”面子的,前来香港与他会面的两位都是重量级的人物,为首的这位正是总参反间局的负责人“尚书”谈闻,随扈一旁的则是公安部的副部级大员“版主”滕贤。从这两个人的身上已经明确的体现出了中俄两国战略合作伙伴关系的重要性与稳定性。 但是骄傲的俄国人可不是那么容易就变得服服帖帖的,尤其是面对着后起之秀的中国兄弟,长期以来形成的惯例让这头北极熊早就习惯了以老大哥自居,所以,傲慢的心理已经是根深蒂固的了,虽然还没有猖狂到爱搭不理,可是居高临下却总是有的。因此,当中俄两国的特情高层刚一见面之际,客套之于也免不了要暗中角力。谈闻对此早已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他深知如果不在合作之始就立下规矩,那么到了关键时刻就必定会产生分歧。因此,他暗瞟了一眼身后便使出了一计。 “捷尔任斯基先生,你和你的同事在港期间的安全全部由我负责,因此你们没有必要随身携带武器,请暂时交给我们代为保管,等离境的时候一并归还。” “尚书”在用前苏联“契卡”创始人的名字称呼“背影”的时候感觉有点怪怪的,很显然,无论是姓还是名都只是这位俄罗斯特情组织头子的代名词,在他看来使用什么名字来称呼自己并不打紧,只是“背影”偏偏选择了“尤里”和“捷尔任斯基”来代表自己,这未免显得有些太不严谨。谈闻心想:在我看来他使用特工泰斗的名讳作为代称确实有失考虑,这对前辈是一种轻慢的表现。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是一种多虑,毕竟这是人家自己的事嘛!大可不必太过纠结。 就在谈闻暗自思考这些的时候,他猛然注意到“背影”的表情似乎有些怪异,显然让他们交出武器的要求出乎他的意料,因此一时无法接受。是嘛!此前从来也没有人这么胆大过,哪怕是在美国俄罗斯的特工也是随身带着家伙的,难道说到了中国就得享受不一样的待遇?“背影”的心中也是一通的折腾,好似打翻了五味瓶一样,于是,他的表情也就随着心情的变化而转换,随即显现出少许的不快来。他很干脆的摇了摇头,冲着谈闻很强硬的说道:“不行,我的人只相信他们手里的枪。” “背影”的话令滕贤的脸色一温,但他没有贸然作出反应,因有“尚书”在场,他相信谈闻处理这种事情会更有分寸。果然,就见谈闻微微一笑说道: “赤手空拳对你的人来说才是最安全,如果不相信的话我们可以做一个小实验。” “背影”一听不解的眨了眨眼,谈闻随即抬起手来指了指自己身后站着的两个人,轻描淡写的说道:“有他们俩人在,你的人即使有枪也没机会开的。” 谈闻的话音刚落就见那两个人迈步走上前来,“背影”急忙闪目观看便不由得暗自称赞:果然强悍,想必这二人非同一般!心里这么一想即刻便做好了防范,于是腾出精力仔细的端详起来。只见左边的这位年轻人生得浓眉细目鼻直口方,宽肩阔背肌腱贲张,好一副精干俊朗的模样。再看右边这位年纪略长,乍一看他的那张白脸仿佛无欲无求无所谓的空洞状,但是细观其祥却又发现似乎暗含着变化无常,虽然他不像那年轻人把精神头都写在脸上,却是生得厚重敦实盘稳粗壮,衬出了他的内敛与顽强。 这两个人的出现立时就在对面的阵营里激起了反弹,只见“背影”的身后黑影忽悠一闪,随即冲出两个彪形大汉。谈闻冷眼一看便不由得暗自惊叹:真不愧是北极熊的气派!不由得替陈墨和樊瞳捏了一把汗,但是话已出口已经无法更改,只好暗自期待他们不要输得太惨。原来,那两人的身高都在190公分,体重也都朝过了150公斤,他们的身形一动立时带起一阵风来,就见他们黑墩墩的往前一站,好像两座大山一样挡在了“背影”的身前,霎时间就呈现出对峙的局面,气氛骤然之间变得紧张起来。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更加的突兀,甚至连近在咫尺的“背影”都来不及看清楚,而一切就已经结束了。他只看见对面的那个年轻人轻舒猿臂,快速的往面前的那个大汉右肩上一点,引得那个庞然大物伸出熊掌般的大手前去阻隔,不料这只是那个年轻人使出的一个虚招而已,而他一见那个大汉的注意力已被转移,随即健步往左一蹿人已经来到了那人的侧面,就见他的手闪电般的划过了大汉的胸前,只一瞬间那人藏在腋下的枪已然挂在了他的指尖。 年轻人的这一手出乎所有人的意外,那个大汉见状更是恼怒不堪,急忙回肘猛击年轻人的面门,不料却给对方来了个鹞子翻身,只见年轻人低头一闪顺势偷袭了对方的腰间,这一次那个大汉更是无暇防范,他藏在后腰上的备用家伙转眼就到了年轻人的手上。这两个动作快得疾如闪电,看得“背影”更是眼花缭乱,这个时候另外的那个大汉一见同伴被人缴了械,惊惧之际不敢怠慢,就见他急忙甩开两臂一前一后就去摸枪,可惜他的动作还是慢了半拍,身材矮壮的樊瞳出手更快,不等对方摸到枪他的枪口已经对准了对方。 “呵呵!慢来,慢来,试验到此为止啦!” 谈闻一见陈樊二人制服了对方,于是赶忙笑着出来打圆场,“背影”也表情僵硬的止住了手下,跟着还随声附和的称赞了两句,紧张的气氛便随之缓解。这一边的陈墨则礼貌的交还了双枪,滕贤趁机示意对方把枪交给他保管,两名大汉满脸羞惭的看着自己的老板,“背影”虽然心有不甘却也不好说了不算,于是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谈闻看着对方服服帖帖的交出了武器,于是顺势转移了话题,他把中国政府的处理意见明明白白的说了出来,表明中国无意接收爱德华.布兰登,所以,如果俄国人对他有兴趣的话,那么中国政府乐观其成。 “背影”听对方这么一说心里一下子痛快了许多,是嘛!既然中国政府无意相争,那么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一切听对方安排就是了。于是,谈话在友好和谐的气氛当中进行,很快所有的合作意向就已经全部达成。谈闻适时的起身告辞了,临走之时他握着“背影”的手,看了眼陈墨樊瞳之后诚恳的说,别介意他们刚才的举动,其实不过是为了向你证明,有他们在你们是安全就有了可靠的保证,现在我把他们两个留给你,直到你们顺利的离开香港。 看着谈闻和滕贤的汽车已经走远,“背影”伸出手去拍了拍陈墨的肩。 “好样的,现在起安保任务就交给你们了。” 陈墨点头说道:“请您放心,在这周边到处都是我们的人。” “背影”僵硬的点了点头,冲着两名大汉一挥手,转身带头返回了小楼。 陈墨和樊瞳对了下颜色,二人随即掉头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了。只见他们边走边用对讲机查验周围密布的岗哨,每点到一个位置就会有一名特战队员从狙击点上伸出手。原来,在“背影”暂时栖身的这幢小楼四周,上上下下都已经布满了驻港部队的特战狙击手,由他们形成的交叉火力编织成了一张大网,将“背影”和他的手下严严实实的罩在了里头。 其实早在“背影”落地之前,谈闻就已经做出了周密的部署,一个排的特种兵事先控制了小楼的四周,进出的各个路口以及通往这里的街弄里巷都有人严密把守,此外还有十几名精挑细选的狙击手埋伏在了小楼的左左右右,方圆数公里内的每一个角落都逃不过他们的枪口。因此上谈闻才有底气那么强势的对“背影”说:安保工作不需要你们插手,当然,正是陈樊二人的过硬本领和事先布下的重兵给了他如此的把握。 这时已经进了小楼的“背影”正快步朝着楼上走去,他此番不与谈闻较劲并非是他的肚量有多么的宽,让他暂时咽下这口气的则是另外的一个原因。原来,他的心里还在惦记着被法国人擒获的“鹰眼”,应从他急于用手上扣住的的“熟脸”进行交换,当然这种事情不能耽搁太长的时间,否则,一旦“鹰眼”熬不过对方的审讯,那么即使完成了交换也没有太大的价值可言,毕竟,“鹰眼”了解的内情实在是太多了,如果拖延的太久以致动摇了他的信心,那么由此引发的后果可是极其危险的。 正是出于这样的担心,“背影”才不情愿的接受了谈闻的条件,其实,他也想趁此期间从“熟脸”的口中撬出点东西出来,毕竟这也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嘛!不过有一点还是让他略感宽慰的,至少目前“鹰眼”还控制在法国人的手上,比起直接被中情局拿去还要好办一点,熟悉西方微妙关系的“背影”深知,虽然美法是北约的盟友伙伴,可是骄傲的高卢公鸡一直就有着我行我素的特点,因此只要动作更快一点,那么“鹰眼”还是有机会免于落入美国人之手的。 “背影”心里想着人已经来到了关押着“熟脸”的门外边。然而,他有所不知的是,由“福将”率领的特战小队已然乔装改扮进了港岛,他们的目标不是别人,正是弄假成真的叛逃者,爱德华.布兰登。 第三章.谍枭失狂(4) 41.3.4 中国 香港国际机场附近 09:15 盯着眼前那只布满了哈气的啤酒杯子,看着挂珠的杯壁里面不停的冒起气泡来,他觉得干涩的喉咙愈加的火烧火燎了,似乎那里藏着无数只百足虫正在不停的挠着。他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想把那种火烤皲裂般的灼痛一下子浇灭掉,无奈天热温高已然是口干舌燥,因此杯水车薪很难见效。于是他忍不住抬起那只缠着绷带的右手,费力的抓了抓被汗水浸湿了短发,然后在胸前的短衬上面擦了擦。这是一个极其敏感的关键时刻,他和他的手下面临着一次生死的重压,因此他不得不把痛饮的念头暂且压下。 这里是通往香港国际机场的必经之处,从市区里延伸出来的狭窄车道到了这里就将扩展为四股了,无疑这里就成了卡住进出机场的咽喉要地,而他之所以选择在这里小憩其原因也就不难理解,很明显他不是来这里饮酒纳凉的。麦克.斯班森将视线从啤酒杯子上面撩起,镀铬的太阳镜迎着太阳一晃发出一道眩目的反光,他注意到三五个坐在四周的散客神色异样,似有跃跃欲试的冲动,便知道自己的同伴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于是他暗压视线安抚众人,而他自己其实也已经非常着急了。 麦克从阿富汗的美军基地乔装改扮来到这里,那可是颇费了一番心力的,这中间既有伤痛的困扰,更有心理上的煎熬。自从“七手组”全军覆没被全歼在了荒漠里,罩在“福将”头上的光环就已不再是运气。真他妈的晦气!当麦克得知自己的王牌嫡系毁在了一个冒名顶替的飞行员手里的时候,震惊、失望外加羞愧难当让他一下子恼羞成怒起来,只见他一拳砸在了弹药箱上,直把那聚酯加强的箱壁拍成了纷碎状,霎时间105口径的炮弹滚落了一地,把那个跑来报信的年轻军士吓得差一点瘫坐在地上。 事后军医通过x光检查了他的右手和小臂,竟然在他的手腕和掌根连接部位上发现了一小段0.6毫米的骨裂,无奈之下他只好忍着剧痛让军医做了一番简单的处理。柔性夹板和弹性绷带将他的手和手腕固定成了一体,如此便限制了他的指间关节不能弯曲,手就因此再也握不住枪柄,这样一来他在短期内就只能指望自己的左手了。然而这还不是令他最最感觉沮丧的事情,失去了“七手组”就如同折断了他的一条臂膀,从此以后,他就只能和那些临时拼凑起来的队员并肩战斗,麦克的心里非常难受。 麦克感觉到汗水已经将身上这件牛仔短衬浸透了,粘乎乎的贴在皮肤上越发的难受,更不期被汗水塌透的肩部变得比平时紧衬了许多,这样一来就将他藏在腋下的枪柄凸现了出来。麦克很不自然的支起了双肩,想要借此遮掩那块异常凸起的部分,这使他看起来就像一个佝偻病人,加上他汗涔涔的那张脸,因此怎么看都不舒坦。麦克尽量保持着平静的神态,但是他的左手却无论如何也做不来,他把左手紧张的按在大腿上,五指紧绷的伸展成弧形,这的确不是他使枪的正手,因此没法做到运用自如。 唉!如果有“鬼爪”在就好了,每逢大战他总是冲在最前头,哪里还用得着我临场?麦克不无惋惜的想着,眼前不由自主的闪现出那四个人的身影来。“鬼爪”的指挥若定,“残爆”的狙击长瞄,“暗雷”的连环引爆,“冷瀑”的短刃尖刀。哦!曾经拥有的一切是多么的美好,只可惜他们都已经是过去时啦!虽然麦克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可在他的心里却引起了轩然大波,他甚至担心起了自己的归宿,于是免不了又是一阵的心潮起伏,这样一来愈发的加重了失落感,引得他情绪进一步的低落。 麦克.斯班森是标准的军人从谍的典型例子,因此他的办事风格里或多或少的带着军人的影子,其实当他接到“深喉”的越洋电话的时候,不等对方把话说完他就萌生了勉为其难的情绪,内中的原因也是不讲自明的,除了痛失“七手组”的原因之外,他对这项任务的目的则报有很大的疑虑。到香港去抢夺中情局的叛逃特工?这种事有多大的成功概率!在中国的地盘上靠武力解决问题?这听起来就像是梦话呓语!麦克在心里嘀咕着,嘴上自然也就没表现出太高的积极性。 虽然他们之间远隔万里,但是见多识广的“深喉”还是觉察出了这位“福将”对这一次任务极度的缺乏热情。于是,深耕政治和特情两方土地的国安顾问便拿定了主意,他不厌其烦的煽动嘴皮子做起了说服工作。他坚信凭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用不了三言两语就能将其说服。于是他打开话匣子东拉西扯的磨起了嘴皮子。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最终打动“福将”的还是那已经被嚼烂了的名句: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于是,麦克.斯班森准将点头接受了他的命令。 然而“深喉”却并没有“福将”那么的率直,他不会因为成功的说服了对方就忘记了自己的目的,所以在通话结束之前他也没有忘记,他好不落空的又叮嘱麦克一句: “此事无论是对‘职员’还是对‘四分卫’都不要提及半句,这两个人都是置国家利益于不顾的自私鬼,他们早晚都会被白宫抛弃的。所以,将军,请你务必深思熟虑,不要跟他们两人搅在一起。现在,我可以郑重的告诉你,将军,只要你能把爱得华.布兰登抢回来,我保证下一任的中情局局长就是你。” “深喉”的话令麦克的心忽悠一下子,他的心气儿不可抑制的飚得老高,其实就算“深喉”不提,“福将”也早有此意,只是当时看来这个念头有点像“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可望不可即”。可是,当这个话题在眼下这个特殊时刻被突然提及,再加上这句话又是出自“深喉”的口里,于是“福将”的野心就像死灰复燃一样的重新燃起。就听他开口就道了声谢!那语气就好像手拿把攥似的似毫也不客气。电话另一头的“深喉”无声的咧了咧嘴,偷偷的把笑意压在了心里。显然,他很欣赏自己的说服能力,心说:搬弄是非原本就是我的特长之一,至于对付你嘛!将军,只能算是小菜一碟。 五月前后的香港已经相当于内地的夏季了,空气中饱含的潮气吸在喉咙里黏腻腻的,像久未擦拭的枪膛里面挂满了油泥,它们迫使麦克拿出更大的肺扩张才能保持呼吸顺畅,这样一来就如同在阻塞的交通状况下开快车,因此加剧了摩擦更免不了磕碰,忽然,一阵利刃划过般的刺痛猛然袭击了他的喉咙,这一回他无论如何也忍不住了,于是一连声的咳嗦爆发出来,引得周遭人们侧目,其中就有他手下的特工。麦克不得不赶快制止这种情况,否则,未及动手他和他的小队就会暴露在人们的视线中了。 麦克情急之下连忙端起那杯啤酒来,一仰脖咕咚咕咚几口就喝了个干净,哦,真是痛快啊!麦克在心里禁不住赞了一声,等到他放下杯子撒开目光的时候却看见了另一番情景。只见散客中间的三五个人像是得到了命令一样,他们齐刷刷的端起了酒杯,同样的来了个一饮而尽。麦克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因为不了解他们的脾气秉性,所以他担心这几个刚刚才认识的特工会有什么反应,一旦给他们撒起欢儿来弄不好就会有人撒个酒疯儿,麦克看着想着不由得愈加的焦虑起来,心说:怎么还不见那爱德华.布兰登的人影儿呢? 常言道:干什么吆喝什么,一直守在柜台旁的酒保欣然注意到了这几位客人的举动,于是赶忙加满了几扎鲜啤放在托盘上,快步的走了过来,他先是取走了麦克面前的空杯子,然后再放下斟得满满的一杯酒,而后依次朝着另外几个人走去了。麦克盯着重新出现在眼前的诱惑,不由得咽了口唾沫,他在心里斗争道:既然一时等不到目标,既然已经破了禁忌,倒不如放开手脚,随时准备轻松上阵就好!心理的束缚一旦松掉,麦克立时觉得浑都跟着身轻松起来。于是一不做二不休,扳倒了瓶子洒了油,干脆痛快的喝一回得了! 第二杯酒一下肚,麦克觉得上下清爽连七窍都通了,于是想道:就算是折了“七手组”也不必这么沮丧啊!就算他们再能干,其实还不是仰仗着我?正所谓: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有我“福将”带队,就算再瘘的兵也能成好汉!心里想着他拿眼偷偷的瞟了一下散坐在四周的手下,只见他们自斟自饮的已经喝到第三杯了,让他颇感欣慰的是,这几个人的眼神已经不再紧张的围绕着自己转了,他们的脸上也比刚才自然得多了,想必是“福将”带头这么一喝无形之中却起到了稳定军心的作用。麦克禁不住脸上浮现出了笑容,他在心里呵呵道:好酒、好兵、好时辰哦! 几个毫不搭界的词汇被他连在一起含在口中,却恰到好处的抒发了他此刻的心情,真不知这股骚劲是打哪儿而来又奔哪儿而去的,但不管怎样麦克这会儿一点也不觉得紧张了,就连他一直做着出枪准备的左手都不知何时开始放松下来了,麦克忽然发觉自己用左手端着酒杯的时候既不颤也不抖,真跟准备操枪时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麦克心说:心理作用真的好可怕哟!早知如此何不刚才就先喝了,想必这会儿的出枪速度也会快了许多呢! 麦克心里想着一口喝光了杯中酒,立时满口清爽回味幽香,令他欲罢不能。当他看着酒保不请自来的把第四杯啤酒放到眼前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哦,今天的酒似有什么不同啊!虽然只是几杯啤酒而已,可麦克却觉得自己喝下的好似琼浆玉液,难道这啤酒也随着心理发生变幻吗?麦克借着满口酒香不由得神驰遐想,在他的军旅生涯当中他去过很多国家驻防,单就啤酒而言当然是德国的最棒,然而麦克却另有主张,他认为比利时的啤酒喝起来最香,奥地利的啤酒口感最爽,但不知这香港的啤酒又有什么不一样? 麦克的思绪开始飘荡,他很难想象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当中灌下了五扎鲜酿,而他等候的那队载着爱德华.布兰登的车队却还是不见踪影,可是这会儿的“福将”已经不再感觉焦虑了,他的注意力随着那特质的酒香随风飘荡,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酒保的眼神和渐渐围拢过来的一小伙特殊的人群。这些人虽着各式装备但掩不住他们个个彪悍,他们两两一组坐在了麦克小队的身边,他们不喝酒也不交谈,只是闪烁着机警的眼神盯着麦克这几个人,仿佛猎手一样的虎视眈眈。 第三章.谍枭失狂(5) 41.3.5 中国 香港国际机场附近 09:20 当麦克开始习惯了冰凉的啤酒冲下喉咙的那种清爽感觉的时候,他猛然发现盛酒的杯子不是从何时起已经从五百毫升换成了一千毫升,于是心里说道:难怪呢!我说怎么越喝越觉着痛快呢!敢情是偷偷加了量的呀!于是,他忍不住嘲笑起酒家的狡诈来。是嘛!多卖出去一杯是一杯嘛!有哪一个酒家不希望酒客开怀畅饮呢?嗨!无论走到哪里这做生意的就是一个字:滑!就在麦克偷笑不止的时候忽然听见从远处隐约传来的引擎轰鸣声,那声音断断续续的就像一只讨厌的蚊子绕着耳朵不停的嗡嗡着,可是当你定下心来寻找时它却又没了踪影,害得麦克不得不竖起耳朵来仔细辩听。 虽然那声音袅袅如风般的时断时续,但是麦克还是忍不住为之心动,隐隐的他似乎预感到了那个期待已久的时刻即将来临。于是,他条件反射般的抓起了放在桌案上的那顶棒球帽子,很是夸张的在空中一抖而后重重的扣在了头上。这是一顶绣有“扬基”队标的白色球帽,它在强烈的阳光下飘然而过的时候,那片刺眼的白色就显得异常的醒目,这无疑是他和部下事先约好了的行动信号,因为他的这个极其突兀的动作刚刚过后,立时就在周围散坐的几个人的脸上引起了反应。只见他们纷纷放下了手里的酒杯,个个都变得神色肃穆起来,一时间气氛紧张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然而麦克却有着另外的一番感受,毕竟他是上过战场的人,真的突烟冒火闻过硝烟的味儿,因此他碰到这样的场合才愈发的显得兴奋,就好像猛兽嗅到了血的腥味儿。于是一股按捺不住的冲动令他跃跃欲试起来,这个时候哪怕是让他看见了爱德华的一丁点影子,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拔枪跳起身来,而后招呼着他手下的那几名敢死队员,朝着叛国者直冲过去,一旦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叛谍控制在了手里,那么他立即就会亮明自己的身份来。 “我,麦克.斯班森,是美国中央情报局特种作战小分队的指挥官,我们前来抓捕的这个人名叫爱德华.布兰登,他是一个卑鄙可耻的的叛国者,是美国的全民公敌。我们的行动是美国政府授权的官方行为,如果有任何人阻挠甚至靠近我们都将被视为敌人,对此我们将格杀勿论!如果有任何国家的政府胆敢阻止我们的行动,那将被看作是向美国宣战!对此,我们将以航母战斗群作为回应。” 这是他早就在心里想好了的台词,为的是在内心里先振奋一下自己的精神,然而,这并不是他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才搞出的所谓意淫。实际上,一但出现了他预想的那种状况,他真的是会这样说的。因为他相信以美国在当今世界的霸主地位,还没有哪一个国家敢真的站出来明目张胆的唱对台戏的,过去的苏联不敢,现在的俄罗斯也不敢,难道受你中国就有这个胆了?在经过了“深喉”的一番思想工作之后,麦克.斯班森的军人头脑当中发生了颠覆性的转变,他把自己的行动看作是正义的行为。 在他看来爱德华.布兰登这个中情局的叛谍对国家犯下了滔天的罪行,因此他理应被逮捕回国接受审判。而麦克所想的其实也并不错,像叛逃这种事情通常都是在私底下暗中进行,如果一旦被暴露在了公众的视线之下,那么任何一个叛逃者都得背负着叛徒的骂名,对于接收他的国家而言也是如此,除非是处在严重对立状态下的国家,否则任何一个国家也很难名正言顺的接受一个叛逃者,因为这样做的结果对于本国的政局稳定和道德取向不利,因为哪个国家也不会对叛逃者手软。所以麦克认定了美国在这件事情上占理,也就因此变得胆大妄为起来,他铆足了劲儿要在中国露一把脸儿。 每逢关键时刻到来之际,人的心理和生理都会自行进入一种紧张的状态,哪怕是习惯了战场氛围的职业军人也不例外。呼吸急促、心跳加剧、头晕眼花、冷汗频频便是最常见的几种表现,这些症状在许多人的身上都有体现,然而它们却不属于麦克.斯班森。原来,在他的遗传基因里多出了一种常人所没有的酶,这种基因极为罕见,每一百万人中也未必有一例出现,可是,不知怎么这么巧偏偏就让麦克赶上了,不知是祖上的血脉里有什么蹊跷,还是他天生的机缘就是这么的好,总之,“福将”与常人就是这么的不一样。 带有这种酶的机体能够自行分解血液里面不断生成的栓子,不等它们形成长大便将其化解于无形,这样就有效的避免了血管狭窄也根本杜绝了血流拥塞,从而保证了血液的正常供给。于是,无论出现了何种状况,这个人的心跳都能够一直保持在正常的频率,它的直接反映就是使人免于面对紧张的压力。同时,这种特质还能够自动的平衡人体内各种激素所占的比例,其中之一就是能将肾上腺素维持在一个正常的数值,进而使人的情绪长期的稳定在一个平和的状态里,所以越是在紧张的时刻,就越是这种特质发挥作用的良好时机。 麦克嗅着早晨的清爽空气,轻松自由的呼吸里没有一丁点心跳加速的迫击,他的眼睛躲在帽檐投下的阴影里,看不见的眼神当中带着一丝焦虑,这是他仅有的一点情绪体现,除此之外,他整个人都像一部预热状态中的机器,外松内紧潜能积蓄,只等着载着叛谍的车队经过这里。麦克暗自重复着“深喉”的话语,于是心里愈发的有底,这一次中国的态度远超白宫的预期,出人意料的没有接纳一个美国的叛谍,因此爱德华只好转而投向了北极熊的怀里,这才使得“深喉”下了武力劫持的决心,因为他笃定了中国人不会直接干预,毕竟这一次行动的指向明确不是针对中国的。 时间在无尽的等待之中一点点的流逝,虽然耗时并不算很长,但是经过紧张的气氛这么一稀释,感觉上就出现了问题。这就像是一根皮筋被无限度的抻长,因而总有它受力不住而崩断的那一刻。麦克体内的特种酶面对着越来越多的工作,消耗的累加超过了酶的生长速度,因此它渐渐的有些吃不消了。虽然它的作用强大无比,但总有忙不过来的时候。于是,当等候变成了期待,企盼演变成了望眼欲穿,麦克也终于等得不耐烦了,他的鼻洼鬓角上都已经微微的见了汗。 麦克的冷静耐不住等待的煎熬,他的思绪忍不住从发现那阵若隐若现的引擎声开始迅速的往回倒,他想着想着猛然发现,那似有似无的声音真的好像就在耳边。哦,不会吧!难道说真的是一只蚊子造成了我的误判?麦克想到这些的时候手下意识的抬起胡撸了一下耳朵,不料掌风扫过耳畔带起了一阵轻微的引擎声,这声音由远而近传进耳朵里,让麦克听了个真真切切。那确实是一种引擎的声音,但不是汽车的引擎声,听啸音的频率可以推断出这款引擎的马力虽小但是功率输出的却很高。于是,麦克的耳探长伸,他得出了进一步的结论,这声音并非来自公路的远端,而是近在眼前。 麦克给自己的判断吓了一跳,他赶忙顺着耳探抬起了视线,这一看克不要紧,立时间就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原来,几分钟之前他隐约听见的引擎声来自头顶上空,那是一架带有四角翼螺旋桨的微型无人机,只不过它是从侧后方慢慢靠近的,正是由于它所处的位置既靠后又靠上,因此不仅避开了麦克习惯观察的方向,而且也超过了麦克视线的仰角,特别是当麦克迫不及待的挥动帽子发出信号以后,被他扣在头上的棒球帽的长帽檐挡住了他往上看的视线,因此他才没能发现这个极其精巧的小玩意儿,直到此刻他才猛然意识到,原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已在对方的监视之下了。 麦克只感到一阵失望袭来,无法抑制的颓丧潮水般的冲走了他满心的希望,现在他知道爱德华再也不会出现了,因为那架卫星无人机上搭载的一顶是高分辨率的自动摄像机,既然它如此巧合的出现在了这里,那么就说明了中方早已掌握了“福将”特战小队的动向,因此,那个叛谍无论如何也不会再经过这里前去机场了。这显然是中方故意卖了关子给美方,好让这一切都真实的暴露在屏幕上,一旦出现美方指责中方的状况,那么这段视频就会被中方拿出来大做文章,而他对此却浑然不觉,竟还像个傻老婆等野汉子似的在无人机的镜头前痴痴的表演呢! 恍然大悟的麦克禁不住咬牙切齿的痛恨起来,不自觉的把浑身的肌肉都绷了起来,一时却忘了自己的腋下还藏着一把火力威猛的枪呢,于是这个脾气很大的家伙就被他燥热的身体委屈的夹成了一块小卡片了,若不是麦克很快就痛的反应过来,否则的话它很有可能就会被溶化成为一窝汗水。即使这样也造成了一个相当悲惨的结局,当麦克松开两臂的是,这支枪已经像一块烧红了的烙铁一样和皮肤紧紧的粘在了一起。麦克皱了皱眉憋住一口气,然后伸手探进怀里想把那支枪拨拉开去,不料,他的这个举动极其危险,几乎将其置于必死的境地。 就在他的手刚一探进怀里,还来不及触到枪柄的时候,只见散坐在四周的几个手下已经跟着动作起来了,麦克当即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但到此时他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就见那几个人一眨眼的功夫纷纷把枪拽了出来,跟着齐刷刷的长身站了起来,随即便两人朝左两人朝右想要奔跑开去,另外的一个则留在原地坚守阵地。这一切就这么发生在这晴朗的早晨呐!那情景真比手拿着ipad观看视频还来得清楚啊!麦克明知自己的手下会错了意,他们误以为自己把手伸进怀里也是要出枪呢!唉呀!不好!你们这不是在找死吗?麦克懊悔的差一点就要喊出声来了,但事到如今为时晚矣! 实际上子弹如期而至的时机比他的反应还要早一些,麦克只听到几下长蛇吐信般的丝丝声,随即便看到了四名手下纷纷倒地,周围的散客惊惧而起,人人纷纷跑开四处躲避,这个刚才还坐满了客人的露天酒肆里,只这一眨眼的功夫就只剩下了麦克与与五具尸体,麦克的心里涌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他几乎能够感受到那架携带武器的无人机正把枪口对准了自己,而眼下他还活着的唯一原因就是他的那支枪还粘在胳肢窝里。 哦,还好,总算这家伙还分得清谁是谁非!麦克在心里偷偷的骂了一句,暗自庆幸自己处在了一个上佳的位置角度力,如果不是这样的话,真不知…唉!“福将”万般无奈的叹了口气,他慢慢的从怀里抽出了手臂,而后高高的举起。 第三章.谍枭失狂(6) 41.3.6 中国 香港 秘密处所 09:25 哗!一杯凉水冲着亨利.派克的脸直泼过去,硬生生的把他打了一个激灵,刺激之下他被迫扬起头来,把一张面目全非的脸呈现在了俄国人的面前。“背影”借着温柔的光线看了看这个家伙,禁不住惋惜想:我们这么干是不是有一点暴敛天物之嫌呢?你看看,原本保养得好好的“熟脸”都被糟蹋成什么样子了?如果你知道他之前长的什么样儿的话,那么绝对不会把他跟那个电视上的著名主持人联系起来的,是啊!如果换了是我的话,嗯,我会首先联想起什么呢?哦,一张近乎八成熟的扒猪脸吧! “背影”在心里偷偷的开了句玩笑,同时却用责备的目光逼退了气势汹汹的手下,两个虎背熊腰的大汉悻悻的退到了墙角,脸上仍旧带着气不忿的模样。其实“背影”的心里跟明镜儿一样,他知道那两个家伙是怎么想的。刚刚在中国同行面前憋了一口气对不?所以,这会儿就全都撒在这个美国间谍的身上。呵呵,这又何必呢!“背影”心存嘲笑的想:既然干上了无间这一行,就不能为了面子争一日之短长,这可跟打架斗气儿不一样,没目的的事,就算再有面儿再出彩儿,嘿嘿,我也是没兴趣儿! “背影”犀利的目光盯着那人的脸看了好半天,总算在好似铁犁翻过的沟陇间与他对上了眼神,只是这么一下“背影”就看透了这个人的内心,他知道自己的两个手下费劲拔力的忙活了好半天,其实只不过是一场铺垫,现在只差那么一点点,这个人就会像摊屎一样的瘫在自己的脚边,于是,他止不住再一次的嘲笑起来:哼哼!这世上哪儿有什么硬汉呢!舍不得死的人就别装什么大头蒜,到头来不过是多吃点苦头罢了,还不如一上来就服软,那样一来,不管是审问的还是被审问的,其实都合算。 说来奇怪,当“背影”脑海之中出现这个念头的时候,他莫名其妙的觉得心里一酸,似乎是无意之中触动了他深藏在心里的某个弱点,于是,眼前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一个更为恐怖的审讯画面,但那个受刑的却不是眼前的这个“熟练”,“背影”知道,那个家伙应该是“鹰眼”。哦,我们干了什么呢?不过是干了他们对“鹰眼”同样的事而异!天知道那个家伙还能抗多久?既然早晚都是一个屈服,那么,假使我们这边的动作能够快很多,不也是在某种程度上面帮了那个家伙? “背影”的念头一起随即便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动作,只见一道寒光从他的眼中一闪而过,随即便见他把高大的身形往左面一侧,长大的右臂撩起了风衣跟着往后腰上面一摸,眨眼之间便抻出一支9毫米“斑蝰蛇”自动手枪来,在场的两名大汉一见不由得神色一凛,心说:老板这才叫狠,如果给这家伙轰上的话,恐怕连脑袋都没了,还是赶紧往后站吧!免得溅上一身的碎骨头渣子,想擦都没法擦。原来,这是一款大威力的手枪,能在百米之内贯穿所有的防弹衣,因此常被称作为“灭绝”之手。 只见“背影”将枪举过了肩头,大拇指顺势往下一压机头,随即就传出了咔嚓的一声,恍如老虎钳子掰断了骨头。那两名彪形大汉闻声脸色一变,不自觉的闪身退到了一边。这一切都被“熟脸”看在眼里,虽然他的眼睛肿得跟两颗铃铛一样,视线也被压缩成了窄窄的一条线,但是这恐怖的一切就发生在眼前,哪怕他也曾见过大世面,但是面对这样的场面也免不了哆嗦起来。所以,不等子弹打碎他的脑壳,这个家伙就已经快要吓得背过气去了。 “背影”可管不了这些,他铁了心是要撬开这张嘴的,不然的话他拿什么去换回“鹰眼”?随着机头高挑这支恐怖的“斑蝰蛇”也就张开了大口,“背影”一个箭步冲到了“熟脸”的面前,手向下压将枪口直接顶在了他的额头。“熟练”浑身猛的一打哆嗦,想必是给冰冷的枪口刺激到了,强烈的恐惧感瞬间便占据了他的心头。而“背影”更是狠过了头,他一不搭话二不恐吓,只管把食指往扳机上一搭,这个动作就在“熟练”的眼前发生,好似放大了的特写镜头,那意味着接下来就是轻轻的一扣。 “等…等等一下,我有话要说。” 这是“熟脸”被带进这间屋子以来第一次开口,他的意志在最后关头终于没能顶得住,虽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极限,但是这种程度落到“熟脸”身上还是有点浅,毕竟他是“无间十一谍”呀!抗审讯的能力本该不一般。当然,这么说也不尽然,如果还是应付那两个彪形大汉,或许“熟脸”还能坚持的久一点,谁想这一物降一物,偏巧碰上了“背影”这样的狠角色,也算是他太不走运了。 即使“熟脸”开了口,“背影”也没有就此罢休,他依旧是枪未动口未开,似乎并不这么容易就肯罢手。“熟脸”给这吓人的举动彻底的征服了,他一连声的倒出了五个“我说”来,直把那两个彪形大汉气得脸跟猪肝一个颜色,心说:这个混蛋王八蛋,早这样不就得了,非得累得我俩满身臭汗不可,到头来还把机会留给了老板,今天真是倒了大霉了,先是输给了那个鬼机灵的中国小伙,接着又让一个美国佬缠的没辙,可换了老板一出场,连放屁大小的功夫都没耽搁,你他妈的就什么都肯说了,真是,这叫我们哥俩儿的脸往哪儿搁? “背影”保持着随时开枪轰掉“熟脸”的姿势一动也没动,直到他听着这个家伙把他认为能够救命的情报一股脑的说了一大摞,而后,这才轻轻起身撤回了“斑蝰蛇”,而后一甩手将那硬朗的家伙插回了身后。就见他丢下一句:“准备好,我们这就走。”跟着便转身往屋外走去。“熟脸”满脸大汗的耷拉着脑袋,就像刚刚下过雨的田垄地头。“背影”的身影刚刚消失在门后,两个大汉便大步上前伸手就是一个大脖溜儿,嘴上狠狠的骂着,手上大力的揪起了“熟脸”的肩头,推推搡搡的往外就走。 “背影”大步流星的出了房门之后脚步便慢了下来,他的脑海里反复琢磨着一个熟悉的名字,初寅,这个女人已经叛逃到了华盛顿?可她不是答应了要和“鹰眼”来个里应外合的吗?如今这个爱德华.布兰登已经如期到了我们的手上,可她为何却要跑到美国去呢?难道说这里面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内幕?要么是这个女人耍了花活,要么是“鹰眼”欺骗了我,要么就是这个爱德华原本就是一个水货!“背影”听了“熟脸”濒死之际吐露的情报之后,他的疑心陡然加重了许多。 是啊!这一次中国人为何这么的大度?爱德华本事块到手的香饽饽,他们为何反而让给了我呢?“背影”越想越觉得不妥,可是这风已然撒出去了再想收也来不及了呀!嗯,不必如此多虑吧!俄美之间早有冲突,再多几分隔阂又算得来什么?再说,“鹰眼”还在西方阵营的手里,总不能撒手不管让他自生自灭吧!“背影”边走边安慰着自己,转眼间已经来到了电梯口,就在这个时候随身带着的手机忽然嘟嘟的响了起来,他掏出一看竟然是刚刚分手的谈闻。 到底又出了什么情况,莫不是中国人又改变了主意?“背影”一边嘀咕着一边接通了电话,不料,谈闻开口没说几句话就给了他一个惊喜。什么?全歼了一个cia的特战小队?他们原本就在通往机场的沿途上埋伏,针对的目标就是运送爱德华的俄罗斯车队。笼罩在“背影”心头的阴影随着谈闻的话语渐渐散去,这么说中国人并不是为了避祸才让出爱德华的,他们为了爱德华能够安全的到达俄罗斯不惜痛歼了中情局的特战小队。“背影”对此颇感欣慰,但他仍旧留了一点影子来警醒自己。 马上联系莫斯科情报中心,看他们是否观测到了刚刚发生的这一次交火,如果谈闻所讲一切全都属实的话,那么,这份情我算是欠了人家的,但不知那个初寅又是什么来头,假如“熟脸”所说不虚的话,那么这一次中国是吃了暗亏的,只是这一切也只有等“鹰眼”回家之后才能知道了。“背影”谢了谈闻之后挂断电话,但是笼罩在心头的疑云仍旧困扰着他,于是他还是一个字没说阴沉着脸,盯着“熟脸”被押解上车之后,也拉开车门坐到了爱德华的身边。大门打开车队启程出了院门,“背影”竖起了衣领往身后一靠,然后闭上了眼。 从迪戈加西亚群岛美军基地起飞的c-130“大力神”运输机上 四台涡桨发动机的轰鸣震耳欲聋,它们在飞机脱离地面的那一刻响得尤为严重,阿瑟习惯的闭上了眼睛,脑海当中映出了那片小岛周围的蓝色海洋。它会坠落在哪片海域?会不会在海面上面迫降成功?它在沉入海底之前能够漂浮几分钟?一连串的疑问让阿瑟感到头疼,于是,他只好忍着恐惧睁开了眼睛。他看到的是军用运输机的货舱,宽敞空旷没有坐椅和行礼箱。如果不系安全带的话会是一种能够什么状况?阿瑟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之后咧了咧嘴苦笑了一声,现在他对自己处境略有认同。 是啊!好歹我还飞在天上,怎么也好过掉进冰冷的印度洋。阿瑟一想到这些便开始浑身发冷,仿佛看到了无数双幽怨的眼睛,一时间他觉得汗毛发炸,寒气渗透了每一个汗毛孔,仿佛一瞬间这货舱里面灌满了海水一样。他赶忙将目光移向了舷窗,想借此冲淡对坠机的臆想,好在这会儿他刚好处在背光的一侧,因此能够透过舷窗看见阳光洒在机翼上。哦,现在好很多了,真是的,为什么不能往好处想一想?阿瑟尽量安慰着自己,心里想着就算失去了“唐笛”又能怎样? 是的,还有一张王牌握在阿瑟的手上,因此我还无需这么快就感到绝望。阿瑟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他把思绪锁定在了硕果仅存的一个快乐点上。是啊!楚欣来信说那个家伙干的还不错,使了一些小手腕就把“雪茄”葬送掉了,嗯,这倒有些像是我的做事风格,一旦有机会跟这个家伙合作…呵呵!我倒是很乐意叫他两手。阿瑟的脸上不自觉的笑意很诡异,如果这宽大的货舱里还有第二个乘客,那么他一定会以为自己遇见鬼了,但是阿瑟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他对自己的状态浑然不觉得。 嗯!尽快让这个家伙过来吧!我现在两手空空的…唉!真是什么事也干不得,有了这个家伙就会好办许多,我出主意他干活,这样的搭配才叫绝佳组合。如果让“四分卫”看到这些还不把鼻子都气歪了,呵呵!他种的瓜我接果,嘻嘻!能做出这种事来的只能是我这样的智者。啊!还有那个老迈昏聩的“神喉”,别想把mh-370的失败责任全都推给我,我知道是谁把情报泄露出去的,这个漏洞一定就出在你的左右,哦,真的好累呀!为何什么事都得我插手,否则,就一定不会有好结果! 阿瑟想着想着不由得兴致勃勃起来,偏巧在这个时候“大力神”已经爬升到了巡航的高度,就见它侧了侧机翼转了个弯,一股刺眼的阳光便透过舷窗照射进来,阿瑟的眼前一片金光灿烂,心中却变得一片茫然,刚刚想好的一切都随着这道光芒一道飘散,于是,他忍不住又闭上了双眼。 第四章.终场失分(1) 41.4.1 日本 东京 泉井集团总部大楼 09:30 他一动不动的坐在椅子里已经好半天了,沉静的就跟一只白天栖息在林中的猫头鹰相仿,然而,这并不是什么特殊状况,因为他在常态之下就是这么一种模样。稍稍熟悉一点的人都知道,他在思考问题的时候感觉就跟睡着了一样,超脱的近乎使灵魂脱离了躯壳,已经专注到了一种忘我的程度,那情形就跟坐化的和尚差不了多少。似乎他笃定了要让自己活得不同寻常,因此甭管凡间的世界里有多么大的困扰,他都任凭自己的思绪一路扶摇飘浮于九霄之上。难怪人们常说,只有会了那些常人不会本事的人才配得上一个“神”字啊!而“神算”上杉碰巧就是这样的一种人。 相对于泉井总部拥挤不堪的环境而言,上杉拥有的这间办公室已经令许多同僚颇感艳羡了,它不仅处在了一个非常好的位置,从而使他成了“关白”的唯一近邻,并且他还拥有着总部大楼里面数一数二的超大空间,这些都是身份和地位的证明条件,也与他在泉井集团里面的重要性是密不可分的。然而细细想来才会发现,只是上杉本人的个性才凸显了这种感觉,而他实际上并没有拥有太大的特权。其实泉井集团总部像整个日本一样受地域所限,每间办公室的面积都没有太大的增减,只是由于上杉有意布置的非常简单,这才给了人们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他选了一张小号的办公桌,这与他的身份很不相称,而那把普通的职员椅就更显得寒酸,尤其是他把自己安置在了房间的角落里,还常常像个受气包似的挤成一团,从而更让人觉得他委屈了一点,可是上杉却不这么看,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基于一个很实际的出发点。他认为观察是思考不可或缺的战场前沿,因此察言观色就成了他的习惯,而选择一个方便位置的同时又要保证自己不太显眼,这就行形成了一个必须遵守的条件。即使是在他自己的地盘也照例遵循,这习惯保持了几十年间从不改变,他从来都只要结果不要脸面,更何况眼下又是大敌当前,如此状况之下就更是不能够违反。 上杉有一个长处是常人所没有的,这一点帮助他规避了许多的风险,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才使得他的心计虽深,却从不被视作阴险,而只被看作是委曲求全。如果细数起来就不难发现,这原本是他的天生特点。原来,上杉的额头中间位置上生有一块白斑,麻衣相术里称之为“天眼”。因为有了这只“眼”,无论多么机警的人与之对面,都会不知不觉的被它吸引,从而忽视了他眼中闪现的真情实感。再加上上杉本身就心思机敏,任何一个念头出现也只会在眼中偶有闪现,刻意去抓都很困难更不用说心思分散,就这样,一个小小的缺陷却助其成为了一个最会隐藏的危险之人。 近几天来发生的一些事情让上杉颇感心烦,尤其是自“关白”大人访美归来之后开始涉足政坛,内中的一些微妙变化令上杉有了某种危机感。他看出老板要抛开老友另起炉灶的迹象已经愈加明显,于是敏感的觉出似乎有什么利好的消息一直左右着“关白”,竟使得他这个首席智囊感觉自己在被有意的疏远。哦,是什么原因诱使“关白”这么干的呢?上杉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回想起了不久之前,当广濑和柳川都还在的时候,“关白”哪里有什么左右逢源,他被这两股势力夹在中间,有的也只是左右为难,那时候的泉井雄一还不如他的女婿桥本过得舒坦,那种滋味真是苦不堪言。 正是上杉看出了泉井的勃勃雄心,因此断定他绝非久居人下之人,当时的军情两界里正缺少一个领军掌舵之人,在上杉的眼中广濑虽有智慧却人已老迈,而柳川虽然强悍却是眼光狭隘,于是,上杉慧眼相中了“关白”,一心想要助其上位。这才替他搭桥牵线,引荐他与“深喉”建立起了联系,于是也才有了那次白宫的“超常午餐”。接下来发生的变化就毋庸赘言,广濑和柳川终究是肉眼凡胎,他们摆脱不开鹬蚌相争的惨烈局面,唯有让泉井一人独享渔翁之利,而“关白”能有今日实属仰仗上杉辅佐,因此两人心中都很明白,上杉功高至此苍天可鉴! 然而世事变迁可不是总随人愿的,泉井和上杉两人似乎也难摆脱这样的怪圈,所谓:狡兔死走狗烹,鸟兽尽良弓藏,已经一针见血的预言了这二人之间的现状,虽然上杉对于失宠的可能早有提防,却没想到这样的结局这么快就会降临到他的身上,这让上杉免不了又是心伤又是凄凉,却也不得不接受这样的现状,现在的“神算”与“关白”之间虽然只有一道墙,但在情感上却犹如隔着重峦叠嶂,表面上他的神态似乎平静如常,实际上他在暗地了却恨得牙根直痒,上杉最最痛恨的就是过河拆桥的小人,也因此为错看了泉井而懊悔不已,这时候的“神算”就像一只癞蛤蟆,已然憋了一肚子的气,他在心里已经诅咒了千遍都不止,只是没有拿根针去扎泉井的布偶而已。 