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文豪》 第一章 余柏林检查了一下背篓里的行囊,把背篓上遮阳的竹篷正了正,听过李叔的一番唠叨之后,就出了门。 他所住的是京城郊外一处小院子里,靠近城门,进去就是繁华的市集,生活较为方便,守城门的士兵们也挺和善,没有仗势欺人的。 据说守卫这边城门的将领是个好人。 而余柏林所读的书院却在更为郊区的地方,从他的小院子里出发,需要翻越两座山。 余柏林已经是童生,准备今年下场考取秀才。虽然搬到了京城,但他无论权势金钱,都不可能在城中找一处书院就读。 不过京城繁华,各地学子聚集,许多外地学子为了盘缠,在科举落榜之后并不回乡,而是就地找了投靠或者工作。 选择教书的自然也不少。 余柏林父亲已经去世,作为举人的父亲仍旧有两三好友联系。在余柏林家逢大难的时候这些人没有出面,但见余柏林已经考取童生,并且成绩不错之后,他们在余柏林写信请教之时,也不介意施展举手之劳,推荐一二还在京城的好友,让余柏林就读。 反正余柏林又不会拖欠学资。 这两座山余柏林已经爬习惯了,他的体力不错,也会些拳脚功夫,听说有流民作乱,不过流民也不会缠着他这看上去就贫穷无比的书生。 这时候的山并未开发,余柏林在途中看见什么山珍草药,还会拾取起来。 他不算有钱,但暂时也不缺钱,拾取的山珍草药都是晒干了自家用。偶尔遇上珍贵的,再包装一下送给老师。 不过珍贵的并不常见。 附近住民也有靠山吃山的,只有一些不常见或者不值钱的草药,才会遗留下来。 余柏林一路优哉游哉的在林荫丛中赶路的时候,突然听到远处金属碰撞声,心中一凛,连忙停下了脚步。 难道是流民?还是山贼?这一代应该没有山贼才对。 余柏林可不觉得自己这武力值能跟山贼两个打,而这里离城门有一段距离,也来不及折返。他立刻把下摆挽起,将地上一大石头扔进背篓里,手脚并用,麻溜的爬上了旁边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上躲藏起来。 其身手之利索,完全不像是个柔弱书生。 让余柏林庆幸的是,他刚爬上树上,那声音就朝着自己这边过来了。最后居然就在自己躲藏的树下打了起来。 那是三个壮实男子,围攻一个估计和余柏林差不多大的少年。而那少年胸前居然还绑着一孩子。 孩子看上去不到一岁,手脚并用的攀在少年身上,神情木然,显然已经吓傻了。 那孩子年纪不算大,但绑在一半大少年身前,还是颇为碍事。不过即使这样,少年武艺比那三个男人高强多了。其中两个男人追来的时候身上已经带着伤。当三人和那少年你追我赶来到树下的时候,少年一杆回马枪,其中跑在最前面的那个男人一声惨叫之后应声倒地。 另外两人脸上也露出恐惧之色,但显然他们知道,放过这个少年之后,等待他们的也和死亡差不多,因此两人还是将少年围堵在当中。 而少年也伤的不轻。为了护住胸前的孩子,他身上其他地方伤横累累,衣服已经如同破布,红色的血液流出之后,很快就变成了褐色,看不出衣服原本的颜色。 连孩子身上也沾上了红褐色。不过看那孩子虽然被吓傻了,但既然没哭没闹,应该是还没伤到。 即使已经伤成这样,从少年的头饰和手上那杆银枪,余柏林还是能看出,这是个富裕人家——甚至是有权势的人家的孩子。 毕竟富裕人家的孩子可没有这么高的武艺。 难道是山贼劫道,只剩下这一对兄弟了? 余柏林考虑了一下,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虽然他不想惹麻烦,但都到了眼前了,也不能见死不救。 他小心翼翼的把石头取出来,拿在手上,趁着一男子在自己所藏的树枝正下方站着不动,看着另一男子和那少年打斗,伺机而动,余柏林将手中石头狠狠的砸了下去。 那石头准确的砸到了男子的脑袋上,接着高度和重量,一声闷响,男子的脑袋就像开了瓢的西瓜一样,红红白白四溅而飞。连声惨叫都没有,就丢了命。 这里恐怖的景象显然让另一男子吓住了,少年趁着那男子一愣神,手中银枪一送,给面前那男子穿了个透心凉。 此时,那少年也终于坚持不住,银枪往地上一插,人依靠在银枪,慢慢的单膝跪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显然之前只是靠着意志支撑。现在看着敌人已经尽数被杀,他精神一下松懈下来,人就撑不住了。 余柏林连忙从树上滑下来,大声道:“没事吧?你是哪家人?我马上送你回京城。” 少年快要涣散的眼神在余柏林出现的那一刻渐渐聚焦:“谢谢救命之恩……” 刚说完,他就往旁边倒去。 余柏林立刻上前两步将人接住。 “不要……报官……去……”话未说完,少年已经失去意识。 不要报官??余柏林顿时背后被冷汗浸湿。 不愿意报官,这可就……麻烦大了!这难道不是单纯的山贼劫道?就算是家族倾轧,那也该报官吧?这是凶杀案了啊! 到底是多大的麻烦,这凶手到底是多硬的后台,才让少年连报官都不敢? 余柏林脑海中立刻闪现一连串古装电视剧,那种混合着武侠和官场的,什么千里追杀之类的。 他甚至一瞬间生出了把少年扔这不管的冲动。 他等平民,可没命卷入什么政治斗争啊。 “呜。”少年胸前的孩子动了一下,表示了自己还活着。 余柏林瞪着怀里一少一小,最终无奈的叹了口气。 ................................... 老爷出门上学途中折返回来,还带来了一伤患一小孩,把李叔吓得不成。 “去跟老师请个假,就说我上山途中不小心扭了脚,从山上滚了下来,摔伤了。”余柏林道,“李妈,照着这个方子去捡药。” 李叔李妈唯唯诺诺的应道,心中虽然担忧,但余柏林近两年的作为,让他们并不敢多言多语,只按照余柏林的吩咐做事,更不敢出去乱说。 余柏林背篓中带着干净的衣服和自家泡的活血舒筋的药酒——别说一路上的危险,就是到了私塾中,磕着碰着也是有可能的。余柏林一向准备周全。 也幸亏当时时辰较早,再加上流民作乱,山上并没有其他行人。余柏林将人把衣服剥光,用药酒擦去血污,裹上自己的衣服,将人偷偷抱了回来, 这一路上并未遇到其他人,也是老天保佑。 那小孩被余柏林放在背篓里,换了个环境,被陌生人带走,也不哭不闹。 余柏林很担心他被吓傻了。 余柏林自己医术不错,院子里一直晒着草药,凭着自己采摘和从农户家里收购的草药,基本上能自给自足。其治疗金创伤口的药也有,只是没有效用较好的。 他让李妈去抓的药,其中有好几味药材,是制作效用较好的金疮药缺少的。至于为什么要绕这么大的圈子,也是他所看的电视剧和小说的经验。 谁知道那群人会不会神通广大到去各个医馆药铺去搜寻买了金疮药的人?虽然天子脚下,这么嚣张不合常理。但那少年既然连官都不敢报,说不定还真有这么不合常理的事存在。 余柏林检查过那少年的伤口。不知是他真的武艺高出追杀的人许多,还是运气特别好,少年身上并未有致命伤,甚至较为严重的伤都没有。 虽然伤口又多又吓人,但基本上都不深。 当然,如果没有余柏林及时给人包扎止血,那少年也估计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了。 事有轻重缓急,给少年重新用烈酒擦拭消毒伤口,并换上伤药包扎之后,余柏林才有精力去管那小孩子。 那孩子在李妈端来米糊糊喂他的时候还能乖巧的吃东西,看来吓得不是太傻。 余柏林想了想,将人拎起来,狠狠的在小孩屁股上拍了两下。那小孩嘴一瘪,“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哭出来就好,哭出来就好了。”余柏林将小孩抱在怀里颠着哄着。 他现在心情十分灰暗,总有一种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生活,将要一去不复返的辛酸预感。 ※※※※※※※※※※※※※※※※※※※※ 看文前必看: 此文既然为文豪,不可避免会有诗文的描写。此文男主设定是全部诗文都是自己创作,但是因为作者水平有限不可能和曹公一样自创诗文,所以在涉及具体描述的时候,我会借用古诗词。你们就当做男主在这一刻文豪附体,这些诗文都是他自己原创就好。 我只解释这一次,以后不再赘述。 第二章 少年晚上发起了低烧,折腾了一宿才好转。余柏林客串大夫,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补了半天觉,才恢复了精神。 人都救回来了,总不能死在自己家里。 想着自己不过平常出门上学,就遇到个大麻烦,余柏林这段日子叹的气,比他穿越过来的这两三年都要多。 除了还躺着的少年和他将带来的麻烦,余柏林眼前还有个小麻烦。 他低头看着挂在自己衣襟上,乖巧的吐着泡泡的小孩,两只手将小孩抱起来,手臂伸直,把小孩从自己怀里扯开。 小孩眨了眨圆溜溜的眼睛,小巧的鼻子抽了抽,嘴巴一瘪,眼泪珠子就开始吧嗒吧嗒往下掉。 余柏林连忙收回手臂,让小孩继续挂在他衣襟上。 小孩的眼泪水立刻憋了回去,在余柏林胸前蹭了蹭,继续乖巧的吐泡泡。 又把小孩扯开,小孩开始掉眼泪。 再把小孩抱回来,小孩蹭了蹭,乖巧吐泡泡。 ………… 余柏林眉毛跳了跳。好像一只大型电动玩具。 还是有自动开关的。 “小公子肯定是吓到了。”李妈很喜欢小孩子,可惜小孩不给她抱,“本能的黏着救了他的老爷。” 余柏林一只手托着在他怀里自娱自乐玩的眉开眼笑的小孩,另一只手按住眉头。 小孩灵智未开,只拥有小动物般的本能,对余柏林异常亲近,半点不能离。 或许等他遗忘了那段恐惧,会好一些? 幸亏他已经向老师请假,不然总不能带着一小孩上课吧? 余柏林课业在私塾属于顶尖的,平时学习也刻苦,老师并不担心他会荒废课业。在得知余柏林不幸摔了之后,老师念着伤筋动骨需好好休养,安排了作业让余柏林回来时交之后,十分爽快的准了余柏林一月的假。 当然,余柏林等送走了眼前的麻烦之后,就会回去上课,用不着一个月。 现在即使在家,余柏林也不会闲着。 他对自己很有信心,却不会小瞧这个时代的读书人。他前世因一些原因,遗憾的没能经历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高考,今生倒要经历一次过独木桥了。 小孩很乖巧。 余柏林念书的时候,他就在余柏林怀里窝着。 余柏林练字的时候,他就在余柏林身旁靠着。 若不是半步离不得余柏林,小孩乖巧的过分了。 余柏林第一次见到这么黏他的孩子,心不由软了几分,对于救了个大麻烦的郁闷也不知不觉消散了。 福祸相依,谁又也不知道这是福是祸。说是麻烦,说不定也是大机遇。 就算什么都不是,救了两条性命,总积了德吧。 至于被自己砸死的那条命。嗯,杀坏人嘛,那也是积德啊。 封蔚醒来,重新见到余柏林的时候,就见着自己好不容易救回来的孩子,和自己的救命恩人相亲相爱的和乐融融画面。 春日的阳光并不晒人,余柏林搬了一张软榻在树影下,半躺在软榻上,手中握着一卷书,怀里爬着一只娃,嘴里念一句,小娃娃应一句。 “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 “咿咿呀,啊啊呀。啊啊啊啊啊。” “山花对海树,赤日对苍穹。” “咿呀唔哇哇,咿呀咿呀咿。” “雷隐隐,雾蒙蒙。日下对天中。” “啊啊哇,哇哇哇。呀唔咿呀咿。” “风高秋月白,雨霁晚霞红。” “呜呜哇哇哇,咿呀咿呀啊。” ………… 封蔚紧皱的眉头在见到这一番有趣的景象后,渐渐舒展开来。 余柏林瞥见来人,将书卷放下,小孩抱起,翻身下榻道:“你醒了?” 封蔚上前两步拱手道:“谢恩人救命之恩。” “不用谢。”余柏林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整理了一下衣摆。 既然醒了就赶快走吧赶快走吧! 封蔚见孩子手脚并用的攀着余柏林不放,忙上前接过孩子。 孩子一离开余柏林,就开始掉眼泪。等封蔚将其抱在的时候,就变成嚎啕大哭。封蔚手忙脚乱的哄了一阵子,孩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余柏林叹了口气,只得又把孩子抱回来。 孩子回到余柏林怀里之后,终于止住了啼哭。他小声打着嗝,在余柏林胸前蹭掉了眼泪鼻涕,小脸皱做一团,小模样分外可怜。 看着封蔚无措的样子,余柏林解释道:“孩子可能被之前的截杀吓到了。” 封蔚道:“我不是坏人……我救了他……” 余柏林从封蔚茫然的神情中居然看到了一丝委屈。这可和之前的杀气凌凌的样子完全不符啊。 “孩子还小,哪懂这些。”余柏林安慰道。 “他懂你救了他。”封蔚还是一副很想不通的模样。 “这个……他还是能察觉危险的,大概知道我抱着他的时候是在已经安全以后吧。”余柏林看封蔚终于不怎么委屈了,有一种在哄孩子的错觉。 封蔚看看小孩,又看看余柏林,再看看小孩,头疼道:“这下怎么把人带回去。” “等孩子熟睡后吧。”余柏林听到封蔚要走了,小孩醒来哭不哭就顾不上了。 想来回到了亲生父母身边,也不会哭了吧。 封蔚点点头,也只得这么办了。 “还未请教恩人名讳。”封蔚面带歉意道。 对面少年救了自己,还要帮忙带孩子,实在让封蔚很是尴尬。 “在下姓余名柏林,柏树林,无字。”余柏林领着封蔚来到堂中坐下,让李妈端来茶点,“陋室茶水粗劣,见笑。” 封蔚接过茶水抿了一口,不是什么好茶,入口却并不涩口。 “余兄可唤我封二。”封蔚报出一个明显的假名,他观察了一下余柏林的神色,见其并无怒意。 被人救了还不说真名,这种事的确不好,余柏林生气也是应该的。封蔚心想。 他本想解释一二,余柏林立刻道:“在下知道君有为难之处,君晕倒之前说不要报官。” 所以我不问,你也别说了。 我宁愿不要什么回报,不要遭祸就成。 封蔚明白了余柏林未尽之意。他并不觉得余柏林胆小怕事,反而觉得余柏林通透。并且,在知晓麻烦的情况下,还救治自己,可见其品性。 “余兄放心,我不便报官以及说出名字,有其他原因,并不会给余兄带来麻烦。”其实肯定有麻烦,不过他既然活着回来,就没有麻烦了,“待尘埃落定,我必定再来拜访。” 余柏林松了一口气。见封二轻松的态度,大概真的不会有什么事。 看来是大家族倾轧,为了家族面子不便报官?那只要封二还活得好好的,就的确没什么麻烦了。 放下了最大的担忧,余柏林和封蔚之间的气氛轻松许多。两人聊得也算投机,余柏林惊讶封蔚见识之光,且不知道封蔚心中更惊讶余柏林的博学多才。 后两人互问了年龄,封蔚比余柏林还大一岁。那“余兄”也就变成了“余兄弟”。余柏林也顺着对方,叫了一声“封兄”。 “那孩子是我侄儿,还未取名,家人唤作小宝。”封蔚介绍道,“余兄可有功名?” “只是童生,准备今年下场。”余柏林道。 “我见余兄高才,若考取秀才之位,我可与家人商议,为余兄求得贡生名额。”封蔚平静道。 余柏林端着茶水的手停顿了一下。这是显露自己的身份了?能直言轻松为人求得贡生名额,可不是普通高门。 救命之恩大如山,封蔚这是试探,余柏林是就此了结,还是将恩情记下。 若是前者,封蔚会感叹其知足之心,。;若后者,封蔚则会赞扬其深谋远虑。 无论选择什么,封蔚都不会对余柏林有不好的看法。 只是聊过这么一场,封蔚已经知道余柏林是个胸有沟壑之人。再加上毫不犹豫对陌生人施以援手,其纯善更是难得。 余柏林也在想,是求一个贡生把这次恩情了了,还是留着看以后有没有更好的机会用。 不过就算这次求了什么,救命的恩情也会记在对方心中。余柏林不用求什么,只要对方记着自己,自然有许多方便之处。 若对方真有那么大的本事,快点让对方把恩情还了,让对方放下心头包袱,说不得会对自己更有好感。这对于自己的仕途可能更有益。 余柏林沉思了片刻,也不扭捏推辞,道:“我想试试自己的真正的本事,举人并不是我期望的终点。若我能金榜及第,举人,也是考得上的。” “若是封兄真有那么大本事,在下还真有一件事求到封兄身上。” 封蔚点点头:“余兄弟但说无妨。” “先父为国捐躯,但堂叔为霸占财产,联合乡官昧下先父功劳,将先父挡于忠义祠之外,并欺负我孤儿寡母,强行分家。先母病中带着我投奔舅家,不久后也与世长辞。”余柏林低头看着手中的茶水,语气沉痛道,“族中之事为私事,在下不会假于他人之手。只先父不得入忠义祠,得本该得的名誉,为人子者,实在寝食难安。” 封蔚叹息:“这不是什么难事。余兄弟把具体情况给我,我派人查实之后,自然为令尊令堂正名。” 余柏林站起来,对着封蔚深深一作揖。 ※※※※※※※※※※※※※※※※※※※※ 啦啦啦我这次会做一个勤奋的竹子,日更到完结,你们信不信,反正我信了。 桃李定制淘宝购买网页传送门: 专栏收藏按钮: 第三章 封蔚正想把余柏林扶起来,被余柏林放椅子上的小宝先不干了,张嘴就开始嚎。 余柏林手忙脚乱的把小宝抱怀里哄,两人面面相觑。 “咳,若事情能办成,封兄大恩,柏林没齿难忘。”余柏林的姿态放得很低,不像是让人报恩,而是求人办事。不过余柏林表情再诚恳,怀里小宝又扭又蹭不配合,场面还是显得很滑稽。 封蔚也被小宝弄得一个头两个大。他怀疑,就算自己趁着小宝睡熟了偷抱回去,待小宝醒来之后,也会有好一阵闹腾。 咳,自家的孩子,为什么要用“偷”这个字…… “还好是你侄子,不是你儿子,这可太黏人了。”余柏林好不容易把小宝哄好,感叹了一句。 封蔚顿时眼睛一亮,心中豁然开朗。 对哟,这是我侄子又不是我儿子,反正回去也是皇兄头疼,他愁个什么劲儿? 封蔚庆幸的表情太明显,让余柏林忍不住嘴角抽了抽。刚还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现在怎么就喜形于色,毫无城府似的,这是精分吗? 或许只是年轻还小…… 小宝的实力抢戏让现场严肃的气氛“噗”的一下被吹散了,两人又天南海北的聊了些有的没有的,树立大概那种“你很厉害”“你也很厉害”的印象之后,就开始吃晚饭。 听说要吃晚饭,封蔚神情有点懵。 这个时代讲究过午不食,平民甚至只吃中午一顿,达官贵人咋吃早晨中午两顿,午后没有正餐,饿了就用汤汤水水点心之类垫垫,正餐是不包括晚餐的。 这当然也有科学依据。 现代社会有夜生活,晚上不吃饿得慌,吃完后到睡觉时也消化的差不多了。古代没有电灯,入夜之后就得睡觉。油灯蜡烛什么的花钱不说,还伤眼睛。 那秉灯夜读什么的叫刻苦,效果还不一定好。 睡得早了,吃了晚餐就不容易消化,容易得病。 中医有个说法,是夜不积食。 但余柏林已经习惯了现代的生活节奏,晚上不吃饿得慌。吃了之后他也不会急着睡,不能看书的话背背书还是可以的,毛笔字写得大也不怎么伤眼睛,油灯钱他还是出得起的。 睡之前再运动运动,洗个热水澡,美美的躺进被窝。只要不吃得撑得慌再睡觉,也不算积食吧。 他还在长身体,营养才是最重要的。吃好睡好运动好,身体才会好。 现在余柏林的身体比起之前不知道好到哪去,李叔李妈也不再劝说。 反正老爷身体好,读书伤神,多吃点是对的。 封蔚不太习惯晚上吃正餐,但晚上他也会吃东西的。他也属于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虽然他估计怎么也不可能吃得穷)的年纪,晚上糕点汤水不间断。说是不吃正餐,其吞进肚子里的食物,也不比正餐少。 再加上他刚醒来,饿得慌,要不是顾忌面子,早嚷嚷了,现在听着要吃饭了,心头一松,对余柏林更添好感。 这家伙还以为余柏林是顾忌他面子,知道自己不好嚷嚷肚饿,才故意说晚上多吃一顿呢。 当然,之后他知道根本不是这么回事。但现在他不知道啊。 看着余柏林还上桌陪他吃饭,一副做戏做足的样子,封蔚对余柏林的心思细腻体贴很是感动。救助陌生人本就难得,明知道是麻烦还照顾的如此体贴更显得其品质。在自己说要报恩的时候,也不故作清高,该求助就求助,十分洒脱。 用自己的前程换取去世父母的一个公道,如此孝顺令人感动。 举人可不好考,就算有才之士,落榜的也多如牛毛。贡生地位堪比举人,也是可以做官的。当了贡生,基本上一辈子不用发愁了。 封蔚想着,以余柏林现在表现出来的品德,其父母之事十有八|九是真事,这忙他肯定帮。若是余柏林考中秀才,之后或许他也不会断了联系。 若余柏林举人落榜,一个贡生,他还是给得起的。 回去跟皇兄说说这事。救了他弟弟和儿子的人,皇兄也得知道吧? 小孩精力有限,晚上喂过一次肉汤煮的米糊糊之后,就啪嗒啪嗒嘴睡过去了。 封蔚想和之前一样把孩子绑在怀里,余柏林默默的递给封蔚一竹篮子。 “这样小宝睡得安稳些。”你这样绑着,小宝肯定会醒。到时候等着小宝哭一路吧。余柏林腹诽。 封蔚接过竹篮子,看着在竹篮子里睡得香甜的小宝,再次确定余柏林是个心软善良的大好人,谢过之后,出门离开。 余柏林看见,门外已经等候了一队衣着打扮低调的人马。 虽然衣着打扮低调,但有人有刀,怎么看都和低调不搭边吧? 他面上笑着,背后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不知道封蔚是什么时候传递的消息。还是说自己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眼皮子底下? 还好自己动了恻隐之心,没扔下封蔚不管,不然说不定大祸临头。 ................................... 封蔚在这一队人马的保护下绝尘而去,走之前从带队人身上摸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说是饭钱。 民间大部分消费都是用铜钱,需要用银子购买的,都是大宗商品或者奢侈品。一百两银子,足够普通小康人家吃个四五年。 这个饭钱真是贵。 余柏林正想推辞,封蔚一副你不要就是不给我面子的态度,他还是无奈收下。 “我看你也没什么营生,读书很耗费钱,守着父母留下来的财产坐吃山空也不是事。这些钱就当我借给你。”封蔚道,“待你考上举人,再还我。” 这算前期投资?余柏林正了正脸色,作揖道:“必不负封兄所望。” 封蔚点了点头,骑上马绝尘而去。 身后带队之人沉默了好一阵子,在快到宫门的时候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那一百两银子,会还我吗?” 封蔚给了他一个高贵冷艳的眼神。 带队之人顿时心里大痛。 这是他一个月的零花钱啊!这个月难道只能家里蹲了吗! ※※※※※※※※※※※※※※※※※※※※ 发了半天发不上来,躺倒。 专栏收藏按钮: 第四章 封蔚提着孩子一路进宫,他皇兄封庭正坐在书桌旁等着他。 封庭五官和封蔚有七八分的相似,但面有病弱之相,那七八分,便只剩下了三四分。在摇曳的烛光下,封庭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显憔悴。 “你太鲁莽了。”封庭见封蔚进来,张口叹息道。 封蔚扯了扯嘴角,在他皇兄面前也不客气,直接拖了张凳子坐下:“事有轻重缓急,我要不是察觉不对偷偷跟了出去,谁知道小宝还有没有命在。” 封庭瞪了他一眼,道:“那你也要带个人。” “我这不是没想到是那么严重的事嘛。”封蔚讪讪道,“连皇子王爷都敢杀。” “她有什么不敢的。”封庭冷哼一声。 封蔚沉下脸:“皇兄打算这么算了?” “不算了又如何,就算知道是她所谓,人证物证都被毁了,朕又能奈何?”封庭道,“暂且关着。” 封蔚抹了一把脸:“何家老狐狸,居然生出了这么个蠢笨恶毒的女儿,他送女儿进宫,是嫌全家过得太好吧。” 封庭冷笑一声,不说话。 “皇嫂还好吗?”封蔚见封庭不乐意多说,便转移话题道。 “小宝之事瞒着她。”封庭面露忧色。