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淘沙》 油渣(上) 第一章油渣(上) “嗖——” 明亮的箭簇带着箭身穿过圆环,叮的一声扎到对面的红心上,箭尾颤抖了好几下才停下。 “好!”一声叫好突然传出,刘灿回过头,就见到身穿玄色短打的男子正拍着手向她走来,这男子身材并不怎么高大,却把衣服撑的鼓鼓的,很是彪悍。 “阿耶!”刘灿一笑,立刻奔了过去,这男子正是她现在的父亲,刘成。 她跑到跟前,有些疑惑道:“耶耶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我若不是早回来了,还不知道我家大娘子箭法已如此出色。”他说着抬起头看向那个圆环,那是一个以柳树枝弯曲而成的东西,上面由一条麻绳挂在树枝前,而那后面的箭靶也只是一块厚些的木板,这完全就像是小孩子的玩具,若他不是今天亲眼看到自己的女儿射出这一箭,亲眼看到这一箭这么干脆利落的正中靶心,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刘灿已经有了这样的箭术! “耶耶过奖了,我只是向耶耶学习而已。” “你已经超过耶耶了。”刘成再次看向那个圆环,在这样的距离内正中箭靶他自忖还是做得到的,但要说还能穿过那个圆环,就很难说了。那圆环看起来也有巴掌大小,但并不是正正的列在箭靶前的,而是高出了一些,虽然箭会从高往低落,可这么短的距离,基本不会有什么变化,这就要求箭手的功力了,而且,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刚才是有一些风的。 想到这里他摇摇头,他做不到,他最多只能射到箭靶上,而绝不可能这么干脆利落的射中靶心,因此他再次道:“我家大娘子真是越来越能干了,若你是阿郎,我明日就带你去军营,让那帮田舍奴也开开眼!” 刘灿一笑,不再自谦,这手箭术她练了三年,虽不能说是多么好,但应该是不差的了,她曾到过刘成的军队里去看过,比起那些专做箭手的士兵,也许力气上她还不太行,在准头上却是要更好些的。想到这里她就有些哀怨,不是哀怨自己现在年龄还小,更不是哀怨身为女子,不不不,后者当然也是值得哀怨的,即使在现代社会,男子还要比女子有各种优势,更不要说古代了,但在这里她根本就没有心思计较这些,她哀怨的是没有吃的!更确切一步的说是他们很难吃到有油水的东西。 刚穿来的时候,她还抱怨命运不公——真的,她不奢望什么皇宫高门世家贵族,可这,也太穷了吧!对面老太太身上穿的衣服起码有三个补丁,还是一眼能看到的。屋里乌漆墨黑,看哪儿哪儿都散发着一种霉味。后来她才知道自己还是幸运的,因为她的父亲是一个副都头,虽然手下只有十二个大头兵,却好歹还算是一个军官,而在这五代十国的大环境里,军官要比普通百姓甚至文官更有安全方面的保障。 是的,刘灿很不幸的穿到了五代十国的管城县。她一开始两眼一抹黑,除了知道管城属于未来郑州的一部分,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那时候她很少能见到刘成,因为他总在军营里,也许是去打仗,也许只是训练,但她们什么都不知道。直到有一天他一脸惊慌的赶回来说皇帝死了。他这一句话吓呆了屋里所有人。 那是长兴四年,在一开始她只知道那是蛇年。除了刘成,刘家当时只有四个女人。当头的是王氏,也是刘成的母亲;之后就是阿张,刘成的妻子,也是她这个身体的母亲;而除了她之外就是还不到三岁的刘静。从她穿来到这一年,刘家发生的最大的事就是阿张流产,大滩大滩的血从阿张的□□流出,她当时就被吓傻了,王氏却一直很冷静,让她到街头去叫了郎中,又扶着阿张躺到了床上,自始至终没有一点慌乱。 那一次她以为阿张要不好了,谁知阿张却活了过来,王氏用一个铜镯子换了两斤红糖把阿张救了回来,过后阿张也没有太把这事当回事,只在床上躺了十天,之后就该洗衣洗衣,该挑水挑水了。 那是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到了极限,哪怕她觉得自己应该沉住气,观察好,弄明白自己所处的时间朝代——从衣服上,她本来估摸着自己应该在唐朝的,可她不知道是在唐朝的哪个时间段,千方百计打探出来的一些信息又完全和记忆对不上,所以她曾一度怀疑自己穿到了什么平行空间。 不过不管在什么地方她知道自己都不能轻举妄动,作为一个曾带团去过大半个中国的导游,她非常清楚哪怕是在现代一些人迷信起来也令人无语,更不要说是在古代了,若是被人怀疑了,喝点什么大神的土药是轻,烧死都不是没可能。 可那一次她真的忍不住了,郎中本说要让阿张吃些滋补的,可他们太穷了,穷的连鸡蛋都吃不起,只能让阿张喝红糖水,这次阿张是命大,下次呢?阿张能熬过来,换成她呢? 稀的可以见底的米粥,夹杂着各种杂物的窝头,除了咸没有任何滋味的咸菜,但就是这样的饭菜一天也只有两顿。她觉得自己时刻都处在饥饿中,在夜里饿醒的时候她能清楚的摸到自己的肋骨、胯骨,她甚至觉得自己能摸到上面的关节。 她会饿死的!哪怕没有病痛意外,就这么饿着,她也会被饿死的! 她爆发了,她问阿张为什么不想办法,阿张迷茫的看着她,仿佛很奇怪她在说什么。 “我们可以做买卖,可以把家里做的东西拿出去卖,我看娘娘你做的鞋子就很好,为什么不试着卖卖?也许就能赚到钱呢?” “不会有人要的。” “没有试过怎么就知道不行?” 阿张只是摇摇头,然后就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她不死心,偷了阿张做的一双鞋拿给货郎看,那货郎笑了好一会儿才道:“这位小娘子,即使要花戴,也不要拿这种东西来糊弄某,这样的东西,哪家不会做?小娘子下次倒可以拿些粗布过来,某这里倒可以换得。” 她当时死死得盯着那个货郎,想从他的话里找到欺骗隐瞒,可是没有,那个货郎是真的看不上阿张做的布鞋。后来她才知道,这里大多人家都是穿草鞋。刘家其实也没有富裕到能穿布鞋的地步,但得益于刘成是个兵,曾经抢到了一卷粗布,这卷粗布就成了全家上下衣物的来源。阿张曾想要把这卷布卖了换成粮食或钱币,是王氏让留下的:“刘家虽败,也不能丢了脸面。何况我到底是王家的女儿,也不能令祖上太过蒙羞,若是没有也就罢了,既然有了,就自用吧。” 说这话的时候王氏是很有几分气势的,不过她当时除了吃惊还有些狐疑。王氏虽然把刘家摆在了前面,但看起来更在乎自己娘家的身份,难道王氏出身豪门? 后来她才知道王氏出身固然不错,真算起来还是琅琊王氏的分支,不过王氏之所以会这么说,也是因为此时女子的地位要远远高出更为现代人所熟识的明清,规矩也没有那么死板。这一点在称呼上就能看出来,比如阿张,在外面人家会叫她阿张,也会叫她四娘子,却很少叫她刘家的。这也就是说,她虽然嫁到了刘家,但身上关于张家的痕迹并没有消失。而这里的女子也很少有我生是x家的人,死是x家的鬼这样的观念,改嫁在这里是非常普遍,而且,并不受人诟病。 刘家只那么一卷粗布,而且用的还差不多了,刘灿自然是拿不出来的,她就又想到养些家禽,鸡鸭这些东西自己就能找吃的,平时能下蛋,逢年过节还能添个荤菜。这一次她的提议倒是受到了褒奖,但还是不行:“家里院墙不够高呢。” 穷,不只是他们一家,真比起来他们家在周围的日子还算可以,还有比他们更穷的,虽然平时邻里关系还行,但在院墙不够高的情况下养鸡鸭,那就是明摆着让偷的。至于说加高院墙,刘成腾不出手,他们更没有钱买材料。 在知道这些后她真的无语了,这竟是一个困局,而不管她有多么不甘,一时间也只能受了。 而在那一天,她清楚的看到一向平静的王氏脸上露出惊慌之色:“圣人死了,这可如何是好?若是有丝毫差池,岂不又要再起兵事?这才过了几天安稳日子啊!” 刘成苦笑:“娘也不用太过担心了,仗是经常要打的,自大将军起兵,这天下哪有什么安稳日子,只要不再出那姓秦的畜生就可以了。” 王氏立刻念了一声佛:“那姓秦的必是要被千刀万剐的!” “耶耶,你说的大将军可是冲天大将军黄巢吗?”听到这里,她再也忍不住插嘴,刘成有些惊奇的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却是冲天大将军,你倒知道的不少。” …… 她没有接话,没有理会刘成的惊讶,她也不在乎这些了,哪怕她暴露了被怀疑了又怎么样?她终于知道自己在什么朝代什么地方了! 五代十国,黄巢起义! 在历史课本上,这两个词在历史课本上也许代表了农民起义,民族融合,但对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们来说只代表着苦难。她为什么一听刘成说那话就想到了黄巢,除了因为黄巢起义后有那么个号称外,还因为他手下有一个绝对的人渣——秦宗权。据说此人行军从来不带粮食,车上只装着盐和人的尸体,饿了就割肉烹食。 这是一个真的人吃人的时代! ※※※※※※※※※※※※※※※※※※※※ 因为五代承接唐朝,所以这里一些称呼沿用了唐朝的……那时候人们流行叫爸爸阿爷或者阿耶,为了更容易接受,这里采取了阿耶,耶耶。然后,此时还流行叫父亲哥哥、兄长,俺就不采用了,哥哥还是让他当哥哥吧~ 这是一个比较任性的文,俺会尽量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写,希望不会扑的太惨,好吧,现在让我们开始漫长的征程吧! 油渣(中) 第二章油渣 (中) 如果说早先刘灿还想着怎么改善生活的话,那她现在知道自己最迫切要做的,是怎么活下去。这并不容易,因为这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乱世,除非站到高层,否则个人的力量实在是太小了,好在她投胎的地点不错,管城,未来郑州的一部分,离开封很近,这也就是说她目前所处的位置无限接近未来的帝都,当然,中间还要经历几任皇帝。令人欣喜的是,未来的几任皇帝都没活太久,不出意外她应该是能活到据说文采最鼎盛的宋朝的,但这几任皇帝也代表了各种动乱,她首先要保证自己能活下来。 但怎么保证? 刘灿过去是一个导游,还是一个做的不错很有口碑的导游。她基础功底扎实,做地陪的时候景区的历史典故都如数家珍,各项数据都信手拈来。做全陪的时候也尽职尽责,哪怕旅行社已经安排好了,衣食住行上她也会仔细打点。当然她也拿提成卖东西,但她从不推销劣质产品。用一句比较恶俗的话来说就是,她会想游客所想,急游客所急。所以虽然刚做的时候吃了一些亏,但做了几年后就会有游客指明要她带,甚至为了根她的团而来调整自己的时间。 所以在过去她对自己的工作是很有些得意的,可是现在她发现自己过去得意的东西在这里都没有用。她嘴皮子再利索,也不可能一语定江山,再有想法,也不可能挡得住千军万马。而就在她苦思冥想的时候,那边阿张喝王氏已经有了行动。刘成那一次回来带了一些黍米,这些东西过去最多用来熬粥,还是那种清的可以见底的,而这一次,阿张把他们全部烙成了饼。王氏开始打包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从粗布锅具到针头线脑都一个个分列好,同时,她们的伙食也开始变好了,粥开始变稠,也能吃到一些烙饼了。 “吃饱一些,才能跑的动。”王氏很平淡的说着,阿张没有任何惊奇,只是每天晚上都会用锅底灰在自己脸上抹一遍,第二天早上再洗掉。 在保命这件事上,阿张和王氏都比她更有经验,意识到这点后,她开始跟着这两个人学。她年龄还小,是不用在脸上抹黑的,却可以该穿男装,同时她也主动请缨的要求负担一个包袱,王氏就给了她一个放杂物的:“如果背不动,就把它丢了。” “大母,若真有兵打进来,我们要怎么办?”她知道五代十国,知道后唐之后是后晋,后晋之后是后周,最后被赵匡胤陈桥兵变得了天下,但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她却不是太清楚,更不知道管城有没有被攻破过。 “跑,跟着人群跑,千万不要跑丢了。万一找不到你娘或者我了,就记得你父亲的名号,将来再慢慢打听。” “大母,我们没有办法避开战乱吗?” “怎么避?到处都在打仗呢,已经打了这些年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刘灿想了想,小心翼翼的开口:“深山里总不会有人打了吧?” 王氏笑了笑,没有说话,阿张道:“傻孩子,那山里怎么敢随便进?你阿耶只有一个,大虫、狼豹也不知有多少呢。你大母为什么让你跟着人群跑,就是怕你被狼叼去啊。三年前东头的阿苏据说就是被狼吃了,他还不是到山里,不过是想给他娘捉些鱼补身体。可怜他娘生了三个阿郎,只留下他这么一个……” “别说了,世道如此,说这些又有什么用。”王氏突然道,张氏低下头诺诺,后来刘灿才知道王氏并不只生了刘成一个,她曾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可因为战乱,最后留下的只有刘成。 从那以后,刘灿就把现代的东西丢到了一边,开始努力的跟着阿张王氏学习。她学会了怎么烙饼,怎么编制草鞋,还在阿张的带领下学习翻墙。在这些学习中,她渐渐的习惯了周围的一切,当生命都受到威胁的时候,生活上的不便真的很容易令人忽略,不过她怎么也没有办法习惯饥饿。 一直到现在,她都没有办法习惯。 “大娘子在想什么?” 她回过神,就看到刘成正饶有趣味的看着她,当下一笑:“没什么,女儿只是想,若我真是阿郎,能跟着父亲进军营,也能多为家里挣一份军饷。” 刘成哈哈一笑:“我看大娘子是又馋了吧,一会儿你白叔叔和张伯伯都要来家中,你可要给他们露一手。” 刘灿两眼一亮:“真的?” “真的假的你一会儿不就知道了?” “那……阿耶……” 刘成笑的更大声了:“我刚才在门前遇到了二娘子……” 她话没说完,刘灿已经跑了起来,只给他丢下一句去厨房看看的话,刘成摇摇头,只来得及在她后面道:“那可是上好的肥肉,你可要好好炮制。” 刘灿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臂摆了摆。她来到厨房,就看到刘静正对着案板上的肥肉流口水,刘成没有夸张,那真的是一块好肥肉,三尺厚的肥膘,只有最下层带着一点点的肉丝,静静的矗立在那里,泛着油乎乎的光。 “阿姐,阿耶拿来的肉真肥啊。”刘静一边吞口水一边说,刘灿也不由自主的吞了口口水,这样的肉若在现代,她看都不会看一眼,但在这里,这真是一块上等肉。 “阿耶说了,这肉要你来做。” “嗯,我一会儿做成油渣。” 刘静的口水几乎泛滥了,而刘灿也觉得自己的口水更多了。上一次皇帝死后,刘成就升官了,好像是上一次权利交替有一点小动乱,刘成抓住机会从副都头升为了都头,虽然只是升了一级,他们家的条件却要好上不少,最明显的一点就是能偶尔的、少见的,吃上一次肉了。刘灿还记得刘成第一天升官就带回来了一块羊肉,那是她记忆里吃的最鲜美的一顿羊肉了。不过羊肉算是上等肉,就算刘成成了都头也很难得到,更多的还是带猪肉回来。 一开始刘灿还是有肉吃就好,但后来实在忍不住动手了——这里做肉的方式真的太简单了,除了蒸就是煮要不就是炖,不仅是对肉,其他菜也是这样。刘灿七岁的时候,就把做菜的权利拿到了,当然像她这么大的女孩子也是要分担家务了。一开始阿张不敢让她做肉,怕她做坏了,后来是她软磨硬磨才磨到手的,那一次,她做的就是油渣。此后,只要刘成拿肥肉回来,都由她来掌厨。 “不过光做油渣不行,我记得家里还有一些榆钱,你去洗了,再找大母要两个鸡蛋过来。” 刘静应了,这边刘灿把那肉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然后切下了三分之一放在屋顶的吊篮里,之后的才拿来一快快切片,其实油渣要切成块才好,但那是在现代,肥肉真不算什么好东西,而在这里,这可是难得的好物,切的小一些,更显有东西。 她把肉切好,又切好了葱,然后这才把大锅支上,当温度差不多的时候,她把肉片一个个放了进去,那些充满了油水的肉片很快卷曲了起来,而下面,则开始出油,当火候差不多的时候,她把锅端起来,把油都撇了出来,然后把葱花放了进去,很快,香味就飘了出来。 “阿姐阿姐,白叔叔来了,还拿了一只鸡!”她刚把油渣炸好,那边刘静就跑了过来,小脸满是通红,“白叔叔说要我们把那鸡做了,阿娘正在收拾呢。” 刘灿一笑:“知道了,看把你慌的,我让你拿的鸡蛋呢?” “在这里。” “榆钱呢?” “呀,我忘到大母那里了。”刘静拍了下头,转过身要去拿,走到门前又停了下来,“阿姐,你做的油渣真香啊。” 刘灿看了她一眼:“放心吧。” 刘静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欢快的奔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刘静把洗好的榆钱拿来,刘灿挖了勺油渣到她嘴里,立刻吃的她满嘴流油。而此时,阿张也提了杀好的鸡走了进来,见她们这样本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摇了摇头。 刘灿一边接过鸡一边道:“阿弟呢,睡了吗?” 阿张摇摇头:“在你大母那里了。” “母亲还是去看阿弟吧,这里有我就好了。”那次流产到底对阿张有些损伤,一直到去年她才再次怀孕,这一次她生下一个男孩。对这个男孩,全家都是欢喜的,除了刘家终于有继承人的因素外,更因为在这个经常能见到死人的时代,一个健康孩子的出生总让人激动。 阿张知道她能把厨房的事处理的很好,也没有什么担心的,只是道:“这鸡是你白叔叔拿来的,一会儿走的时候要让他带一些,还有你张伯伯,他家也有三个孩子。” “阿娘放心,我理会得。” 阿张走了,刘灿开始炮制那只鸡,她把那些鸡剁成块,去了血水,然后一锅炖了,刘静在旁边见了有些疑惑道:“阿姐,为什么不闷了吃?” “你没听阿娘说吗,要给白叔叔留些,还要给张伯伯一些,闷了固然好吃,却拿不出多少了,不如我把这鸡炖了,留下一些下面,汤汁我们明天还能再吃上两顿。” 听她这么一说,刘静顿时没了疑惑,只是一边帮着打下手,一边期待起晚餐,刘灿也没有再说什么。白钱单身一人没什么好说的,张振本身也是个好的,娶的浑家却有些是非,她若把这鸡做的太出色了,不定她又要说什么呢。 到最后刘灿炸了一盘油渣,烙了一份榆钱鸡蛋饼,用猪油炒了一盘薤菜,然后就用那份鸡汤下了一大锅面片。若在现代,这几个菜很难拿出来招待客人,但在此时,对于普通人家来说已是上等佳肴,特别刘灿做的精致,还没端进屋香气就飘了出来。 “我就知道来二哥这里是必定有口福的,大哥二哥你们也别想太多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该怎么着就怎么着。”白钱深深的吸了口气,开口笑道,刘灿一怔,这才发现屋里的气氛有些凝重。张振眉头紧皱不说,刘成的表情也和早先大不一样,她心中不由得就突的一下。 ※※※※※※※※※※※※※※※※※※※※ 我没吃过薤菜,但据说这东西是好物,而且在唐朝很流行,我查了一下,唐朝比较爱吃它的根茎部分——类似于大头蒜,其实是可以全部都吃了的,o(n_n)o~ 上一章的田舍奴是骂人的话,唐朝流行以职业骂人,不只是说农民,当兵的做生意的哪怕是读书的都会被他们在职业上加个名号来骂╮(╯_╰)╭ 油渣(下) 第三章油渣 (下) 做了这么长时间的父女,刘灿知道自己的这个爹很有点匪气,对很多事都有一种满不在乎的气质,说好听点点就是泰山压顶面不改色,她上一次见他面色紧张还是唐明宗去世,这一次又是什么?难道下面的这一任皇帝又死了? 刘灿只知道五代十国可以说是皇帝流水线,不仅改朝换代的快,皇帝死的也快,哪怕不改朝换代,也没几个皇帝高寿的,而往往一个皇帝死了,继任者很快就能把自己的国家玩完——但她不知道这个时间是多久。 “早知道会穿到这里,说什么也要背熟这段历史啊!”她在心中哀嚎了一声,正准备出言打听,那边白钱已道,“看看两位兄长都把咱们家大娘子给吓到了呢,来,这是你张伯伯拿的五福饼,你拿去与二娘子吃吧。” 他说着就拿起桌上一个盒子递与刘灿,这东西虽不是他带来的,他却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那边张振显然也不计较这些,抬起脸勉强对她笑了笑,点了点头:“你伯母让我捎与你的,说你上次做的鸡蛋韭菜极是好吃,想来与你学呢。” “伯母客气,那值当什么,想吃随时与我说就是了。”刘灿并不喜欢张振的妻子余氏,不过张振的面子在这里怎么也不能不接待。而且炒菜虽然在宋朝还是一个需要保密的技术,但其实南北朝的时候就有了,特别是韭菜炒鸡蛋,在《齐民要术》上就有记载。话再说回来,以现在这条件,她哪怕是神厨附体又能如何? “不过伯伯可是遇到了什么为难事?” 刘成皱了下眉:“大人的事你少打听,还不快下去与你大母、阿娘一起用饭?” 刘灿哪里肯走,状似不服道:“阿耶怎么这么说,我也是看耶耶与伯伯叔叔都面色沉重才关心的啊!我虽然年龄还小,但也不是无知幼童了,也许就能分担一二呢!阿耶与我找来的书本,我都看了呢。” 一番话说的刘成哑然,白钱道:“对对,我们大娘子是个学问人呢,真说起来要比咱们几个大老粗都行。二哥,大娘子也是关心咱们,而且,这也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事。好了大娘子,白叔叔告诉你,刚才你张伯伯带来一个消息,当今圣人已经同意了河东节度使辞去兵马总管的职务,调他去别的地方呢。” 说到这里,他长长的叹了口气,而那边刘灿已瞪大了眼。 “好了好了,你也知道是什么事了,还不快下去?” 刘灿行了一礼,恍恍惚惚的走了,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虽然大部分饭食都被端到了刘成那边,但他们这里还留了一小部分,虽然不多,可就着汤面,老老少少也吃的很是香甜,阿张把榆钱鸡蛋里的榆钱捡出来自己吃,专用鸡蛋喂儿子,刘家的这个男孩今年刚满周岁,长出了几颗牙,很是能吃一些东西了,对他全家自然都宝贝,但他也不是时时都能吃到鸡蛋的,所以阿张喂一口他就吃一口,阿张喂的慢些他就不满的抗议。刘灿在旁边看了,心不由得就是一紧。 这个晚上刘成喝了点酒就留了下来,刘灿算着时间来到了他的房间,阿张去王氏那里给儿子喂奶了,刘成刚睡醒还有些迷糊,看到她有些疑惑:“你来做什么?” “阿耶,是不是又快要打仗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 “女儿又不是傻的,前几年的事虽然没波及到咱们这儿,可事后也有传闻,那一次阿耶就差点要去打仗。当今圣人不就是因为这个才登基的吗?” 上一次皇位交替的时候没有出什么大乱,但那个新皇帝却没当多久的皇帝,不到一年就被废了。原因就是他要给一个节度使搬家,那个节度使就是他的义兄,现在的皇帝,他那道圣旨一下,那个节度使立刻起兵造反,攻陷了洛阳,成了现在陛下。 当时她还有些莫名其妙,因为在她的记忆里只有河东节度使石敬瑭造反的事——没办法,燕云十六州实在名气太大,别说她还是担任过河南一代的地陪,哪怕对历史没有太多了解,只看看电视剧也会知道这个的。 据说当时石敬瑭和后唐皇帝相互猜疑,石敬瑭为了试探皇帝,就主动请辞。在他想来,如果皇帝还想安抚他呢,必然是不会同意的,如果对他真有猜忌,就会同意。果然皇帝早看他不顺眼了,一接到他的辞职书,立刻大笔一挥准了,石敬瑭那边也没马虎,立刻起兵造反,一开始他是打不过后唐的,但这个早先早先还被夸为谋略超人,骁勇善战的大将其实超级不要脸,眼看被包围的不行了立刻实行了早先的计划,割让燕云十六州,向契丹求助,至此造成了中国二百多的年的苦难屈辱。 她不知道在石敬瑭之前还有一个人被逼的造反,最后也当上了皇帝,原本还以为是历史哪里出了差错,现在看来是没差了,可是,当今皇上你在做什么啊,你自己都是这么上位的,怎么还这么不小心啊? 你觉得石敬瑭实力不足,造反也不可能成功?有没有大局观啊! “节度使位高权重,可若离开所属的地方必遭厄运。当今圣上就是为此起兵,这河东节度使也绝不会束手待毙。阿耶与张伯伯今日面色都那样难看,想来也绝对是想到了这点。而且,阿耶是都头,白叔叔也是都头,张伯伯却只是副都头,虽然是骑兵副都头,可从品级上却是要比阿耶和白叔叔都低一些的,阿耶与白叔叔事先都不知道,张伯伯却得了消息,是不是要调他们去前线?” 听她前面的话刘成还没什么反应,毕竟节度使不离地方,离必乱这样的事可以说有点见识的人都知道,刘灿虽然还小,表现却一直不俗。早早就知道要学习看书,现在虽然是武人当道,但因为家学渊源,刘成并不会看轻读书之人。他自己在这上面没有多少心思,却会尽力的帮刘灿搜集书本,在这点上,王氏也非常支持,一开始就是她教刘灿读书识字的。 “大娘子天生聪慧,若在太平年间必名震四方。”王氏并不算什么才女,不过也就是识得一些字,但这在这个时候已经很是难得。盛唐时期,卖炭翁都能随口吟哦,而经历这些年的变乱,民间早已没有了当时的文采风流。不说女子,就是男子十有八九也是不识字的。所以王氏的话就成权威了,刘成也因此对刘灿要高看两眼,平时也不把她当一般的孩子看待。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刘灿竟还能说出后面那番话! 的确,张振比他和白钱更早收到消息就是因为骑兵要调动了! “你大母说的果然没错,我家大娘子不是一般的聪慧。不错,你张伯伯收到了消息,要早做准备,正式的调令恐怕就在这两天了。” 刘灿想了想:“阿耶,你与张伯伯关系如何?”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与你张伯伯钱叔叔情同手足,平时以兄弟称呼,你张伯伯年龄最长,对我与你白叔叔一向照顾。” 刘灿直直的看着刘成:“阿耶莫把我当普通孩子哄骗,张伯伯固然不错,但要说到照顾父亲与钱叔叔,却是不见得。” 刘成皱起了眉:“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势利?你张伯伯不过是副都头,俸禄本就不高,又有三个孩子要养自然比不上你白叔叔出手大方,可你看他哪次来是空了手的?” “阿耶莫怒,女儿并没有说张伯伯不好,不过女儿与张伯伯并没有太多来往,对他并没有太多了解。而女儿下面要说的话关系重大不得不问个仔细,阿耶,此次变故还不同于上次,却是要仔细衡量的。” 见她说的慎重,刘成也上了心,他想了想道:“我还未当上都头,就与你张伯伯认识,这些年他从未有负我的地方,平时往来,也当得上厚道。大娘子,你虽有见识却要知道这人与人往来不见得就要经历什么波折,有的时候就是说得来,和脾气就好。” 刘灿点点头,刘成说的她其实也知道,一般人交往,哪有那么多背叛利诱舍身的,平时往来也就是对脾气。至于说算不算生死之交,那真要遇上生死之事才知道了。 “那女儿下面这番话,阿耶要不要告诉张伯伯就要阿耶自己衡量了。”刘灿暗暗的吸了口气,“敢问阿耶,若这次战起,结果会是如何?” “虽然可能会有些艰难,但应该还是朝廷胜的面大。那河东节度使虽然也是个善战的,可朝廷这边也不是没人,张公、杨公皆为能战之人,当今圣人又不是不知兵事,会如此做,必是早已有所准备。” “阿耶说的虽然有理,却是估算错了,这一次,朝廷是一定会输的。” “为什么这么说?” “父亲忘了还有契丹吗?若是被大军围困,河东节度使是一定会向契丹求助的,若是契丹在那时出手,朝廷又拿谁来挡?”刘灿看着刘成,一字一句,这些话她一定要说,因为他们马上就要经历第一个改朝换代了! ※※※※※※※※※※※※※※※※※※※※ 这个时候皇帝算是书面语,口语上一般称呼皇帝大家、圣人,亲近的会叫某某郎,比如早先唐玄宗就被叫三郎~~~~~ 嗯,明天俺休息,这个文目前是一周六更,每更三千,鞠躬~ 鹅蛋(上) 第四章鹅蛋 (上) 虽然现在已过了酉时,但因为已经属于夏天,外面还有些蒙蒙亮。现在油灯还算是一种消耗物品,刘家的日子虽然比早先好过了不少,也是能不点就不点,好在屋里的窗户是支开的,这房里也还有一些外面射来的光线。 刘成脸色莫名,呼吸却沉重了起来。 契丹!契丹! 这可以说是任何一个中原人都不会忘了的民族,从后梁到后唐,这个仿佛突然冒出来的,过去从不被汉人眼中的胡人群体突然的就成了他们的噩梦。 刘成只是一个都头,可以说是最小一级的军官,但也知道契丹。他刚才所说的张公张敬达就是以抵御契丹铁骑而闻名的。而他们马上就要讨伐的河东节度使石敬瑭早先防御的对象也有契丹——虽然目前只是张振收到了消息,但既然他都被调动了,他同白钱也有很大的可能被调动,毕竟他们都属于一个指挥下的。 对于讨伐石敬瑭刘成没有什么想法,毕竟这块土地不是你打我就是我打你。亲兄弟可以互相打,义兄弟可以互相打,为了地盘、权利就没有一天消停的。他没有什么对错的概念,就是他是个兵就做这个事,他一家老小也靠这个生活,所以他会努力打,然后靠军功养活家小。但若是面对契丹、若是面对契丹…… “若阿耶上了战场,女儿还希望耶耶能以自身为重。”刘灿看着他,慢慢的开口,刘成的目光突然看向她,“什么意思?” 