但是,上杉绝不会白白让人占了便宜,更不会手足无措坐以待毙,此时的上杉就像是一只觅食的狐狸,躲在暗中悄悄的等待着时机,在“神算”的心里始终在敲击着他的计算器,他不但要算计输赢更要计算利息,因此他的眼睛却始终盯着大盘指数片刻不离,显然他此时正处在高开低走的观望时局,因此这个曾经的操盘手最为关注的是何时能够触底,一但把握住了那个时机,那么他就可以顺势东山再起。在上杉看来,虽然人生的赌局多半是要仰仗运气,然而关键时刻却全在于是否心细,上杉可是一个专攻精算之人,他早在巅峰之际就已经为将来的过气埋下了伏笔,现在,看似休眠中的这个人,实际上他的敏感触角已经深入到了墙里,哪怕是泉井打一个喷嚏也会第一时间反应到上杉的耳朵里。 原来,早在几个月之前上杉还是大权在握的时候,他就与泉井家的女婿桥本偷偷建立起了合作关系,进而在这个财团当中打下了更为牢靠的根基,要知道泉井雄一膝下无子,他仅有的一个女儿被视作是掌上明珠,因此桥本这个人就被赋予了非常重大的意义,再加上“关白”的胞弟泉井雄二眼高手低,根本没有掌控大局的能力,最多挂个虚名还勉强可以,因此泉井产业的未来笃定不会落到他的手里,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到的结局,因此在泉井集团里就形成了一个非常明显的格局,凡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家伙全都派到雄二那里,而招人喜欢能说会到的都追着桥本的身后抢着拍他的马屁,上杉自然不会这么的没有品位,他的选择却是出于另外的一番考虑。 起初他注意到了桥本与柳川之间不同寻常的同窗关系,随即便仔细的观察起了桥本的一举一动来,很快他就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出来,这两个人的关系非常紧密,并且维系这种关系的绝非只是友谊。哦,这两个人都属于中生代中的佼佼者呀!他们自身没有雄厚的背景,却都懂得如何巧借关系积蓄实力,这与当年的自己真的有几分相近,嗯!这样的人既知道刻苦努力也懂得开动脑筋,这二人日后必有出息,因此结交他们应该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呀!上杉一但权衡了利害关系,于是便开始动起了脑筋,但上杉与常人不同的是,他看中的不是桥本将来在泉井集团里面的地位,而是柳川未来在政局里面扮演的角色,比起泉井雄一来柳川更容易为己所用。 于是,上杉就以巴结桥本做掩护,像很多人那样跟桥本拉起了关系,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接触之后,上杉渐渐发现这位泉井家的乘龙快婿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出息,而他背后的柳川也并非如他当初推测的那样具有雄才大略,上杉在失望之余重新审视起自己的战略,他认为从长远考虑这两个人都难以倚重,反倒是眼下还有一些可利用的价值。在上杉看来泉井非常了解自己的女婿,似乎早就看透了桥本没有太大的野心,因此他对待桥本的态度很是随意,看上去就像是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女,这种状况着实令上杉感到诧异,由此才坚定了他对泉井雄一的信心,从此辅佐泉井之心就变得更加的专一。但是颇有心机的上杉也抓住了这个时机,为自己的未来埋下了伏笔。 上杉看出泉井丝毫也不防范桥本,因此决定好好的利用一下亲近桥本得来的机会,这种做法被他看做是机不可失。由于桥本是泉井集团里面唯一一个可以自由出入“关白”办公室的人,于是上杉便借此想出了一计,他知道桥本是一个爱喝酒的人,可他的酒量却并不敢恭维,每每都会喝得酩酊大醉,这在泉井集团内部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只是有脸儿能够请到桥本的人也没有几个,因此,即便桥本经常宿醉却也没闹出什么太大的笑话来,就算有的话也仅仅是在有限的几个亲信中间流传,始终都没有挑起什么风言风语。上杉的念头既起自然就很容易找到机会,于是,不久之后他便在下班之后逮到了桥本,三言两语就将其带到了一个僻静的酒馆。 “神算”上杉是何等样的人物?《厌情十归隐》当中位列第二,紧随“四分卫”排位其后,他要想设下鱼儿诱使桥本上钩根本就不需要下太大的功夫。很快,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上杉便开始了事先安排好了的即兴节目。小酒馆的老板依照上杉的授意招来了几个漂亮的女孩子,她们看似外表清纯实则非常职业,几个笑话讲下来竟逗得桥本合不拢嘴,因此酒也就下得愈发的快了一些,没多大一会儿的功夫女孩子们的身段和笑脸就吸引了桥本的全部注意力,上杉一见便借口如厕悄悄的退出了房间,这个时候他的手上已然多了一样东西,那便是泉井雄一办公室的专用钥匙,此前它就安静的躺在桥本的公事包里。 上杉迅速的出门上了车,从发动引擎到车子启动这期间只花了不到十秒钟,这个看似沉静如水的“神算”先生,一但动起来堪比狡兔一般,就这样一眨眼他便来到了泉井集团。夜晚时分的大楼内外肃静异常,严密的安保措施将这幢大楼包裹的像襁褓中的婴儿,然而就算防范的再周全,也只是防君子却防不了小人,这位财务总裁大摇大摆的来到大楼前,用他自己的门卡顺利的打开了大门,值班的保安见了上杉先是立正敬礼,然后还要鞠躬表示敬意,上杉矜持的还礼随即脚步匆匆的进了电梯。他不担心被人看到他夜晚返回公司,这对于压力沉重的职业经理人来说再正常不过,更何况根本不会有人去追查他这位公司高管返回公司的原因。 实际分钟后上杉出了泉井集团的大楼,然后迅速的返回了那家小酒馆儿,然后一边系着裤带一边走进了房间,笑嘻嘻的冲这半昏迷中的桥本说了几句,已经没有时间概念的桥本哪里还记得起上杉是何时出去的,只把那一段时间全都当成空白的记忆一笔抹去了。上杉则假借关怀的拍了拍桥本的脸蛋,借机将泉井雄一办公室的钥匙放回了他公事包里。没有人知道他出去都干了些什么,也没人在意他是否拿了桥本的什么东西,于是,那些让人不堪入目的节目照常继续,上杉则安静的坐回了角落里,悄悄的打起了瞌睡。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自己刚刚所干的那件大事,从现在起泉井雄一的电话已经在他的监听系统里了,不管是打进还是打出泉井雄一办公室的电话都在他“神算”的手心里,而他则借此成了泉井集团的影子总裁。 上杉是带着一丝愧疚心理做完了这一切的,并且这种心虚一直维持了有段日子,但是随着他偷听到的内容越来越多,他的心理开始由忐忑不安渐渐变得坦然起来,原来,“关白”的一言一行都暴露在了他的眼前,而原本在他心中无比高大的身影逐渐变得猥琐下贱甚至污秽不堪起来,他让上杉一边自我安慰一边自我排解,尽量表现得像一个不知情的人,就是在这种状况下他帮助泉井完成了自白宫之后的华丽转身。但是随后上杉忽然发现,泉井的矛头开始转向竟然出乎意料的对准了他这个肱骨之臣,这让上杉觉得天塌地陷的一般,有一段时间他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他在那时候的表现差一点就让泉井看穿,不过好在他即使的扭转才没有酿成大的事件。可是上杉却从此再也提不起精神了。 第四章.终场失分(2) 41.4.2 日本 东京 泉井集团总部大楼 09:35 在太空一般幽静的环境里面静坐,时间一久便令上杉陷入到了一种孤单的意境当中,有一度他误将迎面墙上挂着的壁帘当成了俯瞰地球的图景,那一刻里他的感受真的恍如在太空之中飞行。“神算”上杉敏行不可抑制的发起了神经, 如痴如醉般的神游起了太空。而当这神劲儿被勾上来之后,他便愈发坐得安定了,心脑交融犹如游离在仙境里,一时间沉迷在遐想之中恣意驰骋,想让他停下来那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偏巧上杉的房间里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壁帘,无形之中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这很像是中国流行过了的那种“锦旗”之风,只是那上面的图案和字体有着很大的不同,这种日式壁帘上的内容多是摘录古籍中的名句抄写而成,相比之下倒有几分尚古的遗风,从这一点上也不难看出,所谓大和文化里面积淀着多少中华文明,无论是文字还是绘画都有华夏历史的明显特征,而那些古籍里面则更是闪着汉文化的璀璨结晶。 忽然在昏昏沉沉的航行前方跳动起了一点萤火,它一闪一闪的发出橘红色的光芒,恍若外层空间的某种文明在发出盛情的邀请,上杉沉静的脸上不由得一怔,眼神里的从容转瞬间就消失殆尽,于是他再也无法保持神一样的淡定,转眼的工夫就从幻境恢复到了现实之中。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弹身从座椅上面站起,想也不想便扭头往另一个角落里走去,仿佛他对那点闪烁早有期待,而它的出现也恰在他的意料之中。 原来,在他面前不大的那张办公桌上,竖立着一个同样迷你的电子钟,有一个米粒大小的发光点被巧妙的安置在了表盘的侧下方,那是一个触点信号器的告警装置,它的闪烁表明了窃听的触点已被接通。而那个窃听装置则连接着隔壁的办公室,也就是泉井集团总裁以及未来防卫相的专线电话,这个算不上是高精尖的技术却被上杉巧妙的加以利用,借着那一次将桥本灌醉的机会,完成了他最不擅长的手工制作。 上杉步法飘忽的来到了昏暗的角落,他抬手撩起一道壁帘竟现出来一扇小门,原来,狡猾的“神算”假借风雅却挪做他用,竟把一个小小的暗室藏在其中,就这样他在泉井雄一的眼皮底下偷偷的设置了一个窃听室。只见上杉轻轻推开那扇小门,身体灵巧的一闪就消失在了门后,随手又将门扇关闭壁帘自动滑落,从房间里面根本看不出这道帘的背后究竟藏着什么鬼花活。 而壁帘这边的暗室里面,门扇关闭的同时一盏红灯随即开启,小黑屋里登时铺满了红色的基底,就像早先照相馆里冲洗胶片的暗室一样。上杉在一套微光闪烁的设备前落了座,迅速的取下耳机套上耳朵。立时一阵交流声从他的耳膜中穿过,像什么人拿着某种尖利的锐器故意的刮蹭。上杉禁不住打了个冷战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监听不是他喜欢做的工作,他需要像秋后的蚊子一样死叮在这儿才行。 然而此时此刻隔壁的电话也才刚刚开始,不用说那个拨出去电话的无疑是“关白”泉井,而接听这通电话的那个人其实上杉也不陌生,他正是那个赫赫有名的“野武士”北岛,前中情局的特工,现如今的“大便小利”专属中国区的开发老总。所以,电话当中这二人一搭上腔,上杉的心里便不由得一动,他暗想:这通电话来的正是时候,慢说我已经被“关白”雪藏冷冻,就算是我们关系热乎的时候,也是很难知道他们二人在搞什么活动,这样看来,真是天助我也! 想罢,上杉全神贯注的倾听起泉井和北岛的谈话内容,这一听可不要紧,真把个神仙一般的上杉吓了一大跳。到了这时他才知道,原来自己不知不觉早已被边缘化了,而造成这一结果的始作俑者竟然是如此的大名鼎鼎。上杉在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之中表现的还算冷静,他记得中国有句名言就写在他屋内的壁帘之中。叫作“猝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这才是他此刻能有这番定力的保证。 然而,他定得下脚步却静不了心情,只因为,那个促成“关白”发生如此大变化的人非同小可,他竟然是白宫的前任国安顾问“四分卫”乔治.丹顿。哦,这个人素来孤高早已声名远播,何时会矮下身段来接近“关白”的呢?更不知那位有名的“野武士”又是何时投奔了“四分卫”的呢?一连串的疑问占满了“神算”的内存,一时间将运算路径拥塞起来,堵得他的心脑如同下水道,浑沌一气的脏水几乎要漾出来了。 虽然上杉一时还搞不清楚这形势的来龙去脉,但至少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眼下的“关白”已经跳出了原来的人脉,在他的棋盘上不仅有“商人”希伦.瑟曼和他“神算”上杉这一脉,而且还多了“四分卫”乔治和“野武士”北岛这一脉。啊!当初真没看错你呀!“关白”你真是个既有雄心也有韬略的帅才!竟然想把我们这班精英玩于股掌之间,嘿嘿!可别忘了,我们背后还有更大的人物啊!无论是哪一个脑袋都不是好剃的呀!关于这一点,你最好想明白。 很显然,“商人”这一路人马的背后有“深喉”做靠山,而“深喉”与“四分卫”之间的积怨之深更是人所共知的事情,现在,这二人之间的争斗已然波及到了这里,可想而知这两股势力的角力会是何等的激烈,而在他们碰撞之后又会出现怎样的一个结果呢?哦,真是世事难料啊!上杉在惊愕之余不由得暗自庆幸道:你瞧,你瞧,多么好的一个机会啊!平时求也求不到,可就在不经意之间,嘿嘿它就悄悄的来到了。 木然坐在暗室里面的上杉,内心里却卷起了冲天的波澜,刚刚还在暗夜里面行船,忽然之间眼前却出现了一线天,既然他早已经有了“神算”的名分,那么追名逐利之法自然也就毫无悬念,这个时候的上杉掂量着自己手上的资源,慢慢的开始了盘算,即使这时隔壁的对话还没说完,但是对他来说再继续偷听下去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了,因为他想知道的东西都已经得到了,而剩下的就是该如何应对了。 上杉迅速将整个事情的脉络梳理了一遍,初步的推断出“关白”之所以能够绕过自己是因为他有了另外的倚重,而摆在眼前的事实正好说明,这个北岛在其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因为“四分卫”就算再牛他也不可能自己往前冲,有北岛充当马前卒那真是既合理又合情,可他们却忽视了我们这班老部下的感受啊!上杉想到这儿的时候忽然觉得后脖颈子直吹冷风,于是,他下意识的抬起手来立起了衣领。 原来,精通算计的上杉其实非常忌惮北岛这个人,这并不只是因为他们同是日本人,更主要的是他们分属两种不同的类型。上杉偏重战略层面的策划而北岛刚好更擅长执行,如果很好的把这二个人的特长整合起来的话,那么这两股势力就会拧成一股绳,那无疑就会形成一种令人生畏的力量啊!只可惜他们各自有着不同的背景,因此根本不存在携手合作的可能,而更可怕的是,相互之间的掣肘却是不可少的内容。 上杉越想越是感到忧心忡忡,北岛成了泉井列车轨道上的一个扳道工,经他的手这么一拨拉,“关白”的专列就离开了上杉这股道,转而开进了另外一个方向。上杉着实的想了想,这么一来被甩开的可是不少人呐!从“商人”希伦.瑟曼算起,紧随其后的就是“神算”上杉,后面跟着的还有…上杉刚一想到这儿,一个中国人的名字跃然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他的情绪立时变得兴奋起来。 “书生”孔韦德,对,就是这个人,上次在香港开会的时候就少了这个年轻人,啊!这可是一位颇有大将之风的后起之秀啊!如果“关白”肯用北岛代替我上杉,那么我就照方抓药给他来个巧使唤人。上杉脑筋急转登时间就想出了这么一主意来,他想的是孔韦德跟北岛刚好都在中国,而且从身份上还是上下级的关系,因此,就算北岛再怎么有心计,可他也跳不出孔韦德的手掌心呐!俗话不是说强龙还不压地头蛇? 一想到孔韦德这个人上杉的心里就有了根,其实那个年轻人能赢得他如此的信任却是另有原因。原来,上杉对于孔韦德的背景早有耳闻,这个金融领域里的翘楚精英表面上看意气风发才气过人,实则他背后的靠山比谁都硬。在上杉眼里称得上是个人物的只有三个人,除了美国总统之外就算是“深喉”和“职员”了。而这个“书生”偏巧就是阿瑟的人,如果把他激到北岛的对立面,呵呵!那么好戏可就有的看了。 上杉对于如何摆布孔韦德还是充满了信心的,他认为再怎么精明的年轻人也还是嫩,因此不由得暗自得意起来。他想:俗话说得好嘛!姜还是老的辣呀!我“神算”在这无间行里浸淫了多少年呐!再怎么的也不可能让别人算计了呀!我好歹画个圈儿你想不跳也不行啊!更何况我还是你的同业学长呢?就算是做会计我也比你多算了几年的帐,这么大的一个缺口你又拿什么量呢? 上杉想到这里已然拿定了主意,赶巧这个时候隔壁的电话也说到了头,就听“关白”简短的说了句再见,不等“野武士”那边回应就顾自的挂断了电话。上杉心里偷偷一乐想道:野武士就是浪人的代名词,不管怎么叫也是条丧家之u犬,因此也就别指望能够遭人待见。别看“关白”这会儿跟你嘘寒问暖,等时间一长你再体会,呵呵!还是拿你不当人看。唉!北岛这个人呐!天生一个字就是贱! 上杉心里想着轻轻推门出了暗室,而后撩起壁帘往屋子中间走,幽暗的房间里真跟暗室差不了多少,即使睁大眼睛也仍旧看不清楚,已经熟悉了环境的上杉干脆就闭着眼睛走路,虽说像个盲人似的却走得是轻车熟路,很快他的手就碰到了他坐惯了的那把椅子,于是,他低着头往椅子上面一坐,心里继续盘算着该如何向“书生”下手。 可就在这时他忽然嗅到一股又轻又淡的香味,仿佛花粉飘落时才有的那种味道。上杉的心立时开始怦怦乱跳,但是他心里却跟明镜相仿,因他知道此时此刻这个人莅临他的地盘,必是有了与他完全相同的想法。于是,他眼睛不睁头也不抬开口说道: “瑟曼先生,此时来访,有何见教啊?” 坐在桌子对面的“商人”轻轻一笑说道: “何需赘言呢?我想是英雄所见略同吧!呵呵 !” “神算”闻听不由得睁开了眼,他与“商人”眼神一对,便同时讪笑起来,仿佛早就事先沟通好了似的。 第四章.终场失分(3) 41.4.3 太平洋海域上空 09:40 一阵咳嗽般的颤抖将“杰瑞”从入定的状态中吵醒过来,他知道这是由于飞行速度过慢导致的“振喘”现象,如果不尽快的将飞行姿态调整过来,那么就会有失速的危险。于是他赶忙推了推油门,“超级大黄蜂”的速度随即加快,可是这样一来,那个一直徘徊在雷达屏幕边缘上的小亮点却倏的一下不见了。“杰瑞”一见登时急出了一脑门子的汗,他知道那是由于刚才提速的原因,致使为他导航的“海盗”反潜巡逻机掉了队。“杰瑞”心里非常明白,如果再丢了这根救命稻草的话,那么他和他的“超级大黄蜂”恐怕就得葬身大海,再也别想回到自己那温暖又舒适的家了。 “杰瑞”赶忙又往回拉了拉油杆,他感觉到身体重重的往下一挫,那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小亮点便又重新出现在了雷达屏幕上。他稍稍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的压住油杆,眼睛迅速往屏幕上的飞行数据望去,哦,还好,暂时没有失速的危险,他在心里悄悄说道,仿佛怕吵醒了沉睡中的恶魔似的。经过了这一段时间的反复倒腾,他多少总结出了一些经验来,总是在提速减速中间找寻那个平衡点,既要维持这架烈马一样的战机飞行平稳,又要等那架老牛一样的反潜巡逻机跟上来,这有一点像踩跷跷板,可实际操作时却又没那么简单,真的是按下了葫芦瓢起来,让他始终都飞得提心吊胆。 趁着这短暂的消停时间他把疲惫的视线投向了窗外,这时候的旭日已经跳离海面数米开外,橙黄橙黄的颜色洒了他满眼。他注意到阳光从右侧机翼横跨机身一直射到左面,就好像淘气的猫儿一脚蹬翻了颜料罐,浓墨重彩的颜料一下子就洒满了天。可一想到猫儿这个字眼儿,他的心不免一颤,呸呸呸!一连在心里吐了几口吐沫还骂了声晦气,在他看来“汤姆”是这会儿最不该出现的名字,不论他以哪一种形式出现都有勾魂儿之嫌。是嘛!不管是祭奠亡灵还是缅怀战友以至追思自己的好伙伴,这些是常人都有的心情,却也都是在落地以后才能干的事情,但在这会儿却是不行。 敏感的“杰瑞”赶忙驱散了“汤姆”投在自己心头上的阴影,转而将注意力投到了海面上,他忽然发现这时候的大海真的很好看,就如同平铺在脚下的一块巨大的蓝色锦缎,阳光仿佛金粉大把的撒在上面,却又被一闪一闪的折射回来,竟然呈现出许多种不断变幻的奇妙图案。“杰瑞”看着看着就着了迷,但他很快就从沉迷之中清醒过来,于是赶忙摇晃了一下脑袋,将自己跑偏的注意力生拽回来。他在心里偷偷嘀咕道:如果没有“海盗”的引导,单凭肉眼想在海上找到卡尔.文森号,哼哼!那就跟找一枚邮票也差不了多少。哦,上帝保佑!快让那艘该死的航母现身好不好! 这架s-3b型反潜巡逻机的确成了“杰瑞”的大救星,但它此刻的处境却并不舒心,这架涡桨巡逻机拼了命的开足马力,以便紧随在“超级大黄蜂”的身后,但它费劲拔力的结果却仍是难以跟上“杰瑞”的脚步,这让机长和他的“海盗”成员手上捏着两把汗,其中一把汗是在替“杰瑞”揪着心,从旁观者的角度看他近乎处在盲飞的状态,这种情况还要在航母上降落那得靠运气,而另一把汗则是替自己感到担心,这么长航时的高速飞行对于“海盗”而言有点不太人性,说不准何时它就会出毛病。 所以双方打着唬表面上却什么都不说,他们担心一担挑明了现状怕就怕彼此都丧失了信心,于是就这么将就的保持着一种奇怪的队形,迎着卡尔. 文森号航母一路飞行。反正行与不行都在最后的那一秒钟,是输是赢也得等翻了牌之后才能把眼瞪。于是“超级大黄蜂”心情忐忑的一路飞行一路折腾,“海盗”则是没着没落的一路纠结一路奔命,这种状况持续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就在“杰瑞”已经被压力逼迫得快要不行的时候,“海盗”反潜巡逻机的雷达屏幕上终于出现了卡尔.文森号航母的身影。 可是鸟蒙眼一样的“杰瑞”却什么也没看到,他那套中了病毒的通讯导航系统早已经丧失了正常的功能,这架“超级大黄蜂”就像个睁眼瞎似的飞得懵懵懂懂,它又怎么能够知道自己已然接近到了航母的上空?不过,好在这时传来了“海盗”机长的呼叫声,把个心灰意冷的“杰瑞”一棍子打醒。“杰瑞”闻听心里登时一咯噔,心说这个期待已久的时刻终于来临了,于是心里免不了一阵潮水般的汹涌,他的眼窝一酸泪水差一点就掉了出来,他赶忙开口应答,心潮澎湃的连声音都变了。 “海盗”机长听出“杰瑞”的情绪有些异常,但也不好安慰的太过直截了当,毕竟这是一次标准的军事行动,所有的通话记录都将在战情分析的时候予以公布,所以他必须使用标准的军事术语才行,否则出了岔子日后问责起来那就是他的毛病。于是“海盗”机长稳了稳心清了清喉咙,通过一个又一个的指令将“杰瑞”一点一点的带出心理的阴影,他希望这会成为一次成功的救援行动,不让机毁人亡的惨剧发生,可是他在心里却在打着鼓,潜台词是:走一步算一步。 “杰瑞”依照“海盗”机长的引导循序降低着高度,在操作之余他也抽空往舱外望去,他看见扑面而来的海面已经充满了他的视野,蓝汪汪的一片浩瀚无穷无尽,可他却连个航母的影子也没看见。于是,心急想吃热豆腐的“杰瑞”撒开了眼神往四下里寻摸开去,可越是找不着就越是心急,越急就越是犯起了嘀咕。他心说:就算是在澡盆里找片瓜子皮还得花费老大的功夫呢!更甭提这可是大海呀!上帝哟!那条该死的大船究竟在哪儿呢? 似乎是“杰瑞”的煎熬感动了上帝,就在他一脸迷茫的盯着脚下,始终都看不清个所以然的时候,忽然,一道刺眼的光芒倏的一闪,就像是上天对他的召唤。“杰瑞”的灵感被这道光芒一下子点燃了,他的眼珠急转追随着那道光芒往下一看,终于,他在茫茫大海之中发现了那条如树叶般漂浮着的大船,正是卡尔.文森号航空母舰。哦,上帝!你终于开眼啦!“杰瑞”情不自禁的发了声感叹,于是,“海盗”机长了解到,着舰的目标已经被“杰瑞”成功的发现了。 可是“海盗”机长对于“杰瑞”的状态深感担心,于是他非常谨慎的提醒着这位归心似箭的飞行员:要不要先做一次低空通场的演练?但是他的这番好意却被情绪亢奋起来的“杰瑞”断然的拒绝了,“海盗”机长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闭上了嘴,他心头已然笼罩上了一层阴云,因他对这些“刀尖上的舞者”非常了解,知道他们都具有上百次的着舰经验,然而他更了解他们着舰失败的概率,尤其那些惨剧多数都发生在非常规的状态里,眼下的“杰瑞”刚好就属于这一类,因此这次着舰将是非常危险的。 怎奈飞行员非常坚持“海盗”机长也只好妥协,他随即下达了引导着舰的命令,而这时也从卡尔.文森号航母上也传来了同步的消息,他们被告知飞行甲板已经准备就绪,“超级大黄蜂”随时都可以着舰。就这样,一个三方信息互联的体系就已搭建完毕,这几乎与平时的起飞着舰没有什么差异,唯一不同的是舰载机自身读不到风速高度之类的飞行数据,但是有了“海盗”反潜巡逻机在身边,他的这块短板也就算是给补齐了。眼看着航母的身影已经越来越近,一场蒙眼走钢丝的好戏就此开始了。 “杰瑞”在“海盗”机长简练而准确的口令引导下,一步一步的降低着飞行高度,直到他凭肉眼已经能够看清甲板上的白线时,他的心里才开始有了底。因为在接下来的一系列动作中,他已经不需要再依靠别人提供的拐杖,仅凭着自己的判断就能够完成,而这样的过程他已经经历过上百次了。于是,“杰瑞”松了松攥麻了的手而后重新握紧了操纵杆,同时还挪了挪屁股以便让紧绷着的两腿得到片刻的放松,等到这一切都已经完成,他便集中起了精神,全神贯注的踏上了那条看不见的钢丝绳。 首先,他需要完成的是将飞行的方向与甲板上的白线对齐,而后,随着飞机的高度不断降低,他都必须保证对准这条线不能有丝毫的偏离,而在这个基础之上,他还得保证飞机与甲板之间的夹角不得超过二十度的极限,只有这样飞机的起落架才能够经得起着舰那一刻的冲击,否则机头触地可就是天大的惨剧了。而后,能否成功着舰还得靠运气,因为在飞机的尾钩勾住阻拦索的这个环节上,他有劲儿也使不上,而一但发生了脱钩的现象,那么他就只能加大油门重新起飞了,否则就会一头栽进大海。 “杰瑞”的第一个目标很顺利的达成了,他轻轻的蹬了蹬舵翼襟微微的摆动,飞机很快就瞄准了甲板上的标志线,这是一个再熟练不过的动作了,几乎是在下意识当中就完成了,这让“杰瑞”得以找回了从前的感觉,于是信心大增连动作也把握得更有分寸了。随即他把定了航向然后轻轻一推机头,朝着飞行甲板开始了俯冲,这时候的油门被他略略的放松了,近乎飘浮着的飞机有种鸟儿翱翔般的感觉,“杰瑞”无心享受这种滑翔的乐趣,因为此时此刻正是最紧要的关头,稍有闪失就会酿成惨祸。 “超级大黄蜂”挂着尖利的啸声急剧俯冲,那种震撼的感觉即使闭着眼睛也能体会得到,巨大的动能作用在每一寸微小的面积上,即使是密封的座舱里面也像是刮起了飓风。“杰瑞”戴着封闭头盔的脸被压力撕扯得变了形,似有承受不住压力而让皮肉分离的可能,这种作用反映到他的脸上就变成了一种皮笑肉不笑的奇怪表情。“杰瑞”咬紧了牙关贯注了全部的精神把住了操纵杆,带着机头沿二十度夹角的方位直切下去。五百米…四百万…三笔米… “高度过低,拉起!赶快拉起!” 突然,耳麦里传出了“海盗”机长惊恐的呼叫声,他把“杰瑞”从专注的状态里一脚踢醒,顿悟过来的“杰瑞”赶忙从屏显上面拉起视线,他这才发现自己正朝着飞行甲板的延长段直撞过去,哦,妈的!“杰瑞”的骂声还没来得及溜出口,就被卡在了干涩的喉咙里,此时此刻他才想到,原来航电的操控系统出现了差异,如果不是有伴飞的“海盗”巡逻机提醒,那么数秒之后他驾驶的这架“超级大黄蜂”就会撞在航母的甲板上。他只觉得嗡的一下子大脑里面就像灌进了海水,连眼前都是蓝汪汪的。 “杰瑞”几乎是下意识的做出了反应,只见他蹬舵拉杆猛轰油门,“超级大黄蜂”几乎是在同一时刻里完成了好几个姿态的调整,这架重达二十几吨的多用途战机此刻真的飞出了高性能。只见它先是沿着轴向做了一个九十度的横滚,接着便是一个九十度的转向,同时飞机的飞行速度从每秒60米瞬间提高了二百米。当它完成了这一连串的动作之后,它的尾翼距离卡尔.文森号航母的舰首只有不到一百米的距离,可以说是上帝之手将它从死神的手里生生拉起。 “海盗”巡逻机的机舱里发出了一片惊呼声,人们在情不自禁的为那个飞行员喝彩:真了不起!唯独机长没有言语,他的心头依旧笼罩着悲观的情绪,其实眼前的这幅情景他早有预期,只不过这一切都还没有定局,在他看来这架“超级大黄蜂”毕竟还没有落地,如果现在就开始大呼小叫的庆祝未免显得幼稚,最好还是等到尘埃落地之后再笑也不迟。机长的想法真的不假,如果“杰瑞”的动作到此为止也堪称完美,只可惜不在状态的他失去了敏锐的感知力,因此画蛇添足不免令人惋惜。 连续的偏转加速几乎让“杰瑞”陷入昏厥,他下意识做出的动作更是在不假思索的状态下完成的,因为练的多了因此也就习惯成自然了,这就使得他的逃生多了几分戏剧性,然而侥幸是不能被依靠的,运气也不是总跟着你一起跑的,而且接下来要与之衔接的另外一组动作可就是有选择的了,如果他还是不假思索的这么做下去,难免不会张冠李戴南辕北辙,然而 非常不幸的是,“杰瑞”偏偏就是这样做的,这个时候哪怕是有“海盗”巡逻机伴飞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因为一切发生的太快了。 此刻,这架“超级大黄蜂”战机在航母舰首前突然转向,它成九十度角从航母的舰首飞过,而翻转之后的飞机姿态也是侧身九十度垂直于海面的,好像一把梨从海上划过,那距离近得能把浪花溅到机翼上。而接下来,如果“杰瑞”能够逆时针反转机身九十度,将机身摆正之后再拉起机头的话,那么他的这一套动作才叫做完美呐!只可惜,他在惊慌失措之下没能那么做,已经晕头转向的“杰瑞”继续扳动操纵杆让飞机顺时针翻滚,结果飞机一头栽进了大海里。 浪花飞溅而起,而后像雾一般的散去,魂兮何往?无人知悉! 第四章.终场失分(4) 41.4.4 中国 北方城市 t市 09:45 两大溜五颜六色的彩旗下面摆放着鲜艳的花篮,喜气洋洋的连通着一扇高大的开业拱门,一条猩红色的地毯纵贯而出直通向挂满了彩色条幅和锦带的店门。一家名为“大便小利24”的便利店即将在这里剪彩,新店的开业仪式被这些精心营造的气氛装点得红红火火热热闹闹,造势的效果非常的好隔着好几个路口都能感受得到,尤其是它卓尔不群的个性里面还有意加入了一些当地的民俗味道,让它显得既新颖又接地气愈发的增加了好奇感,因此吸引周边不少的居民凑过来看热闹。 这时,一辆擦拭的锃明瓦亮的雷克萨斯停在了路旁,立刻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随着车门打开从里面钻出一个人来,只见他往车旁边这么一站,顿时就成了一道风景。此人生得瘦削白净,清秀的脸上架着一副无框的眼镜,很典型的高级白领形象。围观的人堆儿里发出一阵窃窃私语声,却被高声的喜庆音乐所掩盖,因此未能引起北岛的注意,直到这人穿过拱门踏上了红地毯,北岛这才发现,于是,他三步并作两步的迎上前来,又是鞠躬又是握手的,现出了谦卑谄媚的丑态来。 但是来人却矜持的紧绷着他那张年轻秀气的脸,不说不笑的点了点头就径直的往店里走去了,似乎对眼前的这种安排不感兴趣似的,又像是对这种夸张的仪式颇有微词,总之没有什么好感的样子。北岛一路加着小心的跟在那人的身后进了店门,过了不大的一会儿工夫,就见门前开来了一辆厢货车,从车里跳下三五个人来,他们匆匆忙忙的收了彩旗花篮,又摘了条幅彩带,随后撤了充气的拱门。一个让邻里街坊等得眼热的开业仪式就这么被突然取消了,随即就见店门一开便不声不响的开张纳客了。 此时在小店二楼临街的窗子跟前就站着那个年轻人,他阴沉的目光透过薄薄的镜片盯着街上悻悻散去的人们,脸色惨白得跟挂了层霜一样,嘴角撇得跟个八万似的。原来,正是奉了他的旨意这个精心策划好了的开业仪式就这么被突然取消了,直把个兴致勃勃的北岛干在了墙角,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一时间气氛变得极其尴尬,空气稀薄得犹如挂了凝胶,连动一动都觉得粘手粘脚,更不用说张嘴说笑了,于是冷场达到了冰冻的效果,那场面难受的真比便秘的人拉不出屎来还让人心焦。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慢悠悠的身影出现在了店门前的街道上,此人略矮微胖从腿脚上看显得年纪有些老,他头戴一顶咖啡色的窄檐小礼帽,恰到好处的遮住了额头和眉梢,手上提着的那只笨重的公文包衬得他有些渺小,因此使得这个人显得既文雅又老道,却独独缺少了攻击性,从而排除了威胁给人以安全感。就见这人在店门前停住了脚,然后略一打量前后左右的街道,跟着就迈步走进了店门。 “他来了,北岛,你也找个地方坐吧!我们三个需要好好的聊一聊。” 年轻人用很霸气的口吻吩咐着北岛,俨然一副居高临下的架势,反观北岛却表现得出乎意料的老实,服服帖帖的跟个避猫鼠似的,竟然连口大气儿都不敢出,蔫蔫的走到旮旯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然后一声不吭的低着头,静等着那位上了几岁年纪的先生上得楼来。这真是一个令人咂舌的场景啊!一向桀骜不驯的“野武士”这会儿却表现得像个受气的小媳妇儿似的,可见这位年轻人才是造成如此状态的主因,由此可以见证那句话:豪杰多出在年少,有志真不在年高。 然而,凡是熟悉北岛个性的人却不会被他的表现所迷惑,因为这个走南闯北颇多坎坷的家伙已经被磨砺得异常柔韧,因此他能像条变色龙那样的在各种环境中生活。而无间道中的人都知道,越是柔性好的剑才是最适合杀人用的,它隐于无形出鞘无声杀人无痕。对于刚性十足的剑来说也只适合佩戴之用,可谓是佩者威仪用者耗力,简言之,就算是中看不中用的玩艺。而北岛却非如此,他对面子上的事情毫不在意,却只专注于最终的得失,因此在他眼里驯服不是委屈,反而是一种最有杀伤力的武器。 显而易见,北岛故意装怂也是为了暂避一下风头,只因为他对这位中国区总裁还知之不多了解不透,因此他才装成一副受气包的样子,从而避免了在不知情的条件下盲目的与对方硬碰硬。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也是非常重要的,原来他和他的上司并非拴在一根绳儿上的蚂蚱,因此摸清对方的来路才是重中之重,北岛深知谍海自古多变幻,不识水性是会淹死人的。想这北岛是何等鬼道,如此浅显的道理他能不知道?于是当年轻气盛的“书生”刚一出场,他便即刻夹起了翅膀把猛枭装成了鸡样。 砰砰几下敲门声将凭窗而立的孔韦德吸引过来,他依旧用阴沉的目光看了眼北岛,然后双臂交叉环抱在了胸前,同时用低沉的嗓音说了声“请进”,而后便不再发声了。北岛装作怯懦的低垂着眼皮并不与他的上司交流眼神,但他却在心里嘀咕道:哦,原来这是一个惜字如金的家伙啊!不等北岛将他的总结归档存放,就见房门一开现出一个人的身影来,这二人不约而同的闪目观看,果然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大便小利(中国)的财务总监申尘。 “哦,抱歉得很,孔总,让你们久等了,现在的交通状况可真是够呛,我…” “申老先生,你没有迟到,所以不必道歉。” 孔韦德不等申尘的话说完,就直截了当的打断了他,那口气听来就像是老师在安慰踩着铃声走进教室的学生。这时候的北岛已经悄悄的撩起了眼神,他偷偷注视着申尘的反应,心说:难道说这姓孔的家伙也玩儿新官上任三把火?有事没事的就拍几板子,且看这位申老先生如何教训他吧! 可是,北岛的期待落了空,申尘的平淡回应着实令他感到吃惊,于是他忍不住在心里赞道:果然是高深的海绵吸纳功啊!甭管是多脏的水一概接收是丁点不剩,脸上还不带出一丝的痕迹来,这个能耐若不花点时间是练不出来的呀!这么一想便不由得暗自唏嘘由衷的敬佩起来。原来,给孔韦德这么没礼没貌的一拦,申尘的话头就被生生打断,换了谁都会觉得面子上难看,可申尘不然,只见他神色从容地哦了一声,脸上并无半点的异样,依旧是稳稳当当的权且当成什么事都没发生。 再看这位老先生自顾自的把公文包往会议桌上轻轻一放,随手摘下帽子放在了公文包的上面,而后稳稳当当的落了座。这时候的孔韦德也不自觉的给申尘的动作吸引住了,他准备好了的尖刻词句一时没了目标,只得悻悻的咽回到肚子里没了脾气。这有一点像是太极功化解了蛇形手,阴毒狠辣碰上了绵软巧,直叫这位“书生”的一口毒牙没有地方咬,那份难受劲儿真像是手上抓着热切糕没地儿放没地儿落的。反观申沉却仍是不紧不慢的,他坐定之后朝着北岛摆了摆头,说道: “北岛先生,躲那么远干吗?过来坐呀!怎么,还有什么人没到么?” 北岛装傻充愣的眨巴眨巴眼睛似乎没听懂,申尘于是转过脸去询问孔韦德: “孔总,真有人比我到的还晚吗?哦,呵呵!这样一来我就心安理得了。” 申尘借着北岛假装疯魔的势头也倚老卖老起来,粘腻不爽的气氛开始出现缓解的迹象,但是这种趋势却并非是孔韦德希望的方向,他最初设想好了的结局本应该是威仪四方的,就像北岛所表现出来的那样,可是,自从申尘进门之后这个趋势就发生了转向,这位不按套路出牌的老先生硬生生将一个大好的局面扭转成了现在的这个模样,并且还很有可能把那个本来就不是省油的灯的北岛也给忽悠起来,如果真的形成了这种局面的话,那么今后的工作又该如何开展呢? 年轻气盛的“书生”不由得心生负担,他本来就对手下这样两个“老家伙”颇有忌惮,进而才促使他从一见面就板着个脸,其实刚好反映出了他内心里的不自信,申尘正是看透了这一点,他才没有硬碰硬的跟这个生瓜蛋子对着干,可他也没像北岛那般衰的装出奴才相,正相反,他一番沉稳得体的诙谐不仅活跃了气氛,同时也把这个团队的重心移向了自己这边,没有嬉笑怒骂,也没有粗脖子红脸,但这一切却在平淡自然之中全都得以实现,这让“书生”的嚣张气焰顿是矮了一半。 “书生”决定不能让申尘自由发挥下去了,他必须尽快夺回话语权才对,于是,他在还没想好的情况下就开口说道: “没…没别人了,申先生,其实,就只是我们三个…” 可是没等他的话说完,申尘便开口打断了他,形势逆转的就这么快。 “哦,既然这样,那就开会吧!我们还等什么呢?” 申尘的几句话一出口,主导性就变得更加的明显了。“书生”不想让这种形势发展下去,于是赶忙开口抢夺话语权。 “哦,好呀!好呀!其实,我正想说呢!” 不想申尘接茬接得更快,并且,还连带着提出了更新的词儿来。 “哈!我们想到一块去了,不如这样吧!我先提个建议,咱们边喝边聊怎么样?我们这是第一次开会对吧!有理由庆祝一下不是吗?” 已经看出点眉目来的北岛很是配合,他连连点头一副完全赞成的样子。于是,申尘便借着北岛递过来的橄榄枝,一句话便将自己的地位牢牢的巩固住了。 “啊!那就麻烦北岛先生了,这儿的人还是你最熟,可否劳您大驾吩咐一下呢?” “哦,好的,好的,乐意效劳。” 北岛在申尘的带领之下很快的也放开了自己,他一面笑呵呵应承着一边起身往外面走去,全然不理会“书生”阴沉的脸色了,似乎他忘记了谁才应该是发号施令的人。 北岛的背影刚一消失在门外,“书生”的火气便按捺不住了,他敲山震虎似的数落起北岛来,实则却是说给申尘听的,他发现如果不先摆平这个老家伙,那么他在公司里面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就听他依旧用沉沉的声音说道: “真是个没脑仁的家伙,你说说,一家社区的便利店开业,也搞得跟五星级酒店似的,吵得街坊四邻都过来围观,唯恐天下不乱是怎么的?要是把工商税务外加城管都给招来,这店还开不开了,如果再惊动了公安国安这些敏感部门,那日后的麻烦还少得了吗?干脆在门口戳根旗杆再挂面太阳旗算了,怕人家不知道你是日本人呐!” 孔韦德的话一出口,申尘就抓住了他的念头,心说:小家伙,你跟我还指桑骂槐的玩这套鬼花活,看起来你也懂得硬掰腕子不是个,就像玩云手这类的柔性功夫,好啊!不管你想怎么折腾都行,但有一样得让你明白,在我的地盘就得我做主。 第四章.终场失分(5) 41.4.5 中国 北方城市 t市 09:50 孔韦德眼瞅着申尘说了一番指责北岛的话,弦外之音却是在跟申尘显摆自己有多能,其目的还是想要巩固自己的地位,即便是他想要拉拢申尘的话,前提也是他的话申尘得听才行,不然的话可就乱了套了,到底谁在发号施令都搞不清,那么这张情报大网上可就有太多的漏洞了,一但错传了消息或者是耽误了情报的话那麻烦可就大了。谁是这张大网的收口人?是他孔韦德不是申尘,如果上边怪罪下来的话,他可是主要责任人,因此,孔韦德一开始就动起了脑筋,并且也为此制订了一套策略。 孔韦德的牢骚是他生造出来的,其实他是在用这些话挑拨了申尘,他当然知道在这三人小组里面没有一个不是无间组织里面的人,但是这三个人的来历却各不相同。虽说他的职位最高但是资历却最浅,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叫他的年纪最轻呢?在这种情况下他就不得不有所侧重,他清楚自己虽然直接听命于“职员”,但是薪水却来自“关白”,尤其是“大便小利”这张网收口是在泉井集团,事实上他是虚线听命于“职员”而实线则受控于“关白”,这样的关系着实令他感到难办。 正因如此,孔韦德才想先施以威以便确立自己的地位,在他看来虽说北岛是中情局的弃将,但怎么说他也是个日本人,因此他自然会更加贴近“关白”,故而他对北岛采用强硬的手段更多一点,旨在靠压制降服这个人,这也刚好符合日本人的特点,总之贱是他们改不了的习惯。但是对待申尘可就复杂一些了,当初他的关系来自于“关白”的女婿桥本,那时的桥本是“大便小利”项目的总负责人,而“关白”对这个项目基本上是撒手不管,所以,桥本才把这位申尘安插到了他的手下来。 孔韦德想:既然这位乘龙快婿已然作古,那么降服申尘应该会容易很多,再怎么说他也是中国人,沟通起来更加方便。而北岛就不同了,就算他表面顺从可骨子里还是不会服的,毕竟血脉冲突是这一切的根源,再说了我孔韦德是跟着美国人干的,至于日本人么,能合作到就合作吧!只要不给我添乱就算相安无事了。因此孔韦德的策略本是打压北岛拉拢申尘的,不想,这位老先生一上来就抢走了他的主导权,这让“书生”的心里很不舒服,可他又不能明说,于是才使出了这样一套花活。 但是申尘所想“书生”却有所不知,想来申尘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了,他如何能在实战当中丢掉主动权呢?于是这二人之间的角力不可避免的发生了,不管最终谁输谁赢都不会太轻松。其实“书生”刚才的一番话说得确有一番道理,一般人站在特情的角度基本上都会表示赞同,但是申尘却不能这样做,即使他心里赞成可嘴上也必须表示反对,因他无论如何也要杀一杀对手的威风。于是他回应道: “一般说来倒是这么个理儿,可凡事皆有特例,因此做法也就不尽相同,我们绝不可以一概而论。在我看来北岛先生这样安排也是有所考虑的,绝非草率行事更非轻举妄动,如果妄加指责恐怕会影响大家的积极性,这对北岛先生也不公平。” 申尘的直率反驳令“书生”的表情变得僵硬,他心里虽恨却也带着几分的疑问,因此很想听一听申尘的下文,于是他才忍住了怒气没有发作出来。恰巧就在这个时候北岛推门走了进来,他撇开了孔韦德直接朝着申尘说道: “我都布置好了,过会儿他们就送香槟和茶点上来。” 申尘注意到了“书生”脸上现出了温怒的表情,于是想趁着北岛的出现稍稍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他冲着北岛招了招手说道: “辛苦你啦!北岛先生,请这边坐吧!” 北岛点头哈腰的凑了过来,挨在申尘的旁边落了座,于是一条战线两个阵营就在不经意间形成了,孔韦德脸色灰灰的看着眼前的情形,心里的裂度极剧的提高了。申尘心里明白对方此刻的所思所想,但他笃定是要打掉对方的嚣张气焰,好为后面的工作打下一个良好的基础,于是,他不紧不慢的继续说道: “虽然大张旗鼓的搞一次仪式很有可能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但那也是必须要冒的风险,如果我们连这么一点风浪都经受不起,又从何谈及竞争和赢利呢?其实换个角度想想就不难理解,有哪一个商家为了赚钱不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呢?