皇后已经病入膏肓,若是得知小儿子惨些没命,说不得就气得病情加重,“你也别告诉她。” “我当然不会告诉皇嫂。”封蔚道。他和封庭相差十二岁,又因母亲早逝,皇嫂对她完全担得起“长嫂如母”。眼见皇嫂一步步病危,宫里还有个何贵妃搅风搅雨,封蔚心里愤怒无比。 不过最愤怒的还是他皇兄吧。居然被逼到如此地步。 两兄弟相对一叹,半晌无语。 “我听闻,你被人救了?”封庭勉强扯出一丝微笑,“小宝还很黏着那人?” 若余柏林在此,定惊恐无比。只短短时间,封庭便把他救人的事弄清楚了,连小宝缠着他的细节都知道。 “遇见一个好人。”封蔚提起余柏林,心情好上一些。他细细的将自己和余柏林的对话说给封庭听,接着道,“虽说我诗书读得不算好,但见过的读书人也不少,腹中有没有真才实学我还是看得出来的。” 听着封蔚对余柏林此人大加夸赞,封庭也起了兴趣:“既然对你和小宝有救命之恩,那联系也不用断了。待他考上进士,以真实身份相交也未尝不可。” “他父母的事你既然答应了,就好好的办。”封庭继续道,“听说你摸了刘溥那小子的银子,记得还给他。” 封蔚嘴角抽了抽:“就一百两银子,他还告到皇兄这来了?” 封庭笑道:“他当然没胆子告状,但众目睽睽之下,朕怎么会不知道。他家管得严,一月就这一百两银子的零花钱,用了就没有了。你要不还他,他就得在家里蹲一个月,哪里都不敢去了。” 封蔚耸了耸肩:“知道了,我会还的。” 显然他也知道刘家家教甚严。 一百两银子足够小康人家用好几年,但对于豪富之家而言,当真算不了什么。来两三好友,置办一桌好一点的酒席,至少也要用上十几两银子。 更别说看上了什么好刀好马,或者说金钗珠宝送相好送长辈,哪一样不是十几二十两银子? 这一百两银子,能花多久? 所以刘溥已经当官,一月还只有一百两银子零花,在官宦大族算是简朴的了。 封蔚和封庭继续聊着宫中朝中的事,余柏林则看着桌子上那一百两银子的银票发呆。 余柏林父亲年少举人,母亲豪商之女,他家境自然不错。只是现如今家道中落,别人一月的零花钱,对他而言,算得上一笔巨资了。 虽然是半途穿越而来,本尊记忆半点没少。余柏林记得余家本是大族,但父亲虽说是正妻所生却不得祖父喜欢,祖母去世后他这个嫡子反而被分了点薄产赶了出去,幸得外祖家接济。 余柏林父亲年少成才,接连考中秀才举人,娶得恩人之女为妻,余家又把人恭恭敬敬哄了回来。余柏林父亲为人良善,是个真正的纯孝的大好人。余家那么对他也不记恨,居然就这么一笑泯恩仇了。 哪知道天有不测风云,父亲为保护乡亲,组织人马抵抗贼寇而死。他死之时,外祖家也恰逢大难,余家为霸占母亲嫁妆,串通县令非说母亲嫁妆是余家财产,然后把孤儿寡母逐出余家族谱,余家财产就“充了公”。 这本是非常荒谬之事,但在那巴掌大的小地方,余家只手遮天,再加上那县令似乎上面来头很大,父亲好友也不敢相帮。 爆出余柏林父亲抵御贼寇之时,县令失职之事就会曝光,自然乐意把余柏林父亲的功劳抹了,恨不得再泼点污水上去。 为母则强,母亲拖着病体进京投奔舅舅,舅舅也接纳了他们。最终母亲于父亲同一年病逝,余柏林守孝三年,于去年才考得了童生。 原本的余柏林是在被赶出余家家门的时候气急攻心,命丧黄泉。 外祖家虽逢大难,家产却也留下一些,舅舅无儿无女,把余柏林视作亲子,京中残余资产都给了余柏林,自己带着不多钱财去江南做生意。 余柏林于商业上有几分天赋,京中两家铺子虽然地段不好门面也小,在他的运作下,倒也每月不少盈余。因此他舅舅才放下心把京中产业交给余柏林,自己去了江南谋发展。 余柏林前世没什么亲人缘,这辈子无论是相处不久的母亲,还是已经远在江南的舅舅,都让他感受到了亲人的温暖,让他下决心融入这里,并报父母之仇。 科举势在必得。 但余家之事是个隐患。 古人重宗族,被逐出宗族是一大污点。入朝为官,就是被人弹劾的把柄。 余柏林本就计划,在考得举人之后,结交一二权贵,辗转将此事解决了。只是不知道那县令后台多大,自己需要多大功夫。 不过…… “救人一命,果然善有善报啊。”余柏林将银票揣进怀里,轻笑道。 封二封二,姓封,又需隐藏名字,呵。 第五章 余柏林就读的书院规模很小,分上中下三院。实际上就是三个班级,每个班级十来人。 他进书院第一月便考得了上院资格,授课举人名叫陈磊,刚过而立,留着三缕美须,板着脸的时候,看上去很严肃很不好惹。 原本上院授课夫子并非陈磊,而是一文姓举人,现托关系外放做官去了。陈磊上届科举落榜之后想留在京城准备下一届科举,便留在这里一边教书一边复习。 这个书院最初为宗学,文家出了第一个进士之后,就开办了宗学。随着文家读书人的增多,考取功名的增多,宗学的师资力量也越来越雄厚。现在有其他学子入学,但文家子弟仍旧占大半。 余柏林摔伤之事,同学中有人幸灾乐祸。 余柏林是被文家新出的举人老爷推荐来,最初大家对他还算客气。余柏林课业逐渐突出,逐渐遇到不少红眼病。 当余柏林一举考得县试府试第一时,他在书院就有了“敌人”。 余柏林被陈夫子护着,背后还有文举人这座靠山,红眼病们不敢动手,只能动嘴皮子。 见余柏林“摔着了”,有讽刺的,甚至暗恨怎么不摔破相,让余柏林从此科举无望的。 余柏林照旧无视冷嘲热讽,笑眯眯的跟大家打招呼,一如既往塑造他开朗知礼好少年的形象。 陈夫子捋着胡子,越看越满意。就是这种沉稳的气度,和我一模一样。 至于其他上蹿下跳跟个跳梁小丑一样的学生。 哼哼,朽木不可雕也。 自从余柏林取得两试第一后,陈夫子就开始给余柏林开小灶,期盼他第一次教书,就教一个小三元出来。 其他同学还在学课本,陈夫子已经开始给余柏林讲解《四书文库》。 《四书文库》就和后世的《三年高考五年模拟》一样,是历朝历代考题范文荟萃。考试范围就那么几本书,这么多年科举,该出的都出过了。就算变,也万变不离其宗。 有很多读书人嚷嚷投机取巧不可取,但考试真题也没见谁少做。碰巧遇到原题是撞大运,没遇到,历代考题也比自己乱出题目来练习策论来得靠谱。 这段时间余柏林学的是如何破题。 和后世的高考作文一样,一篇考试策论,破题成功,就成功了大半。破题之后,文章中心思想就定型了。正所谓破题之前文章由我,破题之后我由文章。 明破暗破、正破反破,说起来和后世高考话题作文其实差不多。唯一区别就是一些避讳的地方需要注意。 陈夫子虽然这次科举落榜,但不代表他的水平不高。而立之年的举人,在读书人中也算佼佼者。况且这次会试时陈夫子恰巧生病,并未发挥出原有水准。 陈夫子结合四书和经义集注,逐个列举讲解破题的诀窍,余柏林受益匪浅。 他国学底蕴虽然深厚,文章诗词堪称大手,但如何应试却还是个新人。在古代,有名有姓、流传千古的才子,不一定金榜及第。 科举一途,他得收起小看之心,潜下心思好好学。 ...................................... 被陈夫子布置了课业后自习,在堂中读书抄书的一些学生嘟嘟囔囔表示自己不满。 “这可是咱们文家开的。” “凭什么单独给那外来小子讲课。” “就是就是,简直不把文家放在眼里。” “要告诉父母跟族叔说。” ………… 一些少年放下手中课本,聚在一起叽叽喳喳,满脸不忿。 旁边专心的少年们皱着眉,对于被干扰读书很不满。 “文穗,你是族叔的亲侄子,你快去跟族叔说说,余柏林简直是个白眼狼!”其中一少年越想越不满,对着旁边一眉目间带着倨傲之气的少年道。 “余柏林双试第一之前也是和我们上一样的课,做一样的题。”文穗挑眉,放下书卷,开口讽刺道,“你要是双试第一,照旧可以让夫子单独给你授课。” 文穗心里酸溜溜的,大半还是服气。他和余柏林同批进入书院,人家双试第一,自己连童生都未考上,怎么比? “余柏林被举荐来咱们书院,认真上课才是对得起族叔,怎么读书努力反而叫白眼狼,不知所谓。”另一少年也冷笑道,“你自己不努力别打扰我们,我也想早日考得童生,好听听夫子的单独授课呢。” 说罢,这少年和文穗相视一眼,又嫌弃的各自扭头,继续看书。 这少年名叫文策,和文穗血缘关系不算近,却碰巧是邻居,从小到大都被人比较,关系好不到哪去。不过这时候,两人意见难得统一。 自己学不好,怪别人学得好,真是应了那句话,朽木不可雕也。 陈夫子碰巧准备检查学业,在窗户边把里面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嘴边不由冷笑。 他自然不会和一群学生辩解吵闹,最多写封信给文成焯说道一二。 陈夫子叹息一声,摇摇头。文家这两位少年品性倒是不错,只是要考上童生,还需苦读一年半载。至于秀才,就更得磨练了。 天赋不同啊。 不过余柏林也不只是天赋好吧。陈夫子想起余柏林的父亲,又不由叹了口气。 以余父的才华,若不是意外身亡,说不得会一鸣惊人。 余柏林作为他的儿子,言传身教,比普通人强上几分理所当然。 陈夫子推门进去时,堂里瞬间恢复了安静,刚才叽叽喳喳的学生们立刻抓起书本装模作样。 陈夫子冷冷的扫了一眼,挨个儿点名,检查课业。不少学生立刻换上了一张哭丧脸。 文穗拿着书本,胸有成竹的给陈夫子检查自己的作业,心中腻味无比。 怪不得族叔说,待考得童生之后,最好去往大书院。和这群庸人一块读书,他担心自己也变成庸人了。 ※※※※※※※※※※※※※※※※※※※※ 专栏收藏按钮: 第六章 书院较小,不和其他大书院一样,是住宿制。早晚之时,都会留给学生往返家中与书院的时间。 余柏林的家和书院之间相隔两座山。这两座山只是小山丘,山高不过两三百米,往返不过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余柏林就当每日锻炼身体了。 自封蔚离开之后已经月余,并未再次出现。 余柏林知道封蔚这种身份的人,诺言既出,多半不会反悔,况且又是举手之劳,心里并不慌张。他安安心心读书做题,闲暇之余打理一下家中店铺。 有封蔚留下的那一百两银子做资本,余柏林可以实现心中关于自家店铺一些未曾实现的想法。攒银子的速度,会比现在快很多。 只是京城店铺若要卖个稀奇,还要卖的红火,背后必得有后台。不然就等着麻烦上门。 余柏林现在只是小打小闹,至少自己当上举人,才敢稍稍放开。 若要做得十分红火,日进斗金,那至少自己得当上进士,还得至少二甲靠前。 若是靠上那位封二兄弟,就容易多了。这种念头在余柏林心头一闪而过。 罢了,人心不足蛇吞象。 院试在即,《四书文库》几百万字,余柏林早已熟读,其中最重要的破题之法,更是熟记于心。 他记忆力很好,虽说不到过目不忘,多看几遍也能背下。更别说他穿越前本就在国学上底蕴不错。 他这种现代的权贵子弟,有钱有闲,除了刚成年的时候遭了些磨难,后来又恢复有钱有闲的状态。所以他和古代的世家子弟一样,琴棋书画骑射御样样精通,还能分出心思学习各种有兴趣的科学杂学。 所以当有人叫嚣着废除高考恢复素质教育的时候,在余柏林他们这种阶层的人心中,不由觉得好笑。 就像是现在的寒门学子叫嚣着取消科举恢复九品中正一样可笑。 这统一的考试就算有诸多弊端,也是目前唯一相对公平,可以让普通人改变命运的方式。 或许它只是一根独木桥,或许有人不经过这根独木桥也能改变命运,但它至少是一条大众可以走的途径。 不然要论素质教育,谁比得过他们这群有钱有闲有关系的人? 余柏林只是国学大师,其他略有涉猎。在他们这个层次的人而言算是较为普通。他家一老爷子,是著名教育家、著科学家、诗人、戏剧家、音乐家和佛学家。 又是“xx家”,前面还要加上“著名”的形容词,可想多厉害。 而位老爷子的友人,都是这种人。 余柏林摇摇头。就算他同年龄的人中,也有比他厉害许多的。他只能算是争气。 这群人要是穿越到古代,只要能活下去,照旧是能人。 一个人若真厉害,到哪都厉害。就算是他,好歹有信心科举做官。 县试府试院试之前,都需要秀才以上功名者作保才能参加考试。许多老秀才就是靠此赚外快。就算是自己的学生,那些秀才多半也要收取钱财,只是收多收少。 这是一个潜规则,陈夫子虽说是举人,在担保的时候也收了些钱财,收的不多,意思意思,以免遭人怨恨,说坏了规矩。 不过陈夫子转手就送给余柏林一本厚厚的册子,说是自己游学心得。 这可比那一贯铜钱不知道贵重到哪儿去了。而且有钱,还不一定买得到。 四书五经,科考之时,四书必考,五经则任选一经,读书人称作“治本经”,和后世高考分科一样。 治本经多师徒传承,陈夫子治的《春秋》,恰巧余父治的也是《春秋》,余柏林自然治的也是《春秋》。 不过,或许不是碰巧,正因为陈夫子治《春秋》,文成焯才会推荐余柏林向陈夫子求学吧。 《春秋》微言大义,是余柏林前世最为喜爱的著作,对其研究也最透彻,各朝各代关于春秋的著作他都有熟读。 从秦之后,余柏林所处华国历史和此处完全不同,但对儒学的推崇,却是一致。 余柏林的策论经陈夫子评价,若无意外,院试理应排名前列。 是否能延续第一,造就小三元,就要看主考官的爱好了。 秀才三试,都不考经义,只考“帖经”,即默写。 这“帖经”有填空、有问答,有书中原句,更有必须结合上下文推断。没有一定逻辑能力,仅靠死读书,在最简单的“帖经”这一场,就得折戟而归。 除了“帖经”之外,还有“杂文”、“策论”两科。“杂文”即一诗一赋,“策论”即依据考官提出的有关经义或政事问题,考生发表见解,提出对策。余柏林“帖经”“杂文”被陈夫子评价为可直接参加会试,只有“策论”稍逊一筹。 倒不是余柏林“策论”写的不好,而是他对这个朝代了解不深,不知道什么该写什么不该写,也不知道如何揣测考官、甚至朝廷的意思,导致束手束脚。 除了“策论”之外,余柏林的“经义”更加堪忧。其原因也是他的思想太超前了。 他那时候的经义已经去伪存真,有了极大发展,且符合他当时的社会状况。现在他的经义写出来,就是惊世骇俗。 若是他已经成名之后,到可以著书立说,说不得能成为一世大儒。但现在他只是个小童生,拿出与前人完全不同的理论,那叫找死。 余柏林于经义上造诣非凡,让他抛弃正确理论,写那些已经证实是糟粕,甚至是前人伪造的学说,其痛苦可想而知。 因此陈夫子对余柏林的教导,多在策论和经义上。 别的学生还在学帖经,他已经在写经义,是以自然不能一同上课。 在院试之前,不复习院试所考科目,反而练习经义这一门从乡试起才会考的科目,这师徒二人狂妄可见一斑。 而放榜之日,余柏林案首之名,证实了两人或许不叫狂妄,叫有自信。 ................................... 余柏林已经取得县试府试第一,当他院试也取得案首的时候,其轰动没有第一次来得大。 第一次见余柏林只是一少年郎,许多老读书人大喊不公。 当他取得小三元的时候,大家都觉得实至名归了。 当看到余柏林名字贴到案首位置之时,围观读书人一边点头一边道:“余柏林啊,县试院试第一那位?怪不得。” 一点都不意外了。 虽说知道肯定榜上有名,小三元真的到手,即使只是个虚名,还是非常非常小的虚名,对余柏林而言,科举一路算是开门红,吉兆啊。 这时候没有未成年人不得饮酒的法律,陈夫子高兴之余,拉着余柏林大醉一场。 陈夫子醉了,余柏林没醉。 两坛子醪糟水,怎么会醉?就是肚子撑得慌。 除了余柏林之外,还有人为余柏林的名次感到欢喜。 封庭看着封蔚一脸喜气洋洋的样子,不由按眉:“这只是小三元,又不是三元及第……好吧好吧,小三元也是三元,朕赞同他确实有几分才华。” “我就说我眼光可好。”封蔚在京城没什么可交的人,现在朝中这局势他也不敢与人相交。少年心性本就坐不住,好不容易找到个能说话的好人,皇兄硬压着他不让他去见,说什么至少乡试之后再看看。 封庭嘴角抽了抽:“你就这么看好他?案首之人,考不中举人的多得是。解元之人,会试落第也很常见。” “他不同。”封蔚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很是推崇,“别的读书人跟我谈不拢。” 那不是因为你水平低吗?封庭差点脱口而出。 他身体羸弱,许久没子嗣,这个弟弟就是当儿子宠大的。比起才四岁且没时间照看的太子和还未满周岁的幼子,他对封蔚的成长倾注了很多心血。 但好像心血浇多了,弟弟长歪了。 “……好吧,若是隐藏身份,你可以与他相交。”封庭想着因为何贵妃连番主动作死让何家处于崩盘边缘,朝中掌控力度渐渐加大,剩下只需徐徐图之,也不用拘着封蔚。 封蔚来京城后没有一个可说话的朋友,想来也是憋慌了。这么一个没有根基、心性纯善、还有几分才华的同龄人,他也不担心会给封蔚造成什么不利。 于是封庭妥协了。 当然,多年之后,皇帝陛下为自己现在的决定深深后悔。 ※※※※※※※※※※※※※※※※※※※※ 想多写一点,增加了一千字,就延迟了半小时更新,不介意吧? 第七章 余柏林考中案首之后,门庭很是热闹了一阵子。邻里乡亲都送来贺礼,瞅瞅新出的秀才。 余柏林的舅舅还未接到送去的书信,若得了书信,估计会欣喜若狂。 他再怎么打拼,也不如家里出一个有功名的人。 送来的贺礼中,最重的是文家的组长,笔墨纸砚并二两银子,非常大手笔;最得余柏林心的是陈夫子,他曾经所就读的江南一大书院的课本作业之类,教辅资料啊。 其他的,有送蔬菜水果的、送米面的、送猪羊肉的、送布的、送鸡鸭鱼的,不一而足。 院试之后,陈夫子给余柏林放了几日假期。 余柏林和李叔商量之后,用送来的食物再添了不少钱,做了几桌宴席,邀请送过东西的人吃了顿饭,答谢大家的照顾。 余柏林在宴请邻里之后,又见到了封蔚也是来送礼的。 他这次带了两位一看就是武者的人做保镖,亲手提着一上面盖了一层布的大篮子。 余柏林见封蔚来,因已经猜得其大概身份,对他前来很是惊讶。他还以为封蔚最多遣一二下人告诉自己帮忙的事的进展,没想到封蔚会来亲自庆贺他考中秀才,一副还想与他相交,并不会断了联系的样子。 “恭喜恭喜,以后就是秀才了。”封蔚脸上带着欣喜的笑容,看得出真的为余柏林感到高兴,“小小贺礼不成敬意。” 说罢他便把手中篮子递给余柏林。 余柏林见其笑容,对其也有了几分亲近之意。能折节相交,并且毫无倨傲鄙夷之意,这人品行还算不错。 “谢谢,请进请进。”余柏林笑着亲手接过封蔚手中的篮子。入手之后,感觉略沉。 这装得是什么?总不能是一篮子铜钱吧?余柏林开玩笑的想着。不过估计一篮子黄金白银更符合他的身份。 无论是什么,用一个大篮子来装还是……和他形象不符啊。他们这种人,不是应该用礼盒之类?还是说为了掩盖身份,故意这么接地气? 余柏林正乱想着,突然感觉篮子晃了晃,好似篮子里的东西动了动。 余柏林立刻愣住了。活物?难道是猫猫狗狗之类的宠物?总不可能是猪仔活鸡活鸭之类吧? 余柏林抬头,封蔚还是那一副笑眯眯的样子,看不出什么。 篮子又动了动,幅度还有点大。 大概真是宠物猫狗?上层人士喜欢这个,不知道什么样子的。 余柏林揭开了篮子上的布,顿时目瞪口呆,一直的好涵养都忍不住爆了粗口。 篮子里装得哪是什么猫猫狗狗,明明是一小孩! 小孩头戴虎头帽脚穿虎头鞋,身上穿着大红衣服,闭着眼睛,在铺着软布的篮子底部睡得正香,还时不时的啃一啃手指,蹬一蹬小短腿。 “哈哈哈哈哈!”封蔚见余柏林惊呆了的神情,放声大笑,“吓到了吧?” 余柏林深呼吸了好下,才把情绪压下去,露出无奈的笑容:“封兄,你可真是……” “哈哈哈哈,开个小玩笑。”封蔚摆了摆手,身后一护卫立刻从袖子里拿出一方小盒子,递到旁边惊成木头状,还没回过神来的李叔手中,“先进去吧?” “李叔,泡壶茶来。”余柏林顿了顿,“再蒸点小点心。” “是,老爷。”李叔表情迷茫,步子都是飘着走的。 封蔚的大笑惊到了篮子里的孩子,小孩小脸皱了皱眉,小手握成拳头,在眼睛上揉了揉,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睛。 大概是没睡够,也可能是被陌生的环境吓到了,小孩一醒来,就一边东张希望,一边瘪着嘴,要哭不哭的样子。 直到他的视线对上余柏林。 小孩的眼睛立刻瞪得溜圆,立刻翻身起来,半边身子探出篮子边,对着余柏林伸出双手:“抱!” “哎……”篮子一晃,余柏林心中一跳,“接一下,别摔着了!” 封蔚立刻双手把小孩从篮子里提溜起来,小孩一边用小脚丫子踹着他,一边不依不饶的继续朝着余柏林扑。 “我才是你叔叔。”封蔚嘴里念着,还把小孩举着颠了颠。 余柏林眼见小孩已经开始掉眼泪,忙把篮子放下,伸手将小孩抱在怀里哄着:“小宝乖,别哭。” “你还记得这小破孩的名字呢。”封蔚挑眉。 “封兄,你可是长辈啊。” “他不敬长辈!” “他还小……” “哼。”封蔚背着手,不理睬了。 余柏林叹了口气,拍了拍已经破涕为笑的小宝的背:“封兄把这么小的侄儿带出来,你兄长嫂子不担心吗?” 封蔚弹了一下滚烫的茶杯,用一副很不在乎很无所谓的口气道:“我偷带出来的。” 余柏林浑身一僵,一句“你有病吗?”又差点破口而出。 好不容易才把这句话咽下去,余柏林干笑道:“封兄,这样不好……” “没关系,我走的时候,让人给我哥带了话,他知道我和小宝的去向。” 不是知不知道你去哪儿的问题吧?!虽然不知道这位封二究竟是封家哪一位宗亲,毕竟宗室都不外封,但皇家有这么缺心眼的人吗? 余柏林为封蔚的兄长默哀。 “封兄,你还是快把小宝送回去吧。”余柏林忙道。 “不急。” 我急! “我哥太忙,嫂子又……病着。”封蔚慢吞吞道,“小宝自从被惊吓之后,若醒来不见哥或者嫂子,就会哭,哭累了就发呆,谁逗都不笑。虽然我不会带孩子,也知道这样不成。今天虽是心血来潮,没想到效果不错。他果然喜欢你。” 听封蔚这么说,余柏林叹了口气:“你的兄长和嫂子一定很担心。” “我带着小宝,他们才不会担心。”放在宫里,皇嫂又没精力照看,才会担心。封蔚心道。 皇兄忙于前朝,皇嫂病着,无力管理后宫,太后并非亲母,和何贵妃为一族。最近他们倒是安分多了。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不用担心,既然哥没有派人让我回去,就是允许了。”封蔚道。 余柏林一想,也是。若是封蔚离开之前已经知会了一声,现在没人劝他回去,的确是默许了吧。 “饿。”小宝抱着余柏林蹭来蹭去蹭的心满意足后,张嘴道。 “哦,小宝一直在睡,今天还没喂过饭。”封蔚好似突然想起来。 余柏林:“……”又想骂人了! 还好他已经吩咐了李叔蒸一碟面食小点心来。 “李叔,再让李妈蒸一碗鸡蛋羹。”余柏林想了想,又道,“先用温水兑一碗浓一点的红糖水来。” “是,老爷。”李叔马上道。 “封兄,你啊……” 封蔚连忙打断道:“好了,别念了,我知道这次做得不对,应该先跟哥商量后再把小宝带来,也不该把小宝饿着。” “小宝的乳母呢?怎么没一同来。”一般带小孩出来,也会让乳母抱着吧?你把小孩装篮子里就带出来了? “不耐烦让她来。”既然皇兄说秘密相交,怎么能让其他人知道呢?何况宫女不能私自出宫啰。 所以皇子就能随便带出宫啰? 李妈很快把红糖水端了来,小宝不让其他人抱,余柏林只得自己喂。他还没喂过孩子,但小宝乖巧,还算容易。 喝了糖水,小宝的饥饿勉强缓解些了,开始对着余柏林说话。 说的什么大家都听不懂,小宝自娱自乐高兴的只拍手,也不知道他乐个什么。 “上次见小宝还不会说话。”余柏林虽然听不懂,还是很够意思的小宝说一句,他应一句。 “大宝聪明,不到周岁,走路和说话都会了。小宝特别笨,马上要抓周了,现在还只会说单字,路也不会走。”封蔚一脸嫌弃。 “小孩说话走路都要大人教的。”余柏林并不觉得怀中的小孩笨,明明蛮机灵的,“不是说家里人忙吗?是不是没人教?” 封蔚想了想,似乎真是这样。皇嫂生小宝的时候就难产,病一直断断续续美好,皇兄又忙,伺候的人估计不会想到教小宝:“好吧,我误会他了。这可不行,我会去跟哥说说。” 嫂子病着,他们两也不会带孩子啊,都没发现哪里不对,只以为小宝开窍晚。 原来小孩子说话走路是要教的吗? 