虽然早做了准备,但在此时,刘灿还是觉得嘴角发干,她暗暗的咬了下牙:“若事不可为,阿耶不如以后慢慢图之……” 说到这里,她心中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她从小受到的是五十六个民族是一家的教育,但她知道那是要分时期的,在此时契丹就是外敌、是外国,而她现在的这番话就是要让刘成做逃兵……也许还说不上是逃兵,毕竟刘成除非舍弃他们一家老小,是不会脱离队伍的,他还要跟随大部队前进,还要去攻打太原,但尽力而为和应付差事还是有区别的。 是的,就算她不说,刘成也不见得会为后唐的军队拼死效力,但她要说,因为这是一个机会。刘成现在是都头,但却是一个有些尴尬的都头,因为他手下还不到一百人,白钱和他同为都头,手下就有将近两百人,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白钱同管城的白指挥为族亲,也就是刨除掉个人能力不算,白钱是有背景的,而刘成则没有,刘家也没有多余的钱财令他上下打点,他若想再高升,除了积累足够厚的军功就只有抓住机会。 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吗?是的,刘灿在心中轻轻的说,因为下一次的改朝换代在十年后了。十年之后,她还不到二十,而刘成却已经老了,若他不能抓住这次机会再升一步,十年之后又会成什么样子?甚至,他是不是能活到十年后?刘家上下又有几个人能活到十年后? 刘成没有开口,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挥挥手:“你先出去吧。” 刘灿张开嘴还想再说什么,但到底没有说出来。她慢慢的走出来,回到自己的房间。本来刘家只有三间房的,一间堂屋,一间上房王氏居住,阿张则带着他们姐妹住在另外一边。刘成回来的时候她和刘静就到王氏那里去睡。这最新的一间却是去年才盖好,此时地广人稀,刘家的院子不小,但盖房总是有诸多花费,若不是刘成成了都头,她们现在恐怕还要同王氏挤在一起。 “阿姐!”见到她,刘静响亮的叫了一声。 “你怎么还没睡?” “我等阿姐回来。” “有什么事吗?” “有个好东西要给阿姐。”刘静有些得意的笑了笑,伸出手拿出一个小碗,里面赫然是几片油渣。 “这是?” “早先吃饭的时候我见阿姐几乎没吃,就藏了几片,阿姐快吃了吧。”她一边说一边吞了口口水,阿张是一个好母亲,王氏也不是一个苛刻的祖母,可家里就这个条件,哪怕她们都不吃呢,留下的油渣也是有数的,刘静正是馋嘴的年龄,这油渣又是难得吃到的,刚才不知暗暗咽了多少次口水了。 “阿姐快吃啊。”见她不动,刘静又催了一遍,蓦地,刘灿就觉得眼眶一热,险些要流出泪来。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刘静的举动虽然会令她感动,但也不应该会是这样。她和刘静相处又不是一天两天,早知道这是一个虽然有些粗心大意,却善良老实的好女孩,对她更有一种近乎崇拜的喜爱。她会往刘静口李多塞一口肉,刘静会这么对她也不稀奇,可她现在就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她伸出手,慢慢的把刘静抱在怀里。 “阿姐?” “没有事,让我抱抱你……让我抱抱你……”她说着,把头放在了刘静的身上。恍惚里她仿佛看到一个女孩义愤填膺的在电脑上打出绝不买日货的鲜红大字,看到她挂着德国的相机,用着国产的手机,一次次的带人去日本,却一次次的只是站在免税大厅里旁观,到最后干脆就拒绝再带日本的团。她明明可以从朋友那里拿到日本车的折扣,却买了同等配置下更贵的美国车。 “你啊,真不知道较个什么劲。”朋友无奈的看着她。 “总要有些坚持,也许我的坚持不彻底,但总要有些。” 而现在,她的坚持呢?就算她再对自己说契丹和日本是不一样的,可这句话又能骗的了谁? “其实,我也就是个自私的人。”她带了些自嘲的这么想着,她可以说这一切都是为了刘家人,但归根到底也是她自己想过更好的生活。 这个晚上刘灿几乎一夜没睡,她看着黑乎乎的屋顶,脑中纷乱异常,她想了很多,多到她自己都理不清头绪,但当她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却有一种说不出的亢奋,反而是刘成神情有些萎靡,面色还带了几分抑郁。他这份异样自然被王氏注意到了,后者频频看向阿张,阿张摇了摇头,其实她更莫名其妙。 刘成并不是每天都能回来,每次回来夫妻俩免不了总要亲热一番,就算赶上她身体不便也会有一些亲密的举动,而昨天刘成却如同木头似的躺在哪儿,不仅什么都不做,还不时的翻身,一夜都没睡个好觉。 “二郎可是有什么心事?”王氏见儿媳妇那里打听不出什么,只有开口道。 “没什么,只是想昨天张大哥说的那个消息。” “可是又要打仗了?” 刘成慢慢的点了下头,看了眼旁边的刘灿:“恐怕是的。” 一句话说的王氏也沉默了,她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把自己碗中的一块鸡肉夹给了刘成,刘成连忙避开:“娘,这怎么使得。” “吃吧,你好好的,我们一家老小才能有口饭吃。” 刘成心中一热,连忙应了声是,不再推迟,接过了那块鸡肉,用力的咀嚼了起来,神情中也带了一份坚毅。这顿早饭,是刘灿用昨天剩下的鸡汤加了水扯了面做的索饼,这种白面汤面刘家是不经常吃的,就算刘成回来也不见得每次都有,算是难得的好饭,但除了最小的刘柱,就连刘静吃的都有些没滋味。 吃了饭,刘成就要归营了,一家人送他到门口,他突然开口:“大娘子,你同我来一下。” 刘灿一怔,跟着他来到了外面拐角处:“阿耶?” “你昨天说的……”刘成沉吟着满满开口,“朝上诸公不可能想不到。” “阿耶,我不知道朝上的那些将军们是不是能想到,我也不知道朝廷是不是还有别的办法。”历史证明是没有的,石敬瑭先是被张敬达围在太原城内,但在契丹出兵后就反转了过来,最后就连张敬达都被手下杨光远杀害,带着他的头颅向契丹投降——没有人为他报仇,他的手下也很平静的接受了这件事。 之后石敬瑭和契丹大军长驱直入,后唐亡。 在这个过程中后唐是不是做了什么挽救,她不知道,她只知道结果。 “但我知道……”她看着刘成,慢慢的开口,“但我知道没有几个人会为当下拼死用命。” 刘成一震,他眯了下眼:“你可知一步走错,就会留下骂名?” “我想,阿耶一定有办法的。” 刘成没有在说话,只是有些审视的看着刘灿,他一直知道这个女儿是聪明的,不仅在读书识字上,为人处世也十分乖巧。但他没想到刘灿竟还会有这样的思想眼界。 “难道我刘家也会出一个女官吗?”他这么想着又摇摇头,前朝是有女官的,但近几十年又哪里听说过女子为官的,特别又是在这个世道。 虽然这么想了,他还是从褡裢里摸出了几个铜板:“这几个钱你拿着吧。” “阿耶?”刘灿一怔有些弄不清他的意思,这是给家里留的花用,可那不应该给王氏或者阿张吗? “你对你大母说,这钱是我给你的,只是给你的。”他说着,笑了笑,“好了,我家大娘子以后也有自己的花用了。” 刘灿怔怔的接了,刘成拍了拍她的头:“等我下次回来,再给你做个大些的弓,我家大娘子,长大了呢!” ※※※※※※※※※※※※※※※※※※※※ 其实古代汉奸的概念和现在不太一样,契丹之所以能壮大,是因为唐朝战乱,很多汉人投靠了过去,而后唐此时的皇帝本身也是沙陀人……所以女主的纠结要比她爹更多一些,当然,中原地区和契丹也有说不清的仇恨= =不是为女主洗白,她自己都说自己自私╮(╯_╰)╭ 鹅蛋(中) 第五章鹅蛋 (中) 刘成给刘灿的是三个十文的大钱,换算成人民币的话大概也就是三五十,但在此时若买成陈粮,则足够刘家上下半个月的嚼用了,可以说是刘灿穿过来以后拿到的第一笔巨款,掂着那三个铜钱,她甚至有一种莫大的幸福感。 回到家王氏等人还站在院子里,看到她王氏立刻道:“你阿耶同你说了什么?” 刘灿摇摇头:“阿耶没说什么,只是给了我这些钱,说这些是给我的,大母,阿耶这是什么意思?” 她是真有些糊涂,若说这是给她的零用吧,那一来有些太多了,二来刘成的话也有些令人莫名其妙——还要特意对王氏说这是给她的,难道王氏还会抢她的钱吗? 这三年的相处,刘灿知道王氏是一个有些严厉,但很有原则的老太太,而且相比于同时期的妇人来说,她绝对是有见识的。抢孙女钱这种事她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王氏眯了下眼,想了想道:“既是你阿耶给你的,你就拿着吧。要怎么花用,由你自己说了算。” “大母,我想再买两只鸡,到时候家中……”自刘柱出生后,刘家就养了一只鸡,刘静白天的主要任务就是看了这只鸡不要让人偷了,而到晚上,王氏则会把这只鸡带到自己房里。除了不让上桌,这只鸡的待遇差不多和刘柱一样了,总算它也还算争气,每过一两天就会下个蛋,这些蛋王氏会攒下来,每过个四五天拿出一个给刘柱吃,剩下的一部分会去兑换东西,另一部分则留着待客用。 刘灿早想着多买几只了,在她看来一只是养,三只五只也是养——院里的虫不够的话,他们还能到外面捉一些回来。王氏则一直不同意,用的理由就是,鸡贵,家中没有钱。 这话刘灿不怎么信,现在一只小鸡不过十来文,刘家再穷也不至于这点钱都拿不出来。但王氏不同意,她也没有办法,只有每每看着那只鸡吞口水,而现在,她也总算有了活便钱了! 刚才回来的路上她就想过要做什么了——买点粗布贩卖,做几个绢花交易,但最后她还是决定了养鸡。这一是大乱将其,做生意实在不怎么保险,那些能在战乱中做的风生水起的都是有背景的,像她这种小打小闹还是不要去找刺激了;二来她对这种生意也实在不怎么有把握。这几年除了做家务,她大多时间都用来练箭了,真没怎么调查过市场。第三,也是最关键的,她实在太想吃点有营养的了。 她现在的箭法是不错,但箭术却没有什么杀伤力,因为她没有力气,这自然和年龄有关,另外也是她的营养跟不上。因为这个,她不敢锻炼自己的力量,一早起来也只敢做各种拉伸,就是这样也经常练的自己头晕眼花。她知道这不好,对身体很有损耗,可她又不敢懈怠,这就像她不知道自己的箭术能起多大的作用,可不敢不练一样。 营养,她需要各种营养!鸡蛋是最容易获取的,而且养上两只鸡还能把这种获取变成一种长期的,不仅是她,刘家其他人也能得到一些滋补。不过她的话没说完就被王氏:“你阿耶即把这钱给了你,那不管做什么都由你说了算。你想养鸡也好,养什么也好,都由你自己决定。” 刘灿两眼一亮,还没说什么,刘静已经欢呼出声:“马上就有鸡蛋吃了!阿姐阿姐,我同你一起去买好不好?我也很懂呢。” 刘灿正要点头,王氏又道:“这是你阿姐的事,你不能跟着,将来这鸡下了蛋,也是大娘子的,不仅你,就是我也不能吃。这也是你阿耶的意思。” 后面那一句,却是对正要开口的刘灿说的。刘灿一怔,隐隐的有些明白刘成刚才为什么要她那么说了。 本来刘灿是想当天就去买上几只鸡的,听了王氏的话后又停了两天,最后买了一只鹅,刘静大失所望:“阿姐怎么会买只鹅回来?” “鹅不好吗?” “我本来还想着能吃上鸡蛋的。”虽然王氏那么说了,但她知道刘灿疼她,将来鸡养成了,私下里绝对会塞给她鸡蛋吃的。 “这也可以吃鹅蛋啊。” “可是,只有一只……”鹅比鸡要贵上许多,讲讲价,三十文能买上三只甚至四只笑鸡,鹅却只够买一只的。刘灿摸摸她的头没有说话。从经济效益上说,鹅没有鸡划算,但鹅本身就有看家的功能,鹅蛋也要比鸡蛋更贵。 这只鹅自然也是金贵之物,不过王氏说不管就是不管,晚上刘灿是要把这只鹅带进她们自己的房里的,这只鹅新到了地方,很是聒噪,好在刘灿现在的适应力与时俱进,不过两天就不当回事了。至于白天则省事了,刘静看一只鸡是看,加上一只鹅也不算什么,而且刘家的院子够大,现在又正是万物勃发的季节,就算多了这只鹅虫子也够吃,如果说有什么不太好的,那就是这只鹅还太小,总要再过三四个月才能开始下蛋。 多了这只鹅,刘家的生活也没有太大改变,就是阿张再抱着刘柱晒太阳的时候多了个指的——过去是只能指着鸡,现在是能在多指个鹅。 就这么过了几天,外面突然有人传刘成因惹恼了指使被关了起来!刘家上下本不是太信,因为若真出了这事,总要有人来给他们报信的。张振是已经离开了,可还有白钱呢,何况刘成还有几个手下。但在刘成多日不归后他们也惊慌了起来——往日,刘成总是过个三四天四五天就会回来一趟的,这一次却足有六七天没回来了。 就在王氏准备带着刘灿去打听的时候,白钱来了,他带了很多东西,除了半袋黍米,还有一个羊腿,一盒糕点,这在刘家都是稀罕物,但此时就算杨静也没心思去看那些,一个个都围着白钱,白钱擦了把汗:“大家都把我看怕了。” “老三,你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二郎他真的被关了起来?”张六白三人平时以兄弟相成,是极熟的,王氏也没那么多客套了。 “什么关起来了,不过是二哥说错了句话,令指使有些恼怒,现在已经没事了。就是现在二哥不好马上回来,他怕家里担心,就托我过来一趟。” “真没事?”王氏还是有些不信。 “真没事,不过现在马上就要打仗,我们也不太能自由出入了,阿娘二嫂你们最好也有准备,说不定二哥直接就要跟着部队走了,当然,我也要跟着一起去,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过来。” 她这么一说,王氏放下了心,马上就要打仗,刘成若不是犯了什么大错总会无碍的,她倒不担心刘成会犯太严重的错误,这个儿子一向机灵,偶尔因为一句话被上峰厌了有可能,却是不会去犯忌讳的。而那边的白钱,则暗暗的吐了口气出来,刘灿一直看着他,见他这样,心中的疑虑更深了。 没有坐太大会,白钱就以军中有事推辞了刘家的挽留,刘灿送他到街口:“白叔叔,我阿耶真的没事吗?”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 “我知道白叔叔是在安慰我们,但我阿耶,真的是被关着的吧。” “你为什么这么说?” “首先我阿耶是真的犯了错,否则也不会有这种传言。其次若真的没有事了,阿耶总会想办法出来的,白叔叔能出来,阿耶自然也能。”在家庭责任感这一点上,刘成是真不用说。虽然以现代的目光来看,他不管家务,官职不高,拿回来的俸禄不多。但他拿回来的,已经是自己的卖命钱了,而只要有机会,他就会回家,有时候还会刻意的扛着大刀在街上晃悠。刘家老小能过的这么平稳,和他这种作为有很大关系。而且无论是对她还是对刘静刘柱他都很是疼爱。刘柱是不说了,就算是对她和刘静他也会尽力的照顾到,她人生中的第一朵绢花就是这个父亲送的。 早先她缠着他说要学箭,他也教了,还给她做了个靶子,知道她爱读书,也尽力的帮她搜集。这一切都表明刘成是一个很注重家庭的人,所以哪怕他回来会受上峰的更多数落,但为了让家中老小安心,他也是会回来的,何况按照白钱的说法他们马上就要出征,怎么能不在临走前再来看看? 白钱叹了口气:“果然你阿耶说的不错,说家里其他人能骗过去,却骗不过你。放心吧,你阿耶是真没事,就是也是真的被指使圈起来了。” “那……” “指使只是关关他,不会怎么样的。也是二哥说的话太惊人了,不过……嗯。你小孩子就别管那么多了,省的你大母阿娘再担心。” 刘灿还想再说什么,但那边白钱已经转身离开了。刘灿咬着下唇在那里想,说的话太惊人,难道刘成把那些话告诉了指使?这就是他想到的对策?这也有些太险了吧。 ※※※※※※※※※※※※※※※※※※※※ 一直想说一直忘,田舍奴是骂人的,那时候流行以职业骂人,做军人的会被骂军汉啥的——那时候汉不是傻好称呼,不过刘成自己也是当兵的,自然不会这么骂~ 鹅蛋(下) 第六章 鹅蛋 (下) 名声在什么时候都是重要的,特别是在古代。若是在唐朝盛世,能不能被点中为进士,很大 程度上取决于这个人的声望如何。比如当时的日本第一留学生安倍仲满同学,能在唐朝得中进士,固然因为他勤奋好学,唐言说的比日本话都流利,但也是因为他很喜欢参加公开问难活动,一来二去名声传出来了,就被主考官亲睐有加,点了他的进士——那时候考试还不糊名字。 而忠臣、义气这样的名声更是金子招牌,宋江为什么一报出名号就能被人纳头而拜?名声有了!刘灿固然想让刘成借着这次机会更近一步,可也不想他坏了名声,刘成自己也有这方面的顾虑,所以才会说,走出这一步,以后就不好退了。 他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都头,但若把握好时机,也是能起一些作用的,若石敬瑭真的得胜——虽然刘灿在这点上很肯定,但刘成并没有这方面的把握。是的,契丹很强大,是的,在朝廷和石敬瑭纠缠的时候的确再找不出别的人来挡契丹铁骑,但,万一呢? 什么事都怕个万一,特别是打仗这种事。刘成不是没打过仗的,知道打仗的事是最说不得准的。 刘灿相信刘成能解决好这个问题,一来刘成还算是个有谋算的;二来她作为一个九岁的没上过战场亲身经历过战乱的小孩,因为多读两本书看问题全面一点还没什么,要是还能给出一个很好的办法就有些太妖孽了。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她只知道大概的过程,而不知道细节。她不知道刘成应该在哪个时间点做这件事更合适。 当然,她也脑补过,在她想来,刘成在契丹大军来了之后再开始行动是比较合适的。这个时代的军人不能说没有忠心的,可实在不多,特别是下级军官士兵——给哪个皇帝打工不是打?这个皇帝也不见得会比下个皇帝更好。眼见事不可为转而抱个更粗的大腿是非常常见的,虽然一样不会有人赞扬,但也不会因此受到什么指责。 但现在看来刘成没有走这条路,他选了一个现在看起来有些风险,将来却会收益更大的路。以刘灿后世的眼光来看这条路当然更好,但刘成敢这么做真的是胆子够大,后来她从刘成那里知道了更详细的过程。 原来那一晚过后刘成也很是纠结,他先是对张振暗示了一番,之后本也的确是想静观其变的,但其后的几天他越来越坐不住,最后一咬牙,就找自己的顶头上司说了一番话,大战将起,手下却有这么泄自己威风的,那位白指使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厮是奸细,但再一想,这厮说的有理啊,不过转而一想,有理又怎么样?这话还是大逆不道,按律当、当……嗯,先关着他,以观后效。 刘成是一直被关到大部队要出发的时候才被放出来,除了被关了几天,他倒也没有再受其他的惩罚,只是要想再回家一趟,却是不能了。 刘成去打仗了,刘家还是要过自己的日子,不过在王氏的带领下,全家上下又开始了逃难准备。这一次刘灿隐隐的明白为什么王氏不想养那么多家禽了,平时怕被偷,战乱的时候,也真是累赘——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城会被打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官兵冲杀进来。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家禽当然是不能提前宰杀的,可要逃难,又要不要带着它们? 不带吧,心疼;带吧,很可能把自己的小命给送进去。所以这个经历了太多磨难,太多战乱的妇人宁肯把钱攒起来,在遇到事的时候换成粮食。 上一次做这种准备的时候刘静还小,已经没什么印象了,这一次却是令她又紧张又兴奋。紧张是不用说了,兴奋的则是家中的吃食一下提升了很多。汤面是能经常吃的了,王氏也不再攒鸡蛋了,那只鸡再下的单直接就被拿来吃了,刘柱在这上面并没有更多的优待,只是阿张会把自己碗中的都挑出来都喂给他。 刘灿曾想把自己碗里的也均处一些——一个鸡蛋本就不多,再五个人分,就算阿张的都给刘柱也没多少。王氏却制止了她这种行为:“阿张也就罢了,你们两个吃自己的就好,否则我为什么要把鸡蛋都拿出来?” 阿张低低的叫了一声阿娘,王氏道:“我知道你看重大郎,但大娘子二娘子也是你的骨肉,你也不能为了大郎委屈了她们两个。” “阿娘,我怎么会,我、我……” 王氏叹了口气:“这都是命。命来了,可不管你是男的女的大的小的,真要到那时候,能逃出一个是一个。吃吧。” 王氏一声令下,几人继续埋头吃饭。自那以后刘灿更是绞尽脑汁的令餐桌上的东西丰富一些,树上的地上的泥塘里的,凡是能吃的,她都尽量收拾出来让大家塞进肚里。不过此时劳动人民的力量是无穷的,饿的时候连树皮都会吃,更何况野菜之类的了,刘灿姐妹两个小女孩在这上面真没太多竞争力,也就是刘灿机灵,刘成又是个都头,这才没有人欺负她们。 就这么过了一两个月,天气渐渐转凉,刘成等人依然没有回来,外面各种小道消息却不断。有说朝廷在外面吃了败仗的,有说大军一路挺进,那个什么逆贼马上就要俯首了。这些消息有令人欢欣也有令人心惊的,王氏早先备下的粮食已经吃的差不多了,虽然那些吃食不是多好,刘家上下的气色却都好了不少,特别是刘灿,这一两个月的硬食令她的力气增长了不少,她也抓住这个机会很是锻炼了一番。现在她能射的更远一些,只是她的弓也快不行了。 这一天王氏把一家人召集在一起,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盒子,将里面的东西都倒了出来,几十个大钱里竟然还加了一小块碎金。看到那块金子刘灿一怔,这些年她连块银子都没见到过,刘家竟还有金子?后来她才知道自己误会了,在唐朝的时候,流通货币是铜钱,其次是绢帛,银子大多只是用来进贡和赏赐的,并不怎么在市面上流通,但奇异的是,金子却有一定的流动性。所以刘成当了这些年兵没弄到银子,却弄了块金子。 “大娘子,家里的粮食还能吃几天?”王氏把钱一个个摆好,开口道。 “按照现在的吃法,黍米和杂面大概还够三天,要是省着点,还能吃个五六天。” 王氏点点头:“大家听到了,家中就剩下那些粮食了。而二郎不在,咱们也没有别的什么收入。只剩下这些积蓄,现在咱们是要把这些钱都换了粮食,还是节省着花用?若是省一些,这些钱大概还能够咱们娘几个活上个一年两年,若是还像早先那样,最多也就七八个月,甚至只有半年,现在这城里的粮价,是一天比一天高了。” “阿娘,省着些吧。”阿张开口,“二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王氏点点头,看向刘灿:“大娘子,你说。” 刘灿想了想:“大母,我觉得,咱们还是要吃的好些。阿娘,不是我贪嘴,而是早先大母为什么让咱们那么吃?不就是怕有个意外,咱们跑不动吗?现在咱们已经好吃好喝两个月了,若又改回从前,就等于早先的白吃了。而且现在粮价越来越高,这些钱再过几个月越发不值钱,还不如趁现在咱们多买些粮食,咱们多吃一些,真有个万一,将来也能跑得动。” “可要这一仗打上个一两年呢?” “不会的,最迟也会在年底见分晓。”她说的很自信,阿张和王氏则一脸犹疑,特别是阿张,那表情仿佛就再说小孩子做什么胡言乱语。刘灿知道不拿出点实在是没办法说服她们的,她能这么肯定,自然是因为她知道结果,不过现在当然不能这么说,所以她想了想道,“今上来位不正,若不能早早料理河东,就要有大变。” 现在的后唐皇帝是几年前才从别人手里抢过来的,用一句俗话来说就是板凳还没有捂热,下面人很多都是口服心不服。这一仗他如果把石敬瑭迅速给灭了,这位置以后自然坐的会牢稳很多,可要迟迟不下,不见得就有什么邪风冒出来呢,就算手下人不反,现在也不只是一个后唐! 听了她这话,王氏神情一变,不再犹豫:“就听大娘子的。” 阿张还想再说什么,但见她这么肯定,也就不再出声了。 刘家继续保持早先的吃饭水准,但在天渐渐凉了之后,他们的饭桌上也就只剩下索饼、咸菜以及偶尔的鸡蛋了,不过这在此时依然是难得的好吃食。在这一天,他们家来了个客人,张振的妻子余氏,她是来借粮的。 ※※※※※※※※※※※※※※※※※※※※ 唐朝进士极其难考,十六岁就靠离离原上草出名的白居易二十九岁才得中,已经是难得的少年进士了……那时候刷声望非常重要~ 黍米 (上) 第七章黍米(上) 张振和刘成关系极好,但两个家庭的来往却不多。阿张不爱说话,王氏又是个比较严厉的,偏偏余氏是个爱说爱笑爱唠叨八卦的,最初余氏也来串过两回门,但不管她说什么阿张都没有太多反应,旁边的老太太又一脸严肃,余氏来了两次,觉得没意思自己就不来了。她不来,刘家这边的人也不会去,所以两家的往来大多局限在张振带一些东西上门做客,然后再捎带一些东西回去。 余氏不是自己来的,还带上了她的三个孩子。张振比刘成大一些,他的三个孩子也都偏大。大女儿张月已经十三,二女儿张杏也有十一,只有儿子张阳今年八岁,比刘灿小一些。 不过张月虽已道了相看人家的年龄,却很是矮小,和旁边的张月一样面带菜色。只有张阳活蹦乱跳,一进门就盯着刘家的鸡和鹅瞅个不停。 “大娘,我知道大家过的都难,这不,实在是没办法了吗?”余氏来的时候本有些忐忑,但一进来就觉得自己来对了,看看这刘家人,从上到下都白白胖胖,必是富余的。 王氏没有说话,旁边的阿张用力的编着草鞋,因太过用力,手指都勒的有些青紫。 “我们家四郎同你们家二郎最是要好,临走时还同我说要有个什么事就来找你们呢。” “二郎也走了呢。”阿张忍不住开口,在她看来张振也许说过那样的话,但那个时候刘成还在,刘成在,总是能想些办法的。可现在他们都一样,又谁比谁更好些? 这话说的余氏有些讪讪:“我知道,我知道大家都没有多的,要是就我一个,我怎么也张不了这个嘴,可这不还有三个孩子吗?特别是我们家大郎……要不,就让他留在这里吧,可怜他爹这么一把岁数就这么一个根儿啊!” “阿娘,我不要留在这儿,我要和你在一起!”张阳突然大声说,把正准备挤出点眼泪的余氏给弄的一怔,随即就有些恼怒,“大人在这里说话,你乱插什么嘴!” “你和阿姐们都把吃的省给我了,我才不要你们回去挨饿!”张阳挺着胸,“要不,咱们就一起留下来;要不,就一起回去!” 他后面那句令余氏眼前一亮,她早先说要把张阳留下不过是说辞,可要是能一起留下……她正想着要怎么说,王氏已叹了口气:“大娘子,去把那些黍米都拿过来吧。” “阿娘!”刘灿还没有说话,阿张已放下草鞋,有些惊慌道,“咱们也只剩那些黍米了,若是、若是……大郎吃什么?” 刘柱虽然已经能吃馍饭,可毕竟和大人不一样,王氏虽说不偏向他,可用黍米熬出的米油总是要撇给他的,而比起杂面,黍米当然也更适合他吃。 “这时候还挑拣什么,咱们还有些陈粮,先凑合着吧,大娘子,还不快去?” 刘灿去了,片刻后提了一个小布袋过来:“大伯母,你别嫌弃,咱们家也只剩下这些了。” 见她只拿出这么点,余氏不免失望,正想再说点什么,就听张阳又道:“阿娘,我要吃蛋!” 原来就在众人说话的时候,那只鹅已经悄悄在墙边下了蛋,大家的注意力因为都在这边,也就没有发觉,只有张阳,因为一直盯着那只鹅,却是看到了。他在张家最小,又是唯一的男孩,余氏一向宠他,说起话来就有些肆无忌惮,此时就指着那只鹅不断的念叨:“我要吃蛋我要吃蛋……” “那个鹅是我阿姐的,阿耶和大母说了,只有阿姐能动,我们都不能吃呢,你叫什么!”刘静恼道。 张阳被说的面红耳赤,余氏不由暗恼,她暗暗的瞪了刘静一眼,转向王氏:“让大娘见笑了,小孩子不懂事。只怪他爹一去这么长时间,他已经很长时间没见到什么可口的了。” 王氏点点头,不再说话,余氏又坐了一会儿,见实在要不到什么东西了,只有悻悻的带着几个孩子走了。她走后王氏赞赏的看了刘灿一样:“我就知道你机灵。” 阿张脸上也带了些喜色,不过随即又皱眉道:“虽然这次没把黍米都给他们,但总是让他们带走了一些,她拿了东西,说不定过几天就又要来。我就不信她大伯临走的时候没给她留下些东西!就算她大伯只是个副都头,可却是骑兵呢!” 这个时节,哪户有条件的人家不留下些后手?就算刘成这次被关了,也早想到给家里备些钱财,更不要说张振是一早得到消息的了。余氏要不是个狂妄的,这时候手里一定还有积蓄。 王氏点了下头,她人老成精早就看出余氏虽然带了些饥色,却并不慌张,并不像真的没门路的样子,何况那张阳还活蹦乱跳,虽然贪嘴了些,却不像饿过肚子的。她虽不想让余氏将来在张振面前告状,离间了刘成和张振的关系,可也不想让人这么索取下去,当下就道:“大娘子,你说怎么办?” 刘灿想了想,笑道:“我说个不吉利的,大母同阿娘可不要怪我,你说你们,哪个生场病?” 她这么一说,就连阿张都笑了,对余氏她们不好完全拒绝,可也经不起她不断的索取。但若是王氏或阿张哪个生病了就不一样了——鸡蛋鹅蛋自然是要给病人补身体的,至于粮食,当然也是不够的了。 她们想的没错,十天后余氏又来了,不过这一次她面对的是刘家的愁云——阿张病了,看样子还很严重,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王氏抱着刘柱,眉头紧锁,旁边的两个女儿都低着头一副哀戚,看到这副情景,余氏也只能干巴巴的让阿张将养身体,别的却是开不了口了。 过了这一关,刘家上下都松了口气,但没过几天就吃了个稀罕事,他们家开始丢蛋了!刘家的一鸡一鹅现在吃的还是虫子,早先还好,院子里的虫就够它们吃,而现在却是刘灿到外面找来的,为了保证它们的营养,刘灿可真没少下功夫。这两个家禽也算争气,起码每过一天就会下次蛋,有的时候还会接连下。 鸡蛋是大家一起吃的。鹅蛋,王氏说让刘灿自己留着,就算她要拿出来王氏也不让。刘灿就吃一个攒一个,当然她吃的那个免不了要偷偷往刘静、阿张手里塞。在现在这个时候,这一鸡一鹅的蛋已经是刘家最大的营养来源了,而现在,它们竟然丢了,接连三天,刘家没见一个蛋! “我一直看着的,我一直看着的啊,阿姐。”