现在做生意有多难,百步之内就有一家便利店,哪怕是酒好也怕巷子深呐!所以炒作宣传那都是非常正常的商业手段,如果我们违反了这样的规律,不声不响的开业悄无声息的做生意,那不成了鬼子进村儿了吗?那样才会引起人家的怀疑呐!” 申尘的一番话说得“书生”哑口无言,脸上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了尴尬的表情来,申尘一见知道是该挽回关系的时候了,于是他借着刚才的话头突然冲着北岛打趣道: “哦,你可千万别在意呀!我说鬼子进村儿可不是说你呀!你瞧瞧,说习惯了,真是的,呵呵!” 现在轮到北岛尴尬了,他咧了咧嘴干笑了几声,却引来了申尘更大的笑声。孔韦德借着这样的气氛缓释了一下心情,但他却从心里佩服起申尘来,心想此人着实高明,真的应该好好笼络,不如给他个面子也好借此增进感情。于是,他开口说道: “申先生说的不错呀!你考虑的比我仔细得多。不如这样吧!开业仪式还是要搞的,请北岛先生通知相关部门把现场恢复一下吧!” 申尘听孔韦德这么一说心中便想:这家伙到是算脑筋灵活,也算是他故意释放出来的善意吧!如此这般倒也不错,关系嘛没有打破,但是规矩总算是建立起来了,从今往后他是再也不敢独断专行了。那么好吧!既然扶你上了马,不如就再送你一程。申尘想到这里呵呵一笑,说道: “不急,不急,我倒建议今天作为试营业,就这么悄悄的...呵呵!进村儿了。” 话说到此,他鬼黠的看着北岛笑了笑,北岛的脸上便红了一片,然后接着说道: “不如把仪式改在明天举行,再来一次降价大促销,这样才算是名正言顺的做生意嘛!孔总,你看如何啊?” 孔韦德看着听着心里愈加的钦佩起申尘的周到和老练来,于是点头说道: “这样很好,那就麻烦北岛操持一下吧!我明天还有其他事情所以就...” “忙您的,孔总,这点小事交给北岛先生,绝对放心。” 申尘很是体谅的接下话茬,转而丢给了北岛,北岛则很识趣的连连答应道: “是啊!是啊!尽管放心好啦,我们一定把仪式搞得红红火火。” 随着北岛的附和之声,一场初始较量到此就算收场了,虽然整个过程显得波澜不惊,但是却产生了极为深远的影响,可以肯定的说,从今往后这三个人的地位以及说话的分量就已经不同了。经过了这番较量之后,这三个人也是各有所失各有所得,得失的多少且不计较,单从彼此间的了解和认识上就已经算是得大于失了,因为交锋的时间不多且交流的机会也有限,如果想达到今天同等水平的效果,那得耗费多少时间啊!但是有了申尘的操盘,这样的机会有一次也就足够了。 恰在这时门扇一响随即推开,三五个员工端着茶点走了进来,走在最后面的一个手上还捧着一瓶尚未启封的香槟。申尘起身向员工们道了声谢,北岛则接过酒瓶来旋拧启封,就听砰的一声,瓶塞崩起酒液翻滚着泡沫涌了出来,申尘忙不迭的递上杯子,与北岛一起忙乎起来,等到他们把茶点摆妥酒杯斟满,员工们鱼贯退出以后,再找那位中国区总裁的时候,却才发现他已然没了踪影,连他什么时候走的都没人看见。北岛泄气的一屁股坐了下来,现在他的情绪才算开始上来。 申尘安抚的拍了拍北岛的肩膀,拿起酒杯递到他的手上,然后自己也举起酒杯凑上前去碰了碰,然后轻轻的抿了一口,然后,放下酒杯慢慢的踱向了窗口。原来,以申尘的敏感个性他是不会放过这间屋里的主要目标的,就当北岛砰的打开香槟的时候他隐约听见了身后也有短促轻微的蜂鸣声,随后便没了孔韦德的身影。申尘就此推断一定是某个神秘的电话将其召走,而以他刚才的观察和现在的判断,他认为孔韦德一定是躲到了外面去接听这通电话了。 果然,当申尘踱到窗边往下看的时候,正好看见了低头踯躅在店门口的孔韦德,申尘随即开始了新的猜测:是谁在询问这次会议的感受和结果吗?还是他借此机会汇报我刚才的喧宾夺主呢?亦或他正在接受一项新的任务?一连串的猜测从他的心头涌起,却一时找不出个确切的结果。申尘想:若是第一种可能的话当属正常,只是来电是谁值得推敲,也就是说谁是那个关注中国区的“发展”的“有心人”呢?而第二种最没可能,因为孔韦德没那么愚蠢,他打我的小报告就等于在说他自己的无能。 在排除了若干种情况之后,他把第三种可能留了下来。很可能是有一个什么行动即将开始进行!申尘果断的做出了结论。但他随即便做了更为谨慎的分析:从时间上看现在刚好是一个采取行动的节点,从逻辑上看也正好符合一个检验成效的条件,我们三个来历不同的人代表着各方的实力和资源,刚好可以通过一次牛刀小试的行动进行一番检验,而后呢?谁去谁留、谁高攀谁低就,也就基本上有了一个路数,到那个时候,上边就会派下正式的任命了,一盘散沙的局面不可能维持的太久,整合之后的“大便小利”(中国)就将是一个归属感极强办事效率极高的“企业”啦! 申尘想到这里便不露声色的离开了窗口,心里暗道:看他一会儿的表现吧!应该就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来。至于现在么?只管喝酒好啦! 第四章.终场失分(6) 41.4.6 美国 华盛顿白宫 19:55(09:55) 咔嚓!咔嚓!咔嚓… 连续扳动的枪机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声音,隔着厚厚的门板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年轻的秘书被这渗人的响动吓得脸色发白,心脏也跟着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他很担心担心自己的老板,怕他会因为一时的想不开而做出鲁莽的举动来,但是他又不敢贸然推门进去查看,因为那样一来,他就极有可能成为老板迁怒的对象了。 于是,他只好惴惴不安的在走廊里踱起步来,提心吊胆的等待着随时都有可能从房间里传出来的枪响。他感觉这来来回回的脚步就像盘桓在崎岖的山路,每一个来回都如同登上了一个新的高度,而恐怖也就随着脚步的延伸不断的加重,这种煎熬着实令他难以忍受,他暗自决定:不管老板是死是活,总之,等到眼前的工作告一段落就向白宫递交辞呈,他不能坐视自己年纪轻轻就害上严重的心脏病。 其实这位年轻的秘书大可不必如此惶恐,他有所不知的是虽然“深喉”心事沉重,但也绝不会为了这个就去自寻短见的,如果他如此脆弱的话,那真不知他已经死过多少回了。要知道放弃和退缩可不是“深喉”的性格,愈挫愈奋才是他一贯的选择,在他的谍海生涯当中比这难得多的困境也都经历过,更何况眼前的这一点点小土小坡小沟小河呢?实际上,真正让“深喉”情绪起伏的不是因为挫折,而是由于愤怒。 因为“深喉”从来也没有如此的丢脸过,哪怕是在冷战最激烈的时刻,面对着克格勃这样一个强大的对手,他也是有取有舍有失有得,堪堪打个平手就算是最为了得。但是今天不同的是,有着“福将”之称的麦克.斯班森亲自上阵,也没能够如期完成他交代的任务,这让“深喉”不由得想起了“职员”刚刚告诫过的那句话来,是的,在我们的高层里面的确藏着一个中国间谍,为此他才感到深深的自责。 为什么中国人对我们的每一步行动都了若指掌呢?就好像总参情报局专门派了一名特别观察员常驻在白宫里似的,难道说这个人是透明的?真有那么一种隐形技术被中国人掌握了? “深喉”想到这儿的时候觉察出自己的想法越来越离谱了,于是忍不住骂了自己一句:哦,该死!你怎么会这么想呢?但他还是忍不住朝着角落里张望了一下,多多少少有点心虚起来,毕竟有了这样一种心结在,他就没法坦然起来。 呵呵!哪儿有这样的隐形技术啊?这种无厘头的念头也只有好莱坞才能想得出,这未免也太扯了吧!“深喉”用自嘲的方式为自己减压,但是却无法从根本上消除内心里的空虚,可他越是理不清个头绪,就越是容易引起胡乱的猜疑,这种疑神疑鬼的情绪像病毒一样的蔓延开去,直到他疑虑加深恐怖加剧,进而迫使他打开了抽屉,从一摞文件的下面抽出了那支通身乌黑的西格.绍尔p226手枪。 “深喉”不停的往复拉动着枪机,从未使用的机件之间显得有些粘腻,随着摩擦产生的热量甚至还有少许的油脂溢出,沾在手指上面粘糊糊的。“深喉”厌恶的把枪丢在桌案上,沉甸甸的家伙落在厚厚的橡木板上发出了咚的一声,这声音沉闷而且厚重,乍听起来就像是透过厚厚的织物发出的枪声。随着这声响动,房门被砰的一声撞开了,年轻的秘书一脸惊恐的出现在了门口,他用吃惊的眼神盯着“深喉”。 “我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小子,你不必担心自己会失业。” “深喉”刻薄的奚落着自己的手下,借此发泄着心中的怒气,秘书一脸尴尬的僵在了门口,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鹿深陷在泥沼里。“深喉”很是惬意的看着这个年轻人被自己捉弄的样子,心里略微感到好受了一些,他想:也该让这家伙好好的体会一下什么叫作压力了,别以为什么事都由我扛着,你就可以躲在大树荫下不担心刮风下雨,那样的话你这薪水拿的也太容易了吧!于是,他既不哼也不哈的转过身去,故意让这难堪的气氛维持下去。 就在这时叮铃铃的电话铃声响起,终于打破了这难以忍受的窒息,秘书解脱了似的直奔着桌案而去,短短的几步路竟然让他走得气喘吁吁。只见他麻利的抄起了电话听筒,快速的报上了国安顾问办公室的抬头,而后屏息倾听起来。大约只有一两秒钟的时间,秘书便放下了话筒并且用手捂住,他用很小的声音冲着“深喉”的背影说道: “上杉敏荣的电话,先生,要不要...” 上杉这个日本名字刚一从秘书的口中说出,“深喉”的脑海里便如爆燃了焰火般的为之一亮,经过了一联串的挫折和失败之后,无论是“学者”还是“牛仔”,甚至也包括了“职员”和“四分卫”,就连“福将”也算在内,不是死就是伤再不就是被获遭擒,没有一个能够保住全须全尾,这种局面只能用一个字眼来形容,那就是惨败! “深喉”算是比较幸运的了,由于身份转换的时机较为敏感,因此他是最晚加入战团的一个,而作为一匹黑马他无疑拥有着生力军的优势,后发制人的有利条件就是拥有比别人多的人力资源。但是细数了一下自己的实力之后他发现,自己手上可用的资源其实也很有限,除了针对欧洲和中东的重点防御区域外,在东亚方向上的人手也是捉襟见肘,而其中未受损伤的仅此一脉,因此上杉的地位就显得尤为的重要了。 “深喉”草草做了个手势,秘书放下电话转身走了出去,他恭顺的背影掩饰住了内心里的咒骂声。“深喉”站在原地没动,一直等到秘书的身影消失在门后,这才迈步走到了桌案前,慢慢吞吞的拎起了听筒。虽然美日两国同为盟友,但是美国在对付日本的时候向来都有自己的一手,毕竟双方是战胜国与战败国的关系,既是日本人踮起脚尖来也跟美国成不了比肩齐的兄弟,所以“深喉”的傲慢是打骨子里就有的。 “深喉”拿起话筒之后问了句“哪位”,很有点装傻充愣的味道,似乎刚刚对秘书的虐待还没让他完全满足似的,所以他接下来他要拿这个日本人再找补一下,但是上杉可不是那个呆头呆脑的秘书,这位“神算”的肚子里也同样有一套对付美国人的办法,因此,不管是美国人想借鸡生蛋也好,还是日本人想借船出海也罢,总之他们之间的依存度很高,而上杉也刚好算计到了这一点,他有把握给“深喉”卡上一根刺。 “杜勒斯先生,在下是上杉敏荣啊!” “神算”文绉绉的开场白听得“深喉”心里麻酥酥的,但他还是强忍着胃里的反酸续上了话头。“哦,呵呵!是上杉先生啊!别来无恙?” “还好,还好。只是有点忙不过来啦!自白宫一别之后就没闲下来过。” “神算”快速的引导着话题转向他预设好了的方向,“深喉”敏锐的觉察出了对方的意图,但他没有开口点破,反而被好奇心驱使着表现的很是配合。 “哦,还是你们的大便小利项目吗?这一回忙的是哪个区域呢?” “深喉”的明知故问很有一点欲擒故纵的味道,但是“神算”的心里却另有一番打算,因此他也心照不宣的接下了这一招,用一种非常无奈的口吻说道: “中国呀!还有哪个区域比中国更让人感到头疼的呢?” “呵呵!同感,同感呐!”“深喉”顺水推舟的激励着对方,他知道这个日本人专门打电话来绝不是为了诉苦的,所以,他很有耐心的等待对方揭晓答案。 “就说嘛!搞一个全球型的项目忙一点是必不可少的,只是...唉!” “神算”说到半截忽然停了下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随着他深深的一声叹息,“深喉”的胃口便被吊了起来。 “怎么?有什么困难吗?”“深喉”忍不住开口问道,西方人的直率性格在与东方人交流的时候清晰的表现了出来,似乎他的大脑回路要比“神算”少了很多,就算他再婉转也没有对方的弯弯绕多。而“神算”等的正是他的这句话。 “可不是嘛!如果按照白宫的约定进行的话,一切都会非常的顺利,可是...唉!” “神算”又用一声叹息将悬念抬高了一层,“深喉”明白是在日本人的内部出了毛病,本来在那次白宫的“超长的午餐”上已经约定,美日共享“大便小利”的信息系统,因此,便利店开到哪里情报的触角也就伸展到了哪里,这是一项由美日双方共同投资的“项目”,一旦“大便小利”的便利店网铺展开来,那么美日的信息搜集点就会遍及大街小巷,这是一个非常宏大的工程,以至于得到了白宫的支持。而一旦在铺网期间出了什么岔子,那么“深喉”是无法向总统交待的。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上杉先生?” “深喉”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这是自谈话开始以来他第一次主动的表现出关心。听了这句话之后“神算”那边恐怕会暗自欣喜的。 “您知道的,任何一个连锁企业最怕的就是多头领导,如果组织架构搭建的不够完整,或者指挥体系不过清晰,那么很快就会出现危机的。而眼下大便小利就存在着这样的隐患,所以,我才忍不住向您吐一吐苦水。” “神算”的话令“深喉”陡然一惊,这两人都是在无间道上混迹多年的老手,说的和听的都能够理解彼此的这番话的用意,很显然,有人想要偷偷插足到 “大便小利”的项目中去,而这很有可能会导致这张大网还来不及铺开就会破洞漏鱼。“深喉”脑海里不由得闪过一道霹雳,但他压住了雷声没让惊惧显露在脸上。这一刻,“职员”的警告又在耳畔响起,他感觉脊梁沟里都开始冒起了凉气。 “此话怎讲,上杉先生?” 这一次“深喉”的口吻显得有些严厉,一种不详的预感急于从对方的话里得到印证,只是他直到现在仍旧没有一点主意,这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心虚。 “是四分卫,杜勒斯先生,他通过一个名叫北岛野的家伙控制了泉井先生,现在,大便小利在中国的业务随时都有失控的危险。” “神算”的话音刚落,“深喉”的脑海里便响起了雷声,答案就像一场暴雨一样突然降临,将他大脑浇了个水淋淋。“神算”默默的念叨着这个名字:“四分卫”,哦,原来,一直在偷偷掣肘的“四分卫”竟然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呐!难怪连“职员”也开始怀疑高层里面有问题,莫不是真的让这个日本人一语中的? 当这通简短的通话结束之后,一道全球追杀令已有“深喉”的手上发出,命令追杀的目标不是旁人,正是:乔治.丹顿,“四分卫”。 第一章.薄雾沉降(1) 42.1.1 美国 加拿大边境小镇 20:00(10:00) 他在一排横贯街道的花盆前停下脚步,感觉就像面对着一条河,虽然他只需轻轻一抬腿就能跨过这条“河”,可是他却没有这么做。因为他一旦穿过了这排花盆,就算是进入到了加拿大的境内。这是分属美国和加拿大两国的一条街道,边界线很独特的用花盆组成,虽然美加两国的边境从不设防,但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意闯的,特别是像他这样的人,待在花盆这边与待在那边是完全不一样的,因为他不是普通的美国公民,他是前白宫的国家安全顾问乔治.丹顿。 乔治踌躇的站在街心已经有好一会儿了,面前的这一长溜花盆里面并无栽种,因此显得光秃秃的,却恰巧衬托出了他此刻的心情。是啊!没有花的花盆堪做何用?还不如垃圾桶来得更实用!乔治的心里酸溜溜的,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尽如此。哦,这看似随意的摆放却暗含着国家利益的权重啊!若算起这每个花盆的分量来,那是任何一盆名贵花卉都无法比拟的,关键就在于它们被摆在了这样一个特殊的位置上。乔治想到这些的时候立时觉得脚下黏稠稠的,像是粘住了似的,愈加的抬不起脚来了。 此时的街景已被暗淡的天光搅得一团模糊,这座安静的边城小镇看起来就像一处“杀青”后留下来的布景,远看真实近看虚空,差就差在没有一丁点的人气儿。乔治恍惚记得曾经在湖边的树林里面似乎是得到过上帝的指引,因此他才决定绕湖一圈来到这里来跨过边界,可是让他意想不到的是,等真的到了这里之后自己却又开始犹豫起来了。乔治抬起手来摸了摸已经稀疏的头顶,一股落寞的情绪便随之滋长起来,他不由得暗自感叹自己真的老了,他兜了个圈子偷偷问自己: 哦,乔治,你在谍海之中起伏跌宕,粗算起来也有二十几载,难道说真的认头落得一个有国难投有家难奔的下场么?这样的结局…唉! 乔治被自己不经意发出的叹息声吓了一跳,于是赶忙收敛了思绪稳定下情绪,想这名震谍海的“四分卫”曾经多么的淡定,可是一但落魄起来也免不了会六神无主,像条丧家之犬似的惶惶不安,如此看来这就是定数。在成败面前不分小人还是君子,只有成者为王败者为贼的铁律,面对如此重大的抉择,乔治也不免优柔寡断起来。 乔治回头看了一眼那辆停在街角的汽车,只见车身上面污秽不堪,风挡之上满是灰尘,车轮上面也沾满了泥巴,乍一看就像是刚刚逃难过来似的。原来,那是他穿过湖边湿地开过来时弄脏的,此前他的每辆汽车都不曾出现过这种状况,哪怕是野外狩猎的越野车也比这干净得多,与他以往的座驾比起来,眼前的这辆车可真有天壤之隔。乔治白皙的脸上禁不住一阵发热,陡然而生的心理落差让他感到难言的羞愧,好在此时身边没人,不然的话,这位极好脸面的“四分卫”真得找个砖缝儿钻进去躲一躲了。 乔治的心头腾的蹿起一股火来,条件反射的想起了那个宿敌,于是,“深喉”阴险的脸便在火光中若隐若现,耳畔也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不怀好意的笑声。都是这个老家伙给害的,不然怎会落到这个地步!乔治的火气直往上撞,立时冒出了一脑门子的汗来。乔治暗想:留得青山在,何愁没灶柴?中国人常说“识时务者方为俊杰”啊!眼下自己正走背运,顺应时势当然是不二的选择,因此,先觅一处落脚之地才是当务之急。乔治想罢心里感觉平静了许多,于是他转回身来毅然决然的迈步跨过了边界。 他的脚刚一跨过边界登时就感觉到了一阵轻松,乔治喃喃自语道:哦,原来,选择放弃竟是如此的容易,早知这样又何苦难为自己呢?乔治窃窃的一笑之后,便将满心的纠结抛在了脑后,而脚步也随之变得轻快了许多。现在这座小小的边城镇子已然不像最初在他眼中那般的生涩了,反而隐隐的流露了一种亲切来。现在,乔治很想找到一家精致的小旅社,舒舒服服的住上一宿,等到天亮以后再搭乘第一班城际列车离开这里,深谙迷踪之技的“四分卫”能够很轻松的掩盖自己的踪迹,他在接下来的旅程当中会随时的改变自己,不同的身份证件和不同个性的装扮将会轮番出现。 但是,稍稍思量了片刻之后,他还是决定连夜就走,因他担心“深喉”会对自己穷追不舍,而稍有耽搁就极有可能出现差错,不如尽早离开这里尽快寻得安全处所,然后藏好自己再说。打定了主意之后,他直接朝着那个外形很像谷仓一样的建筑走去,原来出入境的海关代办处就设在里面。虽然在美加之间穿行无需签证,但是在护照上面盖个章总还是要的,乔治虽然内心里急迫着要走,但也不愿为此就给日后造成纰漏,毕竟他还是要以合法的身份回来的。 两扇半截的弹簧门挡住了乔治的视线,他仅能看见灯光投射到墙壁上的人影。哦,这可是一个大家伙呀!乔治心里嘀咕着,脚下紧走了几步便踏上了门前的台阶,于是,“谷仓”内的一切便映入了他的眼帘。这间谷仓的确很大,光秃秃的墙壁上面只有一面红色枫叶的国旗,此前就再也找不到其他的装饰物了。而房间的摆设就更是简单,除了一套普通的办公桌椅之外,真的再也没有别的家具了。整个“谷仓”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临时租用的场地,似乎就是专门为了等他而设计的。 乔治的心里微微的一动,警觉的眼神随即撒了开去,他在心里提醒着自己,千万别在小河沟里翻了船。的确,他可不想刚出了国门就遭人暗算。可是他的紧张感刚一凝聚起来,还来不及形成判断力的当口,他却突然发现自己的预判出现了偏差,而偏差之大差一点就让他笑出声来。原来,他的视线刚一接触到桌案后面的那个人,一股强烈的视觉冲击便扑面而来,一下子便触动了他的笑点。让他非但没有为此而感到自责,却反而让刚刚绷紧的神经又变得松弛下来。 原来,一个疑似侏儒的家伙映入了他的眼帘,这让他为自己的误判倍感汗颜。只见这个头大身小的怪物大模大样的坐在国旗的下面,一本正经的板着那张略微畸形的脸,虽然他尽量的装出一副吊样来以显示自己的威严,可也难以掩盖他骨子里的猥琐不堪。乔治一下子放松下来,他站在门口的位置上只略一打量,心里便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尺寸。嗯,这家伙最多也就是140公分的身高,体重恐怕连40公斤都不到,哦,就是这样一个羽量级的怪胎,我是怎么把他预测成了一个大家伙的呢? 乔治这么一想便忍不住自嘲起来,哦,看来我果然是老啦!这种情况若是放在以前,我能把自己的眼珠子抠出来。嗨!得了,就别再提过去啦!先把眼前的这个怪物对付过去再说吧!乔治一面安抚着自己微澜泛起的情绪,一面迈步朝着那“侏儒”走去,乔治心里知道,别管这个家伙长得有多么猥琐,可冲着他身上的这身海关制服也得放尊重点,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呐!更何况这还是个畸形的丑鬼呢?乔治做好了心理准备,不管是龙游浅水遭虾戏,还是虎落平阳受犬欺,他只拿一个惹字做武器。 乔治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的,可他的脸上却保持着矜持,在他看来卑贱之人多半都有心理问题,对待这种人你越是客气他就越是得以,因此,不卑不亢才是最好的方法之一,因此,他的言谈举止依旧是那么的彬彬有礼,但是语气和表情上却一点也不低三下四,再配上他天生就有的高贵气质,那么落在旁人眼里,也就比傲慢差了一个字而已。傲气!这是他从“侏儒”眼里读出的第一个字眼,因此想到那人虽然嘴上没说,但他的心里一定是充满了敬意,乔治心里一阵得意,于是伸手掏出护照递了过去。 “侏儒”强自镇定的表情暴露了他的心理压力,很显然,他在面对这位走进“谷仓”里的翩翩君子时,感到无地自容般的惭愧,他无法理解上帝造人的时候是怎么想的,为何同是活在青天白日下的人们却有着这么的大的差距?简直是一天一地,这还让不让人活啦!乔治信心满满的在“侏儒”的对面坐了下来,虽然他们之间隔着一张简单的桌子,但是他们之间的距离却如同隔着十万八千里,乔治很想让自己矜持的脸上显现出笑意,但是无论他如何努力结果也是白费力气,最终他也只能放弃。 “侏儒”似乎也在做着同样的努力,他的表情僵硬嘴角抿得没有一丝缝隙,好像有话想说却无力强挤,最终也同样选择了放弃。尴尬像一种无色无味的芳香剂,随着这一刻的开始无声的喷洒开去,一霎时就浸透了周遭的空气,沉重的气氛立时充满了“谷仓”里。这真是一种非常奇怪现象,本来只需简单而轻松的盖个章,却被演变得既沉闷又悲壮,仿佛置身在某个人的祭奠灵堂,沉默的理由是在做着追思的沉痛状。但是乔治却不这么想,他认为这全赖自己的气场太强,哪怕是间简陋的“谷仓”,也会因为他的出现而显得像一座殿堂。 “侏儒”非常紧张的翻看着乔治的护照,纸质精量的翻阅声透着圣经般的灵光,乔治很欣赏眼前的这一幕,“侏儒”的诚惶诚恐让他找回了往日的满足。嘿嘿!小子,仔细看看吧!坐在你面前的这位绅士就是大名鼎鼎的“四分卫”,如果不是时势变化无常,像你这样低贱的丑八怪要跟我平起平坐?哼!想都甭想!他的意念随着眼神直压向对方,“侏儒”拿着护照的手都已经感受到了这股强烈的磁场,翻动的纸页发出了沙沙的声响,乔治不露声色的想:好好享受这个机会吧!不是每个海关关员都有机会给我“四分卫”的护照上盖章的。 就在乔治越想越得意的时候,“侏儒”的手停在了护照的首页上,他盯着那张邮票大小的照片端详了片刻之后,终于抬起他怯懦的目光,弱弱的问了一句: “乔治.丹顿先生吗? 乔治被这家伙的提问搞得有些哭笑不得,他不耐烦的哼了一声算作是回答。“侏儒”迟疑的收回了他游移的眼神放下了护照,他揉搓了两下双手之后伸手取拉桌案下面的抽屉。乔治鄙夷的想道:取个图章也这么磨磨蹭蹭的,若是在我手下早就炒你的鱿鱼了。哎!人傻真是一辈子的事呀! 乔治用温怒的眼神盯着“侏儒”慢吞吞的动作,但是心里还是蛮期待的等着那枚铜制印章扣在护照上的声响。他从小就喜欢听那种极有质感的敲击声,从邮局到银行,不管是哪一种印章敲下去的声音听起来都一样。当然,最最让他向往的还是法官手里的锤子敲打桌案时的声响,在他看来,扣章就是权力的象征,哪怕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海关职员。 但是,他等来的不是印章敲下的声响,而是一声枪响。声音同样的沉闷,还带有短时的火光,“四分卫”应声后仰,像只口袋一样重重的跌倒在地上,一颗黄豆粒大小的洞印在他的额头上。 “侏儒”敏捷的跳下椅子,收了冒着青烟的手枪,迈开两条短腿走出门去,血的腥气随即充满了“谷仓”。 第一章.薄雾沉降(2) 42.1.2 中国 t市社区 10:05 “大便小利”中国区的首次发展会议在异常沉闷的气氛中进行着,虽然身为开发总监的北岛招待得极尽周到,已经把这个只有三个人参加的会议搞得跟一个冷餐会一样了,但是,他仍旧不能激发起与会者的热情来。似乎这个项目的管理团队从一开始就磨合的不顺畅,各方人马带着各自山头的主张,并且在稍有碰撞之后也是各不相让,似乎还有更大的冲突正在悄悄的酝酿。 时间像杯子里的香槟气泡一点点的浮起,然后再悄无声息的消失,却不见有一丁点的成效,渐渐的气散酒淡已经搁的跟一杯白开水一样了。此时坐在主位上的中国区总裁孔韦德依旧是那么的不开朗,他的表情和脸色一直都是干涩涩的,就像被风吹透了的乳酪一样板结僵硬,自始至终都显现不出一丝一毫的生动来,这让一左一右坐在他两侧的申尘和北岛也难以热络起来。 其实,他们曾经有一度已经摆脱了见面之初所发生的不愉快,北岛也在申尘的诱导之下开始放松下来,但是当孔韦德接了一通神秘的电话之后,他们努力的成效就随之消怠了,总裁的一脸阴霾将刚刚缓解的气氛又逼回了原态。看来要想扭转当前的困窘局面,也只有先调动起总裁的热情才行了。申尘默默的想了想便准备采取行动了。他偷偷的瞟了对面的北岛一眼,然后轻了轻喉咙端起杯来。 “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在早上喝酒,不过,为了大便小利在中国的发展,破个例还是值得的。呵呵!我想啊!在孔总的领导下今后还不知道有多少个第一次呐!” 申尘说着话偷偷朝着北岛使了个眼色,他希望这个并不呆板的家伙能够多多的表现一下,自己也好借此机会更多的了解对方。申尘知道北岛的能量绝非一个区区开发总监就能圈得住的。他想:一旦给他的热情激发出来,或许,那个正襟危坐的“书生”也未必能够罩得住他,所以,还是尽可能的创造机会给他发挥吧! 申尘正是基于这样的考虑才在这两个人的摩擦当中拉了北岛一把,并且,他也借机给了那个年轻气盛的总裁来了一个下马威,从而在一开始的交锋当中树立起了威信来。这样无论是孔韦德还是北岛都不敢轻易的冒犯他,于是就为他在这两人之间进行周旋创立了很好的条件。要知道不和是产生矛盾的最佳土壤,而内斗的种子尤其适合在初次相识的时候播撒,申尘竭尽所能的制造着这样的机会,他要把主动权始终握在自己的手里。 为此,当孔韦德一脸沉重的返回楼上之后,他马上就意识到了某种变化正在悄然进行着,这当然是在情理之中的事了,哪一个班子不经过磨合就能确定下来呢?申尘按下念头之后便开始着手进行打探了。在他看来“大便小利”的背景极其复杂,一时还理不清这背后的脉络,即使他身在其中也难看得清楚,因此更不用说着手反击了。申尘很想知道,那个躲在背后暗中操纵“大便小利”(中国)的究竟是哪一方势力呢?于是,他便开口牵出一个话头来,却把话尾抛给了北岛。 “哦,是啊!是啊!有孔总驾辕,我们只管拼命拉车就行啦!” 北岛随声附和着,他的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明显的积极性不高,因他内心里对这位年纪轻轻的总裁着实不吊,且不说他本人的阅历远超对方好几倍,就是他曾经的身份也足以让这年轻人望尘莫及,如果不是被逐出了中情局,那么他们现在的差别岂止是好几级?而除此之外更有一层含义尤为隐秘,原来,泉井雄一已经暗暗与他建立起了直接的联系,“关白”明确表明了他的意思,在不久的将来中国区帅印就是北岛的。 正因如此,北岛表面上屈服实则是在消极的表达抗议,像他这样背景的人如果真能卑躬屈膝又何至于被逐出中情局呢?申尘抓住的正是这点破绽而已,只是他还不知这背后的原因。而更为恐惧的是,孔韦德的沉闷也有着不可告人的原因,他刚刚接到的那通电话真可谓是一道圣旨,但它不是来自泉井集团的内部,而是来自一只看不见的黑手,它将一纸杀人许可授予了“书生”,时间限定为斩立决方式则是不限。正是出于这样一个原因,孔韦德的脸上才积满了阴霾。 要知道孔韦德虽然名为“书生”可他杀人却从不手软,且还不择手段,这与他的外表一点也不相干。此前,他在荒草丛中杀死“无刃锋”姜恩赫的那一手,就彻头彻尾的展现了他的功夫,那一刻他真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啊!但是眼下要他在光天化日之下除掉北岛,那可就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孔韦德有心想要拒绝却又着实不敢违背,因为命令来自一个他做梦都想巴结的绝岭高人,“深喉”。 那通电话是上杉打来的,这位“大便小利”的二号人物与白宫有着特殊的关系,就连“关白”也得靠他才能打通美方的通道,所以,这一次他传达给孔韦德的口信,就带有了特殊的意义。这让孔韦德清楚的看到,原来,“大便小利”的真正老板并非是泉井雄一,一旦这张连锁大网铺设完毕之后,手抓绳头的实则是上杉敏行,而躲在背后遥控的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深喉”。 因此孔韦德只用了一个字就答应了下来,而接下来呢?该怎么才能让北岛死得“合法”却让他极度的为难。这可是在中国呀!死一个外籍的高管足以惊动很高的层面,弄不好就会引火烧身,哪怕只是一桩刑事案他也不好脱身呐!怎么办?“书生”智商极高的大脑快速的旋转,不期却把一脸的凝重露在了外面,直让申尘也跟着猜测了半天,一时搞不懂这背后到底藏着什么样的原因。 “哦,哪里,哪里,做好大便下利要靠群策群力,你有什么想法不妨先提一提。” 孔韦德在两名高管的奉承下心不在焉的敷衍了两句,他随着那二人也举起了杯来,或许是这微小的动作给了他敏感的触动,一时间脑海里灵光乍现灵感频频。对呀!早先回国的时候带回来的特殊药品留到现在还剩下几粒,原本是留给自己在特殊时刻使用的,现在看来也只好先照顾一下北岛君了,除此之外恐怕再也没有比这个办法更加牢靠的了,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看起来,我一时半会儿的也用不上这玩艺儿了。 原来,孔韦德接受任务潜回中国的时候接受了一份中情局的特殊礼物,那便是卧底特工都有的一种自杀药物,它不但被制作的很精巧,可以藏在随身的很多地方,像衣领袖口甚至是舌底和牙缝当中,而且它的药效也很独特,远非过去使用的剧毒药物,而是具有一种缓释作用,服用者短时间里并没有任何服毒的特征,只有在情绪极具波动的时候才会产生效果,被这种药物杀死的人常常会被诊断为急性心梗。 嗯!现在是时候让北岛也犯一次心脏病了,这样的话我们大家也就撇得清了。孔韦德端着酒杯的时候做出了决定,而他的心结也随之解开了。孔韦德脸上的阴霾随即散去,积攒了半天的愁容好似被一阵风吹得一干二净。他的这层明显变化被另外两人看得清清楚楚,只是没人能够猜得出这背后的原因。北岛以为“书生”是被自己的甜言蜜语所打动,申尘则以为小脸儿的“书生”就好个阿谕奉承,然而,他们却不知一个阴谋已然形成,并且就要在他们的眼皮底下着手行凶。 已然想好了对策的孔韦德带头喝光了杯子里的香槟,而后他装作意犹未尽的样子掏出手帕揩了揩嘴唇,而后兴奋站起身来。他扭头朝着四周看了看,似乎是在找寻什么,申尘和北岛相视了一下,全都不解的看着这位年轻的总裁,不知他突发奇想想要做些什么。就见孔韦德忽然推开椅子迈步朝门口的衣帽架走去,他步履轻盈全无刚才的抑郁沉重,就好像忽然变了一个人似的。申尘暗自思忖道:这家伙不是吃错了药,就是想给别人下点儿药,接下来可要当心啦! 只见孔韦德快步走到衣帽架前,把手伸进自己的风衣内兜里面摸了一下,随即便从里面掏出一个表面银亮外形精致的小酒壶来。他炫耀的朝着申尘和北岛晃了晃,随即快步返回自己的座位。这时候他的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就像一个期待得到表扬的年轻学生一样。申尘和北岛不约而同的装出一副惊讶状,几乎一空同声的赞了一句:好棒!孔韦德闻听愈加的得意起来了,他迅捷的扭开壶盖扬脖喝下一口。 哇!一口酒下肚之后,孔韦德张开嘴往外哈着酒气,那张小白脸上立时涂了一层粉妆,他等到酒气散出鼻腔之后赶忙咽了口唾沫,用一种尖细的嗓音说道: “来点带劲儿的,怎么样?” 申尘和北岛面面相觑的对视了一下,然后很配合的回应了一句:“威士忌?” 孔韦德的脸上再一次泛起得意的神情来,他带有诱惑性的反问道: “当然,上好的威士忌,怎么?难道你们没兴趣?” 毫无悬念,孔韦德的提议没人能够抗拒,这不单单因为他是这三个人中级别最高的领导,而是源于一个最简单的道理。酒是男人之间最有共性的东西,几乎是涵盖了所有男性群体最大范围的交集,因此,他的倡议几乎铁定不会遭到拒绝,再加上刚刚才被驱散的压抑气氛,又有谁会这么的不识抬举?因此,申尘和北岛几乎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于是,这次会议破例加入了喝点威士忌的环节。但是申尘和北岛唯一不同的是,他在点头的同时还顺手抄起了一只高脚杯。 孔韦德被百分百的支持率所振奋,于是他一手拿着那只精致的酒壶,一只手抄起了一只酒杯来,他无名指上的钻戒轻触杯壁发出了一点悦耳的声音,随即便是琥珀色的液体流入杯里。申尘手里拎着酒杯凑了过去,等到孔酒浆把孔韦德手里的酒杯盖住杯底之后,便主动将杯子凑上前去,孔韦德默默含笑的看了申尘一眼,跟着也将酒液倒入了申尘的杯里。 申尘不错眼珠的盯着孔韦德的动作,保持自己手里的杯子不予对方有任何的接触,他在潜意识了有种自然的防范心理,他猜不透这个阴郁的“书生”忽然开朗起来的原因。只有刚才那声轻微的触碰之声留在了他的记忆力,他希望那不是一个精心挖好的陷阱。在申尘看来任何一种变化总是有原因的,只是眼前这只“小鸟”的突然变化又是因何而起的呢? 北岛似乎没有申尘想的那么多,他很谦恭的接过了孔韦德替他斟好的酒杯,于是,三个人举杯齐眉,孔韦德说了句:拜托二位啦!随即举起酒壶来嘴对嘴的灌下一大口去,申尘把“书生”的一举一动都盯得仔细,看他喝得毫无顾忌于是便放了心,于是也跟着一口干了杯中的威士忌。等到他们调转目光再看北岛的时候,却发觉这个家伙喝得更快,眨眼的功夫已经是酒杯见底。 呵呵!三个人发出了一阵笑声来,申尘的眼神之中掩映着怀疑,孔韦德很是轻松的坐了下去,信口说起了大便小利的经营策略,似乎这次会议到了现在才刚刚进入正题。北岛一脸疲惫的坐在那里,时不时的掏出纸巾来擦着脸上的汗水,孔韦德话没说了两句就注意到了北岛的不适,他颇为关心的问道: “北岛,怎么你不舒服吗?” 北岛脸色苍白的点了点头,似乎连说话都变得很困难了。申尘一见赶忙站起,他快步走到门口高声呼叫员工赶紧拨打120。 看着救护车鸣着笛声迅速驶离,站在窗前的孔韦德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申尘则慢慢走到了北岛刚刚坐过的位置,留心的观察起椅子和桌案上的蛛丝马迹,没有酒液残留物,甚至没有找到一滴的痕迹,但是申尘坚信北岛没事,他想:“书生”的这点雕虫小技想要算计北岛这只老鸟,哼哼!恐怕绝没那么容易。 果然,三十分钟之后,当申尘把电话打到急救中心询问北岛情况的时候,他被告知那个病人在中途就没事了,他自己下了车根本就没有跟车到医院里去。申尘偷偷笑了笑暗忖道:看起来,哪家庙都不适合北岛,他还是做回“野武士”最好。随后他把这一情况告知了“书生”,孔韦德只是干涩的笑了笑说道: “这个北岛,真是个小心眼儿的家伙,想辞职就明着说嘛!干吗搞成这个样子呢?不过没他也好,申老先生,我们两个搭档,一定能把大便小利在中国发展好的。” 申尘无言的笑了笑,心说:只要有我在,你想搞不好都不可能啊! 第一章.薄雾沉降(3) 42.1.3 中国 南方某机场 10:10 陈墨静静的伫立在门廊下,稳健的就像一棵抓地的针叶松,他仰望着机场的上空,目光犀利得好似疾矢离弦没羽脱弓。虽然他的外表上看似平静从容,实则内心里却澎湃着激情,即便此时此刻有墨镜遮目,却也难以掩饰他激动的心情。这一刻,仿佛所有的期待都化成了无形的利箭,恨不得一下子就刺穿了苍穹。那么,到底将有什么事情发生,在这波澜不惊的背后又藏着怎样的隐情?没人知晓,更无人看懂。 然而陈墨却非常清楚的知道,这是一个让他无比期待的时刻,事情的始末关乎一个匡扶国运的重要人物,她的平安归来标志着一个英雄时代的圆满落幕,更代表了一场没有炮火硝烟的特战已经胜利结束。而他作为一个承继重任的后来者,不仅有幸亲眼目睹这位特情巨擘的庐山真容,更能亲身见证这难忘的历史时刻,这样的机遇对于初涉谍海的陈墨来说,真可谓是莫大的荣幸! 不仅如此,今天莅临现场的不仅有特情单位的顶层领导,更有来自中央的国字号的大人物,能够跻身于如此高规格的欢迎人群当中,不管换了谁恐怕都会感到战战兢兢诚惶诚恐。然而陈墨并非如此,他的期待与激动却是出于另外的一个原因。原来,他刚刚才从谈闻的口中得知,前来迎候“唐笛”的还有一个像他一样的小人物,正是这个人让陈墨的心情再也无法平静,这可是一次让他望眼欲穿的重逢啊! 吕律调的名字也出现在了今天的欢迎名单中,这可给了陈墨一个莫大的惊喜,从他得知了这个消息开始,他便在房间里面呆不下去了,他看了看坐在一遍的谈闻和滕贤聊得正欢,知道在“唐笛”的飞机落地之前不会有别的任务,于是便悄悄的出了机场贵宾室的小门,一个人来到门廊下仰望着天空稍稍平复一下心情,经历过许多次生死考验始终都面不改色的陈墨,到了这会儿却忽然变得含情脉脉了。 淡蓝色的天空好像从没这么的晴朗过,飘浮着的云朵似乎也从没这么的恬静过,陈墨的心情前所未有的骚动着,恨不得一时间就能将恋人拥入怀中,这或许就是常言所说的铁汉柔情吧!但不管怎么说,这会儿的陈墨是的的确确的卸下了沉重的武装,他很想尽情的享受一下这胜利的时刻,而除了爱情之外难道还有更好的奖赏吗?陈墨的心理已经先于“唐笛”一步回到了家中,因此疲惫也更早一些占据了他的心。 然而实际情况却与陈墨的感受相去甚远,严峻的局势和紧张的情况并未因为“唐笛”的回家而有所好转,相反,却有可能因为这次海外大撤离的成功,进而导致更多新情况的发生。正因如此,才愈发的体现出了特情工作的任重而道远,且新一轮的特战方式也将从此而有所转变,肃奸反贪无疑将会成为今后的重点。就在陈墨望眼欲穿的时候,就在他身后的贵宾室里,一次绝密且敏感的谈话正在悄悄的进行中。 机场贵宾室小客厅 谈闻背靠在沙发椅上仰望着天花板,他的手下意识的敲打着木制的扶手,现出一种心神飘忽的游离状来。这是他很少表现出来的一种紧张状态,只有在做出重大决策之前他才会这样。很显然,“唐笛”的历史性回归并不代表着特战的阶段性胜利,相反却似乎预示着一个更为艰难的局面即将到来。这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够体会得到的深度,或许,高层人物能够高人一头的地方正在此处。 滕贤端端正正的坐在旁边的沙发上面,他挺直的腰板显示出了他的一贯态度与作风。其实,无论是铁面无私还是刚正不阿,都是建立在这样一种坚定与公正的基础之上的,正人先正己的道理虽然浅显却未必每个人都懂。滕贤是少有的几个身上带有辟邪正气的人物,这也注定了他的肩上担负着重大的历史使命。眼下谈闻正面临着一个次重大的抉择,一旦这项计划被拍板定型,那么接下来就将由他来付诸实行。 谈闻的手指轻轻的敲击了几下之后,突然握成了拳头,而后重重的砸在了扶手上面,随即便发出了咚的一声。滕贤闻声扭项回头朝谈闻望去,两个人的目光迎头相遇随之迸发出钢劲之火,就好像是锤头锻打在烧红的剑胎之上,虽然听不到金石碰撞的铿锵之声,却也在他们的内心深处撞出了一阵共鸣。这是志同道合的战友之间才有的信念互通,他们的携手合作势必要荡涤那些暗藏的污垢,还一片净土和晴朗的天空。 “决定了?就这么干了?太好了!” 滕贤一连问了两句之后,看到谈闻坚定的点了点头,随后便由衷的道了一声赞成。就见谈闻从沙发椅上一跃而起,他一脸郑重的看着滕贤,庄重的伸出手去。滕贤赶忙站起身来,用力的握住了谈闻的手,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一切默契已然尽在不言中了。他们知道这项计划一但实施起来,不仅仅是任重而道远,而且也将是困难重重,如果不建立起必胜的信念他们根本无法做出这样的决定。 “哦,看起来你们已经做出了决定,好在我来的及时,不然真的错过了这么重要的场合。嗨!你们两位不会真的像丢下我单干吧!呵呵!” 随着这句玩笑声房门一开一合现出一个人的身影,谈闻和滕贤相视一笑故意不往门口望去,而是装作不理不睬的样子顾自往沙发椅上面一座,假装交头接耳的说起了悄悄话来,这可真的把来人给惹急了,只见他快走几步来到了近前,急急的说道: “嗨!说话不能不讲信用吧!我可是紧赶慢赶的才错后了几分钟,如果不是因为要陪古总,我连一分钟也不会拖的,怎么,就因为这个你们很在乎?你们可别忘了,就算这个计划再周全,要想成功也绝对离不开我。” 听着来人急扯白脸的一通表白,谈闻和滕贤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滕贤于心不忍的赶紧宽慰其对方来,唯恐真的引起不快,由此可见其表里如一真诚坦白。 “商苑呐商苑,你怎么想的出来,我们两个会丢下你单干吗?” 谈闻见滕贤憋不住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于是便收了笑声站起身来,滕贤也随之站起,三个人面对面站在了一起,不觉间便形成了犄角之势。谈闻第一个伸出手去,滕贤和商苑依次抓住了谈闻的手,而后又各自伸出了另外的一只手,依次叠加在一起牢牢的握在了一起。此刻,三个人的六只手将他们的心与信念连在了一起,筑成了一座看不见的坚强堡垒,谈闻不无激动的说: “一直以来,在我们的内部就隐藏着敌人的暗线,这在近期的特战当中表现的尤为明显,所谓内奸不除殃及国柱,蚁穴随小足矣溃堤啊!为此,我们有必要开展一次大规模的肃贪反腐惩恶锄奸的行动,如果你们二人同意,我负责向中央提出申请,从我们的军情部门以及国安公安口开始,进行一次彻底的清查行动,力争把那些吃里爬外里通外国的奸细查个一干二净。” 滕贤和商苑闻听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于是,一个重要的决定就在总政总参和国安的掌门人间敲定了。谈闻冲着二人做了手势,示意大家坐下来深入的研讨一下这次行动的计划和内容。