封蔚回想了一下,好像大宝出生的时候,嫂子是有教大宝说话和走路。不过他还以为那是逗小宝玩呢。 余柏林低头擦了擦怀中小孩嘴边的糖渍,看着小孩天真无邪的笑容,眼中闪过一丝怜惜。 ※※※※※※※※※※※※※※※※※※※※ 封蔚:送你个娃! 余柏林:妈的智障! 卡文卡得严重迟更了,增加一千字。今天会存明天的文,明天争取按时更新。 第八章 爹娘都不管,看封二说辞,下人还不尽心。现在这时代,婴孩存活率本就不高,说不得哪天在父母的忽视下,小宝就夭折了。 还好他还有个叔叔,即使这个叔叔让人有些一言难尽,好歹记挂着他。 小宝食量很大,吃了一小碗蒸蛋羹之后,又吃了两个小兔子馒头,才停下嘴。 李妈会带孩子,帮小宝揉肚子,说怕积食。 “真没想到小宝能吃这么多。”剩下的小兔子馒头都进了封蔚嘴里,“小宝在家里都只喝奶,喝不了几口就不喝了,长得瘦瘦小小的,像只小猴子。大宝以前长得多壮啊。” 封蔚停顿了一下,道:“不过现在大宝也不怎么吃东西,也变瘦了。” 都快一岁了还只喝奶?余柏林虽然没孩子,也知道孩子六个月左右就要添加辅食,不然无法满足孩子的营养需求。只喝奶肯定不成的。不过这是别人家里自己的事,余柏林只心中想了想而已。 “大宝小宝可能都担忧母亲的病情。母子连心。”余柏林微笑道。 小宝吃饱了之后又开始犯困,李妈终于能把小宝从自家老爷身上抱过来,哄着睡着后,余柏林让李妈把孩子抱到自己卧室睡着。封蔚身后护卫之一也跟着过去,守着孩子。 封蔚和余柏林终于可以谈论孩子之外的话题。 聊了一阵子之后,封蔚很尽兴,询问是否可以去余柏林书房一观,见识一下余柏林的书画文章。 余柏林书房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自然乐意让封蔚一游。 封蔚自己能力一般,鉴赏能力却十分强,见余柏林挂在书房那一副泼墨山水图之后,对其画作和上面所做题诗赞叹不已。 余柏林见他喜欢,就卷了画送给封蔚。 封蔚也不推辞:“等余弟扬名之后,我就把画挂堂中,专门看人如何眼馋。” 余柏林笑道:“封兄说笑。” 封蔚又转悠了一阵子,最后离开的时候不仅又卷走了余柏林一副骏马图,一副字,还拿走了余柏林用作练习的策论和经义。 “我哥总不相信我结识了一个很厉害的读书人,回去看他怎么说。”封蔚满脸得意洋洋。 余柏林嘴角一抽,看着眼前这个带着欠揍笑容的人,当日那英武成熟的少年郎好像是自己的幻想。 封蔚在余柏林家一直玩到落日西沉,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走之前,他终于说到了余柏林一直想要听的话:“对了,余弟,令堂的事,我已经查明了,不日就可以解决。” 说罢,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那县令背景有点麻烦,这件事若以后有人提起,你就当做不知道,初次听闻。” 这意思,他会找其他借口处置那事,不让人联想到是余柏林的关系。 余柏林严肃道:“在下知道,多谢封兄。” 余柏林深深一作揖,心中感慨。若不是遇上贵人,可能要为父亲正名,至少得自己入朝为官了。 封蔚笑着拍了拍余柏林的肩膀:“不用这么客气,平常相处即可。不然我再来打扰时,多不自在。” 看着做出“我还会回来的”宣言的封蔚提着大篮子扬长而去,余柏林心中不知道是高兴还是难过。 总觉得今后日子可能不会太平静。 ................................. “回来了?”听到内侍的通报声,封庭头也没抬,“小宝可好?” “吃了一碗蒸蛋羹,两小馒头,喝了一碗红糖水。”封蔚道,“现在睡得正香。” “大宝在这个年纪,也有吃其他东西了。”封庭叹口气,“朕的确忽视小宝了。” “皇兄你也没办法,没有皇嫂,会带孩子的人,谁会对小宝尽心尽力。”封蔚把怀里一堆东西搁封庭面前。 封庭看着自己桌上被挤到一边去的奏折,眼皮子跳了跳:“这是什么?” “你之前不是不信余柏林的本事吗?自己看看。”封蔚抬了抬下巴,“我就说,他不比朝中那些自诩为大儒的人差。” 不就是被那些大儒追着唠叨过几句,这么记仇。对封蔚十分了解的封庭,摇了摇头:“好吧,朕看看。” 封蔚自己问着内侍要了杯茶,又把自家皇兄桌子上的点心端到自己面前,一边喝茶一边吃点心,好不自在。 旁边内侍眼观鼻,鼻观心,显然已经习惯封蔚在皇帝面前“放肆”的模样。 封庭一看,就看了约一盏茶的时间。他捏了捏自己的眉间,道:“好吧,你说的没错,是朕小瞧他了。你要与他交往,朕同意了。若你觉得有必要,可以泄露身份。” “那好。”封蔚笑眯眯道,“余柏林虽然才华横溢,科举还是有所欠缺。我看他那老师水准还不如他,正想帮他重新找一个。” “随你。但不要太过插手。”余柏林所有关系早就呈到封庭桌上,陈磊、文成焯若知因余柏林原因已经皇帝面前挂上号,估计得对余柏林感激的作揖做个不停。 “当然,若让那群人知道,余柏林的前途就坎坷了。”封蔚笑道,“我做事,皇兄放心。” 封庭瞪了封蔚一眼:“朕从来不放心!” 他低头继续看着余柏林的笔墨,心中浮现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将与朝中拼尽全力一搏,有些事,该早做准备。 .................................. 京城中最近热闹一回。 一个贪官被押解进京,一路游街而过,京城老百姓们准备好了烂菜叶子,给那贪官好一顿招待。 “听说那贪官只是县令,家中已有良田百万顷。” “听说那狗贼勾结贼寇抢劫百姓,良田家产多是贼寇孝敬。” “这几年狗贼治下生灵涂炭,还有当地大族一起勾结,狼狈为奸。” “禽兽不如!” “该下地狱!” ………… 百姓们奔走相告,那贪官的罪行似乎人尽皆知。 洪敏之接到求救的书信后,虽然对那昏庸无能,贪得无厌的族侄很不喜欢,但好歹是族中之人,如果任其被斩首,洪家全族似乎都很没面子。 那洪县官最终只是免了官职,交了些罚款,就被释放了。 这种事挺常见,洪敏之只是跟依附自己的人说了一声,就没再管。 只是一个族侄,一个小县官,还不值得自己事事操心。 所以当知道洪县官的罪名已经传遍京城,其被害百姓也已经进京,知道洪县官只交了点银钱就被释放之后,京城舆论沸沸扬扬,甚至编造歌谣骂他的时候,已经迟了。 当有人敲响宫门外鸣冤大鼓后,一头撞死到大鼓上时,洪敏之冷汗直冒。 谁在害我?! ※※※※※※※※※※※※※※※※※※※※ 明天也会按时更新哒啦啦啦,快亲我一口。 专栏收藏按钮: 第九章 晖朝在沿袭前朝官制的基础上稍微改变。六部之上取消三省,设内阁,有文辅大臣三名,军辅大臣三名。文辅大臣必从翰林院出,军辅大臣必从宗室出一名。 辅政大臣中,在文辅军辅中各有一名为首辅,其余称次辅。 文辅首辅为皇帝任命,军辅首辅直接由宗室担任。 在皇帝勤政之时,内阁只是皇帝的智囊团;皇帝懈怠之时,天下权力基本尽由内阁掌握。 洪敏之是谁?洪敏之即当今文辅两朝首辅,三朝元老。 朝中纷争四起,政敌纷纷以洪县令之事向洪敏之发难。弹劾的折子堆满了皇帝的桌案。 最终这件事以洪县官被抄家,流放三千里,涉及此案四品以下官员有贬有谪,洪敏之自陈疏于管理族人,向皇帝请罪,被罚了俸禄结束。 一场风波看似浩浩荡荡,结束之时似乎雷声大雨点小。只是当中情况,只有当中之人才有所了解。 后续发展,和余柏林就毫无关系了。 整件事所有人都以为是朝中高官之间、甚至皇帝也有参与其中的博弈,洪县令之事只是借口,其余被波及之人不过池鱼。 虽然的确如此,但真正的导|火|索余柏林就被掩藏起来。其父被正名,也只是被人感叹一句捡了便宜。 余家本家之人,和其他与洪县令勾结的当地大家族一起,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余家痕迹。余柏林早已经被分家,还是受害者,自然没他什么事。 据说新任县令为了表示自己和洪县令完全不同,不然重修了烈士祠,还惠及了烈士的家人。 听闻余柏林考得秀才,并且还是案首之后,新任县令觉得此子前途无量,为了示好,将余柏林母亲的名字列入贞洁牌坊上。 余柏林听过之后,一声长叹。 他祖父嗜酒好色,祖母年轻时就抑郁而亡,祖父在余父回归族中不久就亡故。余父倒有一庶弟在此次案子中流放,没上路几天听闻就病故了。余母过世之后,余柏林就央人把余父的坟移到了京城,合葬在一起。再加上余柏林早已和余家分宗分家,按照律例上来说,早和余家已无瓜葛。 长辈恩怨,到此彻底终结。 解决心底一大包袱,余柏林之后只需向前看。当前他手头大事,乃是入学。 生员簪花游街之后,来到府学旁,提学朗声“新科生员到!”后,学宫朱门一扇一扇,由外及内,依次打开。 朱门之内,小桥曲水之后,儒学大殿高立台阶之上,在碧空白日背景下,仿佛金光闪烁。道路两旁,七十二贤人雕像栩栩如生,仿佛对着新入生员微笑致意。 余柏林等人垂首拱手行礼,在先贤的目光中,缓缓而行。 此时,余柏林才有了作为古代读书人的真实感。 在现代,即使再尊崇国学,再复古仪式,但比起古代来说,时代不同,社会背景不同,所谓复古,不过是个念想、一种传承。 而现在,是信仰。 余柏林作为案首,于最前列,从桥上而过,入学宫行拜礼。即使内在是个现代灵魂,余柏林也不由升起肃穆之情,胸中感慨激动万分,脸上也褪去沉稳淡定,带上和周围人一样的喜气洋洋。 即使之后簪花宴不过白水煮肉煮菜,让人毫无胃口,也没打消余柏林好心情。 提学高坐宴席之上,先是告诫一番入学后不可松懈,又夸赞一番,然后雅乐响起,诸位生员开始用宴。 宴会开始,大家还有所拘束,后来提学提前离场,生员们才放松开来,恢复谈笑。 席上也有人作诗作词,行酒令。余柏林也做了几首中规中矩的诗词。 预想之中不服气之人并未出现。 或许见着余柏林得了小三元,在座诸位已经认可余柏林才华。簪花宴上又有教喻在场,不会有人蠢到在这种场合与人为难。 之后,诸位生员踏月而归。余柏林扬首仰望皓月。 前世坎坷富贵已是过眼烟云,他如今只是大晖朝一刚踏上科举第一步的读书人。 ................................... “府学之中学风虽然比起县学好许多,但毕竟人多,且入学生员良莠不齐,教导之人不一定用心。”陈磊道,“以我之学,做你蒙师足够,做你经师勉强。我有书信一封,你带给我老师。看在我的面子上,希望老师能为你另寻名师。” 陈磊说罢之后,心中叹息一声。本以他举人之身,在此蒙学教导孩童是大材小用。 收余柏林为弟子之后,陈磊看着余柏林成长,从最初欣喜,变成现在遗憾。 若他已经金榜题名,得进翰林,或许才有底气做余柏林人师吧。现在他自己科举道路尚且不明了,余柏林比他当初更有才华,又是小三元,自己教导,或许余柏林能得中举人。但换成自己老师之类的大儒,说不定经魁有望。 余柏林双手接过书信,跪地叩谢。 文举人对余柏林援手,只是举手之劳。陈磊对余柏林,却真如亲子,让人感慨,师恩如山。 陈磊继续道:“你出身贫寒,又无家族傍身,当继续寒窗苦读,得中生员不过是起|点,切记不可骄傲自满。” “弟子省得。”余柏林道。 陈磊想了想,最后道:“我已在信中向老师请求,托老师面子,应当可以和教喻告假。寻得名师之后,你当遵循名师教导,或在家苦读,或游历大书院,修身治学,不可懈怠。” “弟子明白。”余柏林再次躬身作揖,恭敬答道。 余柏林拿着书信远去。陈磊望着窗外半晌,直到杯中茶凉,才缓缓一叹:“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 ※※※※※※※※※※※※※※※※※※※※ 因为是架空,所以官职官制等等架空大杂烩(废话),考据者……架空不可能有人考据吧? 日两千好爽,让我再爽一会儿。周末更新美食番外。 专栏收藏按钮: 第十章 余柏林回到家时,封蔚正躺在竹椅上晒太阳。 他说他还会来的,就真的来了,每天都来。好像每天无事可干的样子。 余柏林客房中添了不少东西,都是封蔚自己带来的。简直没把自己当外人。 余柏林知晓几分封蔚的背景,有心交好。但交好也没想过这人就这么没脸没皮。 初见时那让他生出过敬意的少年郎,和现在像个老头子一样晒着太阳,见着他回家还像主人家一样招呼了一声的无赖少年,果然不是同一个人吧? “封兄每日都在外面,你兄长不会担心吗?”余柏林委婉道。 “现在没什么事,我只要乖乖待着不给哥添麻烦就好。”封蔚懒洋洋的翻了个身,“他不准我乱逛,我只能到你这来了。” 你到我这来还不是晒太阳,回到家晒不是一样?!余柏林心里堵着慌。 封蔚身侧突然冒出个小脑袋,原来是小宝听到了余柏林说话,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他爬到封蔚身上,大叫:“林!” “小心摔着。”封蔚掩嘴打了个哈欠。 余柏林忙上前把小宝抱起来。既然担心摔着,怎么不护住小宝?!余柏林心塞不已。 唉,这人不仅自己来,还带着侄子一起来。他哥哥真是……心大如天,还是说对小宝这个儿子一点都不上心? 皇宫里正批阅奏折的皇帝陛下打了个喷嚏,内侍忙不慌的给皇帝陛下披上衣服。 小宝活泼开朗不少,在封蔚身边也能乖乖待着。不过等余柏林回来,小宝还是会黏上去。 就跟他是余柏林儿子似的。 余柏林逗小宝玩了一会儿,李妈接过小宝给小宝喂羊奶和辅食糊糊。 听封蔚说,小宝家里似乎发生了什么事,让小宝不肯喝人奶,所以全换成了羊奶。这母羊也是封蔚牵来的。 余柏林家里还多了许多贵族人家才会用的炭火,不少挺贵的食材,甚至锅碗瓢盆都添了不少。 伙食改善不少,这也是余柏林除了顾忌封蔚身份之外,还愿意让封蔚反客为主的原因之一。 小宝离开之后,余柏林和封蔚聊了一会儿老师教导他的事,感叹师恩如山。 封蔚笑道:“陈磊的老师是翰林院庶吉士陈瑞德,还算有点能耐。陈磊是陈瑞德家分支,若是平时,陈瑞德可能会给一点面子。不过现在就说不准了。” 封蔚在余柏林面前虽然不说自己真实身份,但也毫不掩饰自己出身高位的事。像现在,他毫不在意的用评论下位者的态度说起陈瑞德。 翰林院庶吉士乃是选二甲进士中年轻且有才华的人。因为文臣中,非进士不得入翰林,非翰林不得入内阁。翰林院庶吉士只是短期职位,却是飞黄腾达的基础,就算入不了内阁,任期结束之后,也会在六部或地方任高官。 即使京城高官,也不会轻易得罪庶吉士。 “这是何原因?”听到陈夫子的老师居然是庶吉士的时候,余柏林还高兴了一下。能拜在翰林院庶吉士门下,以后入朝为官后的关系网就不用愁了。 但封蔚又说现在说不准,让余柏林的心凉了半截。 “你老家的事。”封蔚摊了摊手,“人人都知道你家人只是牵连其中,但毕竟令尊是洪县令罪证之一。洪首辅不一定注意你,但其他人担忧他迁怒你。无论是依附他的人,还是惧怕他的人,都可能和你撇清关系。” 余柏林嘴角抽了抽:“这心胸也太狭小了吧?” “洪首辅心胸没有这么狭小,只是小鬼难缠。”封蔚对洪敏之评价其实还不错。 “老师给了我介绍信,无论成不成,我都是要去拜访的。”余柏林心中叹息。看来寻师之事,没那么容易了。 “当然。”封蔚嘴角勾起一抹坏笑,“说不定就遇上奇迹了呢?” “奇迹……”这还真是打击人,余柏林心中叹息。 算了,实在不成,就在府学里好好读书吧。也有不少进士,是从府学、或者自己在家读书,读出来的。 听闻第二天恰好休沐,余柏林带着礼物进城拜见陈瑞德。 陈磊早就给陈瑞德说起过余柏林,陈瑞德对余柏林的才华还是挺欣赏。 若不是余柏林家里牵扯进洪县令之事,陈瑞德肯定会给余柏林寻个好老师。若是看得顺眼,说不定自己会直接收余柏林为弟子。 但现在,陈瑞德很犹豫。 他正在竞争轮值内阁的名额,帮了余柏林,会不会让首辅不喜? “余柏林?是不是那最近挺有名的小秀才?”张岳手持白子,在棋盘一角落下,“听闻是难得一见的小三元?有神童之名?” “就是那位。”陈瑞德道,“小时了了,大未必佳。这年头神童还算少吗?” 这样子,似乎打定主意不见了。 “你这话耳熟,别人也曾经这么说过我。”张岳把棋子往棋盘上重重一搁,“我赢了。走,我们去见见那小三元,看他是否名副其实。” 陈瑞德看张岳已经起身,自己只好跟上去。 他只是前科二甲;张岳却是前科状元。 他还在苦苦熬资历,希望在庶吉士任期结束之前轮值内阁;张岳已是内阁大学士。 陈家也算诗书传家,家中有多人做官;比起张岳家中,由如萤火比之太阳。 张岳家中是开国功勋,家族奉行中庸之道,看似低调,却屹立朝中多年不倒。先皇时期没落了一阵子,在新皇登基,又重新获得重用,连首辅也不敢轻视。 陈瑞德为了轮值内阁,特意借着同榜情义,请张岳来家中一叙。 余柏林没抱多少希望,在被下人请进去时有点惊喜,心道封二这次猜错了。 当进去之后,见陈瑞德对自己很是冷漠,另一人对自己倒是有着几分兴趣,余柏林才明白,封二对陈瑞德性格把握挺准。 “你就是那小三元余柏林?”听余柏林见过礼之后,张岳笑道。 “正是草民。”余柏林一边回答,一边猜测问话之人身份。 这人在别人家中做客,却能无视主人家意见接见自己。身份应该比翰林院庶吉士高。 或者,家庭地位不一般。 余柏林脑海中闪过封二的脸。 “那我来考考你。”张岳不客气道,直接喧宾夺主,把正主陈瑞德晾到了一旁。 陈瑞德脸上露出尴尬神色,不敢对张岳生气,只得迁怒余柏林,对余柏林生出几分不喜。 ※※※※※※※※※※※※※※※※※※※※ 吃了饭洗了澡再慢吞吞填旧坑番外去,不然饿着肚子写美食会死。 专栏收藏按钮: 第十一章 没过多久,陈瑞德心中的不喜变成了同情。 张岳刚开始的考校还算中规中矩,范围虽然广了点,好歹在秀才考试的范围内,大约就是一些背诵的内容。 余柏林应答的很轻松。 紧接着,张岳开始考经义,而非单纯书本内容。 对秀才来说可能难了点,但既然余柏林是案首,又听陈磊说,早已在准备乡试,经义对余柏林来说超纲不到哪去。 余柏林应答还算得当。 本以为考到这里就差不多了,哪知道张岳话锋一转,开始问史事。 余柏林本经为《春秋》,《春秋》也是史,但那是春秋的史。张岳可不只是问这么一点。 还好余柏林为了融入这个历史发展和穿越前完全不同的世界,在历史上下了很大功夫,几乎把正史都背了下来,野史什么的也看了不少,倒也难不住他。 张岳见这都考不倒,开始问大晖朝各地风俗民情。 陈瑞德自以为回过味来了。感情张岳不是看好余柏林,而是对余柏林有意见吧?这明明是为难人吧? 经义还能说乡试要考,史事也能说文章要用,这各地风俗什么的,一个专注科举的读书人,怎会有精力看这个? 陈瑞德自诩是要干一番实事的读书人,他在入翰林之后,不仅仅是继续钻研学问,对什么律例什么各地情况都研究了一遍。 他虽说想要轮值内阁,也自知没希望留下来。最终还是要外放做官。现在多学点,到时候不至于两眼一摸黑。 但余柏林现在什么年纪?他在学问上有如此成绩,哪还有心思分给别的? 哪知道余柏林还真的能答出来,答的还非常不错。 余柏林在张岳问地方风俗的时候松了口气。 他来到这个世界没几年,能囫囵吞下这个世界的历史已是不易。当张岳问经义时,余柏林学了一段时日,心里还是有些打鼓。当问到史事时,余柏林只能绞尽脑汁背书,若张岳再多问几句,他铁定答不上来。 他背下正史,但正史关于每个人人物评价才有多少?历史上那么多名人,事迹和作品多如牛毛,有些耳熟能详属于常识,正史上没有但人尽皆知。 这“人”中不包括余柏林。 他即使看过原身一些记忆,也只是生平而已,常识不包括在内。 所幸张岳没有深问。 到了风俗民情地理知识的时候,余柏林终于轻松了。都是一个国家,气候虽因时代不同有所差异,大致上差不多。高中地理是必修课不说,祖国大好山河,除了沙漠中央,余柏林哪里没去逛过? 他世界各地都逛过,何况华国各地? 这个他熟啊,只论自然和习俗,不说具体事物,考不住他。 张岳问完之后本想再问,瞟一眼发现陈瑞德满脸不掩饰的同情之色,顿时要说的话堵在喉咙里。 弄得好像我为难他似的。 咳,好像真的有点像为难啊。 “余秀才名副其实,怪不得方平赞不绝口。”方平是陈磊的字。陈瑞德本来顾忌洪首辅不想管余柏林的事,后因张岳张狂迁怒余柏林。结果张岳“为难”余柏林,反而让陈瑞德对余柏林的负面情绪消散了。 陈瑞德性格有诸多缺点,但也有优点,比如惜才。余柏林现在表现出来的,足以让他产生惜才之意,忍不住就打了圆场,委婉提醒张岳,别为难人了。 以余柏林身份,不可能得罪张岳。想来张岳因为余柏林风头太盛才要为难一二,考了这么久也够了吧。 其实事件并非因余家所起,余家不过牵涉其中,余柏林还早就被余家赶了出来,首辅大人不至于对一小辈盯住不放。陈瑞德心想。就算我收余柏林做弟子,只要说是见才心喜,其他人也说不得什么。 如此良才,哪个人不爱? 想到这,陈瑞德笑容热情几分,想先告诉余柏林有学业上的问题可向自己请教,过一阵子,再顺理成章收余柏林为徒。 陈瑞德正想开口,张岳却抢先开口道:“小子不错,可要拜我为师?” 陈瑞德差点被口水呛到,余柏林也一脸懵逼。 “张大人,你……”陈瑞德哭笑不得,这到底什么发展? “我就是跟你抢弟子来的。”张岳神秘兮兮的笑道,“怎么样?我帮你举荐,你把弟子让给我?” 陈瑞德顿时欣喜若狂,什么弟子什么不给面子顿时统统抛到脑后,对余柏林笑容更加真心诚意:“余柏林,方平求老夫给你寻一名师,张大人可是前科状元,内阁大学士,如此名师,还不快认了?别让张大人后悔了。” 前科状元?前科状元不姓张啊……余柏林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前科是指今科之前,可不是指前一届。 然后,他才愣过神来,内阁大学士这名号代表什么。 余柏林心情十分激动,立刻跪下叩首:“谢张大人厚爱,草民愿拜张大人为师。” “那就敬茶吧。”张岳对着陈瑞德笑道,“陈兄,借贵府一盏茶,帮我做个见证?” “哈哈哈,如此美事,恭敬不如从命。”陈瑞德大笑。 余柏林当即磕头敬茶,手差点发抖。 这是真拜师啊! 这古代师从关系多着去,比如这一届院试主考官,也是余柏林老师,余柏林也能自称弟子。 余柏林是来寻经师,但经师教导的学生众多,虽说有师从关系,也就和后世老师和学生关系差不多。 但这磕过头敬过茶的可不同了,那是入室弟子,之后老师学生命运息息相关,堪比亲子。 余柏林今后,就彻底和张岳绑上了。 他一介平民,和内阁大学士绑上了? 这馅饼砸得他晕乎乎的。 若余柏林有点地位,可能还会想一想什么朝中势力平衡关系,想一想自己投靠哪一方还是哪一方都不投靠,绝对不会这么早就和别人绑在一起。 可现在他一穷二白,就算今后有麻烦,但目前好处可比麻烦多多了。 不过说句矫情的话,就算余柏林清高无比,也不可能在张岳说出收他为弟子之后拒绝。这么得罪人,他的前途就彻底完了,完全不用想之后的事了。 余柏林晕乎乎的回家,把此事告诉了还赖在他家里没走的封二。 本来余柏林是想感谢封二。想也知道封二之前神秘兮兮的样子,此事绝对和他脱不了干系。如今拜师成功,一是要和封二分享喜悦之情,二也是要表达感谢之意。 哪知道封二听完之后面色一沉:“他居然敢为难你!看我不打上门去!”说罢拔腿就要走,吓得余柏林立刻把人拽住。 这是干嘛?!他可不想刚拜师就把老师得罪的彻底!! ※※※※※※※※※※※※※※※※※※※※ 发了半天发不出来。 旧坑番外卡了,才写一千多字,争取今天发一章,趴地。 话说我这留言简直少的丧心病狂,都十比一了,一定是晋江太抽的缘故(自我安慰)。 专栏收藏按钮: 第十二章 余柏林好说歹说把人劝下来了,封蔚默默的坐在床沿边逗小宝,用背对着余柏林,无声的表示自己的不满。 余柏林按住额角的爆绽的青筋,叹口气,认命的哄小孩:“老师才高八斗,德高望重,收弟子时考校理所当然。” 封蔚默默回头,又默默的转过去,继续顶着萧瑟的背景戳小宝。 “总之……我拜师了?不庆祝一下?”余柏林转移话题,“我亲自下厨。” 封蔚这才开口:“给你庆祝你下什么厨,让李妈做就成。我先让人把小宝送回去,再拿坛好酒来,今晚不醉不归。” 反正你醉了也不会归。余柏林腹诽,口中笑道:“好。我酒量一般,见笑了。” 封蔚顿了顿,委屈道:“我真没想到他会为难你。” “……我都说了那不是为难。”话题又绕了回来,余柏林不由叹气,“现在我想,老师只是想提一个我答不出的问题,然后说几句‘还需要继续’努力之类的勉励的话,然后再说收弟子的事。只是我恰巧都会,老师才问了这么多。” 这么说起来好像有点装逼的样子。余柏林心中默默想。 封蔚疑惑:“你能猜到他想什么?” “大概吧。因为如果是我,就会这么做。”面子问题。余柏林眨了眨眼睛。 不知道封蔚是不是领悟到了余柏林的意思,终于笑了:“好吧,好像这确实挺符合他的性格的。你们不愧是师徒。” 余柏林微笑。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他也觉得似乎和老师能相处好。这大概就是缘分吧。 “拜师后你要不要搬到城里去。”封蔚问道,“进出城需要盘查,挺麻烦的。” 余柏林也想过这个问题。 他舅舅家原来是住在京城之中,后来遭遇大难,为了填补空缺,卖掉了大部分铺子和京中的宅子,只留了两家很小的铺面留作生计,住到了城郊的小别院里。 现在他赚了些钱,再加上封蔚最初给的一百两感谢钱,和后来给的五十两贺礼,去京城买一处地段不怎么好的,稍小的宅子也够了。 京城中地段再偏,也比城外治安要好。特别是这些时日各地都有天灾,想要涌入京城的流民不少,都被拦在城外。 他这里靠近城门,附近又没有空地,还算安静。但每日也提心吊胆的。 他自己会几手,李叔李妈年纪都不算小,被流民磕着碰着他也心疼。 舅舅在外面发展好像还不错,上次来信也说要在京城中重新物色一处宅子。 按照舅舅的说法,他本就是京城城里人,总想要回去。住在城里和住在城外面感觉都不一样。 现在也老师在京城里,似乎家安在城里,请教也确实方便些。 “你一时半会儿也买不到好地段的房子。”封蔚道,“我有处空闲的宅子,你要是不嫌弃先租给你,等你哪日高中了有钱了再买下来。” 余柏林笑道:“是买不起。封兄对我如此好,大恩无以为报怎么办?” 两人熟悉后,余柏林和封蔚经常开些玩笑。 封蔚摸摸下巴,也不像以前不熟那样老提起救命之恩,而是装成纨绔花花公子般调笑道:“小爷看你眉清目秀,好生欢喜,干脆以身相许如何?” 余柏林严肃道:“小生卖艺不卖身,大爷你另寻他人吧。” 说罢,两人相视大笑。 “债多不愁,那我就厚颜一番,暂住封兄的宅子了。”说是租下,余柏林也清楚,其实大概也就是借住了。 能有一个安静安全的环境读书,对以后科举影响很大。省下买宅子的钱,他也能赚更多的钱。 读书是一件很耗费金钱的事,笔墨纸砚书本等等,全部都要花不少的钱。 余柏林上次去书店买了一本国子监新出的经义集注,就花掉了二两银子,够普通人家吃一月了。 能省则省。 而对封蔚,余柏林是真的有一种债多不愁的感觉。 至交好友也罢,人才投资也好,他认了封蔚的人情,以后慢慢还。 打不了……真的以身相许,打一辈子工吧。 封蔚的身份,余柏林已经锁定了其中几个最有可能的人。 “我还想着你会推辞,想了好多理由说服你呢。”封蔚摸了摸鼻子,“是我想多了。你果然是个爽快人。” “这话我就当做是对我的夸奖吧。”余柏林耸肩。 “我真的是夸奖你。”封蔚道,“你这样很好,所以等你搬家后,我要给你个惊喜。” 余柏林:“……”为什么一说惊喜,他有种不好的感觉? .................................. 封蔚做事雷厉风行,余柏林头天同意,他第二天就带了一群人来帮余柏林搬家。 余柏林:“……”有一种他不是在搬家,而是在被抄家赶出家门的感觉。 李叔李妈倒是高高兴兴的,神经粗壮的,指挥着这一群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的大小伙子打包东西。 余柏林眼皮子跳了跳:“这就是你说的惊喜?” “这不是怕你反悔吗?”封蔚摸摸鼻子,“这不是惊喜,惊喜等到了再说。” 余柏林按住眉角叹了口气。 成成成,反正都要搬家,早搬晚搬都是一样,还有人帮忙,何乐不为。 即使那群人配着整齐划一的刀,知道封蔚让他们干什么后满脸囧样。反正……下命令的又不是他。 他就当这是一群好心人就够了。心塞。 于是当家搬完的时候,余柏林自欺欺人的真把这群人当做“好心人”,做了一桌子的菜犒劳不说,还一人封了一贯钱当红包。 当那群人以更加无语的神情离开的时候,余柏林瞪了封蔚一眼。 封蔚哈哈大笑:“你没看他们的表情,真逗!” “好了,说好的惊喜呢。”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一些吧。余柏林看着家用一应俱全,打扫的干干净净,让他直接拎包入住的院子,叹了口气。 “惊喜就是,”封蔚指着一面墙,“我住墙那边。” 余柏林愣了一下,猛的反应过来。料是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照旧是惊的不轻。 ※※※※※※※※※※※※※※※※※※※※ 什么?现在是九点不是八点?哦,那一定是我电脑上时间坏了,不是我的锅,远目…… 第十三章 每个城都有富人区贫民区。 比如余柏林住的这里,自然是富人区。邻居都是京城里有点能耐的人。 可这些人,比起隔壁那条街,就差远了。 那条街住的全是皇亲贵族,豪门大官。 说是隔壁,其实要走过去,得绕很远的路。除非你穿墙,不然说不得近。 余柏林后院有一堵高耸的石墙,上面还插着锐器,一看就守卫森严。 听说那是当今皇帝胞弟,德亲王的王府。 皇帝就一个亲弟弟,那德亲王自然排行老二。 封二什么的,余柏林猜测过这人是不是德亲王。但想着最初见面封二那么凄惨的样子,余柏林又打消了这个想法,开始猜测起其他王府的二少爷。 结果现在封二暴露身份了,说自己就是余柏林所想的,最粗的那根大腿,还一脸看好戏的样子,等着余柏林惊慌失措。 余柏林会让封蔚看到他大惊失色的样子吗? 想都别想,余柏林心里冷哼,装模作样这项技能炉火纯青的他,对着封蔚露出一个淡定而自然的微笑。 俗称,关爱傻逼的眼神。 “你不信?”封蔚指了指自己,“我真的是!” 余柏林露出无奈又宠溺的微笑:“你姓封,又自称封二,我怎么不信。” 封蔚郁闷了:“这么明显?” 余柏林叹口气,点点头:“我还以为,你根本没想隐瞒真实身份呢,没想到你真的有很认真的隐瞒。” “其实也没有很认真。”封蔚尴尬笑,他只是随口编了一个名字而已,没想那么多,“我哥说在你考得举人之前不告诉你真实身份。” “那你怎么说了?”我哥?难道是皇帝?余柏林背在身后的双手握出了一手的汗。 他这么快就在皇上面前挂上号了? 而且之前追杀什么的,该不会自己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吧? 他现在还活着,真是奇迹…… 以后再也不多管闲事了。余柏林暗想。 上学路上见义勇为都能遇上皇家秘闻,这是运气太好还是太差? “我有说吗?是你自己猜出来的,不算数。”封蔚眨了眨眼睛,“所以以后还是和原来一样称呼我,可不能露馅,我哥会骂我的。” 余柏林沉默了一会儿,道:“封兄,你这样做,皇帝陛下会很为难的。” “当哥哥的,为弟弟为难,不是理所当然。”封蔚丝毫不觉得自己让皇帝陛下发愁那里不对了。 “小宝……”要是在场没人,余柏林都要捂着胸口做西子捧心状了。 封二是德亲王,他哥是皇帝陛下,那封二的侄子,他哥的亲儿子小宝,是谁! 好想自欺欺人…… “小宝就是小宝啊。”封二又眨了眨眼睛,“哥哥很忙,嫂子又病着,家里下人又不尽心,小宝吃不饱穿不暖也没人陪他玩,好可怜。” 余柏林看着封二忽闪忽闪的眼睛,好想说一句“恶意卖萌好想吐”。 当今皇帝的嫡次子,吃不饱穿不暖没人陪他玩什么的你逗我笑呢?我看起来很好骗吗? 不过,若真是真的…… 余柏林按住眉头:“封兄……”我卷进来真的好吗? “谁让你救了我和小宝。”封蔚摊手,一副我也很无奈的样子。 余柏林叹气。好吧,在他救了德亲王,救了二皇子的时候,就已经被绑上这条大船了。若封蔚不亲近自己,把自己往穿上拉的更牢固一点,估计自己就会变成别人泄愤的炮灰了。 皇帝陛下,德亲王殿下啊…… “看样子之前的玩笑话要成真了,”余柏林苦笑,“为了报答大恩大德,我还真得以身相许了。” 这个时代的读书人,本来就是“学成文武艺,卖得帝王家”,他本来就要为这一家子当一辈子苦力。 “对我以身相许就成了,给我哥,他得压榨死你。”封蔚拍着余柏林的肩膀,可怜兮兮道,“你看我现在,就明白了。” 不,我完全不明白。我只觉得皇帝陛下有你这个弟弟蛮可怜。 余柏林在封蔚面前装得风轻云淡,之后也没因为封蔚故意泄露自己的身份而相处有何不同。 他只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思考现状和未来,失眠好几宿。 封蔚很高兴,觉得自己没看错人,回去就跟他哥炫耀。 封庭知道封蔚这么早就泄露身份也没说什么。封庭在封蔚想给余柏林找老师的时候,提议他去找张岳的时候,就已经默许封蔚掉马甲了。 以封蔚这完全不走心的假名字,怎么也能猜出一二。 虽然封蔚居然把自己院子给余柏林住什么的还是让他很惊诧。原来这处院子,他是买来准备拆了扩充王府的。 封蔚以其他人名义辗转买下这一处,在墙上打一处门,从外面看和王府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有事就可以偷溜,不用担心从王府进出的时候被眼线盯住。 现在他偷溜出王府都要从余柏林这走了吗?还是说干脆住在那了? 封庭想起封蔚在余柏林还住在京郊的时候就尝尝留宿,对余柏林好感更甚。 能忍下来封蔚的没脸没皮,还真是好脾气。 若是旁人和余柏林一样,对封蔚和小宝的身份处之淡然,封庭可能会觉得人家心机深沉。 但余柏林就算时候猜到封蔚身份,救下封蔚和小宝的时候肯定不知道的。余柏林的大好人形象已经在皇帝陛下心里扎根,自然之后做什么都是好的。 就像现在,余柏林就是读书读的太单纯,完全没意识到身份有何差别。 封庭对余柏林的好感,在他好不容易有时间逗小宝的时候,攀到新的高峰。 小宝跟着他王叔在余柏林那里混吃混喝混玩,现在比之前长了足足一圈肉,再也不是干巴巴的小可怜。而且小宝的性格也变得开朗爱笑,路也能走了,话也能说利索了,有时候张口还来几句四书五经。 “小宝黏余弟,余弟读书也不走。所以余弟总是抱着小宝,他念一句,小宝跟着叫一嗓子。”封蔚道,“我还以为小宝听不懂呢,没想到还真能记下几句。” 封庭抱着小宝去找他还病着的皇后,看,我们小儿子现在变神童了,你不用担心了,好好养病。 皇后娘娘很高兴,平常病的没胃口,这天饭都多吃了两口。 .................................. 经过一段时间鸡飞狗跳的心理建设之后,余柏林终于恢复了平静,生活也走上正轨。 新拜的老师的确很有水准,很多问题一点就通,让余柏林有一种高屋建瓴的感觉。 张岳也非常喜爱余柏林。两人越谈越投契,感情蹭蹭蹭的往上涨,余柏林没过两月,在张岳心中,就比他亲儿子都亲。 这实在是没办法。 张家立足科举,从勋贵传家往科举传家转变。道张岳这一代,他爷爷他爹他自己都是进士,张岳还是状元。 可谓是一门三进士,风光至极。 张岳有两儿子,大儿子刚及弱冠,二儿子和余柏林差不多大。张岳是准备再培养两个进士出来的。 结果,大儿子倒是考中了举人,然后投笔从戎,包袱款款偷溜到边疆去了。 在张岳知道大儿子逃家之后,差点气出脑溢血。 大儿子在边疆混得风生水起,张岳也就认了。开始培养小儿子。 一门五进士不指望,一门四进士虽然不太好听,他也不嫌弃。 然后小儿子终于也考上举人了。只不过是武举人。 现在小儿子年纪轻轻就虎背熊腰身高八尺力能扛鼎,要不是五官和他七八分相似,张岳还真怀疑这孩子被人掉包了。 所以不怪张岳心灰意冷,把对儿子的感情转移到余柏林身上。 ※※※※※※※※※※※※※※※※※※※※ 我在想,要不要发便当,摸下巴…… 第十四章 余柏林的师母季媛在此事上和张岳夫妻连心。 季媛娘家和张家为世交。张家最先转型,季家想紧跟其后,只是家中儿孙不争气,读书比拿刀子跟蛮子互砍还难,无奈只得先嫁女儿,期盼从外孙开始改变,继而带动自家一堆皮实的小子。 季媛一家男子都是武夫,与张岳雀屏初见后,就被儒雅温柔,跟自家画风完全不同的张岳迷住了。 一想到自己要和张岳造出迷你张岳小宝宝,季媛就忍不住口水横流。 可惜事与愿违,大概季家基因太强大,张岳压不住。季媛两儿子,不是迷你张岳,而是张岳的迷你大舅子。 季媛一度抑郁成疾,夫妻两执手相看泪眼凝噎,一个哽咽“我没生好”,一个抽泣“我没教好”,夫妻两感情拔到了新高度,重新找回了新婚燕尔的恩爱感,这是意外之喜。 张岳受人所托,本来只是准备粗略考校,意思意思,然后从相熟的人中扒拉一个给余柏林当老师。 他也的确和余柏林推测一样,问的问题难度节节攀高,并不是在为难人,只是为了在余柏林说“不知”之后,端着架子说声“读书尚未成功,还需继续努力”而已。 哪知道余柏林全答上了。 张岳一拍大腿,哎哟,这孩子不错,干脆自己收了吧! 于是余柏林成为他第一位敬过茶的弟子。 学生可成百上千桃李满天下,弟子则需精挑细选宁缺毋滥。大部分读书人爱惜羽毛,并不收弟子,只一心教导子孙后代。 虽说是一时冲动,但张岳若不是两儿子都没有从文的心,也不会收弟子。 后来他也没后悔过。 这弟子越处越投契,除了思想有时过于功利,其他没得挑。 季媛一听,顿时冷笑,说得好像你家我家从武转文(虽然我家没成功),培养读书人,不带功利心似的。 读书读书,不带功利心考什么科举做什么官,当你的闲云野鹤世外高人去。 张岳忙赔笑,夫人说得对! 余柏林在一旁充当壁画。原来老师是个妻管严啊。这食物链我明白了。 封蔚坦白身份之后,来余柏林家更勤了。 即使他之前已经很勤了,但现在就一扇门的事,除了进宫,他就把余柏林这当家了。 是的,墙已穿,门已开。王府总管抹一把脸,总不能让王爷翻墙吧?反正当这处宅子还是王爷的时候,就准备开扇门的。 余公子和王爷交情莫逆,不会介意。 余柏林按着眉头,听着封蔚说“爬墙很有意思很跃跃欲试”,还能介什么意?! 而且,封蔚每日赖在这里不走之后,余柏林生活质量攀升到和亲王同等高度。余柏林觉得,一点点骚扰还是可以忍受的。 从简入奢易,从奢入简难啊。 封蔚每日到访,小宝来的频率也逐渐攀高。之前封蔚来两三次会携带小宝一次。现在…… “哥把小宝丢给我养了。”封蔚很委屈,“我又不会养孩子。” 所以你就丢给我养了吗?!我还要读书!我还要科举! 余柏林真想cos咆哮教主拽着封蔚衣领大吼,低头遇上小宝软乎乎的小眼神,余柏林把咆哮吞了下去。 算了,小宝懂事,只要在视线范围内,就不哭不闹不折腾,也不算麻烦。 比起大龄宝宝封蔚省事多了。 大龄宝宝封蔚听了之后,回去不知道跟他哥嘟囔了什么,他哥沉思了一会儿,又和皇后商量了一会儿,同意了。 于是封蔚再次串门的时候,不但怀里抱着一只,手里还牵了一只。 “林!”小宝一见余柏林就挣脱了封蔚的怀抱,在旁人心惊胆战的目光中,从封蔚身上滑下来,一步一晃的冲向余柏林。 到了余柏林跟前,小宝熟练的伸开双臂,抱,蹭,余柏林左大腿挂件装备到位。 封蔚牵着的那小孩嘴皮子动了动,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 “来,给你介绍一下。”看到一新小孩,陷入不好预感的余柏林正处于呆滞状态,被封蔚打断的时候还没回过神,“这是大宝。” 余柏林脑袋上响起晴空霹雳。 “大宝,这是我兄弟余柏林,叫余叔叔。”封蔚把缩成一团的大宝往前推。 谁敢让太子殿下叫叔叔啊?!余柏林控制住想把封蔚一脚踹飞的欲|望,温和笑道:“你是小宝的哥哥?和小宝一样,叫我的名字吧。” 说罢,余柏林瞪了封蔚一眼。 封蔚摸摸鼻子不说话。好吧,现在大宝已经不是原来的大宝了,叫叔叔确实不好。 “林!”小宝听到余柏林叫自己,又蹭了蹭。 大宝抬起头,看着挂在别人大腿上的弟弟,嘴皮蠕动了一下,小声叫了一声,叫得啥,连封蔚都没听清。 余柏林有点纳闷,这个瘦得皮包骨头,行为畏畏缩缩,像只受了惊的鹌鹑一样的可怜孩子,是当今太子? 皇帝皇后都在,太子怎么跟受虐儿似的?退一万步,宫里日子再难过,也不会缺孩子吃喝吧? 余柏林想主动上前表示友好,无奈腿上挂着一只颇有分量的挂件,余柏林走一步,挂件挪一步,余柏林低头看着挂件,挂件露出傻乎乎的无齿笑容。 余柏林败退,正准备把挂件抱起来,大宝已经被他叔推攘着到了余柏林面前。 “再叫一声,声音洪亮点。”封蔚怒其不争。这孩子一点也不像他……咳咳,也不像他哥和他嫂子。 大宝抬起头,可怜兮兮的看着余柏林,又看看挂在余柏林腿上还在蹭的弟弟,最后回头看看满脸凶神恶煞的王叔。 大宝浑身抖了抖,王叔好可怕qaq,好像还是对面的人有安全感,怪不得小宝抱着不撒手! 于是大宝在弟弟行为的鼓励下,也伸出双手,抱上了余柏林另一只大腿。 蹭一蹭,嗯,安心了o(︶︿︶)o。 余柏林:“……”这是怎么了? 封蔚:“……”我也不知道! 余柏林低头看着左大腿挂件小宝,小宝傻乎乎的笑着蹭了蹭。 余柏林又看着右大腿挂件大宝,大宝赶紧收紧双臂一脸惶恐的看着他。 “唉……”看着对面惊讶之后忍笑忍的辛苦的封蔚,余柏林很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伸出双手一捞,一只手抱一孩子,“先进去吧。” 心好累,不想说话。 “我早就想说了,你力气蛮大的。”封蔚笑眯眯的跟在后面,一点也没有搭把手的意思,“剑也舞的不错,练过?” 余柏林随口道:“君子六艺。” “那你还会骑马啰?有时间一起出去转转。”封蔚炫耀,“我有猎场!” “读书,没空。”余柏林皱眉。大宝还真轻,掂一掂,分量和小宝差不多。 小宝最近是胖了,但大宝多少岁?小宝多少岁?多吃了三四年的饭,才这点分量? “李妈,糕点还热着吧?端两盘来,再热一碗豆浆,多加点糖。”余柏林回头吩咐道。 “好的,老爷。”李妈看着瘦弱的大宝,满脸怜惜,可怜见的孩子,不负责的父母! 皇帝陛下皇后娘娘同时打了个大喷嚏。 “李叔李妈知道我是谁,态度也没怎么变啊。”封蔚凑到余柏林耳边,小声道。 “嗯。”余柏林也试探过,“李叔李妈说,心不亏,没什么担心的。” 李叔李妈之前对封蔚就已经够好够尊敬,他两商量后,觉得没什么可改变的。要是诚惶诚恐,说不准反而惹王爷不喜。至于这两孩子,王爷说是普通孩子,他们就当普通孩子对待。。 比起自己这个穿越者,李叔李妈作为原住民,这种表现更是难得。 封蔚笑了笑。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仆人。 “先吃点东西再去玩。”余柏林坐在桌子旁,一条腿坐一孩子。 “哥,兔子馒头!”小宝眼睛一下子亮了,给他哥介绍,“好吃!” 大宝手足无措,抬头给了余柏林一个小心翼翼的笑容。 余柏林眉头一跳,转头看向封蔚。这真是太子?! 封蔚挑眉撇嘴。这真是太子,如假包换! ※※※※※※※※※※※※※※※※※※※※ 封蔚:如假包换! 余柏林:换你个大头鬼! 有人问年龄,我好像前面说过?还是没说?余柏林和封蔚都是虚十五实十四,封蔚比余柏林大几个月。所以封蔚正处于中二幼稚猫嫌狗厌的年龄。鉴于余柏林前世的年龄,说余柏林带孩子也没说错。 咦!难道我这次写的就是传说中的年下养成文! 基友年糕的《宿敌绑定系统》正在参加征文比赛,求投票支持,么么哒。 一个id可以投一票,10个月石一票。 (正在投票-纯爱组) 网页传送门: 手机传送门: 第十五章 李妈端来甜豆浆和一直热着的糕点,给孩子们垫垫肚子,然后去厨房做适合小孩子吃的东西。 糕点是绿豆饼,味道比宫廷中的精雕细作自然不如,但大宝看着吃得一脸香甜的小宝,又看着微笑着的余柏林,一小口一小口,不自觉就用完了一小碗豆浆,和两个小绿豆饼。 “好吃吗?”余柏林问道。 “要小兔子馒头!”小宝吃的欢快,仍旧心心念念他的小兔子馒头。 “李妈正在做。小馒头要现蒸的才好吃。”余柏林替小宝擦掉嘴边的糕点屑,“蔬菜糊糊也不准剩。” “不好吃!”小宝摇脑袋。 “不准剩。” “好。”小宝蔫耷耷的垂下小脑袋。 余柏林看向大宝,大宝忙道:“我不会剩下的!” 余柏林:“……”其实他不是想说这个,他只是问问大宝喜欢吃什么。 四五岁的小孩,什么都能吃点了吧? 反正李妈肯定知道四五岁的小孩吃什么。他是李妈带大的。 小宝吃了点东西就想玩,封蔚把小宝顶在脖子上,去院子摘树上的叶子,余柏林问大宝去不去,大宝摇摇头,往余柏林身上靠的更近了些。 好像一离开余柏林,就会被名为封蔚的大魔王抓走似的。 “我要去书房看会儿书,大宝要一起吗?”余柏林道。 大宝小声道:“不会打扰你吗?” “不会。”余柏林和这个时代其他读书人不一样。这个时代读书是一件很神圣的事,读书的时候,讲究慎独存敬,即在独自一人时也要谨慎,一丝不苟的完成读书的任务,并且对读书这件事心存敬意。 这件事本没有错,只是一些读书人弄得太形式化了。读书之前还要焚香沐浴,读书之时周围不得有声响,不然就读不好书。 余柏林认为,慎独存敬,那是发自内心的一种修养。无论处于何种环境用何种方式,都能静下心读书。 这一点,余柏林的老师张岳和他很有共同语言。 比起其他人读书必须正襟危坐,张岳坐可读卧可读,骑马坐轿的时候也可读。在张岳成名之前曾遭到不少诟病,说他不符合读书人的形象。 当张岳状元及第,这就变成勤奋苦读的代表事迹了。 余柏林比张岳更随性,怀里坐着一小孩,他也能读。 一边看书一边考考大宝启蒙的进度,他该看的也没落下。即使面对一蒙童,余柏林也能在教导过程中对自己所学查缺补漏。 大宝在和余柏林相处中渐渐放开心房,小孩子本就藏不住话,平时他不敢多说、甚至不敢说,现在离开了可怕的宫廷,周围没有那些可怕的人,面对着父皇和大魔王都信任的余柏林,大宝渐渐打开了话匣子。 余柏林理智上知道,这些话他不该听。 但他已经和皇室牵扯不少,而且,比起作为一介平民在官场中举步维艰,他更愿意背靠大树好乘凉。 大宝坐在余柏林怀里,把自己团成一团,两只小手抓着余柏林的袍子,小声抱怨他在宫里的生活。 .................................... 先皇庙号为文宗,文宗之前为武宗。当今皇帝封庭登基未满一年,还未曾改元。 封庭父亲是武宗朝太子,他本是皇太孙。武宗薨时,先太子于第二日暴毙,对外名义是哀思过重而亡。随后文宗登基。 按理说,武宗死了,先太子该自动成为皇帝。太子就算短命,皇太孙也该是正统继承人。 那时封庭已经十一二岁不算年幼,就算年幼,有正统继承人的情况下,礼不可废,大不了亲王辅政。 文宗对外软弱,不然也不会得个“文”字庙号,可他对内可一点也不软弱。为了巩固统治,平息他得位不正的“谣言”,刚登基时真是血流成河。 文宗心眼不大,本该追封先太子为皇帝,他担心追封后自己就不是正统,只追封先太子为“光穆太子”。 皇太孙更是可怜,十一二岁就被赶出了宫自行建府,还不给加封。 太子妃刚出月子,她抱着襁褓中的封蔚,牵着封庭,病怏怏的被赶出了东宫,来到分给他们的荒凉宅子。 还好文宗总算有点顾及太子妃娘家,让她把陪嫁的仆人以及嫁妆带走。 此后,没有加封的皇太孙领不到任何钱粮,全靠太子妃嫁妆过活。太子妃得以进项的店铺之类,还在文宗授意下被打压,只得卖掉。 文宗这举措,明摆着是要把母子几人逼死。 