刘静急的都要哭了,她的任务就是看这两只家禽,现在虽然它们没丢,但下的蛋没了也是重大损失。 “好的,我相信你,你一向负责认真。这蛋丢了,绝对是有人故意使坏,你想想这几天大白是不是有什么异常,比如,突然不断的大叫?”大白就是刘灿养的那只鹅,这里并不流行给家禽起名字,但她看那个鹅长的白白净净,就按照过去的习惯,随口起了这么一个名字。 刘静仔细想了想:“好像是有的,这几天下午大白好像都有叫过,阿姐,你是说大白发现了贼?” “应该是。” “可我看了,什么都没有啊。”她当然不可能一直盯着两个家禽,总要做点别的事情,比如洗刷东西,帮着照看刘柱,但听到鹅叫,自然会去看。 刘灿一笑:“那就证明这个小贼,身手非常利落。好了,你放心,咱们很快就能把那个小贼捉到了。” 她虽然这么说,但这一天却过的很平静,鹅没有叫,蛋也没有丢,而且这一天仿佛为了弥补他们的损失,一鸡一鹅都下了蛋,那个鸡蛋还是双黄的,虽然刘灿知道这其实是一种变异,但在此时却算是个喜庆事,就连王氏脸上也露出了几分笑意。一连三天,刘家都非常平静,刘静不免泛起了嘀咕:“阿姐,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咱们是不是遇到黄大仙了?” “黄大仙会只偷蛋吗?” “可是、可是……”刘静吭哧了半天,也没再说出什么,最后只有道,“那阿姐,那个贼还会来吗?” “会的,阿耶还没回来呢。” 刘静莫名其妙的看着她,弄不清刘成回不回来和家里丢不丢蛋有什么关系。她正想再问问,就听刘灿道:“你一会儿是不是还要看阿弟?” “是啊。” “那就好好看吧。” 刘静犹疑的点了点头。刘柱将将两岁,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虽然刘家的院子里没什么危险物品,却也要人盯着,阿张有事的时候就由刘静来看。这天下午她一边看着刘柱一边想着刘灿的话,总觉得有些古怪,就在她准备晚上好好问上一番的时候,突然就见刘柱啊啊叫着向南墙跑去,她连忙跟上,而还没等她拉住刘柱,就听到一声弓响,然后就是刘灿有些冷然的声音:“你再动一下,我就射死你!” ※※※※※※※※※※※※※※※※※※※※ 上一章就要说的,忘了,那啥家禽这些东西,只有母的也会下蛋,但卵不出后代就是了- - 黍米 (中) 第八章黍米(下) 刘静回过头,就看到一个黑瘦的男孩爬在自家墙头,只见他一手扒着墙,一手还拿了个类似于捕鱼网的东西,而那网中,赫然是一枚鹅蛋! “原来是你偷了我们家的蛋!”刘静大叫,连刘柱都顾不上了。 “二妹,你去看看外面还有什么人?” 刘静本想冲上来把那小贼痛打一顿,但她一向听刘灿的,当下没有犹豫就跑到了门外,果然就见一个人在那里藏头缩尾的,她立刻就瞪大了眼,而那人看到她转身就跑。 “你给我站住!”刘静大叫一声就追了上去。 “二娘子!”刘灿叫了一声,而那边刘静早已跑远了,她皱了下眉,拿箭指了下墙上的男孩:“你爬进来。” “什么?” “我让你进来。” 那男孩眼珠一转,笑道:“这位小娘子,偷你家的蛋是我不对,但你让我进来就不好了吧,你看,再怎么样,你也是个小娘子,而我却是个阿郎,我若跳进你家院墙,还是被你叫着跳进来的……我跳!我跳!” 他话没说完,刘灿的箭就已经放了出来,正扎在他的右手边,顿时那男孩有再多话也说不出口了,只有一边在心中哀叹,一边苦着脸往这边爬,就在他爬上墙头,要往下跳的时候,那边刘灿身体突然一动,原来刘柱不知什么时候过来抱住了她的大腿,那男孩一见立刻转身往外跳。他动作迅速,刘灿又不可能真的一箭射死他,竟让他这么跑了。 “阿弟!”刘灿懊恼的叫了一声,刘柱咯咯笑着,很是得意。 “怎么了?怎么回事?”本在厨房洗衣的阿张跑了出来,现在天冷,洗涮东西就改到了厨房里,虽然还不能奢侈的用热水,总是能借上一些热乎劲儿,刚才灶上又烧着水,她就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外面的响动,“二娘子呢?怎么院门是开的?” “有人偷咱们家的蛋,二娘子去追了。” 说话间就听到刘静尖锐的声音:“你进来,你给我进来!” “你放手啦!”气急败坏的声音,带着一丝熟悉的味道,之后刘灿和阿张就看到刘静扭着张阳的耳朵走了进来,刘静要比张阳低一些,这么被刘静拽着,张阳的身体就要半矮着,他本就心虚,再被刘静这么拽着,整张脸都涨的通红,“我会走啦,都走到这里了,我会跑吗?” 刘静哼了一声,刘灿道:“二娘子,你放开他吧。” “阿姐,他可能跑了,我刚才追了他好大一会儿才追上呢。”这么说着,刘静还是松开了手,只是自己退了一步,又把门关了上去,一副看你要怎么跑的架势。张阳在心中暗骂了一声,一个小娘子家,这么能跑做什么!其实照常理,刘静比他小,又是女孩子,是要跑不过他的,但自两年前,刘灿就开始有意的训练她的跑步能力,虽然因为营养跟不上,做不了太高强度的训练,但每天都要跑一跑,跳一跳。这段日子伙食好了,她们更是天天都要多跑些路。而相比之下张阳虽然吃的不错,却从没在这方面进行过什么训练,所以刚才虽然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却还是被刘静抓住了。 他本想把刘静推开的,谁知道刘静早就恼死了偷蛋贼,看到是他,更恼恨了几分,拼着自己受伤也要把拿下,这气势顿时就把张阳震住了,在被她抓住耳朵后,只有被揪过来。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阿张抱着刘柱,一脸迷惘。 “娘,就是他偷了咱们家的蛋!”刘静义愤填膺。 “才没有,你哪知眼睛看到是我偷的了?我不过就从你们家门前路过,就被你又追又抓的!”他一边说一边揉着自己的耳朵,“耳朵都被你揪红了!” “不是你,你跑什么!” “我、我跑怎么了?我跑就是我偷的了?那蛋呢?蛋呢?说我偷的总要有证据吧!” 刘静涨红了脸说不出话,刘灿一笑:“二娘子你太鲁莽了,张家阿弟怎么会是小偷呢?不过说也奇怪,刚才那小贼却说是张家阿弟指使的,还说之所以知道我们家有鹅,也是张家阿弟说的。” “胡说,石头最讲义气,才不会出卖我!”张阳大叫道,随即就反应了过来,他张口结舌的瞪着刘灿,想说什么却再也说不出来了。 刘静嘿嘿一笑:“不是你偷的,原来是你指使的!待张伯伯回来了,我一定要告诉他!” “我还要告诉阿耶你们家有蛋却不让我吃呢!”既然暴露了,张阳干脆破罐破摔,梗着脖子道,“刘阿叔总说和我阿耶亲如兄弟,大家都是一家人,那为何你家有蛋吃,我家却没有?若你家的蛋给我吃了,我怎么还会让人来偷?” “你、你怎么这么不讲理!”刘静气的跳脚。 “我怎么不讲理了,既然亲如一家,那就应该都一样啊!”张阳在家中就是个霸王,胡搅蛮缠起来却是很有一套,而且他从小就是被宠大的,说起话来自然就有一股我说的都对的气势,刘静在这方面哪是他的对手,兀自气的后仰。旁边的阿张也是频频皱眉,这么难缠的孩子她还真没见过。 “张家阿弟身上的这件衣服真是不错,不如脱下来与我吧。”刘灿突然开口,张阳瞪大了眼,“你说什么?” “我看你这件衣服很好,二娘子穿应该也不错。”刘灿一脸认真。 “这衣服是我娘做与我的,怎么能脱给你?” “既然亲如一家,你的衣服怎么就不能让二娘子穿了?”刘灿说着一板脸,“若说我们家的蛋一定要给你吃,那你的衣服自然也应该给我们穿,我看这衣服,外面看着普通,里面确实带毛的吧。正好,现在是一天比一天冷了,有个带毛的衣服,二娘子这个冬天也就不难过了。” 一番话说的张阳哑口无声,若此时是夏天,他随便穿一件麻衣,那还真会脱下来换蛋,可他此时身上却穿着相当稀罕的小毛衣,虽然只是普通的羊皮,但他们全家也不过只有两件,另外一件还穿在张振的身上,他娘昨天给他套在身上的时候还再三叮嘱要仔细。而他就算不通庶务,也知道这件皮衣能换很多蛋。 “张家阿弟,你刚才也说了我家阿耶与张家阿伯亲如兄弟,那我做阿姐的就多说几句,你听得进也好听不进也好,可以后遇到事的时候我希望你能想想我的这番话。那就是人活一世,总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你来偷蛋我能理解,你想吃你嘴馋。你梗着脖子不敢承认我也能理解,因为你害怕。但你再想想,你为什么害怕?因为你其实是知道这是不对,不管你有再多的理由,你都知道这是不对!不对的事,那就不应该做。你嘴馋,但你想想,又有谁不馋?这个时节,谁不在饿肚子?张家大伯走了,我家阿耶也走了。余婶子一个人带着你们不容易,可我阿娘带着我们就容易了?你看我们家有鸡有鹅,但那是给我家阿弟补身体的。我们能吃野菜,吃杂面,吃陈粮,可你看他能吃吗?你被家里宠着疼着,我阿弟就不该被我们疼着宠着吗?” 张阳没有说话,他是有心反驳的。阿张哪里只有一个人了?上面不还有一个王氏的吗?而且那鹅,上次王氏不也说是刘灿自己的吗?可是这些话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虽然他觉得自己有理,却总有一种张不开嘴的感觉。 “你走吧,让你那朋友不要再来了,否则下一次我就不会手下留情了。按律,他来我家偷东西,我就是射死了他官差也不会说我错。” 张阳抿着嘴,还想再说什么,但最后却只有低着头走了出去,刘静本不想放他,但见刘灿摇了摇头,最后还是不甘心的退到了一边,只是在他路过的时候低声威胁:“下次再来,我就打死你!” 张阳身体一顿,随即就匆匆的跑了出去。王氏晚上回来的时候点点头:“大娘子做的对,再怎么说,还有他大伯的面子呢。” 刘静道:“就是太便宜他了!” 王氏看了她一眼:“小小娘子家,杀气这么重。你阿姐让你出门看看,可没让你去追人。这次好在追的只是那个张阳,若换了别人就是你吃亏了。” 刘静没敢出声,为这事刘灿已经好说了她一顿。之后刘家的蛋果然没再丢过,而又过了一段时间,关于朝廷打败仗的消息突然就传了过来,一时间全城上下人心惶惶,一些人乡里有亲戚就往乡下避了,有什么门路的,也纷纷去投。而刘家这种的,只有在焦虑中等待。朝廷是胜是败真不重要,他们只希望自己不要受到牵连就好,可这种希望最终还是落空了。 十一月二十六日,刘灿永远记得这一天。这一天的白天,她们和往常一样吃饭劳作,只是看着见底的面缸更多几分忧虑,而就在她们准备睡下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锐利的尖音划破夜空,那是敌袭的警报。 ※※※※※※※※※※※※※※※※※※※※ 大姨妈来了,早上就没能起来,本想借用一下这周的休息时间,但看q7晚上被他爷爷接去了,就弄了出来~~ 唔,这里的小毛衣不是说咱们现在的毛衣,而是说毛皮衣服,这个我没查资料,是从我家太后那里听来的,说我姥爷早年做生意卖皮衣,分大毛小毛,小毛貌似就是一般的皮子,比如羊皮牛狼皮啥的,大毛就是贵重一些的皮子,算是个民间称呼吧,这里就用上了,o(n_n)o~ 黍米 (下) 第九章黍米 (下) 刘灿眯着眼,卷着身体,看着前面有些发暗的天色,脸色比那天色还要阴沉一些。 昨天她和王氏等人一起逃难,一开始大家还在一起,但跑着跑着就被挤散了,等跑到城门的时候,她身边就只剩下刘静了。她们跟着大部队一起跑,可跑着跑着,就分散开了。 太黑了。 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除了身后带着哭喊的县城外,没有任何人造光线,等她有意识的时候,发现不知在什么时候就只剩下她们姐妹俩了。 她不敢再跑了,就拉着刘静上了一棵树,挨到天亮就找到这么一个山洞。说是山洞,其实就是一块大石头下面的凹坡,她和刘静又合力挖深了一些,好歹能藏住人了。没办法,中原平原居多,管城周围都没有什么高山,能找到这么一个容身的地方已经很不容易。 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她回过头就看到刘静有些迷茫的睁开眼。 “你醒了?” “阿姐,我们这是在哪儿啊?” “我也不知道。”昨天他们跟着大部队一通乱跑,她只知道是向东跑了,可到底跑到什么地方却不清楚了,“你饿不饿,先吃些东西吧。” 刘静摇摇头,打了个哆嗦:“阿姐,我、我有些冷……” 刘灿皱了下眉,上去摸了下她的额头,并不见热,反而有些冰凉,她稍稍放下了点心,但又把手伸到了刘静的衣服里。刘静扭着身体:“阿姐,你做什么。” 呆坐了半天,又几乎没吃过东西,李灿的手冰凉,刘静虽说不上嫌弃,也觉得不舒服,何况这种往衣服里摸的事情,就算现在没人教她什么礼教的事情,她也别扭,当下就想逃开,但还没动一下,就觉得头一阵阵发晕,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忍着别动。”刘灿说着,摸到了她的腋下,只觉得一片滚烫。她知道自己的手凉,刘静身上这么热不见得就是发热了,但手上传来的温度还是让她不安心。她想了想,把手收回来,伸到自己的衣服里。 “阿姐,你在做什么?” 刘灿没有说话,忍着凉意,把自己的手捂热了再次伸进刘静的衣服里,还是很烫,而这次有了对比,仿佛更烫了。当下,她的眉皱的更紧了。 “阿姐?” “没事。”刘灿收回手,对她笑了笑,心中却更是阴翳。刘静发烧了,这若是在现代根本不算什么事。若是早先安稳的时候,问题也不大。刘静体质不错,多喝些热姜水,捂捂汗大概也就能好了。可在这野外,别说热姜水了,就是普通的烧过的水,也只有他们随身带的一个水囊里还有些,现在也是冰凉的。 “你要不要吃些东西?” 刘静摇摇头:“不要阿姐,我不饿,我就是、就是有些冷。” 她说着又打了个哆嗦,刘灿过去楼着她,从随身带的包裹里翻出一个黍米饼:“吃些吧,就算不饿,也多少吃些。” 刘静接了,慢慢的咬着。这黍米饼是刘灿特意烙的,还用了一些猪油,就算在放开吃的刘家餐桌上也是少见的吃食,但她现在吃来却没有任何滋味,还觉得有些难以下咽。她吃了几口,觉得是浪费,就又还给了刘灿:“阿姐,我想喝点水。” 刚才刘灿已经把皮囊塞进了怀里,听她这么说就点点头:“你等会儿,热一点再喝。” “阿姐?” “你有些发热,不能喝凉水。” 刘静虽然还小,但一直过的是苦日子,知道刘灿这是要以自己的体温给她暖水,立刻道:“不用了,阿姐,我、我也不是很渴。” 刘灿摇摇头,没有说话,只是又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不知道时间,她只有按自己的估量觉得是到下午了,再过一会儿天可能就黑了。王氏曾和她说过,一般躲战乱要在外面躲上三天:“头一天是不成的,那些大头兵正疯着呢,第二天就会好很多,等过上三天就会有人管这些事了,上面也不会再放纵他们了。” 所以刘灿本来想的是,在这里躲上个两三天再回去看看。她们现在所处的位置不错,两边都有山体,上面又是一个大石头,外面她还找了一些枯草树枝遮蔽,虽说挡不了野兽,可一般外人估计很难发现这里。所以他们现在最需要担心的就是野兽了,好在现在天冷,不用担心蛇虫。而如果是单个不太凶猛的野兽的话,她自忖也能应付,当然要是狼群之类的那也只有认命了。不过她觉得后者的可能性不是太大,现在是冬天,狼的活动频率相对要少些,当然最关键的是,她昨天晚上并没有听到狼叫。 而她们身上带的粮食也还充足,她的包裹里是六个鹅蛋,三个窝窝头,两大张黍米饼。刘静那里也有四个鹅蛋,两个窝窝头,一张黍米饼。这些东西虽不充裕,也能让她们坚持个几天。可是现在却显然不能在这里困守了。 “阿姐?”见她阴沉着脸,刘静小心的开口。 “二娘子,我要出去看看,一会儿你自己在这里待一会儿。” “阿姐!”刘静一呆,“大母不是说不让我们乱跑吗?” “我不是乱跑,只是出去看看,你先喝点水。”感觉水囊被暖的差不多了,刘灿拿出来喂了刘静几口,“这荒山野岭的,若来了野兽怎么办?我看看能不能找到别人,人多总是安全些。” 她这是谎话,在现在这个时候人可能比野兽更危险。她要出去,更多的还是想看看能打听到城里的情况,若大体安定了,她也能带着刘静回去了。而只要能回去,哪怕一时找不到郎中,起码能喝点热汤热水。现在可不是有抗生素的年代,风寒真发作起来也是能要人命的。想到这里她不再犹豫。敲开一个鹅蛋,又吃了一个黍米饼,然后喝了点水之后就把自己的弓箭又检查了一遍。 自刘成走后,这套弓箭她就一直用心保养着,昨天哪怕是在最挤的时候也紧紧的抓在手里,所以现在没有丝毫损伤。她拿出一支箭递给刘静:“这个你藏起来防身,万一有什么危险,你就大叫,我不会走远的。” 刘静抓着箭:“阿姐,你、你小心点。” 刘灿点点头,拿了一个黍米饼在身上。她并不准备出去太长时候,但说不定就有什么需要呢。她拿着弓箭,出去后又小心的把洞口遮盖好,然后辨认了一下方向向西走去,她决定走到天快暗下来的时候就往回赶,尽量在天黑前赶回去,否则她很难在晚上找到那个山洞。 没有什么大风,但天实在太冷了,很快她的手就冻的有些发僵,她用力的搓了搓,又跺了跺脚,步伐加快了几分,虽然这会增加消耗,但总比遇到事拉不开弓强。 走了大概一刻钟,前面突然传来一阵呼救,她犹豫了一下,猫着身向那边走去,呼救声越来越明显,而且是个女声。她皱了下眉,继续前行,随即就看到一个男子正压在一个女子身上,那女子正连扑带打的挣扎,而嘴中的呼救声却越来越微弱了。她抿了下嘴,慢慢的拉开弓,但却不敢随便射出去,因为女子的挣扎,那男子的身体并不固定,而只从背影来看,那男子也要比普通人强壮不少。 “很可能,还是个当兵的。”她在心中估量着,找着机会。而就在这时,那男子也被弄翻了,一掌拍在女子脸上:“让老子爽一下,要不就先杀了你!” “军爷、军爷,你放过我吧,我、我还怀着孩子呢。”女子啜泣,磕磕巴巴的说,后面的刘灿立刻恍然。这时候的礼教还不那么严苛,虽然也要求女子讲贞洁,但绝大不到后世明清的程度,而在这灾乱中,只要能保住命很多东西都可以不顾忌,事后夫家也不会追究——又有什么能追究的呢?王氏早先就对他们一再叮嘱,只要能活下来就好。所以刚才她还疑虑,从她这边看,也不见这女子的衣着怎么好,应该也就是普通人家的妇人,按理说应该和王氏的思想差不多。但有孩子就又不一样了。 “怀孕了,那男人一怔?” 妇人连连点头:“我身子脏,别让军爷沾惹了晦气……” “怀孕了正好,爷们还没玩过大肚子的呢!什么晦气不晦气的,爷们儿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什么晦气事没见过?”说着,手下的动作更大了,刘灿咬了下牙,正准备拉弓的时候,突然见一个身影跳出,带着一块石头向那男人砸去。这一下又猛又快,那男人猝不及防立刻就被砸翻了,那身影正要继续,可那男人就翻身站了起来,一把推开那个身影,这才晃了晃头,见前面不过是一个小孩,他一声狞笑,“小兔崽子,看来老子又能吃人肉了!” ※※※※※※※※※※※※※※※※※※※※ 本来是想今天休息的,不过昨天补前几天要看的资料,再加上和小灰灰去看速7就没弄成,话说我们本来说看八点的,可爆满,最后看成了九点的,回到家已经要十二点了……嗯,赛车场面和奔腾~~~ 鸡蛋 (上) 第十章鸡蛋 (上) 那一击是那男孩蓄谋良久的,他埋伏了半天,咬着牙忍耐了半天,就是为了能一击得手。他知道自己力气小,若打不中那人的要害,还会把自己也陷进去,所以哪怕胸口已经愤怒的要炸开了,他也忍着。他被陷进去了没关系,但他娘,可真的没人救了。 完美! 刚才那一下他确认砸中男人的头,而且是太阳穴上,他听人说过,拿东西砸那里,力量只要够能一下把人砸死。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一下把那人砸死,但他用尽了全部的力气,然后那男人总会受点影响。而他也可以趁机砸第二下第三下,总能把他砸死!但这个男人虽然被他砸翻了,虽然头上流着血,可很快就爬了起来,竟没再给他丝毫机会。 看着那男人狰狞的面孔,饶是那男孩一向胆大,也不由得有些害怕,他握了握手里的石头:“阿娘,你快走!” “四郎,你快走啊。”那妇人哆嗦着,她刚才之所以大声呼救,一是希望真的老天开眼,但最重要的还是给这个儿子提个醒,让他能跑就跑,不能跑,也别贸然的冲上来。要是别的孩子碰上这种情况,要不被吓的不敢动,要不就是直接冲上来送死。但她这个孩子不同,一向有主张,虽然看起来顽皮捣蛋,却是个有成算的。 她想的没错,她的四郎果然找准了机会,可是、可是…… “你快走啊快走啊,他不会杀了我的。军爷,军爷你行行好,饶了他吧,你要我怎么样都行,怎么样都行。”她说着就要站起来,突然觉得下腹一阵坠痛,两腿竟然支持不起。 见他们母子如此,那男人一阵大笑:“这会儿你倒是痛快了,但晚了,我告诉你今天你和这个兔崽子都跑不了。你不是大肚子了吗?正好,都说胎儿大补,爷们儿我今天也好好的补一补!” 他说着就向那男孩抓去,那男孩一个矮身,向旁边躲去。但他虽然躲过了男人的手却没躲过男人的脚,只见那男人手上刚抓空,脚已经踢了出去,男孩猝不及防一下就摔倒在地。旁边的妇人惊呼一声,咬牙扑上来抱着男人的腿:“军爷军爷,我求你行行好,我一辈子都给你烧香念佛……” “不用了,你这一辈子也没多久了,滚开!”那男人说着就要把她踢开,突然觉得眼前一凉,再之后就是突如其来的剧痛,一支箭已经射进了他的右眼,他啊的大叫一声,抬起头向前面看去,在模糊的血光里,他看到一个女孩站在石头上,拿着弓,冷冷的对着他。 “滚,要不下一箭,就射死你!” 男人哆嗦了一下,想要冲过去,但估算了一下距离又按捺住了自己。他是战场上拼杀出来的,最会保命,虽然对面只是一个小女孩,但却是一个拿着弓箭的,而只从她一箭就射中了他右眼,箭术也相当不一般。他盯着刘灿,一步步的后退,在退了五六步后拔腿就跑,被一个小女孩吓跑不算什么,真死了才是冤枉! “不过我会回来的。”他想,等到老子再回来你们哪个都不会有好下场!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突然觉得脑后一麻,他暗叫了一声不好,而就在这时,一支利箭已从他的后颈贯穿而入。他的身体一僵,随即倒在地上。 刘灿松了口气,看了一眼旁边的母子,然后慢慢的向那个男人走去,她走的很慢,一路都紧紧的盯着男人的身体,待离那男人七八步的时候就停了下来,然后从地上摸了块石头向那男人丢去,石头掉在男人的身上又弹开了,男人没有任何动静。看到这个情况,刘灿一直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太凶悍了! 在男孩跳出来的时候她本来以为用不到她了,那样的角度那样的力度,又拿着石头去砸,就算一下砸不死,起码也要趴地上好一会儿,可这男人竟随即站了起来,而看样子,还没任何不良反应! 从那时候她就知道对付这个人一定要小心再小心,所以她挑好时机角度,一箭射中这个男人的右眼,在她的预想里,这一箭就算射不死那个男人,也能逼的他失去理智,而一个失去理智的人总是好对付的,可这家伙竟只是大叫一声,然后依然能好好的站在那儿! 尼玛这种猛人不是只应该出现在演义小说里吗?就算现实里真有也要是某个大将身上吧,这普普通通的一个大头兵——就算是一个小头目,也绝对不会大过都头的家伙怎么能有这种属性加成? 不过好在她那一箭吓住了这个男人,他竟然真的把后背露了出来,让她有机会从容的再次瞄准,终于杀了他。想到这里她的手不由得一颤,她杀人了!她杀人了!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恶心?难受?后悔?她不知道。她只是觉得不舒服,非常的不舒服。她本想去看看那个男人身上有什么东西,但此时却再也走不过去了。 “阿娘!阿娘!” 身后传来一阵惊呼,她回过头就见那妇人一脸痛苦,而那个男孩正惊慌的抱着她。她走过去:“怎么了?” 那男孩抬起头,看到她微微一怔,随即就道:“我娘,我阿娘她……她好像很不舒服。” 他有些语无伦次,而那边刘灿已开始观察起这个妇人。这个妇人很瘦,当然现在的人大多不胖,但这个妇人更瘦一些,脸上带着一种菜色。她的肚子并不高,但仔细看的话还是能发现一些端倪,看起来应该是在四到六个月之间。此时她皱着眉,咬着牙不让自己□□出声,但看起来很是痛苦。 刘灿在心中叹了口气,现在看这妇人应该是动了胎气。好一点的是,孕中期是最保险的时候;坏的是,现在没有任何措施,能不能挺过这一关,只有看妇人自己了。如果能挺过去,母子平安;挺不过去,这个月份的胎儿也几乎能要了妇人的命。 “怎么办?我娘她怎么办?”虽然在面对那个男人的时候男孩能蓄谋筹划,可此时却彻底慌了,刘灿拍了拍他的手,“不要怕,没事的,阿婶一定会没事的。阿婶,阿婶你能看到我吗?” 妇人睁开眼,虽然满是痛苦,但看向她的目光却充满了感激,她看了看旁边的男孩想说什么,但在再一次看到刘灿的面孔后又停住。这个小娘子,不会比自家四郎大多少,又怎么能再把四郎托付给她? “很好,阿婶,来,抓住我的手。来,摸摸你的孩子,他在动,他动的很快,对,他在生气在愤怒,他的阿娘受到欺负了,所以他想帮你一起抗击,对,就像旁边的这位小郎君一样。他只是激动,激动你明白吗?但他是没事的,他是平安的。你看他动的这么快就证明他很健康,这是一个非常健康的孩子,将来一定会像旁边的这位小郎君一样又聪明又勇敢……” 她絮絮叨叨的说着,一边说一边拉着妇人的手轻轻的抚摸自己的肚子,她不知道这个办法管不管用,也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妇人是不是能理解,但现在她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阿婶,你现在应该告诉他,危险已经过去了,坏人已经没有了,然后他就会平静下来。他平静了,你们就没有事情了。” “我、我怎么告诉他?”妇人慢慢的说着,她有一种古怪的感觉,刘灿说的话她有些不理解,可又忍不住的想按她的话去做。 “平静下来,你平静了他就会平静。放松、再放松。来,阿婶,跟着我说的做,呼——吸,呼——吸,呼——”妇人跟着做,一开始下腹还疼痛难忍,但慢慢的就好了一些,察觉到这一点,妇人更是全神贯注的跟着刘灿的指示行动,不知不觉中就把她当成了最大的依靠。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妇人的疼痛也得到了缓解,虽然下腹还有些酸痛,但已经不算什么了。刘灿松了口气,看了眼天轻轻的皱了下眉,她要回去了,虽然什么都没打听到,但她也不能放刘静一个人在那里。 她正想着,身边突然传来噗通一声,她回过头就见那男孩正在对他磕头,她连忙躲开:“你这是做什么?” “刘家阿姐,你救了我娘又救了我,我对你磕几个头算什么?阿姐今日对我们有如此大恩,以后,我总是要报答的。”男孩看着她,很认真的说着。 “你、你……”刘灿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说这不算什么?但她的确救了这对母子的性命,而且自己也是冒了险,可就这么被人磕头,她又觉得非常古怪。 “四郎,你认识这位小娘子?”妇人疑惑道,四郎道,“娘,早先我给你吃的鸡蛋鹅蛋,有的,就是偷他们家的。” …… ※※※※※※※※※※※※※※※※※※※※ 抓头,不知不觉中就多了几个霸王票,感谢大家~甘草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4-17 21:30:46 我不会取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4-17 20:57:59 爱已欠费停机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4-14 12:40:47 啊赦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4-11 21:27:07 甘草扔了一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15-04-09 08:14:18 鸡蛋 (中) 第十一章鸡蛋 (中) 妇人怎么也没想到自家儿子会冒出这么一句,顿时就呆愣在了那儿。前一段她坐胎不稳,有经验的妇人就说她是太瘦的缘故,让她多吃些好的,可她哪里能找到什么好的?这个世道,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她又是嫁过人重回娘家的,回来时也没带多少财物,娘家嫂子愿意让她一起上桌就好了,哪里还会专门给她补充营养?就算是想,也没这个能力。 她本来以为和肚中的孩子是没有缘分了,谁知大儿子却开始偷偷塞给她一些吃食,有鸟蛋烤鱼,还有各种鸡蛋鸭蛋鹅蛋。前两个也就罢了,后面的明显就是家禽,一开始她还以为这孩子是偷家里的东西,可她娘家虽然养了几支鸡,却是没有鹅鸭的,而且也没听家里说东西少了。那时候她就知道儿子是偷外面的,为此还逮着他好说了一通,儿子却满不在乎的告诉她:“娘,你放心吧,我不会被人抓住的,而且我偷的人家也不在乎这几个蛋。” 她怎么能放心,可这个儿子夫君在世时就有自己的谋算,更不要说现在了。后来也不知是肚里的孩子命大,还是这些东西的缘故,她的胎渐渐稳了,大儿子也不再时常给她塞吃食,她也就把这事放在了一边,谁知却又在今天暴了出来。眼前这个小娘子,家境明显也不怎么好,虽然衣服穿的齐整,可容易磨损的地方都有补丁,显然不是不在乎几个蛋的出身。 