此时,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屋来,打在大理石地面之后漫反开去,霎时间给整个房间镀上了一层耀眼的色彩。这三个分别执掌着国家安全部门的重要人物全然没有留意到这无声的变化,全身心的投入到了他们的计划之中了。 此时,一架私人商用飞机已经飞临机场上空,披着金黄色阳光的机身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机场塔台上的领航员很快便注意到了这个娇小却很灵巧的身影,于是,通过话筒发出了准许降落的口令。飞机晃了晃修长的翅膀,侧了下机身调整好了方向,这时,在它腹下的跑道上面已经亮起了绿色的标志灯,平展的跑道一路延展开去无遮无拦,停机坪上很小的一道横幅上红字耀眼,已然能够依稀分辨出欢迎回家的字样了。 机场停机坪附近 虽然这不是一个对外公开的欢迎仪式,也没有热闹的装潢和布置,然而,由于莅临机场的都是些重量级的人物,因此,就算是再低调的安排恐怕也已经超越了预期,当然,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本来特情就无小事嘛!更何况这又是具有历史性的一刻,无论相关的史料要保密到什么时候,但是浓彩重笔的记录下这重要的一刻也是必须的,所以,即使对现场的专业摄影师都做了严格的规定和限制,但是当长枪短炮架起来的时候,还是给人一种如临大敌般的感觉。 但是,仍有一个老人略微的超脱一点,她站在排列好了的阵列外面,刚好不远不近却又若即若离,完全一副旁观者的样子,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更不用说关心她的来历。然而,她实际上却是与“唐笛”最为密切的人,是的,她就是古韵的孪生姐姐古谱,人称“老帅”的总参情报总局主管负责人。可是,这个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人物能够亲临机场并不只是因为上述的这一个原因,还有另一个事由才是她肯抛头露面的主因,原来,欢迎仪式过后她便要退休离任了。 古谱面无表情的站在严格排列好的队列外,独自一个人慢慢的踱起步来,此前没有几个人认识她,而此后她也不在乎会有谁能够认出她,因为,古氏姊妹已经完成了她们的历史使命,卸下了国家赋予她们的重任,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好好的享受人生最后的一段路程将是每一天的主要内容,因此期待却不激动,亢奋不妨保持平静就成了古谱此刻的复杂心情。若论本心,她真的渴望能够拉着妹妹的手,然后两个人悄悄的离开。但是,她知道这根本就不可能。 哦,即使解甲归田也仍旧是党和国家的人,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接受召唤再次上阵,为此,我们歇手歇脚不歇心,这份心思永远也操不尽!古谱暗自感慨了一番,心中莫名的涌起了一阵涩涩的酸楚,古谱当即便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她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抬头仰望起晴朗的天空来,她暗自提醒着自己,等会儿见到了妹妹你可千万不要流泪呀!就在这个时候天空中传来了一阵引擎的轰鸣声,紧接着,一个闪光的亮点出现在了视野当中,不一会儿便能够看清它平滑的机翼和上翘的尾翼了。古谱默念道: “妹妹,你终于回来啦!” 而后,便迈步朝着停机坪缓缓走去了。 第一章.薄雾沉降(4) 42.1.4 中国 南方某机场 10:15 他蜷缩在机舱尾部的角落里,果真如一只正在准备爬墙的大蜘蛛一样,除了那条残腿因为少了“猎人庄园”的手杖而显得颓废以外,他身体的其余部分都还保持着一个良好的状态。但是不管怎样,凯恩.斯坦利先生在经历了这番“蛛蝇大战”之后明显是败下阵来,虽然他的那张大网仍在,但是他编织新网的能力却被斩断了,这位名存实亡的“蜘蛛先生”已然再也吐不出丝来了,他存在的价值只限于他业已存在的那张无形大网,而他的复活希望无疑也在那张网上。 随着连续的几个盘旋之后飞机开始下降,凯恩的眼神则随着高度的降低也变得愈加的迷茫,他知道这架飞机一旦降落,那么从今往后他的日子也就没有多少可以改变的了,是顺应还是逆反到头来就只能有一种选择,因为困住了手脚的蜘蛛与僵死的蜘蛛没有什么不同,倒不如表现得积极主动一些,谁能保证不撞上一个网中有名有姓的人物呢?到了那个时候再动脑筋也不迟呀!凯恩飞速的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念头,他觉得除了这个途径以外,也没有什么其它的路好走。 于是,凯恩打定了主意要采取绥靖的策略来应付当前了,他寄希望于看准了时机之后再采取行动。毋宁死也不苟活!凯恩在心里发誓般的念叨了一声,而后便将这一切尽抛之于脑后,已然拿定了主意的凯恩便不再犯愁,偏安一时的念头让他多多少少恢复了一些精神头。于是,凯恩从萎靡的姿态中挺了挺胸,绷直了的脊背发出撕裂般的疼痛,凯恩暗自鼓励自己要振作,随即咬牙舒展了一下四肢,感到血脉渐通之后,他才转而将视线移向了窗口。 然而凯恩有所不知,他神情上的所有变化都没能逃开一个人的眼睛,而他的一举一动就更是在那人的掌控之中,照理说凯恩阅人无数足以弥补所有的漏洞,然而落魄之中的“蜘蛛”也很难保持他的正常水平。裴佩的年轻与沉静造成了凯恩的麻痹,这个秀外慧中的年轻姑娘在他眼中充其量只是一个花瓶,因此他才忽视了裴佩的存在,转而投入的想起了心事来。殊不知这个不起眼的裴佩却是一个稳健的高手,如果没有她的穿针引线,那么“唐笛”能否顺利的回家也就说不定了。 然而此时此刻裴佩的心情也并不轻松,她在顺利的接应“唐笛”回家之后,本该松弛下来的紧张情绪又被添加了另外的一重,裴佩的心不由自主的飘向了另外一个人的身上,那个才华横溢却壮志未酬的荆轩已然成了她心中永远的痛,每当她一停下脚步便忍不住会心潮汹涌,那一段感情已经彻底的改变了她的性情。过去那个恬静聪颖的姑娘由此变得愈加的沉默和老成,她把自己的情感锁闭起来转而倾注在了莫妮卡的身上,她希望能够借此来告慰荆轩的在天之灵。 裴佩是一个内心很强大的姑娘,而恰恰是这样的女性才有可能被荆轩看上,秦雅如此,荀循也是一样,正是她们的柔性刚强撑起了荆轩的大半个脊梁。所以,当秦雅和荀循都相继离开以后,荆轩的活力也就随之由热转凉,最终上演了悲剧性的一幕。但是裴佩却和荆轩完全不一样,无论是感情上的打击,还是生活中的挫折,都没能对她产生消极的影响,发而使她变得更加的坚强了。从海南到马来,这一路的走下来,她的每一项任务都完成的非常漂亮,由此预示着她的未来不可估量。 如果说凯恩漠视了裴佩算是一种疏忽的话,那么他对另外一个人的轻慢就不能不说是一种大意了,因为同机的几个人里除了克里夫人和她的中文老师之外,剩下的就是裴佩和另外那个人了,而那个人对于“蜘蛛先生”来说几乎被他视而不见的,因为这会儿的凯恩明显已经跟不上时代的步伐了,他看不到在未来的二三十年里,这些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将会挑起大梁来,而他和他的那张大网无疑将被时代的大潮所冲走,最终变得一文不值。 实际上,真正被人蔑视的是凯恩自己,因为“蜘蛛”先生之所以落到这样一个下场,全都是拜这个人所赐,因此,他在这个人的眼中就跟一只死蜘蛛没什么两样。是的,正是这位“画中人”巧施连环计轻而易举的从法国“探长”的手上骗到了这块烫手的山芋,想想看,如果“蜘蛛”知道了这背后的秘密,他还会对这位救命恩人视而不见吗?但是,倪南却并不因此而感到特别的牛气,只是因为他在谍海里摸爬滚打的经历已经把他锻炼得极有定力。 就在“蜘蛛”故作镇定的眺望窗外的时候,这架小型的商用客机已经落在了机场的跑道上,当飞机的起落架接触跑道的那一瞬间,“唐笛”的眼睛一下子变得模糊了,从心底里涌起的一股热潮蒸腾起来,雾蒙蒙的遮住了她的眼帘,一下子将晴天变成了雨天。古韵虽然是一个漂亮的女人,且知情知性通风韵,但她生平只哭过一次,那还是在她离开祖国远赴大洋彼岸的时候落过一次泪,从那以后便再也没有为任何事情湿过眼眶,由此可见她是一个多么坚强的女性。 然而此刻,久别故土的谍海巨擘即将踏上祖国的土地时,那道关紧多年的情感闸门便不由得打开了,压抑已久的情感像汹涌的洪水一样奔涌出来,一下子就掀起了冲突的波澜。但是,就算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唐笛”也没有让自己的情绪陷于失控的状态,依然是眼含着热泪平静的看着窗外,透过一闪一闪的阳光将视线投向远方。然而,当飞机缓缓停靠在停机坪上的时候,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撞入了她的眼中,她就像是一阵风轻轻撩起的一粒沙,“唐笛”的泪水便再也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坐在古韵身边的克里夫人注意到了老师的情绪变化,虽然她也心怀激动的迫切期待踏上到祖籍故土,但她终究无法理解古韵此刻的心情是多么的复杂,于是,她不无担心的摸了摸老师的手,关切的问道:“老师,您…没事吧!” “没事的,别担心。若兰,你是第一次来到中国,所以,你还体会不到久别之后再次回来的感受,相信你下一次来的时候就会明白了。” 古韵含着眼泪笑着安慰着克里夫人,心里却在为如何向她解释这次旅行的新的站点而犯难,是嘛!如果没有夏若兰她的归国之旅决不会如此的方便。但是,克里夫人却并不为此而感到担心,毕竟中国是她一直以来就很向往的国家,而对她来说能够跟随老师一道来到中国真的是了了她的一桩心愿。是啊!跟着自己的中文老师一道游离中国是件多么惬意的事啊!还有什么事情能比这件事情更让她感到兴奋的事呢?克里夫人虽然并不完全理解古韵话里的意思,但她相信只要有老师在身边,无论走到哪里都会不虚此行。 飞机在停机坪前刚一停稳还不等舱门打开,那些原本还算排列整齐的少数几家媒体的记者们便开始骚动起来,起初还算矜持的等了不到一分钟,但随后便不顾一切的朝着舱门跑了过去,反倒将谈闻等一班前来迎接的官员挡在了身后。看着眼前稍显混乱的场面滕贤的脸上现出了温怒的表情,站在一旁的商苑一见连忙安慰起来,他知道这位当世“包拯”即将面临的压力,因此有些情绪敏感也属当然。此刻没人注意到,站距离他们稍远一点的古谱却已经悄悄的转过了身,她的眼中自然也是一片湿润。 当飞机的舱门打开舷梯落下的时候,吕律调的手紧紧的抓住了陈墨的臂弯,两个人从见面到现在几乎谁也没有开口说话,陈墨除了一脸傻笑的盯着对方看,此外连嘘寒问暖的话都不会说一句。吕律调则咬着嘴唇来努力的平复激跳不已的心,她害怕一开口说话就会哭出声来。不错,她知道即将到来的是自己的什么人,她从未见过面的母亲让她紧张万分,而眼下的这个场合也并非属于她一个人,因此,她只有告诫自己一定要忍。于是,两个年轻人手挽着手站在一边,默默的注视着这激动人心的场面。 当克里夫人挽着古韵的手走下舷梯的时候,迅即引来了一阵镁光灯频闪以及快门声不断,夏若兰被眼前这算不上隆重却很热烈的场面深深感动了,她把这一切误以为是专门为了迎接她的到来而准备的了,于是,见过大场面的克里夫人随即露出笑容来,她频频点头连连招手,同时把仪态调整得很专业。殊不知今天到场的每一个人都是经过军政机关精心挑选的,他们拍下的每一帧画面都不会外传的,只会作为珍贵的史料存入档案馆里面。 古韵已经跨过了情感波动的那道坎,她以超乎寻常的平静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既没有现出喜悦激动的表情,也没有做出任何回应的举动,仿佛她真的只是克里夫人的陪同人员一样,低调得好似随风而动的一株小草,隐没在绿莹莹的色彩当中显不出芬芳。这位谍海巨擘的定力和把控着实令人敬佩,且不说她的功绩如此辉煌,单只说这几十年的夙愿得偿,也该让她稍稍现出几分动容的模样吧!然而,“唐笛”就仿佛置身事外的旁观者一样,偏偏给了众人一个失望。 此刻,在距离这个不算热烈的欢迎仪式稍远一些的地方,一辆黑色的防弹奔驰车静悄悄的停在那里,它混在周边各种型号的汽车中间竟然一点也不显眼,仿佛是在有意跟回家的“唐笛”较劲一样,看看到底谁的定力更强谁更善于伪装。车里并排坐着两个人,从司机僵硬呆板的表情上可以猜到,坐在他旁边的那个人气场很强,似乎他的级别远高于现场的那些大员们,如果换个说法做番表述的话,或许可以把此人的身份描述得更准确一些,其实这个人的身份才代表了这个欢迎仪式的真正级别。 那个人一直把望远镜举在面前,因而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虽然他完全应该站在最前面,通过握手和寒暄来表现出对英雄凯旋所应给于的荣誉来,但他没有那么做,显然他并不喜欢抛头露面,他宁愿远远的举着望远镜去捕捉“唐笛”的画面,这样他就不会出现在那些将成为史料的场景中间。于是,他就这么一直举着望远镜远远的瞄着,直到克里夫人一行登上了汽车缓缓的驶离了停机坪,就在这个时刻一个奇怪的身影出现了舱门口上,少了特制轮椅的“蜘蛛”显得尤为狼狈,但是凯恩的出现却让这个人出了一身的冷汗。 “首长,我们是不是该…” 司机的话刚说出一半,就被那个人凶狠的目光逼了回去,随即又将视线锁定在了凯恩的身上。“蜘蛛”的出现让此人肝儿都颤了起来,止不住的暗想:可不能让这个家伙随便乱讲啊! 第一章.薄雾沉降(5) 42.1.5 中国北方城市 t市 sala saby(中国)办公大楼 10:20 “飞机已经降落了吗?” 楚欣在说这话的时候不觉露出了一脸的惊诧,她一挺身从班椅上面站了起来,深开的衬衣领口处随即现出一道诱人的深壑。 “你们降在了哪个机场?机上都有什么人?” 她刻意的压低了声音显然是不想被旁人听见,即使是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面,她也加着好几倍的小心。这是因为电话里飞行员所说的话令他感到非常的紧张。就见她将电话紧贴在嘴边,一边连声的追问着,一边摆腿扭臀的走向了敞开的房门。 “哦,是一个民用机场,停机坪的附近已经戒严,怎么?还有少量的欢迎人群!什么?貌似还有大人物出现,噢,都是远远的站在后面。” 楚欣迅速的伸出手去关闭了房门,然后转过身朝窗户下的沙发走去。看来她需要一个舒服一点的地方好稳一稳心神。 “你说什么?乘客当中有疑似克里参议员的夫人!还有…被她称作老师的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 楚欣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明显的有些心神不安,她迟疑着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紧张的把电话换到了另一只手上。 “老板知道这件事吗?嗯!你的意思是说他默许了你们这么干?噢,当然,没有他的许可根本也不可能有这次飞行。” 楚欣重复这句话的时候觉得喉咙里一阵发干,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里面,于是她忍住了咳嗽赶忙起身,视线扫向了角落里的饮水机。 “你们未被准许离开飞机,这怎么可以,难道长途飞行之后还不让人休息?” 楚欣手脚麻利的放好了水杯,然后快速的揿下了按键。 “哦,这么说你们很快就要起飞是吗?他们给了你们自由选择的权利?” 楚欣眼睛瞄着水杯,心里急急的算计,这时按键弹起,楚欣端起水杯凑到了嘴边。忽然,又停住问道:“你们打算飞往哪里?” 楚欣匆忙的喝了一口,水浸喉咙感觉舒服了很多,但她并没有喝干杯子里的水,而是用手背擦了下唇角,然后果断的说道: “飞到我这里吧!落地之后通知我,哦,对了,加满燃料,随时准备跟我走。” 楚欣挂断了电话感觉心里空空的,这是以往从未有过的现象,她清楚自己神不守舍的另一种寓意其实就是慌张,这原本是跟她这位信心满满的职场翘楚扯不上半点关系的,但是现在却像是阴魂附体一样缠住她不放,一向骄傲的楚欣意识到了自己的周围笼罩一丝不祥。她慢慢的靠在沙发上,微微合上双眼梳理起事态的起因和走向,经过一番思考之后她发现,造成眼前这种局面的原因来自两个方面。 其中的原因之一是来自外部的压力,只要稍稍梳理一下眼前的情形就不难看出,那个被克里参议员的夫人全程“护送”的老女人绝非等闲,楚欣有把握相信这位上了年纪的中文老师就是“职员”朝思暮想梦寐以求的那个“唐笛”,这样看来,当这架飞机一落地就宣示了阿瑟追逐多年的梦想已经彻底的破灭了。试想一下,如果到了连阿瑟都已经无计可施的地步,那么延展到楚欣这里又怎能没有压力? 除此之外的另一个原因则来自内部,佩珀.盖伊的默许显露出了另一个问题,即:中美两国的种子撒在了同一块田里,这种情况下长出来的庄稼如何区分得仔细?哦,这一颗是你的那一粒是我的,开玩笑呢?那位盖世聪明的“元首”玩儿的正是脚踩两只船的游戏。因此,楚欣才不免陷入到了前所未有的空虚,她知道一但到了贴身肉搏的境地,那么她的优势也就所剩无几,于是她才想到了三十六计走为上的那句古语。 冰雪一般聪颖的楚欣第一时间就打定了主意,因此她才命令那个飞行员直接飞到她这里,其中的寓意也就不言自明了。但是她若想借助这架飞机出走的话,当然必须得到佩珀.盖伊的准许,而这便是她接下来就要考虑解决的问题。但是在此之前她还得首先获得阿瑟的批准,因为安插一名间谍绝非轻而易举的事情,如果不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刻他们绝不会轻易同意她撤离,为此,她必须给自己一个很好的理由才行。 舒适的沙发将楚欣的脊背照顾的非常体贴,从脖颈到腰椎几乎每个曲度都被考虑进去,靠在上面就像是泡在温暖的海水里,丝毫也感觉不到磕碰和挤压,这样一来,就把她胸前两座山峰的海拔升高了五公分,而她那颀长的脖颈便像横亘的在中间的山脉一样显露了出来,不期在那条深深的沟壑里显露出了一个暗紫色的吻痕来。似乎是心念陡转间的一个巧合,楚欣下意识的身手去拉拢敞开过大的领口,却无意间触到了那个极其敏感的部位,于是便不由得想起了一个人来。 想必他此刻还徜徉在温柔乡里吧!楚欣一想起那个侧卧在自己床榻上面的男人,便不由得一阵心跳起来,脸上也跟着泛起了一片红霞,仿佛她还是一个妙龄少女一样,思春也好怀春也罢对于她来说还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楚欣意识到了自己的反应过快也过强了,于是想道这样下去可不太好,即便是舒展这个家伙已经握在了自己的手心上,但也不能不对他加以提防,俗话说意乱情迷就意味着败亡,哪一朝的末代君王不是栽在色字头上?即便是性别颠倒反过来也仍是一样,因此决不能够放松警惕呀! 楚欣的暗自警醒是她谨慎的自然反应,但是同时也给了她一个趁机出逃的借口,楚欣猛醒道:对呀!握在手里的这张牌不正好是一个理由吗?不管是谁恐怕都不会拒绝如此厚重的一份大礼吧!楚欣的心思转到了这里便不由得暗自兴奋起来,她知道只要自己安排的妥贴,那么带上舒展搭上“元首”的私人飞机,他们即刻就能离开这里,而后续情况再怎么恶化她也不必为此而担心了。原来楚欣早有此心,自打宋江没了消息,她就开始怀疑那个不靠谱的“白头”很可能已经被获遭擒因而会出卖了自己。 顺理成章想出来的计划让楚欣颇感欣慰,她知道在出走的道路上面几乎没有任何的障碍了,因为有了舒展这份大礼,阿瑟不会拒绝她的主意,而借用一下“元首”的飞机就更不应该存在问题,而眼下她要着手处理的问题就只剩下说服舒展了,在这个问题上面她是有着绝对的把握的,自从跟舒展“交往”以来,楚欣已经摸透了对方的心思,经过了前一次的“考验”之后。她确定这个男人想要出逃的念头已经越来越强烈了,她几乎能够想象出当舒展听到即刻出走的消息时他脸上浮现出来的得意表情。 楚欣喝光了杯子里的水之后,很是惬意的将杯子丢到了垃圾桶里,就像是丢掉了烦恼的愁绪,这个时候的楚欣已经在一大堆的麻烦里清理出一条捷径来,她多年的夙愿也正是借着这样的机会才得以实现。楚欣就是这样一个有本事在乱局当中寻找机会发力的女人,无论是接人待物还是处理事务都有极强的心思和手段,真的是嘴一份手一份,在她的眼中几乎没有什么克服不了的困难,就算再大的障碍最终都能成为他实现自己愿望的一块叩门砖。 已经拿定了主意的楚欣站起身,她抬起手来看了看时间,心里想道:得找一个安静点的地方才好把话说清楚,虽然这不是一个轻松的话题但也说得处理的就好像是在聊天,面对佩珀.盖伊和阿瑟这样的人,你越是心急火燎的想要达到目的,他们就越是装腔作势的让你难以实现,因此欲擒故纵是对付他们最有效的手段,这得沉下心来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渗透。楚欣想罢踢掉脚上的皮拖换上高跟鞋,转身拎起包来朝门口走去,随手又从穿衣镜的下面掏出一部手机丢进包里,那是专门用来密谈的工具。 某豪华社区 楚欣寓所 阳光透过薄如蝉翼的纱帘直射进来,照得满屋子暖融融香熏熏的,更加重了房间里面女性的气息,那种说不出来的和煦与温柔将人团团围住,无论是睡着还是醒着都仿佛是在梦里一样。于是,赖着不起的舒展愈发觉得懒洋洋的了,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小手搂抱着,根本就无力挣脱更是动弹不得,那份恣意的骄纵真让人羡慕嫉妒,而他本人刚好又有理由沉湎其中,正合适落得个一举两得。哦,这简直是来神仙也想要的美好生活啊!还有哪个凡人不想这么过呢? 然而人们有所不知的是,这却是他自开始堕落以来所过的最不舒坦的日子,由此可见违背了意愿的事情即使再浪漫,也触及不到真实的幸福点。然而他却不能不硬着头皮这么干,因为,但凡是由“财神”交待下来的任务从来都不会简单。而他舒展作为这项密度极高的特殊任务的担纲主角当然是要倾力出演的了,更何况除了由“财神”操刀之外,此番与他搭戏的可都是顶尖大腕级的人物啊!即使他再不情愿也没有理由抱怨,只能全力以赴担起这副重担来。 此时舒展的心情是极度复杂的,且不说他回国之初就面临总参六处的乱局,就算之后的遭遇也很蹉跎,这一点不需多加讨论,只要看一看与他同时报到的陈墨就能得出结果,这让兴致勃勃赶回来的舒展不免情绪低落,也多亏了是他的信念和毅力才闯过了这一关,到了现在他才发现那一切其实都是为了今天的刻意铺垫。即使这样他仍不知道眼下正在进行的是一个多么隐秘的计划,他虽然师从“大师”且天资聪颖,也算得上阅历丰富,但无奈这项计划着实太过复杂,根本就不是他这一层级的特工能够窥接触得到的,更不用说洞察底细窥见全貌了。 “潜水泵行动”由“闲写手”一手策划,两线落实则是“财神”和“大师”的事,加上“唐笛”的载誉凯旋又给了这项行动一个很好的背景,因此更新换代的历史重任便赋予了舒展这个中坚力量,这样一个难得机遇落到“暗翼”的肩上,可以说是经过了多番的考量。舒展当然不知道这些深耕背后的细节,但是作为一个有经验的特工他也掂量出了任务的分量,虽说他也经历过无数次严峻的考验,但是面临如此关键时刻他也同样感到紧张。于是,他为了平复心情调整状态偷偷采取了一系列的自疗手段,其中之一便是懒床。 第一章.薄雾沉降(6) 42.1.6 美国 华盛顿国家机场 10:25 他一出了机场的航站楼便径直朝着计程车的接客口走去,一如既往的紧捣着小碎步,丝毫也不改他“职员”的本色,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神色已不如以往那般的从容了,追随已久的淡定早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从来不曾有过的行色匆匆,恍惚一个脱了形的“职员”,又仿佛一个丢了魂的阿瑟 ,他让熟悉他的人感觉很陌生,却让不熟悉他的人轻易就能认出,虽然他将帽檐压得很低,但在出港的人流当中仍然很突出,阿瑟以往最为得意的平民伪装,这会儿却成了他标志性的招牌,只可惜他自己还不明白。 阿瑟这一回应当算是偷偷潜回华府的,他为了掩人耳目还特意在中途转了一回机,这样他就可以悄悄掩盖住自己的踪迹了。是什么原因让他这么一反常态的呢?又是什么导致他变得如此的疑神疑鬼的呢?细究起来还真的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其实只不过是大势所趋而已,试想美国这个世界霸主正在一天一天的衰弱下去,身为爪牙又如何能不感到内心空虚呢?阿瑟眼看着身边的同事一个个的死去,他就算再有定力也免不了会兔死狐悲的,因此他有这般举动也就毫不稀奇了。 然而阿瑟鬼鬼祟祟的飞回华府来也的确是有着特殊的原因,一来是初寅正躲在一处秘密地点等着他呢,二来他也正需要一个安全的环境好处理一件迫在眉睫的行动,这两者加在一起便促成了阿瑟的巨大改变,但归根结底说来“四分卫”的死才最主要的原因。原来,当他搭乘一架军用飞机刚刚飞离了迪戈加西亚的美军基地,他便得知了“四分卫”的死讯,那是在美加边境的一个海关检查站里,乔治和一名海关人员同时死在了那里,不用说阿瑟也能猜到,乔治这是给假扮成海关人员的杀手干掉的。 他可是总统上一任的国家安全顾问呐!他一个人偷偷跑去加拿大干什么呢?这种行为很容易就让人产生联想,因此他的死因也就变得愈加的扑朔迷离。阿瑟当然不会被这些障眼法左右的,他深知“四分卫”多半是遭到了自己人的算计,他稍一推敲便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那个最有可能是幕后指使的,除了“深喉”这个政敌之外也不会再有别人了,阿瑟的心一下子揪到了嗓子眼儿,他虽然自恃颇有几分手段,但在“深喉”这样的对手面前,他也不免心存忌惮,毕竟对方是骨灰级的人物啊! 受到了极大刺激的阿瑟开始高度紧张起来,他迅速的开动脑筋拨拉起了自己的小算盘,面对颓势已现的艰难局面,只有牢牢的守住自己的地盘才是最安全,于是,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初寅这条丧家之犬。就在不久之前,这个女人还只是他手里的一根鸡肋,虽说弃之可惜可真吃起来也真是无资无味的,不过好在那会儿初寅也正处在惶惶然无处可去的境地,所以才不离不弃的跑来华府显得对他忠贞不渝,那时候的阿瑟全身心的关注着“唐笛”,对这个已经过气的“暗香”也是不冷不热的,直到他诱捕“唐笛”的美梦破灭,他这才想起旧日的情人还躲在冰房冷屋里面苦苦的等他呢! 于是,他把初寅的藏身之所选作为落脚之地,为了防止有心人顺藤摸瓜找到初寅,他还在中途转换了民航客机,在此期间他还收到了一个信息,确切的讲那应该算是一个行动计划的申请。收到这条信息之后阿瑟内心的空虚渐渐开始平息,他为自己的手下还有楚欣这样的能人而颇感欣慰。原来,楚欣已经把那个最初被“四分卫”策反的中国特工牢牢的控制在了自己的手里,她建议趁着“唐笛”顺利回国之际,很好的利用一下对方的麻痹大意,迅速的将舒展送出国去,而一但等到对方恢复了警觉,到那时再想行动怕是就不太容易。 楚欣的报告证实了“唐笛”安全返回中国的消息,阿瑟的心里真是好一阵子的失意,这对他来说算得上是一次沉重的打击,他半辈子的努力就像秋天的树叶一样随着风儿凋落下去。阿瑟的心立时变得拔凉拔凉的,于是心灰意冷的想道:不如干脆就彻底的放弃得了,但他转念一想那莫名其妙死在他乡的“四分卫”又不敢真的退隐山林,因他知道一但自己变成了白板一块,那恐怕比“四分卫”还容易遭到算计,试想一但丢掉了中情局这把保护伞,说不定走在街上都会冷不丁的挨上一板砖,毕竟自己过去对待别人也是不择手段,现世报应也就离得不会太远了。 阿瑟隐退的念头刚一露头随即便被强行按了下去,他为自己的懦弱而感到羞愧,要知道开弓可没有回头箭呐!自他立志踏上无间这条路的那天起,他就抱着不死不停歇的心理,然而人总是有脆弱的时候,即使像阿瑟这样拥有坚强意志的人也难免会因畏难而退却。但那不过是怕字一闪念的心理,他很快便又恢复了原有的那份坚定。于是,他迅速的做出了一番的调整,当即便批准了楚欣的请求,并且放权给她自行斟酌,只要能够带出舒展就好。随后,他转换班机改在民用机场降落,而后便要抢在第一时间赶到初寅的秘密处所,好与这位昔日的情人仔细合计出一个惊天的大动作。 嘎吱!一辆涂着明黄色顶棚的计程车冲了过来,抢在其他车辆的前面停在了阿瑟的面前,一个留着朋克头的家伙咧着大嘴跟他打招呼,好像刻意要揽阿瑟这趟活儿。阿瑟稍稍犹豫了片刻,面前的这个皮肤黝黑的非洲裔小伙儿让他感觉不舒服,虽然他从不承认自己是一个种族歧视者,但是他通常都不会跟有色人种同乘一辆车。无奈现任的美国总统也是一个非洲后裔,这迫使他不得不对这个习惯做些改变,阿瑟为此也真的付出了努力,并且经过一段时间之后真的大有改观,但是眼前的情形却不同一般,因为他从那个司机的眼中看出了不寻常的事端。 嘀嘀嘀!拥塞在那辆车后面的计程车开始鸣笛,接二连三响起的喇叭此伏彼起,很快便响成了一片。阿瑟注意到了快速聚拢过来的目光集中到了自己的身上,如果他还不迅速离开的话,恐怕会被好事者拍下来,而一但这样的视频被传到网上,那么他煞费苦心的设计就全都泡汤了。于是,阿瑟只好无可奈何的打开了车门硬着头皮钻进车去。正当车门刚一关上他还来不及把身子坐稳,就听咔嚓一声中控门锁已经落下,阿瑟的心里暗暗的一紧,强自镇定的说了一个去处,他想暂且离开这个热闹的区域,然后借机下车再作考虑。 “先生出的这趟门儿不算远吧!看你连件行李都不带,真的好潇洒呀!” 黑人司机多嘴多舌的搭讪让阿瑟愈加的反感,他心说:好好的开你的车不行吗?问这问那的贫不贫呐!我带不带行李跟你有关系吗?难道说你还想打劫不成吗?阿瑟心里想的气话虽然没有说出口来,却给他本已起了的疑心上面又加了一重害怕,他深知黑人团伙劫杀白人的案件时有发生,即使是在大城市里也是司空见惯的事情,警方对此也都绷紧了神经,因此才时不时的会有一些执法过度的例子被人曝光。阿瑟冷漠的眼神瞄了下前面的后视镜,偏巧正好跟那黑人司机的目光迎面相撞,阿瑟犹豫了片刻之后努了努嘴唇,勉强哼了一声算作是回应。 “先生你是干销售的吧!不知道做的是哪一行呀?只要不卖保险就行,嗨!我跟你说呀!卖啥也别卖那个东西,全都是骗人的,我有个侄子就是卖保险的,他把街坊邻居亲戚朋友都得罪了,这不卷了大家的钱跑没影儿了,他这辈子也甭想再回这儿来了,他只要是给人看见了,只怕立马就得被人做了,连尸首也找不回。” 阿瑟面无表情的听着那个家伙碎嘴子的瞎叨叨,心里的那份恐惧却不知不觉的消失掉了。原来,出身市井小民的阿瑟对于底层人们的生活是再熟悉不过的了,在他听来这个黑人司机所说的一切都与草根生活太贴切,因此这样的人与无间特情界里的职业杀手是扯不上关系的。没有人能够伪装的这么惟妙惟肖,这不是凭借化妆技巧就能达得到的,那需要从小到大的真实生活才能体会得到,而这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 阿瑟相信这个黑人司机只是芸芸众生当中的一个,他的简单和直率虽然热络却也让人讨厌,但有一点却是阿瑟颇感欣慰的,因为这样的人让人觉着放心。阿瑟很自然的想:这家伙由于缺乏勇气因而也就没啥野心,因此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阿瑟甚至还有些鄙视的想:即便是在他的面前摆满了美金,恐怕他也没有胆量取走一分。于是阿瑟决定改变策略,不再兜着圈子到处瞎转,干脆直奔初寅藏身的落脚点。 阿瑟趁着黑人司机讲话过程出现的一个间歇,快速的说出了变更的新地点。那家伙听过之后略微迟疑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着怎么跑这条新路线。阿瑟则稍稍的放松了紧绷着的神经,转而也去考虑后续工作的重点。其实在楚欣简短的报告里还透露了一条重要的信息,这件事对他的震动之大令他根本就不敢轻易触及。原来,楚欣告知他“唐笛”所乘的飞机乃是“元首”的私人飞机,这在某种程度上清楚地表明了,“元首”本人已经将自己的重心进行了巧妙的转移。 嗯!他本来就是一个惯于见风使舵的人嘛!现在的这种势头足以让很多意志不算坚定的人发生摇摆,而“元首”作为一个商人自然很容易就产生出新的念头来,因为唯利是图的本性决定了他的价值取向和厚此薄彼的态度,唉!这样的人呐!早就不该作为朋友来对待,直接拿钱说话也就对啦!阿瑟想到这里不由得感概起来,于是顺着刚才的思路想到了更深层的一个隐患。“蜘蛛”老兄也跟着“唐笛”去了中国,这到底是怎么一个情况呢?他又会导致一个怎么的结果呢? 阿瑟忽然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似乎自己已在凯恩精心织好的大网里了。他深知“蜘蛛”投奔中国绝非出于本意,可即便是情非得以也不能排除他有可能投桃报李,真要是出现了那种状况的话,哦,我就得联系局内人尽早除之啊!阿瑟想到这里忽然觉得自己果然运气,因为有了初寅在手因而一切皆有转机。我给她的印象一直都是不离不弃,现在刚好可以收获这份感情的投资。嗯!一会儿见了她的面免不了还有温存一番呀!接下来的事在很大程度上面还得依靠她才行喔! 阿瑟的思绪行到这里突然被戛然而止晃动打断了,黑人司机回头嘿嘿笑着说道: “到了您呐!” 阿瑟猛醒之际看了眼车窗外面的门牌号,果然是到了。于是,他掏出张大钞塞给那黑人司机,也不找零便推开车门钻了出去,司机大声的道着谢,同时也把这套临街公寓的门前情景看了个仔细,当阿瑟忙不迭的揿响门铃的时候,这辆计程车已经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街道的车流里。 第二章.荡涤狂潮(1) 42.2.1 美国 华盛顿 安全屋 10:30 阿瑟第一次在没关门的情况下就拥抱了一个女人,但这不是他的错,因为依照阿瑟本人的个性来说,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这样做的,即使是面对最为纷乱复杂的局面,他也绝对不会乱了方寸的,正因如此他才得享“职员”之名。正如《留侯论》中所说的那样:“猝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这一伟人才有的特质,在阿瑟身上已经体现得淋漓尽致了,他的韬光养晦才是真正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也由此显露出了“其所挟持者甚大,而其志甚远者也。”阿瑟非常人可比,他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女人而忘乎所以呢?所以,出现这种情况的唯一解释就只能是迫不得以了。 而实际情况呢也确实如此,阿瑟的整个上半身都被对方强有力的双臂死死的箍住了,他就像一只粽子那样丝毫也动弹不得,但头脑清醒的阿瑟没有显露出丝毫的恼怒和惊慌来,却使了一招纯情抑火的招式来安抚对方,但同时却一点也不耽误他处理好自己背后的事情。只见他悄悄的撩起一条腿来,不露声色的用脚跟带住了门扇,然后轻轻的将门关上,那动作滑稽的就好像一对少男少女相拥激吻时的情形,任何人看了都会觉得怦然心动,进而情不自禁的感到脸红。要知道如果将这两个人的年纪加起来的话,已经远远超过百岁高龄了,但他们却仍能产生这样一种冲动,这着实令人折服。 然而一个巴掌总是拍不响的,而形成这样一种曼妙情形的主因还是在那个女人身上。这初寅可不是一个平常的女人,她是经过严格训练的特工,凭借着硬朗的身手早已威名远播了,当年在阿富汗她就曾徒手制服过克格勃的“鹰眼”,同时也救了阿瑟一命,并且还由此演绎出了三个人之间的一段奇妙恋情。虽说时光荏苒日月如梭,无论是精力还是体力他们都已不可同日而语,但是日久精深的积淀却在他们身上留下了极其丰富的内容,所以一但发力其势堪比巨石下山,力量厚重而且深沉,再加上此时此刻的初寅已是一条丧家之犬,急于寻找一个靠山的想法更是让她的力量有增无减。 再说阿瑟本来就是一个智者,他对凭借蛮力做事的家伙向来不屑,再加上他的个性当中又最为擅长不露声色,而露拙藏奸就成了他一惯使用的手段,因此在这种情况之下他当然不会以简单的手法喝止初寅的娇嗔,反而顺水推舟将这一高潮桥段助推得更加的完满。于是,一场省去了热身环节的贴身肉搏战就这么直来直去的打响了,迅捷的就像扬脖灌下一杯烈性酒那样的简单。很快,原本收拾得整整齐齐的房间转眼就变得凌乱不堪,咯吱作响的床垫和褶皱凌乱的床单告诉随后进来的人们,这里刚刚出现了怎样的一种情形,从而、使人相信。这些掌握生死大权的家伙其实更是庸俗不堪。 阿瑟翻身滚到床边仰面盯着天花板,虽然没有累到连呼哧带喘,但心里却还是拒绝去回忆那关键的一瞬间。是的,他必须得承认同样已经人到中年的初寅依旧是热辣如前,相比之下他自己就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哦,该死!阿瑟在心里忍不住的抱怨,都是“蜘蛛”这个家伙挑起的祸端,如其不然哪里会有这么大的麻烦,手心手背没有一件事情让人称心如愿,现如今他又跟着“唐笛”飘洋过海,真不知他到了那边又会怎么拨拉自己的小算盘,早知今日如此,当初真该趁着交接仪式上的混乱局面,干脆一枪除掉这个家伙,也免得留他到今日以致成了我的心头大患! 且不说阿瑟刚一踏进门槛就经历了这样一番苦战,因此落得一个狼狈不堪也属自然,就说初寅其实也是一样的腰酸腿软,只是由于她的心里还藏着满腹的心事,因此就算再累也还是消停不下来。只见她一骨碌从床上爬起身来,裹着被单来到窗前。他从茶几上的烟盒里面抽出一支烟来,扑的划着了火柴点燃了香烟,随后喷云吐雾的狠嘬了几口,直到满屋子里烟雾缭绕这才停下嘴来。仰面朝天躺在床上的阿瑟被呛得连声咳嗽起来,他不得不跟着下了床也来到了窗子前,于是,两个人分坐在了茶几的两边,你一口我一口的抽起烟来。这真是难得一见的场面,恍惚间又回到了从前。 “很快就会有大麻烦啦!” 阿瑟忍着喉咙口的刺痒皱着眉眯着眼浓浓的喷出一口烟来,他的话锋所指当然还是那只老不死的“蜘蛛”,可是习惯了听话听音儿的初寅却将这话的意思理解反了,她误以为阿瑟是在抱怨她的出现,担心会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于是不由得恼怒起来,一开口便话中带刺儿的发起了反击。 “怎么?还真应了中国的那句老话儿啦!提起裤子就不认人呐!嗨!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怎么着?我这儿人还没走呢难道茶就先凉了吗?哼!真是个没良心的东西!你以为我是两手空空来投靠你的吗?告诉你说,凭我手头上掌握的情报,甭管走到哪里我都是香饽饽,还以为我走投无路没处可去呢!” 初寅的话一出口就把阿瑟给说懵了,他一时不明白自己触碰了对方哪根神经了,竟然不顾一切的翻起脸来,于是眨巴眨巴眼睛没有马上表态,依照阿瑟的习惯他越是面对突如其来的紧张状况,就越是表现得木讷迟钝,这样做的好处是既可以掩饰自己的心绪又可以借机观察对方的动态。常言说越是情绪波动的时候就越是弱点暴露的时候,所以阿瑟刚好可以更多的了解一些初寅的现状,看她究竟有什么利用的价值,因此他干脆现出一副哑口无言的样子,以鼓励初寅将心里的想法一股脑的全都倒出来。 “先透个风声给你吧!我刚刚得知的消息,你追寻已久的唐笛已经安全的返回了中国,这足以让你名声扫地了。想听吗?随同她一同落地的还有谁吗?呵呵!克里参议员的夫人竟然跟她同机。这未免也太滑稽了吧!阿瑟,你这个可怜的家伙!” 初寅毫不吝惜的揶揄着阿瑟,借以发泄心中的怒气,但是阿瑟一如既往的保持着木讷状,既不表现出他的兴趣也不没有丝毫的恼怒,这让初寅的火气愈发的大了起来。 “哦呵!瞧你那副衰相!阿瑟,接下来还有更为震撼的消息,怎么,你不想听吗?呵呵!那我也得告诉你,你可要坐稳哟!你知道那只老不死的“蜘蛛”去了哪里吗?哈!北京,阿瑟,他竟然也和唐笛同机落地,嘻嘻!你想不到吧!接下来可就有好戏看了,他到北京能干什么?用脚后跟想想都能猜出答案来,你这么聪明的人不会不知道吧!哼哼!对啦!无非就是兜售他那张大网里面的东西呗!” 当初寅喋喋不休的絮叨着那些早已失去鲜度的情报时,阿瑟一直不露声色的坐在一旁,他看似心不在焉的样子实则却是全神贯注的听着,对于他的这一特点初寅显然是清楚的,所以她才愈发说得起劲儿,好像不把阿瑟挤兑急了就不算完似的。可是阿瑟的忍耐度真的是没有底限,眼看着初寅说到情绪激动的时候已然是口吐白沫了,可这位“职员”却依旧是不温不火毫无反应,这一下可把初寅给逼急了,于是终于按捺不住开始吐露起本该留作压箱底的硬通货。 “你别摆出一副装傻充愣的死相来气我,哼!真到了你走投无路的时候可别后悔,我千里迢迢跑来全是为了你呀!知道吗?我初寅可是手眼通着天的,你每天不看新闻吗?可有关中国高层人物的活动你总不会漏过吧!掰开手指数数看,在你知道名字的人中间就有我的人,并且此人的排名绝跑不出你的十根手指去!” 哇!阿瑟听了初寅最后的这句话不由得心中一振,他终于掩饰不住激动而让眼神之中放出一道光来。哦,此话当真?他下意识冒出来的这个疑问很快就被一个肯定的答案压了回去,原来,阿瑟对于初寅的了解要比对方了解自己来得深,因此,初寅所言是虚是实他是听得出来的,因此他有把握确信初寅刚才的那番话是完全可信的。于是,他不由得感慨起来:是啊!男女之间的合作还是要靠感情做基础的呀! “那么,你就说说看,对于蜘蛛的到来,你的那位高层领导究竟怎么看?” 阿瑟终于慢吞吞的开口了,初寅暗自得意的想:呵呵!对付贵人语话迟的最佳方法就在于把握住对方的兴趣点,你瞧,我刚刚拿出一点硬通货来你就绷不住了吧!可是说回来,这笔生意的投入也太大了点,唉!现在开始就要处处小心了,千万可别做成亏本的买卖。于是,在这种心理暗示之下,初寅开始缄口不谈了,她的意思也很简单,做任何生意都是平等交换,上赶着的那可不是买卖。 对于初寅的想法阿瑟自然是心知肚明的,他在碰了个软钉子的同时也在心里面暗自的盘算,要说他和初寅之间的相互了解真可谓是极其深入的了,是嘛!都到了肌肤相亲的地步那深度还能浅得了吗?所以,偷奸耍滑是骗不了初寅的,要想得到对方手里的硬货就必须要拿出诚意来,如果不能对等的告诉对方一条同样震撼的消息,那么信任又从何而来呢?阿瑟翻箱倒柜的想了半天才最终做出了决定:看起来也只有策反舒展叛逃这件事才能与对方的分量相匹配了。于是,他犹豫再三之后才开口说道: “其实,我也有个极其重要的行动即将展开,这件事情关系重大不能走漏一丁点的风声,否则的话,成功的概率基本为零。” 初寅听了阿瑟的话当即现出满脸的不屑来,她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撇着嘴说道: “你我都是无间中人,别夸大其词的糊弄人,有哪件事情是绝对安全的?只要它存在就有泄密的可能,难道说,害怕这些就啥也不干了不成?” 初寅的话说得虽然傲慢,却也说得阿瑟心里非常的赞成,是呀!不担风险的事情有什么价值?而无间业者所做的不都是火中取栗的冒险事吗?呵呵!好一个厉害的“暗想”啊!看起来,我们两人的恋情很有必要延续下去呀!阿瑟心里想着脸上便放出了猥琐的表情来,借此让对方看到自己的真实一面。跟着便放心大胆的吐露出了那个即将上演的惊天计划。 第二章.荡涤狂潮(2) 42.2.2 美国 华盛顿 安全屋 10:35 阿瑟尽量轻描淡写的说出了策反舒展的经过,以便将其中特别敏感的部分一带而过,这样也不不至于牵扯出更多的细节,因为那样一来泄露出来的内容就太多太多了,稍不留神就会超出对方已经知晓的内容从而造成信息量的不对等。阿瑟是一个做事非常精细的人,他可不想在交易当中吃亏上当,哪怕对方是自己的情人加同行,如果让他多付出一分也是绝对不会答应的。因此,他将尺度把握得非常恰当,说他滴水不露也毫不为过,想必这就是“职员”的本色吧! 然而大大出乎他所料的是初寅的反应,这个女人不仅听得全神贯注,并且还跟着情节的起伏显现得眉飞色舞,随着故事的不断深入她表现得愈加兴奋,以至于丝毫也没察觉到披在她身上的被单已经悄悄滑落。