可惜,太子妃吊着一口气,愣是没死。 武宗去世之前,已经给封庭订了亲。文宗再想磋磨先太子一家人,他老子订的亲他也不敢取消,大不了把那一家人一起打压了就是了。 封庭妻子一家也硬挺,辞官的辞官外放的外放,偷偷远离了朝廷中枢,并教导女儿一定要好好对待丈夫,不得有怨愤。 太子妃拖着病态,直到三年大孝后封庭完婚才与世长辞。 此后文宗对封庭一家磋磨更甚。谁都以为,封庭活不长了。 谁知道,封庭和他母妃一样命硬,看着瘦骨嶙峋病病歪歪,身体健康的文宗丢死了,他还没死。 更令人讽刺的是,文宗没有一个儿子活下来,封庭作为武宗皇太孙,先太子又无罪在身,自然该他继承皇位。 于是被人惋惜的小可怜成了皇帝,被人嘲笑的苦命女成了皇后。 ................................... 这些事,有的是瞒不住大家都知道,有些是封蔚对曾经艰苦生活的追忆,有些是余柏林自己的分析感慨。 天理好轮回,该封庭当皇帝,皇帝的帽子还是落在了他的头上。只是这一对苦命夫妻前朝后宫半点势力都无,前朝想把皇帝架空成傀儡,后宫更是想弄死皇后和一双儿子自己上位。 前朝还需要点脸面,后宫何太后本就对封庭登基心头惶恐,深怕后宫权柄丢了自己就“被病逝”。皇帝只守三月孝,三月一过,封庭没反应,何太后自己把内侄女弄进宫,封为贵妃。 太后有加封后宫的权力,但一般给皇帝面子的太后不会这么做。 何太后大概想着,封庭肯定拗不过前朝那群老狐狸,自己再把后宫也把持住了,就什么也不用怕了。 前朝官员不一定和太后有同样的心思,但想弄死被文宗打压后家世不显的皇后和她的儿子们,让自家闺女上位的人也不少。 皇后大着肚子在文宗下葬和封庭登基等典礼上被为难,生产时又着了道损了元气导致卧床不起。 在这种情况下,太子的处境可想而知。 “原来生活很清静,没有那么多好吃的和漂亮的衣服,但是大家都很开心。”大宝抽泣道,“进了宫之后,见不着父皇,母后也病了,周围有好多人不断跟我说母后、说弟弟、说王叔坏话,他们都以为我不懂。” “我知道有人要害母后,有人要害弟弟。我一直怕父皇母后看不到的时候弟弟会出事。” “弟弟真的被抱走了,还好王叔在,我告诉了王叔,身边的人都不知道。” “弟弟差点就没了。”大宝呜呜呜的哭起来,“先是弟弟,然后就是我了对不对?还有母后,还有父皇!” 余柏林把大宝抱在怀里,轻轻拍打大宝的背。 经历过磨难的孩子多早慧,大宝明显就是这样。他什么都懂,所以天天担惊受怕;他又那么懂事,不愿意让父母操心,所以什么都憋在心中。 这么小的孩子,心里藏这么多事,怪不得会变成这样。 “夫子他们也是坏人。他们给我布置好多作业,也不给我讲怎么做。我知道他们想让我做不好,然后骂我,去父皇那里说我笨,跟其他人说我笨。”大宝哭腔中带着一股子倔强劲,“我偏偏不如他们的愿。他们不教我就自己读,自己背,自己学。学一遍不会学十遍、一百遍。他们都挑不到我的错。我不会给父皇母后添麻烦!不让他们去父皇那里告状!” 余柏林叹口气。他在询问大宝启蒙进度的时候,就发现大宝进度很快,还以为是宫中教书的师傅也有忠心的,原来是这样。 ※※※※※※※※※※※※※※※※※※※※ 大宝还小,他以为这样是让父母安心,其实这样才让父母更担心。 既然你们不让我发便当,那我就让皇后多活几年吧。我真是棵好竹子,自我陶醉中。 某基友要挑战六千全勤,我也……争取回三千左右一章吧,望天。 第十六章 大宝一直压抑自己,这次发泄出来,哭得直打嗝。 余柏林一边安静的听孩子哭诉,一边端着茶水让大宝润喉咙。 “大宝很懂事。”余柏林微笑道,“大宝保护了弟弟。” 原来是大宝告诉封蔚,封蔚才会察觉到蛛丝马迹跟着出宫。 虽然这莽撞的二货差点连自己的命都搭了进去。 事情具体经过余柏林并不清楚,比如为什么何贵妃不在宫里动手,或许何贵妃准备在宫里动手,但小宝被人偷带了出来?就像是狸猫换太子那种?但何贵妃在后宫如此嚣张,可见帝后处境。 大宝能保护好自己,还能瞒着周围人察觉到小宝身边的异动,在他这个年龄,可谓智多近妖。 但越聪明的人想的越多,心思越重,大宝看上去快把自己压垮了。 “只是啊,我想大宝如果要父皇母后不操心,读书读的多不多,别人骂不骂,都是小事。”余柏林揉了揉大宝的脑袋,“大宝想想,如果有很多人夸陛下娘娘,但陛下娘娘为此很劳累,病倒了,大宝开心吗?” “不开心!父皇母后不要病!”大宝忙道。 “所以陛下和娘娘也是这样。”余柏林道,“大宝吃不香睡不好,饿得瘦瘦的,还会生病,陛下和娘娘也会难过。” 大宝抬起泪痕斑斑的小脸:“大宝做错了吗?” “大宝只是想为陛下和娘娘解忧。”余柏林继续道,“但是大宝还只是小孩,小孩子总有自己解决不了的事。就像是大宝看见有人欺负小宝,就告诉封蔚一样。大宝不高兴,就告诉大人们,大人们会解决的。陛下和娘娘都很厉害,他们会护住你。” 大宝低下头:“可是母后病着,父皇又很忙,我不想让母后担心。” “大宝把事情说出来,陛下和娘娘心里明白,才不会担心。如果大宝什么都不说,陛下和娘娘就只能自己猜,肯定更担心。”余柏林拿出手帕,替大宝把脸上的泪痕擦干净,“不是所有小孩子都和大宝一样聪明,明白这么多事。陛下和娘娘想必并不知道大宝什么都知道,他们以为你不知道,所以也不会想到你为什么担心。” “说出来会更好吗?”大宝吸着鼻子,红着眼睛道。 “大宝回去之后,把今天和我说的话告诉陛下和娘娘,看看陛下和娘娘的反应就知道了。”这时候正好李妈过来说饭菜已经做好了,余柏林把大宝抱起来道,“有什么事,不要一个人在心里憋着。告诉陛下,告诉娘娘。什么事都让小孩子担着,还要大人们干什么。” 大宝抱着余柏林的脖子,头枕在余柏林肩膀上,闭上哭的难受的眼睛:“嗯。” 怪不得弟弟越来越开朗了,林果然是个好人。 .................................... 宫外大宝在向余柏林吐露心扉的时候,宫里,皇后娘娘正结束了在御花园里的散步。 成皇后病体未愈,散步的时候一步一歇,还不让人扶着,自己杵着拐杖走。再加上病容,简直像个佝偻的老太太。 每天成皇后去御花园散步的时候,何贵妃都会准时偶遇,冷嘲热讽一番,丝毫没把这个皇后放在眼里。 “娘娘,贵妃嚣张,现在动不了她。”胡嬷嬷心疼道,“咱们还是避风头吧。” “避什么风头,本宫去御花园,就是去见她的。”成皇后一脸憔悴,眼睛却亮得很,就像里面燃着团火一样,“听着她对本宫恶语相向,看着她那张嚣张的嘴脸,本宫才更有活着的动力。” 成皇后冷笑着,放下药碗。 她本来病的就快死了,知道小宝差点死了的时候,她就想着,就算已经一只脚踏入了地狱,她也要从地狱里爬出来。 还在闺中的时候,她和其他人一起感叹,太子妃居然能熬那么多年。 现在她终于明白了婆婆的心。 有人害她儿子,怎么能去死? 以往学的什么教养女德仁善她统统抛到脑后。她要活着,活着才能护得住儿子,活着才能替丈夫分忧。 活着才能,让害自己儿子的人去死。 婆婆熬到了丈夫成婚,丈夫熬到了登基为帝,她现在的处境比婆婆、比丈夫好多了,她怎么会熬不到何贵妃、何太后、何家全家灰飞烟灭的时候?! “皇上驾到!” 胡嬷嬷连忙跪下:“给皇上请安。” “起来吧。”封庭快步走进来,“琪芳,今日身体可好?” “我今天精神不错,还去御花园多走了几圈。”成皇后私下和封庭相处,还是和在宫外一样。她笑着让出位置,让封庭坐在她身旁,替她擦汗,“小叔把大宝也带出去了?这么久都没回来,看来大宝也玩得很开心。” “我们亏待大宝和小宝了。”封庭叹息。他和皇后自身难保,对于孩子,实在是有心无力,“幸亏有封蔚在。” “小叔就是心细,做事也不按常理,往往能帮我们出困境。”成皇后想起以前的事,不由笑意更浓。 封庭心有灵犀,也想到了那件事,笑道:“是啊。当年他居然偷偷摸出去当了猎夫打猎换取家用,连……先帝都没发现。” “也是因为小叔,我们两才能放下身段。”成皇后道,“我织布你种田,后院还养着一群鸡鸭,我还喂了两口猪。” “离开的那晚上,还宰了一头,封蔚一个人吃了一半,真不知道那小子胃口怎么那么大。”国孝期间,一家人仗着小透明,没人盯着,私下庆祝了一番。封庭想起来就好笑。 “可惜养的那些只能送人了。”成皇后叹气,“苦日子过习惯了,现在每天闲得没事,反而身体不舒坦。” “等以后安定了,咱们把御花园弄成菜园,珍兽坊全养吃的。”封庭一本正经道,“这叫帝后亲自耕织。” 成皇后笑得差点呛着:“不用了,还是留着吧。宫里不是有耕田和织布机,让帝后示范耕种吗?别折腾可怜的御花园了。” “琪芳说怎么就怎么呗。”封庭讨好笑。 胡嬷嬷轻轻掩上门扉,脸上愁容淡了不少。 陛下和娘娘还是这么恩爱。娘娘身体也好起来了。以后都会更好的。陛下和娘娘有龙气庇佑,有神仙保佑,坏人奸邪都会遭报应的。 .................................... 余柏林为了安抚大宝,今日特意没读书,陪大宝小宝做游戏,给他们讲故事。 封蔚在一旁听得专心,最后化身好奇宝宝,问题和大宝小宝一样多。 “以后叫你巨型宝宝,简称巨宝。”余柏林特嫌弃。 封蔚也不生气,撺掇着大宝小宝往余柏林身上扑,最后余柏林气得要和封蔚切磋武艺。 “你打不过我。”封蔚一脸得意。 “大宝,抱他左腿!”余柏林指挥道,“小宝,抱住他右腿!” 大宝小宝挂件立刻就位。 “喂喂!”封蔚一脸无语,“快放手。” 大宝小宝把脸埋在封蔚腿上,我没听到我没听到。 “太卑鄙了!”封蔚哭笑不得。 余柏林挽了个剑花:“求饶我就放过你。” “大哥我错了。”余柏林低估了封蔚的脸皮。 余柏林:“……”好挫败的感觉。 大宝走的时候满脸不舍,和小宝一样,又开始抱大腿,蹭啊蹭。 “别蹭了,我再带你们来。”封蔚看不下去,一只手拎一只小豆丁,“不过下次就要乖乖的自己玩,柏林还要考科举,要认真读书。” “我一定乖乖的。”大宝连忙保证。 “乖!”小宝还要往余柏林身上扑,被封蔚一把塞进怀里。 “我先把他们带回去,今晚留宫里,不回来了。”封蔚经常在宫里留宿,跟他哥一起睡。 虽然不合规矩,但朝臣不能说。他们怎么会知道封蔚睡哪?窥伺宫闱是大罪。 “嗯。”余柏林送走封蔚,然后摇摇头。什么叫做不回来了,说得好像这里是他家似的。王府在墙那边啊,这个二货。 ※※※※※※※※※※※※※※※※※※※※ 昨天说的表示要日天日地日六千的基友叫穿一辈子的好衣裳,记得帮我监督她。反正我是不信她能坚持一个月。 专栏收藏按钮: 谢谢 血詠夜扔了1个手榴弹 血詠夜扔了1个手榴弹 曲水与流觞扔了1个地雷 流年扔了1个地雷 s君扔了1个地雷 (露露)460600022扔了1个地雷 血詠夜扔了1个地雷 血詠夜扔了1个地雷 血詠夜扔了1个地雷 血詠夜扔了1个地雷 血詠夜扔了1个地雷 血詠夜扔了1个手榴弹 小昭扔了1个地雷 血詠夜扔了1个地雷 stout扔了1个地雷 stout扔了1个地雷 打酱油的路人乙扔了1个地雷 s君扔了1个地雷 s君扔了1个地雷 s君扔了1个地雷 stout扔了1个地雷 夏草扔了1个地雷 s君扔了1个地雷 s君扔了1个地雷 血詠夜扔了1个地雷 stout扔了1个地雷 我的神!扔了1个地雷 慕容蝎扔了1个地雷 duoduozhu扔了1个地雷 辗转流年扔了1个地雷 辗转流年扔了1个地雷 辗转流年扔了1个地雷 血詠夜扔了1个手榴弹 angela扔了1个手榴弹 论文写不完啦扔了1个地雷 论文写不完啦扔了1个地雷 以及这几日终于雄起留言不霸王的亲爱的们,看着这几天的留言,某竹子不由流下两行清泪。要是早这样,月榜我早爬上去了…… 第十七章 余柏林拜师之后,科举路上一些弯弯道道就有人教导了。 之前陈磊不是不知道,只是自己尚未通透,不敢误人子弟。 余柏林经张岳提醒后才明白,古代读书人考试和现代的高考不一样。现代考生平日籍籍无名,考试放榜之后一鸣惊人很常见。 他们采用的是统一的试卷,甭说这考试形式评价如何,至少有标准答案,谁对谁错一目了然。 科举则不然。科举考文章诗词,主观性非常强。遇到一个赏识的考官可能金榜题名,遇到一个不欣赏的考官,就只能名落孙山。 历史上解元在会试时屡试不中之人比比皆是,历史书中名垂千古的大才子科举坎坷更是常见至极。 为什么在并无作弊的情况下,世家子仍旧比贫民中试几率高?除了家庭教育、师资力量和周围环境熏陶之外,还有一点,在考试之前,考生家中对每一位考官习性了如指掌。就算不逢迎,好歹别触雷。 除此之外,考官水准不一定都非常高,不一定欣赏你的文章。这时候,考生名气就十分重要。 前朝有一大学者才华横溢,苦于无人赏识,连番落第,后以百万买琴,于权贵面前当众砸掉,并将自己诗文遍发众人,以此扬名,一举中了进士。 自己老师也是如此,科举之前老师出版的诗集已经传遍京城,人人交口称赞。 余柏林叹息。无论哪种扬名,没有一定家底支撑,都是不可能的。 他已经在皇帝面前挂了名,殿试只要不出丑,想来问题不大。 但殿试之前还有乡试、会试两只拦路虎。 张岳倒不是很担心。他自己虽然是一举中第,但余柏林年纪尚轻,磨砺几年也正常。但若弟子能和自己一样一举中第,甚至高中状元,自然最好,多有面子。 这时候张岳也不说什么功利不功利了,把余柏林的诗词画作往自己墙上一挂,每当别人夸赞的时候,就假装谦虚道,这是我徒弟写的/画的,一般一般,没给我丢脸。 不久之后,张岳收了弟子,那弟子年仅十四五,就已经考得秀才,还是小三元的事传遍了京城。 余柏林很快变成了神童代表之一,引起许多人的好奇。 出名之后,张岳就让余柏林出去溜溜,从写过的诗词文章中挑些优秀的,去参加诗会文会。 他小儿子张瑚插嘴:“爹把柏林带出去会友不就成了,哪那么麻烦?” 张岳双目一瞪:“这么功利,我还要不要脸了!” 张瑚耿直道:“你把柏林的字画挂出来的时候怎么不说功利?” 张岳气得抄起一根扫帚,追着他儿子打。 余柏林有点担心,转头问道:“师娘,要劝架吗?” 季媛笑盈盈道:“很快就结束了,别担心。” 不一会儿,张岳就气喘吁吁扶着腰站不直了,张瑚在一旁杵着,不怕死的继续撩拨:“爹,你哪次追得上?别白费力气了。” 张岳冷笑:“站着不准动!” 张瑚叹口气,站在那里让张岳抽了两下,心想,不痛不痒,抽了白抽。 余柏林忍不住为老师心疼。张瑚平时挺孝顺的,有好吃的好玩的都会给老师师娘带一份。就是嘴上特别贱,总是惹老师生气。 或许这是他们父子两特殊的相处方式吧。 张岳要面子,不乐意明着帮余柏林铺路——虽然已经铺过一次,指点一二可以去的地方还是可以的。 张岳作为内阁学士,又曾经主持过科举,学生无数,弟子愿服其劳,乐意带着余柏林出游的不少。不过张岳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便让张瑚带着余柏林去。 “婉淑公主设宴,广邀京中学子赏牡丹。因限制只能拥有举人秀才功名且有请帖者才能进入,宴会中学子要么有才学,要么有背景,可以一去。”张岳道,“我让瑚小子护着你,别的人不敢轻你。只是婉淑公主借的德王爷的园子,恐德王爷也会前去。” 德王爷?余柏林眼皮子跳了跳。京中有几个德王爷? 张岳见余柏林表情,以为余柏林不知道德王爷是谁:“德王爷是当今圣上胞弟,圣上登基之后第一道加封圣旨就是给他,圣眷隆厚。如今德王爷领宫中护卫,深得圣上信任。听闻德王爷不喜文人的繁文缛节。” 张岳见余柏林很是惊讶,又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德王爷性子冷漠,但并不跋扈,只要你不上赶着去得罪他,他也不会为难你。就怕宴会中有人不识相。你跟着瑚小子,别卷进去就好。” 余柏林疑惑点头:“是。” 怎么回事?不是封蔚把他介绍给老师的吗?怎么老师一副并不知情的样子? 余柏林回去的时候,封蔚正在遛小宝玩。 大宝回宫之后对皇上皇后一番哭诉,心情轻松不少,为难大宝的老师被全数换掉,听说官职都没了,已经离开京城。 大宝现在换了老师,每日有功课,只隔三差五出来一趟。小宝则还是被封蔚时时带出宫玩耍。 封蔚听余柏林疑惑后道:“我是央我哥找的据说是嫂子家的人,我也不太清楚。” 原来没亲自出面啊,怪不得老师不知道。余柏林了然。 “我本来想弄个什么梅花兰草宴的,不是说你们读书人喜欢这些吗?但堂姐非要赏牡丹。”封蔚不满,“她不会把宴会弄砸了吧?我专门弄个宴会给你扬名的啊。” 余柏林哭笑不得:“这赏牡丹宴其实是你开的?” 封蔚摇头:“我要开的是赏梅花!” “这个时节哪来的梅花……” “那就兰草吧,竹子也成。”封蔚皱眉,“怎么能这么俗呢?传出去会不会对你名声不好?” “公主赏牡丹,和我名声什么关系。”余柏林一边为封蔚的大手笔无语,一边心中熨帖。 封蔚对他是真的好,虽然有点囧…… 听闻他需要扬名就开个赏花宴什么的…… “反正堂姐办不好,我就把她家牡丹全砸了。”封蔚得意洋洋,“看她以后怎么赏牡丹。” 牡丹是无辜的……余柏林按住眉头。说好的性子冷漠呢?脾气跟个炮仗似的,哪里冷漠了? “我这主意不错吧?我还专门规定了只能今科秀才和举人,且排名前列的人才能入场。往科举人秀才必须有人推荐。”封蔚对余柏林勾肩搭背,挤眉弄眼道,“不过开这种读书人的宴会和我平时形象不符,就让堂姐打头,反正她喜欢热闹。台子我给你搭好了,可别给我丢脸。” 丢什么脸?他们又不知道我认识你。余柏林白了封蔚一眼。 不过余柏林很疑惑,老师替他打响名声,京中挖他身世的人不少,真的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和封蔚交好? “当然不会有,我王府没有吃里扒外的人。”封蔚道,“哥身边也已经清理干净。” 陛下才登基一年不到,封蔚受封还不到半年。几月前还出过事,现在这两兄弟已经把身边人全掌控住了? 余柏林对皇帝陛下生出几分好奇。以为皇帝好欺负的人估计今后日子不会好过。不知道朝堂上现在是怎样一幅光景,一定很有意思。 封蔚本想亲自告诉余柏林这个“惊喜”,谁知道张岳先说了。还好张岳也推荐余柏林去赏牡丹,若是张岳不让余柏林去,封蔚还得又劳烦他哥找人带话。 十几日后就要参加赏牡丹宴,封蔚听余柏林说还没有诗集文集,急急忙忙让余柏林挑一些佳作,找王府工匠刊印。 封蔚道:“人手一本,见人就发!” 余柏林无语:“我拿不动。” “不是有张瑚吗?他力气大。” “……张瑚不是我小厮。” “那你再带个小厮去。”封蔚道,“我听别人说,去赴会很多人都会带上自己的诗集文集。” 余柏林无奈:“我问过老师之后再说吧……” 难不成要背着一装满书的包袱去赴会?那也太丢脸了吧? ※※※※※※※※※※※※※※※※※※※※ 封二好像有点总裁的感觉了,大概是我的错觉。 什么?九千?六千?风太大我没听清。 另,今天我又老了一岁,不开心。 专栏收藏按钮: 谢谢 舞者墨扔了1个地雷 九回肠断扔了1个火箭炮 angela扔了1个手榴弹 九霄环佩扔了1个地雷 红色彼岸花扔了1个地雷 宇文夜扔了1个地雷 宇文夜扔了1个地雷 cherry☆up扔了1个地雷 wheniandyou扔了1个地雷 以及所有留言的亲爱的们,好懒啊打滚,三千字对我来说好困难肿么办! 第十八章 余柏林这主意(其实是封蔚的主意)一告诉张岳,就被张岳拍飞了。 若是普通诗会也就罢了,大家都打着交换诗集的主意。这是皇室中人举办的赏花宴,这么浮躁成何体统?特别还有德王爷在场,小心德王爷一不高兴,你小子前途堪忧! 德王爷尔康手,我不介意啊!柏林你把诗集拿来,我帮你发啊! 余柏林抹一把脸,把封蔚按了下去。 别添乱了,听老师的。 封蔚很不高兴,院子都借出去了,还拉了堂姐来,就想弄个大新闻,余柏林要是太低调,他在皇兄面前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皇兄会嘲笑他的! 不行!他一定要制定一个详尽的计划! 张瑚坐着马车来接余柏林时,看见余柏林眼下一片淡淡的青色,安慰道:“别太紧张,就算是王爷,又不会吃人。” 余柏林疲惫的点点头。不吃人,就是烦人。封蔚大晚上摸到他床边,紧张兮兮的把他摇醒,说再对一遍流程,差点把他吓死。 把人赶出去之后,困意被吓没了的余柏林,后半夜才睡着,现在当然睡眠不足。 封蔚自知理亏,早上终于乖了一些,没神经兮兮的来回转圈子,惹得余柏林心累。 余柏林觉得,封蔚这状态,简直跟送孩子去高考的家长一样。孩子还淡定着,家长紧张的快晕了。 到了举办赏牡丹宴的别院门口时,那里已经来了不少人。 大部分人的神情都有些紧张,只少部分神情倨傲,估计是勋贵世族之类。 余柏林随张瑚进去,一路上受到不少打量。 张瑚这长相和周围文人格格不入,一看就是武夫。但他这张脸在京城年轻一辈还算出名,有人小声疑惑,很快就有人解疑。 张学士的二公子。那张学士张岳大人,可是状元公呢。 张瑚的确是从武,但看见他身旁的小少年没?那是张大人的弟子!传说中的神童!小三元的秀才! 张家二公子亲自把人领出来,就是给他撑腰的。 张家年轻一辈虽然都习武,但张家老大在边疆混得风生水起,张家老二也已经在京城领了护卫,在他们这个年纪,绝对是顶尖的。 京中世族勋贵在他们两这年龄,大部分还浑浑噩噩一事无成,人家两人凭着自己的努力,已经当官立功了。 无论张岳再怎么为儿子不像自己心塞,事实上张家这一对麒麟儿在京城是被人羡慕着的。张岳在外人面前,也是很骄傲的。 张瑚凭借自己的能力,在京中年轻一辈属于佼佼者,自然一路上打招呼的不少。 张瑚在家嘴贱的要死,经常和张岳斗嘴。在外人面前,张瑚则表现的很靠谱。说不上八面玲珑,至少别人占不到便宜。 跟张瑚打了招呼,最近在京中挺出名的余柏林自然也会被捎带上。或者说,本来大家最在意的就是他。 张瑚不管地位再高,他是武夫,这次宴会肯定不会出风头。 余柏林才是强有力的竞争者。 余柏林跟在张瑚身边,面带微笑寡言少语。别人问来问去,也问不出什么名堂,心想这少年年纪虽小,城府却不浅,让人半点占不到便宜。 对余柏林的戒备就更深了。 余柏林知道这些人的心思,并不在意。 戒备又如何?公主王爷在上面坐着,难不成还有人敢做什么手脚? ..................................... 等所有人都到齐,且坐了一会儿之后,婉淑公主和驸马崔承才入座。 两人到来之后,并未宣布赏花宴开始,而是继续等着。 已经就坐的各位学子立刻更加紧张。 这等的是谁,还用想吗? 果然,不一会儿,一身穿玄色衣衫的人姗姗来迟。 诸位学子起身行礼,来人微微点头,示意免礼,神情很是冷淡。 看他表情,似乎真如传言所说,对这文人诗会并不十分喜欢,只是给婉淑公主面子,作为园子的主人,才勉强出来。 虽然他表现的恨不感兴趣,学子们却没有心生任何不满。谁让这是当今皇帝的胞弟,前途一片大好的德亲王?若能被他看中自己的诗词,那不是立刻就能上达圣听? 学子们摩拳擦掌,战意更浓。就连之前神色淡然倨傲的勋贵世家子弟,都露出了几分认真。 当今皇帝不像众人之前所想的那样好应付,皇帝渐渐收回朝中权力。他们这群担负着家中未来的子弟,也该做好打算了。 来参加这场宴会的勋贵世族,本身就存了向新皇靠拢的心。 一个婉淑公主不算什么,但德亲王出场,就必须得认真对待。 余柏林和其他人一样,都在德王进来的一瞬间,露出僵硬的神色。 不过他的理由和别人肯定不同。 看看这人通身的贵气,还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傲,一看就很不好惹的样子,还是他家那只半夜非把他摇醒说紧张的二货小伙伴吗? 除了那张脸相同,还有哪里一样了? 余柏林不由又想起和封蔚初见的时候。好吧,现在的封蔚,和当初那狼狈的少年倒有几分相似。 只是这样子,他就见过那么一次。 见到陌生的小伙伴,余柏林有一种做梦般的恍惚感。