而对方,还刚刚救了他们母子!想到这里,妇人又愧又羞,气怒相交,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 “娘,你别气,我以后会好好报答这位小娘子的。”男孩眼见她身形不稳,连忙上前扶着她。 “你、你……”妇人长叹了一口气,看向刘灿,很认真的行了一礼,“妇人教子无方,实在羞愧,不过我家四郎之所以会去偷拿,也是为了我。” “算了。”刘灿摇摇头,其实刚才她就认出了这个小男孩就是那天在墙头上同她耍花腔的那个,丢蛋这个事在早先来看很重要,在现在,却也不算什么了。不过她也没想到这男孩倒是勇于担待,倒是自己把这事说出来了。想到这里她又看了那男孩一眼,这才发现男孩虽然黑瘦,五官却是不错,特别是一双眼眸此时紧张的看着妇人,带着少许的焦虑,而又充满了坚毅,听她这么说,男孩神情一松,回过身也认真的对她行了一礼,“刘家阿姐,我石守信这辈子都不会忘了阿姐的。” 他说的非常认真,几乎如同发誓,刘灿却如遭雷击,石守信?石守信!尼玛这是石守信? “你是石守信,你怎么在管城?”刘灿脱口而出,石守信啊!这个名字对一般人来说也许不算什么,最多会想难得还倒起了个好名字——相比于刘柱,石守信这三个字真是有内涵太多了。但刘灿就不一样了,她虽不是专业学历史的,早先却没带团少讲北宋典故,什么陈桥兵变,黄袍加身,烛影斧声。为了让游客听的有意思,正史野史都要讲一些,而石守信虽然不是她经常要讲的,却也是不时提到的。 因为石守信就在开封,再确切一点说是开封的浚仪,这个在现代已经没有了的地名在此时还是存在的。当然,只是出身还不会被她提起,石守信还是北宋著名军事将领,怎么著名?他是义社十兄弟之一! 宋□□之所以能兵变成功,除了天时地利和他自身的才能外,最重要的,就是有一帮兄弟支持,而这帮兄弟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就是义社十兄弟。 是的,石守信就是宋□□的从龙之臣! 所以就算刘灿一向冷静自持,此时也不免失态,这就像一个人重回三十年前,偶然遇到了马云,然后还对马云有了救命之恩——对后面的人生这绝对是堪比大□□的造化。 石守信有些迷茫的看了她一眼:“阿姐是什么意思?阿姐早先知道我?” “啊,这倒不是。主要是除了上一次,我从来没有见过你,就觉得有些奇怪,你应该也是在张家附近住的吧。” 她转的有些生硬,张家同刘家离的也真不近,不过石守信也没有多想,当下点点头:“我们本在浚仪,是夏天的时候才搬回来的,我家阿耶……过世了。” 没想到她会冒出这么一句,刘灿一怔:“抱歉。” “阿姐你说什么?” “哦,没什么,现在天色不早了,你们可有过夜的地方?” 石守信摇摇头,他早先之所以同他娘分开,就是想去找个山洞,但这一代实在没有合适的地方,昨天他们就是在一处山坡下凑合的。他不是无知小儿,知道野外有诸多危险,昨天他们能安稳度过,很可能是因为骚乱太大,有什么野兽也被惊走了,但今晚就不一样了。从城里跑出来的散到各处,如果他们运气不好碰到什么野兽……他还能上树,他娘却是连跑都跑不动的。想到这里他有些期盼的看着刘灿,他娘拉了他一把:“阿刘,你若有安置的地方,就快些回去吧。” 如果不知道眼前的男孩是石守信,刘灿说不定还要纠结一番。她同刘灿容身的地方也不大,只是她们两个,还能舒展一下四肢,可若再挤进来两个人,那真是连胳膊腿都要圈着。而且她们准备的食物自己吃还能坚持几天,但若再带上两个人就难说了,何况人心隔肚皮,虽然是她救了这对母子,可若食物不够的话,他们又会如何? 知恩图报?是,她相信性本善,但中国历史上易子而食的事也绝不是个例,特别是她现在所处的这个时期,人吃人绝不是什么新鲜事。当然,这对母子也许还做不出这么极端的事情,可抢下她们的食物,夺了她们的口粮却是很有可能的。 妇人身体不便,男孩却是个身手伶俐的,而她这边还有一个发烧的刘静。在这个世道,她只能尽力照应对自己最重要的人,其他的,有再多不忍也只有狠心。 刘灿知道自己会纠结,但听到妇人这么说,原本她是会离开的。至于这对母子之后会不会遇到野兽那就不是她能管得了的了——事实上她自己会不会遇到都很难说。 所以原本她最多会留下身上的那块黍米饼然后就自己回去,可是现在……她看了男孩一眼,你会把孤苦伶仃的马云放在那儿不管吗? “若阿婶不介意,那就同我一起走吧,我们找到的地方虽不太好,总还能避避风。” 妇人露出惊喜的神情,她真没想到刘灿还愿意带着他们,毕竟她现在身怀六甲,儿子又小,还没什么财物,而刘灿看起来虽也不怎么好,却要比他们好上一些。 她郑重的对刘灿行了一礼,却没再说什么,有些恩情是已经不用说的了。 刘灿忍着恶心,到早先那个男人身上取下自己的箭,她一共才九支箭,却是不能浪费的。然后又勉强自己在男人身上翻找了一番,男人并没有带包袱,怀里却有一个小荷包,那荷包做的精巧,用阴线和红线绣着鸳鸯戏水。也不知是这男人抢来的,还是谁给他做的。打开荷包,就看到一个红色的宝石,那宝石并不大,却非常纯净,几如玻璃,她不动声色的把那块宝石收了,再看,却是几个散发着药气的褐色颗粒。 药丸? 刘灿心中一喜,随即又泄了气,就算这是药丸又如何,她又不知是做什么用的。除了这些,男人身上还带着一个水囊,里面还有大半清水,却是没有干粮。 刘灿眉头一皱,连忙起身,来到石守信母子跟前,在她刚才翻找的时候,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顾忌,这对母子都没有上前。这令刘灿安心不少,虽然想抱着石守信这个未来的大粗腿,可若他们不知轻重,她也会有些犹豫。而现在看来即使石守信有些小偷小摸的爱好,却知道好歹。 “我们快走,那个男人身上没带干粮,我怕他有同伙在附近。” 听她这么说,石家母子都是一惊,当下不敢耽搁都站了起来。刘灿让那对母子走在前面,一边指点着方向,一边在后面拿树枝打扫着痕迹,在这方面她并不专业,早先也没有做过,只是那个男人是个当兵的,他的同伙很可能也是兵,若是一般的士兵也就罢了,若是懂的追踪的却是麻烦至极,所以掩盖行踪是非常必要的,也不求真能完全掩盖住,只要能让对方不那么确定,拖到天黑这一夜也就拖过去了。 当然,她更希望这一切都是自己多想了。 她并没有多想,就在他们走后不到一刻钟就有两个男人找了过来,其中一个个矮的还骂骂咧咧的:“这郑老六八成又是骑到哪个娘子身上下不来呢,我看他早晚要死到这上面……” ※※※※※※※※※※※※※※※※※※※※ 石守信同学是真有其人的,也的确在开封浚仪,但具体什么出身,我没能找出来……所以就yy了,捂脸~~ 鸡蛋 (下) 第十二章鸡蛋 (下) 冬天,天黑的都早,太阳一落山转眼间就暗了下去,如果说刚才还算白天,现在只能说还不太黑,勉强能看清路。矮个男人嘴里絮叨个不停:“真不知道这郑老六有什么好的,将军重视的不行,还让咱们出来找他,叫我说就不该找,我就不信他不回来吃东西。” 说到这里他还偷偷咽了一口口水,他可见了那火架上的羊腿已经烤的半熟,可是今天晚上最主要的大菜。这一路抢夺他们并不缺少吃食,不说羊肉,就是牛肉也吃过几次,可那是肉啊,怎么吃都吃不够的。这要马上能找到郑老六,说不定还能分点羊骨头舔舔味,可要是稍一耽搁说不定连胡饼都不多了。 “别说了老胡,郑老六一向得首领得重视,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高个男人开口,他话说得温和,心中却充满了不屑。有什么好的?自然是有不少好的,郑老六是他们中力气最大的,最能冲敢打的。就是他们这一路抢过来,郑老六可没少出力,就是这管城县,也是他先攀上城头一拳打歪了一个都头的脸这才令他们顺利拿了下来。 这样的人,如果他是将军也会重视的,不过郑老六也有不好的,就是太贪色,见到个女的都恨不得走不动。这不,因为在管城他们一直忙着抢东西拉食物令他没时间找女人,这出了城还要自己去踅摸。 “我就是不服,咱们都是跟着将军打生打死的都是亲卫,凭什么他就被高看一眼,叫我说二郎你才不一般的,有勇有谋,何况你还姓崔!” 听他这么说,崔二郎自矜的笑了笑。姓氏,是他最大的自得,虽然现在这个姓已经不算什么了,但在早先他们可是能笑傲公侯的!心中高兴,他不免就有些忘形:“我这点本事算什么,现在这世道也就那么回事吧,不过你看将军再重视那郑老六,他也始终和咱们一样,只是个亲卫,手下可是一个兵都没的。” “我就说嘛,将军心中明白着呢。二郎,现在咱们出来单干的,你是早晚要升的,到时候可不要忘了拉我一把。” 他这话一出,崔二郎心中的那点得意立刻被吹的烟消云散。现在这世道当兵是最危险的,也是最安全的。最容易战死,可要能熬出来也就最容易功成名就出人头地。所以虽然军汉是个粗鄙的行当,在其他门路都走不通的时候他还是投了进来,本以为凭着自己的本领很快就会受重视,谁知却事与愿违,熬了两年也两个都头都没捞到,就是这亲卫还是最近才得的。这也就罢了,他相信只要自己坚持住,早晚是会被发现的。可谁知他们的指使却当了逃兵!等他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被夹裹离了大部队,再要回去可是千难万难了。 “朝廷养我等多年,现在兵败,我们万不能投敌,我们要让那石敬瑭知道,我大唐,不是没有人的!我欲择一地休养生息为我大唐保留火种,将来事成诸位都是开国功臣!” 这指使说的话他是一个字都不信的,什么休养生息,还不是想占山为王。将来若发展出来呢,也能画个圈圈,若发展不出来呢,就找个势力大的投奔。 本来这也是条路,可他们这个指使目光忒是短浅,离了大部队一路只在中原肆虐,倒是抢了不少财物,可却折了半数人马!本来一个指使下面要有五百人的,早先打仗就失了百十人,而这一路抢掠,虽说还算顺利,可也折了不少人进去。到现在,竟是不足二百了!这些人能做什么?就算将来想去投靠,别人也不会重视,还自封为将军,有这样的将军吗? 想到这里,他早先的想法再一次翻腾了出来,找机会、找机会…… “那是什么?”他正思忖着,身边的老胡突然一声惊呼,“怎么好像郑老六?” 郑老六的尸体都冷了,看着他那张死人脸,老胡欲哭无泪:“这可如何是好,将军要知道了必是要生气的。老六啊老六,我刚才虽然念叨了两句,可不是要咒你啊!你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你死也就罢了,我和二郎可怎么办啊?” 崔二郎神色莫名,然后突然蹲下来在郑老六身上摸了起来,老胡一怔,随即也就只盯着他的手而不再出声,待崔二郎收回手他才道:“怎么样?” 崔二郎摇摇头,虽然知道这种情况有东西的可能性不大,老胡还是不死心的摸了一遍:“死痴、汉,非要出来,这被人杀了,还摸了个光!” 说到这里更是愤愤,他们两个被派出来找人也就罢了,偏偏就找到个死人,虽说和他们两个没关系,但将军可不会管这些。轻了也是一顿训斥,重了甚至有可能挨罚。若郑老六身上还有东西,好歹是个补偿,可现在他被摸了个精光,他们就是白受罪了。 老胡骂骂咧咧,见崔二郎一直盯着郑老六的尸体,不由道:“你看什么?” “我看是谁杀了郑老六。” “这还能看出来?” “你看,这郑老六是被射死的,身上只有两箭。后面这箭显然才是致命的,而在这之前他右眼已经中了一箭,也就是说他是右眼中箭后向后跑,才中了这后面一箭。” 老胡啊了一声,过了片刻才喃喃道:“这郑老六,倒也硬气。” 别的地方也就罢了,眼上中箭还能有意识的逃跑那就真不容易了,老胡自忖自己是做不到的。 “郑老六当然硬气,不过这也证明射箭的人力气不足。他若能一箭贯穿,那郑老六再硬气也是跑不了的。而且你再看郑老六的衣服鞋子都好好的,连护镜都还挂着。” 老胡啊了一声,不明白他为什么特意说这些。崔二郎在心中骂了一声笨蛋,面上却丝毫不露:“郑老六的衣服是新得的,虽不太合身,布料却都不错。一般人见了恐怕都是想要的,就算这人不在乎这个,可这护镜也是个稀罕物件,自己不戴,送人也是好的。这一切都证明杀郑老六的是个新手,他杀了人却不知道要收什么东西。他箭法精湛,却没什么力气,所以杀郑老六的应该只是一个少年,最多有一两个同伴也都应该是小屁孩。老胡,想不想发笔小财?” 说到最后他一笑,老胡已经完全被惊住了,他知道崔二郎是个有能耐的,却没想到这么有能耐!能说的这么头头是道。听他说到发财,他立刻精神一震:“怎么发?” “既然只是几个小孩,必定是走不远的,找到他们,郑老六身上的东西可就是咱们的了。”崔二郎笑着道,虽然他们抢到的大多数是都归拢到一起算是公中的,可每个人身上都会有些私货。大部分私货他们是放在包裹里,但最重要的却是会贴身携带。郑老六最得将军重视,这私货必也是最值钱得。 老胡听了心中一热:“不过这时候还能找到吗?这天……” “今天是不行了,明天吧。一会儿回去咱们就说没找到,将军虽生气最多骂咱们几句,说不定还是骂郑老六的多些。明天一早咱们就出来找人,我料那几个小孩是跑不远的。能用弓箭的小孩,想必身上也是有些东西的。” 老胡听了连连点头:“就按你说的办!” 此时刘灿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她正抱着已经烧的有些迷糊的刘静想往她嘴中倒水:“二娘子,你喝一点,喝一点啊!” 她焦急的催促着,掰着刘静的嘴,想让暖热的温水能进去一些,可刘静只是下意识的吞咽,大多还是洒了出来,但她却不管不顾,依然往刘静嘴里灌着,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办法,这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了。 石守信道:“刘家阿姐,你别这样了,要不、要不水流到这个阿妹的身上更不好。” 刘灿一怔,慢慢的抬起头:“那你说怎么办?你说怎么办啊!” 她的声音里透露着无措和害怕,是的她在害怕,很害怕。她无法想象刘静这样烧下去是什么后果,她也不能接受。她可以说是看着刘静长大的,在她刚穿过来的时候,刘静才学会说话。那时候她躺在床上,刘静就趴在那儿阿姐阿姐的叫着,小小的眼里满是好奇。后来她能下床了,刘静就围着她转。她做饭,刘静就在旁边洗菜;她编草鞋,刘静就在旁边整理麦秸、稻草;她练箭,刘静就在旁边看着,然后每中一箭,就会发出热烈的欢呼。 这个女孩全身心的相信着她,崇拜着她,虽然阿张是她的母亲,刘成是她的父亲,但她知道刘静更依恋的还是她。而她又何尝不是?虽然她尊敬刘成阿张和王氏,喜欢刘柱,也把他们当做自己的家人,可要说最在意的,还是这个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女孩。而现在,她竟然要死了吗? 想到这里,刘灿的身体不由得抖了起来。 ※※※※※※※※※※※※※※※※※※※※ 这里的痴、汉和日本爱情动画片没什么关系,唐朝人喜欢以汉骂人,比如田舍汉和田舍奴的意思差不多,军汉其实是带着贬义的,痴、汉就是大笨蛋了~~ 记性不好,早就应该说了,唐朝是有糖的,那时候人吃刺身喜欢蘸着糖,等回来有机会,我要试试看……唔,人家会不会觉得我有毛病……? 芋头 (上) 第十三章芋头 (上) 刘灿抱着刘静,她很后悔。 她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要出去,如果没有出去,也许刘静就不会烧的这么厉害; 她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早点想到这点,如果她早做准备,现在也不至于什么事都做不了。其实她自己也知道就算想到了她也做不了什么,刘家上下得了病,包括王氏自己大多都是硬挺着,实在挺不过去了才会请郎中,而郎中给的方子……上次王氏得病,郎中来了就直接用艾灸灸,灸的王氏脸上起了几个泡才算作罢,虽然王氏好了,但她在旁边看了实在心惊胆战,当时就有绝对不能生病的觉悟了。 “我应该准备一条艾草的。”虽然早先对这种方法很是怀疑,可现在她却觉得如果有个艾草刘静说不定就能好了。 “大娘子若不嫌弃,待明日天亮,我试试给二娘子刮痧吧。”石母突然开口,刘灿一怔,“刮痧?” “先夫是个游街郎中,虽没什么名望,也会几手医术,我曾跟着学了一些。”说到这里,石母的声音里带了几分骄傲,毕竟现在懂医术的实在不多,她之所以能带着孩子顺利归家,其中很重要的一条原因就是这个。 “阿婶懂医术?”刘灿又惊又喜,她知道游街郎中是郎中里最底下的一种,一般这种都是治病不怎么靠谱,还没什么积累的。比如早先那个给王氏艾灸的,就是一个游街郎中。这样的人在她过去看来最多也就和按摩保健店的按摩师一个水平,会几手推拿,能做个火疗拔罐什么的,但要让他们开方子治病,那真要有很大的勇气。不过现在她也不在乎这些了,石母懂这些总比不懂好,想到这里她从怀里拿出从郑老六身上搜到的药丸,“你看这些可有能用到的?” 看她拿出这些石母先是有些惊讶,但随即脸上就露出了难色,她虽然懂一些医术,但她夫君都不是什么高手,更何况她了。不过见刘灿两眼期盼,她还是仔细看了一遍,又都放在鼻子前闻了闻,最后拿出一粒:“我闻着这个有些麻黄的味道,兴许是治疗风寒的。但大娘子,我在这上面实在不是太懂,很可能就看错了。所以这药……” “你也看不出来吗?”刘灿失望的垂了下眼,接回药丸,随即把刘静抱的更紧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刘静身上更热了,她这么抱着只觉得手心出汗,在这山洞里却是没有丝毫凉意。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相比于昨天,这个晚上却露出了大好月色,虽然只是一牙弯钩,却非常明亮,不过在石洞中的几个人也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对方。 没有人说话,除了刘静若有若无的呻、吟,就是石守信有些粗重的呼吸,他在后悔,他后悔自己早先为什么那么贪玩儿没能从耶耶那里学到本领,若他早先多用功一些,现在说不定也就能帮到刘家阿姐了。他小孩子心性,就算比一般的孩子有谋算一些,也总觉得自己的耶耶是顶顶了不起的,而救了他们母子的刘灿也是顶顶好,需要他好好报答的。 他的双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鼓足了勇气:“刘家阿姐……” “阿婶,你再帮我看看是不是这颗药丸?”就在他开口的同时刘灿也同时出声,石母一怔,还是接了过去,“是这个。” “多谢。” “阿姐,你要喂二娘子吃药吗?我、我阿娘的手艺很好的,若是若是……” “我相信阿婶的手艺很好。”虽然她没见过,但石母敢主动开口相信是有几分自信的,也许这点手艺在现代不算什么,但在此时也是了不起的本领,“但二娘子可能……等不了了。” 她不知道现在刘静烧到了多少度,但她知道她在高烧,而这种持续的高烧绝不是什么好事。石母的刮痧是不是有用她不清楚,也许是有的,可这一夜……刘静能熬过去吗? 选择,没人能告诉她哪个选择是对的。 也许这颗药对刘静不仅没效果,反而会令她病情加重,也许对她产生了别的影响,也许她一吃下就…… 在黑夜里,刘灿的脸雪白,但目光却透着一种深沉的幽幽的亮。这样的选择,很多年前她就做过一次。祖母病危,一次次的进重症,意识全失,大小便失禁,无法自己下咽,打入鼻饲靠吸管维持。租屋卖了,三个儿女兑了两遍钱,每个人都筋疲力竭,每个人也都知道老太太是不可能好了,可所有人都在熬。 熬别人先撑不住,熬别人先开口。也许,还想熬出奇迹? 他们是病房里有名的孝顺家庭,每个人都说老太太值了。在很多儿女都撒手不管,互相推脱的时候,他们家的确算是好的,可她的祖母连呻、吟都不能了。 那一个晚上,她独自守夜,握着祖母枯瘦的右手,上面满是皱纹斑点。但在很久很久以前这个手牵自己去幼儿园,为了怕她被车撞,这只手一直把她拉的紧紧的;给她穿衣服,而在那个时候她总是又蹦又跳问东问西。想着她趴在灶台前,看着锅里的烙饼流口水,抱怨那只手的速度太慢。 她做了错事,打了父亲花大价钱买来准备送礼的茅台,是祖母把她拦在身后,然后带着她到外面去吃拉面。 …… 那些点滴,很小很小的事情,在那一夜都翻涌了出来。她握着那只手失声痛哭,泪流满襟,那是她永远也回不到的过去。 第二天她就对其他人说,就这样吧,让老太□□心去吧。没有人反对,但在之后说到这件事,就是她提议关掉老太太的呼吸机的……她没有反驳,的确是她最先开口的。 她做了选择,就要承担后果。有时候她也会想,如果没有她那个提议,如果再坚持坚持,是不是老太太就能恢复意识?这是一个很可怕的设想,但她还是会忍不住的去想。可是,如果让她重新选择,还是会那么做。 她掰开刘静的嘴,把药丸塞了进去,然后开始拍打她的脸,先是轻轻的,然后不断的加重力气,到最后那简直不像拍打,而是重击了。在石家母子都心惊胆战的时候,刘静终于睁开了眼。 “喝点水。”她把一直暖在怀里的水囊拿出来。 “阿姐……” “喝点水!”她坚定的,不容抗拒的把水递了过去。刘静迷迷糊糊的喝了两口就又想闭眼,但刘灿却不让她睡,“再喝点,多喝点。” “阿姐,我好困……” “喝!” 刘静现在已经有些糊涂,她不知道自己在高烧,虽然她觉得浑身不舒服,她也忘了他们逃难出来,她想闭上眼,可又下意识的想听刘灿的话,就这么迷迷糊糊的被灌进了几大口温水,不过再之后她又陷入了昏迷,任刘灿再怎么拍打都没用,见到这个情况,刘灿也停了下来,只是把她抱的更紧了。 这一夜刘灿不知是怎么过去的,她觉得很漫长,她一直抱着刘静,在这个过程里刘静有一阵不□□稳,想要翻滚身体,却被她紧紧的抱着了,之后刘静慢慢的平静,不再动弹。 天蒙蒙的亮了,洞里的光线越来越好,几个人脸上都带着疲惫。石母因为怀着孕,身体更容易酸沉,忍不住的伸了下腿。她这一动,石守信也跟着动了一下,这一夜他们母子也没能睡着。而对面的刘灿却没有动,依然就那么靠在那里抱着刘静。石母心中难过,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大娘子?大娘子?” 刘灿回过神,眨了下眼,石母又道:“大娘子,天亮了。” “啊?” “让我看下二娘子吧。” 刘灿抿了下嘴,没有说话,石母又等了下,探过了身,只见刘静虽然脸色不好,但并不僵硬,不由得松了口气。然后她又伸出了手,这么僵坐了一夜,她的手也是凉的,可还能感受到刘静的额头并不烫。 “大娘子,二娘子好像退热了呢!” 刘灿一怔,石母喜道:“真的呢,那药想来就是治风寒的!这种药丸一般人是配不了的,必是医术高明的郎中配的,这一药下去就见效了!” “是吗?”刘灿还有些怔怔的,不过总算有了动作,她先是小心的碰了碰刘静的鼻子,还有呼吸。又去摸了她的头,有些热,但的确不烫了,再看刘静,面色苍白,双颊却已经不再泛红,眉宇之间也很是舒缓。 好了,真的好了! 抱着刘静,刘灿慢慢的,笑了起来。她的面色充满了疲惫,但这个笑却异常灿烂,阳光打在她的脸上,甚至有一种耀眼。 ※※※※※※※※※※※※※※※※※※※※ 唐朝是有草药的,东汉的时候就有《神农本草经》,唐代可用药物有一千余种,不过这种高档销售普通民间一般是不用想的了。碰上个游街郎中,先是给你写个条,找灶王爷啥的求求情,再然后可能让你抱个吉祥物——比如母鸡,真都不管用,再上艾灸。唐朝尚且如此,更何况五代了,王氏碰上的那个郎中算是比较靠谱的了。 当然你要有钱有权,又是另外一回事~ 芋头 (中) 第十四章芋头 (中) “二郎,你真有把握找到那几个拿了郑老六东西的小孩?”见崔二郎一个劲儿的往东,没有丝毫的犹豫,老胡终于忍不住道。他有些后悔了。 果然就像崔二郎说的,昨天将军并没有太过责罚他们,但今天一早再派出来的就不止他们两个了,亲卫加上一般士兵,足有十四五个。虽然他们昨天把郑老六埋了,但因为天黑再加上急着回去,不过随便挖了个坑,这万一被发现了……少说也要二十军棍。 “昨天还不如说实话呢。”他暗自嘀咕着,昨天他们如果实话实说,最多也就是被将军发一顿脾气,处罚也有限。可要是这被发现了,那问题就大了。 崔二郎看了他一眼,笑道:“你放心,张胖子他们找不到郑老六的。” “真的?” “张胖子一向看不惯郑老六,就算将军下令了又哪里会用心找?必是应付一番就算,说不定回去还会说郑老六是私逃了呢。” “对对。”老胡精神一震,“二郎你果然聪明,这什么事被你一说就透彻。不过,你怎么知道那些小孩是往这边走的?” 崔二郎嗯了一声,心中大骂老胡聒噪。他知道个屁!什么小孩什么重金都是他用来诱惑老胡的,他真正的目的是要离开!是的,想私逃的是他!他们这将军眼看是没前途的,他崔二郎的大好岁月怎么能在这里浪费?为什么要往这边,答案也很简单,因为这边是开封府。一来,将军只要不是突然发疯就不会往这边走,他们这点人马,袭击个小县城也许还凑合,要是攻打府城简直就是笑话;二来,府城也有更多的机会。他崔二郎一身本领,缺的就是机会。 昨天回去,他把所有贵重的私货都带在了身上,当然还有一些大件的拿不了,但那也是没有办法了。现在麻烦的就是身边这个老胡,是要把他支使开呢,还是…… “二郎你看,那边有个小孩!”他正想着,身边的老胡突然一身惊呼,抬起头,就看到一个小女孩正在拾捡枯枝,旁边还有一个身体有些臃肿的妇人。而两人的穿着打扮都非常普通。他看了一眼就不感兴趣了。 “你说那个小孩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崔二郎本想拒绝,但见老胡热切的看着那个妇人,心中一动,转口道:“难得碰上个人,去问问吧。” “好好。”老胡连连点头。他虽不像郑老六那样贪女色,但军中生活枯燥,他们又成了一支逃兵,虽说抢掠的时候快活,心中难免压抑。此时见到个女的,老胡就不免想上去搭两句话,当然要是有别的发展那就更好了,想到这里他不免连连暗叫可惜。 而他们看到的两个,正是刘静和石母。 按刘灿早先的打算,是要打探管城消息的,但她昨晚一夜没睡,精神难免不好。考虑到她算是几人里武力值最高的,就决定先养养精神。反正刘静已经退烧了,这回城的事她也不是太急了。 刘静睡了一天一夜,身体虽然还有些虚弱,却是不困的,就不太想窝在洞里。刘灿想晒晒太阳也好,就让她在附近找些枯树枝。一来可以挡风御寒,二来,未来的大将军石守信同学表示自己可以点起火烤芋头。 今天的早饭是鹅蛋、黍米饼加芋头。后者是石家母子随身带的。他们本来带的充足,但路上散落的不少,这本来应该做主食的芋头就像是个添头了,这令石家母子都非常不好意思,所以在刘静要出来捡树枝的时候,石母就跟了出来,她知道自己做不了什么重活,就想着能帮一点是一点。 经过昨天的事,她自然非常小心,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崔胡二人,当下就想拉刘静离开,可哪里还走得了。老胡几个箭步冲了上来:“这位娘子不要害怕,某家并不是歹人,不过是想像娘子打听件事。” 石母一边把刘静往身后拉,一边道:“什么事?” “某家想问娘子,有没有见到个用弓箭的小孩?” 他一边说一边往石母脸上看,石母脸上也是涂了锅底灰的,而且这几天连日奔波劳累,神色很是不好。但她的五官还是秀美的,身材虽显得臃肿,但此时还以丰腴为美,老胡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反而想到那滑腻的手感,他就一片火热,因此也就没留意到石母骤变的脸色。 “什么、什么用弓箭的小孩?”如果老胡问的是郎君,石母也许就忽略过去了,但他说的是小孩,石母当下就想到了刘灿身上。再看这两个人面色不善,顿时更为害怕,“我不知道,没见过。” 她说着就要拉刘静离开,这次却是崔二郎一步挡了过去:“这位娘子没说实话啊。” “你说什么?” “我这位朋友问娘子是否见过用弓箭的小孩,娘子的脸色就变了,可见娘子不仅见过,还认识呢!”崔二郎盯着石母,慢慢的开口,他说的笃定,石母越加害怕,“我不知道,这位、这位大哥,我们不过是逃难出来的,没有钱也没有吃食,还望两位大哥可怜则个,我、我将来一定为两位大哥立牌祈福。” 她这么一说老胡就有些不忍,他刚才虽然起了色心,早先劫掠县城的时候也不是没做过奸、淫之事,但脱离了那个氛围,再见石母可怜巴巴的,就有心放她们离开。不过他这边还没开口,崔二郎就已道:“娘子不用害怕,我们这样问不过是受托于人,那用箭的小孩是某一个朋友的孩子,与之走失了,这不他那边正急着呢。” 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不像好人,但石母还是下意识的像刘静看去,而刘静也带了些疑惑的摇了摇头。 “看来娘子果然认识!”她们这一系列动作哪瞒得过崔二郎,他当下就笑了起来,“这真是好了,他们家大人正担心呢!娘子快带我们找去吧,事成之后他们家大人必有重谢。” “你想错了,我不知道,真不知道。”石母说着,抓着刘静快步离开。 “二郎?”老胡狐疑的开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崔二郎一笑:“咱们要找的人说不定真要找到了。” 虽然他的主要目的是为了离开,但如果能在这个过程中找到点好处他也是丝毫不会介意的:“咱们等一下,过一会儿再追上去。” 石母拉着刘静并不敢马上回去,而是转了个圈子,见身后没人追来,这才松了口气,同时心下又有点犹疑。难道那两个人不是找刘灿的?