就这样她几乎是半裸着身体倾听着阿瑟讲述着段精彩的故事,而实际上她却是在有意的配合阿瑟的表演,她同时在心里悄悄的跟自己说:哦,这怎么可能?一个总参情报局的骨干特工,潜伏海外多年的中坚精英,竟然被策反了这么多年而未被察觉,这真像是天方夜谭里的情景。 于是初寅开始怀疑,这是不是阿瑟一个人杜撰出来的故事?他这么做的目的难道是为了在自己面前保持一种尊严不成?哦,可怜的阿瑟,你没必要这样吧!我们可都不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我们是浸淫特情多年的骨灰级特工,能不能玩儿点新鲜的行不行啊!再这么下去我可真的要改换门庭了。就在初寅心存不满想要发泄的时候,阿瑟的话锋一转单刀直入的挑明了他的意图,这样一来却又让初寅变得疑惑起来,因为阿瑟的表情绝对是一脸的郑重,完全不像是在杜撰一个子虚乌有的事情。 “我们很快就能得到这个人了,嗯!舒展,名字起的挺不错,像是一个办实事的家伙,我们正需要这样的人物加入进来,可以很好的补齐我们针对中国特情组织知之甚少的短板。正如特情届里人们常说的那句话,得此一人胜过一个军团呐!” 阿瑟在初寅装模作样假扮高潮的时候仍旧坚持自己的戏路一直往前演,他相信只要够坚持就一定能够打消对方的疑心,但他也不得不尽量的用一些废话来填补这个故事的细节,以便让这个计划看起来更丰满一些,虽然这有可能会因此而加重了初寅的不信任,但是身处特情无间里的人们其实早已经变得习惯,假话当成真话说出来才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于是阿瑟放开手脚发挥起来,他以一个负负为正的法则来掩饰自己的真实意图,而实际上他真正想要的还是初寅手里的重要资源,因此他接下来的这段话才反映出了他的真实目的,只是话到此处已经兜了很大的一个圈子,走过的路径已经把这条路的真实目的地掩盖得模糊不清了。 “你知道的,呵呵!我对你们内部的情况了解的不多,所以,呵呵!” 阿瑟在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微微的一红,这或许是他稍有吐露真情时的正常反应,但她很快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于是他很聪明的将目光一转直接落到了初寅赤裸的胸部,而后迅速的换上了一副色迷迷的表情。这就使阿瑟惯用的独门伎俩,他善使一个谎言去掩盖另外的一个,这样就很难捕捉到他话语背后的真实内容,这种招事真的很管用,甚至在面对测谎器的时候都能屡屡成功。 初寅在他露骨的眼神逼迫之下重新披好了被单,跟着用鼻子轻蔑的哼了一声,似乎对自己风韵犹存的本领很是受用,而阿瑟也很领情,他随即也装出了一副不好意思的神情,顺势低声下气的接着刚才的话头继续说道: “可不可以麻烦你的那位大人物帮我们一个忙呢?他只需要委婉的表一个态就行,帮我们确定一下这个舒展想要叛逃的真实性,这样的话我就可以有信心做出一个重要决定。你知道策反一个特工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而面对一个有份量的特工就更是需要慎重,谁知道这个家伙是不是肩负着双重的使命?” 阿瑟说话的间隙里仍不忘了偷窥一下初寅,他的眼神时不时的钻进那裹在初寅胸前被单的缝隙当中,浅台词则明白无误的表明了他余兴未尽更有东山再起的意思,阿瑟的故意煽情就是要以此来牵扯对方的敏感神经,防止初寅全身心的分析他话里话外的真实意图。而女人的本能终究还是控制不了她的天性,初寅的神经果然被他的眼神挑逗得无法集中,于是开始不自觉的做出了回应,反而将最重要的谈话内容抛在了身后,致使她在最为紧张的时刻放了松。 “好吧!好吧!说来说去你就是我命里的克星,将来我死也得死在你的手中,我现在就发条密信给他,但是能不能真的帮到你可就说不定了。” 初寅说这话的时候抖落了身上的被单,将一片春光尽情展现在了阿瑟的眼中,她的这一举动立时就在阿瑟的脸上激起了一阵潮红,这绝对是他内心的一种真实反应,只是这份激动并非源自初寅的挑动,实际上,初寅如此轻易的上钩着实让阿瑟感到意外,原本他准备花费的功夫要比眼下多出好几成。想不到哇!这女人这么好对付,几句甜言蜜语再加上热切的眼神就能轻松搞定,呵呵!手上多了这条渠道就能直通中国高层,这样的好事光是想想就让人激动,更何况眼前的春光还是真情实景呢? 阿瑟的眼中现出了贪婪的光来,而这目光背后的意图却有双重,只可惜春心勃发的初寅只看到了一种,于是她迫不及待的拿起了手机揿下了按键。机密的短信是用密语写成,中转的线路也经过了好几条路径,因此它在无数即时发送的短信中间很难被发现,就像混入溪流中的一滴墨汁一样无法被逮住。这就是现如今高度发达的通讯方式带来的隐患,它在方便了正常沟通与联络的同时也给敌人提供了掩护。初寅的手指在手机上面灵巧的键动,一条危及舒展生命和“潜水泵”行动的短信很快就发送成功。 看着初寅的手指如舞者般轻盈的在手机上跃动,阿瑟的心里踏实了许多,他知道只要能将这个女人控制住,那么自己的手上就多了一条直通中国高层的线索。于是想道:老天真的待自己不薄,虽说刚刚在诱捕“唐笛”的行动中失利,却没想到能在这里得到补偿,这真是有失有得曲直公道啊!阿瑟想到这里脸上不经意的闪过一丝得意之色来,他禁不住抬眼往初寅的脸上看去,这才发觉这位半老徐娘虽是风韵犹在,但是照比以往却少了几分骄狂,阿瑟不由得愈加的感慨起来。心说:是啊!就算再锐利的棱角也扛不过岁月的这把刀,看她现在的样子哪里还有当年的那股英气呀! 就在阿瑟心潮乍起的当口,一阵微风透窗而入吹起的纱帘拂在了初寅的脸上,顿时将这一池春水搅得四处微澜,撩动之下的初寅再也坐不住了,于是揿灭了屏幕将手机放在了茶几上,跟着将胸一挺腰一拔便从座椅上面站了起来,此时再看这个女人早已是气息微急红霞满腮了,她的一双秀目之中腾起了一团欲望的火焰,直把这房间里的温度逼向了灼烧的边缘。阿瑟明显的受到了对方的感染,但他还是矜持的坐在原位没有动弹,这位内敛的“职员”无论何时何地都始终保持着自己的特殊习惯,他宁愿错失良机也不愿轻易冒险,即使是女爱男欢他也从不改变。 然而此时的初寅燃起的亢奋之情已经是离弦之箭了,就算她想收手也难挽回这一尴尬的局面,面对着木头疙瘩一样的阿瑟她万般无奈,只得接着搔首弄姿以便将阿瑟的欲火引燃,这虽然不是初寅此等性高傲物之人的本愿,但无奈已经物是人非时过境迁,从来都不做赊账买卖的初寅也只好主动贴现,为的只是给自己寻一处屋檐好暂时存身。于是,她扭腰撅臀的轻摇慢摆起来,欲纵还收的在阿瑟面前卖弄起风情,看她满身的邪气真如娼妓一般,这要是放在平时阿瑟准会一脸厌恶的起身避开了,但是这一回他却没那么决断,反而将一双色迷迷的目光肆无忌惮的投向了初寅的身上。 阿瑟的鼓励激发了初寅更加强烈的欲望,同时也把她内心里的压抑转化成了更加露骨的放荡,于是,她像蟒蛇一样的扭动像种马一样的躁狂,在没有音乐伴奏的情况下竟然舞出了一段激情如火的艳舞来。一时间,这房间里像喷洒了迷药一样,幽幽暗香弥漫开来渗透了阿瑟的每一个汗毛孔。阿瑟在这股暗香的熏陶之下渐渐的沉迷下来,堪堪就要保持不住开始手按座椅想要站起身来,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失态举动,也是他绝不会出现的迷幻情景,然而就是这个平时严苛对己的“职员”一但中招便无法挽回,由此可见初寅的诱惑实难抗拒,她的功力更令同行望尘莫及。 就在阿瑟走火入魔般的陷入了诱惑泥潭的时候,一直按照自编节奏疯狂扭动的初寅猛然做了一个大幅度的动作,只见她含胸弓腰的用力往后一挫,像是被某种外力突然侵入了一样,跟着又见她极其亢奋的往起一挺,如同暗香之花终于得以绽放似的,与此同时从她微微张开的嘴里发出了一声匪夷所思的呻吟声。正要起身迎合上去的阿瑟被这性感的动作给怔住了,他诧异的盯着这个释放出无穷诱惑力的女人仔细的端详,心说:你这么玩儿是不是有点过火呀!难道说你还嫌不够刺激吗?难不成非要迫我小便失禁吗?然而他却意外的在她胸前的峰峦中间发现了一抹红霞。 阿瑟尽量维持着矜持的表情,不让张惶失措的情绪显现在脸上,他是真心抵挡不住初寅的诱惑,就像当年的阿富汗战场上发生的那样,而自那以后初寅的强势就一直压着他的光芒,使其有心也无力绽放。但是接下来发生的变化却着实超出了阿瑟所想,他吃惊看到了初寅转换而来的失神的目光,他发现刚才她眼中那灼人的热望正随着胸前不断扩大的红色迅速的黯淡下去,很快便变成了一片昏暗。阿瑟顿时醒悟过来,脸上掩饰不住的现出了惊慌。原来,清醒过来的阿瑟一眼就认出了那片红霞乃是由鲜血染成的,而藏在那片红色之下的则是一个洞穿了躯体的致命弹孔。 阿瑟立时觉得两脚发软根本就站不起身来,更不用说迈开步子伸手去接一下了,于是他只能眼巴巴的看着生命之色从初寅的脸上褪去,而后身子一歪颓然倒下。阿瑟呆若木鸡的坐在那里,傻傻的看着血泊从初寅的身下迅速的扩大,一直蔓延到了他的脚下。现在的阿瑟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根绝了动情的源泉,从此他就像是一根朽木一样的逐渐腐烂下去,而在他终究变成一堆腐朽的残渣之前凶残就成了他证明自己还活着的仅存。 此刻在千米之外的一幢高楼顶上,一个黑影正手脚麻利的收拾起残留着火药气味的枪械,他在扣动了扳机之后便断然起身,看也不看一眼子弹的落点,对于“鹰眼”来说这已经成为他的习惯,在决定开枪之前他已经百分百的确认,因此一但子弹出膛便不再有任何疑问。被他锁定的目标只有一个结果,那便是死路一条。而此刻这个刚刚被“背影”用“名嘴”交换回来的家伙就更不用说,他急匆匆赶来华府要干的就是这么一个活儿!他对那个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他的女人已经恨之入骨,因此他没理由出错。空气里飘散着淡淡的火药味,这可以帮助他暂时忘记那个女人若有若无的暗香味道。尤里.吉洪诺夫拎起皮箱朝天台的入口走去,很快便消失在了黑暗里。 第二章.荡涤狂潮(3) 42.2.3 美国 华盛顿 白宫 10:40 “深喉”倒背着手低着头用脚步丈量着屋子,他每落下一步都刻意的将脚跟压在地砖的接缝处,这让他的行走姿态显得非常的奇怪,但是却使他复制出了完全相同的步幅,乍一看去,竟恍如一个几岁的孩童,正在百无聊赖之中打发时光的情景,如果这会儿碰巧让旁人撞到了,也一定会误以为他得了神经病,就算是他的贴身秘书看到眼前的这幅情景,也会为之感到震惊的,他或许会惊叹:是啊!这个老家伙病得可是真不轻啊!照这么发展下去可怎么能行?这里不是迪斯尼,这儿是白宫! 很显然,这种情形出现在白宫深处的某个房间里面,的确可以算是一种非常奇怪的现象了,至于他为什么偏要这样做的原因,恐怕就没人能够说得清了,也许这只是他的某种习惯罢了,却在某种程度上也反映出了他此刻的心情。是啊!谨小慎微加上循规蹈矩也没能让他摆脱了如履薄冰的艰难处境,这对于老谋深算的“深喉”来说真可谓是莫大的讽刺,而症结的出处呢?他直到现在也还是没能够摸清,如此一来,无从下手的“深喉”就不免显出了几分的无奈和童真来。 其实在“深喉”的心中最大的症结还是恐慌,那是一种心里没底脚下没根的惶恐,不能不说他对阿瑟的成败还是非常的看重,他知道在诱捕“唐笛”的行动上面阿瑟是花费了很大心思的,阿瑟的那个方案不仅设计的巧妙而且考虑的周到,堪称是代表了阿瑟特情生涯最高水平的一个计划。在“深喉”看来,大凡出自阿瑟之手的作品不论大小都会有所斩获,即使不是百分之百的成功,也绝不会落到满盘皆输的地步,可是让他大跌眼镜的是,这一次的逆天行动却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深喉”想到这些的时候感觉脚下有些发软,两条腿似乎也开始不停使唤,于是他果断的停下了脚步,就这么一前一后的叉开两腿,像只圆规一样扎在原地不再动弹,而此刻他的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的一通翻腾,感觉自己如同站在独木桥上一样,脚下不仅是万丈深渊,更有湍急的河流刻不容缓,而他只要一不留神就有失足落水的可能。哦,该死!“深喉”悄悄的骂了一句,忽然又感到一阵晕眩,但他却不敢贸然闭眼,只好强按着心头的恐惧,顶着一脑门子的冷汗,暗自梳理起引起心悸的根源。 阿瑟很早就提醒过,在我们的内部高层里面隐藏着一个中国的间谍,想必这个一向谨慎的家伙是不会随便胡说的,特别是在这么敏感的问题上尤其不会信口雌黄的。想想看什么叫做内部高层?掰掰手指也能算得清初,有限的几个人里究竟谁有嫌疑?如果没有真凭实据仅凭张嘴一说那还不捅了马蜂窝!你一个一路走衰的中情局特工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如此胡作!这注定了你要落得个引火烧身的结果!可是,万一不幸给他言中了呢?“深喉”想到此住两腿禁不住一哆嗦,随即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原来,阿瑟虽然不是“深喉”的嫡系人马,但是他却倍受“深喉”倚重,因为,直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哪个人能像阿瑟做得这般出色。因此阿瑟的每一次失误全都牵动着“深喉”的心,其中尤以爱德华.布兰登的出逃给他的打击最大,在“深喉”看来那个年轻人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不知道何时何地就会爆发出超级冲击的能量来。“深喉”最初的怀疑就产生在这里,他不明白一个手握着大量绝密情报的特工,怎么就能轻而易举的跑到香港了呢? 起初“深喉”把怀疑的目光指向了阿瑟,他认为这件事的发生一定暗含着某种阴谋,如果不是阿瑟使诈的话,那么就一定是一个不可原谅的失误,而后者所预示的结果才真正让他感到害怕,那意味着在我们的脚下真的存在一个看不见的黑洞,如果一不留神踩上的话,那可就是万丈悬崖失了脚,太平洋里断缆崩舟,不是粉身碎骨就是葬身鱼腹,哦,好可怕的结果啊!深深陷入惊惧之中的“深喉”转而想起了爱德华.布兰登。哦,或许只有他才知道真相吧!可是,这个家伙已经人在莫斯科了,想必早就淹没在伏特加的香味儿里啦!再想找到他恐怕就没那么容易啦! “深喉”深思至此忽觉眼前一亮,他猛然记起今天正好是约见“闲写手”的日子,再过几分钟这位老部下就会出现在他的办公室里,这已经是两位老谍之间约定俗成的作息时间了。“深喉”在想:如果说到对俄谍战的话,那么能坐第一把交椅的当属此人啦!哦,冷战时期的远东…啊!那些难忘的日夜呀!“深喉”按住感叹又默默的评价了一番:若论起那个时期的谍战人员,其中最为出色的还是吕博为啊!倘若将这个案子交给他去办,那才叫作找对人啦!“深喉”想到这里倍感兴奋的甩了甩手,他这次意识到劈了半天两条腿已经是又酸又麻,于是收拢了两腿重新的踱起了步来。 想出对策之后的“深喉”脚步也变得轻松了许多,而对于这次老友的理性会面也变得有些期待了,他就像一个突然患病的人那样产生了迫切的心情,急切的期待着医生的叩门声。有那么一阵就像是百爪挠心一样,他已经忍不住抬起手腕看起了时间,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铃声忽然传来,引得“深喉”不由自主的将目光投向了门口。经过了片刻的惊喜之后他猛然意识到,原来那阵铃声并非来自门口,而是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深喉”的眉头不由得一蹙,刚刚舒缓下来的心情又随之紧张起来。 电话铃声一阵紧似一阵,“深喉”被催得脚下乱了方寸,只见他踉踉跄跄的奔到桌前,抄起话筒就按倒了耳边。这时候他的心里已经有了某种不祥的预感,暗想道不会又有什么不测的事件出现吧!他心里嘀咕着耳边传来了阿瑟气急败坏的声音,那腔调似遭强暴那语气如丧考妣。“深喉”的心不由得咯噔一下子,仿佛高空坠物一般的直砸下来,震得他差一点失手丢了话筒。好在他此刻手撑着桌案重心有了支点,因此才没有一屁股堆乎在地上。“深喉”赶忙稳住身体,凝神聚力仔细倾听,一字不落的把阿瑟的话全部记下。就听阿瑟带着哭腔说道: “我再也忍不下去了,如果再不赶快进行调查的话,不知哪天我就得死在大街上了,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对我下手了,如果不是我还算幸运的话,刚刚死的就是我呀!” 阿瑟如此情绪失控这还是头一次,由此产生的震撼作用当然也是空前的,“深喉”被阿瑟没头没脑的一通抢白弄得有点傻,他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致于让老成持重的“职员”变得如此的惊慌,显然有一点他是听清了的,刚刚有一个人死掉了,这个人不幸成了阿瑟的替罪羊,只是他还没有讲清楚死者是谁,杀手来自何方。 “阿瑟,发生了什么事情,喘口气然后慢慢地讲。” “深喉”依照惯例安慰着对方,他知道事态的严重程度一定超乎想象,不然的话阿瑟也决不会被吓成这样,哦,如果连“职员”都已经无力抵抗,那么还有谁能够出面抵挡?看起来,必须得尽快的扭转眼前的不利局面啦!就在“深喉”暗自揣测的时候,电话那一头的阿瑟似乎也平静了许多,只听他常常的叹了口气幽幽的说: “你知道很久以前我安插在中国的那个暗香吗?” 阿瑟的提示很快就点醒了“深喉”,他的脑海里当即就显现出了初寅的身影。 “哦,就是那个女外交官吗?” 电话里的阿瑟似乎是抽泣了一下,这给了“深喉”一个肯定的答案,他对阿瑟和初寅之间的暧昧关系早有耳闻。接着就听阿瑟说道: “对,就是这个人,她刚刚死在了我的身边。远距离狙杀一枪毙命。” 阿瑟的答复让“深喉”的手微微的一颤,他下意识的矮了下身,莫名的担心起自己来,他害怕在不知不觉当中已经被枪手锁定在了瞄准镜的十字准星线。但他很快就明白了阿瑟话里面的意思,于是反问道: “你认为他们原本要杀的人是你?” 阿瑟不假思索的回应道:“是的,我一出机场就被人盯上了,如果不是我们内部的人,又有谁能够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 阿瑟的话让“深喉”的脊梁沟里直冒凉气,他不得不承认对方的分析有点道理,可是这种猜测又有什么根据呢?难道真的如他所说在高层里面藏了个中国间谍? “深喉”想到此处便开口问道:“有什么线索可以说来参考。” “暂时没有,但从现在开始您就得留心提防了,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可以推测,有一个中国间谍就隐藏在您的左右。” “深喉”听了阿瑟的这番话不由得浑身一哆嗦,心想他怎么就这么肯定这个间谍就藏在我这里,难道说他是有所指的吗?于是追问道: “阿瑟,切记不可以随便猜测,如果你有什么证据的话尽管说出来,这对你我都有好处。如果你有什么顾虑的话,那也大可不必,我们此前不是没有过相同的经历,所以,清扫垃圾是你我共同的事情,你没必要这么的旁敲侧击。” 说话时不自觉的带点官腔已经成了“深喉”的习惯,但是却给阿瑟造成了很大的刺激,是嘛!身边躺着个死人跟深居白宫里的感觉是有很大的差距,因此不等“深喉”的话音儿落地,阿瑟那边已经是火冒三丈了。只听他急扯白脸的呛道: “哪里有什么旁敲侧击,先生,我说的话还不够直白的吗?” 阿瑟反弹得如此强烈着实出乎“深喉”所料,他转而安慰道: “阿瑟,我非常同情你的遭遇,并且我也愿意伸出援助之手来提供帮助,但前提是你必须把话讲清楚,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你如此肯定的把矛头指向了我们的内部?” “深喉”的委婉非但没能够平息阿瑟心中的怒火,反而却像是在往火上面浇油。就听他歇斯底里的大声喊道: “什么我把矛头指向了内部,先生,你难道睡着了吗?从我计划借着劫持mh-370开始,我只对你一个人透露了这次行动,可结果怎么样呢?我们非但没有逮着唐笛,反而还要设法处理这块烫手的山芋,如果不是从您那里走漏的消息,那么漏洞还还会出现在哪里?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用脚后跟都能像清楚的问题,如果您真的像帮自己的话,那就请您好好的回忆一下吧!,你都把这次行动透露给了您身边的谁?顺着这个线索追下去,先生,我确定您会有很大收获的。” 阿瑟毫不客气的抢白让“深喉”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很显然每句话都深入到了他的内心里,但是阿瑟这样跟他说话却也着实令他感到很生气,可就在“深喉”刚要开口想再辩解几句,不料阿瑟却咔的一下挂断了电话,这口气窝在“深喉”的嗓子眼儿上不来也下不去,堵得他毫不难受,但他也毫无办法,他在心里不得不承认,阿瑟的话的确讲得有几分道理,他于是想道真该坐下来好好回忆回忆,是否真的像阿瑟所说的那样,自己在不知不觉当中向某人透露了那个行动的消息? 正当“深喉”开动脑筋追思回忆之际,忽然传来了几下轻微的敲门声,这一次“深喉”听的可是非常的仔细,他知道门口站着的肯定是如约而来的吕博为,于是,他迈步朝着门口走去,却忽然间勾起了他的一段回忆,隐隐的他还能记起,他的确是向某人透露过有关诱捕“唐笛”的行动消息,而那个人似乎...可能...哦,应该就是此刻等在门外的这位吕博为啊! 第二章.荡涤狂潮(4) 42.2.4 中国 某市机场公路 10:45 车行前方约一公里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叉路口,北斗导航仪上随即显示出提醒的字样,如果从那里拐入岔路的话不久就将进入市区了,而若继续往前开则会进入省际高速公路,显然这里已是两个不同去向的分水岭了。驾驶着这辆头车的司机朝着身旁的陈墨投去了问询的目光,陈墨会意的点了点头果断的指了指正前方。 于是,司机抬手熄灭了双闪的车灯,接着一催油门便与车队拉开了距离,这辆车直奔着省际高速公路的入口开了过去。这时,紧随其后的第二辆车也跟着熄灭了双跳,随即加速跟了上来,而后的那四辆车则保持着原来的车速一直开到了岔路口,随后一打闪火便依次转弯奔着市区开去了。 陈墨甩头看了眼后视镜,此时他的身后只剩下孤零零的一辆车了。陈墨微微的蹙起了眉头,似乎是在担心着什么,司机会意略略松了松油门,汽车不易觉察的放慢了车速。自从车队出了机场以后,陈墨脸上的表情就没舒坦过,很显然他还从来没有担当过如此的重任,因此也就难免会感觉有些压力过重。 在他看来这整个车队就只有他这辆车无足轻重,却又只有他这辆车担当的任务最重,他不仅要为整个车队突前开道,更要随时做好准备挽狂澜于既倒。原来,在这支车队里确实乘着不少的大人物,他们中间不仅有当下领衔特情斗争的“风尚三杰”,更有久别重逢的无间巨擘“国乐孪生组”,由此陈墨的压力也就可想而知了。 不过,好在他们很快就与车队分道扬镳了,但是剩下来的这辆车仍旧不能让陈墨宽心,虽然这并不代表着它就比其他几辆车更为重要,它仅仅是因为关系复杂才显得特殊而已,但有一个理由却是再明了不过的了,这一点就连司机也心中知晓,因为那辆车里不仅有网络天下的“蜘蛛”,更有着让陈墨一心牵挂着的吕律调。 可话虽是这样说,但至少他肩上的担子还是减轻了许多,一来是双重保护只剩下了一重,二来他毕竟与吕律调还在一处,这一路之上总有机会相处,所以,他的担心归担心,只是心里的那股滋味还是甜滋滋的,而他的频频回眸和一脸关注,也全是他掩饰不住的自然流露,这一切都与刚才因压力而起的不安完全不同。 两辆车在高速的入口处鱼贯而入,短暂的接近没能给陈墨丝毫的帮助,深色的镀膜风挡遮住了车厢里面的一切,当然也就看不见吕律调的面孔,陈墨在无奈之下只好收回了目光转而投向了远方。汽车刚一通过闸口当即便提起速来,一路领先的朝着看不见尽头的公路深处开去,紧随其后的第二辆车也跟着加速赶了上来。 晴朗的天空里飘浮着大大小小的云朵,它们忽而聚拢在一起忽而又飘散开去,就像一群嬉笑打闹的孩子玩儿得无忧无虑,汽车便在它们投下的阴影当中钻来钻去,人的心情也就跟着时而晴朗时而阴郁。陈墨推了推鼻梁上的偏振墨镜,压了压浮动的情绪,尽量摆脱掉某种不可言语的期冀,提醒着自己要时刻的保持着警惕。 此时坐在第二辆车里的吕律调也同样深感焦虑,只是这种情绪却不是因为陈墨而起,毕竟今天不同于往日,对于一直都纠结于自己身世之谜的吕律调来说,今天有着不同于以往的特殊意义,就在刚才她远远的看见了那个声名远播的“唐笛”,据说她和自己有着某种特殊的关系。 正是出于这个原因,吕律调的内心才像个卧不定的兔子,按耐不住的时时想要跃身而起。是啊!一直寻找无果也不知身在何方的母亲,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突然现身且近在咫尺,这怎么能让她不感到措手不及?虽然这一刻已经被她飘渺的想象过很多次,但是她却从来也没奢望过这一刻能够如此轻易的变成现实。 吕律调的目光游移不定的扫向了车窗外,她来来回回的在前面那辆车上徘徊,有那么一刻她的视线肯定与后视镜当中的陈墨相遇,但是另有所想的吕律调并未因此感受到对方的担忧和关怀,她只是飘忽的从陈墨的脸上划过,没有激起丝毫的激荡和共鸣来。这种情况从前从来也没出现过,但是放在今天就成了再自然不过的结果了。 一切都发生的如此突然,吕律调一时回不过神儿来,于是她任由自己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起来。尹博没有留下一点暗示就黯然离开了,也带走了关于谁是生父的答案,不过这也没有太大的关系,这个问题可以放到下一步再作考虑,只要我们母女见了面,还有什么难题解不开?吕律调反复安慰着自己,不觉间思绪已经飘向了千里之外。 正当心潮起伏的吕律调神思遐想的时候,坐在她身后的“蜘蛛”也在暗自嘀咕着自己的命运走向,虽然他是身不由己才来到中国的,但是对他来说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解脱,事实上,他除了来这儿之外也没有更多的选择,为此他也细细的琢磨过,假如继续留在法国,那么早晚还是会被交还给阿瑟,而那绝不是一个好的去处。 让“蜘蛛”能够聊以自慰的是他手中握有的硬通货,因此相比之下他宁愿来到中国,“蜘蛛”不无得意的想:凭着那张无所不在的情报大网,即便是到了中国也不会愁吃愁喝的。经过这样一番思考之后“蜘蛛”便有了主心骨,于是他开始策划起从今往后的职业生涯路,一改在飞机上的时候沮丧和忐忑,变得自信和从容了许多。 其实“蜘蛛”的分析也并非没有道理,自从飞机一落地他便感受到了中国给与他的特殊待遇。他几乎没有被加戴任何刑具,甚至连贴身的看守也只有一位,这在法国是难以想象的事情,那个外表俊雅的阿兰可比他的长相来得小气,每逢坐在车里他都会夹在两名大汉中间,这对于一个腿脚不便的人来说实在多余,但是到了中国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他们甚至还归还了他的猎人手杖呢! 良好的开始提升了“蜘蛛”的心气儿,他思忖再三最终决定投桃报李,他自知在自己余下的生命里恐怕再也离不开此地了,况且得罪了“职员”也就等于失去了全部的存身之地。既然如此那又何必?“蜘蛛”很明智的想道:中国不是有句老话叫作“良禽择木而栖”吗?呵呵!我这只老蜘蛛也得有树可依呀!不如就好好的表现一下吧!“蜘蛛”暗自拿定了主意也就愈发的感觉踏实,于是他把眼一闭靠着座椅打起了瞌睡。 当一切都在平静之中呈现出祥和的时候,不测风云却在悄悄的逼近,可惜的是没有一个人觉察出来。在这条最高级别的省际高速公路上,两辆汽车的速度已经飙升到了150麦,如果不是司机有意的压制了车速的话,那么轻松就能超过二百。即使这样也已经跑得足够快了。此刻已经看不清道路两旁的护栏隔离带,它们就像风琴一样的伸展开来,几乎遮挡住了面朝两侧的视线。 陈墨对此一直都有些担心,按照正常的情况进行判断,危险通常都来自道路的两边,这种情形在中东战场上已经是司空见惯,无论是狙击还是路边炸弹,早已经让北约盟军提心吊胆,但此刻是在和平发展的中国境内,根本不可能出现任何形式的武装袭击事件,陈墨虽有几分担心却并不以为然,所以他便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公路的远端,在他看来违章车辆的威胁远远大于炸弹。 可是事情的发生往往就是这样,它们总是在人们认为不可能的地方出现,由此带来的伤害也超乎想象,虽然此时的陈墨已经是久经战阵的人了,但此刻的震撼也给他造成了严重的影响,他有一度竟陷入到了不知所措的境地,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直到爆炸的气浪迎面扑来的时候,他才下意识的拉了司机一把,带动着舵轮猛的往侧向一打,高速行驶当中的汽车立时便失去了平衡。 再看这辆车的车头猛的往下一扎,跟着便横向翻滚起来,它一通地躺翻滚过后,终于在距离路基半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这时候的车体已经摔得破烂不堪了,就像一只踩瘪了的罐头盒一样,但好歹也算躲过了炸点,没有落得个遍体弹孔四面开花的厄运。已经晕头转向的陈墨被变形的车体挤压在一个很小的空间,但幸运的是他的四肢还在内脏完好,仅仅是些皮外伤把他弄得面目全非。 陈墨来不及呼叫司机更来不及爬出车体,他在清醒过来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朝路面上张望,他希望看到吕律调所在的那辆能够完好无损,他更祈祷吕律调本人安然无恙。但是令他失望的是公路上已经没有第二辆车了,除了一串粗糙的弹坑和滚滚的浓烟之外,再也没有其他车辆的影子。陈墨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他不相信在国内的高速公路上竟然会遇到炸弹袭击。 但是事实就是事实,他刚刚经历的这场袭击表明了战争的阴影已经开始全面覆盖,即使是在我们自认为安全的国土上也不再例外。陈墨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了司机的脸,他大睁着的双眼里已经没有了生命的迹象。立时怒火从陈墨的心头涌起,一霎那间就血贯瞳仁,此刻在他的眼里全世界都被血染成了鲜红色的。不行,无论如何也要找到她,哪怕是一根头发一缕衣衫也好!陈墨挣扎的开始向外爬,破裂的车体像无数把锋利的刀在他的身上划过,但他却感觉不到疼痛,此刻他的心痛已经麻痹了他的神经。 当滴血的陈墨晃晃悠悠站起身来的时候,他刚好处在了一团云朵投下的阴影里,眩晕造成的视觉散光让他一时无法准确的定位影像,但他还是顺着路面中央的一串弹坑望向了来时的方向。依旧没有看到任何车辆的残骸,更不见有肢体的残片和鲜血飞溅的痕迹,他凭借着实战经验迅速的做出判断,那一连串的航弹显然是来自空中而不是来自地面。陈墨的心猛的往下一沉,他知道如果是空中来袭的话,那么事情到此还不算完,无论是哪一种飞行器都会遵循一个相同的规律,即是盘旋一圈之后还会做第二轮的投弹。 陈墨的意识刚刚恢复便做出了清醒的判断,他清楚的知道此次空袭的目标一定是这对“蜘蛛”搞的,所以“蜘蛛”是否还在才是成败的关键。陈墨已经成长为一名成熟的特情战士,他在大敌当前的紧要关头保持了清醒的头脑,于是他把个人的情感暂且抛在了一边,咬牙忍住遍体麟伤的疼痛朝路基跑去,就在这时头顶上空再次传来了一阵蝗虫临空般的嘶嘶声,跟着一串曳光弹斜刺里落下,陈墨顺着航弹的轨迹闪目观看,终于看见了那辆翻下路基的车辆。吕律调是不是还活着,她会不会仍旧被困在车里呢?可是他还来不及多想,一连串的炸点便落在了车身上。 轰轰轰!随着一连串的爆炸声响,燃着橘红色火焰的残片四散迸开,散落在方圆二三十米远的范围内,整辆汽车以及车里的一切都随着爆炸分解成了碎片,即便是有奇迹发生没人能够存活下来,陈墨痛苦万分的蹲下身来,看也不敢再看一眼那惨烈的场面,他的脑海里面已是一片空白。就在这时头顶上空突然传来一阵沉重的爆炸声,陈墨惊骇的仰头观看,只见晴朗的天空里现出一团淡淡的白烟,跟着无数颗细小的亮点四散飘落下来, 陈墨认出那是刚刚完成了攻击任务的无人机被遥控引爆而产生的奇观。陈墨顿时觉得头皮发炸手心里全是冷汗,眼前的情形表明了一个极为严重的状况,它表明了这次袭击来自我们的内部,因为无人机的操控距离非常有限,所以它只能可能由境内的操控系统完成,即使是长航时的大型无人机也不可能,因为没有隐形功能并且速度又慢的无人机也不可能逃过防空系统,更不用说还能从容开火了。而且,它刚刚的自爆也刚好验证了陈墨的这一判断,它表明了操控这架无人机的人不希望留下任何线索。 这场屠杀看似敌特偷袭实则却是为了达到灭口的目的,陈墨清楚的看到,“蜘蛛”的现身惊动了某个潜藏的敌人,他或者乔装改扮打入了我们的阵营,或者是被敌人收买的高官大员,如果从知晓“蜘蛛”动向这一点上看,后者的可能更大一点。而有能力动用无人机的人更是缩小了嫌疑人的范围。 长空初爆麟甲飘落,空气里散发着淡淡的火药味道,陈墨欲哭无泪直恨得目眦近裂钢牙欲碎,他手指蓝天默然发誓:不查出这个凶手内奸我誓不罢休! 第二章.荡涤狂潮(5) 42.2.5 中国 某市城区公路 10:50 “陈墨的车队遭到了武装无人机的攻击!” 商苑举着手机一脸震惊的重复着陈墨的话,显然他对这一突发事件的严重程度估计不足,虽然为了安全起见他已经制定了安防预案,但是,公然出动武装无人机进行作为刺杀手段确实罕见,无论这种情况发生在哪一个国家那都属于战争行为,可会是哪一方胆敢如此大胆,竟然长驱直入上千公里,一直侵入到了中国的腹地进行捣乱?这个问题刚一在大家的脑海里浮现,商苑接下来所复述的内容便给出了答案。 “哦?无人机已经自行引爆了!” 谈闻和滕贤闻听此言当即交换了一下眼神,他们似乎同时想到了一个人,如果依照眼前的情况推断,也只有这个人才能力施展这样的手段,可真要是这样的话那形势也就严峻啦!二人不露声色的掩饰着内心里的震撼,脊梁沟里几乎同时冒出了冷汗。这时谈闻在安慰了陈墨几句之后说道: “留在原地看好现场,无论是残骸还是碎片一样也不准拿走。” 说完他挂断了电话,用焦急的眼神看了看谈闻,接着又瞧了瞧滕贤,而后说道: “怎么,你们也认为这是我们内部人干的?” 谈闻和滕贤没有回应,但是他们的眼神已经给出了答案。于是商苑说道: “显然问题出在今天到场欢迎的几个人中间,只有这几个人才知道我们的行动方案和路线,当然这里面也包括我们三个人。” 谈闻和滕贤默默的赞同着商苑的意见,商苑于是继续说道: “如果是在这个前提之下考虑这起事件,那么怀疑的范围也就缩小了一点,想想看,能够动用攻击型无人机的恐怕只有...” 商苑话说到了一半被谈闻的眼神打断了,谈闻终于开口说道: “现在怀疑任何人都为时过早,如果我们拿不出证据的话,无疑就是我们失分,因此...” 谈闻话讲一半同样停了下来,显然这是一个非常棘手的事件,而调查工作也同样的非常敏感,稍有不慎就可能造成极大的丑闻,这种事不仅危及国家安全,而且也伤及政府的脸面,要知道这次牵扯到的人物级别实在是太高了,凡是从事特情工作的人都清楚,只要是涉及到内部人员,越是高层就越是难办,可想而知谈闻面临的压力非同一般,事态严峻事件有限,他必须谨慎的做出决断。于是他沉吟了片刻转而对商苑说道:“先从无人机的出处入手,尽快查明无人机的型号和来源,如果通过残骸无法辨认,那就从部队内部着手,查查无人机的出动情况和坠毁原因。” 言罢他又转向滕贤说道:“老滕负责监控今天到场的人,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不能够放过,要做好打硬仗的准备,对方不但级别比你高,权力也比你大,甚至手段也比你更强硬一些,所以工作中切记,一不要怕二不要急,先控制住局面就可以,至于证据嘛!恐怕还要去麻烦一个人呐!有他出手再狡猾的狐狸也会露出尾巴来的。” 谈闻讲到此处车队依然驶入了一处戒备森严的军营,车一停稳立时便有荷枪的军人上前开门。滕贤和商苑起身钻出了车门,他们看见了从另一辆车中出来的古氏姊妹正并肩走进了一处没有任何标志的营房。滕贤和商苑到了声别而后便各自钻进了自己的车里。至此,迎接“唐笛”的任务就算告一段落了,那只跨洋越海而来的“蜘蛛”本来也应在此列的,但是出于安全的考虑才临时分成了两路,原打算是让他接着“唐笛”归来的烟幕迅速遁去的,不想,连“唐笛”都还不及隐匿,“蜘蛛”便葬身在了无人机的炮火里,这让局面一下子变得极其严峻。 为此,《风尚三杰》不得不加快行动的节奏,以免让整个特情战线陷于腹背受敌的不利状态。接下来,滕贤的内部肃反行动将会紧锣密鼓的展开,商苑的对外反击行动也将加快,但最为紧要的还是要挖出那个身居高位的内奸,而谈闻着手要做的就是要划定这条行动的主线。很快,载着特情三总部主管的车子便驶离了这座军营,它们开出营门不远便分头朝着不同的方向开去,很快便汇入到了市区拥挤的车流之中了。 谈闻闭目合眼的坐在汽车的后排,脑海里想象着三人小组分手后的情形,原来,他的心里总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萦绕不散,虽然他们已经分别驶向了各自的路线,但是似乎还有一双眼始终跟着他转。谈闻暗忖:哦,这当然不会是那两个人了,否则,我的警卫不可能没有察觉,其实这三辆汽车没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对于众多的平民百姓来说,它们不过是三辆普通的商务汽车而已,然而这三辆车上的人却是国家安危的关键,表面上它们不显山露水的,但是暗藏的气场却是着实逼人。 谈闻想到这里不由得心中一动,哦,照此说来,莫非还有一辆含而不露的汽车跟在身后!哦,他这么不顾一切到底是想干什么?谈闻一想到这些不由得怒从心起,当即便想调动特情侦查部门利用卫星影像查找此人,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心想此人主管着国内的执法部门,若是论起国内的特侦行动来,三总部的优势可是一点也不明显,因为这个人的嗅觉可比军情部门还要敏感,如果对他采取什么特殊手段的话,那么一定会被他发现,哦,还是暂且忍耐一下,看看“财神”对此会怎么说。 新的疑点出现将特情斗争的焦点一下子从国外延伸到了国内,其速度发展之快就连早有心理准备的谈闻也有点反应不过来。原本,他是想等“蜘蛛”安顿下来之后再着手这方面的工作的,不想“蜘蛛”刚一落地就惊动了那个身居高位的人,以致逼迫他不惜出重手杀人灭口。眼下虽然看似端倪初现,但实际上却是情况更加的复杂,因为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无法采取抓捕行动,而要更加深入的挖掘证据就变得更加的困难了,既然已经打草惊蛇还怎么可能寄希望于找出对方的漏洞呢?谈闻万般无奈之中也只好向“财神”求助了。 在谈闻的心目当中“财神”一向都是解决难题的高手,特别是在身陷错综复杂的乱局当中,他总是能够巧施手段乱中取胜。正是有了这样一位前辈压阵谈闻才能谈笑从容,然而眼下的情况又有不同,自从商苑从海外执行任务归来之后,德高望重的“老帅”和“财神”也就基本确定了交班的日程,这标志着“风华三杰”的时代行将结束,他们的使命正在平稳的过渡到“风尚三杰”的手中。所以,谈闻现在开口求助就显得有些不妥,毕竟权力和责任一定要分清,正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就算“财神”能够爽快的答应,但他能够动用的资源已经不如之前充盈。谈闻眉头微蹙陷入了深深的思索,要不要向“财神”求助?他必须尽快做出决定。 中国 北方t市的僻静寓所 一把汝窑月白壶,一对玉杯藏功夫,一盏秋风落叶炉,一柱淡香有似无。 这一刻已是“财神”追求多年的意境了,对于一般的人来说这不过是一件唾手可得的事情,但是在申尘的生活里它却是可遇不可求的一种骄奢。因为他既没有时间可以被如此的挥霍,更没有环境允许他闲散得如此从容,然而更主要的还是因为他没有一刻能得清静。所以,多少年来他都只能把它当成是一种憧憬,想象着日后有一天终于卸下了所有的重任,而后清清静静的坐下来饮上一壶清茶,现在他终于可以对自己说:我兑现了对自己的承诺。 但是当他终于如愿以偿的得到了这份“清静”以后,他忽然间又觉得有些失落了,为什么而感觉落寞呢?难道这不是你一直都想要的那种意境吗?申尘自问了良久,但他自己也说不清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心情,似乎他对于即将到来的引退的生活还不能够适应。一想起曾经是多么的向往今天的这种日子,他就禁不住暗自嘲笑起自己来,呵呵!你也是一个又没谱又任性的老家伙啊!好像缺了你这工作就没办法做了似的,唉!还是省省气力吧!难道你看不到如今的铁三角早已经成熟起来了,想想年轻那会儿唉!也有点自愧不如啊!更不用说现在啦! 申尘想到这里扬脖饮下一杯茶,不想这当年的龙井喝到嘴里竟然有一点点的苦涩。申尘轻轻的抿了下嘴略略的感到了一丝惆怅,但这一回他却清楚的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他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原来,他一想起谈闻商苑和滕贤,便很自然的联想到了师语和尹博,这两个老友一死一别再难聚首,“风华三杰”如秋之落叶随风飘走,这让申尘如何能不觉得伤感呢? 想起当初这“风华三杰”携手合作可使干了不少的大事情,那时真是搅动得谍海风起云涌,正因为有了他们组成的铁三角,甭管是哪一方的无间特情谁都不敢对中国轻举妄动,无论是提起了“财神”“大师”还是“博士”无间道里哪一个能不肃然起敬?可是终归长江后浪催前浪,我们不能总是赖在沙滩上啊!申尘偷偷的开起了自己的玩笑来,以此来模糊掉尹博的音容笑貌,他不想让这个时刻被伤感所取代。 不过,看到谈闻他们的工作状态倒是让人觉着放心呐!申尘很是欣慰的喝下了第二杯,喔!不错嘛!不愧是当年的新茶呀!他由衷的赞了一句,尽量的驱散不快的情绪,不过这一次他的确是品到了头道茶的淡淡清香,因此真好可以借此调整一下心态。接下来做些什么好呢?他开始有意识的引导自己的思绪飘向未来,毕竟他将拥有大把大把的时间了,因此他总得计划一下退休以后的生活嘛! 去江南包一两亩茶园倒是不错啊!这干燥的北方真是呆够了,如果能够如愿的话,呵呵!或许可以种出一两个新品种来,也免得总是抱怨买不到好茶。申尘想着提起壶来倒空了里面的茶水,而他的心也就跟着一道变得空空的了。申尘轻轻叹了口气,觉得这么自己骗自己并不解决问题,这种退休综合症恐怕不是但凭自己就能治愈的,或许,还真得求助于别人呐! 申尘刚刚想到这里忽然听到了一阵轻微的蜂鸣声,于是循声望去,正是静默了许久的手机。申尘禁不住微微一笑,暗道:呵呵!说曹操曹操就到了,看来这位大夫主动上门了。于是放下茶壶伸出手去拿起了手机,眼睛往屏幕上一瞟暗道:猜得不错,果然是他!想我神仙真不是浪得虚名的呀!于是,手指轻轻一揿而后稳稳的按在耳旁。 第二章.荡涤狂潮(6) 42.2.6 中国 北方t市的僻静寓所 10:55 “财神”一手托着那只月白色的汝窑小壶,一手摩挲着它饱满光滑的圆肚,看的那份专注真可以说是不错眼珠。在他的摩挲之下,眼见得素雅的碎瓷表层上面已经泛起了淡淡的红色,可是他依然停不下手,似乎还在潜心的等待着什么。原来,当壶体的温度升高以后,那些挂在壶内的厚厚茶釉便开始起酵,接近汽化的茶碱渗透了瓷器上的微小气孔,在表层上面渐渐的呈现出一种自然变色的效果。 然而这看似简单的现象其实是很有讲究的,绝不是随便拿来一把壶就能出现的效果。它一方面说明了这是一把原料上乘工艺精良的好壶,另一方面也表明了申尘用壶养壶的功夫已经下得很足,如果没有个三五年的浸润和养护也绝对达不到这样一种程度。然而,申尘这会儿所显现出来的状态却并非是在全神贯注的鉴赏这把壶,实际上,他此刻正陷入到了深深的思索当中。 