直到婉淑公主已经宣布赏花宴开始,并且下人们给在场学子分发芭蕉叶时,才回过神来。 诗会讲究风雅,题诗的时候自然不会都用纸张这么烂大街的玩意儿。漫题诗句满芭蕉,是常见的一种。 余柏林看着自己手中似乎比别人大一圈的芭蕉叶,嘴角抽了抽。 这是被特殊照顾了吗?但是芭蕉叶大一点,和题诗有关系吗? 婉淑公主出的题目很简单,就是咏牡丹。 既然是赏牡丹,肯定会写咏牡丹。所有人来之前都准备了不止一首咏牡丹。现在一出题,学子们唰唰唰几下,很快就写好了自己的诗词,吹干墨迹之后呈上去。 “既然德王你也来了,何不也出个题目,考考诸位才子。”婉淑公主略略翻过之后,对着封蔚微笑道。 在场学子们立刻正襟危坐,重头戏来了! ※※※※※※※※※※※※※※※※※※※※ 过生日周末出去浪了两天,看见留言吓了一跳,不敢请假了,偷偷摸摸上来更新。等我吃个晚饭,今晚更一章美食番外。 第十九章 封蔚自宴会开始之后,一直表现的兴趣缺缺,诗作呈上来时,甚至看都没看,把“本王只是给个面子打个酱油”的情绪表现的淋漓尽致。 现在听见婉淑公主的话,才懒懒的扫了一眼那一堆芭蕉叶,道:“本王是个粗人,还是婉淑你来吧。” 封蔚得封亲王,地位比婉淑公主高。婉淑又只是堂姐,可直呼其封号。 婉淑公主笑道:“那可不成,来都来了,总要给我几分面子。” 封蔚想了想,道:“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本王也出一题吧。花花草草什么的本王欣赏不来,诸位才子写一写边塞吧。” 在场书生大多露出“果然如此”的喜色。 能来这场赏花宴的,基本不是死读书的人。来之前,大家都针对贵人们的爱好做了准备。德王好武,歌颂武人的诗颂早就准备好了。 或许他们平时会和习武之人对立,到讨好的时候,一个个都认为士兵将军是好人了,值得称赞了。 有过准备,大家的芭蕉叶呈上来的速度照旧很快。 “王爷觉得如何?”崔承道,“下官认为这几首还不错。” 说是这“几”首,崔承几乎扒拉出一半的叶子。大家精心准备过,上乘的诗作自然多。 封蔚只看了崔承递上来的芭蕉叶,下面在座有书生心提了起来。谁也不知道自己的诗作是不是在那之中。 封蔚一张一张芭蕉叶慢慢翻过,虽然表情没怎么改变,看动作,还算看的仔细:“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封蔚慢悠悠的念出这一句,在场书生有的露出惊叹的神色,有的露出懊恼的神色,当然,更多的是不动声色。 “王爷也喜欢这一首?我也以为这一首最妙。”崔承微笑道,“这首是否可谓魁首?” 封蔚把叶子轻轻放下,道:“诸位才子既然才思如此敏捷,想来一首诗词评判不了什么。” 崔承笑容一僵。你就直接说这些人都准备过得了,何必反讽。 “我看这些诗中多写将领英勇,建功立业的,实在是单薄了些。”封蔚顿了顿,“接下来一首边塞诗,写一写建功立业不好吧。” 这下子,在场所有人脸上都变了色,连同婉淑公主和驸马崔承。众人那心情,简直如同被一群野马呼啸践踏而过,风中凌乱,一片狼藉。 早就知封蔚要让写从军相关,以后说不准这位的德王爷还会在外领兵,大家自然狠狠的往死里夸带兵的将领,顺便抒发一下自己精忠报国不畏生死的豪情壮志。 结果你听听,这人要干什么?反其道行之,写建功立业不好?你逗我?故意为难人吗? 一些脾气稍稍暴躁,性格稍稍自傲的书生,已经面露怒色。 “一炷香的时间。”封蔚就跟没发现现场僵硬紧张的气氛似的,吩咐下人把香插上。 这根香又细又短,燃完估计不过一盏茶时间。 所有人都确定,王爷这是明显为难人。 但谁让他是王爷?还是和皇帝关系最亲近的王爷?就算心里不满,也只能憋着。 这已经不算是题诗了,原先准备好的芭蕉叶全部撤下,换上上好的纸张,就跟考试似的,原先赏花宴的风雅一瞬间就吹了个干干净净,现场就跟考试似的。 在场书生们冥思苦想。淡泊名利虽是诗歌常写的,但都上了战场去了边塞还怎么淡泊名利?固守不出吗?还是干脆投降?逗人笑么?怎么可能这么写? 还是说,得了功劳分给别人?但这不符合赏罚分明吧?冒领军功可是砍头的大罪。 香燃了一半之后,才有人陆陆续续下笔。到时间结束之时,约有一半人诗作未能完成。 “这些才子有急智。”封蔚所考题目虽然苛刻了些,但还真有人写出了还能看的诗作——至少诗作的中心思想绕过了封蔚题目中设的陷阱。这些人,肯定拥有一定真才实学了。 科举并非只考诗歌,策论经义在考试中所占比重更大。但世间所说才子,谁不是写的一首好诗词? 封蔚看完所有诗作,脸上还是看不出有多少兴致。 现场所作诗歌,除非真的突然有灵感,其他能稍稍有点闪光点,已经是难得。 你在富丽堂皇的牡丹簇拥下,写苦难的边塞,能有什么灵感? “凭君莫话封侯事。”封蔚哼笑了一声,崔承和婉淑公主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还真有人敢这么写啊? “我看看?”婉淑把封蔚手中纸张抢过来,颇有兴致的念道,“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有趣,驸马你看如何?” “说是写建功立业不好,实质上是写战乱的残酷。”崔承瞟了一眼落名,“和之前‘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是同一人所作?这倒真是大才了。王爷,这下魁首决出了吧?” 封蔚却挥手让人把纸张诗作都收了去,道:“本王觉得,单写一种还是简单了些。接下来诸位才子在一首诗中写出战士的英勇和悲伤吧。本王看许多传世诗作中都会这么写,想来诸位高才,应该也没问题。” 你还来?!好吧,欲扬先抑或者欲抑先扬都是诗歌常用手法,一边歌颂一边悲伤也是常有的。但你也要看看场合啊!都写了两首了啊!谁一时间想得到那么多边塞诗? 可是诗会似乎也没有规定写几首,封蔚现在所考题目比起刚才似乎还简单了些,即使知道封蔚在为难人,可人家要说考的严格了些,也让别人说不出哪里不对。 这次还是一炷香时间,或许是先前许多人心中已乱,这次题目简单了些,呈上来的诗作却更少,只有先前一半不到。 婉淑公主和崔承凑到封蔚身边,直接翻找写出先前两首好诗的人的名字,果不其然,那人仍旧列入其中,按时交卷。 “势扫匈奴不顾身,五千貂锦丧胡尘。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婉淑公主笑着瞥了封蔚一眼,“现在魁首可以确定了吧?” 底下书生们蠢蠢欲动。公主这话,难道刚才念出的诗句,全是一人所作?那这人真的是才华横溢,当为科举大敌! 不知这是何人所作?! 封蔚只淡淡扫了一眼,道:“本王觉得只写战争之事,还是简单了些。不如写写边塞景色吧。” 这下在座大多书生面上皆显露出怒色。这一二三再而三的为难,实在是欺人太甚!一些书生已经握紧拳头,想要离席。 你一介武夫看不起书生,坐在一旁不吭声就成,何必步步紧逼?!就算是王爷,也不能这么折辱人! 一些勋贵世家子弟则神色莫名。德王这次名声传出去,可能会被文人诟病。但诟病又如何?谁又说得了他错了? 他的诗会,他出题,别人答不上,难道是出题者的错?别说这是婉淑公主所办诗会德王喧宾夺主,婉淑公主借的可是德王的园子,又主动让德王出题。 “黄沙直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余柏林站起来,恭敬拱手鞠身道。 这下子注意力全集中到余柏林身上了。 这是打脸呢还是打脸呢?虽然很同情这个得罪王爷的愣头青,但心里好爽!干得好! 张瑚坐在余柏林身边,但并未参加写作。他见周围读书人皆浮躁,余柏林则一直很冷静,心里还想着,余柏林果然好涵养。谁知道稍稍一不注意,余柏林居然站起来了。 回家我爹得抽死我,这次不能跑了。张瑚眼前闪过一道晴空霹雳。 封蔚不见怒色,只平静的看了余柏林好一会儿,看得周围人冷汗都下来了,余柏林却仍旧一副恭敬的样子,看不出忐忑的样子。 “不错。”封蔚终于开尊口,夸赞了一句。 婉淑公主松了口气,还以为这被皇上娇惯的王爷终于消停了,正准备开口打圆场。 谁知道封蔚又道:“可本王不喜写边塞苦寒,但边塞确实苦寒。这位才子,如何用不用苦难字眼,描写边塞苦寒?” 封蔚面色不变,可众人似乎都从他的平静的语气中听出浓浓的恶意。 这绝对是杠上了! 崔承忍不住了。德王这是真找茬了?诗会是他老婆开的,这太不给面子了! 等等,好像虽然名义上是她老婆开的,但实际举办者是德王啊!他还以为德王是想在文人中树立个好名声,结果是开个诗会来传坏名声? 这人有毛病! ※※※※※※※※※※※※※※※※※※※※ 这就是托,这就是套路! 虽然第一章说过,我再强调一次。主角设定是自己创作,但是因为蠢作者文学修养不够写不出来,所以里面涉及诗词文章全部为引用古人作品,你们假装他是主角写的就成。以后真不会再强调了,真的! 第二十章 “王爷,这……”崔承皱眉道。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余柏林在崔承开口同时,不紧不慢道。 崔承差点忍不住笑出来。 叫你找茬!看,人家秒答呢!被打脸了吧?痛不痛!这人我喜欢,有才华,有脾气!就算德王恼了,我也要把这人保住。崔承心想。 封蔚既然托婉淑公主名义举办诗会,显然和婉淑公主、崔承关系都十分不错。为了一个小书生,德王不至于不给面子。 虽然现在他表现出很不给面子。 其余众人一边也忍不住想大笑三声说一句“该!”,一边又对余柏林这出头鸟很是惋惜。 明明很有才华,这下把德王得罪了,若没有背景,之后前途堪忧了。 也有人认出这是张岳弟子,心想张家的面子,皇上也是给的。有张岳护着,或许德王不会太过分。只是这人肯定和德王交恶,说不定自家可以拉拢。 不过恃才傲物之人,还需打磨一下才成啊。 但看看余柏林神色,恭恭敬敬规规矩矩,看着不像是打脸,倒像是学生回答老师提问。就算德王,也不能说这人顶撞自己。 所有人都想看看德王如何继续为难,谁知封蔚突然展露笑颜,道:“善,先生高才,本王佩服。” 说罢,封蔚端起面前茶水,一饮而尽,然后站起来对面前众人一拱手:“先前得罪,本王以茶代酒,向诸位才子赔罪了。” 咦咦咦?说好的继续为难呢?说好的继续找茬呢?说好的怒发冲冠呢?怎么突然赔罪了?刚才嚣张冷傲的王爷到哪里去了? “王爷说笑了。自古以来,诗会上出题冷僻者多得是,更有些对子到如今也没人对的出。”余柏林恭敬道,“若没有些难度,谁都能轻易答上来,这诗会也说不上什么切磋,没什么意思了。我也并非大才,只是老师严格,习惯而已。” 说完,余柏林也端起茶水,一饮而尽。 其余人等余柏林开了头,才回过神来,纷纷称是。 其实若不是封蔚接连出题,且高高在上,只出不答,你来我往互相出些偏题怪题让人答不上来,在文人聚会上非常常见。 而且正如余柏林所说,若是一文豪宗师如此,大家只会认为那宗师严格,不会觉得被为难。即使答不上,也不会觉得难堪。 所以,是因为德王武夫形象先入为主,自己偏见了? 想起德王先前表情,虽说不热络,也并未露出什么不好的神色,没有鄙视人为难人的意思啊。 人家就是单纯出题难了点嘛。 其实封蔚刚才怎么看都是找茬。谁让他是王爷?谁让他地位高? 他能道歉,之前的事都不是事了。 婉淑公主和崔承面面相觑,都搞不懂封蔚究竟想干什么。 难道,他们之前猜测的没错,封蔚就是想在读书人中弄一个好名声?刚才那样咄咄逼人,就是为了……嗯,先抑后扬? 大概吧。不愧是皇帝信任的好兄弟,果然心机深沉!看不懂! 封蔚道歉之后,整个人的感觉都变了。他一直带着微笑,给人如沐春风之感。之前的疏离一扫而空,一看就知道这人对在座学子都很尊敬。 在场的读书人们心里更加确定了。这个王爷是个好的!刚才肯定是我误会他了! 当然,也有不那么单纯的人心想,这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德王到底要搞啥呢?得回去问问长辈。 宴会终于要结束了,魁首自然是余柏林。 封蔚给在座每一位书生都送了一块墨,贡品! 书生们:王爷果然是好人! 封蔚说今天诗作全部会刊印成书,他会负责推广,给诸位打响名声! 书生们:王爷果然是大好人! 封蔚鼓励在场书生,金榜题名,期待于大家一同建设和谐美好新晖朝的一天! 书生们:我等必不负王爷所期! 宴会圆满落幕。 大家都很激动。诗集刊印,王府负责推广,省了自己多少事啊!就凭着德王的名义,就有多少权贵会给面子购买! 至于这场宴会最出风头的余柏林,诗集里也会最出风头的余柏林,嗯,人家应该得的。 反正都写在一本书里,他的诗歌被人看见的时候,我也能被人看见嘛。虽然做了一次绿叶,要是自己单独印,说不定一本都卖不出去。 何况还有家境根本不可能支撑他们刊印书籍扬名的读书人呢。 这本称为《牡丹诗集》,前一半写牡丹,后一半全是边塞的奇怪诗集,刊印之后很快就销售一空。 谁让德王把自己宴会上的事传出去了,还刊印在诗集前言里了。大家都想看看,(划掉)打德王脸(划掉)被德王欣赏的余柏林,写了什么诗。 余柏林这几首诗是他前世写的浩如烟海的诗词中,挑选的最好的几首。当时能称为脍炙人口的传世之作,现在也能。 很快,这几首诗词就到了读书人都会背诵的地步,一些女公子也为其编曲,或杀气腾腾或哀怨连连,将这几首诗到处传唱。 而后这些诗被来往京城的富商游人带出京城,并接着德王的名声,渐渐辐射到整个晖朝。 连边远之地的读书人,都知道京城有位叫余柏林的读书人,在德王面前大显身手,做出了大家交口称赞的好诗词。 后世史书记载,晖朝中兴时颇具传奇色彩的将相之间的深刻友谊,就是从这次诗会的开始。 读书人们在传诵德王对读书人的尊重,勋贵世家也脑补德王此举背后目的一二三四五。 最后结论,德王果然不愧是皇帝陛下心腹,深不可测! 事实上…… “哈哈哈哈哈你没看他们的表情笑死我了!”封蔚举着小宝蹦来蹦去,“怎么样,我很厉害吧?” 余柏林一手护着靠在他身边看《牡丹诗集》的大宝,一边敷衍道:“嗯嗯,封兄很厉害,非常厉害。” “看我背了好久的剧本,好担心忘词了。”封蔚把咯咯直笑,一点也不害怕的小宝塞进余柏林怀里,“我两演的真好,谁都没发现呢!哥和嫂子听说之后,也夸我厉害。” “嗯嗯,很厉害很厉害。”余柏林拖着小宝的屁股,让他抱着自己的脖子,口水蹭了自己一脸。 本来他还觉得这有些胡闹。后来分析之后认为可行性挺高。现在看来,赌对了。 封二虽然二了点,有时候还是很聪明的。 “接下来继续出诗集吗?”封蔚很兴奋,“你名气已经打响了,出诗集肯定很多人买。” “再说吧,先安静一段时间,不然老师得说我太浮躁了。”余柏林道。 乡试在即,张岳检查余柏林功课之后,认为他好生发挥,应该能得一个好名次。 名声已经打响,余柏林认为,自己该精心读书,查缺补漏。不然辜负老师期望不说,刚打出名声就落榜,他丢不起这个脸。 封蔚明白了余柏林意思,道:“这段时间你好好准备,我不会让人打扰你。” 大宝小宝统统拎回去。嗯,我也勉为其难的,在王府待一阵子不过来。 “不过一个人读书很无聊吧,有个人陪你吃饭会更开心一点,对吧对吧?”刚刚才下定决心要滚回王府呢,德王爷? 余柏林无奈道:“好。” 一直关在屋里读书对身体也不好,每天抽出一点时间和封蔚比划比划,也算锻炼身体。 ※※※※※※※※※※※※※※※※※※※※ 专栏收藏按钮: 生病了,发烧,头疼,打喷嚏,咳嗽,浑身无力,我躺尸去了,这是存稿。希望明天能好转。 第二十一章 赏花宴上余柏林“鲁莽”一事,虽然结果比预期更好,张岳还是卷着书本在余柏林头上一顿敲。 在他看来,余柏林这种清高自傲的书生脾气是要不得的,若不是德王心胸宽广,这次麻烦就大了。 余柏林总不能说封蔚是他的托,这其实是他两演的一场戏。他只能唯唯诺诺的挨一顿老师爱的惩罚,然后写抄书写检讨。 没拉住他的张瑚也被“连坐”,让他颇为愧疚。 “我知道你很想揍他,但他毕竟是王爷。”张瑚倒没什么怨言,也有可能他经常被罚,已经习惯了,“不过你就是想揍他也揍不动。我试过跟他切磋,打不过。” 说罢,张瑚一脸后怕的样子:“真不知道他一身武艺从哪学的,揍人真疼。” 余柏林回想每次和封蔚切磋,封蔚总是抱头鼠窜的样子,忍不住嘴角抽搐。 所以这家伙演戏演习惯了是吧? 已经习惯了封蔚人前人后两个德性,现在听到了封蔚一耳朵和他印象中完全不同的形象,余柏林已经很淡定,还能在回家之后把这些事当做笑话讲给封蔚听。 封蔚很自恋的说:“不用怀疑,我就是这么厉害,崇拜我了吧?哈哈哈哈!” 余柏林扬起手中的书本,“啪”的一声糊在封蔚脸上。 在余柏林名气打响之后,张岳曾担心余柏林会不会为名声所累,变得浮躁。 得知余柏林要静下心读书,并且制定好计划之后,张岳捋了捋胡须,点了点头。 孺子可教也。 余柏林为自己定下了五个计划。 第一,早起早睡。日出则起,日落则睡,持勤不断; 第二,平心静气。戒骄戒怒,每日三省吾身,平息心中浮躁之气; 第三,专注专心。不贪多,一本书未读通思明,不读下一本书; 第四,习文练字。每日练字一个时辰,并做讽古文一篇,时政文一篇,经义文一篇; 第五,养身养气。每日锻炼半个时辰身体,不大鱼大肉,夜不积食。 张岳看了余柏林的计划之后,问道:“为何只有文章,不做诗词?” “诗词只是小道。”余柏林道。 张岳露出笑容,点点头:“你以诗词闻名,为师还担心你浸淫此道,误了正事。见你心中有数,为师就不多说了。这计划很详尽,你当如实完成。” 读书主要靠的是自己的努力,他这个老师只能解惑而已。 余柏林把这些事写在纸上,挂在书桌前,每日自省。 封蔚虽说每日按时“回家”,但和余柏林各做各的事,互不打扰。只吃饭和锻炼身体时在一起。 余柏林除了给张岳看的这五点,实际上自己还有另一件事做。 这件事暂时不能给张岳说,说了张岳估计又会大骂他浮躁。 正如他跟张岳所说,诗词做的好的人成名快,甚至能流传千古,但在科举为官一途上,诗词确实是小道。 诗词做得好,最多称一句才子;而被称作大儒大宗师者,只和文章有关。 包括现代,诗词做得再好,当政者也不会授予你官职,咨询你政务。考公也不考这个。 现在虽说要考诗词,但诗词比重十分低。到了会试,只考经义策论;到了殿试,只考策论。 上层文人,可能诗词做得好,但绝不仅仅是诗词做得好。诗词书画做的好的才子,落第者甚多,就算以此才艺被征召,在皇帝面前,不过是个陪玩者,不会担任实职,拥有权力。 余柏林已经以诗出名,却不想仅仅以诗出名。 著书立言是打响名声最快的途径,余柏林婉拒了封蔚现在出诗集的建议,以后也不准备出。 他想写一本经义相关的书。 若这类书能够成名,他便能在上层读书人中打响名声,成为当代大儒,而非是人家笑谈中的才子。 古文疏注类的文,是科举学子必读书籍。一些公认的优秀的疏注,甚至是考点。 余柏林来自千年后的华国。他所在的国家从古至今一直屹立在世界最顶尖,文化从未断流。即使在现代,华国也对传统文化十分推崇,四书五经更是经久不衰的研究课题。 因为考古研究的发现,和科学技术的发展,对于四书五经的研究也越发透彻。余柏林是国学大师,自然熟知这些后世已经证明为真理的著作,他自己也曾经写过此类书籍。 现在他选择治春秋,春秋集注类的书籍记忆犹新,要写一本高水准的集注,并不难。 他站在巨人肩上。 但余柏林的年龄是个大问题。 如他七老八十,或者已经进士及第,写这么一本书,大家自然会称赞他。现在写,一些酸儒连看都不看,直接就会骂他胆大妄为,黄毛小子岂敢做注。 放弃吗?不写诗集也可以写文集啊。余柏林想了想,还是决定试一试。 写集注会让人骂他,那表面上不是集注就成了。 余柏林看着自己书本上断句用的标点符号。 不写集注,他写断句总成了吧? 识文断句是启蒙学的,他这个秀才写一本“教断句”的书,总不会说他狂妄? 推广一些自己所用标点符号,经验之谈,总不能说他胆大妄为? 而断句总要说明为什么断吧?要结合上下文写一写含义吧?要引经据典写一写读书心得吧? 披着教断句和推广标点的皮,实际上是集注的骨和肉。 余柏林觉得这可行,便在每日计划中加入了著书一条。 而著书,其实也是做学问。余柏林所做春秋集注已经着眼未来,但还要立足当下,用当下已有的典籍来论证。只说所读的书,工作量就不小。 有现代的基础,余柏林每日也只能写千字不到,要想完成这一本书籍,得要秋闱之后。 恰好用于会试之前打响名声。 若能在乡试中考得好名声,这一本书的推广应该会更顺利些。关于书中论证,看到的读书人也会更认真对待。 .................................... 时间在余柏林用心读书中一点一滴的飞逝,转眼就到了乡试的时候。 入考场前,张岳将自己科举的经验传授给余柏林,并仔细检查了余柏林的考箱,增添了不少东西。 “这考试之后,考号会被锁住。只有更衣和交卷时方能出来。”张岳道。 考号指考试时的隔间,更衣即指上厕所。 “考号最差为雨号、臭号。你当做好万全准备。”张岳提醒。 考场并非年年返修,有些考号年久失修,漏风漏雨,称雨号; 而临近茅厕,气味难闻的则是臭号。 分到臭号和雨号的考生,显然会因为环境,影响考试发挥。 不过张岳则道,读书人当心无旁骛。所谓臭号雨号不过是借口。若余柏林真分到臭号雨号,也当不为外部环境所动。 余柏林觉得这应该不太难,他被丢到军队的时候,更苦的环境都经历过,还怕什么臭号雨号? 封蔚也担心余柏林分到臭号雨号,本来他想打招呼让人把余柏林考号调到最好的一片区域,被余柏林拒绝了。 余柏林不想这么早暴露他两交情。 何况他运气说不定没这么差呢? 结果……他运气还真的挺差,正好分到臭号和雨号的综合体。 屋顶漏雨,窗户漏风,隔壁还是茅厕。 余柏林苦笑。这次考试结束之后,他得烧高香洗霉气。 ※※※※※※※※※※※※※※※※※※※※ 重感冒,头疼咳嗽浑身发软。好不容易写完今天的更新,上来一看,积分只剩下1500万,月榜掉到第6位,忍不住委屈的哭了出来。 我想和管三同归于尽…… 第二十二章 还好余柏林做了万全准备。 屋顶不高,站在桌子上就可以够得着。他拿出钉子锤子和油布,噼里啪啦把漏雨的地方补上。然后,他又拿出布片和浆糊,补好窗户。 余柏林试了试竹门,发现竹门也漏风,便又在竹门上挂了一块布作为门帘挡风。 最后他将考号内打扫干净,拿出熏香点上,驱除异味。 看了看整理好的考号,余柏林心情不错。 就算是最差的考号,打整一下也还是可以嘛。 巡视的考官正好走过来。这一处都是雨号臭号,一路上他见着许多考生如丧考批,一些考生甚至已经大呼小叫,说苍天误他,难道只能三年后再考。 巡视的考官心情很差。 直到见到余柏林时,他皱着的眉头才放松。 余柏林分到的是最差的考号之一,可他不见沮丧不说,还动手将考号打整修缮,现在正燃起炭火煮食物吃。 现在一些学子只会死读书,半点自理能力也无。 考场虽不是年年翻修,却也不到年久失修的程度。就算隔壁是茅厕,隔着一扇墙,门口又有竹门挡着,能有多臭? 就算窗户门扉漏风,用布挡一挡不就成了? 就算下着雨,你不会撑着伞? 考官对余柏林印象很好,专门去查了查这个考号坐的是谁,当看到余柏林的名字的时候,叹了口气。 原来余柏林本来是分到最好的考号之一。这个考号其实是何次辅家子侄分到。 对于朝中有权势的人而言,虽不可能作弊,其他方面却能行个方便。 比如那何姓书生事先就能得知自己分到哪个考号,然后疏通关系,让人把自己换到最好的考号。 最好的考号中,余柏林虽是张学士弟子,但本身家势最差,就和何姓书生对调了。 本来余柏林好歹有张岳做靠山,被从最好的考号调出去时,本想给他分一个较好之处,调一个没权没势没靠山,且屡试不中的人到这个考号。 后调考号的人想,余柏林得罪过德王,或许他可以给德王卖个好。 