或者,真是刘家人找来了? “二娘子,你有没有听说过这两个人?” 刘静摇摇头:“没听阿耶说过啊,阿婶,他们要找的带弓箭的小孩是阿姐吗?他们找阿姐做什么?” “没什么,他们找错人了。”石母皱了下眉,决定回去叫起刘灿好好商量一下,若真是找错了那自然千好万好,可若是昨天那人的同伙……那就要立刻避开了,想到这里她对刘静道,“二娘子,阿婶托着你,你到这树上看看,有没有人追上来?” 刘静在她的托扶下爬到了树上,四处看了看:“阿婶,好像没看到什么人。” “那就好,那就好,兴许真是我想多了。二娘子你下来吧,咱们赶快回去。” 刘静有些可惜自己先前捡的树枝,但见石母催的急,也就应了一声,随着她往回走。就在他们走到山洞附近的时候,就见石守信远远的跑了过来,脸上还带了几分喜色,石母正要叫他,却见他突然停下,竟是转头就跑。 “阿婶,阿哥这是怎么了?” 石母没有说话,但拉着她的手却迅速的出了一手的手汗,她勉强控制着自己不回头,咽了口口水道:“二娘子,你还能跑的动吗?” “可以啊,不过我大概跑不太快了。” “那一会儿阿婶说跑的时候你就用力跑,不要往山洞那里,也不要跟着四郎,你、你往北跑,你就往北跑吧。” “阿婶?” “咱们可能遇到坏人了,你听阿婶的,跑!跑啊!” 刘静微一迟疑,迅速的跑了起来,不过她并没有听石母的,而是直奔山洞而去,她没弄清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在她心中就没有刘灿解决不了的事:“阿姐!阿姐!” 她一边跑一边大叫,眼看她就要跑进山洞了,突然脚一软,趴在了地上,她爬起来还要再跑,脚下就又是一软,而这一次还没等她爬起就被人提了起来。 “这位小娘子倒是蛮能跑的啊。”崔二郎笑着开口,“既如此,就请里面另外一个小娘子也出来吧!” …… ※※※※※※※※※※※※※※※※※※※※ 这里的大人不是指官员,和现在的意思也有些细微区别——特指父亲,后来延伸到官员身上却是谄媚化了- - 今天一早爬起来写了一千多字,去刷了下微博,刚和人家说要去码字,然后……停电了!打电话一问,说是故障检修,要到下午才来电了- -话说晋江的留言真难回,打不上字体,嘤嘤嘤嘤……抓头,俺明天也许休息,也许不休息,如果早上没更,就当俺休息了吧,囧…… 芋头 (下) 第十五章芋头 (下) 就算身体已经很是疲惫,在这种环境里刘灿也是睡不熟的,刘静叫第一声的时候她就醒了,本想应声,转念就觉得刘静的声音不太对。所以她第一个动作就是拿起自己的弓箭,然后趴在了洞口。 这个洞口他们今天早上又做了一点修整,把入口的地方加高了一些,这样哪怕没有树枝枯草,从外面也很难看清里面的情形。而从里面则相反,所以刘静也许觉得自己摔的莫名其妙,她却看到是后面那个男人两次用石块打中她的腿窝,最后又好整以暇的把刘静抓到了手里。 刘灿吞了口口水,克制着内心的恐惧继续打量。只从外观上来看,对面的男人并不怎么具有威慑力,他太瘦了,虽然瘦在这个时代是一个常态,但一般当兵的都会更强壮一些,而他的这种瘦完全就像难民。但他这好整以暇的态度,这种作风都给刘灿一种非常危险的感觉。而且,他还带着刀。 刘灿的视线转到了崔二郎的腰间,那里挂着一个黑黝黝的带着非常明显弧度的弯刀。刘灿的眼睛眯了一下,作为一个导游,她知道唐代最常见的是横刀,其次是陌刀。陌刀对使用者有很大的要求,技术力量缺一不可,号称一刀下去人马俱碎。所以军队里大多数装备的都是横刀,这种刀就是日本□□的前身。 但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刀,那就是弯刀。这种刀因为带着弧度,杀伤力更大,却是从西域流川进来的,后来它的优点被工匠们吸取,慢慢就转变成了宋朝的手刀。 横刀是常态,弯刀却是少有的,而眼前的这个男人就带着一把弯刀! 这是一个比昨天遇到的那个还要危险的男人。 “军爷,军爷,我们真不认识什么用弓箭的小孩啊,不过就是遭了难逃出来躲的!你看看我们穿的,看看我们用的。”石母没想到刘静竟然还是往石洞这边跑了,愣了一下就要扑上来,但她还没动一下,就被老胡抓住了,她只有出言恳求。老胡虽然早先对她有些不忍,但到底是更看重的财宝的,听了这话就道,“认不认识不是你说了算的,二郎你说怎么办?” 他一边说一边就拽着石母来到了山洞前,崔二郎没有出声,只是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山洞,洞口很窄,最多也就只能让两个人弯腰进去,前面还堆放着树枝枯草,若要进去的话也要把这些清理了,而在这洞里,很可能还有一个用箭高手。 “里面的小娘子还是出来说话比较好。”崔二郎一边说一边巧妙的动了下身体,把刘静挡在身前的同时,还把老胡石母也挡在了前面。 刘灿没有说话,只是眼睛又眯了一下,从她现在这个角度可以一箭射中新来矮个男人眼睛,但她不知道这个男人会不会像昨天那个一样彪悍,而且,刘静要怎么办? 很明显,那个高瘦男人更难对付。 她这边一直没有动静,老胡固然是抓不着头脑,崔二郎也有些心浮气躁,他还要赶路呢,可没太多时间耽搁在这里。想到这里他刷的一下抽出自己的刀,架到刘静的脖子上:“洞里的小娘子,你要再不出来,那我就要不客气了。” 刘静这时终于反应了过来,这两个是坏人!这两个是找刘灿的坏人! “阿姐,阿姐,你不要出来,千万不要出来啊——啊!”她话音没落,崔二郎已经挥起弯刀,顺着她的胳膊璇下一块。现在天冷,刘静穿的厚实,但弯刀锋利,这一下还是带下了她一块皮肉,鲜血直流。 刘灿咬紧了牙,才克制住自己没有冲出去。 “洞中的小娘子,不要以为某是吃素的,这一下只是让这位小娘子见点血,但是在下一次……”崔二郎说着,把弯刀贴在了刘静的脸上,“小娘子可不比我们这些粗人,若是刻画了脸,以后怕是大有妨碍。” 畜生!畜生!畜生! 刘灿在心中大叫,咬了下舌尖,令自己冷静下来。这两个男人是跟着刘静和石母过来的。刘静不过是一个小女孩,干巴瘦,就算五官长的还可以,可要说到吸引力就是笑话了。石母是有些姿色,可脸一直涂着灰,十分姿色也要遮挡了五分,何况生活所迫,她日子过的艰难,面上一脸愁苦仓皇,这所谓的姿色最多也就只剩下两三分。 当然,军中三年,母猪貂蝉。在极端的环境下,有些人就不会在意容貌。 不过这两人显然不是冲着石母来的,是冲着她!可她做了什么?她握了下手,手中坚硬的弓箭令她反应了过来。 用弓箭的小孩! 她昨天想的没有错,那个男人,果然是有同伙的! “看来洞中的小娘子真不是一般的心狠,既如此……”他一边说一边把刀身慢慢的牙进刘静的皮肤内,此时刘静又痛又怕,连叫都叫不出来了,只是颤抖着啜泣。 “阿姐!阿姐!”她在心中念叨着,她相信刘灿,相信刘灿一定是会有办法的,可是现在要怎么办?她不知道,疼痛、恐惧、害怕,令她越抖越厉害。 “住手!”刘灿终于出声了,她一边说着,一边从洞里走出来,崔二郎等人要弯腰才能进山洞,她却不必,所以自始至终她都拿着弓箭,目光坚定的看着崔二郎,“这位军爷又何必这么为难我们姐妹?我家二娘子今年不过六岁,若是有得罪的地方,我在这里像军爷道歉了。还望军爷大人大量,宽恕一下。我们逃难出来,没带什么东西,只是还有一些吃食你,若军爷需要,也可以全部奉上。” 见她出来刘静精神一震,而那边的石母则叹了口气。若刘灿一直不出来,这两个男人也许会下些重手,却不会下死手,可现在刘灿出来了……想到刚才离开的儿子,石母现在只希望他能跑的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了。 见她出来,崔二郎心中一喜,再见她不过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更是暗暗松了口气,不过他生性多疑,当下就道:“洞里只有小娘子一个吗?我看还有位郎君吧,不如一起叫出来?某其实是没有恶意的,不过有件事情想打听个清楚。” “这位军爷,洞中只有我一个了,军爷要问什么但问无妨,我若知道必知无不尽。” “好。那某问你,昨日可有遇到一个身穿玄衣,体型高大的男子吗?” “我不知道遇到的是不是军爷说的那一个……但我的确见到过一个,不过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 “应该是被人用箭射死的。” “不是你杀的?”旁边的老胡开口,崔二郎瞪了他一眼,他这边正想办法令这个女孩开口,却是被他打乱了。 刘灿笑道:“看这位军爷说的,那人那么魁梧,怎么是我杀的了的?我虽拿着弓箭,不过是耶耶给我耍的,连只鸟都没射过呢。军爷,能把我家二娘子放了吗?她怕的厉害呢。” 她一边说一边又向前走了两步,完全离开了洞口,并放下了一直拿着的弓箭,这个举动令崔二郎更为放心,他呵呵一笑,没有马上答话。他根本就没想过要放人,哪怕这几个人和郑老六没有丝毫关系,可却会泄露他们的行踪。所以在决定追踪刘静石母的时候他已经决定要把他们都杀了。 刘灿的话他并不是很相信,可也不是完全不信,毕竟刘灿太小了,还是个女子。虽然昨天他就说杀郑老六的应该年纪不大,但再怎么样也应该有十几岁了,这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能做什么?郑老六如果折在她手里,那真是死也觉得冤枉。 当然,如果真是他看走了眼也没关系,这个距离,他只要挥一下刀就能砍中这个女孩,何况,她还放下了弓箭! 如果她还拿着弓箭,他也许还有几分忌惮,可既然放下了,再想引弓射箭就不容易了。 “不过这女孩,倒是一副好胆色……” “这位军爷,我家二娘子身体还病着,怕是经不起折腾。若军爷能放了她,我这里有一样东西要孝敬军爷,却是从昨天那位身上找到的。” “什么东西?”崔二郎和老胡几乎同时开口。 “我也不太认识,就是红色的、闪着光,很漂亮,应该是件宝物,就放在洞中,军爷可以去看。” 她这话一说,崔二郎和老胡心中都是一片火热,特别是老胡,当下把石母往旁边一推:“我去看看。” 崔二郎心中一怒,他早把那东西看做自己的禁脔,眼见老胡竟想拔头筹,顿时就怒火中烧,本想叫住他,转而又一想,也不知这洞里是不是还有什么人,不如让他去打个头阵。而他这一犹豫,老胡已钻了进去:“咦?” “怎么,可有什么不妥?”崔二郎一边问一边又看了刘灿一眼,他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难道洞里还真另外藏了一个人? “没什么,就是这洞好小,二郎,这里也没别人,就是那东西在哪儿?”比起崔二郎还保留的几分谨慎,老胡却是没想太多了。两个小女孩,一个妇人还能翻了天?就算其中一个女孩拿着弓箭又能怎么样?看她那弓小的,最多也就射个兔子! “在山洞顶头,我放在枯草下面了。” 刘灿开口,里面的老胡按照她说的一顿翻找,很快就看到了那块宝石:“找到了!二郎,找到了!上等的红宝石!” 老胡拿着那宝石走了出来,崔二郎不由得向那边看去,阳光下,那块宝石泛着血一样的颜色,他的呼吸不由自主的粗了起来:“拿过来,老胡……” 他最后看到的,是老胡骤变的脸色,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觉得喉咙一凉,他低下头,就见一支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插在了他的喉咙上——她往这边走,就是为了射我的! 崔二郎脑中最后闪过的,是刘灿刚才往这边走动的举动。 但她这个弓……是什么时候搭上的? ※※※※※※※※※※※※※※※※※※※※ 捂脸……俺要承认,俺是一个吃货,这一章本来应该上午就更新了的,小灰灰打电话说他们要聚餐,问我去不去吃农家饭,于是,我哒哒的跑过去了,囧- - 米油 (上) 第十六章米油 (上) “个人射箭,一要射的准,二要力气足。射的准是基础,你要射不准,什么都不说了;可要只射的准还不行,力量还要有。否则你射的再准,力量不到也没有杀伤力。比如你射一只兔子,力量如果到了一箭贯穿,这个兔子就是你的了;可如果力量不到呢,擦破点皮,就把兔子惊走了。” 这是刘灿刚开始学箭时,刘成对她说的一番话,当然后面还有一番就是她现在还不适合练箭,小胳膊小腿,鸡都卡不住,更不要说引弓挽箭了。 但刘灿却坚持,她知道刘成说的有理,要不演义小说里也不会经常出现某某天生神力,几岁就能引几石弓这样的话。没有力量,就像一个拳术很高明的人,能一口气打对方十几拳,可拳拳像按摩,自己累得吐血,却成义务按摩师了,到时候再被敌人调侃两句还要再郁闷的吐口血。她当然是没有这种神力的,就算有心锻炼也缺少些客观条件,但她还是缠磨着刘成一定要学,因为这个,已经是最适合她的了。 不过刘成说的是实际情况,所以从一开始她就在想应对的办法,力量不足,是因为离的太远,可如果近一些呢?这其实是一个驳论,因为弓箭的优势就在于距离,离的近了大家用刀用剑,至于弓箭,不等你搭上弦人家的刀就砍过来了。崔二郎在看到刘灿走近后放松警惕也是因为这个,但他不知道刘灿等的就是这个刹那。 挽弓术! 是的,离得近了弓箭不如刀剑,但还有个例外,这个例外,就是速度。只要你能更快的把弓拉开,并能射中,那就能具有更大的杀伤力。日本的武道中有拔刀术,西方的决斗里有拔枪术,在那一瞬间比的就是谁的刀能更先出鞘,谁的枪能更先开火。既然刀、枪可以,那弓箭一样可以。 刘灿知道这很难,弓箭是要求瞄准再射的,稍微偏一点,就不知道射到什么地方了,但这是能做到的,既然能做到,那欠缺的就只是练习。十次百次不行,就千次万次,当练到撘弓就能在近距离射中目标的时候,也就行了。 一次次的挽弓,一次次的瞄准,一次次的感受。手磨破了皮,起了茧,胳膊从最初的酸胀不堪到逐渐适应。有时候她也会想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就算能练成了又能如何?就算活下来,一直活着,又能怎样?这种乱世……真没什么生活乐趣啊。 但这么想着,她还在练习着,她不想死,她不想死,她不想在有一天面临死亡,她除了恐惧迷茫外,还在后悔自己早先的不努力! 崔二郎轰然倒地,所有人都惊住了,只有刘灿第一时间把箭又搭上了弓弦,但还没等她开口,那边老胡就像发了疯似的冲了过来,刘灿完全没像到会是这样,猝然松手,箭簇扎到了老胡的脸上,他却仿佛没有任何感觉,依然直冲而来,刘灿想避,可哪里又来得及。老胡本就站在洞边,刘灿先前若不是向旁边走了两步,他一手就能把她抓住了,此时也不过疾驰两步。 “你杀了他!”老胡大叫着卡住刘灿的脖子,“你竟然杀了二郎!” 他一边叫一边把刘灿举了起来,然后一把甩开,刘灿觉得一股大力从后背传来,震的心肝肺都恨不得要跳出来,眼前更是一阵阵发晕,但她知道现在不是晕的时候,因此一边翻身一边就想举起胳膊引弓。可那边老胡又大踏步的走了过来,再次把她抓了起来。 “放开我阿姐!”刘静大叫着扑了上来,可老胡又哪里会在意她,一脚就把她踹到了一边。 “二娘子!”刘灿心中一痛,一边抓着老胡的手一边勉励道,“这位军爷你听我说,你听我说……” “你杀了二郎,我要杀了你!” 这么说着,他抓着刘灿又是一摔,这一次的力量比上一次更大,刘灿就算咬着牙,还是不由得大叫一声,而腿部更传来一股剧痛,眼前一阵阵发暗,天地在这一瞬间仿佛改变了颜色。她哇的一下吐出口血。 大意了啊! 此时刘灿不禁被摔的想吐血,郁闷的也想吐血。无论从感觉、谋略还是说话方式上都是崔二郎更具有威胁性。所以她想尽办法先杀了他,想着这个老胡好对付,谁知道这却是一个不讲理的。 “死吧!” 老胡再一次抓起了刘灿,就在他准备再次把刘灿甩出去的时候,身后一痛,却是石母丢过来一块石头。在老胡抓住刘灿的时候,石母很是纠结,本能的她想赶快躲开。这里的一切都不是她能应付的,那个老胡那么凶狠,她就算上去又能做什么? 走吧,走吧,走吧…… 一个声音不断的在她内心催促着,可她到底迈不开腿,眼见刘灿要再次被甩下,她终于咬着牙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去死吧!” 她大叫着,有了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也就非常容易了,她手忙脚乱的把所有能抓到的石块都往老胡身上砸去:“你们这些军汉,猪猡,去死啊去死啊!” 第一下的时候老胡还不是太在意,崔二郎对他有诸多想法,拉拢陷害甚至杀害,他对崔二郎却是满心崇拜的。崔家的郎君啊,荣耀了多少年的世家,若放在过去他可能连见都见不到一面,这样的人竟成了他的朋友,有时想想都会激动。 可现在崔二郎竟然死了!还是被这么一个小女孩给杀死的! 在这一刻老胡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杀了刘灿,给崔二郎报仇。所以面对刘灿的弓箭他没有恐惧,刘静的扑咬他也没有在意,他的脑中只有一个想法: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但他到底不是机器,当石母的石块一下下砸到他身上,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回过头,石母刚从地上又捡起一块石头,本要丢出,但见他那个样子顿时吓住了。 “你、你……”石母哆嗦着,手脚酥软,最后那块石头竟掉在了地上。 老胡回过头,再次把刘灿举了起来。此时刘灿基本已经没有意识了,只是两手下意识的想去掰开老胡的手,两腿却只剩下右腿还能动动,左腿那边,只是一阵阵的剧痛,不过这痛虽然厉害却也带着一种麻木,就仿佛隔了层什么东西,很痛,却是迟钝的。她模模糊糊的知道自己又被举了起来。 “要死了吧……”她恍恍惚惚的想,再被摔下就撑不住了吧……但是,好不甘心啊,就这样死了吗?就这样什么都没做的死了吗? 可在这种地方她又要做什么呢? 突然耳边传来一声闷哼,她瞪大眼就看到老胡的脸色变了,而卡着她脖子的手也松了开来,她来不及多想,连忙抓住老胡的手。如果这时候有一个录像机就能看到,老胡的手先是松了一下,但他紧接着就想收紧,不过刘灿已经趁这个机会掰着他的手自己掉了下来。 一落地刘灿就想拉开距离,但左腿传来的剧痛甚至令她站不到那里,她随手捡起一块石头,抬起头就见老胡已经转过了身。她这才知道老胡刚才为什么会松手。 石守信! 就在刚才,石守信捡起了崔二郎的刀,砍在了老胡的身上。他这一下用了死力,那刀又极锋利,顿时割开了老胡身上的棉袄,伤到了筋骨,但他毕竟人小力薄,又没经过专门训练,虽然这一下令老胡受了伤,却没能杀了他。 剧烈的疼痛令老胡更是愤怒,他低吼一声,大手就向石守信抓去,石守信再次挥出弯刀,刀尖勾住了老胡的衣服,却没能再深入一步。 波斯弯刀,虽然对力量没有太大要求,却很要求技巧,一个用不好甚至能伤害到自己。刚才石守信能一击成功,是老胡完全没有防备,他面对的又是老胡的背部,而这一次就完全不同了。 此时的老胡,脸上插着箭,嘴角带着血,面色铁青,说不出的骇然,饶是石守信一向胆大,在面对这样的老胡的时候也禁不住心慌意乱,他又是从没用过弯刀的,这一下没割到自己身上已是幸运。但就这么一耽搁,老胡已经卡住了他的脖子。 “四郎!”石母尖叫一声,扑上来咬住了老胡的胳膊。 “滚开!”老胡一声大吼,甩动胳膊,却哪里甩的开石母,反而令自己的后背一阵剧痛,眼前更是一阵阵发懵,“你们、你们都要死!” 他咬着牙就要把石守信掼下,突然就觉得脑后一凉,再之后所有的力气都离他而去,连站在那里都成了一种困难。他晃晃悠悠的跪了下来,一低头就看到崔二郎死灰的面孔。 “二郎,我、我好像也要死了呢……” 他两手松开,倒在了崔二郎身上。 ※※※※※※※※※※※※※※※※※※※※ 今天家里装管道,q7一早就醒了,我只有让他吃点东西,带他去公园,字就没能码完- -中午他睡觉,我陪着睡了一会儿,起来说码字呢,这边刚没把早先写的看完,那边他就又醒了,继续穿衣买菜做饭- -现在他是被小灰灰带出去了,要不我这字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写完 那什么,并不是姓崔就是高门,也是要有地点的,唐朝有五大姓氏,崔王卢郑李,这个李是后来加上的,原因大家都知道。崔是要清河博陵的,王是要太原的,并不是随便一个姓崔姓王的就很牛气,不过老胡一个粗人,对这些也不太了解罢了,o(n_n)o~ 米油 (中) 第十七章米油 (中) 看到老胡倒下,刘灿眼前一黑,几乎就要晕过去,她咬了下舌尖,勉励使自己睁开眼——现在她绝对不能倒下! “四郎,四郎你怎么样?”石母身上没受什么伤,回过神就向石守信冲去,石守信从老胡的胳膊下爬出来,咳嗽了两声,“我没事,娘。你呢?你有事吗?” “我也没事我也没事。”石母抱着他,连声念佛,“回去后,我必要到寺中好好拜拜,这必是天上诸佛保佑,必是你死去的阿耶保佑!” 石守信没有说话,对于他娘说的佛祖他是有些不信的,他饿的时候没见佛祖给他粮食,他冷的时候也没见佛祖给他衣服,反而他们好不容易积攒的钱粮要贡献给寺庙,所以哪怕他娘再给他说佛祖的好处,寺里的大和尚看起来再和善,他也还是抵触。不过这话他不能对他娘说,否则必是要被训斥的。 “阿婶、阿婶……”刘灿喘着粗气开口,“阿婶……” “阿姐!”石守信回过神,连忙推开他娘来到刘灿身边,“阿姐你怎么样,你、你还好吧……” 刘灿现在的样子实在说不上好,她的左腿呈现一种奇怪的弯曲姿势,脸色异常难看,嘴角还带着血丝。她两手撑着地,但看样子却是随时要倒的。石守信一下就慌了神,他想摸摸刘灿,又怕自己把她摸疼了,只有开口大叫:“娘,你快来看看阿姐啊!” 石母已经过来了,但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她能看出来刘灿应该是骨折了,但她完全不懂接骨。对于其他所谓的内伤更是一窍不通。 “我没事,休息休息就好了。”刘灿咬牙道,“四郎,你帮我看一下二娘子,看看她怎么样了。” 石守信去了,过了一会儿道:“阿姐,二娘子还有呼吸,就是、就是闭着眼。” 刘静一直没有动静,刘灿就猜她是晕倒了,此时听石守信说她还有呼吸,就放下了半颗心。崔二郎虽然动了刀,但给刘静造成的并不算重伤,反而是老胡的那一甩腿不知道会造成什么伤害。但她现在这个样子,也不好去查看,而且,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忙。 “阿婶、四郎,麻烦你们两个……”刘灿喘了下气才接着道,“把这两个男人给拉到咱们的洞里。” 石母一怔:“大娘子这是做什么?这、这……咱们不还要在这里住一晚吗?” 起码要过三天再回城,这几乎是此时人的一个常识性知识了,就算自己没经历过,也从别人嘴里听过。他们现在粮食凑合凑合还能再坚持一天,就是有些缺水,早先石守信就是去找水的。 还要再住一晚,石母就不愿意把两个死人推进去了,何况,也没地方放啊! “阿婶,”刘灿苦笑,“我怕他们后面还有人。” “什么?” “这两个男人,就是昨天那个男人的同伙。你看,这个叫二郎的带着刀,而这个叫老胡的却没戴什么兵器,我不知是因为他的兵器太重不好携带,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但显然他是有兵器的,而这兵器没有带出来就是有别人帮他看管。我怕过一会儿其他人就来找他们了。”说到这里她苦笑了一下,她之所以在射死崔二郎后没有马上射死老胡,就是想打听一下情况,本以为那老胡在她的弓箭下不敢妄动,谁知,却碰上这么一个憨货! “难道这个时代的都这么勇猛,武力值都这么高?”她有些调侃的这么想了一下,回过神继续道,“现在挖坑掩埋是来不及了,只有先把他们推到咱们的山洞里。” 石母一怔:“对对,要把他们推过去,要把他们推过去。” 石守信不过是个小孩,石母又怀着身孕,那崔二郎还好办,瘦的厉害,老胡虽矮,却是个壮的,母子俩又拉又推,山洞虽然不远,对母子俩来说也非常艰巨。 在这个过程里刘灿帮不上什么忙,只有尽力保持清醒,她很想过去看看刘静,但她现在实在是动不了。 过了好一会儿,石家母子总算把崔胡二人都推到了洞里。石守信还好,石母已经累的手脚具软,站都站不住了:“大娘子,你说,还要怎么做?” “一会儿还要麻烦阿婶和四郎把我同二娘子都搬到那棵树下。” “这是为何?”石母看了看她所说的那棵树,那倒是棵不小的树,但现在树叶早已落光,四周光秃秃的。 “之后阿婶同四郎就离开这里吧。” “大娘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你要赶我同四郎走?”石母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刘灿苦笑了一下:“阿婶,我同二娘子都动不了,是走不动的,你同四郎却不一样,离开这里找个地方避一避更安全。” 她刚才就在核算这件事,她是不说了,刘静又昏迷着,让石家母子带着她们一起走显然不现实。而让他们一起留下来又完全没这个必要——自己倒霉,又何必拉着别人一起? 现在这种情况,如果他们够幸运,也许就熬过去了。如果万一碰上这几个人的同伙,那就看能不能糊弄过去了。 石母脸色不断变化,石守信道:“阿姐,我不走。我知道阿姐好心,但我们又能走到哪里?运气不好,说不定又碰上昨天那样的事。反而不如留下,这样阿姐同二娘子也有个人照应。” 石母叹了口气:“四郎说的是,我们又能走到什么地方呢?不走了,过了今天再说吧。” 刘灿还要再劝,突然听到一阵马蹄声,这下就算是她也不由得脸色大变。而很快,一队人马已出现在他们面前,只见那些人的衣着五颜六色,却都骑着马,当先一个大将更是提着一个前段如圆月型,后端如枪杆的大刀——陌刀! 刘灿的瞳孔已缩了起来,而在此时那些人也发现了他们,当先的那个大将止住了马,有些疑虑的看向这边,这几个人看起来就是难民,但就是有些可疑,他正要开口询问,突然后方传来一声响箭,那个大将脸色一变,调转马头:“走!” “都头,那崔二郎和老胡……”他身后一人有些迟疑的开口。 “将军有令,还管那两个人做什么!”说着他大喝一声,疾驰而去。 当他们全部离开后,刘灿等人才齐齐的松口气,几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骇然。虽然刚才那队只有七八个,但他们是万万抵挡不住的,现在他们突然离开,真真是幸运。 “亏得刚才听大娘子的话了,否则、否则……”就算那几个人是后方出了什么事,但若看到崔胡二人的尸体,必是不会这么轻易离开的,想到这里,石母就一阵后怕,“大娘子,我们下面要怎么做?” “先休息一下,若下午没什么事,就要麻烦四郎去看一下城里的动静。” 石母道:“今天就要去看吗?” “若阿婶担心,明天去看也行。不过我看刚才那队人马匆匆离开,一定是出了什么变故,说不定县里已经平稳下来了。”虽然没有什么明确的证据,但刚才那些人很可能就是攻破管城的匪兵,而现在他们突然离去,最大的可能就是有人来收拾他们了。当然,就算赶跑了这帮匪兵,他们的境遇也不见得会有什么好转,可还是能多了解一些情况比较好。 “县里安稳下来了?”石母一喜,“若是那样,那就太好了!” 刘灿笑着点点头,只觉得一阵眩晕,再也撑不住了:“阿婶,我、我睡一下,你们不要怕。” 说着,不待石母答话就闭上了眼。 刘灿这一觉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有意识的时候只觉得漫山遍野都在叫自己的名字,她睁开眼,就看到一张极英俊的面孔,只见那人十八九岁的样子,两道剑眉,悬胆鼻下一张红唇,双目有神。现代和古代的审美是有所差异的,但眼前这人无论放在哪里都是好看的。见到她醒了,那人轻轻一笑,刘灿不由得脸上一阵发烧。她迷茫的看着对方,怀疑是不是太阳太刺眼产生的幻觉。 “阿叔说阿妹向来坚毅,一定时能醒来的,果然不差。” “你是……谁?”她慢慢的开口,这才发现自己喉咙干涩的厉害,声音沙哑的几乎没有音调。 “大娘子醒了?”就在那人要回答的时候,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凑了过来,正是白钱,“你醒了就好了,要不你阿耶看到你这副样子还不知道怎么担心呢。哦,这是你郭家大哥,这次我们能这么快找到你,多亏了你郭家大哥呢。” 刘灿还是一头雾水,但看到白钱她算是彻底放下了心,她吞了口口水,勉励道:“多谢阿哥。阿叔,我家二娘子怎么样?” “她还晕着呢,不过我看她比你伤的轻,应该是没事。” 刘灿知道他们这种常年打仗的稍微都懂一些药理,听白钱这么说也就放下了心。一回头就见那郭家少年正包含趣味的盯着她,饶是她知道自己八成是多想了,脸上也不由得烧的更厉害了,但她很快就发现,这姓郭的视线是在她右手的……弓上! ※※※※※※※※※※※※※※※※※※※※ 写到一半q7醒了,我只有回去装着□□,森森的觉得随着他年龄越来越大,睡眠越来越少,我这趁他睡觉时码字的任务越来越艰难- - 感谢大家的霸王票:公子唇彩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4-25 21:16:27 陶子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4-22 18:33:02 陶子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4-22 18:32:00 木溪cr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4-21 18:08:47 auv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4-20 23:04:45 米油 (下) 第十八章米油 (下) 对于自己这么容易脸红,刘灿进行了一番反省。