自从他接了谈闻打来的那通电话之后,散淡的心情就开始变得沉重,随即藏在内心深处的那个秘密也被勾起,它像个潜伏期的肿瘤一样开始发作。然而,面对这样的隐患他却宁可忍耐也不愿意触碰,而实际上他也非常清楚自己的反应,所以才一直选择遗忘来逃避这个可怕的结果,权且当作它根本就不曾存在过。不想谈闻的电话就像是突然响起的闹钟,意外的吵醒了休眠中的病痛。 哦,为了实现中华崛起的梦想,我们到底还要做出多大的牺牲啊?申尘终于在心痛的折磨下被迫发出了呻吟,但那绝不代表着他的软弱和不坚定,反而却预示着他将再一次忍痛做出正确的决定。申尘轻轻放下了那只壶,就像是依依不舍的丢掉了心爱之物。他在心里暗自反问道:是啊!我也不想这么做,可是,这的确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难道说为了避免全身感染,我们还舍不得丢掉一条胳膊? 对于谈闻在电话里面提及的那件事情,申尘并未视作是一种求助,对于国安事业的后来者他自知有责任要鼎立相助,这便是要扶上马再送一程的老传统,然而申尘的信念高远并不受此局限,他向来都把国家安全当成是义不容辞的责任,即便是他行将引退不再担当任何职务,但只要是国家需要他就会挺身而出绝不会有半点含糊。然而谈闻今天托付之事却着实让他为难,他知道王佐断臂的计策或当重演。 那个人不仅身居高位手握大权,并且还在公检法系统主持工作多年,无疑拥有非常专业的反侦查手段,单从他动用无人机这一点上看,此人的能量就非同一般,如果仅凭正常手段进行侦查怕是很难有所发现,一但被他察觉则后续工作就更难开展。因此只能依靠非常规的手段,用反力逼迫他就范,也只有在不经意间他才会露出马脚来, 而让他感觉安全则是先决条件,看起来,眼下要达到这个目的也只有依靠舒展啦! 其实,当谈闻刚一表达完自己的意愿,申尘的脑海里便浮现出了舒展的画面,这个“潜水泵”计划的主角正处在行动的关键,只有他采取的动作才足够的敏感,而对付那样一个手握大权的高官大员,如果没有足够力度的刺激怕是触不动他的痛感,所以有实力痛施杀手的必是舒展。申尘的一个闪念便呈现出了一个终极锄奸计划的雏形,也正因如此才使他陷入到了痛苦的境地中,因为那将给舒展的安全带来隐患。 虽然利用舒展的“潜水泵”行动来制造烟幕是再理想不过的选择,但是为此而牺牲掉“闲写手”精心准备了多年的反间成果却令申尘着实有些不舍,尤其这种冒险还会危及到舒展的安全,如此高昂的代价就连“财神”也不免有些心虚手软,因为一但出现丝毫的闪失就将输掉全盘,如此严重的后果逼迫着申尘反复的进行斟酌,而这么重大的决策他真的很难做出抉择。 很显然,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使用苦肉计了,刚刚结束的“蓝海之心”行动就是一个成功的范例,但是,由此造成的损失也是他始料不及的,正因如此他才迟迟下不了决心。在那次行动当中意外的牺牲了很多人,其中有的是与他齐名的无间巨擘,有的则是他着力栽培的后起之秀,他们就像谍海夜空中耀眼的星,本该继续发出更为璀璨的光彩,却不期在这样的一次行动当中陨落了,他们成了申尘心中永远的痛。 原来,针对“小鹰”号航母的所谓猎情行动不过是一个烟幕,目的是想引诱潜伏在我国特情组织内部的敌特出手,进而暴露他们的行踪。果然,行动的结果颇丰,不但抓住了“服务员”窦斌,而且还牵扯出了“黄菊”吉贺年以及“暗香”初寅。其实细想一下也就不难理解,“小鹰”号航母已经是即将退役的过时装备了,中国即使刚刚起步也不会瞄准过气的古董下手,难道不能把在建的“福特”号当成猎情的目标吗? 事实上,中国的航母建造计划里含有大量的新型设计,而电磁弹射器就是其中之一,并且它已经在荆轩的手上接近成型了,若论研制进度或许会比“福特”号晚一些,但是在先进程度上这两者已经是非常的接近了。纵观全球的航母战斗群还没有哪一个国家装备了电磁弹射器,所以中国的航母一出便紧随第一,这样的发展速度和潜力依靠猎情怎么来得及?但是唯有抓住这一敏感的话题,才能够达到引蛇出洞的目的。 “蓝海之心”的行动计划一直进行的很顺利,直到猎情行动开始前的那一夜才突现诡计,于是在行动朝着预定轨道前行的同时,也不得不在一次次的纠错之中进行调整。到底是准备不足还是麻痹大意?申尘始终没能找出答案来,一方面是情况复杂原因也有多重的考虑,另一方面则是由于痛失了多位战友因而他不免回避,然而,让他意想不到的是,旧痛尚未过去却又出现了同样的课题,这一次到底该如何选择呢? 申尘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他只是在实际工作当中非常的谨慎,虽然“蓝海之心”行动的意外状况颇多,但那绝不是计划不周造成的结果,的确是谍情万变事前无法准确估算,即使这样也多亏了申尘的前期工作做得非常准备充分,如其不然还不知损失会有多大呢!和“蓝海之心”比起来,他现在所面临状况就要仓促得多了,事先他既没有得到相关的情报,也没有和舒展做过任何的商讨,更有一点尤为重要,那便是没有时间准备后撤的渠道。 申尘承认从来就没有哪个方案绝对的保险,但他也认为没有充分准备的行动就无法防患于未然,如果缺少对舒展的保护,那么即使这个方案再好他也不准备采纳,在他看来任何以高昂代价换取来的成果都是一种失败,因此,要不要借用“潜水泵”行动来引蛇出洞,他还需要再仔细的斟酌斟酌。申尘的手在壶盖上面来回的摩挲,试图在迷途之中找到一个出口,但他反反复复的兜了许久之后却仍然找不到一个完全之策,正当他犹豫不决徘徊不前的时候,忽然传来了毕扑的轻微声响。 由于申尘的对外联系复杂而且多样,并且他的联络渠道分成了很多种,因此他对不同的联络对象进行了严格的区分,针对不同的人选择了不同的提示音。对于刚刚这毕扑的一声他是既熟悉又陌生,说他熟悉是因为它代表的那个人实在是重中之重,说他陌生是因为这个人轻易也不会启用,因此,他很少听到刚才的那种提示声,而它一但出现的时候就预示着一定会有大事发生。申尘闻声不由得面色凝重,他迅速的放下了手里的茶壶连忙起身,迈步朝着卧室走去,他随身带着的那部特制手机就放在床头。 他拿起手机点开屏幕定睛看去,果然一行加密短信赫然显现,粗一看去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任何人都能读懂那上面的内容,但是那暗含在字面下面的意思却大相径,它只有申尘一个人才能看得懂。申尘使用了最原始的办法,他借助一本大英词典翻译出了全部的内容。短信发自他的好友吕博为,内容分为两点写的清清楚楚,他首先询问“唐笛”是否已经安全落地,申尘对此心有解析,本来嘛!以他们两人的关系问候彼此当然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接下来的意思却引起了他的警惕,他担心这位老友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实际情况却已是非常的危急。 原来,吕博为简要的说明了自己的处境艰难,白宫因为多次失利已经在内部寻找原因,他从“深喉”的言谈当中感觉到了某种的不信任,因此他提醒申尘在“潜水泵”的后续行动中要做好充分的准备。寥寥数语表达了吕博为的心意,申尘当然读得出其中有种告别的意味,于是眼睛一热眼眶便噙满了泪水,心说:老友啊!我这边还在犹豫要不要拿“潜水泵”来救一救急,你那里却要奋不顾身甘当人梯,哦,不可以呀!老友,你是我们国家财产当中最宝贵的一笔,就算砸锅卖铁也轮不到牺牲你! 其实,从一开始筹划“潜水泵”计划,吕博为就把舒展定成了自己的接班人了,因此,让舒展成功上位也就成了他的终极目的,为此他才冒险大大的提高了自己的处境率,这对于一个成功打入白宫的间谍来说可不是明智之举,因为任何一点牵连都会把怀疑的矛头指向自己,然而,吕博为为了达到目的在所不惜了,他知道自己已经年逾古稀,就算平安无事的终老一声也无法创造更大的价值,因此他宁愿冒险助舒展一臂之力,也算是最大限度的保留下了自己的家底。 吕博为的来信给了申尘决断的决心,他明智地做出了最有价值的选择。借着“潜水泵”行动将舒展推出去,从而给与潜藏之人最大程度的刺激,促使其迫不得已暴露自己,同时也好有机会为吕博为解除危机。申尘迅速的回复了老友一则信息,他同样没有把事情说得很详细,只是要求对方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自己,并且还要在适当的时候将计就计。申尘到了这时已经不再犹豫,但他的决断却很合乎逻辑,他把每个人的重要系数排了一个序,由此作为保谁留谁挤兑谁的简单依据。 申尘眼盯着发给吕博为的信息传递成功之后,他便再也没有闲情接着品茶赏壶了,他马上就要着手去实施这个新的行动,他要给新接班的《风尚三杰》一个强有力的推动。申尘边想边往外走,暗道:这一回定要使巧劲引蛇出洞,然后打七寸抓他个现行。同时还要给老友一个机会,好保他在白宫的地位一劳永逸。申尘披衣穿鞋迈步出门之际又沉了沉,到这时他才想起了舒展。哦,也该考虑的更加周全,这家伙也是一个难得的人才,不能随便当成诱饵弃之不管,得想个办法救其脱险。如其不然,师语那边也不干呐!申尘想到这里略略有些兴奋,似乎他的退隐之事又有所改变,这让他的内心又开始有所期待了。 第三章.精算毫厘(1) 42.3.1 中国 北方t市 11:00 舒展在楚欣启动了汽车之后仍然对着后视镜整理着他的西装和领带,这个一向儒雅又沉稳的中年人前所未有的显现出了一丝慌乱,这让一直都在偷偷观察他的楚欣也不得不暗自感叹。唉!都说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可是一但丢了精神劲儿就算再漂亮的骨架也得散,就说身旁的这个男人吧!平日里有型有款的貌似个男神,可到了关键时刻还是免不了跌下神坛,看起来,这世上还真没哪个男人能入我的法眼,说起来多多少少让人觉着遗憾,唉!看来我命里注定是要一生孤单! 且不说让楚欣心里萌生了轻慢之意,就连舒展本人也感到不可思议,是嘛!怎么忽然间就变得手忙脚乱了呢?或许跟这次匆匆逃离的背景有关,或许这样的选择非我心甘情愿,但不管出于怎样的一种原因,我只要我的表现和此刻的处境相称。舒展暗自安慰着自己,是嘛!有哪个叛逃者在逃离的时候还能从容得如同闲庭信步一般?他们的正常反应就应该惶惶然如丧家之犬?就算我此番出走的真正目的是为了暗翼舒展,但也不能不表现得自然一点,所以,我有理由让自己表现得狼狈不堪。 经这么一想舒展当即变得心态坦然起来,但他很快就意识到照这么发展下去可是非常的危险,因为,一但他的思维脱离了一个叛谍的正常路线,那么很有可能就会暴露出自己的真情实感,如果稍有不慎被对方抓住了这点,那将给今后的行动带来诸多的不便,甚至还会在无形之中增加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如此一来,岂不将“潜水泵”行动置于失败的边缘?哦,舒展,要胜利就要不得脸面,要名垂青史就不要选择“叛变”,所以,舒展,我看你装怂还是比示强更好一点。 警钟自鸣催生出了他心底的保护意识,舒展很快便拿定主意要涮一涮对方,借此来稳固一下在那女人心中的地位,因为接下来的很多事情都需要通过这个女人转达。于是,刚才那一霎那间闪过的心理反应,便在他接下来的一连串动作里消失得一干二净。只见他猛地用力一拉,一把就将脖子上的领带扯了下来,接着烦躁的揪开衬衣的领口,而后重重的往椅背上面一靠,忍不住气急败坏的冲着楚欣说道: “真不明白他们是怎么想的,说走就走,事先也不问一下,看我是不是方便呐!” 舒展像个普通男人一样表现出了那中看不中用的真实一面,他似乎就要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压垮了。 楚欣不露声色的开着车,她看也不看身旁的舒展一眼,但是一股厌恶之情却从心里冒了出来。她想:真想不到他竟然是一个徒有其表的家伙,想我楚欣也算是阅人无数了,可之前怎么就没看出来呢?瞧他这副六神无主的德性,我猜就算借他个胆也做不出什么大事来,明显就是抗压能力不行嘛!像这种能说不能做的大路货,岂不是一抓一大把呀!真不明白当初“四分卫”看上了他哪一点,更搞不懂阿瑟怎么就肯为了他而不惜让我冒这么大的风险。 楚欣越想越觉得心有不甘,同时也为自己看走了眼而后悔连连,她粗略的算了算,经她之手的男人快接近一个连了,每一个目标都是她受命才去接近的,但唯独这个舒展是她自作主张选定的男人,目的不说也是显而易见的,其实就算她再强势可也是个女人呐!骨子里她也希望有一个男人能做靠山,委屈的时候能够倒一倒苦水,累了的时候可一枕一枕他的臂弯,当初舒展乍一出现当即便闯入了她的眼帘,稍加接触之后她便锁定了这个男人,没过多久遂将其视作是可以依靠的唯一人选。 哦,现在才懂得什么叫做真金不怕火炼,真男人恐怕得去死人堆儿里捡呐!在床上可是磨不出锋利的宝剑。楚欣暗自感慨了一番,但是事情已经发展到了现在这一步,就算不满意她也无法改变,于是她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勉强安慰道: “稍安勿躁,不是有我陪着你吗?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楚欣说着话忍不住用白眼儿翻了舒展一下,这时她自上车以来第一次向这个叛逃者投去目光,可这一看不要紧,她已然心灰意冷的情绪却陡然间发生了转变。 原来映入她眼帘的竟然是舒展偷偷坏笑的脸,他显然是为了赚取楚欣的同情而在故意装蒜。楚欣虽然明知自己中了舒展一招,但是心里却还是为之一振,心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他的这点幽默倒是很对我的口味。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娇嗔的骂了一句:你这个混蛋!不料舒展并不打算就此结束这场秀,他一脸深情的望着楚欣说道: “能听你这么说我真是好感动,有你陪在身边无论去哪儿我都心甘情愿。” 楚欣被他的甜言蜜语逗得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心情顿时由阴转阳,她也就不再胡思乱想了,车内的气氛跟着松弛下来,车也随之开得顺畅了。就这样汽车一路疾驰着奔向了机场,属于佩珀.盖伊先生的那家私人商务飞机正等在那里,他们需要搭乘这架飞机赶往南方濒海的某个机场,然后在那里着陆加油之后再作一次跨洋的长途飞行。这是一个临时更改的计划,比起楚欣原定的方案来的确显得有些匆忙,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紧急的情况,他们本来是不应该走得这么慌张。 楚欣到了这会儿开始暗自替舒展帮腔,是嘛!整得跟逃难似的,换谁谁不得情绪紧张啊!更何况他还是国安局的特工呢?如果惊动了官方那还能走的成吗?就在楚欣一心自我安慰的时候,舒展却在认真的检查自己刚才的言行,唯恐会露出什么破绽,的确,他为了“潜水泵”行动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但是真到了实施这一计划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心理上的软肋还是需要克服,他暗自叮嘱自己这是最后一次波动,好在面对楚欣还有机会更改,但要是到了那边以后还出现这样的状况,那么距离失败可就不远啦!舒展外松内紧的把定了自己的信心,哪怕再多的凶险也要确保任务的完成。 正当舒展一边按部就班的采取行动,一边与内心焦虑苦苦搏斗的时候,一条针对他的传言也在悄悄的蔓延,其流传的速度和范围都经过了精心的测算,以确保抓捕他的节奏总会比他的脚步慢上半拍,从而为他的“叛逃”留出必要的时间。传闻的中心内容是关于刚刚自爆的那架无人机的,而其中最让人感到震惊的部分则涉及到了舒展,据说有证据显示他就是操控无人机炸死“蜘蛛”的那个人。很快,一张大网就会铺天盖地而来,毫不知情的舒展必需确保行动顺利,而不得偏差毫厘。 谁也想不到放出这一传言的正是最擅长精算的“财神”,而全程操控这一进程的则是敢于决断的谈闻,由此可以看出,这是新老两代特情巨擘联手使出的一记杀手锏,旨在一举挖出那个隐藏在内部的致命隐患,这绝非是一次无谓的冒险,他们的目标所指甚是高远,此人位高权重拥有很特殊的知情权,甚至连谈闻和申尘都会觉得高不可攀。这种情况之下如果不舍弃正在“叛逃”中的舒展,恐怕真的没有哪种假象能够骗得了那个人,也只有采取这样一个苦肉计,才能倒逼对手主动暴露自己的身份, 中国 某市国安秘密处所 房间不大满打满算也就十一二平米,房内一窗一门全都关得严严实实,因此光线也不充裕,确切的说人在里面感觉就像是关在一只纸盒子里,时间久了会有一点喘不上来气。谈闻一个人默默的坐在角落的简易沙发里,他一动不动两眼微闭,虽然他进到房间里来的时间并不算长,但他一直都保持着同样的姿势,这从夹在他指间的香烟上就可以看出,因那上面已经积了长长的灰烬。很明显,他在耐心的等待着从隔壁传来的消息,进而证明他对于某个人的怀疑。 也只有“财神”才能够想出这样一个主意喔!谈闻等得有一点点焦虑,于是他开始跟自己调侃起申尘来。原来,在《风华三杰》当中他最最钦佩的就是这个人,若论起谁最能出“鬼点子”,那真是无人能望其项背,平心而论他希望申尘能够再多干几年,这样他就能够减轻一些压力,操控全盘也就更从容一些了,他也免了事必躬亲每事都要亲临一线,比如像眼前这样的行动吧!既重要又具体,交给别人真不放心,可要让他亲自处理的话,唉!真是无力分身啊! 谈闻的小心真是一点也不过分,假如侦听的是另外一个人,那么当然不必如此的谨慎,三总部加在一起的资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信手拈来就能花繁从简。但是,当面对这样一个人的时候,这监听的行动可就一点也不能扩散,因为就连谈闻也拿不准,在总参总政以及国安内部究竟有没有对方的人,而一旦暴露了自己的真实意图,那么势必引起对方的警觉,前功尽弃也就算了,可从今往后就再也别想从他身上查出任何的疑点,而一但转入了持久战,你拿这样一个高级别的领导人怎么办? 所以谈闻只能动用自己的直属队了,行动被局限在一个非常小的范围内展开,这样一来侦听的功能和效率就被大大的降低了,原本九成的胜算也只剩下了五成半。面对这种情况谈闻如何能不感到焦虑呢?如果行动失败可就将舒展置于危险的境地了,不管是他能否“叛逃”成功其境遇都是很危险的。哦,想那“财神”一生弄险,却总是赢在神机妙算,希望这一次也同样是有惊无险,最终顺利过关呐!谈闻想到这里暗自掐指一算,他估摸着那条消息应该传到那个人的耳朵里了,如果再过两分钟还不见动静,那就意味着行动失败。 谈闻下意识的抬起手来想看一眼时间,却忘记了手指上面还夹着香烟,于是长长的灰烬抖落下来,不经意间就弄脏了衣服的下摆,谈闻连忙用手去掸,不想却被他搞成了一片。谈闻烦躁的站起身来,狠狠的掐灭了烟头丢进烟灰缸里,这是他少有的真情流露,不过好在此刻房间里并无其他人,但是作为一个掌控全盘的人物,这种失态并不该有。谈闻意识到了自己的情绪波动,于是他迫使自己平静下来,转而开始做起失败以后的打算,他绝不能眼看着舒展身处险境而弃之不管。 是否在行动败露之后迅速的将舒展撤回来呢?如果那样的话多年的准备可就付之东流啦!我们不仅辜负了冒险推动此案的“闲写手”,更会掐断了现在掌握的所有线索,毕竟我们不能眼看着那个楚欣一个人逃走,而一但抓了这个人的话那么我们的手上还剩下什么呢?谈闻边想边在屋子里走,他感到重重的压力正在向他袭来,而他一时手足无措竟然想不出半点对策。就在他左右为难近乎绝望的时候,突然,房门被猛的打开,他唯一的助手站在了门口,他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上钩了?”谈闻迫不及待的问道,助手兴奋的点了点头。 第三章.精算毫厘(2) 42.3.2 美国 华盛顿 安全屋 11:05 阿瑟倚着墙抱着膝像只受惊的小狗一样蜷缩在角落里,他远远的望着翻倒在地的初寅的尸体,脸上尽是掩饰不住的惶恐和惊惧。从他挂断了“深喉”的电话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坐在地板上不敢爬起来走出房门去,他唯恐那个远狙的杀手会一枪射中自己。他已经不止一次遭遇暗杀的险情了, 虽然每一次他都能化险为夷,但每经历一次他的胆量就会萎缩一截,到了现在他的胆气几乎快被惊吓泄尽了。这是一个令他感到非常难堪的场景,但他并不为此而感到羞耻,有谁明知死期临近还能面不改色呢? 阿瑟在电话里没有向“深喉”提及救援的事,虽然他此刻害怕得要死,并且那个“救”字几乎就要溜出口,但他还是咬牙忍住了。原来他心里非常明白,一但自己向“深喉”开了口,那么从今往后他就别想在“深喉”的面前抬起头,一想到那种窝窝囊囊的样子,阿瑟便使劲的咽了唾沫没再多说什么。他想:牙掉了就往肚子里咽吧!胳膊折了也先往袖口里缩,想我阿瑟情商虽然不高可也混到了今天这地步,如果让我低声下气的靠溜须拍马过活,那日子还真的没法过,看来自己的事还得靠自己哟! 于是,他哆哆嗦嗦的拨通了科林.维尼的电话,三言两语讲清了自己的准确位置和面临的险境,而后便战战兢兢的躲在角落里等候“坏小子”的到来。其实他之所以在“深喉”面前感觉硬气,主要是因为他的手下还有科林这样一个人。而说起这个“坏小子”科林也算是跟他有缘,此前有好几次都是这个家伙帮他渡过的难关,他深知这个年轻人非常能干,并且他的口碑不错也有一个好人缘,从这一点上看刚好弥补了自己的短板,加之此人早先跟过“学者”也曾救过“四分卫”,他的表现算是可圈可点。 今后无论到哪儿我都得带上这个年轻人!阿瑟在心里暗自盘算:一旦从眼前的困境当中脱了险,立刻就要着手调查一下身边的每一个人,除了科林以外无论谁都不能够相信,甚至也包括了白宫的周周围围。阿瑟坚信自己做出的是正确的判断,一个隐藏很深的中国间谍正在处处发难,一日不除掉这个隐患一日就不甭想安闲,想想刚刚发生的暗杀就发生在自己身边,他因此断定是自己的怀疑促使得对方感到了危险,所以逼迫着这个间谍不得不连施杀手,恨不得把自己碎尸万段才好斩草除根。 阿瑟眼盯着初寅的尸体忽又想起了舒展,心说:等到楚欣将他带回华盛顿,我的力量可就翻了一番!对内对外就都有了可靠的人选,可算是如虎添翼的一般。如果我再在“深喉”的左右挖出了那个间谍,那么这只老鸟也就飞不了多远,这么大的一个丑闻谁来承担?除了总统本人恐怕就只有他的国安顾问了,面对这杯苦酒“深喉”不咽也得咽!如此他的好日子还能再过几天?到时候鞠躬下台也就毫无悬念啦!而接下来呢?总统的身边不能没有人呐!除了我之外还有更好的人选吗? 阿瑟思前想后并不觉得时间过得很快,也就是在科林打开公寓的门锁飞奔上楼的这一瞬间,阿瑟的精神也刚好处在了一个分裂的临界点上,他在这里陷入到了想象中的未来,因而对臆想中的胜利愈加期待。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刚才的这番惊吓似乎并未将他打懵,反而促使他的脑洞大开,许多奇思妙想一股脑的涌了上来。他嗅着满屋子的血腥气味儿开始变得兴奋,有一度他竟然奇怪的笑了起来。实际上,这样一种状态预示着一种妄想综合症的爆发,其可怕之处在于它的温情掩盖了非常严重的病情,而当症状显示出来的时候,他这个人的意志就将彻底的崩溃。 科林在飞奔上楼之前加了数倍的小心,他把安全屋的首层迅速的搜了一遍,在确信没人闯入之后这才持枪迈上了楼梯。虽然这个过程耗时很短却足够他将刚刚接受的任务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在不引起阿瑟怀疑的前提下,尽快把初寅的手机控制在自己手里边,那里面有一条非常重要的情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阿瑟看见,如果万不得已目的无法实现,可以除掉阿瑟也不能让这条情报泄露出去!”这是“大师”接手“唐笛”的使命之后对科林下达的第一道命令,他让“坏小子”倍感压力。 科林持枪压住视线,以枪引导推开了房门,立时血腥扑鼻,他赶忙屏住了呼吸,撒开眼神望里面望去,一个奇怪的场景映入他的眼帘,科林诧异的停顿了片刻,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人,然而他的犹豫也只是短短的一瞬,对于外人而言根本就无法发现。哦,这人还是不是“职员”?时隔不久再见面,想不到竟有这么大的改变!哦,就算无间不杀人,你有多少精神也耗干,我看着个人离疯已经不算远啦!科林眼前的阿瑟目光呆滞脸上却挂着莫名的笑意,显然是陷入了他自己的世界里了。 科林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他没有惊扰深陷臆想之中的阿瑟,而是收枪入怀跟着便直奔着倒卧在地的初寅而去,他在阿瑟无意识的视线下试探着初寅的鼻息,接着检查生命迹象的便利,迅速而隐蔽的搜查着初寅的衣兜。咦!怎么没见她的手机呢?难道受我迟来一步,手机已经被阿瑟拿走了吗?科林顿是急出了一身冷汗来,他迅速的朝着阿瑟瞟了一眼,没有啊!他看见阿瑟两手空空的握紧了拳头环保在一起,哦,别急,别急,再找找看,或许,她把手机放在了手包里,可是,她的包又放到了哪里呢? 科林假装急救的样子扶起了初寅的尸体,借机检查她身体下面是不是压着什么东西,什么也没有,科林失望的想要继续挪动初寅的尸体,不料,就在这个时候却听阿瑟突然开口说道:“别费心了,她早就凉了。”科林闻听不由得一惊,心想这家伙原来一直清醒着呐!于是,心里一紧不由得动了杀机,于是,他手一松初寅的尸体滑脱在地,跟着便把手探进了怀里,谁知他的手还没触到枪柄,就听阿瑟又开口说道: “不必动枪,你只需要小心窗外就好,他们不会冒险跑到我们眼前来的。” 哇!这家伙的头脑还是蛮清醒的嘛!科林顺从的收了手,阿瑟的话让他暗自惊喜,虽然这家伙的脑子没有问题,但他并未发觉暗藏的杀机,如此一来就要好办一些。科林到了这会儿已经不能再将阿瑟凉在一旁了,他于是起身想往阿瑟那边去,可就在他抬头起身的那一瞬却猛然看见了一部手机就放在茶几上,从那手机的外形上看显然是专为女性设计的,那无疑就是初寅的手机嘛!科林一见不由得心中大喜,心说:谢天谢地它还没有引起阿瑟的注意,此时不取更待何时。 科林想罢当即采取行动,只见他一挺身从初寅的尸身旁边站起,跟着一抖双肩脱下了上衣,随即一扬手臂将衣服旋起,而后一转身躯旋即将衣服盖住了初寅的尸体,整个动作快且麻利,就算阿瑟的此刻眼神不再迷离,他也看不见科林的动作里夹带着东西。而实际上,经过了刚才的这一转身,他已经将那部手机拿在了手里。看看已然达到了目的,科林当即迈步朝阿瑟走去,现在他一方面要尽量安抚阿瑟,同时也要想方设法转移阿瑟的注意力,防止他忽然想起这个重要的细节。 科林拿定主意之后随即冒起坏水儿来,就见身体刚刚直立起来却又突然矮身蹲了下去,就仿佛突然间发现了来自原处的某种威胁似的,这对于已经饱受惊吓的阿瑟来说就好像是一个晴空霹雳一样,咔嚓一声在他的头顶上炸响,只见他吓得双手抱头身子往下一出溜,整个人就平躺在了地板上,口中不停的念叨着: “赶快通知机械师,赶快通知机械师,这个家伙死到哪儿去了?” 原来,他在紧要关头想起了自己的亲随护卫“机械师”马丁.铎森,而他竟然忘记了这位“显贵第一戮”早已经一命呜呼了。科林借着阿瑟的糊涂劲儿顺势拨通了911报警电话,他迅速的说明了自己所在的地方发生了枪击案,并要求尽快派遣特警赶来。科林知道自己的这通电话一搁下,不出五分钟就会有大批的警员蜂拥而来,要知道这里可是华盛顿特区呀!在这儿发生枪击案那是什么概念?甭管是州警还是联邦侦探水也不敢磨蹭一点,稍有怠慢那就有渎职的危险。所以这里很快就会变成乱糟糟的一团。 科林挂断了电话之后迅速的爬到了阿瑟的身边,他煞有介事的抱起老板然后将他搂在身边,然后夸张的端起了枪对着门外,大有与来犯之敌决一死战的架势。虽然他的做派很有故弄玄虚之嫌,但此刻已经被蒙在鼓里的阿瑟却觉得心安。他以为毕竟有科林这样一个高手守卫在自己身边,无论什么样的杀手一时半会儿的也靠不上前,而他只要再坚持那么三五分钟,华府的特警小队就能赶来救援,到那时,这幢小楼以及周围半个街区都会严密的控制起来,而他更会被妥帖的保护着送进配备了复合装甲的汽车里面,然后一路疾驰的开到安全地点。 阿瑟紧张的瞪大了双眼,他的视线不安的围着初寅的尸体转,脑海里一直都是那个女人临死之前的神态,哦,那么的妩媚那么的性感,怎么会突然间就人去魂儿散?如果是我换作那个女人,现在是否已经飘得很远很远… 阿瑟被死亡的恐惧念头折磨着,记忆也在那一刻里断了篇儿,他已经记不起曾经有多么想从初寅那里获取有关的情报,从而证实一下舒展的叛逃究竟是真还是假了,加上科林这会儿又在故意的制造紧张的气氛,难免不使他的臆症和幻觉不断加深,就他眼前的受惊程度进行推断,要想自己恢复清醒的意识至少也得一两天。不过科林并不需要等那么长的时间,他只需要几个小时就已经足够了,因为只要阿瑟一被送进医院,他就有机会抽身去见一个人,从而确保那部手机里的情报传递安全。 当门外的楼梯上传来脚步声的时候,科林主动的放下了枪,然后举起双手等待特警进门,此刻再看那位神志不清的阿瑟时才发现,这位惊吓过度且又疲劳不堪的“职员”竟然已经进入了深深的睡眠。 第三章.精算毫厘(3) 42.3.3 美国 华盛顿 白宫 11:10 他面朝窗外吸着烟,但是香烟却不夹在他手指间,而是架在了放在窗台儿上的一只烟灰缸里,他只是在吸的时候才会拿起来,而后便又放回到烟缸里。实际上,在整支香烟燃去了三分之二的过程里,他也仅仅吸了两三口而已,其余的大部分时间他都任凭那支香烟一点一点的燃尽。香烟上积累了长长的灰烬,已经开始慢慢的弯曲下去,直到再也支撑不下去,于是一头栽进了烟缸里,随即散落成一片白色的粉末,而缕缕冒起的烟却拔得笔直,以此来证明它拥有着顽强的生命力,不期也间接的表明了此刻的这个房间里是多么的安静,仿佛连空气都是静止的。 他并不真的想吸这支烟,他只是想借此来表明一下自己仍然是一名吸烟者而已,这是他在众多个未雨绸缪的安排里唯一为自己埋下的伏笔。原来在他的烟盒里有一支非常特殊的香烟,旁人从外表上绝看不出它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是他却仅凭触摸就能够分辨出它在烟盒里的确切位置,由此可见他对它的存在该是多么的熟悉。他从来也不去触碰这支香烟却总是把它带在身边,他不知道危险何时就会降临,因此不得不时刻准备着,那是他在最后时刻留给自己的一个奖励。他从来也不曾忘记它就在那里,尤其在会面结束之后“深喉”破例的挽留,更让他意识到或许这就是用上它的时候了。 他清楚自己绝不能被生擒活捉了去,因为他知道太多太多的秘密,面对中情局的种种审讯手段,他无法保证自己能够守住这些秘密,所以他必须在那一刻到来之前结束自己。这是他能够选择的最好结局,为此他做了很多年的准备,因此有很多种方法来实现这一目的,甚至在手脚不能动的情况下他依然能够杀死自己,这种本事乍听起来会觉得不可思议,但对他来说却并不稀奇,别忘了他可是一名执业多年的老中医,在解除病痛方面颇有造诣,他知道怎么利用那些娴熟的技艺,但他还是希望能借一支烟平静的死去,那样会给“深喉”一个说得出口的解释,同时也给了白宫一个面子。 是啊!他们怎么能让一个中国间谍如此近距离的靠近白宫呢?而且还长期的接触到国家最高等级的情报机密!可想而知,在这个高度民主和言论自由的国家里,一旦让这样的丑闻曝光出去,那么各种媒体必将蜂拥而至,其凶猛程度绝不亚于嗅到了血腥气味的鲨鱼。如果真的出现了那样一种局面,那么全部十五个情报机构都逃不了干系。“深喉”自然是首当其冲的罪人,受他所累的人就得数以百计,甚至连总统也难以撇清自己,谁让国安顾问是他亲自选定和任命的呢?如此一来,这届政府能否继续支撑下去也就成了难下结论的话题,这对反对党来说可求之不得的大好时机。 吕博为微微扬起头盯着天空里飘浮着的云朵静静的发起呆来,顺便也瞥了一眼映在玻璃上面的那个特工的身影,那家伙跷着二郎腿坐在他的身后已经有一阵子了,其间除了交换过一次两条腿的位置之外便再也没有其他的动作了。吕博为心里暗自想道:他或许也是一个老实巴交的人吧!为了养家糊口才领了这份差事,真不清楚他知不知道此刻他的处境非常不妙啊!因为,一但我有个三长两短或者出了什么意外的话,那么第一个被追责的肯定就是这个家伙,让他这么糊里糊涂的做了替罪羊…唉!可真心有点无奈呀!从我本意来讲,绝不想在临死之时还要拉上一个垫背的。 看着窗子上面叠加在一起的画面,吕博为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决定而连累了一个无辜的人,虽然他深知优柔寡断会丧失到手的机会,进而会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但他还是希望能把副作用降到最低。他的这种习惯这已经不能简单的看作是精益求精了,它的起因全是缘于他悲天悯人的天性,像他这样舍生忘死不顾个人危险的投入到一个神圣的事业中去,其目的原本不仅仅是为了祖国和人民,同时也是为了以谍止战避免降祸于人间。为此,他在工作当中向来都是小心谨慎,防止伤及无辜也就成立他一直追求的最高境界。 吕博为眼盯着烟蒂一点点的燃尽,然后无声无息的熄灭在了自己的灰烬里,他似乎从中得的了某种鼓励,于是将心思一转又想起了舒展。他已经设计好了以火焚身的计划,以便让自己带着一个罪名和全部的秘密离去。没错,就让他们认定我是一个潜藏很深的间谍吧!但是他们却什么证据也拿不去,这样的结局只有一个好处,那便是让“深喉”等一班谍首们放心,在他们的身边不会再有敌人,于是便可以踏下心去好好接待舒展这位刚刚出炉的新人。是啊!我走了不要紧,只要能够换取舒展的安全就是最大收益,他可是我寄予厚望的继任者啊! 吕博为想到这些的时候不由得有些激动,他忍不住抬起手来理了一下满头的银发,同时垫起脚来微微的颠了几下,这无疑是一种兴奋的举动,然而这样一个微小的举动已然惊动了身后的那名特工,他透过玻璃的反光注意到,那个家伙不露声色的撩起了低垂的视线,眼神当中满是狐疑的神色。吕博为暗自一惊,他连连的提醒着自己,淡定,一定要淡定,可是在他的心里还是忍不住在想,如果能够见他一面就好好了,那样的话死也瞑目啦!吕博为仰望着窗外的那片天空,心里则满是美好的憧憬,在他的脑海里已然浮现出了舒展那俊朗的身影。 乔治华盛顿大学医院 科林快步走出了医院的大门之后停住了脚步,他左右张望了一下便把身形一转,直奔着右边不远处的一个售货亭走了过去。他看上去有点饥不择食的样子,如其不然的话他是不会选择汉堡热狗一类的垃圾食品的,从他的身材上面不难看出平日里他的食谱是很讲究的。但他此刻已经顾不了这许多了,虽然他的本意也不是为了急着填饱肚皮,但是为了能够赶紧见上“大师”一面他也不得不委屈一下自己,就算是心里再厌恶他也得大口的塞进嘴里,因为他手上的那份情报实在是太紧急了,所以他一安顿好了阿瑟之后便抽身溜出了医院,赶到事先约好的这个售货亭来见“大师”。 科林是借着警察勘查现场的机会联系上“大师”的,并且顺便透露了“职员”将要住院治疗的消息,于是他们便约好了这个碰头的地点,而一旦错过了这个机会的话科林恐怕就再也无暇分身了,他必须寸步不离的守在阿瑟的身边,直到他从惊吓的混乱状态中恢复过来,而在此之前他还有机会借他的手机用一下,因为那上面有一条刚刚收到的信息非常重要,它不仅揭示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并且还威胁到了一个精心设计的行动。它的存在让很多人处在了危机之中,如果不能妥善的处理那么很多人都会因此死去,其中也包括了阿瑟自己。 一顶白色的厨师帽压得很低,将“大师”的半个眉毛遮在了帽子里,这样一来就改变了他的脸型比例,进而衬得他的五官也发生了偏离,乍一看时就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不过,好在科林对于“大师”并不熟悉,他只管按照事先的约定把各种特征一一对齐,据此便作为对身份的认证。显然科林是在紧急情况下才得以联系上“大师”的,但实际上他并不知道自己所会之人到底有多么大的名气,即便是“唐笛”隐退之后他已经正式的划归到了“大师”的麾下,但初次接触也不会产生更多的感觉,尤其是在如此紧急的状态下,从不紧张的科林也有一点沉不住气了。 但是“大师”却还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他不但把制作热狗的每一道工序都做得认真仔细,并且还像对待真正顾客那样询问科林,要不要再添些调料之类的东西,直把个科林急得连连搓起手来,不期却把他装扮得更像一个嘴馋的食客那样等不及要立即就吃到嘴里。然而科林毕竟机警过人,他借着伸手接过热狗的机会将阿瑟的手机交到了“大师”的手里,随后便转过身去,他一边吃一边仔细的观察着周围,以便给“大师”查看手机提供掩护。这是一个时间很短却很精细的过程,全部时间加起来也不超过两分钟,而后,科林又借着交钱的机会拿回了手机。 “我已经删除了那条短信,你找机会还回去就可以了。” “大师”小声的说着,科林仔细的听着,他知道那条短信的内容,它揭露了舒展假叛逃的真相。但他仍旧放不心去,他知道只要查询一下阿瑟手机的记录仍旧能够发现那条短信,但是“大师”接下来的话很快便打消了他的顾虑。就“大师”说道: “只要你能争取到时间,技术上的事我们能够处理。” 科林一颗悬着的心略略放了下来,他假意大口的嚼着热狗,摆出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来,似乎一个热狗还不能够填饱他的肚子。这时接着就听“大师”说道: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在不给自己惹上麻烦的情况下,尽早除掉这个家伙吧!” 科林的心里微微的一紧,他明白“大师”言之所指当然是阿瑟了,于是想道:看起来反击的时刻就要到了,只是不知如何能够扳倒阿瑟这棵大树呢?莫非,“大师”的心里又有了新的对策了?看起来,两位无间泰斗的做事风格真实迥然有异啊!与“唐笛”的云淡风轻比起来,“大师”的行云流水似乎更适合自己,既然如此可要多学几手啊!科林的心理活动刚一起步,当即就被“大师”看在眼里,就听他说道: “能做到你这一步已经非常不容易,所以千万不可轻举妄动啊!凡事都要以稳妥起见,如果风险较大我宁愿你先保全自己,这一点我要你牢记在心里。” “大师”的话令科林一阵感动,初次见面就能感受到上级的关怀,这在以前是很少有的,于是,无形之中便与“大师”有了亲近之感,莫名的生出一种父子般的情谊。科林很是感动的点了点头,冲着“大师”举了举半个热狗丢下一句,味道不错!而后转身快步离去。望着科林的背影“大师”轻叹了一声,心说:如果舒展也能如他这般幸运就好啦!于是,转而集中精力思考起解救舒展的计划来。 第三章.精算毫厘(4) 42.3.4 中国 国安局秘密办公地点 11:15 申尘张开五指用掌纹叫开了那只智能密码锁,然后他用力的往一侧一拉硬拽开了那扇滑轨铁门,跟着便迈开大步急急的往里走,全然不顾大门里侧的光线极度不足,更不在乎自己对环境根本不熟,却只管闷着头的往里走,可见他此刻的心情是多么的急迫。原来,这里是国安局一个技术小组的秘密办公地点,它就坐落在一片刚开发的工业园区里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这间钢结构的厂房四周都被铝合金四壁封堵得很严严实实,在它的四周看不见一扇敞开的窗户,就像一只铁皮的罐头盒子一样,完全依靠一体化的空调系统给它提供氧气和鲜风,并且依靠智能系统来调节温度和照明,整座厂房里面被铝合金的隔断屏风划分得像一座迷宫,除了长期在此工作的小组成员之外,任何一个初来乍到的人一时半会都分不清南北辨不清西东,满头雾水的到处乱撞就像一只无头的苍蝇。 申尘虽然有着很好的记性,但无奈他此刻被一件很急很重的事情缠身,因此迷路也就成了在所难免的事情。终于,他在踏上楼梯前的那一刻被自己绊倒了,原来,他只是因为感觉下肢沉重,竟而导致他步子迈得不甚利落,随即便绊倒在了第一级楼梯上。不过还好,多亏了他反应机敏,只见他顺势往台阶上一坐,这才算是没有弄伤自己,但他心里却不得不承认,人上了几岁年纪之后,还真是感觉今不如昔啦! 于是,他看了看四处无人,便决定借此机会暂且休息休息,他一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好让自己迅速恢复平稳的呼吸,一边又郑重的告诫着自己:等办完了这件事之后呢,一定要好好的歇息歇息了,如果再这么蛮干下去,恐怕用不了多久,那所剩无几的精力就得全部耗尽,而那样一来,留下了只身闯入敌营的舒展,自己又怎么能够放得下心呢! 申尘这么惊慌失措的表现的确有失水准,其实不用追问也能猜出几分,在他“神”态尽失的背后一定大有原因,否则的话,这位国安局的掌门人岂不是定力有限,凭着这点能耐怎么能够操盘国安这么多年?所以稍加推算便不难得出结论,他目前面临的局面必定异常严峻。原来,刚刚在“财神”和“大师”之间进行过一次短暂的情报交换,他们得出的结论却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那个隐藏于最高层的鼹鼠的身份得到了进一步证实,从“坏小子”截获的手机上明白无误的看到了那个人向“职员”通风报信的证据,通过内外两条线上的验证足以定下这个铁案,接下来就应让这个无耻的卖国贼得到应有的审判。这无疑是一次无间智斗的精彩战例,它对于日后的国家安全和稳定具有着重大的意义,真可谓是:拨开乌云见日月,洒下晴空照万里呀! 然而,令他们深感担忧的却是,这样一个胜利的取得却是拿舒展的安危换来的。虽说取得这样大的一个成绩是不能简单以得失来衡量的,因为从来也没有哪一个完胜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这正是申尘在计划实施之初就深深顾虑的,但是当他断然作出了取舍之后,这一切便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发生了,而现在他面对着复杂的局面又必须做出另一个艰难的抉择。 原来,在刚刚结束的交流当中,“大师”提出了一个惊人的计划来,他建议把整个“潜水泵”行动的效率发挥到一个极致的水平,借着舒展叛逃败露这一真实的假象,权且当成是三九天里刮来的一阵东风,为此他要巧施反间计重演一次蒋干盗书。而这样一来,舒展所面临的险情便陡然激增,他想脱险几乎没有多大的可能,除非他相信会有奇迹发生,而这是“财神”所不愿的,他原本很快就要着手实施拯救舒展的行动。 师语的计划真可谓是胆大,他从申尘发出的简短话语里面捕捉到了一个重要信息,由此促使他制订了一个“围魏救赵”之计,顺便实施反间计进而将“职员”置于死地。这不能不说是一个绝妙的无间战术,它的成功将是一举两得的战绩,纵观这两项收益无一不具有重大意义,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依照如此少的信息,却制订出了如此复杂的破敌之计,除了“大师”之外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有这样的能力。 原来,师语从申尘的字里行间当中得知,无间泰斗的“闲写手”吕博为的处境十分的危急,在他看来“闲写手”的地位无人可及,他的存在价值更是无人可以代替,因此,拯救吕博为远比救助舒展更有意义。正是在这样一个前提之下他才果断的提出了自己的建议。他提议再一次利用舒展来换取两大收益。其一是帮助吕博为暂时脱困,而是借机除掉阿瑟这个重大威胁。 面对师语的灵机一动,申尘的反应却有一点消极,虽然他直觉反馈出的结论是赞同,但是面对舒展的危险处境他却无法直言一声赞成。的确,最初拿舒展去冒险的正是他的提议,当时他的犹豫纠缠就已经有过几回合了,而今再度拿舒展当诱饵的时候他却下不了决心,心里想着:这样会不会超出了那个家伙的心理承受极限呢?