这又不是徇私舞弊,若余柏林在这种环境下也能考出好成绩,他们也不会打压。 若余柏林因为环境缘故没考好,以张岳性子也不会找人麻烦。 巡视的考官虽觉这事不太好,但他并无权力反对,只能叹息希望余柏林不要因为此磨难影响发挥。 现在看来,余柏林心性并不像外人所传的那样。很难想象这个人曾经因书生意气得罪德王。 不过看德王目前所为,也并不像被余柏林得罪了的样子,反而很欣赏余柏林。 说不准余柏林是从张学士那里得到什么内部消息,才会在赏花宴上如此作为?听闻张学士和皇后娘家关系不错。 若真是这样,这次想拍德王马屁的人,可拍到马蹄子上了。巡视考官心中嘲笑道。 余柏林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引起了考官的注意。他就着铜炉炭火下了二两清水面,切了几片卤肉烫了几棵青菜,还搁了一个荷包蛋在上面,吃的肚子浑圆,休息一会儿之后,开始看题。 乡试考三场。 第一场考经义六篇,其中从四书中各出题一篇,从五经各出题三篇,考生选择自己本经作答。 第二场考应试诗三首,官场上常用应用文格式诏、判、表、诰各写一篇。 第三场考试为七篇策论。 每场考试三天,中间间隔一天。 题量大不说,越到后期考生精神越差,考完大病一场的人不少,直接死在考场上的都有。 负责考试的人也知道这个规律,所以科举重首场。 若是后面两场中规中矩不出错,基本上四书定录取,五经定名次。 因此榜首为经魁,五经魁中择一人为解元。 余柏林审题之后,心中轻松一半。 有一个好老师,真是事半功倍。四书题王岳压中了一半,其余两道他在现代听过老国学大师们讨论过。五经题因为他要著书的缘故,《春秋》被他揉碎了读,自然更不在话下。 “运气好,说不定能得个经魁。”余柏林小声自言自语道。 难道说分考号的运气全到了这上面?那他真要感谢一番分考号的人了。 大概余柏林的霉运在分考号的时候真的全部用光了,天公这几天也很作美,秋高气爽,万里无云。 余柏林虽说将考号修缮了一番,若降下大雨,刮起大风,住在简陋的考号中这么多天,又湿又凉可不好过。 考试第一天,余柏林的精神还算充足。夜晚时余柏林本来应该能睡得安稳,谁知道旁边考号考生不知道是不是先被臭号打击,又被考题打击,跟疯了似的,在考号内大哭大吼,一副精神崩溃的样子。 害得余柏林一夜未睡好。 幸亏他压中了题,在第一日白天就已经将考题全部做好,只差誊写,不然第二日脑袋昏昏沉沉,还真有些为难。 巡考考官见过余柏林后就对他有些上心,得知他旁边考号考生发疯夜哭狼嚎之后,不由又是叹气。 余柏林的运气还真是差,不知道能不能挨过去。不过余柏林年纪尚轻,三年后再考也不迟。 第二日余柏林小憩了一会儿,下午时精神见好,才开始修改考卷。第二日夜晚那考生估计也没了力气,没有再嚎,余柏林睡了个好觉。第三日上午将考卷誊写好之后,提前交卷。 这时候提前交卷的并非他一人。 谁都知道科举越到后面越难熬,只一天时间根本不够休息。若有把握,都会提前交卷,给自己更多一点休息时间。 巡考考官见余柏林不见抑郁之色,似乎胸有成竹,捋着胡须点点头,对余柏林印象更好。 余柏林出考场时,马车已经等候在外。 封蔚心细,早从余柏林入考场时,就派人在门口轮番等候。余柏林家伺候的人只有李叔李妈不够用,他是安排自己王府的人候着。 马车上虽没有王府标志,但只要有心人,就能认出封蔚所派出的王府的下人。王府下人在外等候好几天,有心人纷纷猜测德王哪个亲戚好友在考科举,谁曾想接走的居然是余柏林,这个传闻得罪过德王的人。 余柏林经过这三日考试,精神疲惫,再加上早就和王府下人混熟,没有多想,坐上马车就回家了。有人悄悄跟随,见那马车直接将余柏林送回家,王府下人对余柏林更是毕恭毕敬,忙回去给自家上头汇报,传闻不属实。 余柏林不但没有得罪德王,反而因高才被德王看重拉拢。 这事传出后,德王在读书人中名声又上一层楼,余柏林遭到许多羡慕嫉妒恨,而原本打算拍德王马屁的那一位考官则捶胸顿足后悔不已,这是后话。 余柏林并不知道封蔚一无心之举让他想暂时隐瞒他和德王友好关系的打算落空——知道了其实他也无所谓,之前不说是想留个底牌,现在底牌提前掀开也没多大损失,反正他早已和皇帝一家绑定。 他回到家用餐沐浴,跟封蔚粗略的说了自己考场之事后就倒头大睡,留下封蔚一个人在一旁气得跳脚。 余柏林不让封蔚打点,可封蔚还是悄悄打点了的,只是行为较为隐秘,没有亲自出面。 封蔚本想等余柏林回来说运气好分到不错的考号的时候显摆一番自己的功劳,谁知道余柏林不但没有分到最好的,反而是最差的。 他一边庆幸自己没有提前说,不然现在打脸可有点疼,一边又恼怒到底谁这么不给面子。 他和皇兄渐渐收拢权力之后,这番不给面子的人很少见了。 封蔚最后打听出来,换掉余柏林考号的考生姓何,那简直是新仇旧恨啊,心中越发讨厌何家,忍不住就进宫对封庭抱怨了一番。 封庭比封蔚了解的更多一些。他知道余柏林此番换考号,除了何姓书生之外,还有人以为余柏林得罪了封蔚,想给封蔚拍马屁的缘故。 他本想提醒一二,说别人不知道封蔚和余柏林共演了一场戏,会真以为封蔚和余柏林交恶,继而对余柏林找茬。但封蔚派人等候在考场外的无心之举解决了这个问题,封庭也懒得说了。 要是封蔚知道还有这一层缘故,肯定又要闹腾抱怨,封庭要为自己耳根子清静着想。 余柏林身体很好,休息一日之后,精神差不多就恢复了。 第二场考试题量虽大,但对所有考生而言都是最轻松的一场,在成绩比重也是最轻。 第三场于会试较为重要,殿试更是只考策论。但在乡试,只要文章可以,论调不出格,没有常识性错误,基本都能过。 三场考完之时,有考生捶胸顿足,甚至晕厥过去。也有考生志得意满,到处炫耀,似乎经魁可期。 余柏林年纪虽小,名声却是最大的之一。一些认为考的不错的考生自然会拉着余柏林,名为讨论实则炫耀挑衅。 余柏林只微笑说“考后不讲题”,并引经据典长篇大论糊弄过去,飞快的坐上马车走了。 他现在身体不比穿越前,这么多日密集艰苦的考试还是有点吃不消,得回去好好休息。 落在他人眼里,余柏林这一番行为就变成了自知无望,落荒而逃。 “浪得虚名之辈。”拉着余柏林“讨论”的考生一拂袖,冷哼道。簇拥在他旁边的一群人纷纷称是。 ※※※※※※※※※※※※※※※※※※※※ 问了编辑,估计13号我的积分才会恢复正常,这五天只能望月榜兴叹了,我果然还是和管三同归于尽吧。 嗯,管三是晋江总裁,冰心老公,总领技术。酷爱拍拍脑门就给晋江服务器“创新”,然而每次一摸服务器,晋江必大抽。这次管三又手贱了。 谢谢大家安慰,今天打了一针,感觉好一点了,奉上大更。这五天没有榜单,我就日三千吧。日完之后估计就得v了。 v后两千好还是三千好? 第二十三章 余柏林考完之后昏睡了一天,并被迫灌进了许多汤汤水水。 对许多读书人而言,考场犹如地狱,除了压力大,环境也着实不好。吃不好睡不着不说,在一些陈旧的考场,甚至还有被毒蛇毒虫咬死的,风寒中暑都属于普通死法。 京城的考场,好歹修缮的不错。 而且虽然有铜炉可以生火,读书人大多不会做饭,或者没心思做饭,只能带干粮。难以下咽不说,一场考三天,到第三天干粮都馊了。 所以出考场之后精神萎靡叫正常,大病一场也不少。即使余柏林说自己过得还成,封蔚及李叔李妈仍旧担忧的不成,封蔚甚至要去请御医,余柏林好说歹说才拦住,只请了城中大夫把脉。 大夫把脉之后觉得余柏林没啥问题,可周围家属不乐意,又不能让人家病人没病还吃药。思来想去,大夫写出几张药膳单子。 没病咱可以养身嘛。反正补不死人。 余柏林被拘在家里养身体的时候,阅卷官们已经紧锣密鼓的开始批卷。 为防批阅作弊,阅卷要经阅卷官、房官、副主考、主考四重筛选,才能确定名次。其中阅卷官对最后排名次没有发言权。 经过几日紧张批改,中榜者试卷已经全部确定,只留主考官和副考官、房官在监督官员的视线下,开始商议五经经魁人选。 连看了几天卷子,几位考官都眼下青黑,眼中布满血丝。但在争吵起来,还是中气十足。 监督官员品着茶,气定神闲,显然对这一番快要打起来的景象已经十分熟悉,见怪不怪。 五经的魁首在争吵中一篇一篇的确定,经由副考官报给上首主考官。每一经副考官都拿出两至三篇,等主考官阅后评定。 主考官挨次点定五经魁之后,咽了一口茶,嗓音沙哑道:“那诸位认为,谁可为榜首。” 几位考官相视之后,居然没有又开始争吵,惊的监督差点呛住。 发生什么事了?定榜首的时候不是应该吵的最厉害吗?怎么这么沉默? “回大人,我与房官一致认为,春秋经魁当为榜首。”副考官道。 监督更加惊讶了。吵都不吵,直接确定了?这是副考官和在场所有房官一致意见? 真真好不习惯!那春秋经魁真如此好? 监督看向主考官,却见一致严肃的主考官居然罕见的露出微笑:“本官就知会如此。春秋经魁场场第一,文章笔力独扛,波澜老成,吾不能赞一词。” 监督这下子是真的呛住了。主考官换人了吗?!这还是本官熟悉的那位严苛至极的何振洲吗? “这位榜首是哪位门生所作?”既然主考官同一,榜首已经确定,监督也可以询问了,“可是哪位老儒?” 不然怎么担得上波澜老成? 主考官和副考官相视一笑:“这可不是什么老儒。后生可畏,张崇之当得意也。” 监督恍然大悟:“原来是他!” ................................. 赴考学子们的客栈,以及常聚集的酒楼茶楼,在放榜前几日最为热闹。 此时他们考试中消耗的精力已经补了回来,又开始交游聚会。一些浮躁之人,便在那聚会中说些自吹自擂、或者文人相轻的话。 其中前阵子出风头最盛的余柏林,被提的最多。 听闻余柏林请了大夫,卧病在家之后,好些人幸灾乐祸。 “听闻他住的是臭号?” “还是雨号。” “他隔壁有考生发疯了。” “听说被拖出去了?” “是被拖出去了,还被免了下次考试资格,可怜,可怜。” “怪不得那余柏林病了。” “不过那余柏林本就火候未够,这次终于找到借口。” “就是就是,落榜了还能对别人说是考号没分好,哈哈。” ………… “他们所说的余柏林是谁?”楼上一年轻学子问道。 “今年的小三元。”他对面人道。 年轻学子面带讽笑道:“可是那应声成诗的?我是说怎么这么耳熟。” “若不是应声成诗的小三元,他们也不会挂在嘴边了。”对面人端茶,抿过一口后道,“子诚兄,我两不也是被他们说得快卷包袱回乡似的吗?” “所以我才好奇。”年轻学子笑道,“是谁能与我两相提并论。若是他,就难怪了。” 那些高谈阔论肆意笑谈的学子们,并不知道中间混进了两不和谐的音符。谈论完“病得快死吓得要死”的余柏林之后,他们又开始谈论“黯然神伤心如死灰”的赵信和“状若疯癫心神崩溃”的卫玉楠。 年轻学子不由掩嘴笑道:“芝材,你什么时候疯了?” 对面人呛得咳嗽了几声,没好气道:“不过是自觉考得好笑了几声而已!他们才疯了!那你怎么心如死灰?” 年轻学子叹口气:“我那叫不喜形于色而已。” 得,笑也不成,不笑也不成。 张岳早就知放榜之前言论最乱,担忧余柏林年纪太小承受不住压力,便让余柏林好生在家休息,放榜之日也不用前往,等人通报就成。 “中就中,没中就没中,别人通报和自己看没什么区别,何必在榜前挤作一团。”张岳道,“若看到榜上姓名,导致言行无状被人讥笑看轻,那才丢脸。” 余柏林想了想,老师说得很对。无论是狂喜还是狂悲,欢呼或者恸哭,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总是不好的。他也不喜欢跟人挤来挤去,还是遣个下人去看榜,回来报给他听就成。 不只是余柏林,许多读书人怕在人群面前失仪,都会选择在家或客栈等候。 当然,亲自在等待放榜的人也是人山人海,整条街车水马龙,被堵的水泄不通。 一些学子翘首以盼,一些学子患得患失,还有些学子故作云淡风轻。形形色色,不一而足。 京城是学子云集之地,参考学子近万数。录取正榜副榜加起来不过百余人,竞争何其激烈。 乡试榜单都以解元名字命名。三年一折桂,谁能榜上有名,谁又能位列经魁甚至名冠一榜? 在众官兵的护卫下,乡试主考官何振洲领副考官和一干房官,在监督官员陪同下,登上了贡院旁边唱经楼。 桂榜提名,经楼唱名,诸位秀才们决定命运一刻,在几声锣响之后,终于到来。 ....................................... 余柏林本来静气凝神的品茶看书,在院子里像只无头苍蝇一样转来转去的封蔚让他心里也升起几分烦躁。 “封兄,能不能坐下等?”余柏林放下书卷,揉了揉眉角。 “要不我还是亲自去看榜吧?”封蔚满脸焦急。 “……然后被围观吗?”余柏林想一想“德王亲临贡院看榜”的景象,忍不住又揉了揉眉角。 “这正好说明本王看重读书人!”封蔚伸手把靠在余柏林身旁的大宝扒拉开,一屁股坐在余柏林身边,“我快急死了!” 被封巨宝挤开的封大宝茫然的眨了眨眼睛,从长凳上跳下来,迈着小短腿跑动几步,扑到余柏林腿上。 余柏林腿上还坐着一小宝。小宝正乖巧的玩着手指,见着哥哥来抢位置了,忙板着脸伸手把余柏林脖子搂住,力气之大,差点让余柏林一口气喘不过来。 “咳咳。”余柏林瞪了封蔚一眼。 封蔚摸了摸鼻子,把大宝提溜到自己膝盖上。大宝见坐在王叔身上,还是能靠着余柏林,又乖巧了。 “封兄要显得自己看重读书人,也该去看会试放榜。”别说王爷,京中哪个达官贵人盯着乡试?外面或许对乡试举人多有看重,在京城这虎踞龙盘,窗户掉下根竹竿都能砸中一两个举人的地方,举人真不算什么。 全国最厉害的读书人,都集中在这里。 封蔚蔫耷耷的垂下脑袋。 余柏林差点忍不住在那脑袋上揉一把。说他是巨宝,还真变巨型宝宝了? “别太刻意了。要显得我两关系太近,赏赐诗会之事说不定会被人怀疑。”余柏林提醒。 封蔚还是垂着脑袋:“哦。” “等吧,还是说你对我没信心?”余柏林宽慰道。 “当然有信心。就是怕考官水平不够。”封蔚嘟囔。 余柏林嘴角抽了抽。京城乡试考场的主考官还能水准不够,整个晖朝考官中还有水准够的吗? “就算考不上,不过再等三年而已。我又不是等不起。”余柏林道。 封蔚连忙摇头:“肯定考得上!别胡说!” “肯定可以的。”大宝拽着余柏林衣角拉了拉,小声道。 余柏林伸出手指点了点大宝的额头:“大宝都这么说了,那一定可以。” 大宝使劲点头:“一定可以!” 正说着,门口突然响起了锣声马蹄声,封蔚忙站起来道:“可是放榜报喜的人来了?!” 本来坐在封蔚膝盖上的大宝咕噜滚在了地上,眼睛瞬间开始冒水汽。 ※※※※※※※※※※※※※※※※※※※※ 这是补昨天承诺的一章。昨天挂完水回来,母上大人在听到我要码字后把我手机电脑都没收了,没码成。 还好今天病假在家能补上,庆幸。 今天更新在八点准时放出,已经放存稿箱。有虫以后再改,我挂水去了,挥挥。 第二十四章 余柏林忙把小宝塞封蔚怀里,抱起大宝道:“摔着哪了?给我看看,疼不疼?” 大宝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憋了回去:“手。” 余柏林检查了一下,见大宝只有手撑在地上的时候磨红了,松了口气。余柏林眼光瞥向封蔚,封蔚抱着小宝吹着口哨望天,一副无赖痞子的模样。 余柏林让李妈拿来湿手帕和药油,给大宝把手擦干净后,用药油揉了揉:“很快就不痛了。” “不痛。”大宝蹭了蹭余柏林,露出小狗一般讨好的笑容,看得余柏林心头一软。 大宝作为太子可能太软和了,不过作为普通小孩,可真是招人疼。 “中了,中了!”这时候,余柏林门口响起了拍门声,李叔忙把人放进来,那被挤得衣衫凌乱,连发髻都快散了之人,正是封蔚派去看榜的下人,“余公子,中了!解元!解元啊!” 余柏林终于惊住了。 “哈哈!好,我就知道!”封蔚一乐,随手把手里东西往上一抛。 余柏林吓得瞬间从惊喜中清醒过来,怒吼道:“封兄!” 封蔚接住被抛起来的小宝,讪讪道:“这不是高兴吗?你看,小宝也笑呵呵的,没摔着也没害怕。” 余柏林看着拍着手叫着“飞飞”的小宝,阴测测的对怀中大宝道:“回去后记得向你爹告状。” 大宝想了想,把头埋在余柏林怀里后,悄悄点了点头。 王叔坏人!摔我!还想摔弟弟!告状! “余公子,解元,解元!”那人欣喜若狂道,好像自家王爷中了举似的。 “赏!”余柏林还没开口,封蔚已经叫道,“府中每人两贯钱!赏钱准备好没?其他报喜的人该来了!” “都准备好了,不止赏钱,瓜子果子全准备好了。”王府总管笑眯眯道,“太好了,这可是解元啊!老李,余公子果然文曲星下凡!” “当然,老爷当然是文曲星下凡。”李叔已经泣不成声。苍天有眼啊!苍天有眼啊!老爷的父母泉下有知,终于可以放心了! 余柏林看着李叔李妈哭做一团,王府的下人则在封蔚的指挥下忙成一团,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或许,等考中举人之后,他应该再买几个下人。 可是封蔚这么经常串门,就怕新买的下人嘴不严,他对京城人伢子也不熟。要不问问封蔚? “封兄,封兄。”余柏林拍了拍兴奋的找不着北的封蔚的肩膀,“你该回去了。” 封蔚茫然转头,那表情和被抢走位置的大宝有七八分相似:“什么?” “我说,你该回去了。”余柏林指了指墙那边的德亲王府。 “为什么?”封蔚继续茫然。 “封兄,”余柏林叹气,“你是想等报喜的人来,发现德王、太子都在我这里吗?” 封蔚顿时不满:“可是你要游街,我想看你上马游街。” “你可以去街上看。”余柏林看向王府总管。 总管笑呵呵道:“是啊王爷,余公子是解元,肯定会有官员亲自来接他去贡院拜见考官。” 封蔚再次垂头丧气:“好吧,等你回来庆祝,我先把大宝小宝带过去。下人留在这?” “不用……李叔李妈可以应对。”要是眼尖的发现现在忙活的是德亲王府的人,那和封蔚亲自在这里有何区别? “我也要走吗?”大宝拉了拉余柏林衣襟,“我想看林骑马,游街。” ……怎么这叔侄两说一样的话?余柏林拍了拍大宝的背:“乖,大宝是太子,不能被人发现。” “发现了就不能出宫了。”封蔚阴阳怪气道。 “那我去王叔那里躲着。”大宝小声道,“林会很快回来?” “快不了。”封蔚继续阴阳怪气。 “封兄。”余柏林冷漠看。 封蔚撇头。我就是不高兴了。 “别幼稚。” 封蔚望天。对不起,我就是幼稚。 “举人游街有什么可看的,不过是骑马去贡院罢了。要看游街,带我中进士之时慢慢看。到时候你要是说得动陛下,和我一起游街都成。”余柏林宽慰道,“本来这也不算戴花游街,不过我今日恰巧不在贡院看榜罢了。” 封蔚想了想,还真有些意动。也是,待余柏林殿试名列三甲之时,才是真正的戴花游街。到时候恩荣宴,还能和余柏林坐一起呢。 “反正只是拜见一下,又不管饭。你先去,我让人给你张罗桌好菜庆祝。”封蔚大度的一挥手,被他单手抱着的小宝也学着挥了挥胖胖的短胳膊,“我还想亲自帮你把举人牌匾挂上,看来也是不成了。” 还亲自挂上……那京城岂不是翻了天了。余柏林嘴角直抽。 终于哄好封蔚和大宝,余柏林让李叔李妈准备好,自己更衣迎接将要前来的报喜的人和官员。 封蔚带着王府一干下人齐刷刷的退回了自己的王府,小宝终于回过神来开始闹腾,被封蔚骗着“跟余柏林捉迷藏”后才安分下来。大宝有些无奈。等会儿见不着林,小宝肯定更闹得更厉害,看王叔怎么收拾。 余柏林刚换好衣服顺带重新洗漱了一遍,一到院子就看见门口人声嘈杂。原来那些专门为了领赏钱的报录人终于来了,李叔李妈正在分铜钱分果子。 见余柏林出来,报录人和围观百姓先是惊讶那新科解元如此年轻,然后齐齐作揖,七嘴八舌的恭喜。 余柏林笑道:“谢诸位乡亲父老。” 正在此时,门外锣鼓齐响,一官员带着数名官吏和衙役,捧着解元的牌匾以及衣冠特来贺喜。 名列正榜的举人将有牌匾,所有举人都有制式衣冠,以供鹿鸣宴以及入学后穿戴。本来这将是之后分发,没想到居然有官员亲自送上门。 那官员虽只是京城衙门里一七品小官,但对平民百姓来说,已经是高高在上。余柏林院子里立刻跪了一片,只留下他自己还站在那里。 官员笑道:“你就是新科解元余柏林?” 余柏林将考试身份挂牌递上:“正是在下。” 那考试身份挂牌和现代准考证一样,姓名籍贯考号试卷号等等都列在上面。 官员看过后惊叹道:“居然如此年轻!当真是后生可畏,前途不可限量!“ “愧不敢当。”余柏林谦虚道。 官员笑道:“本官奉主考官大人之名,登门请新科解元入贡院。诸位平身吧。” 跪下的百姓这才起来,外面锣鼓再次响成一片,到来的衙役将牌匾揭开后高高悬起,并在大门两侧立起悬挂着鞭炮的竹竿子,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热闹得如同过年似的。 余柏林刚换好衣服,又拿着新衣冠进屋换好。帽子有点偏大,戴着有些不舒服,他还重新梳理了一下头发。待重新换好衣冠,余柏林跟随前来的官吏出门时,回头看了一眼高悬的牌匾,解元两个金色的大字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仿佛自己闪烁着金光似的。 虽然对这次考试较有把握,但真的考中举人,甚至还是解元之时,余柏林心中仍旧一阵恍惚。 余柏林走到巷口,跨上带着大红花的枣红马时,穿越后第一次骑马,还颇有点不适应。不过这马非常温良,在周围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干扰下也没被惊吓。 余柏林前方小吏牵马,两旁衙役开道,从自家巷子门口直到贡院,一路上百姓牵儿带女出来围观,对着余柏林指指点点,脸上都是羡慕敬仰之色。 余柏林心叹,就是这份虚荣,也让人忍不住在这条道路上走到黑吧。 到达贡院之时,未中举的学子们也并非全都散去,他们有的是不相信自己落第,有的是想看看那中举的、特别是五经魁和解元,到底是何方神圣。 当余柏林策马前来时,也有新科举子同样骑马到达。因余柏林赶考匆忙,又并非大书院,同窗别说中举,连赶考的都一个都没。 倒有些面孔在赏花宴上见过一眼,但都不算认识。 余柏林正想向诸位同榜举子见礼,身旁官吏催促道:“诸位大人已经在公堂等候多时。” 举子们立刻熄了打招呼的心思,忙在官吏的帮助下,排列进入贡院。 这位次为解元带头,其余四经魁在解元之后,然后是正榜举子,最后才是副榜举子。 当余柏林走在最前面时,一些并认识余柏林的人纷纷露出惊诧神色。 这解元别说未及弱冠,恐怕只有十四五吧? “可是牡丹诗魁余柏林?”身后一年轻经魁微笑道。 “在下正是余柏林,但是牡丹诗魁……”余柏林面露囧色。 这什么玩意儿? 第二十五章 余柏林大概能猜到,那牡丹诗魁大概是因为《牡丹诗集》的缘故。可这名号怎么听怎么像花名。 年轻经魁只当余柏林脸皮薄害羞,心觉这人和传言中狂妄形象并不相符,明明是个谦逊腼腆的少年郎。 文人相轻啊文人相轻,想他们这五经魁,在外面落第书生嘴里,估计统统妖魔化了吧。 “在下赵信。”年轻经魁笑道。 “诗经魁,久仰。”余柏林道。心想还好路过榜单之前扫了一眼,记住了前几位的名字。 “在下卫玉楠。”另一温和男子道。 余柏林继续见礼。 紧接着,其余几位经魁也和余柏林见礼。 京城经魁,中进士的几率很大。哪怕下一届中不了,磨砺几届,总是能考上的。现在拉拉关系,以后就是朝堂中人脉。 同窗同榜,就是读书人的人际网。 最先对余柏林表达善意的是诗经魁赵信,然后是易经魁卫玉楠。 这两人都是京城中人,并且是同窗好友。 尚书经魁是一位约摸三四十岁的中年人,名叫郑启,留着三缕美须,虽然神情严肃古板,但余柏林感觉得到他的善意和认同。 只那礼经魁何为安不仅态度冷漠,且对余柏林和赵信拥有隐约敌意,让余柏林有些好奇。 他没得罪过这人吧? 余柏林未曾多想,就踏上了公堂前的台阶。众举子在门槛前止步,由余柏林领头双手作揖道:“弟子拜见诸位考官。” “免礼。” 何振洲一眼就看到了为首那位少年解元,眼中闪过一丝遗憾和怀念。 