虽然对方是现代都很少见到的小鲜肉,她也不该像个怀春少女似的动不动就面红耳赤,她又不是真春、心、荡、漾了。 不过这家伙,还真是好看啊…… 这么想着,刘灿就大大方方的把目光放道了对方的脸上,人家都盯着她看了,她为什么不能反看回去,这么少年的美人可不多见。何况,这样的人出现在这里真的有些稀奇。只见他穿了件大红色的圆领胡服,腰间是一把唐刀。面如冠玉,走在那里如同一幅画。这种人物,是刘灿自穿来后就没见过的。 严格来说,这少年穿的并不怎么出众。因为胡服便于骑射,从唐初就开始流行,而后唐的皇帝就是沙陀族,胡服更是流行于军中,不说男子,就是女子也多有穿胡服的,毕竟相比于宽袍襦裙,紧身窄袖的衣服更便于行动。可这种普通的衣服,穿在这个少年身上就自有一种不凡的感觉。刘灿并没有见过真正的高门公子,但此时看着这个少年就突然觉得那些所谓的世家公子,最多也就这个样子了吧。 当然她也知道这少年不见得就真的出身于世家,但若不是从小有这种环境,那就是自身非常超脱。作为一个有些名气的导游,她带过上百次团,接触过各种各样的人物,对个人烙印这一点是非常有感触的。 政府机关的与自己经营生意的; 国企的与外企的; 城市的与乡镇的……无所谓鄙视,而是差别就是实实在在的,特别是后者,因为痕迹更为深刻区别也更明显。而这五代十国,也自有它的烙印——压抑。 无论是王氏还是刘成,张阳还是石守信,身上都带着这种烙印,这是朝不保夕的岁月刻画下来的。而眼前这个少年却仿佛是一个外来者,身上一片从容,不见丝毫仓惶。 她的目光这么直接,那少年立刻就有察觉了,当下又是一笑:“让妹妹见笑了,我主要是有些好奇妹妹的弓,不像长弓,看起来也不像稍弓。” “……这是我阿耶与我做的。”长弓她知道,是步兵专用的弓,顾名思义射程很远,同时体型也很大。但稍弓是什么她完全不知道。 少年点点头,露出一个恍然的表情:“阿叔果然高明,不过妹妹更高明。我看这弓原本应是阿叔作于妹妹解闷的,妹妹却能用她连杀三贼,却是一般军中儿郎都做不到的。” 说着,露出一个佩服至极的表情。被一个这么俊俏的少年这么恭维刘灿不由得非常受用,关键的是这少年还说的非常诚恳,这就更令人自得。不过她这得意还没持续片刻就烟消云散了,她杀人了,而且杀了三个。虽然她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对,可到底是杀人了。想到这里她垂下眼没有做声。 少年微微一怔,随即就明白了过来:“阿妹是第一次杀人吧。” 刘灿点点头,少年道:“阿妹无须自责,世道如此罢了。” 他慢慢的开口,带着一种风淡云轻的无谓,刘灿顿时愣住了,心中还隐隐的有些发寒。这个少年……这个少年简直就像是现代漫画书中的极端人物,对人命带着一种天然的漠视,死一两个人在他眼中就仿佛死一两个动物,不,是仿佛死一两个蝼蚁,别说有什么影响了,连看都不会多看一样。 见他们说的不错,白钱就退到了一边,他事情还多着呢,既然刘灿精神还好,他自然要去忙别的了。而就在说话间,他们回到了管城。从外面看,管城并没有受到太大损伤,就连城门都没有怎么破损,但里面已经是一片狼藉,哪怕只从城门看去,也能看到很多房屋倒塌,一些还带着火烧的痕迹。刘灿看了不由得心中一暗,虽然管城从来就不是繁华之地,却也是她生活了三年的地方,而现在却被毁坏成了这样,也不知道他们家如何了。 “阿妹不用难过,只要人没事总是能再建好的。” 刘灿回过头,见他也正看着里面,脸上带着一种奇怪的表情,仿佛是痛恨又仿佛是无谓,竟让人看不出究竟。 “这个人……好奇怪。”刘灿在心中暗暗嘀咕了一句,说早先那句话的时候还视人命如草荠,而现在又带了点悲天悯人。到底是她看错了,还是这家伙精神分裂啊! 刘灿并没有对这个问题太纠结,因为很快她就看到了刘成。比起几个月前,刘成明显瘦了很多,脸上的沧桑也更明显了,但一双眼却更明亮,而且,他身上还穿着明光铠! 明光铠可以说是之后所有铠甲的鼻祖,这种铠甲在三国时已经出现了,到了唐末已经完全成熟,从头到脚几乎护着了人体所有要害,但这样的铠甲自然也造价不菲,盛唐时还能大规模制造,经过了安史之乱和之后一系列的动荡已经只有中高层人物才能穿得上了,刘成作为都头过去也只有皮甲。 刘成并不是一个人来的,他骑在一匹黄棕色的突厥马上,身后还跟着一队人马。 “阿耶!” “大娘子!”刘成从马上下来,疾步走了过来。因为刘灿明显骨折,白钱等人是用担架把她抬过来的,此时面对刘成她也只能躺着,而她这个样子也实在凄惨,刘成看了大是心疼,但他虽是一个好父亲,到底不善于表达,最后也只是长叹一声,“阿耶无能,让你受苦了!” “阿耶说的哪里话,若没有阿耶,我现在已经没命了。”虽然不知道具体详情,但看这个架势刘灿也能猜出一二了。这必是刘成在那一战中得到了功勋——也可以说抱对了大腿,升了官有了人。但没等他衣锦还乡,管城就遭兵匪了,自己老家出事,他自然要匆忙赶回来,否则管城一个小小的县城,也说不上如何重要,又哪里会这么快就有人来收拾?而要不是刘成及时回来,那些人又怎么会被惊走? “女儿还没恭喜耶耶升官呢!”她说着行了一个叉手礼。 刘成哈哈一笑,想说什么,看了下周围的环境,大手一挥:“走,回家,阿耶与你找个好郎中!” 刘成当先,两队人马合在一起进入了管城,但他们并不是回到过去的刘家,而是进到了程家府邸,这个程家刘灿是知道的,管城有名的大户,当然这个大户只是在这么一个县城来说,别说不能和红楼梦中的贾家相比,就是比赖嬷嬷家也相差太多。但到底是青砖大瓦房,占地也极大,虽然也遭了兵匪,到底没损害的太严重。还有一些房间是能住人的,刘灿和刘静被安排到了一间房里,这个房间要比他们早先的房间宽敞上一倍,也亮堂上许多。刘灿追问阿张与王氏的消息,却只换来刘成的摇头:“你好好养伤,这是阿耶该操的心,只要他们无事,我必能将他们找回!” “若有事又当如何?”这话刘灿没有问,她和刘成很默契的回避了这一点。 “阿耶,那个姓郭的少年是什么人?”刘灿想了想道,这样的人出现在刘成身边真有些奇怪,难道是因为刘成升了官来投靠的吗?不过在刚才刘成出现时他又退到了一边,连声招呼都没打,虽然那时候刘成也没心思应付他,可这也不像一个下属会做的事。 “他呀,是阿耶一个同僚的儿子,这次却是主动找来的?” 刘灿一怔,刘成道:“我与那人也不是太熟,不过最近见了两次面,但到底认识,他主动找来也不能不给方便。却不想他能将你们姐妹找到,说起来倒是要好好谢谢他。” “他让阿耶与他什么方便?” “好像,他想在管城设一个茶叶点。早先事多,我也没时间听他说,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他一直往来于内地与四川贩卖茶叶。” 刘灿张大了嘴,尼玛啊!什么世家公子,什么翩翩少年,什么视人命如草荠,什么……一定都是她看人家颜值太高加成上的吧!不不不,她不是看不起卖茶叶的,再怎么说这也是一项很带有儒雅气息的商业活动,总比什么贩卖私烟挖墓做木匠好,但、但这也太坑爹了吧! 刘成没注意到她的变化,他太忙了,接手一个县城不是把动乱平息下来就完事的,方方面面都要操心,虽然此时他坐在这里陪刘灿,心思却已经转到其他地方上了,而很快,又有人来找他请示事情。 “阿耶先去忙吧,我这边没事的。” 刘成虽然想与大女儿多说几句话,但这边也实在离不开他,只有叮嘱其他人好好照顾她:“我已经让人去请顾郎中了,他一会儿就来,你不要害怕,真有什么事随时让人叫我。” “阿耶放心,我省得的。” 刘成走了,不一会儿就有人与她送来了吃食,汤饼、蒸蛋,此外还有一碗熬的浓稠的米粥,饶是刘灿浑身疼痛,见了那米粥也胃口大开,当先就端起碗喝了一口,温热的米粥下肚,整个身体都是舒服的,她长长的出了口气,这算是……活了下来吧。 ※※※※※※※※※※※※※※※※※※※※ 在历史上留下的五代人物中有靠盗墓发家的,也有做木匠出身的,所以五代真是一个英雄不问出处的地方啊~~ 然后,俺都是四五点钟爬起来,但作为手残党,一般总是时速千字,甚至更少,比如今天,三点五十多起来的,一直写到现在才算完事,而因为我在这边打字,q7睡的就不是太踏实,哼唧了好几次,我在想是不是把笔记本插上键盘,换地方写了,但我实在不习惯笔记本口牙! 还有,石敬瑭是936年起兵的,而郭威同学是904的人,怎么也说不上少年了,~(≧▽≦)/~啦啦啦 鱼羹 (上) 第十九章鱼羹 (上) 喝完了一碗米粥,刘灿终于有活过来的感觉,连忙找人打听石守信母子的情况。 程家显然是属于有门路的,在谣言四起的时候就举家避到了外地,只留了两个下人看房,而那一天匪兵入城,这两个下人也跟着其他人一起逃难了。刘成接收了这个宅邸后就让人随便在街上找了两个仆妇,做一些杂务。他那边虽然事多,但其实是用不上这两人的,刘灿来后他就一股脑的把这两个人都给了刘灿。 但这两个仆妇虽然为人勤恳老实又算有眼色——没人交代就知道做饭食与她,但却不算机灵,听了她的询问只是呆呆的站在那儿,过了一会儿其中偏高的才小心翼翼的道:“我们并不认识那石家人呢,这要打听也不知道找谁去。” “……你们找那些送我来的军士就可以了。” 听说要去找当兵的两人都露出不安之色,扭扭捏捏半天不应答,见这个样子刘灿只有道:“劳烦两位了,那些军士是我阿耶的下属,你们说明身份他们必不会为难你们的。” 要在平时,这找人的事早一天晚一天也无所谓,刘成就算再忙,想来晚上的时候也会过来看看,到时候她说明情况,刘成就算自己抽不出时间也会给她派个合适的人选,第二天总能找到人的。可那是在太平时节,现在虽然是刘成的军队驻扎了进来却难说安稳。石家母子一个怀着身孕,一个不过是个小孩子,万一出点意外……她将来抱谁的大粗腿啊! 而且,她也是真担心这对母子。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他们却可以说是生死之交了,特别是后来那个老胡,可以说是他们三人合力杀的,而在那种情况下,石家母子本是可以选择逃跑的。是的,石母有过犹豫,但这种犹豫她能理解并能接受,如果换成是她当然不会犹豫,但她是从利益的角度分析——如果她死了,他们母子恐怕也是逃不远的,但石母显然考虑不到这一点,她后来之所以会出手,完全是良心占了上风。 石守信的大腿足够粗,而石家母子的人品也足可以信赖,她绝不想因自己的疏忽而令他们母子出现什么意外:“若真是打听不出,你们就找我阿耶过来吧。” 刘成现在差不多是管城之主,两个妇人更不敢去招惹他,听她这么说只有战战兢兢的答应下来。不过她们两个也没有太麻烦,因为很快郎中就过来了,而带他过来的正是白钱。 “白叔叔。”刘灿又惊又喜,“怎么是你亲自来的?” “你阿耶忙,我总是闲点的,怎么能不盯着些?”白钱笑嘻嘻的开口,旁边的郎中翻了个白眼,“白都头若觉得我医术不行可以另请高明。” “顾先生这话说的,不说在咱们这里,就是在整个开封府,谁不知道先生的医术是这个?”他说着比了个大拇指,“我失言、我失言,先生原谅则个。” 顾郎中哼了一声这才上来,刘灿好奇的看着他。白钱的性子虽然活道,对普通人却不会这样,看来这顾郎中真是有本事的,只是这年龄……不是刘灿喜欢用有色眼光看人,而是中医讲究的就是个经验。特别是在这个文献资料稀缺,交流特别不通畅的时代,年龄在某个时候就代表了很大一部分医术。而这个顾郎中看样子不过二十来岁,比白钱还要更年轻些。 “大娘子这么看我,可是也不相信我?”刘灿的目光没什么掩盖,这顾郎中立刻就发觉了,若换成别人也许就当做不知了,但这顾郎中性子向来古怪,又受了些刺激,当下就冷了脸。 刘灿微微一笑:“先生多虑了,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先生,我的好先生,你还是先与我家大娘子看了吧。”白钱一边说一边与刘灿使眼色,示意她不要再开口了。 刘灿瞪眼道:“白叔叔你这是做什么?我看先生只是因为他好看啊!先生如此好看,我为什么不能多看看?” 她说的这么理直气壮,白钱固然没想到,那顾郎中也是一怔,再之后脸就一层层的红了。他生来清秀,早先也没少被人夸。后来他一心钻研医术,立志要在这上面有一番成就,就很怕别人把他看轻了,所以就时常冷着一张脸,日子久了,大家就只知道他脾气古怪,倒没什么人在意他的容貌了。 “小小娘子,嫩的饶舌!”他说着,低头去看刘灿的左腿,那样子,竟仿佛有些羞意,刘灿暗暗一笑,这种傲娇的,就要这么对付! 刘灿看起来凄惨,但全身最大的伤也就在左腿,顾郎中查看一番后道:“娘子可有耐性?” “这话怎么说?” “若有耐心,躺在床上养上百日,以后必然无碍。若性子急躁轻浮,以后免不了要有些跛足。” …… 这货一定是在报复刚才的调侃! 顾郎中虽然性子古怪,手艺却不错。虽然给她正骨时疼的她浑身打颤,但在她回过神时已经给她戴上了夹板。虽然知道刘成是一定会为她找个好郎中的,但见他这么利索,刘灿还是安心不少。待他忙完,就又请他去看刘静。 顾郎中把了一会儿脉:“我先与这位小娘子开一些安神的药,若她醒了,就喂她喝了。” “先生这意思可是我家二娘子不太妥当?”刘灿怔然开口,早先她就看刘静的伤已经被处理了。白钱等人常年当兵,身上都会带些伤药,所以刘静的胳膊被处理的很妥当,就连脸上也上了药。当然这药并不会太好,会不会留疤还真不好说,但毕竟不是重伤——在这个乱世,只要能活下来,脸上带点疤又算什么? 因此在摸了刘静的体温确定正常后,刘灿也就把刘静的一直没醒当做连日劳累再加上高烧的后遗症,想着等她睡饱了自然也就好了。也就是看这顾郎中是真有医术的她才会问问,若是换成早先的江湖郎中她甚至都不会开口。 “这位小娘子脉象纷乱,而又有些气虚,显然早先不仅受了惊吓,身体还有些损伤,若是能自行醒来,就没有大碍。若是不能,明日娘子就使人来找我吧。” 说完他就收拾东西走了,白钱送了他出去回来道:“我看二娘子就是年纪小,没经历过事这才被吓住的,睡上一觉自然就好了。” 刘灿勉强点点头,其实她对顾郎中的话有些将信将疑,他能说中刘静受惊吓没什么惊奇的,这管城上下这两日都受了惊吓,可他还能说中刘静身体有所损伤……就很有两把刷子了。她知道人在受到较大的刺激后会产生一种心理上的应激反应,有积极的也有消极。虽然影视作品里经常有主角奋发向上的例子,但现实中更多的还是消极对抗。所以在一些大的自然灾害后,国家会派出专门的心理小组去做辅导疏通。 但她知道归知道,一直觉得拿东西离自己很远,而现在……刘静身上就产生了这种现象吗? “你阿耶这两日事忙,我现在也住在这里,你若有事,也可以使人来找我。” 刘灿点点头,问了石家母子的情况,白钱道:“那个石家小子,我早先是见过的,他还央我带他到军中。他们石家好像有人回来了,我就给了他们一些粮食,让人送他们回去了。说起来大娘子你们是怎么与他们在一起的?” 刘灿就简单的把经过说了一下,白钱听得目瞪口呆。虽然从伤口来看,他知道应是刘灿做的,但因为匆忙他们也没仔细检查崔胡二人的尸体,只想当然的认为刘灿是偷袭得手,却不想这其中还有这么多曲折,若是稍错一点,这刘家姐妹现在已是两具尸体了! 她听后愣了一会儿道:“这石家小子还真不错,不过我们家大娘子更不知要羞煞多少儿郎了!你阿耶还不知道吧,否则必是又要后怕又要得意。” “白叔叔就别老夸我,我这也是运气。” “这样的运气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哦,对了,我这次过来主要是还有些东西要给你。”他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包裹,“这是从那两人身上找到的,你若害怕我就与你阿耶。” “白叔叔又逗我。”刘灿笑了一下,打开包裹,就见到五个小盒子和一块巴掌大的金子,这时候的提炼水平有限,一般的金子虽也发亮,却总有些灰蒙蒙的感觉,而这金子却是难得纯净,刘灿见了,心情不由得就是一畅。她知道刘成现在发达了,没意外的话他们的日子要比早先好过很多,但也是这几年穷怕了,看到这值钱东西就自然而然的觉得高兴。 她把金子打开,又打开了其中的一个盒子,顿时,她的呼吸急促了起来。 ※※※※※※※※※※※※※※※※※※※※ 那啥,很多同学去百度后幻灭,其实那百度的不见得准——中国古代画像一般重写意不重写实,然后不管从哪方面来看,柴荣同学的容貌都应该是不错的,首先他姑姑是郭威的妻子,而在这之前呢,还是唐庄宗的嫔妃,这能选进宫里的就算不是十分美,想来总不会太差,而她和郭威还是一见钟情,这能让人一见钟情的一般来说总是容貌。而根据史书评价,柴荣同学也是长的不错的,唔,说起来他们家早先还是望族——一代代基因改良下来,总不会差到哪儿去~ 鱼羹 (中) 第二十章鱼羹 (中) 钻石? 当那个鸽子蛋大小晶莹剔透的晶体印入眼帘的时候,刘灿脑中第一个冒出的就是这种现代女人见了都会眼睛发亮的东西,但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想错了。根据她所知道的,现代最古老的钻石是重达787.5克拉的马果钻石,发现于1304年的印度,而中国要到清末民初的时候才有钻石的概念。当然,要说金刚石的话,那就历史悠久了,古今中外都有更早的记载,可金刚石和钻石还是有区别的,一般来说是达不到这种纯净度的。 难道是玻璃? 刘灿又暗暗的流下一滴汗,这时候哪有什么玻璃啊。 “这个应该是琉璃。”旁边的白钱开口道。 “琉璃?”琉璃能烧成这个样子? “应该是,不过这个琉璃没什么造型,却有些奇怪了。”白钱摸了摸下巴,“总是比较稀少的,将来你找人做个坠子也很有意思。” 刘灿嘴角轻轻一抽,又打开一个盒子,这个盒子里还包着东西,但一打开就闻到一股异香。带了些兰花的味道,但又不完全,她深深的吸了口气:“白叔叔可知道这是什么香料?” “我哪里懂这些?”白钱笑道,“这个人倒也有意思,身上带的都是些稀奇古怪的,也不知他是从哪儿找到的。” “这两个盒子,应该是从那个瘦高的人身上找到的吧。” “嗯,这五个都是,只有这块金子是从另外一个人身上找到的。” “那要这么说,这两个应该都是好东西。白叔叔你不知道,那个瘦高的叫什么二郎,甚是奸猾,我估摸着他本来是要跑路的,所以把这些比较稀奇的东西都带在了身上。否则这几个盒子虽小,要天天都带在身上,也不是太方便。”这么说着她又打开了第三个盒子,这一次里面没什么稀罕物件了,只是一块红宝石,无论质地还是大小都要比她从郑老六身上得的差些。剩下的两个盒子,一个是镶宝石的小金镯,一个则是个金坠。 刘灿把那个红宝石推到了白钱面前,白钱一怔,刘灿道:“白叔叔为我讨个婶子吧。” “你这丫头是什么意思?” “就是觉得白叔叔该成家了。”刘灿嘻嘻一笑,“要在过去吧,我最多给白叔叔做个炒鸡蛋,可现在,咱不也有钱了吗?我知道白叔叔现在也阔绰了,可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望叔叔能收下。” 白钱的人品是没的说,和刘成的交情更不一般,但她又不是真的小女孩,怎么会不知道交情归交情,钱财归钱财的道理?若没有这些东西,她自然不用给白钱什么东西,可既然有了,就要有所表示。毕竟,如果白钱不把这些东西拿出来,她也不能找他去要。当然,就算她不给白钱也不会怎么样,但给了,就又会不同。这个时代,哪怕是做了王爷皇帝的人都会想拥有更多的财富,更何况是普通人了。 这是一个几乎所有人都欠缺安全感并且找不到方向的时代。 果然,白钱看了她一会儿,就笑了:“你既然这么说,我就收了,你阿耶有你,真是福气。” 刘灿没有接腔,转而道:“对了我阿耶说是那个郭家阿哥想办法找到我的,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不是白叔叔找到我的吗?” “哦,是这么回事。”本来白钱是想坐坐就走的,这会儿却拿了一个矮凳坐了下来,“算是他给了个方向。” 接着,他就把经过说了一遍。果然就像刘灿想的那样,刘成抱大腿成功升了官。他这个大腿抱的很讲究,在军队还没开拔的时候他就向自己的顶头上司,也就是白钱的族叔给出了契丹会出兵的猜想,当时那位白指使勃然大怒,说刘成胡说八道动摇军心。但那白指使毕竟不是傻的,不用多想就知道这个猜测很可能是会实现的。 这些年来,契丹就没安分过,屡屡袭击中原不说,还和那些当了王的封了官的有各种暧昧。石敬瑭如果真的主动引契丹加盟,胜败还真的在两可之间。 所以那个白指使虽然关住了刘成,却并没有夺他的职位,反而一直把他带到身边,当朝廷大军受挫后,就又把他提出来做咨询,刘成既然做了一把豪赌,那就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所以给了一个很靠谱的提议。 “我阿耶给了什么提议?” 白钱看了她一下,才慢慢的开口:“你阿耶说此事还要看杨公的。” “杨公?”刘灿一时没反应过来,“那然后呢?” “杨公杀了张公。” 刘灿愣住了,她慢慢的张大了嘴。杨光远!杨公就是杨光远! 什么,杨光远是谁?好吧,这不是一个很知名的人物,但他却做了一件非常有影响力的事情,那就是他杀了张敬达!张敬达是谁?就是后唐派去讨伐石敬瑭的大将。据说此人一路高歌猛进把石敬瑭给围在了太原城内,石敬瑭在眼看不敌下就启动了备用计划,向契丹借兵。契丹出兵后,张敬达中计受挫从攻势转为守势。此时就有部下劝他投降,他却不愿,就在僵持中,杨光远动手杀了他向石敬瑭投降,这才有了之后的后晋,也才有了燕云十六州的割让,而终北宋百年,这燕云十六州可以说都没被真正收回过。 根据史书记载,张敬达中计后就一直没有什么进展,粮食吃完了,屡次突袭也都没能成功,最后他甚至向部下说若真事不可为,可以杀了他去邀功。 这也就是说,张敬达兵败几乎是一定的,但,历史其实也是充满了偶然的,如果张敬达不死,如果后唐能再坚持一段时间,后晋是不是会出现真的很难说。毕竟中原人从内心中还是敌视契丹的,最明显的例子就是石敬瑭死后,他的继任者都不愿再向契丹俯首。而当耶律德光杀进开封后,天下各地都出现了反抗的声音,任契丹铁骑再强大,也没能在中原站住脚只有仓皇后退,最后就连耶律德光还死在了半路上被人做成了腊肉。 她一直觉得石敬瑭向契丹借兵是必然的,后唐灭亡是必然的,所以在向刘成提建议的时候虽然有些不安,可还是能说服自己。但现在来看,却是她推了一把? 那么说这个必然的历史是她造成的? 她用力的摇了摇头,不不不,她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量?就算没有她也还会有别人,杨光远总是要杀了张敬达的……不过就算这么想了,她也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在说到这里的时候,白钱也停了下来,虽然他们都算是受益者,可对于张敬达的被杀他们也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那……后来呢?” “后来?你阿耶就成了大指使。” “大指使?” “嗯,指使一般统领五百人,但人少的不过二三百,人多的却会上千,你阿耶手下已经有一千二百多人啦。” “那白叔叔这个都头也不一般了吧?” 白钱脸上露出几分笑意:“也有三四百人,勉勉强强也差不多是个指使了。” “白叔叔对我阿耶真好。”过去刘成和他都是都头,论起来白钱的待遇还要更好些。现在刘成高升了,他本来也可以做一个指使的,就算人少些,名头总不弱,而且有他那个族叔的关系,得到的资源说不定要比刘成更好,但他却愿意在刘成手下做一个都头,这就是交情了。所以在说这一句的时候,刘灿特别真心。 白钱一笑,他愿意这样,固然是因为交情,但他其实并不觉得自己吃亏。本来他做这个选择的时候,还以为他族叔会反对,谁知他只是沉默了片刻就点了头:“刘成这个人,过去看来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地方,但这一次实在是有远见。三郎,你既然同他关系好,那就继续交好着,说不定我将来还要靠你帮扶呢。” 他本就佩服刘成,在听他族叔这么说对刘成就更有信心了,不过这话却是不用对刘灿说的。 “再然后呢?” “再然后就是听说有一股匪兵在这一带徘徊,你阿耶怕管城出事,就赶了回来,哪知还是晚了一步。”原来刘成回来的时候正是管城城破的第二天,到处一片慌乱,甚至连那匪兵都不知道撤到了什么地方,想找人出气都没办法。正焦头烂额呢,又有人来找,刘成本不想理会,谁知那人却报出了郭威的名号。 “等等等等,白叔叔,你说谁?郭威?城郭的郭,威风的威?”听他说到这里刘灿连忙道。 “是啊,就是你郭家阿哥嘛,他说他是郭将军的儿子郭荣,你阿耶总要见他一见。” 刘灿已经不知道要表什么情了,早先那个少年是郭荣?尼玛,竟然是郭荣?什么,你不知道谁是郭荣?那柴荣总该知道吧,五代第一明君,赵匡胤的老大!如果不是他英年早逝,哪还有赵宋什么事? ※※※※※※※※※※※※※※※※※※※※ 认真来说,北宋还是收复了燕云十六州……和女真联手灭了契丹,但这胜利的果实还没品尝出滋味,就被女真打破了都城╮(╯_╰)╭ 再然后五代的官职比较乱,一是改朝换代的太厉害,另外一个则是节度使的权利太大,所以同一个官职就有可能造成待遇两重天~ 今天更晚了,也不知是因为天热的缘故还是啥,q7现在睡的少了,这两天几乎要把我熬死。本来周末是把他送到他奶奶家的,但他爷爷奶奶今天有事,就没送去,所以从早上八点熬到下午五点才算把他熬睡着= = 明天俺可能休息,也可能不休息,看情况吧,这两天实在累,唉 大家五一快乐,o(n_n)o~ 鱼羹(下) 第二十一章 灯光摇曳。 虽说现在刘成今非昔比,蜡烛作为稀罕玩意也还不是能随便用的——刚遭到过洗劫的管城也真找不出几根蜡烛来。不过能用油灯,对刘灿来说已经是少有的体验了。 她半靠在床头,不时的用手摸摸刘静的额头,并不烧,但刘静却一直没有醒。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她心中的忧虑也逐渐加深。难道真让那个顾郎中说对了?可对于这种情况,此时的医术又能起什么作用? 不是她看不起中医,国手圣手她绝对相信。在现代的时候她没事也会刮刮痧拔拔灌,甚至还体验过火疗。但那位顾郎中就算靠谱一些,有天份一些,毕竟年龄在那里放着呢。虽然看他那个样子好像是有办法的,可语气中,好像也不是那么肯定。 她正想着,刘成就过来了。只见他虽然还是武人装扮,但肩上披了条狐狸毛的大氅,腰上系了条金色腰带,虽然满面疲惫,到底有了几分富贵之气。 “我想着大娘子就不会这么早睡,果然,看你这里就亮着灯。” “阿耶还没休息,我怎么能早睡?” 刘成哈哈一笑:“大娘子说话向来贴心。” “不只是贴心,还是讲究。” 刘灿一笑,刘成一怔,刘灿又道:“阿耶现在与过往不同了,有的地方还当从前,有些地方却是要有些讲究了。” 刘成看了她一眼,坐了下来:“说说看。” “阿耶晚上可用过东西了?” “还不曾。” “正巧,我也没有,不如一起吃些东西。” 此时一般人家晚上平时是不吃东西的,当然富裕人家有宵夜有点心,所以听了这话刘成也没有反对。何况他虽然中午吃的很饱,忙碌了一个下午也实在是饿了。 刘灿叫来人,把吃食端了上来。现在管城还乱糟糟的,刘灿也不想惹是非,就只是让人烙了几张饼,又炒了个鸡蛋,此外就是一碗鱼羹了。这鱼羹是在刘灿的指点下做的,虽不像现代那么多讲究,却也挑出了鱼刺,用上了腊肉,很是鲜美。刘成见了却微微的皱了下眉:“我记得中午是有牛羊肉的,怎么你这里却没有?” 这么说着,语气里已带了些不悦。刘灿一笑:“阿耶勿怪。阿段对我说了有羊肉,问过我是否要焖煮一锅上来,是我说了不要的。” 阿段是那两个仆妇中比较机灵的一个,另外一个则姓赵。 “这是为何?” “这其一,自然是因为女儿身上有伤,不想吃不容易克化的东西;其二则是女儿想现在管城并不稳定,这些东西都很是难得。若不是阿段说这条鱼快要死了,女儿也是不想吃的。” 刘成点点头:“这第一点也就罢了,第二点我却不能理解了。管城虽说还没有完全稳定,却总不会再乱起来。何况有我在,你又怕什么?” 语气里已经带出了过去从没有的张狂。刘灿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她怕的就是这个。白天见面的时候,刘成穿着铠甲,虽骑着高头大马,但也不算什么,可当她发现他们是住进程家的时候就有不好的感觉了。 她不知道刘家怎么样了,也知道在没有敕令的情况下刘成也不适合进驻县衙,可住在程家就合适了吗?当然以刘成今天的身份地位程家人说不得会上赶着把宅子献出来,可现在程家并没有人!刘成是私自入住的。 五代十国之所以会被说是乱世,除了兵荒马乱外,更因为上位者几乎都带着一种残暴不仁的气息。各种苛捐杂税,各种酷刑。打仗的时候人民苦,不打仗的时候下面的人民也不能说多么享福。这几十年大仗几乎都发生在中原,南方要太平很多,但那里的人民也过的各种艰难。 刘灿不知道这是为什么,这个问题她过去不在意,穿来后是没时间考虑,但是她知道这是不对的。刘成若照着这个趋势发展下去,也许能富贵一时,下场却很可能非常凄惨。 “阿耶,女儿有一件事想问。” “什么事?” “阿耶的目标是什么?” “什么?” “就是阿耶想走到哪一步,想最终成为什么样的人。” 刘成愣住了,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想过。在过去他就想着活下来,让家人都能过上好日子,这个所谓的好日子就是能吃饱饭穿暖衣,偶尔能有些肉食吃,若是有能力呢,再给刘柱起三间房子,若能活着见到孙子,他就心满意足了。 他想过当将军没有?想过,但也只是偶尔的,在看到白指使威风凛凛的骑马驰骋,家中使奴唤婢的时候想想。他知道那离自己太远了。他简单的识几个字,也会一些武艺,所以成了都头。但要更进一步却要看机会了,而机会,是老天给的。他自幼失怙,兄弟姐妹四人也只有他一个活了下来,他从来就不认为自己是一个有运道的。 可机会真的降临了,他真的成了一个指使,而且是一个大指使!在开封的时候还不太显,但当回到管城,虽然才不过短短两天,却立刻让他尝到了其中的妙处,所有人都在奉承他、讨好他。过去他觉得永远都不可能得到的东西现在被人双手捧着送到了他面前,生怕他不要。 他过去只敢想的事情现在都实现了,下面,他还要做什么?刘成并不觉得现在有什么不好的,事实上他很乐在其中,如果不是王氏阿张等人还没有找到,他简直就没什么烦恼了。可当刘灿问出这一句的时候,他又觉得这样不行。他的脑中浮现出一个先前才看过的场景:旌旗蔽天,一人骑在高头大马上,所有人都在向他欢呼…… 刘成摇摇头,当皇帝?他们刘家祖坟上还没冒这股烟呢! “大娘子你还真问住我了。”最后刘成摇了摇头,“这个问题我还没有好好的想过。” “那我再换一个问题,阿耶是否就想止步于当下?” “当然不是!”刘成脱口而出,随即又笑了,“说实在话,现在我觉得已经很好了,可如果能再进一步,为何不再进呢?不过那都是以后了,现在新皇登位,又早有自己的班底,我就是有什么想法也很难实现。” 对这一点刘成还是能认识到的,虽然因为他抱对了大腿升到了今天这样的位置,可并不是说从此他就能一飞冲天了。那些从太原就跟着新皇的人还在那里呢,何况朝中很有一些老臣,那些几代积累又岂是他能比的? “女儿却不这么看,新皇虽登位,根基却不稳。阿耶别忘了当今是靠什么取得的天下。” 刘成的面色有些难看了,石敬瑭靠的是契丹人。虽然早在发兵之初他就被刘灿提醒过,但那个时候真没想到石敬瑭能做到这一步,认契丹皇帝为父,割让燕云十六州?堂堂中原,浩浩华夏却屈服于外族之下?每每想起,刘成心中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愤恨。如果他早知道这样,如果他早知道…… “时候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 他说着就要起身,刘灿道:“阿耶可是怪我?” 刘成摇摇头:“做决定的是我,你只是向我提出了那种可能。我只是、只是……我不如张公!” 到最后,刘成又坐了下来,刘灿突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她暗暗的握了下拳,这就是中国,这就是华夏!不管在什么时候,这片国土上总是有种一种特别闪耀的东西。就是这种东西,令这个民族不管历经多少磨难都走了过来,就是这种东西令这里的人民哪怕在最卑微的时候也没有灭族绝种,就是这种东西在其他文明都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时候,这里的人却依然能找到自己的传承! 刘成不是一个有文化的人,但他知道敬畏,知道敬佩! “我不觉得阿耶就不如张公。”她看着刘成,很认真的说,她此时情绪激动,声音里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感情,刘成都被怔住了,他愣了一下才笑道,“孩子话。张公打仗是不行,但忠义无双,是多少人都达不到,别说我,就是朝中多少老人都肩背难望。” “女儿在书中看到过一句话:‘中行氏以众人待我,我故以众人报之;智伯以国士待我,我故以国士报之’。说的是人以怎么待我,我就会怎么待人,女儿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阿耶觉得呢?” 刘成沉吟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刘灿行了个叉手礼:“女儿想说,阿耶若想长久,请以士待人,若不能,请以善待人!特别是这管城上下,皆为我父老乡亲,还望阿耶体恤!而这,不仅是为管城,更为阿耶为我,为我们刘家的未来!” ※※※※※※※※※※※※※※※※※※※※ 唐朝上朝是不用向皇帝跪拜的,宰相这种职位的甚至有位置做,但我不知道皇帝出行时两遍百姓会如何,所以就以欢呼带过了……= = 然后,俺说熬不是说带孩子熬……呃,也有些关联了。怎么说呢,如果完全带孩子也没什么,不过再加上其他事就真的有些累人了。比如上周三,我看资料到夜里两点,四点起来码字,□□点完事,本来他要接着睡呢,我还能再休息一下,但他几乎立刻就醒了,我只有继续坚持- -一直持续到下午两点,这母爱再强大,该累还是累啊…… 不过这两天更累,q7发烧了,昨天夜里三点半烧的,烧到39,然后几乎一小时一闹,幸亏这两天小灰灰放假,接过做饭才买等家务,否则我说不定就要断更了- -就连这三千字也是从早上开始,凑了几凑才写完的,捂脸,但今天要看的资料还没看- - 酒酿(上) 第二十二章酒酿(上) “郎君随我这边走。” 前面的军士招呼着,郭荣微微一笑,跟在他后面。虽然管城只是一个小县城,但程家作为最富裕的人家,住宅却是一院套着一院,接连有四个大院子,还有几个小院子。当然说不上楼台亭阁,却也占地极广。郭荣本来被安排在最西边,这一路走来,却是要人带着的。 穿过了两个院子,前面的军士停了下来,对站在台阶下张望的妇人道:“阿段嫂子,这位就是大娘子要请的郭家郎君了,你领他进去吧。郭郎君,再往前就不是我能进的了。” 他说着对郭荣行了个礼,郭荣连忙回礼:“有劳小哥了。” “不敢不敢。”那军士说完就离开了,郭荣转过身冲阿段一笑,“麻烦嫂子了。” 阿段什么时候见过这么斯文俊俏的少年,顿时涨红了脸,有心也学着说几句体面话,到底说不出口,最后含糊了一声才道:“郎君跟我来吧。” 郭荣跟着走了进去,心中充满了诧异。其实这个诧异从刚才就有了……不,正确的说是从三天前。这三天来程家,或者说是刘家变化极大,庭院有人收拾了,饭食有人送了,门卫严谨了,这些固然都是很细小的地方,但无不说明这个家开始走入正规化了。而管城,好像也在变化着。想着这两日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多,再联想到刚才那个军士和阿段的表现,他隐隐的有一个猜想,但又觉得不太可能。这刘家的大娘子据说还不到十岁,能用弓箭射杀两人已令人刮目相看,难道还有管理方面的才能? 这刘家,也没听说有什么根基。 “来,再喝一口,二娘子乖,再喝一口哦。” 他正想着,就听到一个童声,那声音仿佛还带着几分奶腔,此时却充满了柔情。他抬起头正看到刘灿拿着勺子喂刘静面汤,刘静呆呆愣愣的,她说几句她还不见得张嘴,她却没有丝毫不耐,依然柔声哄着,而一旦刘静喝下一口,她立刻眉开眼笑的夸奖:“二娘子真乖,二娘子是最棒的!阿姐最喜欢你了!” 阳光下,刘灿还带着细小绒毛的脸突然有一种耀眼的感觉,郭荣突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他虽出生于望族,但他出生时家业已经凋零,他又被过继到姑丈家。姑姑对他自然是好的,姑丈也待他入亲子,但在他记忆中,还真的没有被这么温柔细致的对待过。 “郭大哥来了。” 他回过神,就见刘灿正冲他微笑,他微微的有些局促,脸上竟有些发烧,暗暗的吸了口气才笑道:“让大娘子见笑了,二娘子这是怎么了,生病了吗?” 刘灿脸上的笑容一黯:“二娘子被惊住了。” 就算她再不想,刘静最后还是被顾郎中唤醒的,三寸长的针从耳后扎进,看的她心惊胆战,但最后只带出一点点的血迹,而不过片刻刘静就醒了——她算是彻底认识到了顾郎中的医术。 但刘静人虽醒了,却像是傻了似的。这两天白天大多没反应,叫的狠了会吃几口饭,剩下的时间则就是呆愣。而晚上则会时常惊醒,嘴里大叫着阿姐快跑!当把她叫醒后,整个人则又呆住了。 按照阿段的说法刘静这是被吓的失了魂,顾郎中的说法虽不是这么唯心,也是差不多的意思——被吓住了,能不能醒,就要看天意了。刘灿不想相信什么天意,在她来看刘静这就是应激反应。应激反应一般都是有时间的,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也许会拖的更久一些,但只要氛围足够温和就有可能好转。 所以她虽然身体不方便,还是尽力的亲自照料刘静,今天看太阳不错又没有风,还让人把她们姐妹俩都移到了外面。 郭荣看了刘静一眼,暗暗的叹了口气,他走南闯北,像刘静这种情况的并不少见,别说年龄这么小的,就算是大人这种情况也是有的。他见过一个最极端的,甚至一路走到河里,淹死了自己。 想到这里,再看刘灿,就不由得带了几分心疼。他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葛,就道:“不知大娘子唤我来有什么事?” “阿哥勿怪,其实在刚回来的时候我就要向阿哥道谢了,就算今天我也应该到阿哥那边的,只是因为我身体不便,这才请了阿哥前来。”她说着就露出带夹板的腿,苦笑道,“顾郎中说,我最少要休息百日。” “既然郎中都这么说了,那大娘子就好好休息吧。”说这一句的时候,他的声音里也带了几分笑意。他不是没吃过苦的,他阿耶郭威虽是从马直,但为人豪爽散漫,家中常常入不敷出,还要靠他贩卖茶叶补贴。所以人情冷暖他也是都体会过的。可这几天的冷板凳也坐的他有些怨气。从身份上来说,他阿耶并不比刘成差,甚至要更高些。而他来管城,也算是帮上了忙的,可这几日不仅刘成没有再见他,就连早先那个白都头也没有再出现。虽然每日好吃好喝,但他就像被遗忘了似的。 这不仅令他有些失望,更隐隐的有些后悔自己早先的决定。刘虞候已被任检校司空、侍卫马步都指挥使,他阿耶眼看也是水涨船高的,家中还需要他继续补贴吗?而就算是,刘成看样子也不是一个很好的合作对象。 如果不是管城和程家的变化,他早就有心离去了,之所以没有走就是想再看看。而现在听刘灿这么说,他突然有一种释然的感觉:“大娘子言重了,不知阿婶同老夫人是否回来了?” 刘灿摇摇头:“我阿耶和白叔叔这几日都在寻找,但不知为何却一直没能找到,倒是把张伯伯的家人寻到了,说了这么多,还没请阿哥坐下,阿段,还不快把矮凳搬出来。” 此时人还是习惯用榻,平时吃饭聊天都是坐在榻上,但矮凳已经出现,最适合招呼异性外客。 阿段搬了矮凳出来,刘灿又让人拿了酒酿出来。今天是难得的好天气,这酒酿又一直在火上温着,甜香可口,郭荣也不推辞,当下就喝了半碗。 “阿耶曾对我说,阿哥是想在这管城卖茶叶?” 郭荣点点头:“的确如此。我曾在江陵做过此事,想把那边的茶叶引到这边。” “那不知阿哥是一个什么样的章程?” 郭荣看了她一眼,才慢慢的开口:“此事,不知刘指使怎么看?” “阿哥勿怪,我阿耶自然是不会反对的。其实阿耶在与我说起这事的时候就说,不提他与郭伯伯的关系,就只是阿哥救了我们姐妹,也没有什么难的。不过在阿耶这里还有一个为难处,就是这管城,还不知道以后会如何。” 刘成的顶头上司也因为这次抱大腿成功,成为了郑州刺史,这听起来是个很不错的官职,但郑州离开封实在是太近了。她记得清朝有这么一句话:三生不幸,知县附郭;三生作恶,附郭省城;恶贯满盈,附郭京城。现在这白刺史虽不至于恶贯满盈,但要想搞些什么小动作也不那么容易,相应的,刘成也同样。 这几天刘灿就在想刘成有没有可能调到其他地方,比如……太原?这倒不完全是因为未来的后汉后周皇帝都在那边,更因为那边会安全很多。石敬瑭现在是当上了后晋皇帝,但这并不是说他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因为他认契丹为父,可以说在他当皇帝的这几年里都在同各方面做着斗争,她记不清打了多少仗,只记得他这皇帝过的相当不顺心。 而太原就不一样了,再过不久刘知远就会成为那里的节度使。这个人可以说是老谋深算谨慎不凡,他虽不赞同石敬瑭,却一直引而不发,最后终于钻了空子也当上了皇帝,虽然只有短短半年,但那真的只能说天不与人。 不过想来想去,刘灿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哪怕现在认识了未来的周世宗同学呢,可这位周世宗自己现在还卖茶叶呢,就算郭威先生现在已经很了不起了,可要想调动一个大指使恐怕也不那么容易,并且人家凭什么呢?而经过她的试探,她发现刘成也不愿意到别的地方,他在管城习惯了,何况天底下还有什么比飞黄腾达后在家乡为官更令人得意的?虽然他也知道对他的这个任命从某方来说也是不信任的表现,可那又有什么?他对石敬瑭一没感情二没崇敬,上峰的不信任对他没有半点伤害。 当然,他有想过更进一步,可完全不急,他做大指使才几天?这点力量还没消化完呢。 所以如果没意外的话他们刘家是要在管城呆几年的,可这话就完全没必要对郭荣说了,所以此时她只是带了些忧心、为难的看着未来的五代第一明君,一副不好意思非常抱歉而又不知该如何表达的做派。 而郭荣也愣住了,他的计划完全建立在刘成在管城做官的基础上,如果不是的话,那还真是个问题啊! ※※※※※※※※※※※※※※※※※※※※ 从马直是亲兵的称呼,郭威老先生一开始就是石敬瑭的从马直,在刘知远手下做事,刘知远对他非常器重,o(n_n)o~ q7今天下午不烧了,但又开始拉肚子,上午还好,下午三个小时拉了三次,后两次间隔还不到半个小时,只有给他贴上一个儿脐贴- - 我举得人的潜力是无限的……记得很多年前,我刚在晋江码字,日更两千就觉得累,现在带着娃还日更三千,容我自我敬佩一下~ 感谢小霸王们的霸王票: 天天白日梦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4-29 08:47:17 甘草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4-28 21:50:52 爱已欠费停机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5-04-28 20:40:37 爱已欠费停机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5-04-28 20:39:41 lyyun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4-28 11:28:14 酒酿 (中) 第二十三章酒酿 (中) 在郭荣露出深思的表情时,刘灿叹了口气,一副也非常忧虑的样子,但心中已经快笑翻天了,要知道她现在忽悠的可不是一般人,而是未来的五代第一明君! 她之所以过了这么三天才找郭荣,一是实在事多,除了刘静这边,家中的事情她也不得不料理起来。刘成是个大大咧咧的,军事方面他就算没经验,好歹总见过,所以总过得去。但在家务上就不行了,而他们现在虽然人口少,地方却大了。采取的还是类似于县衙的前面办公后面住人的居住方式,这就更要求门户严谨,岗位明确,否则前后乱成一团,惹出非议还不算什么,要碰上个胆子肥的,甚至会给她们姐妹带来危险。这并不是危言耸听,要知道在唐朝末期,连个染工都能因为敢想,而跑到皇宫中观光一番。 乱世,一个很重要的代表就是秩序的崩溃。 刘家人口少,就算王氏阿张都回来,一个院子也足够了。不过在同刘成商量了一番后,她还是留出了两个院子,剩下的则由刘成安排。当然,这只是暂时的,当管城秩序恢复,刘成还是要带着自己的人马回军营。不过就算那样,也要给他预留出接待客人、办公的场所。还有马棚也要扩大,家里还要有一些侍卫家丁,所以除了要给他们安排住处外,还有兵器库。 当然,这些不可能一下子完成。刘灿也不过先把规矩立下,其他的只有慢慢来了。 不过最关键的问题却是,她在思忖怎么对待郭荣。 什么?这么一个金灿灿闪耀耀的大粗腿还不赶快抱住?呃……如果郭荣是唐太宗,那没的说,哪怕让她哭爹喊娘,她也一定要扑上去死抱着不松手。可郭荣同学千好万好,却有一点不好,那就是太短命了! 这位五代第一明君在位仅仅六年,再之后他虽然做下了种种布置,却还是便宜了一个姓赵的家伙。赵匡胤同学按照历史评价,算是一个宽厚的温和的□□,特别是和其后的朱重八同学相比。后世还有人说两者之所以有那么大的差别最主要的是家世出身不同,赵匡胤的父亲赵弘殷是一位情商很高的老先生,他以不太显赫的官位护着家中老小在五代这个乱世都安全的活了下来,老大赵匡胤更是在二十岁的时候才被赶出家门自谋生路。而朱重八呢,却从小受尽苦难,父母兄长染病去世后,朱家别说棺材坟地,连草席都没有,只有包几个破衣服葬在别人家的土地上。 这有些说远了,总体来说赵匡胤算是一个宽厚的君主,但再宽厚,他也还是君主,陪着他打天下的老兄弟们他还不能放心,同前朝皇帝关系亲厚的人家他又会怎么看待? 什么,先巴结好郭同学,将来再抱赵同学的大腿?这倒是一个好办法,但中间的度却不好掌握,要知道赵同学也一直是在给周同学打工的。 不过要让刘灿就任这条大粗腿从眼前溜走,她又有些不甘心。想来想去就是要先扯上关系。 刘成没有听郭荣说太多,但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大概就是想在管城来个茶叶专卖,刘成可以不用出资金而坐拿干股,干股的份量郭荣还没有明说,显然是可以商谈的。 从这个方面来说,刘家同郭荣也算有了关系,但太单薄了,因为很多商人都这么做,算是互利共赢,但也就是一般的合作关系。照着这个模式,可以预见郭荣就算发达了也不会太记着刘家,刘家将来有难,郭荣也不见得会念旧情——也的确没什么旧情好念,若是有什么小人在中间搬弄是非,说不定还会觉得刘家可恶。 “若是阿叔为难,就当我没说过吧。”最后郭荣一笑,他决定从管城离开后就去找郭威,上次郭威已经透露出想让他参军的意思了,而对此,他也并不排斥。 “阿哥对我们姐妹有大恩,这点事算什么为难?我家阿耶的意思是,与其只在管城设一个点,不如就把这事做大。新任的郑州白刺史是我白家叔叔的族叔,对我阿耶也甚是看重,在郑州推广阿哥的茶叶应该不难。” 郭荣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想了想摇头道:“阿叔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恐怕是不成的,不说本钱问题,就是江陵的茶叶,这黄河南北也并不少。要在一州专卖……” “阿哥误会了,在整个郑州自然是不能专卖的,但别人卖得我们也卖得。本钱阿哥不用担心,既然是合作我刘家也是会出的,而且我们也没必要一开始就把摊子铺的太开,慢慢来就好。从管城开始,只要咱们的茶叶卖出名了,以后自然不难。” 郭荣看着她,神色难辨,是他的错觉吗?总觉得这个小姑娘的语气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自信,她说的这些话要让一般人听了必会当做笑话,在管城卖也就罢了,可要卖出名堂并不容易。现代人喝茶,并不讲究一个味,还要色、香、形,他在江陵的时候见人点出的茶汤已带出了形状。中原这边虽然差了一些,可也有各种讲究,而且卖出名堂的商家,哪个没有背景?刘成作为大指使在管城自然没的说,可在郑州,又不算什么了,哪怕有那位白刺史做靠山呢? 但这话从这位小姑娘嘴中说出,他又觉得是能够相信的?! 他不知道现在刘灿正擦拳磨掌的准备大干一番。这要是现代的那种清茶她还真没办法,虽然她看过很多次茶艺表演,自己手上的功夫却很一般。可现在讲究的是什么茶啊,一是煮,二是分。 怎么煮?找个锅子把茶叶放进去,加奶加糖加香料,去年过年的时候她喝过一次,那滋味……反正她是享受不了的。而分呢,就是一边冲茶一边搅动,搅出白沫,弄出乳白色,你要说这是茶也没错,可在刘灿看来,这不就是茶叶版的卡布奇诺嘛!什么,茶叶和咖啡还是不一样?这是当然的,但现在是什么时候? 五代! 五代什么都在波动,规矩是被各种打破了,茶道……还没形成所谓的道。现在的潮流就是打白沫,她把白沫打出花来还没有吸引力?好吧,就算退一万步来说现在的人们不接受这个,可也向对面的周世宗同学表明过我们的努力了!双方的关系不会只是泛泛,而只有商业上的,将来也不会太引起赵同学的注意。 “此事,我还要想想。”其实郭荣心中已经愿意了,他想的和刘灿差不多,就算在郑州闯不出名堂,只是管城,也总是不亏本的,而刘家愿意出一部分资金,更是意外之喜。但他以未冠之年就奔波各地经营,靠的不仅是锐气武艺,还有谨慎。虽然想不出什么弊端,他还是没有立刻答应。 “这是自然。”刘灿笑着点头,按照史书的说法,郭荣同学性格有些急躁,现在看来并不尽然,他那些急躁的表现,有一些可能更是姿态,“我这两日正在学习茶艺,下次就可以请阿哥来品鉴了。” “……好。” 郭荣又喝了口酒酿,刘灿暗暗好笑,看他那表情刘灿就知道他此时心中一定一片乌鸦飞过。两人正说着阿赵就匆忙跑了过来:“大娘子,大娘子,你大母回来了!” “大母?”刘灿激动的就想站起来,又立刻坐了回去,“她现在在哪儿?就她一个吗?我阿娘呢?我家阿弟呢?快带我过去。” 阿赵和阿段都有些为难,她们把刘灿从屋里搬出来还不太困难,可要从院里搬到大门处就比较困难了。郭荣道:“阿妹勿慌,老夫人既然回来了,就一定会过来的。” “对对,你说的对。”刘灿平缓了一下情绪,“让阿哥见笑了。” “这是人之常情。既然老夫人快要来了,我也不便在这里久留,阿妹若有事,再派人找我就是了。” 刘灿也没心思再忽悠他了,自己行了礼,就让阿段把他送出去了。他走后不久,刘成就陪着王氏来了,王氏怀中抱着刘柱,两人面上都带着凄惶,刘灿心中咯噔了一下,果然,刘成张口的第一句就是阿张没了…… 一开始,刘灿还有些恍惚,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娘没了!那个总是沉默少语瘦骨伶仃的女人没了! “……怎么,没的?” 王氏大哭,只是摇头。刘成道:“你莫要问了,你大母已将她掩埋,明日我就带人将她寻回,好好安葬。” 刘灿沉默了片刻,把阿段和阿赵都指使了出去:“阿耶,我要知道我阿娘是怎么没的。” 刘成摇摇头。 “阿耶!” “你不要问了,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你大母和大弟都刚回来,你好好照顾他们。”他说着就要离开,刘灿哗的一下站了起来,她的左腿还不能用力,这一下又起的猛,立刻就摔倒了地上,她抬起头,几乎是低吼的叫道,“我要知道!我要知道!” ※※※※※※※※※※※※※※※※※※※※ 这个身体的好坏,个人觉得一是饮食,该吃啥吃啥,若是这个肉不吃那个蛋不吃,或者一顿就点几口……我总觉得会营养缺乏;二,锻炼!这个我最近真的深有体会,为了减肥,我这几个月开始跳操,一开始就跳半个小时,后来是一个小时——小灰灰回到家一般是九点左右,而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我这边没啥事,就把孩子交给他了,然后我开始跳操跳绳,前一段我熬的已经有些迎风流泪了,现在就感觉好多了,然后精神真的不一样,一开始跳也许会很累,坚持一段时间就好了;第三,适当养生一些,比如我泡茶是会加枸杞藏红花的,平时也会吃点红枣山药,本来还有坚果,但怕被小孩摸到卡着,不敢在家中放,也就没有再吃- - 酒酿 (下) 第二十四章酒酿 (下) 在刘家,阿张几乎是最容易被忽略的一个角色。她没有王氏的决断,也不像刘成那样是家里的顶梁柱,刘柱还会靠自己的哭闹宣告自己的地位,刘静也会叽叽喳喳的表示自己的存在。只有她,一直是沉默的,偶尔提一些建议,往往也是被否决的。 她就那么沉默着,仿佛并不存在似的。 但现在出现在刘灿面前的,却是当她在厨房里炸着油渣,卖弄厨艺的时候,阿张在外面收拾着白钱送来的活鸡;当她在外面用弓箭抓偷蛋贼的时候,阿张在厨房用冷水洗衣服…… 这个女人好像总在偏心刘柱,可对她和刘静又有什么不好的?在刘静还小的时候,她也会尽可能的把鸡蛋、汤饼往她嘴里塞…… 想到这里,刘灿突然感到胸口一股说不出来的疼痛,她颤抖的看着刘成:“你告诉我、你告诉我阿耶,阿娘、阿娘是怎么没的?” 刘成的嘴唇也哆嗦了起来,但他依然不出声。 “你告诉我啊!” “被吃的!她是被吃的!”开口的是旁边的王氏,此时她已经泪流满面。 原来那一夜他们娘仨也被挤开了,幸运的是没有被挤的太远,当天亮的时候就又走到了一起。王氏人老成精又是历经战乱的,就拉着阿张往村里走。这样一来能和大部队脱离,虽然出远门人多更安全,但难民却不一样,特别是她们这个组合。看起来最具威胁性的阿张也不过是个骨瘦如柴的妇人,王氏一个老太太,刘柱不过两岁,最近更是被养的白白胖胖的。队伍里有一个起了歹心,他们就没好果子吃。反而不如到乡下避几天再看。但他们的运气实在是太不好了,脱离人群没多久就遇上了另一批难民。 那一批难民不过五个人,却是饿的久的了,王氏一见就知不好,想要避开,可那些人已经看到了他们。再之后的情景就像狼遇上了羊。老狼,疲惫的穷困的几乎连走都走不动的病弱的老狼,相比于他们阿张和王氏算是两个比较健壮的羊,可她们只有两个,又带着刘柱,本身就有数量的差距,这再加上种种顾虑,更是敌不过。眼看都要陷进去,阿张把刘柱塞到王氏的怀里自己缠住了那几个。 王氏带刘柱藏了一夜,第二天再去看,那地方只有一些血迹和一些赃物。 “这么说大母并没有看到我娘的尸体了?也没有看到骨头,那就是说、就是说……”刘灿知道那个希望很渺茫,但应该还是有希望的吧。武侠小说里不经常出现贯穿了心脏还有可能活着吗? 王氏摇摇头没有出声。 “大母!” “不要问了,大娘子!”刘成咬牙道,“你大母刚才外面回来,又饿又累,还抱着你阿弟,你是想要让她害病吗?” “我只是想知道我娘是怎么死的。”刘灿哆嗦着嘴唇,“阿耶,我必须知道,那是我娘,那是我娘啊!” “你大母不已经说了?” “可是并没有尸体不是吗?就算被吃了也该有骨头啊……” “哪还会有什么骨头,”刘成露出一个惨笑,“就算啃不动,他们也会带走的。” 刘灿怔在了那儿,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像回过神似的看了看刘成,然后又慢慢的、慢慢的看了眼王氏。刘成的眼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红了,王氏更是早已泪流满面。 刘灿慢慢的站了起来,她想做回榻上,身体晃了几晃却没能坐下来。 “大娘子……”刘成想说些什么,刘灿抬起头,哇的一口,吐出一口血,“我错了……” 说完这一句,她整个人都向后倒去。 “刘灿,你一会儿准备去哪儿吃?”阳光下,身穿黑色运动装的微胖少女问向另外一个更高些的女孩。 “天天米线吧。” “又是米线,你烦不烦啊,不是说米线里含胶,吃那个等于吃塑料袋吗?” “那要不吃什么,难道开封菜啊。那还长六根鸡翅膀呢!而且比起开封菜,米线好歹不那么容易发胖吧。再说那里也有面条,担心塑料袋的话就换砂锅面好了。” “其实吃什么都发胖。”微胖少女看着自己凸起的小肚子,很是忧愁。 “那你就别吃了。” “别啊,一会儿我和你一起去!” …… 天空是蓝的,不是透彻的蓝,而是温暖的蓝;空气里是充满各种味道的,油炸食品的、卖甜点的;除非到了深夜,城市总是喧嚣的,汽车声、叫卖声,甚至电焊、切割机的嗡鸣声。 真美啊…… “真美啊……” 刘灿睁开眼,就看到一张眉目如画的面孔,她一开始有些怔愣,当那人冲她眨眼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原来那么美的世界果然只能是在梦里了啊。 “看来阿妹这次是真醒了。”郭荣笑道。 “这是……怎么回事?” 郭荣沉默了片刻,才缓慢开口:“阿妹,时事如此,还望阿妹能够节哀。” 刘灿心中一痛,泪水哗的一下就流了出来,她看着郭荣,想说什么,却到底张不开嘴。郭荣垂下了眼,这样的事情他见得太多了,这样的事情刘家绝不是唯一。 刘灿突然昏倒可吓坏了刘成等人,雪上加霜的是,王氏很快也发起了热。她年龄本就大了,又一生奔波,平时太平日子过着还不显,这么一遭累立刻就犯起了病,按顾郎中的说法,却是比刘灿更险恶的,后者只要醒过来却是就没事了,前者若是调理不好,很可能这个冬天都熬不过去。 大女儿昏了,二女儿呆了,妻子死了,母亲病了。再加上管城的诸多事务,刘成真是三头六臂都忙不过来,虽有白钱帮衬,可白钱也一大堆事。就在这个时候郭荣来了,他一开始不过是来拜望王氏——不管生意成不成,这都是他的长辈,他既然住在这里,应有的礼节是不能少的。谁知道一过来就发现不过半天的时间刘家竟大变样,眼见刘成忙不过来,他就主动请缨。 虽然之后没有再见过面,刘成对他的印象却不错,他这边也是实在找不到人了。他早先做都头也不是没有几个嫡系,但那些大老粗打打杀杀可以,要处理家务却是不成样子。