其实申尘此刻萌生的是另外的一种担心,他不愿意看到一次意料之外的乌龙出现,因为,一旦舒展得知自己被抛弃的原因,他会不会来一个弄假成真? 是啊!弄假成真?果真如此的话,那才叫作“谍中有谍,计中有计”呀!申尘的心里一阵汹涌,鼻洼鬓角上微微见汗,他想:只是不知这位“暗翼”舒展有没有这份天赋,具备不具备这样的胆识啊!申尘在百般纠结之中终于弄明白了自己犹豫不决的根源,原来,他放心不下的竟然还是吕博为精心设计的那台“潜水泵”。怎么样?有没有胆量尝试一下这个终极的叛逃计划?申尘真是壮着胆子才问了一句,然而,他沉默良久也没敢贸然回答,的确,要实现这样一个计划实在是太难啦! 其实,在此之前申尘也曾心有灵犀的想到过这样一个计划,但是在仔细考量之后他发现,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于是便暂时搁置起来没有进一步的推动下去,他当时想的是:既然没有多大的成功希望,又何必浪费时间和精力去搭建这个空中楼阁呢?除非,当时局变化出现了某个特定的状况,从而使它拥有了可以生根发芽的土壤,或许,到那时才有可能具备考虑这一计划的环境,哦,只是这样的条件何时才会出现呢?申尘一想到这里的时候便觉得兴味索然了。 不错,在这个计划的终极目的达成之前,还需要经过许多个复杂环节的铺垫,它不仅涉及到了“闲写手”吕博为和“职员”阿瑟的命运归宿,同时也关系到了“大师”师语和“坏小子”科林的生存处境,甚至会动摇世界格局这架天平。而这一切全都取决于“暗翼”舒展的意志品质,取决于他对党和国家的忠诚,当然也离不开他的机智敏感和作为特工的本能。申尘再次斗胆问了自己一句:,他能够明白这次行动背后的深刻寓意吗?他有本事担负起这一重任吗? 申尘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虚弱和疲惫,有一度他宁愿是自己去执行这样一个任务,但是,他毕竟不是舒展呐!一个行将枯朽的老人就算心气再高也不可以筋骨为能了,更何况这是一个拼体力品毅力更拼耐力的任务啊!申尘莫名的想起了“博士”尹博来,心说道:老伙计啊!我是不是正在走你的老路啊!申尘的无限感慨令时间过得飞快,无数个念头从他的脑海当中闪过,其时已经过去了一两分钟之久,申尘意识到自己在空耗光阴,这无疑是在把吕博为和舒展推向危险的边缘。 申尘迅速的站起身,手扶着栏杆努力的往楼上攀登,他每登上一级台阶都付出了很大的努力,心里面不禁念道:大师啊!你的创意不错,只是缺少了技术手段,但不知楼上的这班小伙伴,他们的水平可不可以做到滴水不漏呢!原来,“大师”在看过阿瑟手机上的那条重要短信之后,当即便生出一个借刀杀人的灵感来,他想借助国内的技术手段将这样一条同样内容的短信发给吕博为,这样吕博为就可以利用这条信息指证舒展是一个假叛逃的卧底,但更重要的是要借此来除掉策反舒展的阿瑟.麦肯奇。 师语和申尘都清楚,这一计划的关键在时间点上,首先,必须尽快从国内转发这条短信,时间当然越接近阿瑟的那条短信越好,这样,日后查证起来就不会留下明显的疑点,其次,师语虽然已经删除了阿瑟手机上面的那条短信,但是通过系统查询仍旧能够找到这条短信,试想一但阿瑟被怀疑是与舒展串通的中国间谍,那么针对他的各种检查将会是无间隙的,因此发现这条短信也就是早晚的事了,到那时吕博为的真实身份就会暴露,而要根除这一隐患的唯一途径就是从国内清楚这一短信痕迹。以上两件事情都需要尽快完成,正因如此,申尘才跑得气喘吁吁。 老实说“大师”的计划完全是理想环境下的设计,但在申尘看来要想实现这一设想并非不可以,因此他才在这个基础之上又设想出了舒展的下一步行动,如果整个计划都能够一步一步的达成,那真的是一次完美的终极行动,但是这有可能吗?申尘一边问着自己一边爬完了最后一级台阶,当他站在楼梯口上看着眼前一副忙碌的情景时,他忽然有了必胜的信心。但见一班年轻人穿戴奇特外形各异透露出鲜明的个性与活力,键盘手指和屏幕构成了一个又一个有机的个体,噼哩啪啦的敲击声此起彼伏的连在了一起,构成了一曲催人奋进的旋律。 啊!老伙计,你真该来看看这里的场景,如果你知道有这么多的年轻人加入我们的行列,呵呵!那还不疯了你!申尘在心里跟师语说了句悄悄话,而后便迈开大步朝着那般年轻人走去。现在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布置好那两项工作,而后还得尽快与吕博为取得联系,这个计划必须由“闲写手”发起,而后还需要“大师”与“坏小子”的配合,那么接下来呢!就要看“职员”的造化了,但无论如何他的命运已经掌握在了“财神”的手里。最后才会轮到舒展,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那么他的恶梦就算开始了,你能在这暗夜之中舒展你的双翼吗!这是申尘最后一次追问自己。 第三章.精算毫厘(5) 42.3.5 中国 南方某市 机场航站楼 11:20 机场航站楼的自动感应门猛的打开,跟着便现出一个精健的身影来,似乎是被这个人的一身英气所迫,那两扇玻璃门较之以往打开的有些慌乱,并且还发出了较大的声响来,于是一下子便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人们发现这个年轻人的神情有些异样,隐约的似有杀气映在他的眉宇间,于是不自觉的让开,心里却暗暗紧张的想:这个家伙…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吧!接下来,当这个年轻人大步流星走过的时候,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强烈气场愈加引发了人们的恐慌,他所经过的每一个人几乎都感到一股灼人的气浪,人们知道只有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复仇的怒火才会燃的如此之旺。 的确,此时的陈墨已经怒不可遏,悲痛加上仇恨已经把他浑身的热血烧烫,如果不是经过了一番艰苦的磨历,他这会儿恐怕早就燃起地狱之火了,很难想象他还能耐住性子沉住气,走航站楼过安检去登机口再乘民航班机去报仇。而那时的陈墨肯定会直闯陆航基地,不管三七二十一抄起来就是一架武装直升机,甚至还会带弹起飞直奔仇人而去。多亏了“老帅”慧眼识珠,将一块见棱见角的生铁磨砺成了内敛含金的武器,现在的陈墨不仅顾大局识大体,而且更懂得如何摆正自己的位置,在个人情感与国家利益之间做出正确的选择,然而他可以忍得住仇恨却不能放走一个国家的叛贼。 原来,陈墨刚刚收到了一个神秘人物发来的惊人消息,那个人声称已经掌握了有关自爆无人机的重要证据,并且还知道这一次袭击的目的就是为了除掉“蜘蛛”,防止他泄露那张情报大网里的秘密,那人还透露: 这一看似突兀的行动背后实则隐藏着一个重大的叛逃行动,而这整个事件的主角不是旁人,正是那个与他相识不久却一直深藏不露的“暗翼”。陈墨在刚一看到这条短信的时候不免大脑一热,毕竟短信的内容与他的亲身经历有关,更不用说凡是涉及到吕律调的任何消息都能引起他的高度注意,因此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面见舒展问他个清清楚楚。 但是瞬间的冲动过后他很快便归于冷静,他禁不住自问:发信给自己的这个人是出于何种目的呢?既然他能够掌握舒展叛逃的证据,至少说明他的在特情机构里面的地位不低,那么他为何不采取有组织地行动,却偏要偷偷的告诉自己呢?陈墨的第一个疑问刚刚从脑海当中浮起,但很快就被另一个疑问压了下去。也许这个人对舒展及他背后的靠山有所顾虑?或许他想利用自己去证明一下他的推理?哦,这样想来也不无道理,毕竟特情斗争有它特有的复杂关系,以那个人的身份和地位或许真的不适合随便说出他的怀疑,而像自己这样一个无名小卒刚好可以代行核查的权力。 陈墨想到这里的时候脑海当中不由得浮现出一个人的面容来,而令他颇感不解的是这个人竟然与“财神”有几分相似。他于是想道:也许,正是因为他熟悉自己与吕律调以及舒展的关系,所以他才想激起自己的情绪以便达到他的目的。哦,他可真是个会算计的老狐狸!陈墨这么一想情绪反倒变得平稳了许多,现实的复杂已经教会他看清了许多敏感的问题,虽然他的反应里面多少产生了一些负面的情绪,但是他却明白只要是为了国家的利益,哪怕是自己被“财神”拿去当枪使他也愿意。于是,他沉下心来冷静的思考了片刻,最后决定走正常途径去跟踪舒展的踪迹,实事求是的记录下舒展表现出来的疑点和问题,而后再公正的给出一个自己的建议。 想罢,他迅速利用特情渠道内的正常手段查询了舒展眼下的所在地,让他倍感吃惊的是那个家伙竟然还留在t市。哦,这段时间他都没有新任务吗?如果这个家伙真的安安稳稳的呆在t市的话,那么怎么证明刚刚在这里发生的那一幕与他有直接的关联呢?陈墨在第一时间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便隐隐的得到了答案,他似乎多少明白了那个给自己通风报信的神秘人物的用意了。显然那个人是掌握了舒展的某些见不得人的证据,因此才故意引导自己前去证明一下,舒展那个家伙并非老老实实的呆在t市,说不定他这会儿正在为叛逃做着最后的准备呢! 当陈墨想到了这一层的时候,一股怒火便开始在他的心底涌动起来,他想:不管那个神秘人物是不是“财神”,也不管他的用意是不是另有心计,只要能够证明情况真如那人所说的就可以,哦,舒展,只要让我查明你是一个叛贼的话,哼!就算你跑到天边也决不放过你!陈墨暗压心头怒火迅速的采取了行动。他先是借用了一辆军车,然后便急急的往机场开来,其间他没对任何人说明自己的行动,只是因为他担心那样会打草惊蛇。很显然,如果舒展是一个叛谍的话,那么在他身后一定还有更加危险的人,所以先秘密抓捕舒展,而后再顺绳捋线,就一定能够抻出一条更大的鱼来。 陈墨能够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他从一个鲁莽行事的武直飞行员,到成长为一个能够独立思考做出正确判断的特战队员,其间只用了很短的时间,这足以证明了他是一个可塑性强,具备特工潜质的年轻人。然而这样的变化却还不足以证明他可以成为一个优秀的特情人员,毕竟他还很年轻啊!甚至还不能完全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就连最普通的旅客都能看出他眼中的杀气来,可想而知,对于一个训练有素的特工来说,又何尝看不出他的身份和意图呢?因此,陈墨的行动才刚刚起步便已经输在了中途,有谁知道他能不能够实现自己的意图呢? 此刻的陈墨就像一部开赛前的跑车一样,在压住了冲力的同时也忍不住会发出几声引擎的轰响,他的浑身上下都铆足了一股劲就等着发令枪声一响,随即便会蒙冲出去,其势凶猛无法阻挡。虽然他闷头走得不声不响,但是每一步落到地板上都会发出咚咚的声响,因此每过一排候机椅都会引来诧异的目光,随即便会陷入一片寂静悄无声响。忽然,一阵轻微的风动之声从大厅上空传来,很快便接近了他的头顶上方,陈墨一边保持步幅继续往前走,一边侧耳倾听辨识那声音的来势和走向,然后猛地驻足转身,脸上出人意料的露出了亲切的笑容。 原来,一架微型遥控直升机就悬停在他身旁两米左右的地方,机上配备的迷你摄像头正对着他,陈墨当然认得出这架遥控直升机的模样,就在不久之前的海南,同样也是在机场,他就曾见过并且还亲手辅导过一个热爱飞行器的男孩呢!所以,当那阵风动之声在头顶上响起的时候,他就已经辨别出了他试驾过的这架遥控直升机。于是,他静等它飞临身后的时候才猛一转身,露出一脸的轻松看着不远处的那个男孩。心里不由得赞道:哦,是块搞飞行的料,这么短的时间就能这架并不好摆弄的玩艺儿操控的跟自己的手脚一样,看来他是真心喜欢上飞行啦! 原来,就在数天之前他在赶往t市总参六处报到的时候,就曾经在机场上邂逅过这个男孩,那时他的操控技术还不成样,陈墨当时见了忍不住手痒,于是教了那男孩几招之后便匆匆登机飞向了北方,他后来得知,同样是赶往六处报到的舒展也在那一架航班上,现在想起那一幕来不觉感到荒唐,他想:若知现在是这种情况,当初就该…一想到这些,笑容随即僵硬在了他的脸上,眼神之中不由得闪现出一道寒光。他的这一变化显然吓到了那个男孩,只见他怯生生的叫了声叔叔之后,一转身便朝着远处的一排座椅跑去了,而那架原本悬停很稳的遥控直升机当即失去了平衡,它连续的颠簸了几下之后便进入了螺旋状态,跟着便一头栽在了地上。 陈墨从臆想当中清醒过来,他连忙上前拾起那架直升机,然后一脸愧疚的追了过去,这时他看见了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虽然看着面熟却有一时想不起,于是他略略放慢了脚步,急转脑筋搜索着记忆。不认识,想不起来,他是…陈墨一脸迷茫的来到了那男孩父亲的面前,他伸手摸了一下那男孩的头,然后将受伤的遥控玩具还了回去,跟着连声说了几句对不起。那男孩似乎一下子就忘记了刚才的不良情绪,很是兴奋的问起自己的操控技术有没有长进,陈墨和蔼的给与了肯定,并且也不忘了给那男孩一定的鼓励。男孩开心的跑了开去,重新放飞了飞机要在陈墨的面前好好做一番的展示。 陈墨心里有事,于是便想开口告辞,不料那男孩的父亲去出人意料的叫出了他的名字。陈墨惊诧不已,他还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听那人接着说道: “陈墨,你在总参六处学到了什么东西吗?现在这么急匆匆的又是赶往哪里?” 那人低沉浑厚的声音令陈墨陡然一惊,原来,这个人一直都在关注着自己,甚至早在数天之前赶往六处报到的时候他也在候机的大厅里!陈墨极度震惊的看着面前的这个中年人,哦,高大、略微发福,宽厚的肩膀略微有一点右高左低…陈墨终于认出了面前的这个人,原来他竟然是这省里最高的…陈墨不由得一阵激动,他知道面前这个人在中国未来的发展过程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分量,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就是他来带领着中国去实现复兴的伟大梦想!可是怎么会这么巧,就在自己两次要飞往t市之前他都出现在飞机场?莫非他就是为了自己专程而来的吗? 陈墨这么一想不由得激动起来,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对方,于是支支吾吾的语无伦次起来。“首长,我是…” 那人一见轻轻的嘘了一声,止住了陈墨脱口而出的称谓,显然他并不希望被人认出自己来,或许这正是他带着男孩一道出现在此原因吧!接着就听那人说道: “先不急着走嘛!我们不妨先找个地方聊一聊好吧!” 陈墨当然无法拒绝这不情之请的提议了,于是点了点头迈步跟上,他注意到了周围有两三个身影也随着移动,他们显然是做了周密的安防措施的,其中当然有人专门负责照顾那个玩兴正浓的男孩。 陈墨边走边想:自己两次飞往t市两次都有这人在场,这说明他们是在关注自己还是在关注别的什么呢?陈墨的疑问像一只充气不足的气球那样,在地上颠了两颠之后总算飘了起来,那一刻他忽然明白过来,原来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意外出现在这个场合里的不速之客而已,只要想想这两次机会都与同一个人有关,那么就不难找出正确的答案,因为那个人就是:舒展。 是的,陈墨分析的一点不错,舒展的行动从一开始就受到高层的关注,这正是陈墨第一次遇见那男孩的原因,他不知道这个人是来给舒展送行的,而遇见他只不过是一个巧合。此外还有一次为舒展送行的经历是陈墨所不知的,那一次的知情人只有童谦一个,但不幸的是“书童”却过早的牺牲了,因此没人能把这一现象串联起来。现在,陈墨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了“潜水泵”计划的破坏者,这才逼迫着最高层不得不亲自出动,以保护舒展实施他的终极行动。 第三章.精算毫厘(6) 42.3.6 中国 北方t市国际机场 11:25 舒展最初隔着航站楼的高大落地玻璃窗,远远的看见这架“湾流v”型喷气飞机的时候,他那颗原本就不平静的心一下子变得异常跃动,确切一点说其实就是感到非常的吃惊。虽说在私人飞机早已满天飞的当下里,乘坐一架豪华型的商务飞机也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事情,现在连穷人乍富的土豪明星拥有一架私人飞机都算是稀松平常,更何况像佩珀.盖伊这样在世界上都数一数二的富翁呢?可舒展的不安却偏偏就是缘于这一点,因为他一眼就认出了这架豪华商务飞机就是佩珀.盖伊本人的,它的出现表明了“元首”将与他同机飞行,甚至他很有可能已经在这架飞机中了。 如果仅仅是因为佩珀.盖伊的出现也不至于造成舒展如此的紧张,他和“元首”早就是有默契的老朋友了,有机会一道旅行正是一件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因此他应该高兴才对的,可是为何这件美事却让他产生了如此强烈的反应呢?原来,按照楚欣的安排他们是要乘坐sala saby集团的另外一架私人飞机先飞到南方的某个靠近边境的城市,然后再从那里出境的,但是当这架“湾流v”型喷气客机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他的预感准确的告诉他,他们这是要直接做跨洋飞行了,而这就表明了他的“叛逃”之旅即刻就要开始了,如此一来,舒展的心情如何能够平静呢? 因此,当舒展来到“湾流”面前的时候,便不自觉的表现出犹豫来,就见他手扶着舷梯站在原地不动了。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心理状态,简单用语言是很难解释清楚的,楚欣是一个多么聪明的女人呐!他从舒展的神态上面透析到了这一微妙的心理变化,于是忍不住用疑惑的眼神注视着他,心里却禁不住想道:怎么着?你这家伙不会一动真格就尿了吧!这可是阿瑟亲自捉刀操办的大手笔呀!眼看着这个世界就会因为你而轰动的,难道说,你要临阵怯战中途变卦吗?那可就把老姐撂在旱地儿上啦!你让我怎么向阿瑟交待呐!一向沉稳冷静的楚欣开始有些沉不住气了。 或许是楚欣的焦虑不自觉的写在了脸上,或许是舒展的潜质里自带着警醒的天分,总之他在危险降临前的那一刻里猛的惊觉过来,于是脑筋一转随即变换出一副难割难舍的缠绵。就见他一转身痴痴的盯着楚欣恋恋不舍的说道: “我这一走可就回不来了,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再见面。” 哇!舒展的这句话刚一出口,立时就在楚欣的心里引爆了一枚催泪弹,竟把这位风月场上的老手激出了一个寒颤,虽然她在男人圈里已是阅人无数,早就习惯了逢场作戏嬉笑周旋,却从来也没收到哪个男人的真情告白,所以这一次着实令她感到意外。 楚欣禁不住泪眼朦胧起来,那番话好似一阵春雷从她的心头滚过,随即便砸出两行的热泪来。于是,这两个人便紧紧的拥抱在一起,热吻将他们的双唇烧成了发烫的铁块,紧紧粘连在一起好似再也不能分开。这一幕若是被搬上了银幕怕是会赚取很多人的眼泪,但是放在此刻却显得有些不合身份,要知道舒展此番出逃带有某些侥幸的成分,而sala saby在这件事上也冒了很大的风险,而他最终能否成功出逃的关键,则在于他是否知道有一道对他的追捕令正在跟他抢时间。而他却用一个危险的拖延来掩饰他暴露出来的心理弱点,他更不知道冲动的陈墨险些就造成了不利的局面。 一个瘦小的身影出现了舱门口上,他望着眼前的景象眼里流露出了令人费解的神情,那似乎是某种无以言表的哀伤,又好像是一种于心不忍的惆怅,总之,他从这两个人的身上看到了某种不祥之兆来。于是,他忍不住轻轻的咳嗽了一声,打断了这幕肝肠寸断的缠绵,然后转回身往舱里走去。他的身影被宽大的机舱衬托得像个小孩子一样,如果不是在他自己的私人飞机上,他或许会被误认为是无陪伴的孩子一个人离开了家长,而实际上,他此刻的心情真的就如同是在做一次孤独的旅行,没有旅伴也没人惦念,他只管一个人向前。 sala saby集团总裁佩珀.盖伊先生是受人之托才出现在他的私人飞机上的,如果不是开口请他帮忙的那个人具有极其重要的分量,那么他原本是不会亲自出面来做这种夹带私货的勾当,因为他怕帮忙不成反弄了自己一身脏,而他的金融帝国还非常需要他保持一种良好的形象,无论是在公众舆论上,还是在投资生意上,甚至是在股票行情上,他的一举一动都会产生重大的影响,因此他的洁癖被延伸到了他的对外交往,任何一种污点对他来说都将是致命伤,为此他才勉为其难的欣然前往。然而,让他意想不到的却是,他携带的这个包裹竟然是个情种,于是触景生情引发了他的感伤。 同一架飞机同一个航程,并且都带有类似的特殊使命,只是这一次的飞行方向相反,搭载的乘客也完全不同。一想起这两次飞行的初始初衷,佩珀.盖伊先生就不能不联想起那个满头白毛的宋江。“哦,这个家伙此刻还关押在中国的某个秘密监狱中。”这是那位请他出马专程护送舒展的人亲口告诉他的实情,而在此之前,他一直都以为那个浑身腱子肉的大男孩已经在海南的悬崖下丧了命。啊!你这个精力充沛的家伙呀!就是这么让人难忘,可你怎么不一头撞死呢!他在心里恨恨的念叨着,他深知宋江的存在绝不是一件好事情,而落在中国特工的手中就更成了别人控制自己的一个把柄。 佩珀.盖伊先生一想到这些就恨得牙根儿生疼,于是免不了想要抹掉所有跟那个家伙有关的印象,然而不行,中国人不仅早已经掌握了他和那个家伙的龌龊事情,并且也知道他与中情局之间的秘密交情,而现在有了宋江握在手中,这些勾当是便有了人证和物证,所以中国人想怎么处置这些证据都行。可是佩珀.盖伊先生也不是个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啊!他的能量大到可以影响整个世界的股票行情,因此双方合作才是最明智的选择,有谁会拒绝互利双赢呢?“哦,既然你这么说,我不答应也不行啊!更何况,您是国安部的财神呢!”“元首”很识时务的点头答应了这个不情之请。 这是申尘首次对外公开了自己的身份,在此之前根本没人知道“财神”的外形特征,然而申尘此刻已经顾不得许多了,他毅然决然的把危险留给了自己,却把生存的机会给了舒展。而除此之外他这么做还源于另外一个原因,实际上商苑已经接替申尘挑起了国安局的重任,因此申尘才敢如此的胆大放心,毕竟已经没有了后顾之忧嘛!放手一搏也是为了对得起那些为了国家慷慨赴死之人。申尘是在接受了谈闻的打草惊蛇任务以后,便主动联系“元首”亮明自己身份的,因为在接下来的舒展叛逃行动里缺少一个能令西方世界信服的人,于是他很快便将这一人选锁定在了佩珀.盖伊身上。 佩珀.盖伊先生的允诺很快便在两个人之间建立起了一种开诚布公的联系,“元首”承诺不泄露任何有关舒展叛逃的细节,同时“财神”也答应不公开有关他的半点丑闻,于是这二个人一拍即合,当即便形成了一种互相依托的伙伴关系。随后又沿着这个轨迹延伸下去,逐一的把后续的合作事项一一做了明晰。只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是有来到去,全然没把这些国家大事放在眼里,轻松的好像是在谈一笔生意。他们真不愧都是生意场上的老手啊!竟能把一件生死攸关的大事处理得如此洒脱随意,虽说涉及到的都是一些极其重要的环节,但从他们的嘴里说出来却也只用了三言两语。 就这样,佩珀.盖伊先生亲自出马护送舒展投奔西方的花花世界,但他对于这位出逃的特工却多少有些看不起,毕竟背祖忘宗的叛徒到了哪一个人堆儿里也是不受待见的,更何况佩珀.盖伊先生也是一个帝国的“元首”啊!他也不会允许自己的手下出现叛徒呀!因此,“元首”从一开始就是带着有色眼镜来看“暗翼”的,虽然在此之前他与舒展已经混得很熟悉,他对这个能干的家伙还是颇为赏识的,但是一但他发现这人品格上有问题,那么之前所有的好感当即就变得毫无价值。可是刚才的那一幕却给了他一个警醒,因他不想自己手下最得力的女将被那个家伙给拐了去。 舒展吻别了楚欣之后略略稳了稳心,接着便松开了紧抓着的舷梯的手,然后两腿轻快的跑了上去,他边跑边说服着自己:新的生活即将由此开始,过往的一切必须从此抛弃,既然如此不如走得无忧无虑,所以就请舒展你的双翼吧!舒展迈步进了舱门没再回望一眼,他把过去切割在了这一刻里,同时也变换出了一个崭新的自己,他知道这已不是本来的自己,他只不过是在扮演一个理应如此的自己,他必须做得很像表演要不留痕迹,过渡得更要自然流利,就像一颗饱满的果实,在瓜熟蒂落以后表层嫩皮要自然的褪去,当然,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他必须先从心理关卡上面闯过去。 但是他的倾情出演才一开始便遭遇了重重的阻力,这是舒展所万万没有想到的,原本他以为只要登上了“元首”的这架私人飞机,他就可以放开自己尽情发挥得毫无顾忌,那样一来他或许还可以少一些压力多一些乐趣,进而让自己尽快的融入到角色中去,毕竟人在一个完全崭新的环境里,他不必担心有人会拿现在和过去做对比。然而,现实当中的条件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它们要比预想的复杂和微妙一些。这个意外就出现在舒展刚一亮相之际,他紧张的神经刚一放松下来,还来不及释放出那种角色所需的放荡不羁,一个熟悉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了,舒展不由得微微一怔,一时不知是该收敛还是应该继续的发挥下去。 第四章.妙笔华章(1) 42.4.1 美国 华盛顿 白宫 11:30 放在西装胸兜内的手机微微一震,给了他一种类似于针灸一般的刺激,吕博为不由得暗自一怔,随即将伸向烟盒的手转向了另外一侧。他在那名监视特工的注视之下从容的取出了手机,而后轻轻的滑开了触屏,立时一条短信提醒映入了他的眼中。吕博为的脸上保持着平静的表情,但他的心里却不免为之一愣,因为来信的号码完全陌生,以他的记忆而言绝不会出现忘记电话号码的情形。他不禁暗忖:在这个敏感时刻,在这个敏感地点,谁会冒险来联络自己这样一个将死之人呢? 于是,等他点开短信读完了全部的内容,他就更为这突然而至的机遇感到震惊,确切一点说,他实际上是被这条短信背后折射出来的重大含义感动得不行。原来,这条不知来自何人的短信揭露了一个重大的秘密,短信里明确的指出了即将叛逃的中国特工是一个双面间谍,并且以他的身份和地位做出保证,这是中国特情组织正在实施的一次诈降行动。吕博为透过这条短信所营造出来的表面现象,一眼就看清了隐藏在背后的真实隐情,他知道这是“财神”专门为他发来的救兵。 此刻吕博为的反应才真正称得上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他与申尘之间的默契配合形成了独一无二的心灵感应,如此默契的配合也只有在他们二人之间才能形成,而即使是换了“大师”怕是也难产生如此准确的共鸣,这其中除了吕博为和申尘都具有着高深造诣和超人胆识之外,他们所拥有的全局观和大视野也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这已不是简单的救援和感动,也不是单纯的掩护和牺牲,更不是争执和矫情,而是从事战略情报战的大家才能达到至高水平。 原来,吕博为将陌生号码和短信内容结合起来一分析,当即便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这是老友申尘从远程发起的救援行动,因为发信人自称来自中国高层,且揭露的秘密源自“潜水泵”行动,这可是他与申尘之间秘密商定的计划呀!除此之外再没别人知道这次行动的具体内容,而自己也没有这么一个潜伏在中国高层里的内应,且自己的号码也不可能随便就被别人所利用,细想起来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申尘以舒展为代价,从而将自己从暴露的边缘拯救出来,这也算是不可能中的可能了。 吕博为的呼吸变得有一些粗重,这一微小的变化很快便在那名特工的身上引起了连锁反应,他透过玻璃的反光注意到了那个家伙脸上的异样神情,于是暗暗催促自己尽快采取行动,他深知申尘为他承受了很大的压力,更知道舒展很可能会为此而丧命,因此他决不能浪费这样一个宝贵的机会,只有保全了自己才不辜负组织为此做出的牺牲。一想到这些吕博为的精神便为之一振,精气神合汇贯通,心智聚力往上一冲,顿时间灵感频生,一个脑力激荡便产生了出奇的效应。 吕博为忽然觉得这么好的一个素材不应该被浪费掉,它必须被更好的加以利用才行,通过它不仅要实现洗脱自己的目的,更要进一步发挥出它的最大潜能。吕博为想着心里不由得一动,随即便有一个念头应运而生,他想:何不借此机会除掉那个诡计多端的“职员”呢?他可一直都是我们工作中的一颗眼中钉啊!吕博为心思一转便将攻击目标与“职员”阿瑟牢牢的绑定,他知道舒展的叛逃最初是“四分卫”主厨的一道菜,而今却落进了“职员”的盘子中。吕博为禁不住有些激动,他暗想:常言说得好呀!这人可不能跟命争! 吕博为脸上的微妙变化已经让那名特工耐不住性子了,他唯恐这位老先生会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发生什么不可测的事情,于是忍不住站起身来试图开口问询一下情况,显然是那手机上面传递的消息引发了他的警惕性,他的不安和担心让他无法再拖延,可是吕博为却抢先一步做出了反应,他不等那个家伙开口更不容他迈步上前,便主动把手机往那人的眼前一递,同时淡淡的说了一句: “拿去吧!拿给你的老板看看,那上面有他感兴趣的内容。” 那名特工先是上前一步随后又站住不动,他看着吕博为递过来的手机犹豫起来,他拿不准主意是不是应该照着吕博为的话去执行,在他看来,凡是沾“密”的东西最好还是别碰,因为一但走漏了风声他就得弄自己一身的腥,而且他对面前的这位老先生始终都是疑心重重,他担心自己前脚拿着手机出了门,后脚就会整出别的事情。哦,不行!谁知道他这是不是调虎离山之计呀!说不定他巴不得我离开房间好剩下他一个人呢!我的任务是死死盯着他别到处走动,这个任务才是我的第一使命。 在那个家伙并不算大的脑容量里堆满了各种奇思妙想,可就是缺少一个对轻重缓急进行排序的编程,他死抱着的一个主题就是要让目标始终处在自己的视野当中,除此之外都是可有可无的事情,哪怕是天塌下来他也不会有所改动,他宁愿跟目标一道埋在瓦砾中。于是他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断然拒绝了吕博为的命令,进而开口说道: “哦,不先生,如果您想给老板看的话,最好还是亲自送过去的好,我不便代替您完成,因为…您知道…我的任务是…保护您的安全。” 那名特工吭哧了半天也没找出一个委婉的托辞来,最后只好昧着良心撒了个并不高明的谎。不想这样一来却刚好符合了吕博为的初衷,他其实正想着亲自把手机上的那条短信拿给深喉看,然后好借机挑起针对阿瑟的行动。要知道想说服“深喉”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在他还处在被怀疑的境况中。除此之外,“职员”阿瑟也是一个硬角色,他的地位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撼动。虽然这是一个创意非常好的行动计划,但是距离真的付诸实施还有很远的路程,这么难啃的一块骨头怕是只有伶牙俐齿的“闲写手”才能行,所以吕博为才憋足了劲头要为这做最后的一里路去拼个输赢。 于是,吕博为收了手机点了点头,随即迈步往门外走去,那名特工一见连忙转身走在了前头,一路抢先的引领着他直奔“深喉”的办公室走去了。 白宫的整幢建筑既不算高大宽敞也不算富丽堂皇,实际上它的规模和豪华程度根本就提不上名,只是因为它独属于美国的第一家庭,因此这幢普通的小白楼才牵扯着全世界的神经。这座不起眼的建筑是在十九世纪初建成的,不免带有明显的英式特征,那时候的美国可没现在这么牛逼哄哄,它跟那时的英国庄园比起来最多也就算个中等。可是美国人自带的朴素特性算得上是诸多优秀品格当中最可爱的一种,他们竟然到了二十一世纪的今天还让总统一家住在这么一幢老房子当中,并且把这里看得非常的神圣,同时还不忘了向全世界的游客开放,每年都有不菲的门票收进囊中。 吕博为算不上是这里的常客,但是前后加起来也来过几次,凡是经过的通道他已经熟记在了心中,因此再次经过的时候便不再感到陌生,现在当那名特工假装殷勤的在前面引路的时候,他便有时间来思考接下来该如何行动,根本不必再费心去观察前后的路径。吕博为很在意这一次的终极行动,重视程度甚至远超他所设计的“潜水泵”,因为这一次不但关乎到舒展的生命,更有“深喉”和“职员”也牵扯其中,这可是一次最高水平的巅峰智斗啊!“闲写手”不免也有些担心起来,面对这么复杂的一个局面和如此微妙的一个计划,自己能否hould得住呢? 转甬道过门廊再下过几级台阶之后,眼前现出一个方方正正的歇步厅来,对于曾经以马代步的那个年代,这样的一块方寸之地确实是必不可少的,因为当年那些有身份的人是不会步行走到大门口去上马的,他们要等到仆人把马牵到回马廊来,这才移步出门跨上坐骑,这样才显得他们的身份地位不同常人,当然下马也是如此,他们会在此脱下披风丢了马鞭,然后才一身轻松的踱回房去。而到了现在,这个地方却成了白宫访客等候接见的休息处了,靠墙摆放的几把扶手椅已经说明了此处的功能,几乎简单到了连个牌子都省略的地步,只有那些椅子上的毛边和破痕提醒着时代的久远。 吕博为根本不用那名特工的提示便径自走到一把椅子跟前坐了下来,现在他没兴趣再去观察那个家伙神经兮兮的表现,他必须集中精力在很短时间内拟定出一个诱导“深喉”的程序来,而在此之前他可从没想过要为这么难的行动再动一回脑筋,于是,这一路之上他就不停的在想:哦,凡事都得有个由头才好开始发难,如果冒然起事怕是会有无事生非之嫌,特别是在自己已经身处绝境的时候,任何唐突之举都会引起对手的猜疑,他们会认为我这是为了自救而不择手段,因此找一个合理的借口才最为关键,尤其是跟“深喉”这样的老手打交道,任何一点心思都会被他窥探出来。 吕博为坐在那里看似气定神闲,实则他的心里却是翻江倒海,猝然而至的危险,突如其来的救援,以及脑力激荡的一闪念,终于给了他生机一线。然而,神通广大的“财神”加上他的脑筋急转弯,并不能够帮助他立刻就萌生出神机妙算,他必须经过缜密的思考和周密的安排,自然还需要不露声色的铺垫,最终才能构成一个完整的反间方案,而这一切都需要时间。然而,现实情况却是无比的严峻,无论是想象还是编排都没给他留下多少的空间,更不用说任何一种营造和渲染都需要的素材。这让他想起了那位荒岛余生的鲁滨逊来,他问自己要想生存下去又该怎么办?唯一可行的方法只能是就地取材! 他的余光瞥见了那个一直贴身“保护”自己的特工正站在“深喉”办公室门口的门前,隐约能够听见他低声向值守的特工提出面见“深喉”的请求。吕博为知道在一两分钟之后他就得穿过那个门口,然后跟在那名特工的身后走到过廊的尽头,接着就是推开那扇被厚厚的橡木包厢的木门,而接下来他将面对“深喉”说些什么呢?啊!你这个讨厌的家伙真是傻的过了头,难道你丫上辈子是根木头,你就不能稍稍晚那么一刻再开口,也给我一点时间再思考思考,现在看来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呀!叫作上天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既然如此,我只好对你下手啦!吕博为想到这里的时候脑海当中猛然打开了一扇窗,阴云密布的心里登时间被照得一片通亮。 第四章.妙笔华章(2) 42.4.2 美国 乔治华盛顿大学医院 11:35 科林面带焦虑的坐在病床旁,不错眼珠的盯着阿瑟熟睡中的脸庞,心里忐忑不安的想:真想不到!出了这么多的状况,可这个家伙竟能睡得这么香,自从进了这家医院以后,他就这么一动不动的躺在病床上,连医生询问病情都不搭腔,那副德性真跟一条死狗没什么两样,哦,真的有一点担心啊!不知道当那手机的铃声再次响起的时候,能不能把他从沉睡之中惊醒呢?科林想到这儿的时候,又忍不住瞟了一眼那部放在阿瑟枕头旁边的手机,他已经把手机的铃声调到了最大音量,但还是免不了犯起了嘀咕,一向都很自信的“坏小子”很少出现这种情况,足见此刻的形势有多么的紧张。 本来,当科林把阿瑟手机上的那条神秘短信交给“大师”看过之后,他心里曾经有一度非常的放松,的确,从“职员”的手机上面获取情报,在这之前是他连想也不敢想的事情,无论是谁都会这么想:这么干不是在老虎须上捡饭粒儿吗?你到底是找饭呢?还是找死呀!可他这一回不仅这么做了,并且还成功的阻止了阿瑟获取到这份情报,能做到这一步可是个不小的成绩啊!这足以让“坏小子”骄傲一阵子的,所以,当科林大嚼着师语亲手制作的热狗时,他得到的那份满足可就不只是来自舌尖上了,只是他的这份幸福感还来不及消化,另一个意想不到的任务就又来了。 这算是得寸进尺吧!“坏小子”咧着嘴跟自己开了个玩笑,但他还是不折不扣的执行了这项任务。原来,“大师”告诉他,另一条短信很快就要发送到“职员”的手上,他必须确保阿瑟能够及时看到这条短信,并且还要相信这条短信上面的情报,如果阿瑟不能马上按照那份情报采取行动的话,那么科林就得耍点花招促使他行动了,否则的话这项任务将以失败告终了。科林接受任务的时候忍不住询问了几句,他希望知道那条短信里的大致内容,以便在阿瑟犹豫的时候好出重手迫使他就范。“大师”犹豫了一下没有马上开口,他深知这条信息的内容何等的重要,而一但被对方所掌握,那么唯一的结果就是满盘尽输。 “大师”盯着科林年轻的面孔,一阵冲动涌上了心头,他似乎从中看到了舒展的影子,心说:我连最好的学生都搭上了,还有什么豁不出?于是,他把牙关一咬拼上了全部的赌注,随即一五一十的将整个计划合盘托出。计划的大胆和巧妙令科林听得瞠目结舌,在震惊之余他不得不承认,这步棋走得虽险却是大有赚头,如果自己能玩儿好的话,那么中情局的元气就丧在了自己的手中,这个机会真的是可遇而不可求,没有哪一个间谍不想做到一剑封喉?现在这个机会就摆在自己的面前呐!一旦成功,臭名昭著的cia就将从此一蹶,试想少了“职员”的中情局还能做些什么?不是霜打了的茄子蔫头耷拉脑,就是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再也蹦跶不了多高。 于是,科林欣然接受了“大师”的委托,这笃定要亲手送阿瑟最后一程。于是,他与“大师”的短暂会面很快便结束了,他带着一个不能不完成的任务,既有压力又很兴奋的回到了病房,可是当他看见阿瑟的时候却不由得暗自吃惊。原来,这个身体羸弱精神脆弱又饱受惊吓的家伙竟然还在酣睡之中,不过,好在他的神智依旧保持清醒的,那位面相很贱的主管医生低声下气的向科林保证,他老板的身体和精神均无大碍,只是由于疲劳过度压力过大造成的抵抗力严重不足,只要让他休息充分把精神头养足,那么用不了多久他就又会变得生龙活虎。 科林在心里骂了句:你能一针把他扎死才算你有功夫,这么快就让他恢复过来这不是给我添堵吗?科林心里虽然是这么想可他嘴上还是谢了那个大夫,然后就和颜悦色的把他请出了屋,只留下自己一个人在病床边专心的守护。眼看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而那部手机却依旧那么的安静,跃跃欲试的“坏小子”不觉间陷入到了焦虑之中,有一度他怀疑是不是病房内的医疗设备太多,因此屏蔽了手机的信号,但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哦,还好,信号满格。有一度他又担心是不是手机的电池已经耗尽,可他瞟了眼那部手机的指示灯,哦,没问题,电量充足。科林暗暗提醒着自己,要沉着,要冷静,要有耐心,说不定那铃声就在下一秒中响起。 本来已经经历过了很多次紧张又敏感的战斗,科林本不该这么沉不住气的,只是因为这一次的行动目标太特殊,因此对于参战者的要求也就不免有些苛刻,悉数一下参与其中的都是些什么人物,除了舒展这样的谍海精英,就是“大师”“财神”这般的无间泰斗,更不用说还有“闲写手”那样的特情巨擘,而他们的对手呢?不仅有“深喉”这样控制全球谍情的操盘老手,更有“职员”这种深藏不露的暗黑巨兽,其层级之高也就可想而知了。 而科林只不过是一个才入行的无名小卒,但他却是挑大梁的最为关键的那一个,因此稍感紧张也还说得过。再加上这整个计划的规模又实在庞大,这跟科林以往习惯的单独行动完全不同,因此才让科林倍感压力沉重。但他也深知隐蔽和准确是特战的关键要素,因此他才要求必须了解整个行动的方向和脉络,然后才能把握好进度和节奏。多亏了“大师”的信任才让他有条件放手一搏。但是这样一来也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反作用,长链条的输送和多环节的交互,让习惯了独来独往的科林倍感焦虑。 其实对于科林来说信任也是相互的,他完全信任总部的信息技术控制部,相信他们有能力假冒那个已经被严密控制起来的高层潜伏特务,相信他们能够准时将一条假信息发送给阿瑟,而他则必须保证能把“职员”忽悠上路,这一设计已经达到了如钟表一样的精密程度,因此要求各个环节的衔接必须非常考究,虽然这是一个精心布置好的圈套,却容不得有半点的疏漏。此刻的科林就像是伏起跑线上的短跑选手,静等着那一声发令枪响之后,他便会挺身而出一路狂奔的朝着目标直冲过去。 终于,一阵轻微的嗡嗡声从床头处发出,科林听了却如中枪一般的打了个激灵,一个念头陡然从他的脑海中升起,像头顶上空飘来了一片乌云投下了厚厚的阴影。他惊觉之间猛然想道:难道手机只加了振却关闭了铃声?一想到这里科林的心霎时间如死寂一般阴沉,他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想要查看,就在这一刻那手机却猛然发出一阵嘹亮的乐曲声,就如同突然打开的扬声器一样大声,这种超大的音量强烈的刺激了科林,他感觉自己仿佛置身在剧场中一样。 把贝多芬的交响乐很另类的当成了手机的铃声,这到蛮符合阿瑟的各色性格呀!科林一边暗自调侃着自己的老板,一边如释重负般的松了一口气,现在已经用不着再担心阿瑟能否听得见了,因为此刻他已经睁开了双眼。科林一见立时起身凑到了近前,他以一种非常关切的眼神看着自己的老板,以便帮助他尽快从梦境之中清醒过来。然而他马上便意识到了自己的担心有多么的多余,因为阿瑟的眼睛刚刚睁开便已经流露出了精神来,很显然,刚才的睡眠已经帮助他迅速的恢复了状态。 阿瑟清醒的速度之快着实令科林感到意外,只见他并不等科林开口便一挺身坐了起来,而他睁开眼睛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循着铃声摸索起手机来。科林一见正中自己下怀,于是很麻利的拿起枕边的手机殷勤的送到了阿瑟的面前。这会儿的“职员”似乎把刚刚发生过的事情全都记起来了,难以忘怀的缠绵,突如其来的枪弹,孤单难熬的等待,从天而降的救援,以及…初寅等也等不来的短信。记忆中的画面一帧帧的从脑海当中闪过,帮助阿瑟一下子从混沌当中跳了出来。 对,初寅一直在等的那条短信,有关于叛逃的舒展,啊!等的就是这个。阿瑟一边点开屏幕,一边迅速的梳理出了眉目,等到他定睛再看那条短信的时候,不由得一阵激动。不错,很不错。初寅虽然已死,可她给我留下了这个,这可是价值连城的宝贵财富呀!以那人的身份和地位,慢说搜集情报就是进行颠覆…呵呵!也是绰绰有余的呀!阿瑟的脸上露出了骇人的笑容,科林的心不由得一紧,心说:这家伙是怎么了,难道说给他看出了破绽不成? 科林的担心才刚刚聚起,就听阿瑟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他要直飞关岛,喔!飞关岛干什么呀!