相比之下郭荣只是卖相上就要比他们好上许多,何况他还是少年,虽然此时礼教大防并不严谨,但一些事也要顾虑一二。 他同郭威算是同僚,两家硬说的话,也攀得上是世交,郭荣帮着处理一些杂务也说得过去。当然一开始刘成只是想着让他震震场,倒没指望他真能做什么。却不想郭荣在这上面甚有心得,来了之后立刻三下五除二恢复了早先的秩序不说,还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刘灿姐妹这里就由阿段负责,王氏那边则是阿赵,另外又请了个夫家在刘成手下做事的叫阿成的妇人专门负责刘柱。而他自己本人,当然是不能住在这里的,不过每天一早把要做的事情安排下去,比如用什么饭,熬什么药之类。再之后就是中午和晚上再过来看看。这样一来,既避免了闲言碎语,刘家上下也被照顾妥当了。至于说偷奸耍滑,目前刘成威名赫赫却是没人敢的,何况刘成每日也会回来住,王氏虽然躺在床上,却并么有失去意识,阿段等人只怕得罪刘成,哪还敢不卖力? 所以刘灿在醒来后就发现她虽然昏迷了两天,这院子里外依然仅仅有条,连刘静都被照顾的妥妥当当,没有少一点肉。 “郭大郎此人甚是能干,郭威有这么一子却是了得!”这天晚上,刘成回来的时候与刘灿这么说。要在早先刘灿心中必要暗自吐槽一番,但现在她却没有太多感慨,她突然觉得自己落地了。她不是高高在上的穿越女,不是能玩转天下的白骨精,不是能微微一笑就令帝王倾倒的绝世美人。她就是刘灿,就是一个生在了乱世,还要在这里成长生活的女子。她比同时代的人有很多优越的地方,比如她接收过的信息,她知道的历史,但,命运对她并没有更多的眷顾。 饿其筋骨,劳其体肤,并不见得就是天将降大任与她。 她会受伤会疼痛会失去亲人,命运不是她所能掌控的,就算认识了五代第一明君,如果没有足够的努力,在这个时代,也会被淘汰。 “阿耶,阿娘已经下葬了吗?” 刘成一怔,过了片刻才道:“请了先生看地,过两日待你大母也好些,再请大和尚来做场法事。阿张这辈子没享什么福,下辈子必是要富贵的。” 刘灿点了下头,抿了下嘴道:“阿耶,我想待将来同郭大郎一起去江陵。” “啊?” “我想……”刘灿的目光转向窗外,“看看这天下。” ※※※※※※※※※※※※※※※※※※※※ 呃,俺跳的是郑多燕,我发现这个塑性不错,但几乎不减重……我差不多跳了两三个月,腰围肚围都减了一些——勉强能套进怀孕前穿的牛仔短裤了,但体重几乎没变化啊!所以现在开始跳绳了- -这两天是每天四千下,希望能坚持下来~~~ 然后,我看早先有人说住在郑州管城区,亲,这个就是过去的管城县口牙!可以百度的,噗~ 姜汤(上) 第二十五章姜汤 (上) “胡闹!” 刘灿的语气神态都让刘成一怔,但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顿时出声训斥:“你以为你是谁,还要到外面去看看?你以为外面是什么样子的?这次你能带着二娘子逃生固然是你有几分能力,更多的是运气!否则你以为你阿娘是怎么死的?你张伯母又是怎么没的?” “阿耶放心,女儿并不会恣意妄为,若要出去必是要做一番准备的。” 刘成皱着眉,还要再说什么,刘灿就道:“不说别的,女儿这腿,就要养上百日。哪是说走就能走的?” 刘成哑然,有些拿不准她到底是说说就算了,还是已经打定了主意。不过他看了眼刘灿的腿,也觉得现在不用在这个问题上太过纠结,刘灿现在还不能下地呢! 刘灿到底年轻,虽受了些刺激,醒了也就没有大碍了。顾郎中开了两幅药不过让她调理用,倒是王氏那里比较麻烦,刘灿见到她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过这么两天,她就像老了二十岁。 “大母!”刘灿握着她的手,声音有些哽咽。虽然粗布葛衣,但在她的记忆中王氏一直都是个精神矍铄的老太太,哪怕她上一次病的持续高烧,连床都起不来,双眼也一直是锐利的。可这一次,她的整个神态都夸了,躺在那里不由得就让人联想到老态龙钟行就将木这样的词汇。 “是大娘子啊。”王氏见到她一笑,“你起来了,那一天可吓死我了。” “我不孝,让大母担心了。” “傻孩子,说什么胡话啊。你这孩子看起来坚强懂事,却又是最重感情的。阿张没了……你怎么可能不难受?就是我这个老不死的,也心疼的要死呢。” “大母莫要再说这种丧气话了。阿娘没了,二娘子又被吓住了,若大母再有个好歹,咱们这个家就真不成样子了!” 王氏看着她,摸了摸她的脸:“要说,我不该对你说这些的。但这个世道就是这样,谁让咱们都命苦呢?好在你阿耶现在有了些权势,以后的日子应是会好过的。你放心,我已让你阿耶答应,以后不再娶正室了。” “大母?” “你阿娘没了,你阿耶又发达了,不知多少人想与他做媒,而以他今天的身份地位必不会娶一个普通女子。虽说现在秩序崩坏,家族飘零,可总有有权势的人家,总有能富贵的人物。你阿耶若娶了个家中强势的……我在的时候还能护着你们些,我若不在……” “大母!” “傻孩子,这些话该说我总是要说的。你阿耶对你阿娘是有感情的,又有我这番要求,想来他应该会遵循。将来他若忘了,你就拿我今天的话对他说,但凡他还有良心,就不会破例。就怕你将来被人教傻了,听信了那些骗人的花言巧语主动要求你阿耶娶妻。” 刘灿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只是用力的点头。她若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可能还不太理解,可现代时的日子过的再美,她好歹也有那二十多年的经验,知道王氏这是真正为他们姐弟三个考虑。 “这样一来你不免要辛苦些,但你一直都是个能干的,想来那些事你也能做的了。” “我做不来,所以大母你要好好的,看着我嫁人,看着二娘子嫁人,再看着阿弟娶妻生子,还要给阿弟的孩子一个大大的金锁才好!要金的,大母莫要拿铜的来糊弄我们。” 王氏笑了:“我若真能活到那个岁数,拿个翠玉给他孩子做锁都好!” “大母这是答应了,可不许失言。” “你啊……”王氏失笑的摇摇头,过了片刻才低声道,“我早先还以为你会怪我呢。你娘若不是要护着我,也许就逃掉了。” “大母,我若要怪的话,那就怪这天下这世道。再缩小一些,也要怪那些兵匪那些尸位素餐的当权者。怎么,也怪不到大母的。何况若没有大母,阿弟恐怕也被他们吃了。”阿张也许一个人能逃掉,但抱着刘柱就很难说了。不过两岁的刘柱正是难缠的时候,说他懂事,有时候也能听懂人话,按照指示做事。说他不懂事,脾气上来就会大喊大叫,并不管你有什么原因。若没有王氏,也许母子俩能逃掉,但更大的可能是母子俩一起被吃了。 王氏没有说话,只是带了几分欣慰和释然的拍了拍她的手。 也许是去了心理负担,之后两日王氏的精神有所好转,虽然还不能起床,却要比早先好上许多,顾郎中私下同刘成父女说,这个冬天是有望熬过去了,至于说以后,就还要再看了。 又过了几日,刘成按照算命先生给的日子给阿张办了场法事。因为刘成的身份,来参与的人不少,但因为阿张连尸体都没有,也就没有大作。不过刘成特意请了少室山的大和尚来做法事,也算是隆重了。但整个法事办完,刘成和白钱的脸色都非常难看,连带着整个刘家的气氛都阴沉不少,王氏虽还不能起身,也感觉到了,晚上就问了刘灿。 刘灿摇摇头:“我并不是太清楚,但想来应该同张伯伯有些关系吧。” “张振,不是在开封京城吗?”朱温的后梁定都于开封,李存勖的后唐则定都于洛阳,石敬瑭取得天下后又把都城改在了开封。这一次张振也算抱大腿成功升了官职,他本可以做指使,后来却入了护圣军,成了一个都头。他本来只是副都头,现在成了都头,也算是升迁了,而且护圣军是亲卫,若得了机遇是要比刘张二人更有发展前途的。 听了匪兵的消息,刘成立刻往这边赶,张振却不好轻动。后来找到张振的家人,还是白钱亲自护送回去的。但这一次阿张做法事,张振自己没有到不说,连个家人也没派,只是一个亲信捎了些东西过来,还不是怎么贵重的。这个样子别说是兄弟了,就是一般朋友都显得有些轻薄,也不过就是当相熟的同僚处了。所以就算白钱那么好脾气,善于缓和气氛,今天的脸色也异常难看。 “这是为何?难道因为余氏的事怨上了我们?” 王氏不解道,刘灿摇了摇头。严格来说张振的家人只找到了两个,一个是二女儿张杏,一个就是张阳。余氏同大女儿张月都被杀了,据说余氏是为了保护张月死的,谁知张月也没能逃脱。本来刘成是想把这姐弟都先安置在这边,毕竟张振一个人在开封也是各种不便,不说别的,连个正经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而他这边虽然也乱,好歹总是一家独大,张家姐弟在这边总不会受了委屈,但张杏是一个劲儿的哭,张阳则是一个劲儿的闹,任谁劝说都没有用,最后只有白钱把他们送走,白钱走的时候,刘成还把自己手中的黄金大半都让他带去了。 不管从哪个角度上说,刘家都没有什么对不起张振的。至于余氏同张月的死那也不该由他们负责,至于张振之所以会如此,她也只有往人心易变上想了。 而此时,白钱也正在同刘成泄愤:“我真没有想到大哥会变成这样,他这是要同我们断绝关系吗?就算同我们断绝了,那些人就会认同他吗?我们背叛了张公,他也一样,而且,他还是骑兵!” 张敬达中伏时受创伤的大部分是步兵,五万骑兵基本是完好的保存了下来,也就是说张振是在没受什么创伤的情况下投降的。虽然大家是大哥别笑二哥,这种随风倒的事在此时也不算什么,可真论起来却是张振的行为更恶劣些。 “何况若没有二哥你的提醒,他说不定早就死了,哪还轮得到他现在拿架子?” “算了,人各有志,以后就当普通朋友罢了。”刘成叹了口气。 “什么普通朋友,我是不认这个人的!” 刘成正要再说什么,外面的门就响了,一个小兵有些畏缩的探了进来:“指使,大娘子让我来送奶、子了。” 刘成一怔,招了招手,那个小兵提着盒子进来了,看到白钱他一怔:“都头也在这里,那、那……” “你把我的也拿来就好了。” “好好。”那小兵连声应着,从盒子里先后拿出了两个白瓷碗,这里面的奶是刚热的,虽然一路提来也还是温的,盖子一打开一股奶香就迎面扑来。这奶没有经过什么加工,虽然加了一些水,还是很稠,热了之后上面就起了一层黄色的奶皮,只是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而这奶中更加了一些葡萄干,所以喝起来不仅有奶的香甜,更加了酸甜的滋味。 一碗奶喝完,白钱好像也没了火气,他随便的擦了把嘴:“二哥,虽然这话我说过很多遍了,但还要再说,你有大娘子这个女儿,真是福气啊!” 刘成得意一笑,心说自己虽没郭大郎这样的儿子,可有刘灿这样的女儿,一样不差。他不知道此时的郭大郎正纠结,而且是很纠结很纠结很纠结,他看着面前的奶、子,百味陈杂……这刘家的大娘子,对他真不是一般的好。 ※※※※※※※※※※※※※※※※※※※※ 唐朝并不是随便一个和尚就能成和尚的(这话说的绕嘴的,囧……)就是出家后也要取得一定资历,能讲多少经熬了多少年才成的~ 唔,那个时候寺庙多,这个少室山大家就不要带进某寺了,(⊙﹏⊙)b 哦,还有后宅的番外,俺早就写好了。本来是要另外开个坑放的,但晋江那个发新文的验证码能把人纠结死,所以后来就想周末偷偷放到老文下面,可上周小孩发烧了,俺就给忘了- -这一周俺偷偷放,噗~ 姜汤 (中) 第二十六章姜汤 (中) 晚上一碗奶、子,早上一碗红枣姜汤,虽然据说刘家人也是一样的待遇,可他又算什么刘家人?而且今天白天,还有人给他量了尺寸,说要做衣服。 这些看起来都是小事,但他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对待?这大娘子对他有意?他随即又摇摇头,刘灿才多大的年纪,哪会想到这种事?何况,看这大娘子的做派更像是在照顾他。 想到这里郭荣有些异样的感觉,被一个小五六岁的小娘子照顾,这滋味还真有些微妙。 不过他这点微妙很快就消失了,因为第二天刘灿就像他展示了一手茶叶版的卡布奇诺,因为工具缺少她只做出了一朵花,可这也足够震惊郭荣了,他看着瓷杯中的白色花朵久久不能言语。 “阿哥看这还使得吗?” “阿妹有此技艺,就算自己开茶铺也完全使得了。” 刘灿一笑:“我正是这么想的。我想培养出几名茶艺师,先在管城打响名声,再到郑州表演,如若顺利,说不定我们还能到京城走一圈呢!” 郭荣没有说话,刘灿道:“阿哥觉得我这想法有问题吗?” “早先阿妹对我说要在郑州贩卖茶叶,我并不是太信,但现在,我只有一个疑虑,那就是阿妹为何要找我?阿妹这手技艺,绝不是一天两天能练成的,不怕阿妹笑话,两年前我就开始练习,但至今也只是平平。阿妹这一手,已是我看到过的最好的点茶手法了。” “阿哥太高看我了,我这点算什么?” 郭荣没有说话,只是平静的看着他。漆黑的双眸明亮而不容人忽略,刘灿暗暗叹了口气:“阿哥不妨先尝一口再说。” 郭荣一怔,刘灿继续道:“阿哥先喝一下,我们再说。” 郭荣疑惑的端起了被子,喝了一口就怔住了,这茶,和他喝过的都不一样,仿佛,带了些奶味?这么想着他又喝了一口,不,不是一些,而是很多! “我这一手,其实是找了个取巧的法子,用了奶、子,所以容易成型,阿哥若要照这个办法也很容易做成的。”她说着让阿段拿来加热过的牛奶,然后又递给郭荣三根筷子,“阿哥做过面汤吗?” 郭荣摇摇头。 “那就顺着一个方向转就好了,速度越快越好。” 郭荣不明所以,但还是按照她说的做了起来。他从小在军营长大,又常年在外奔波,臂力手力都不缺,所以很快一层奶泡就出现了,等他打的差不多的时候,刘灿把那层奶泡用勺子取出来,再另外一个盘子里摆出了花型:“阿哥看,其实并不难是不是?” 郭荣彻底无言了:“这样不行吧……” “为什么不行?” “茶……不是这么分的。”在江陵的时候他见过那个分茶高手,与竹屋之中,檀香之内,舒缓而静雅的将茶分出,如同上古雅事。而他们这个……想到自己早先如同羊羔疯似的哆嗦,郭荣同学就有些冒汗。这是茶吗?这、这怎么能是茶呢? “阿哥,前朝茶是煎的,再更早先,茶甚至是一种药。这也就是说茶道是在演变的,别人那种是一种方法,咱们这种也是一种方法。为什么就是别人的对而咱们的就错呢?若阿哥觉得奶泡打制的样子不雅观,完全可以在后台进行,更添一份神秘。至于其中的口味,唐朝时也是有加奶的,所以我们完全可以说我们这是古茶法。” “阿妹竟让我无言以对。” “那阿哥觉得我说的可以实行吗?” 郭荣想了想:“可以一试,不过从培养人手到对外经营,却要一段时间了。” “阿哥不嫌麻烦就好。” “呃?” “我行动不便,这段时间就要阿哥多奔波一番了。”她说着对郭荣行了个叉手礼,郭荣下意识的回了礼,回完才觉得不对,他看了刘灿一眼,摇了摇头。 “阿哥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 “没什么。只是我阿耶前几日来信,我要先去开封一趟,恐怕要在年后才能再回来办此事了。” 现在已经是腊月,郭荣说要年后才能再回来也在情理之中,但不知为何刘灿总有一种哪里出了问题的感觉。在晚上她把这事同刘成说了,刘成道:“大娘子可是喜欢上那郭家大郎了?” “阿耶,人家是问你正经事呢!” “我说的也很正经啊,若不是因为这个,大娘子做的事也实在让人有些怀疑。我听说这郭家大郎不仅晚上有奶、子,早上也有姜汤呢。”说到这里,口气稍微犯了点酸。 “这奶、子姜汤都不算什么,不过多加一碗水的事,他又住在咱们家,又帮了咱们这些忙,难道就略过他吗?”虽然这么说了,刘灿也在想自己是不是做的太明显了,不过她真没有别的什么意思啊,除了她说的这些理由,更有一个原因就是,想让未来的周世宗同学活的长久些!史书上周世宗是生病死的,死的时候不过三十九岁,就算在此时也算是英年,而且在他得病前本来是没有立太子的,也就是说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要突然去世。 她不知道周世宗得了什么病,但根据她一个朴素的医疗思想就是——所有的病都是身体不够好的缘故。虽然郭荣现在看起来还算健壮,但这不是因为还年轻吗?这年轻的时候不注意,年龄大了可不就容易犯病?她现在既然有这个机会,就好好给他补一补,正巧他们家也都要补,捎带着也不算什么。以后,她会把进补的思想灌输到郭荣的脑里,这样也许、大概、可能,他就不会英年早逝了? 刘成摇摇头:“不是这个,而是从一开始大娘子你对这郭家大郎就非常看重,若我是他可能就会想你是不是有别的用意。” “什么用意?”若郭荣觉得她喜欢他,那她还真不知道要怎么说了。 “比如,是我们刘家想借此与河东方面攀上关系。” 刘灿张大了嘴,过了片刻才道:“那阿耶的意思呢?” “我倒是想,但人家说不定看不上我们呢。” 刘灿突然有一种脑子不够用的感觉,原来刘成早就有打算,只是不知形式,所以先让她在这里探路了?怪不得早先郭荣同学能那么顺利的帮着料理家务,怪不得她说要拿钱做生意刘成没有任何异议,合辙人家都认为这是政治投资了! …… 刘成猜的没错,郭荣到了开封,就把这边的事情告诉了郭威,最后道:“孩儿本想在管城做下一番生意,以后也算有个稳定收入。可这刘家的提议,却让孩儿有些拿不准主意了。孩儿怕耽误了阿耶的事情,所以先回来禀报一下。” 他本来想的只是一般合作,刘灿的提议却不仅仅如此,特别是最后的茶道演义,若是成功,那关系几可说深厚了。 郭威点点头:“这些年也辛苦你了,以后却是不用再做这商贾之事了。” 郭荣一怔,郭威道:“刘虞候已经定下为河东节度使,不日就要上任,我也会同去,再回河东,我们就和往日不一样了。” “恭喜阿耶高升,但孩儿并不觉得这商贾之事有什么辛苦的,若阿耶不反对孩儿还想继续做下去。” 郭威皱了下眉:“这又是为何?” 郭荣看了他一眼,抿了下嘴:“阿耶早先为从马直,俸禄也有180石,另外还有圣人赏赐,家中嚼用却一直不够,这是为何?” 提起这个郭威有些尴尬:“你这是抱怨某好饮酒取乐了?” “孩儿不敢,阿耶性情豪爽,喜交朋友,其实这份开支并不多。只是迎来送往,阿耶又性情耿直,难免就紧了些。而以后阿耶高升,俸禄虽也有所增长,可交友恐怕更多。” “这就不用你来操心了。”说到这里郭威一笑,他早先是从马直,虽亲近上峰,却没多少实权,以后则不一样了,俸禄又算什么?哪怕他不豪夺强取,也自有人来送。 郭荣看着郭威,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开口:“孩儿不想阿耶那样。” “什么?” “孩儿不想看阿耶变得像其他人那样。”郭荣有些痛苦的开口,“阿耶耿直勇猛赏罚分明体恤属下,这些年来,阿耶的俸禄多有赠与同僚属下的。所以阿耶虽官职不高,却甚得爱戴,可若、可若……” 他一开始说的时候郭威还有些震怒,但慢慢的就化为了怜惜,他看着郭荣:“傻孩子,我明白你的意思。可世道如此,你要明白有些东西我若不收,就是得罪人。其实早先我也一直在收,不过没有多少人送就是了。” 说到这里他有些自嘲的笑笑,郭荣却没有跟着笑:“世道……阿耶,所有人都在说世道,这世道就不能改变吗?这世道就一定要是这样的吗?” “要怎么变?谁来变?梁、唐现在又是晋了……当今圣人如何……你还不知吗?” 郭荣无言,过了片刻他慢慢开口:“若刘家之事不会影响阿耶,孩儿想与之合作,若能成功,以后家中大概是不会为钱粮发愁了。” 郭威看了他片刻,叹了口气:“你若真要做,我也不拦你。刘成那人我见过两面,虽听说他在张公事上不少参与,看起来却不是那猥琐宵小之徒,只是那刘家大娘子听起来有些蹊跷,你心中有数就好了。” “……阿耶,那大娘子不过十岁。” “现在是十岁,过两年就不是了。不过你这事我先允你一年,一年后,我们再谈。” ※※※※※※※※※※※※※※※※※※※※ 真不知道五代时期从马直俸禄是多少,这里是按照唐朝的正五品官来算的,当然,这个算的比较粗糙,因为真正唐朝的官员,是有好几份收入来源的,这个180石只是禄米,之后还要有职田,然后还有月俸……真算起来,后两项要比头面的还多,但那是盛唐时期,晚唐时已经达不到了,更不要说五代,打的一团糟,还有什么职田啊。反正老郭家早先潦倒也是有史书记载的,噗……个人觉得只要有些良心,在那个时代哪怕当官也不会太滋润,比如赵老先生家也是如此,否则赵家几代为官,若真下狠手,怎么也不该把赵老大赶出家门,让他自谋生路╮(╯_╰)╭ 然后,呃,说个对大家不太好的消息,那就是本文可能周一入v,好消息是入v当天三更……上天保佑我能写出来吧,这一章卡的销魂,因为想写一下郭荣同学的这个人,唔,不太好把握,我尽力吧!鞠躬! 姜汤 (下) 第二十七章姜汤 (下) 公元937年的新年郭荣是在开封过的。 虽然做了儿皇帝,毕竟是第一年,石敬瑭是努力的想粉饰太平,因此对各府各部都有要求,又从宫里拿出了一点银两,发放到各地,所以只从开封来看,这个年过的还算热闹。但百姓的脸上并没有见多少安乐,因为契丹人太多了,并且每个契丹人都飞扬跋扈,欺行霸市。 郭荣一开始还上街游历,去了两次后就再不出院门,只是每日苦练刀法武艺。他的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憋闷,他知道他的日子要比很多人好过,哪怕他自小被过继,哪怕他不过少年就外出谋生,但相比于大多数的平民百姓,他还是好的。因为他从小长于军营所以他可以习练武艺拥有武器,因为郭威是从马直,所以他的家人轻易不会受人欺辱。他的阿娘或者说是姑妈对他一直甚好,郭威对他也视如己出。他的武艺是他手把手交的,他的骑术是他抱他在马背上学的,虽然郭威嗜好饮酒又喜交朋友,经常把家中弄的入不敷出,可这并不妨碍他是一个好丈夫,一个好阿耶。 而现在,郭威又在为他的前途着想,可他真的要从军吗?在过去郭荣并不觉得从军有什么不好,他一早就知道自己早晚是要从军的。毕竟在这个时代,军人才是最有保障的。可现在他又有些迷惑,从军后他又能做什么吗?像他的阿耶一样吗?他并不觉得郭威有什么不好,相比于其他人郭威已经是太好了。 但他的心中还有一个声音在大叫:“不是这样的!不仅是这样的!一定还有别的什么!” 但那是什么他不知道。所以他只有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武艺上,每天都把自己累的精疲力尽才上床,但即使这样,他摊在床板上也会看着黑漆漆的上空发怔,他觉得自己胸口有什么东西在憋闷着,可不管怎么样他都发泄不出来。他的这个状态郭威看在了眼里,却没有说什么,因为他也没有办法,在他少年时曾杀了一个喜欢欺行霸市的屠户,那时候他以为他能改变些什么,可最终却是什么都没有改变。事实上若不是遇上贵人赏识,那一次他就要赔上自己的性命。 “待他年纪再大一些,再多经历一些事就好了。”郭威这么想着,同时还在想是不是要给这个儿子说亲了。十六岁是还不算大,但现在说定亲事,完全可以两年后再成亲,到时候也就差不多了,而人成了亲想法心态就会有改变。 这一天刘家送来的早饭里有一碗酥酪。 郭威是没钱在开封买房的,就算有他也没想过在这里买。当然他本来可以住军营,也可以住客栈,但刘知远与他亲厚,就把他邀到了自己的府邸里。刘知远的家人也还在河东,他这新得的府邸还空的很,郭威向来得他赏识,就自己得了一个小院,每日刘家人还会送饭食过来。刘家当然不会苛待他们父子,但酥酪也算是稀罕东西了,奶倒是不缺的,关键是比较麻烦,若不是主人点了,厨房一般不会主动做。 郭威见了很是高兴,指着那个碗道:“喏,你不最爱吃这个,今日可有了。” 郭荣看着那个泛黄的奶制品,微微一怔,却没有立刻动手。郭威道:“怎么了?你是怕你刘伯伯这里的厨子手艺不过关吗?我看这样子倒是不错的。” “……这酥酪,也是奶、子做的吧。” “看看你说的什么胡话。不是奶、子还能是什么?” 郭荣继续发怔,然后突然抬起头:“阿耶这里若没事,我过两日就去管城了,这眼看也是要去江陵的时候了。” 郭威一怔:“不是说一起走的吗?” 刘知远是要到河东上任的,他自然也要回去,所以本来定的就是出了正月他们一起离开开封。虽然这眼看就要出正月了朝廷还没有旨意,可最多也不会等到三月的。 “孩儿想了想,还是自己过去比较好,否则到时候阿耶上不上门都不太方便。” 郭威看了他一眼:“如此也是,你自己想清楚就好。” 郭荣应了声喏。刚才看到这酥酪,就想到了奶、子他然后就想到了刘灿,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有一种踏实的感觉。他摇摇头,觉得这一定是自己的错觉,靠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给他安全感,简直是笑话!他之所以想到管城,其实还是想离开这开封吧。 两日后郭荣收拾行囊,离开了开封。但这一次他并不是孤身上路,郭威还派了个随从与他,此人看起来二十七八,但其实还不到二十,一脸横肉,却不显凶恶,只是有些呆滞。 “他叫韩通,是我与你刘伯伯讨来的,武艺骑术都甚是了得,你以后好好待他也就是了。” “阿耶?”郭荣一怔,他少小离家,从来没有随从,怎么现在大了,倒多了一个随从? “论起来你也是公子身份,早就应该有人跟随在身边的。这次你既然不愿随我回去,多带一个人也是好的。” 他都这么说了,郭荣只有接受。而除了韩通,郭威还为他准备了四个金饼:“拿着吧,以前家里是没办法,现在有了些,自然要支持你。” “阿耶,这怎么使得?家中还有阿娘,还要……” “怎么,你阿耶就要一直靠你养吗?” “当然不是。” “那你还担心什么,我既然敢给你,自然就还有多的。怎么也不会亏了你阿娘的!” 郭荣抿了下嘴,塞到了怀中,他知道郭荣虽说的荣耀,这四个金饼恐怕已是他能拿出来的所有了。在这一瞬间他突然有不去管城的冲动,他想他的那些别扭那些郁闷也许就是自找的。大家都这么过为什么他不能?他现在不明白的事也许将来会明白,他现在想不通的……也许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 但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跪下地,深深的给郭威行了个叩首礼:“孩儿不孝,还望大人保重身体,待来年,孩儿定会大人身边承欢膝下。” “行了,别搞的那些婆婆妈妈的,韩通,以后你就跟着大郎吧。” 韩通应了一声,噗通跪在了地上:“韩通见过大郎君。” 郭荣亲手将他扶了起来:“以后,某就要仰赖阿通了。” 韩通嘿嘿一笑,却没有再说什么。 郭荣来开封的时候是独自一人,走的时候不仅多了个人,还多了两匹骏马。因此虽然现在道路不好,他们也没有特意赶路,不过大半天,他们就到了管城。 而一进管城,郭荣就立刻发觉这个县城同他离开时已大不一样了。路上的百姓多了,当兵的几乎不见,也不能说没有,隔不多远就能看到一个身穿军服的,但这些人往往都是身有残疾的,要不,是少了腿的,要不,是缺了胳膊的。他们或站或坐立在墙边,一双眼睛不断的在路上身上来回巡视,韩通因为长了一脸横肉,被这个看过之后就是那个看,这搞的韩通非常火大:“郎君,你说这些人在做什么?” “看这样子,像是在找人。” “找什么人?” 郭荣摇摇头,他也是刚来,怎么知道?说话间已经到了程家,现在这里已经挂上了刘府的招牌。早先他在这里的时候,是由一个士兵做门房,现在却是一个他不认识的三四十岁的男子,不过他一报上名号,那男子就笑了:“原来是郭家郎君,指使早有吩咐,若是郭家郎君到来,自可进去。不过现在指使不在家中,大郎君却是在的。” “大郎君?” “哦,也就是大娘子,不过娘子现在做教官,经常穿男装,所以我们就以郎君称呼了。” “……那不知大郎君现在是否方便见面?” “大郎君现在正在演武场,郎君正可前去。阿草阿草,快带这位郭家郎君去见大郎君。” 随着他的话音,一个瘦弱的男孩走了过来。那男孩不过六七岁的样子,脸色惨白,黑头发高鼻梁,一双眼却是蓝色的,一看就是混血。除此之外,他只有一只手臂。他没有说话,径自向前走去,门房道:“郎君莫怪,这阿草是我们指使从河边捡来的,指使看他可怜,就留在这里做个跑腿的,他不会说话,也有些痴傻,郎君跟着他过去就好了。” 郭荣点点头:“有劳了。” 两人跟着阿草向前走,韩通嘀咕道:“真奇怪,这管城上下好像都带点残疾,大郎君,这刘家郎君莫不是也身体不便?” 他话音刚落,前面的阿草就转过了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冰冷阴毒,饶是韩通一向大大咧咧的,突然也有一种阴寒的感觉。但他立刻就反应了过来,为自己被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吓到深感屈辱,他刚要说什么,旁边的郭荣就横了他一眼,他只有把嘴边的话吞了过去。 “这位小兄弟,我这位手下性子有些直,你莫要见怪。” 阿草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在前面带路。而就在这说话间就到了演武场,韩通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轮椅上明显身有不便的刘灿,顿时,他就长大了嘴…… ※※※※※※※※※※※※※※※※※※※※ 开新文啦开新文啦,看右边,有链接,算了吧总裁,总裁x重生非娇妻,很有爱哦,求包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