沿途既不安全,而且还惹人注目。” 科林闻听心中禁不住一喜,心说:这家伙考虑得到是够细,何不趁此机会助他一臂之力呢?这个念头一起随即随即心生一计,于是当即开口说道: “关岛真的有大行动啊!难怪呀,深喉正要动身直飞关岛去呢!” 科林像是顺嘴那么一说的话却引起了阿瑟的高度注意,他一脸严肃的追问道: “你说什么?深喉也要飞关岛吗?” 科林露出一脸的不解,他不假思索的回应道: “是啊!在你醒来之前深喉派人看望过你,我听那人说的,哦,看他匆匆忙忙的样子,好像正在赶时间。所以,也没等你醒过来就急急火火的赶回去了。” 阿瑟闻听并不怠慢,就见他撩起被子便要下床,科林一见假意阻拦。 “哦,先生,这可不行,你不能这么快就下床啊!医生吩咐最少要卧床三天。” 阿瑟把手一伸止住了科林,他面色阴沉的说道: “我等不了那么就啊!慢说三天,只要晚到一个小时,我煞费苦心策反的成果就归别人啦!科林,马上去机场,我们现在就飞关岛。” 科林见阿瑟走得坚决,便现出一脸的忠贞,他一面负责老板穿鞋下地,一边在心里想道:阎王叫你三更死,绝不留你到五更,我看你这是死催的呀!于是,他手脚麻利的帮助阿瑟收拾停当之后,便领先推开了病房的门。 第四章.妙笔华章(3) 42.4.3 美国 华盛顿 白宫 11:40 吕博为望着“深喉”一动不动的背影,眉宇之间禁不住微微的蹙起,他的心里生平第一次产生了焦虑,这在“闲写手”的身上绝对是不多见的情绪,因此当即便触动了他的危险意识。要么是你老了,要么是你缺乏信心,老伙计!他在心里责备着自己,试图激起自身的警醒。但是,这样的自我疏导似乎并没起到什么作用,他的急躁心理不可避免的折射到了形体动作上去。他还是忍不住抬起手来捋了捋颌下的胡须,微抿的双唇放松又绷紧,那样子显然是欲言又止。 多亏了这个时候“深喉”是背对他站着,否则,他神情上的一切微小变化都逃不过“深喉”的眼睛,而一旦引起了“深喉”的注意,就算再绝妙的计策也会露底。吕博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暗暗的警告着自己:万幸啊!老伙计,连老天都在眷顾着你,可是,这样的疏漏绝不允许出现第二次,你现在面对的可是个谍海之中潜得最深的那条鱼,如果你觉得自己斗不过,那么最好什么也别做,免得一时心虚砸了锅!吕博为对着自己使了一个激将法,好让疲倦的身心即刻燃起斗志来。 原来,自从“深喉”看了他手机里的那条短信之后,便一直保持着沉默,眼看着时间一分一分的过去,可是“深喉”却仍旧没有丝毫迹象要做出反应,这让吕博为怎么能够沉得住气呢?要知道他可是为此做了精心准备的,如果双方没有任何交流的话,那么他的这个计划又怎么能够进行得下去呢?这就好像他兴冲冲的替病人煎了一剂药,可是还没等到汤剂入口喉咙就被药引子给卡住了,真是咽也咽不进吐又吐不出,眼巴巴的瞅着手里的药一点点的变凉,而后慢慢的失去效力,却仍不见有丝毫的用药时机,这让大夫如何能不心急? 原来,吕博为进了“深喉”的办公室以后,便将那位形影不离的特工挡在了门口,因为他刚刚想好了一个题目,接下来他就要借题发挥了,而由头呢正是这个死盯着他不放的家伙,所以这个特工绝不适合出现在这样的场合。那个时候的“深喉”正端坐在班台的后头,他对吕博为的不请自来似乎不太感冒,从他呆板的脸上看不见半点的热情来,甚至没跟自己的老部下打一声招呼。吕博为觉察到了“深喉”的冷漠,自然也知道这背后的缘由,心说:他显然是在等调查自己的结果出炉,所以现在出手正是时候。实际上吕博为也曾经这么干过,他们对待失信的特工要比对待敌人狠得多。 “门外的那个家伙试图阻止我收取紧急情报,他不仅没收了我的手机,还想偷偷的删除这条刚刚收到的短信,多亏了我的手机有自动锁闭功能,否则我们就都读不到这么重要的情报了。” 吕博为一张嘴就开门见山的捅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他一下子就把那名特工直接推向了对立,他做这种设计的目的其实并不隐喻,明显就是要制造一种出其不意,他希望能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突然发起,从而给“深喉”一个深刻的刺激,以便勾起他刨根问底的兴趣。没人会对挖出内鬼产生抵触情绪,那样做的后果就是在主动的引起怀疑。吕博为在设计之初做出了这样的分析,于是采取这种一剑封喉的突击方式。 吕博为突然爆出了这样一个猛料,就是寄希望于一棍子将对方打懵,可是他的设想并没能够实现,对于他引爆的这枚重磅炸弹,“深喉”的最大反应也只是耸了耸肩,似乎门外的那名特工与他无关。但是吕博为并不感觉气馁,他知道“深喉”的城府有多么深,更了解“深喉”的心思和耐性远超常人,因此想道:绝不能指望一句话就能突破他的心理防线,要想打破他的笃定摧毁他的自信,就得先把他的阵脚打乱。 于是吕博为毫不拖延,他把自己的手机往前一递,跟着手指轻轻一点,那条神秘的短信便呈现在了“深喉”的眼前。吕博为注意到了“深喉”的举动很谨慎,他动也未动一下只是调转了自己的视线,很不经意的看了看那条短信。很显然,他的目光一接触到手机的屏幕,当即就被那条短信的内容所吸引。但是,“深喉”的性格真的很坚忍,即使这条短信使他感到极度的震撼,可仍旧没能锁住他的眼神。只见“深喉”把那条短信匆匆的浏览了一遍,而后抬起头来看了吕博为一眼,轻轻的说了一句: “管他是来真的还是来假的呢?那个叫什么…哦,对,舒展。” 他说话时的语气很平淡,留给人的印象是不以为然,似乎他在这样两个人之间看不到任何的内在关联。吕博为面对“深喉”的反应心思急转:哦,一个是直属于白宫的特工,却被发现原来是中国的内线,另一个是从中国叛逃而来的舒展,却受到高度期待和信任,这么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看似相隔遥远,却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提供着掩护和支援,这么明显的事实摆在面前,难道说你还认为这两件事情互不相干?吕博为决定再使一把劲儿,好将“深喉”的防线一举攻陷。 “我担心的可不是这个人。”吕博为说着话回手指了指身后的那扇门,显然他说的是那个负责盯他梢的特工。“当然,我们也不必在乎那个什么舒展。”吕博为为了表达自己的不以为然顺势把两手一摊。“可是,我们必须关注那个把他们联系起来的人。”吕博为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他一动不动的盯着“深喉”的两眼,毫不掩饰他已经把对方的心思看穿。照理说吕博为本不能够这么对待自己的老板,往轻里说那是一种轻慢,往重里说就是给老板难堪,即使吕博为已经跟随“深喉”很多年,但也不代表着他就能够如此的随便。但是他今天的举动绝不似以往那么的简单,在他放肆的背后着实有着特殊的原因。 因为“深喉”完全知道吕博为所指的是哪一个人,至于吕博为为何如此的担心他也一目了然,但是,要想处理掉这个人该有多么的困难,他们也是一样的心照不宣。然而,吕博为之所以不顾一切的理由,也着实拿住了“深喉”。原来,他们彼此都知道眼下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状况。“深喉”已经对吕博为失去了信任,因此在他将吕博为软禁白宫的同时,各种针对吕博为的调查也在紧锣密鼓的进行当中,这是一件令双方都深感痛心的事情,且不论调查的结果能否证明什么,但有一个结果却是毋庸置疑的,“深喉”和“闲写手”之间的友情已经结束,剩下的就只是吕博为在为自己的清白而据理力争。 然而,吕博为刚刚提及的这件事却让结果出现了另外的一种可能,他不仅能够修复这二人之间的关系,并且还能因此而立一件撼世之功,因为吕博为埋伏在中国高层里面的内线提供了一条准确的消息,那个由“职员”一手策反的中国特工竟然带有特殊的使命,这样一来也就间接的提供了另外一个证明,阿瑟.麦肯奇先生这么做的初衷或许另有隐情。这真是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它的出现意义非凡,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是拯救了白宫。只是这样一来原来的压力中心就发生了重大的偏转,它从吕博为的身上转移到了“深喉”那一边,而怀疑的对象也由“闲写手”变成了“职员”。 面对如此突然的变化“深喉”当然要采取十分稳健的方法,一来是因为“职员”的身份非常特殊,二来则是因为那名特工正巧属于他的管辖,因此,这件事情不仅敏感而且重大,弄不好就会惹火烧身搬起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哇!“深喉”在突然之间感觉到了压力山大,面前的这位老部下也在顷刻之间变成了一块烫手的山芋,真是拿不起也放不下,由他引发的一系列诡异事件正像是大西洋的波澜,一波一波不会间断。于是,一向办事审慎的“深喉”便不由得陷入了进退两难,虽然他并害怕招惹“职员”,甚至搬倒阿瑟也是他乐见其成的结果,但是他又不能不忌惮阿瑟的诡辩,如果给他反咬一口的话,又该怎么对门外那个家伙的所作所为做出解释呢? “呃!杜勒斯先生,如果您有所顾虑的话呢…” 吕博为突然开口了,他被时间这把钝挫磨得失去了耐性,如果再不及时采取行动的话,他担心再也没有机会了。所以,他在百转千回之后突然意识到了,造成“深喉”犹豫不决的根本原因其实非常简单,他是担心门外边的那个人会使他遭受牵连。吕博为的脑海之中电光一闪,满心的阴霾立时就便被一道阳光沉底驱散,一个冒险的想法随即浮上心来,于是,他毫不犹豫的打破了持续很久的沉默,随手丢出一根压舌板直捅“深喉”的咽喉,他希望能够借此帮助他服下那剂煎好的猛药。 “深喉”闻听不由得一惊,心中暗叫:我的心思全被他看透了,这样的人日后必除!于是缓缓转过身来,神情专注的听着吕博为把话说清楚。吕博为一见刚刚施展的手法发挥了效力,当即心中一喜跟着便加力说道: “如果您对门外的那个人有所顾虑的话,不如先查查他的来历嘛!其实,这也花不了多少时间,如果从中能够找出什么线索的话…” 吕博为话说一半已经表明了他的意思,他暗中所指的是那个家伙的来历一定跟阿瑟有关系。其实吕博为是怀着侥幸的心理这么说的,他并不肯定那名特工就真的跟阿瑟扯得上关系,但是在此之前他也是针对中情局的很多方面作过调查研究的,他曾经发现很多高升的特工都曾是阿瑟的部下,他当时便想这或许只是一种巧合而已,却也说明了一个问题,阿瑟在不失时机的培植自己的党羽,说不定他就为此暗藏了什么样的野心,所以他刚才的脑筋急转就想起了这个情节,于是冒险提出以期能够碰碰运气。 不料,他的这个主意却令“深喉”颇感兴趣,只见他阴沉的脸上忽然放晴,竟然还绽放出了笑容,于是话不多说抄起电话低声的嘀咕了几句,而后便拎着听筒坐回了他的班椅。这时候的气氛表面轻松实则更加的紧张,吕博为的手心里已经攥出了汗水,他不知道自己这一注押得对与不对,但是除此之外他也确实别无他路可寻,现在,他只有放下心绪暂卸压力,只把一个闲散的外表展现在“深喉”的眼里,静等着最后的结果再做决定。随着时间一秒一秒的流逝,他的信念愈加的笃定,虽然他听不到电话里所说的内容,但他从“深喉”的脸上却读出了胜负输赢。 第四章.妙笔华章(4) 42.4.4 美国 华盛顿 白宫 11:45 “深喉”手攥着电话听筒,在秘书诵经一般的声音里仔细的辨听,希望能在那名特工的履历当中找到一些漏洞。他一边听一边想:这倒是一个经历非常简单的人呐!从棒球手到特种兵,从单身汉到成立家庭,完全是简简单单顺顺利利的过程,基本上没有一处瑕疵更不足以引起诟病,像他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跟阿瑟扯上关系呢? 然而这个念头刚刚闪过,阿瑟.麦肯奇的名字便从秘书的口中溜进了他的耳朵。原来,这名特工在进入白宫之前,曾经有一度作为海军陆战队员驻扎在韩国,非常有意思的是阿瑟在那段时间里刚好就是驻韩使馆的情报主管。从那以后,这个家伙的名字就没再和阿瑟同时出现过,但他却在之后不久就摇身一变成了中情局的一名特工。 “查查看谁是他进cia的介绍人”。 “深喉”忍不住打断了秘书饶舌歌手般的朗诵,凭借着丰富的经验“深喉”产生了一种成功的预感,他想:那个介绍他加入中情局的一定就是“职员”。其实相同的经历他也曾经有过,因为挖掘和网络各式各样的人才是他们这代人的责任。听筒里传出了秘书快速敲击键盘的声音,“深喉”闭上眼睛想象着秘书那双灵巧跃动的指尖。 果然,听筒里很快便传出了秘书的声音,他报上来的名字不是别人正是“职员”。霎时间压力变成了轻松感,笑意也随即爬上了“深喉”脸,这是一个非常有说服力的证明文件,因此继续查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而他此刻最输不起的正是时间。于是,他冲着话筒简短的说了声谢谢,随后便放下听筒起身朝着“闲写手”走来。 “我想你刚刚说的...很有道理,所以,我觉得应该照你说的办。” “深喉”一边走一边慢吞吞的说着,似乎他的内心还有些纠缠,而实际上他早已经拿定了主意,而他接下来要使的这招就叫做“驱虎吞狼”。因此他才故作犹豫之态,但是也装得不怎么像,毕竟他与“闲写手”交往甚久,对方是个什么脾气秉性也都心知肚明,可是为了扯尿布遮羞脸儿他也只能是接着装蒜。 同样,吕博为的心里也是好一阵的紧张,他在“深喉”的旁敲侧击之下,一直悬在心上的那块石头始终也落不了地。但他丝毫也不敢表现出自己的心急,因为刚刚扭转的势头随时都有可能变逆,因此,哪怕他早就窥透了“深喉”的心计,却不敢有丁点的冒进,只能保持着一种波澜不惊的平静,拿出一股见套就往里钻的傻劲儿。 “还是请你来办这件事吧!怎么样?查查我们最敬业的阿瑟都在忙些什么?” 吕博为的心里继续绷着那股劲儿,表面上却流露出一种矜持,面对着“深喉”怂恿他没有马上做出回应,而是装成若有所思的样子,为的是等着“深喉”把他的招数全部使净。“深喉”在吕博为对面坐了下来,他举起两手环绕着脖子权且当成了枕头。 “这不会为难你吧!大夫,如果你觉着不妥,不如我交给别人做?” 这是“深喉”在试探别人时惯用的招数,如果谁把他当成是最后的通牒那可就大错特错。吕博为当然是了解“深喉”的了,因此他才不会这么轻易的跟着对方的节奏走。只见他苦笑了几声之后摇了摇头,一副不胜其烦不堪其扰的态度。“深喉”一见知道是自己的假象已经被人看破,于是也笑了几声之后把脸一沉接着说道: “我这可不是请求,大夫,除了你我指望不上别人了,所以,就请你勉为其难吧!” 吕博为知道药已经煎足了火候,若再拖延就会产生副作用,于是点了点头说道: “既然老板这么说,那么,好吧!就着我这把老骨头,去会会那个鬼见愁。” “深喉”听罢呵呵一笑,指了指那扇包着厚厚牛皮的隔音门说道: “这个家伙就交给我了,可那位阿瑟呢?大夫,你打算从何处着手?” 吕博为略略沉吟了片刻,然后喃喃自语般的说道: “要下手就得快,不然走漏了风声可就不好办了,想那阿瑟也是一个广种薄收的家伙,这里也少不了有他的耳目,所以绝对拖延不得。” “深喉”的目光深陷在眼窝,他对吕博为的话未置可否,到了这个时候吕博为可就不再含糊,他知道自己所有的努力等的就是眼下的这一刻,于是不慌不忙的说道: “我有一事还请老板帮忙,您答应我就干,如果不答应呢...您就另请高明。” 吕博为的话在“深喉”的眼中激起了一道寒光,但只是一闪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吕博为只当作没看见,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我需要知道阿瑟眼下的位置,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好了。” 吕博为的话音刚落“深喉”便爆出一阵刺耳的奸笑,他心说:我果然猜得不错,这位老先生还是那么的含蓄啰嗦,你要是真的想不做的话,就该把条件定得更苛刻。 “好吧!大夫,其实你也知道的,充其量我也只能帮这么点忙,既然你开口了我又怎么好推托呢?这样吧!你先行一步做做准备工作,我这里马上就开始行动,一有消息马上通报给你,嘿嘿!也就是三两分钟的工夫,如何?” 吕博为知道这是“深喉”在委婉的送客,不过他答应的条件并不会打折,其实“深喉”说的也对,如果不做好充分的准备就想对付阿瑟,哦,那可是难以想象的!从另一方面考虑,“深喉”也是需要时间安排一下他这边的事,吕博为非常清楚的知道,“深喉”绝对不会真的放手让自己去做,整个行动中他一定会派出自己的队伍。 于是,吕博为起身告辞,“深喉”破例将他送到了门口,比起吕博为刚进门时的态度,此刻他真的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折。吕博为也一反常态的伸出了手,两个人颇为正式的紧紧握了握,像是在相互验证着彼此的承诺。而后,吕博为二话没说转身便走,“深喉”望着他的背影点了点头,心说:佩服,难怪被人称作是“闲写手”啊! “湾流v”商务客机上 舒展坐在吧台前的高凳上,不停的晃荡着他的两条长腿,他的手指来回的拨弄着八角棱边的磨砂酒杯,眼盯着里面的琥珀色液体,偶尔还会低声的自言自语。他独霸这个迷你吧台已经多时了,立在他面前的那瓶威士忌已经去了一半有余,但他仍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或许,借酒浇愁是最容易麻醉自己的方法之一,难怪那么多的男人都在不顺心的时候选择宿醉不归,原来,这是一个人摆脱困境的最好方式,但实际上它却无助于有效的解决问题。 此刻,舒展正陷入在一个前所未有的困境里,他从“潜水泵”行动正式开始的那一刻起,便接二连三遭受着多重的打击,很多个意外状况接连出现,让刚刚进入状态的舒展深感措手不及,直到现在也没能够理出个头绪。她怎么会在这里?这可不在计划里!难道发生了什么变故?可是为什么没人告知自己?舒展在迈步走进机舱的时候,迎面看见了一张文静隽秀的脸,他的心便当即纠结成了一团。 哦!裴佩,这个秀外慧中又细腻干练的女孩,正是舒展遍不到的梦中所选,如果当时在他们之间不是还有一个荆轩,那么舒展或许会释放自己的情感,要知道他拖了这么久还仍旧单身,未遇中意之人才是最重要的原因。可碰巧的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孩便有机会一起并肩作战,裴佩那一次的表现着实令舒展感到震撼,他想不到那么文静的一个女孩,却在枪林弹雨当中表现得如此勇敢,这不正是自己最中意的人选?可是沉稳内敛的舒展没有那么干,因为夺人所爱是他所不齿的卑鄙行为。 然而此刻,裴佩突然出现在了这架载他投奔西方的飞机上,这种安排到底是出于怎样的一个想法呢?各种猜测在舒展的脑海里快速翻转,当然再怎么揣摩也离不开一个人,那人自然就是“财神”。“元首”看出了舒展脸上的不解,于是开口说道: “裴佩小姐是个充满爱心的人,我们是在莫妮卡的病房里认识的,她收养那个可怜女孩的行为深深的感动了我,因此我诚心诚意的邀请她来我的公司做我的秘书。” “哦,这样很好,有你在,呵呵!我们这次飞行绝对不会乏味。” 舒展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但他仍旧搞不明白“财神”为何做出这样的安排。 舒展满心疑惑的来到前舱的迷你吧台,借机离开“元首”以便创造一个和裴佩独处的机会,是啊!就算是脱离开剧本的演出也得对一对台词吧!不然的话,演着演着岂不就搭不上茬了?舒展想着便开了瓶酒,而后就自斟自饮起来,他知道裴佩会寻找机会过来的。果然,聪慧又干练的裴佩当然明白舒展的用意,她很快便过来寒暄了几句,借着聊天的机会裴佩用指尖蘸着酒水在吧台上写道:假象露底,随机处理。 舒展看了这几个字之后当即从头凉到了脚底,他愈加不明白“财神”的用意,既然计划已经败露何不终止行动,为何还要“随机处理”呢?舒展面露不解的看了裴佩一眼,但裴佩所能告诉他的也仅此而已,只见她轻轻擦去了留在吧台上的字迹,而后转身离去。舒展强压着心头的恐惧,一杯一杯的浅酌慢饮着威士忌,心里则一直揣测着“财神”的用意。很显然,他并不希望如此重要的行动却刚一开始便夭折了。 但是,怎么随机处理才能拯救自己呢?舒展的脑海里快速回放着过往的经历,希望借此能够给自己一点启迪,可他思来想去也没有半点儿的创意,心说:曾几何时有过叛逃的经历?唉!这真是吓跑了鸟儿轰走了鸡,却把只鸭子留在了旱地儿里,呵呵!我该如何才能扭转这衰局呢?舒展在绞尽脑汁之际酒也下去的很快,不知不觉间已然喝了半瓶有余,看他自斟自饮的样子明显就是有事藏在心里。 这时,坐在机舱后部的裴佩看了不免有些担心,虽然他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从舒展的异常举动来看却能猜出他遇到了困难,照此发展下去怕是会激出变故来的,怎么办!“财神”派我来难道仅仅是传个话的吗?裴佩在情急之中忽然脑际一转,她要再次接近舒展好给他一点支持帮他排忧解难。于是,裴佩借着给飞行员送饮料的机会,她再一次走过舒展身边。 就在两个人的眼神碰撞的一瞬间,舒展立时感到了巨大的温暖,他的眼神不再有自主的跟着裴佩的身影转,就在裴佩一进一出驾驶舱的短暂空闲里,一个大胆的计划突然从他的心中涌现出来。只见舒展冲着裴佩微微笑了笑,而后扬脖灌下了最后一杯酒,心里说道:一不做二不休,我就来个真的叛逃给你们瞧一瞧。 第四章.妙笔华章(5) 42.4.5 美国 华盛顿 11:50 阿瑟在抬腿上车的时候犯了点难,或许是因为科林所驾的这辆大排量suv的底盘较高的缘故,所以致使阿瑟连续几次努力都没能迈进车厢里。科林冷眼看见了这一情形,他本来有心出手相帮,但最终还是忍住了站在一旁。原来他深知阿瑟的好胜心理非常的强,假如谁在这个时候伸出手去,那么他非但得不到阿瑟的赞赏,反而还会遭到急声里色的冲撞,因此科林的漠然视之可算是处理得当。其实在科林看来,阿瑟此时的身体已经今不如昔,他这会儿强行出院实则是在加速奔向死期,科林想:既然已经领了“大师”的指示,那么再怎么折腾就全由他自己吧! 看着阿瑟颤颤巍巍的上了汽车,科林这才上前一步关闭了车门,等到他大步转到车头开门钻进驾驶室的时候,阿瑟已经在大声的催促了。科林嘴上什么也没说,但是在心里却恨恨的骂了句:作死的家伙!连找死都这么的急急火火,你担心去晚了阎王会上厕所?科林在点火轰油的当口闪目观察了一下左右,他猛然发觉这会儿的情况有些不对头,他看见了几张陌生却又熟悉的面孔,就在这家医院的门前来回的晃悠。科林自己就是中情局的特工,因此他当然熟悉这些人的神态和举动,他确信那几个家伙的目标就是阿瑟,只可惜“职员”的状态已经大打了折扣,他居然什么也没感受到。 汽车冲出医院大门的时候,科林注意了一下自己的身后,果然那几个家伙也纷纷上了两辆车,然后一前一后尾随着上了街道。科林的脑海之中激灵一闪,随即便猜出了几分原因,是不是这位资深的“职员”要出什么事呀!能派出特工跟踪阿瑟的会是什么人呢?科林暗暗冷笑了一声,心说道:除了“深喉”还会是别人吗?科林想到这里不由得出了一身的冷汗,心说了一句好险呐!如果不是自己的动作快,那么刚才与“大师”的会面就很危险啦!他很有可能被那几个特工一头撞见,真要是那样的话可就衰大啦!不过还好,总算是抢在了他们的前面,进而避免了一切不必要的麻烦。 科林想着心事车子可就在不知不觉之中慢了下来,不料阿瑟对此却极为敏感,他大声的提醒着科林,借此来发泄着心中的不满,科林一边开口应着一边加大了油门,车子立时就像发了疯的奔牛一样在大街上横冲直撞起来,阿瑟禁不住也跟着左右摇晃,就像是簸箕里面滚动的汤圆一样,不一会儿就被颠得头晕眼花,胃里翻江倒海般的直往上呕,他连忙伸手抓住了前排座椅的靠背,嘴上一连声的嚷嚷:开稳当,开稳当。科林偷偷笑着降低了车速,可心里却也泛起一股不一样的味道。他暗自想道:真想不到,原来的阿瑟话有多么的少,再看看现在,唉!这真是奔死的节奏啊! 这个念头刚刚冒起之际,科林忽然想起了一个主意,“坏小子”心想:既然“深喉”有意拿捕阿瑟,何不为他提供几分便利?于是他偷偷瞄了一眼身后,发现阿瑟已经变得安静了许多。心想:必是刚才的那一通狂飙已经把他折腾的够呛,你看他两眼一闭身子往后一仰,就跟一只没精打采的癞皮狗一样。科林想罢偷偷的一笑,心说:这个机会赶得正好,不如就让我送你一程吧!这黄泉路上你可要走好。于是,他把油门轻轻一抬车速缓缓的降了下来,跟着再把舵轮稍稍往左一打,汽车便在十字路口处改了道,就见这辆suv车头一调,然后奔着郊外的方向一头扎了下去。 原来,科林注意到了身后那两伙人的身上处处都流露出中情局范儿,因此便联想到了“大师”的那几句简短的话来,心中便知一定是有人在暗中给阿瑟下了绊儿,所以这才使得“深喉”派出了这么多的人马前来跟踪他。科林很敏锐的观察到了那两伙人的行动特点,知道那些人最多也只不过是要抓捕“职员”,可是“大师”的指示也很明确,那就是要除掉这个极具威胁的家伙,怎么办?科林的脑子一转,一个大胆的计划便在他的心里形成了。哦,只是这么做恐怕是要冒一点风险,以自己一个人去对付那么多人,怎么样,干还是不干? 科林的脑子里诸多个念头连续的翻转,就是没有一个跟害怕有关,因此这个想法也只是一闪念,随即便淹没在了他对成功的渴望里面。于是,科林当即减速摆轮一头扎进了驶往郊外的路口,而后便一路稳稳当当的匀速行驶,既不摇也不颠,车开的就像轿子一样四平八稳。其实他这么也有两个原因,其一是不想吵醒了阿瑟从而免于受到他的干扰,他只要能把汽车开到了城区外面,到那时就算阿瑟想要转向也无路可走了。其二是不想把那两辆跟在身后的汽车丢得太远,既然要给对方提供方便那就得让人家跟的舒坦。于是他像正常行驶一样保持着车速不变,就这么晃晃悠悠的一路往前。 虽说科林的车子开得有点慢,可开过这点路程也就是一眨眼,眼看着再有一个路口的距离就到城区外了,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的那两辆车子突然加速冲了上来。科林一见立时来了精神,他想就算是给你方便,可也不能让我输得太难堪,如果让你们顺顺当当的就拿了“职员”,那么我向“大师”怎么交待?就见他一脚把油门踩到了底,跟着猛地撩起了衣服的下摆,随即探手入怀便把随身武器抻了出来,然后往身旁的座椅上面一丢,便专心开起车来。这突如其来的加速惊动了后排座椅上的阿瑟,他神经质的坐起身来,一面连声的追问一面回头张望,很快,他就明白了事情的起因。 “他们…是些什么人!难道恐怖分子会有这么大的势力?” 阿瑟语无伦次的话语表明了他的混乱意识,科林冷冷一笑回应道: “这些人可不是恐怖分子,先生,他们全都来自中情局。” 科林的话提醒了阿瑟,稍稍清醒一些的阿瑟注意到,汽车和开车的人都很像是cia,阿瑟像是给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他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之后连说话的声音都哆嗦起来,似乎他对自己的处境多少明白了几分,科林从没见他这么的慌乱过,可见没有了中情局这块金字招牌,原本多么霸道的老板也只是外强中干。就听他颤声说道: “是谁…谁…想置我于死地!停车,马上停车,我…我要跟他们面对面的摊牌。” 科林面带不屑的撇了撇嘴,用调侃的腔调回应道: “除了深喉大人还能有谁?如果您想跟他讲理,先得保证能够活着见到他。” 科林的话刚一说完当即便要采取了行动,原来,他深知如果不尽早使事态升级,那么很有可能就会演变成为一场唇舌厮杀,而一旦给身后的那两辆车逼停的话,就别想再有机会置阿瑟于死地了,因此,只有马上交火才能消除这种可能。 科林的念头一起当即转化成动作,就听他高叫一声:坐稳!随即收油门踩刹车跟着把舵轮往怀里一扯,再看这辆高速奔跑中的汽车就像一头蛮牛一样原地掉开了头,巨大的惯性施加在了四条宽大的轮胎上,碾压着路面发出了刺耳的胎噪声,就见一股青烟应声从轮子底下飘了出来,焦糊的气味顺着敞开的车窗钻了进来,抢得阿瑟一连声的咳嗽。再看科林可顾不了这许多,他腾出右手来一把抓起了座椅上枪柄,按下保险推弹上膛,嘁哩喀喳一串脆声响过,全部动作都凭单手完成。 再看这辆车原地旋转了三百六十度,科林手里的枪便跟着扫了个弧形,子弹呈扇面激射而出,接连在那两辆车的车窗上面留下弹孔。科林的扫射几乎随着车身的旋转一同完成,等到车头转回原来的方向时,科林手上那支枪里的弹夹也已经打空,于是,他快速拢回了舵轮把方向盘摆正,跟着脚下一使劲油门被一下子踩到了底,这辆车便向前一蹿重新疾驶起来。科林一面扫视着身后一面单手更换着弹夹,他知道经过了刚才的那一轮射击,后面那两辆车里的人数必定减半,而接下来的枪战才算正式展开。 果然,遭受重创的两辆汽车开始奋起直追,他们像两条疯狗一样的拼命狂吠,枪声响得如同爆豆一样密集,很快就把汽车的尾部风挡打得不成样子了。阿瑟被迫伏下身体蜷缩在座椅上,哆哆嗦嗦的不敢抬头张望,科林一面低头驾驶着车子一面偷偷的想:现在交火的激烈程度已经比较理想,出现乱枪误伤当属正常情况,假如阿瑟不幸中弹死在了现场,也会被认为是难以避免的合理状况,试想有这么多中情局的特工开了这么多枪,死个把人也就不难想象,再加上阿瑟又是躲在车尾看不见的地方,因此误伤致死也就顺理成章。 科林想到这里便拿定了主意,他要在一个适当的地点玩一回高超的车技,只见他稍稍抬起头来看了下路况,发现有一处土坡出现在右前方,他在心里说了句:我的旋风车技就选在这个地儿了!于是,稍打舵轮脚下一使劲儿,这辆车便奔着那处土坡冲了过去,疾速奔驰的汽车眨眼便到了坡前,科林全神贯注的握紧了方向盘,就在汽车的右前轮刚一碾上土坡的上沿,他果断的把舵轮往左侧一拽,脚下松开油门转而往刹车踏板上用力的一踩,惯性和阻力的双重作用产生了巨大的扭矩,它迫使汽车像只陀螺一样的腾空而起。 早就做好了准备的科林使了点巧劲儿,他借着汽车腾空而起的瞬间打开了车门,就在车身猛然翻转之际他顺势甩了出去,科林把眼睛一闭团身抱紧了身体,像只高尔球一样的滚下坡去,他感觉到风沙从身边卷起,隐约看见了车身的黑影从头顶上飘了过去。他想必须趁着汽车落地的混乱之际,先处理掉阿瑟再设法保全自己。于是,他放松了浑身的肌肉让自己柔软的着地,接着眯缝起眼睛迅速的找寻着那辆车的踪迹。此时,他听见了身后的那两辆汽车已经尾随而至,接着便传来了车门开启的声音。 科林知道留给他动手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如果等到追赶而来的特工将他包围起来,到时候再想动手可就来不及了。科林想到此处不由得心中一急,他腰腹一用力跟着便挺身而起,这时候他看见了躺在坡下的那辆汽车,它此刻已然是头朝下底朝上亮着肚皮。科林一见心中大喜,于是单手提枪迈开大步朝着汽车快步走去,现在他与阿瑟只隔着七八米的距离,而与追赶而至的特工也只隔着一个坡顶。科林想只要在众人到达坡顶之前将阿瑟击毙,今天的险情就会过去,而这一次的冒险行动也就万事大吉。 第四章.妙笔华章(6)结局 42.4.6 美国 华盛顿 11:55 汽车先是腾空而起接着便旋转落地,立时在土坡的下面激起了一片尘絮,扬尘弥漫得到处都是很快便遮挡了视线,即使只有数米远的距离,却如同遮上了一道帷幔,不管是车里还是车外死活全都看不见。科林虽然身形矫健毫发无损,他的冒险举动也可算是有惊无险,但是到了这会儿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是快步疾走尽力抢先。但是土坡上的土质较为松软,脚踩上去似有流沙滑过脚面,科林心急火起恨不得一步跨进车里,于是他使劲的蹬开两只薄底快靴,以期能把步子走得更快一些,不想他越是用力就越是迈不开步子,每踏出一步鞋子都会随着松土下陷,就这样几步下来路没走出多远却已经是大汗淋漓。科林一想不如倒身滚将过去,或许能够抢回一些时间。 就在科林拔脚想要侧身扑到的时候,突然,烟尘遮蔽之下的汽车里发出一声闷响,跟着就见后备箱盖猛地翻起,一个黑影从里面爬了出来。科林一见不由得心生惊骇,还以为那是大难不死的阿瑟自己逃到了车外,于是他咬牙切齿的端起枪来平伸起双臂对准了那个针扎中的黑影,他想:正想着怎么除掉你呢,你倒是主动送上门来了。科林想着不由得一阵兴奋,因为仅仅隔着这么短的一段距离,所以他完全有把握一枪将阿瑟击毙。可是就在他单眼吊线手搭扳机将扣未扣之际,却见那个身影就地一滚,倏的一下就跳出了他的瞄准线,科林一见不由得又是一惊,心说阿瑟何时变得如此身手灵活?难道刚才的一甩帮他脑洞大开?科林心存疑虑于是按住心急迅速调整基线,枪口跟着那个人的身影紧追不舍,但他遗憾的发现,那让的身影早已躲到汽车背后去了。 那个人不是阿瑟!科林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一个可怕的念头顷刻笼罩了他的心。原来,早就有人躲在了汽车的后备箱里,那么他到底是个什么人呢?科林心念陡转脑力激荡得如同翻江倒海一般,但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了所以然来,到了这个时后他才深刻的体会到,粗心大意是多么的危险,它可是能坏了大事的呀!可就在他惊诧不已之际却忽然意识到,咦!恍惚看见那个人的身形极其矮小,否则也不可能选择躲在后备箱里,而且经过刚才那一通折腾,蜷缩在车厢里面的人肯定不会好过,可是,看那家伙刚一钻出车厢立即就变得异常灵活,可见那人一定深藏绝活! 科林越想越觉得那人不是阿瑟,可到了此刻他也管不了许多,因他知道追踪而至的那伙特工很快就冲上坡顶,等到了那时再想明白也就晚了。嗨!管他是人是鬼是妖是魔,能除掉一个是一个!科林想罢咬了咬牙,于是迈开了大步径直奔向了那辆车。就在科林擎枪迈步在尘沙飞舞之中迅速逼近的时候,突然,倒扣在地的汽车车门被砰的一声打开了,接着就隐约传来了阿瑟的呻吟声,科林知道这是阿瑟在那个身材矮小的家伙的帮助下钻出了车厢,显而易见那人并不想取阿瑟的性命。科林一见不由得怒从心起,这愈发坚定了他的决心,佛挡杀佛人挡杀人,现在已经是最后的机会了。 科林的决心刚刚下定,不料,却突然从汽车的后面传来了两声枪响,砰!砰!子弹落在科林的脚前,噗!噗!激起的尘土四处飞溅。很显然这是那个矮子发出的警告,想必他已然知道了科林的身份,所以开枪吓阻也算是手下留情。科林突遭对手发难心中不免一惊,虽然这两枪没有射中,但他却感觉到了中枪一般的疼痛。现在他知道,全身而退的机会已经没有了,那个家伙是决不会允许自己再靠前一步的。怎么办!这一次“坏小子”再也笑不出来了,他从来也没有过这样为难过,是冒死向前完成任务,还是暂且忍耐再寻机会,哦,这真是一个两难的抉择!然而这种犹豫只在科林的心里闪现了片刻,随即就被他的动作所淹没。他没有做出任何选择,因为他生性就讨厌啰嗦,原本已经想好该怎样做,现在也就没有更多的话要说。 科林停下了脚步,他双手持枪平端在前直视着那辆汽车,然后开口说道: “你是什么人,有什么话对我说,别难为我的老板。” 科林的话音刚落,就听见了阿瑟的支吾声,显然他已经失去了自由,说不定也被铐住了双手,甚至还有胶布封口。科林刚想再喊一声,却听见一个细而尖的嗓音高声的说道:“别过来,麦肯奇先生现在归我了,你,立即退后。” 科林闻声朝对面望去,他猛然在翻倒的车轮后面看见了半个来回晃动的头。他知道刚才的那番话就是从这个家伙的嘴里发出来的,所以现在击发的话或许可以一枪爆了那家伙的头。科林一见当即手指追着念头走,就见枪口上连续的爆燃闪烁,沉闷的枪声就如同砍伐树木的斧头。砰!砰!砰!一连三声枪响过后,那颗大脑袋上溅起的血线迸起了老高。可是科林听到的却是四声枪响,只不过这最后的一枪已被他的枪声所淹没,科林来不及叫出那声不好!就觉着自己的前胸骤然一热,跟着就看见了喷涌而出的血线在脚底下溅落,随即他感到浑身发冷,仿佛全部的热量已被带走。 但是,科林没有停下脚步,他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几秒钟了,如果就此站下那么他恐怕就再也完不成任务了。这一刻他几乎是在意念的引导下行走,灵活的大脑再也不能全力的开动。当他来到了车前再绕过车身的时候,他看见了一个侏儒仰面倒在了地上,他的大脑袋只半个头颅,另一半则化成了血雾飘散在尘沙之中。科林无声的笑了笑,赞了一句:好丑!其实他并不认识这个家伙,原来这个侏儒正是在美加边境的小镇上,假扮成海关人员射杀了“四分卫”的那个家伙。 科林的视线越过“侏儒”停留在了惊恐万状的“职员”身上,此刻的阿瑟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脸色惨白浑身上下直打哆嗦,可是科林的出现还给了他重生的希望,因为他已经被这个年轻人不止一次的救过。科林艰难的蹲了下去,他把空枪交到了左手,然后腾出右手摸了摸阿瑟的头。“职员”像吃了颗定心丸似的闭上了眼睛,顺从的就像一只宠物狗。砰!子弹穿过了阿瑟的胸口,在松动的沙土地上钻了一个很深的洞,阿瑟没来及睁开眼睛,他的心脏瞬间便停止了跳动。科林放下了“侏儒”握枪的手,这一枪算是他代替那个家伙送给阿瑟的最后礼物。这时的“坏小子”再也坚持不住了,他身子一歪头一栽便倒在了阿瑟的身旁。这时,追踪而至的特工们已经冲上了那道土坡,他们隔着烟尘朝着这边眺望,看到翻倒的车辆和堆积在一起的尸体。很快,阿瑟死了的消息就会传到白宫里。 美国 华盛顿 白宫 吕博为静静的站在窗口,脑海里还在回想着刚刚得到的那份报告,但是本来该有的兴奋却一点也没找到,虽然这个结果是他在多年以前就想要的,但是当这一切真的到来以后,当时的那种迫切却再也找不到了。吕博为努力驱散着内心里的困惑,他不想把这有限的时间全都用在感慨和矫情上面浪费掉。哦,这的确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呀!原路在哪儿?又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吕博为尽力的扭转着思绪,然而他还是感觉无能为力,细一思忖却忽然发现,哦,原来是自己老了,再也无力向前走了。于是,他呵呵几声想道:喔!原来,人是到了这个时候才会想着去找来时的路哇!于是,他平静的脸上不自觉的现出一种莫名其妙的微笑。 是啊!你这一生已经走得够远的啦!“闲写手”默默的点了点头悄悄的在心里对自己说,是该回过头去在来时的路上走一走啦!今生到此应该算是一个很好的结束了,不然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呢?吕博为不自觉的朝着衣兜伸出了手,仿佛那只烟盒对他充满了诱惑。阿瑟虽然死了,但是“深喉”决不肯就此罢休的,他很快就会针对阿瑟展开一场全面又深入的调查,因此,阿瑟曾经收到的那条短信,以及他后来收到的那条短信,都很容易就会被搜索到,如果再拿来跟我收到的短信一比较,那么找出破绽也就是早晚的事了,原本自己就被“深喉”怀疑着,有了这么明显的破绽,哪里还有转机的可能呢?所以…喔!我想这支烟的味道一定很不错的!吕博为一边想着一边打开烟盒将那支特殊的香烟抽了出来。 还好,还有一点点时间,足够用来好好的享受这支烟。他对着自己说这话的时候头脑一点也不乱,甚至还努动了一下嘴唇,似乎很想体会那种烟丝粘唇时的苦涩感。虽然这是一个非常重大的决断,但他并不需要为此下多大的决心,其实在很多种艰难的选择里面,只有这种方式才最为简单。吕博为抑制住了自己脑海里不断翻卷的陈旧画面,拒绝去回顾那些难以忘怀的事与人,他已经孤独的守望了很多年,支持他的是一个无比坚定的信念,虽然这么做来确实很困难,但他有着不同于常人的苦与甜,其中让他最感欣慰的有一点,虽然各种风险总相伴,却因此换来了祖国祥和的一片天。 吕博为轻轻的衔住了那支烟,然后非常平静地的划着了火柴。 “湾流v”商务客机上 舒展把酒杯重重的蹲在吧台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那只几尽空掉的酒瓶被震得往起一蹦,差一点就掉到地上。“元首”忍不住皱了皱眉,他对这位叛逃的总参特工已经是越来越难以忍受了,虽然他知道干这份差事的人都承受着很大的压力,但也不能随意发泄你的怨气,要知道,我这儿可不是随便谁都能坐的普通航班呐!于是,他面带厌恶的朝着裴佩使了个眼色,心想:刚好借着这个机会测试一下她的能力。裴佩刚一和他对上眼神,当即就领会了老板的意思,于是她起身朝着舒展走去。其实她也在替舒展担着一份心,因为舒展的表演太过逼真,到底这是不是他在借酒撒风,这连她自己也拿不准,因此她决定刚好借着这个机会提醒他一下,你要把握好分寸! 舒展看着面带忧虑的裴佩不觉流露出了迷茫的眼神,能够看出他的酒醉程度正在逐渐加深,如果不及时阻止他继续喝下去的话,他随时都有闹砸儿的危险。于是,裴佩背对着“元首”转过身,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盯着舒展,说话的语气却满是埋怨。 “请您别再喝了好不好,这么大的人了,喝点酒也这么不消停。” 裴佩的话语之中带着一丝娇嗔,这表明了她话虽说的冷一点,却完全是出于关心。舒展闻听脸上立即现出了轻浮的笑容,就见他一把抓住了裴佩的手韩脸皮厚的说道: “你要是肯陪我喝一杯的话,嘿嘿!我就收杯挂嘴闷头睡觉,保证连身都不翻。” 舒展说着话的同时一把搂住了裴佩的腰,借着对方挣扎的机会把身子往对面一靠,跟着脚下一错步两个人的位置便刚好对调过来,这时候的舒展已然背对着“元首”。裴佩在震惊之余猛然发现舒展正一脸严肃的望着自己,于是知道这个家伙确实是在演戏。她那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就在这时他忽然看见舒展无声的说起了唇语。 “帮我叫开驾驶舱的门。” 裴佩读懂了舒展的意思,噢,这个家伙假装酒醉原来是想要夺取这架飞机!裴佩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她不确定在这种情况之下是否应该帮助他完成这个疯狂的举动。但是舒展的机会稍纵即逝,因为她看见了坐在机舱中部的“元首”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的确,舒展的无理已经让他无法忍受。 怎么办?裴佩的心中翻江倒海,利弊权衡在一瞬之间展开。她想:既然舒展的头脑非常清醒,那么他的选择就一定有他的理由,哦,“财神”在临别之时是怎么说的?不是授权叫他“随即处理”的吗?裴佩的思绪经过这么一放一收,顿时觉得心里亮堂了许多,她所有的彷徨也都那这一刻里转瞬即逝了。 只见裴佩无奈点了点头,然后佯装不悦似的挣脱了舒展的手,她倒退了几步来到了驾驶舱的门口,舒展却没再做出更激烈的动作。“元首”远远看见裴佩似乎是在指点着舒展骂了他几句,而后便轻轻的揿下了驾驶舱蜂鸣器。怎么?她是想到驾驶舱里躲一躲?哦,那里的两个家伙虽然没喝酒,可也不是什么绅士呀!“元首”关注的看着着这一切,忽然有一点想念宋江了。就在这个时候,驾驶舱的舱门忽然打开了一道缝儿,只见那个副驾驶探出半个头来,很是热情的跟裴佩搭讪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舒展猛然弹身跃了起来,他抄起酒瓶就撞向了驾驶舱门,裴佩一下子就被他的冲力扫倒了,她一骨碌朝着机舱的中部滚了过去,等到“元首”起身摸枪想要阻止舒展的时候,滚到脚下的裴佩却刚好挡住了他的路。最惨的还是那个扒着门缝儿的副驾驶,他的头被重重的撞在舱门上,跟着就被舒展一把拽了出来,一个嘴啃地摔在了座椅上。这时的舒展已经全然没有了醉态,他身子一闪就冲进了驾驶舱,然后随手便把舱门死死的关上,于此同时他手里的酒瓶已经重重的砸在机长的头上。 “湾流v”型商务客机连续发生了几次振颤,但是很快就恢复了平稳的飞行状态,接着稍稍侧转了一下机身,然后便掉转机头,朝着另外一个方向飞去。 解密暂且到此,特战仍在继续…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