余柏林所不知道的是,何振洲和他却是有一丁点关系的。 余柏林父亲余潇仁,虽不及他现在风光,但他稳扎稳打,厚积薄发,逝世之前文采风华也都是不错的。 自然,他也会被人欣赏。 余潇仁当年秀才举人一次连续提名,后自觉沉淀不够,放弃了一次科举,转而四处游学,并在一处书院暂留学习时,被辞官于此教书的何振洲指点过。 可以说,何振洲算是余潇仁半师。 何振洲十分欣赏余潇仁仁厚忠孝的品质,回到朝堂后心想,待余潇仁进京科举,肯定会来自家府邸拜访,到时候就收他为弟子。 本来何振洲当年就动了收徒的心思,无奈自身难保,怕影响余潇仁仕途前程,才隐忍不说。 可惜,当何振洲再次得到余潇仁消息时,已经是余柏林扬名京城,被人深扒身世之后了。 看到余柏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何振洲欣慰之余又有些遗憾。 要是当年收了余潇仁为徒,就算余潇仁为国捐躯一事天命不可改,他好歹能照顾余柏林孤儿寡母一二,不至于被余家欺负得如此凄惨。 咳咳,当然,这块良才美玉,就是自己的弟子了。 何振洲和张岳也有几分交情,说起此事时,张岳拍案大笑,说此徒命中注定该他所有,旁人羡慕不得,气得何振洲吹胡子瞪眼。 现在想想……还是好遗憾。这弟子本该是我的。何振洲有点心塞。 余柏林并不知道为首主考官曾因他和老师张岳“打过一架”,看着严肃的主考官,余柏林毕恭毕敬,对考官提问应答得宜。何振洲一边捋着胡须和周围考官一同说着“后生可畏”,一边心头滴血。 如此神童,本该是我的弟子啊!我就迟了一步啊!要是早得知余柏林之事,哪还有张崇之什么事? 此番见面本该就此结束。余柏林抢了最大风头也本该理所当然。他虽不是本朝历史上年龄最小的解元,也不是此次中榜年龄最小的举人,但也足以让人侧目。 考官又对其余几位经魁询问了一二,正准备让人散去,那礼经魁何为安突然上前两步,神情倨傲道:“弟子五岁发蒙读书,九岁诗名远扬,十三岁进学,自幼成名,不过弱冠经魁而已。余柏林今年之前默默无闻,弟子不服其解元,考官大人可否为弟子解惑。“ 余柏林眼神有些飘。厉害啊,当着考官的面质疑啊。这不但是给自己找茬,更是打考官们的脸啊。 当然,科举之后的确可以向考官“问卷”。也曾有学子真因考官失误而落榜,凭借“问卷”得中。 但一般而言,除非考官真犯了低级错误,翻案是没希望的。 且“问卷”肯定要得罪考官,之后若是不中更加丢脸,普通人不会轻易尝试。 那礼经魁何为安又不是落第,举人排位除了风光,其实解元和正榜最末一位地位待遇并无区别,实在犯不着如此小鸡肚肠,斤斤计较。甚至于此当众给考官难堪。 “余解元一心读书,心无旁骛,于十二岁赴县试,小三元一举成名。十四岁牡丹诗会名扬天下,并于同年得中解元。”余柏林没说话,考官也没说话,诗经魁赵信却冷笑开口,“谁不是五岁发蒙?你九岁在传诗名,可有传到现在仍旧脍炙人口的诗作?余解元牡丹诗集上每一首诗都令人赞不绝口,世间宗师大儒亦交口称赞。你十三岁进学而已,余解元十三岁可是小三元。我且不说过往辉煌和科举名次有何关系。就只说过往,兄台也比不上吧?” 何为安脸上青青白白,看向赵信眼神之愤恨,恨不得扑上前啃噬其肉似的。 “别说余解元,只论诗词,你可曾压我一头?”赵信冷笑。 余柏林明白了。这位兄台原来和那礼经魁也认识,还有过龌蹉。 不过不管他们有何过往,赵信此番开口为他说话,余柏林就记下了这份情谊。 “放榜之后,在榜众人文章本就会公开刊发。余柏林解元之位为在座所有考官一致认可,若你有质疑,可让家中长辈御前弹劾本官。”何振洲嗤笑道,“你也可以再让太后给本官一道懿旨,让本官辞官回乡。” 何振洲此话一说,在场考官脸色俱是十分复杂。 何振洲和当今太后同姓何,却非一家何。当年何振洲辞官回乡,就是还是得罪了还是皇后的何太后,在其逼迫下离开挂印离开。 如今何皇后虽已成了何太后,皇帝却并非她亲子,何振洲更是当今圣上亲子召还。何家可不会有之前那么嚣张。 考官视线又投向那礼经魁。太后娘家一旁支都如此嚣张,真当人人都怕了他们何家似的。 先帝时何家如日中天,朝中大部分文臣武将宁愿被打压也不愿与其为伍。 现在新帝登基,他们到底有什么底气继续猖狂? “够了,再闹,本官治你失仪之罪。”何振洲冷哼道。 何为安只得咬牙退下。若真治他失仪之罪,作为主考官,有权力革了他中举资格。 此次被质疑者本是余柏林,但事情从开始到结束,余柏林都一言不发,恭顺的站在一旁,任别人争辩解释。 余柏林如此沉得住气,让在场众人对其心性多了几分赞扬。 他之前在牡丹诗会上传出的“张扬”谣言,也不攻自破。 事关功名都能不骄不躁沉着冷静的人,怎会被王爷一番轻视激怒。说不得他正是看穿了王爷意图本性,才会故意出风头。 看,现在不是说德王很欣赏他?还派下人等候在考场外接他回家呢。 此子有些城府,前途不可限量啊。 何振洲再次揪了一下胡子。这本该是他的弟子!可恨的张崇之! 出贡院之时,何为安横了余柏林和赵信一眼,说道“你们好自为之”之后,拂袖而去。 其他举人有惶恐不安的,也有愤怒轻视的。赵信作为得罪何为安最狠的人,则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似乎没把何为安放在眼里。 想来也是,既然说从很早之前一直压何为安一头,得罪何为安许多次还能活的如此潇洒,赵信确实不怕何为安。 “多谢兄台仗义执言。”余柏林对赵信拱手鞠躬道。 “解元何须如此。”赵信笑道,“我观之牡丹诗集之后,早就心悦解元良久。如今得见,心头实在欢喜。若解元不嫌,可唤我子诚。” “我还未曾取字,子诚直接叫我余柏林即可。”余柏林道。谁说的古人含蓄?“心悦”什么的都说出口了。要是换到现代,妥妥的招人误会。 “在下字芝兰。”卫玉楠撇了赵信一眼道,“解元啊,你还是别和子诚兄走太近。这人嘴太毒,三天两头惹麻烦,我可是被殃及多次,烦不胜烦。” “芝兰兄也叫我名字即可。”余柏林笑道,“子诚兄心直口快,哪里叫嘴毒?” “还是柏林了解我。芝兰,我决定与你割袍断义!”赵信正色道。 “割就割,我忍你很久了。”卫玉楠冷哼。 余柏林见这两人突然就吵起来,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另一举子突然道:“解元别理他两。他们在书院的时候,三天两头就要割袍断义,袍子割了无数次,都没见断过。” 余柏林无语。 ※※※※※※※※※※※※※※※※※※※※ 改了几个错别字。 扳指头算了算,周四大概就v了,然而我目前裸奔,并没有自信当天能拿出九千字。 看在我们大家都这么熟了的份上,入v当天一更如何? 专栏收藏按钮: 第二十六章 余柏林回家之后,将贡院之事告诉了封蔚。 封蔚此时已经抱着大宝小宝回到了余柏林的院子里。余柏林家中张灯结彩,宴席摆了好几桌。除了他们几人之外,其余侍卫下人等等各团成一桌,真是喜气洋洋,热闹非凡。 余柏林再次在心里想,简直就跟封蔚中举了似的,全是王府的人。 封蔚一听余柏林“被欺负”,拍案大怒。 这孙子不就是抢了余柏林考号的那人吗?!还真跟他杠上了是吧?! “……和我杠上了,不是和你杠上了。”余柏林这才知道封蔚还帮他调过考号,只是被人抢了,反而换到最差的一个。 怪不得前阵子封蔚很是心虚。 “和你杠上了不就是和我杠上了!”封蔚气呼呼道,“何家还以为和前朝一样,可以横行霸道吗!” “何家是什么来头。”余柏林听封蔚说过好几次何家何家,好像连首辅洪家都被他压下去似的。 “反正你也快入朝为官,我给你说一下。”封蔚派人把大宝二宝送回宫后,拉着余柏林,在月下一边喝酒一边聊。 何家是先帝皇后娘家,先帝登基之后,水涨船高,最嚣张的时候,有何半朝之称。 “何家现在也走的是读书人的路子,家中子弟都要经过科举。可你知道他们怎么科举?”封蔚嗤笑道,“何家子弟无论水准如何,科举从未落第。还好他们有点分寸,没让何家子弟把前几名全占了。不然先帝也容不下他们。何振洲是怎么被逼辞官?就是会试时把何太后亲侄儿给刷了,被何太后告到先帝面前。” “后宫不是不得干政?”余柏林觉得匪夷所思。以先帝施政,对内并不是这么软弱的人吧? “后宫自然不得干政。”封蔚懒洋洋的酌了一小口酒,“可先帝对何家十分纵容,那背后自然有其他原因。” 余柏林脑海中立刻闪过“这背后一定有肮脏的……”咳咳,思路跑偏了。这种深层次原因余柏林并不打算问,不用想也知道,肯定和皇位有关。 除了从龙之功,还有什么可以让何家如此嚣张。 “换了新皇,何家不是应该夹着尾巴做人?”余柏林好奇道。 “何家自诩掌握了半壁朝堂,哪会夹着尾巴做人?”封蔚讽刺道,“他们嚣张了十几年,早就嚣张惯了,说不准连自己最初嚣张的原因都忘记,就自知道自己能嚣张了。不过现在哥对他们也确实没太好的办法,再让他们安稳几年吧。” 不过再像之前那么嚣张,可没人买账了。 “先帝既然如此信任何家,为何何家并不是首辅?”余柏林想起,不但首辅不姓何,还和何家不对付。上次洪县令之事,封蔚似乎就是借何家之手发难。 至少在民间都传闻,是何家在对付首辅。 “虽然我对先帝很不满,但实话实说,先帝并不是昏君。”封蔚笑道,“朝堂官职,可不是皇帝想怎样就能怎样,还得看合适不合适。何家那老狐狸再能干,当个次辅也就顶天了。再说了。先帝被何家压制,心里怎可能舒坦?” 先帝离世前那几年,已经逐步剪除何家羽翼,只是何家还未曾发现,以为别人在捣乱而已。 若是先帝没死这么早,何家也蹦跶不了多久了。 先帝的先手便宜了自家兄弟,不然要剪除何家羽翼,即使父王和祖父人脉尚在,也不知道要花多少功夫。 封蔚低下头,眼中满是讽刺。 余柏林点点头。不再多问。知道何家站在皇帝对立面,并且听起来皇帝稳居上风就成了。 明白这一点,他就知道之后该用何种态度应对。 “我只听闻洪首辅家族仗势颇有些嚣张,原来那何家更甚。”余柏林叹气。 “洪敏之对家人是放纵了点,但也还在普通达官贵人所作所为范围之内。”对皇家而言,占点田地收点贿银,确实是不值一提。若要把你弄下来,这些事就成了大罪。若没有触及底线,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洪敏之的才干还是不错的,胆子更是不错。哥还要重用他好长一段时间。”至少要等变法有点成效再说。之后再看洪敏之识相不识相。封蔚心道。 余柏林一点就明。洪首辅变法之事人人皆知,他自然也知道。 虽然他所处的时空历史发展和如今不同,但变法一事,殊途同归。 洪敏之如今变法,正是余柏林所处时空经历过的,对土地税制一次非常重要的变法。 说简单点,就是废除苛捐杂税,将包括丁税在内的杂税并为统一的土地税,并且废除徭役,改为雇佣。 余柏林所处时空,这些变革措施经历了几次调整。洪敏之却直接一次性提出,让余柏林惊讶其才智之余,也为其胆量佩服。 每一条每一款,都触及了大地主的利益。洪敏之在先帝时期开始推行,新皇登基时,已经推行到全国,可想其能力。 听封蔚所言,新皇并不打算废除新法,而是准备延续下去。 余柏林对新皇再次升起一些好感。 以新皇身份,对前朝老臣心里不满理所当然。洪敏之作为前朝首辅,按理说不可能被新皇信任。 但新皇看重新法,继续任命洪敏之为首辅,并不以自己好恶肆意行事。仅凭这一点,新皇已经可以说是一个好皇帝。 至于之前用洪县令挑起洪何两家争端之事,那只是帝王权术。 余柏林也对洪敏之生出几丝好奇。听闻洪家排场夸张,家用奢侈。或许洪敏之的确私德有亏,但于公于国,功不可没。 若殿试金榜题名,荣登一甲,他有机会拜见当朝首辅,临听教诲,一定要用心看看,这是怎样一个有才之士。 封蔚又说了一些朝中其他需要注意的官员和家族的事,赵信和卫玉楠家里也在其内。 赵信不同于其他转型的勋贵,他家是真的书香世家,可追溯好几百年。中间有起有落有沉有浮,有入朝为官也有隐居在野,延续至今,在读书人心中地位斐然。 不仅如此,赵信一家还是武宗时期首辅,文宗时期虽然致仕,家中还有不少人在朝为官,和其弟子同窗,在朝中文臣中铺了一张很大的网。再加上赵家向来低调行事,文宗继位后主动退让,并不沾染权力职位,文宗为了面子和读书人中的名声,也得给几分面子。 所以赵家在何家最鼎盛的时候,也敢指着何家鼻子骂。 而卫玉楠也不简单。他家倒是勋贵,却是开朝勋贵,铁帽子国公爷。家中皇后王妃出了不少不说,更是常年镇守边疆,是晖朝一大战力。 卫家想来家人在京,男儿戍守边关,深得每一任皇帝信任。即使是文宗,也对卫家很是尊敬。 卫玉楠作为卫家难得的读书人,是卫家所有人的眼珠子。别说何家,连封蔚对他,也得客气几分。 “卫玉楠和赵信性格品行都不错,可以深交。”封蔚停顿了一下,接着道,“不过这两人都和我不怎么对付。每次见面,这两人都会联合起来讽刺我。明明连举人都不是!谁给他们的胆子!好吧,现在是举人了。” “真那么嚣张?不是说好的赵家和卫家很谦逊吗?”余柏林疑惑道。 封蔚摸了摸鼻子,哼哼道:“哥还是皇长孙的时候,赵信父亲教哥读书,卫玉楠父亲教哥习武。若不论身份,他们两算是我哥师弟。” “噗。”余柏林放下酒杯,掩嘴笑道,“原来如此。” 看来赵信和卫玉楠和封蔚关系不错啊。只是以赵家和卫家与当今圣上这一层关系,先帝还不敢拿赵家卫家怎样,可见其底蕴。 “不过他们两结交你和我跟我哥没关系。”封蔚道,“除了我们家之外,没人知道你是我兄弟。” 余柏林心中涌出一股暖意。 和封蔚相处越久,余柏林被感动的时间越多。封蔚行为和他身份地位颇不相符,有时候太过肆意妄为甚至让人有些头疼。但他无时无刻不表现出对自己的亲近信任,让余柏林想要与其疏离几分,都不可能。 “他两确实不错,也有真才实学,我还是讨厌他们。”封蔚嘟囔,“虽然你可以和他们深交,但是还是要站在我这边。你可是我兄弟!我们两才最亲近!” “好。”余柏林微笑。 封蔚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对。这下子二对二,卫玉楠打不过我,赵信说不赢你,我们两肯定获胜。” 说得好像你们见面就要打架似的。余柏林无语。 “话说回来。虽然何家嚣张,但那只是何家旁支,居然敢在主考官面前大放厥词,也太不会做人了。”封蔚又道,“以前何家嚣张,但何家小辈据说表面上还是挑不出错的。若何家新捧的一人是这幅德行,那何家已经不足为据。” 后继无人啊啧啧啧。封蔚高兴的灌了自己一大碗酒,成功把自己喝醉,余柏林扶他回去休息的时候,他还要出去打醉拳。 最后余柏林忍无可忍,一手刀劈在封蔚脑后颈,然后在王府侍卫惊悚的目光中,微笑的将人扔到床上。 “好好伺候,明早他若不肯喝醒酒汤,就来寻我。”余柏林掏出手绢,微笑的擦了擦手。 ※※※※※※※※※※※※※※※※※※※※ 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那我延迟一天,周五v好了。 争取九千……争取,只是争取! 第二十七章 封蔚第二日果然不肯喝解酒汤,直到下人请了余柏林来,他才捏着鼻子一碗灌了进去。 “这可真难喝。”封蔚抱怨道,“还有,我脖子后面怎么这么疼?” “大概是落枕了。”余柏林毫不心虚道,“谁让你喝那么多酒,酒量不大,就别学别人豪饮。” 封蔚嘟囔几句,为了翻腾的胃着想,老老实实的喝着他的白粥。 王府供奉的大夫给封蔚看脖子的时候有些纳闷,这不像是落枕,倒像是被什么撞了。难道王爷喝醉后脖子磕到哪了? 由于如今枕头都是硬的瓷枕玉枕,喝醉的人磕到脖子好像也挺正常的? “我需要软绵绵的枕头。”抹了药缠了白布不能动脖子的封蔚抱怨。 “你只需要不喝醉就行了。”余柏林一本正经道。 亲眼看着余柏林干净利落一手刀劈倒封蔚的王府下人眼观鼻鼻观心,心里想着啥,谁也不知道。 最近朝中事多,封蔚被抓了很久的壮丁,宿醉正好猫在家里躲懒,便把自己宿醉情况夸大很多倍让人报给皇帝陛下。 皇帝陛下揉了揉眉头,此时一定和经常揉眉头的余柏林很有共同语言。 “考中举人了,你的举人牌坊得树起来了吧。”封蔚趴在贵妃塌上,两小厮给他扇着扇子,即使脖子上白布还没拆,也能露出一脸惬意的神情,“你之前秀才牌坊也没树吧?正好一起竖起来。中了解元,要不要立个人像什么的,嘿嘿。” 余柏林放下手上书卷,瞥了封蔚一眼:“只是肿了一点,擦点药揉一揉血肿就散了,何必弄出一副重伤未愈的样子。” 他自己下的手自己心里有数,略有些红肿而已,不擦药几日也散了。 “我这不是做给我哥看嘛。”封蔚道,“谁知道我哥会不会派人来看看。” “就算不看也知道你是在找借口躲懒。”余柏林道。 封蔚从榻上爬起来:“别转移话题,说立牌坊呢。” “我已分宗,有什么可立的,又能立到哪里。”余柏林神情冷淡道。 封蔚摸了摸鼻子:“我知道你分宗了。你所在余家是晋阳余家分支,你如今已经成了解元,本家肯定巴不得你回去。晋阳余家也是望族,现在冷着你只是碍于脸面。你只要递上话前去拜访,连宗妥妥的。” 余柏林摇摇头:“何必呢?我之前和晋阳余家没什么联系,之后也不需要有什么联系。望族士子又如何?寒门士子又如何?朝中寒门士子还少吗?” “有家族帮衬,总会好些。”封蔚劝说道。 余柏林面露讽刺。 作为本宗,对分支也是说得上话的。当年余家不是没有同情孤儿寡母的人。他们自己没办法改变当时族长主意,便寄信给本家,希冀本家能派人前来,为这孤儿寡母主持公道。 说是本宗,对分支也不是事事都管,管也管不过来。虽然得了书信,有点怜悯之心,就会过来帮衬一下。但不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即使余柏林父亲得中举人之后和本家多有联系(不然也不会寄信给本家希冀主持公道),但人既然死了,有些人就不认这交情了。 再加上霸占余柏林家财产田地的人也许了本家一些人好处,最后求助不了了之。 封蔚不知道这些内幕,余柏林也懒得再说起当年的苦难。更不会追究当年的事。 但让他回宗,他肯定是不肯的。 退一万步,好歹当年是本家对不起余柏林,若要连宗,也该是他们派人来请。现在端着架子,还等余柏林去求他们,余柏林丢不起这个脸。 见余柏林这副态度,即使封蔚不知内情,也知道其中余柏林和晋阳余家曾经有不愉快的事发生。他讪讪道:“不去就不去呗,我只是觉得有家族帮衬以后可能轻松点。” “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帮衬。”若是自己青云直上或许会有联络,一旦遇到困难,不落井下石都是好的了,“再说,不是有你在吗?” 封蔚一脸恍然:“对啊,有我帮衬你就够了。是我想多了。哈哈,以后你就是德王党了!” 余柏林见封蔚一脸轻松的把结党营私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挂在嘴边,不由冷笑:“大宝党小宝党都比你这个巨宝党靠谱。” 封蔚顿时蔫了。不待这么歧视人的。 “我还是皇党吧。”余柏林叹气,“你怎么突然提起连宗的事了?可是晋阳余家有什么动静?” “我只是觉得你好不容易得了解元,居然连牌坊都没地方立,替你委屈。”封蔚道,“那些副榜举人都立了。” “不过是虚名,立与不立有何区别。”余柏林笑道,“我都没委屈,你委屈什么。” 封蔚摸了摸鼻子,道:“你这也不喜欢,那也无所谓,你读书到底想要什么?” 余柏林随口道:“海晏河清,四海来朝吧。” 封蔚愣了愣,猛地扑到余柏林背上挂着:“真不愧是我兄弟!” “下去。” “不,哈哈哈。” 余柏林反手就是一胳膊肘,一声闷响之后,封蔚应声倒……踉跄几步,倒到了榻上,还翻起了白眼。 余柏林:“……”好想骂人。 ................................. 放榜几日后,鹿鸣宴在贡院举行。 因为金秋八月,十里桂花,秋榜又称桂榜。 余柏林乘马车前往贡院,刚下马车就打了个喷嚏。 不知道贡院是不是为了迎合“折桂”这两字,所在的巷子种满了桂花树。桂花香味虽然好闻,但这么多桂树一同开花,那味道浓郁的让余柏林有些受不了。 看着已经到来的举子们一脸陶醉的嗅着花香的样子,余柏林更加受不了了。 “余兄。”碰巧和余柏林同时到达的赵信对着余柏林拱手道。 “赵兄。”余柏林也拱手回礼。 之前两人虽互换了姓名,在彼此并不熟的情况下,还是称呼姓氏。 “卫兄没和你一同来?”余柏林张望了一下。 赵信笑眯眯道:“我们两前阵子不是又割袍断义了吗,还没和好。” 余柏林:“……”这两人到底还能不能好了? 赵信早就习惯了别人对他的无语,笑眯眯的拉着余柏林一同进入贡院,还非常自来熟的给余柏林介绍他认识的举人们。 京城不比其他地方,居住在城中的人无论资源人脉都比属于京城管辖内其他地方的人有得天独厚的优势。考中举人的学子们,也多是城中之人。 也多是赵信认识的人。 余柏林籍贯虽在京城管辖内(不然也不能参加京城的乡试),但并非城中人。他压过京城众多才子,一举夺得举人之位,出乎许多人意料之外。 但“地头蛇”赵信都对他表达了善意,其余远不如赵信的人无论之前有多么不服气,现在对余柏林都是带着笑意。 唯独何为安脸色还是不怎样,余柏林也懒得管。 他和何为安无冤无仇,只是因为考得比他好,就要被他如此针对。何家再嚣张,长辈也不会因为这件事对他出手吧。 “其实何为安虽不服气,但对你也没多大恶意。”赵信小声道,“他其实是针对我而已。” 余柏林叹气。好吧,躺枪是吧? 不过即使躺枪,他也不可能拒绝赵信的善意。他虽不是君子,也更愿意和赵信卫玉楠之类的翩翩君子交好。 “科举各凭本事,他不满也没什么。”余柏林轻笑道。 赵信点头:“这脾气我喜欢。怪不得我见你第一面就觉投契。” 余柏林无奈。说好的古代人的含蓄呢? 他们到达的时候,堂中已经有不少举子。 美酒的香气和雅乐一同远远飘来,在醉人的气氛中,举子们正互相拜礼。见余柏林和赵信一同前来,他们连忙向这一届举人和经魁行礼,两人也一一还礼。 “我还以为你会错过时间。”卫玉楠早就到了,“还不快去给主考官行礼。” “谁知道你真这么小气,没来叫我。”赵信白了卫玉楠一眼,转头对余柏林道,“你可千万别和这人交好,芝兰可小气了。” 余柏林苦笑。关我什么事?你们两要割袍还是要和好,都是你们自己的事,别把我扯进来啊。 卫玉楠只当没听见赵信的诽谤,和余柏林谈笑几句之后,就催着这两人赶快去拜见主考官,别给主考官留下怠慢的印象。 余柏林和赵信忙去拜见何振洲,何振洲很高兴的勉励了两人几句。 他想明白了,既然他是余柏林主考官,那么他们也是有师生名分的。余柏林这弟子,也不算被张崇之给全抢了嘛。 拜见之后,余柏林和赵信两人来到卫玉楠身旁坐下休息。 卫玉楠道:“怎么不去应酬?偏到我这里来躲懒。” “你能躲懒,我怎么不能。”赵信端起美酒,轻声笑道,“和好?” 卫玉楠哼笑一声,也端起酒盏。 余柏林看着两人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没来源的觉得胃疼。 只觉得这两人非常无聊,怪不得会和封蔚这二货互掐。都是同类人吧。 “府尹大人到!”突然一声大喝,无论是交谈的举人,还是躲懒的举人,都沉默站起,垂手而立。雅乐也同时停了下来。在场鸦雀无声。 京城府尹邓轩在这种肃然的气氛下走进堂中。何振洲等官员也垂手而立,待邓轩走近之后,向其行礼。 邓轩却并未回礼,甚至脚步未缓,径直走到主位坐下。 余柏林有些许惊讶。京城府尹为正三品,有上殿面君的权力,在场官员理应对其行礼。但邓轩如此重的官威,丝毫不给面子的举措,还是过于傲了。 邓轩就坐之后,官吏宣布鹿鸣宴开始,雅乐重新奏响,由余柏林起头,众举子吟唱鹿鸣诗。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呦呦鹿鸣,食野之蒿。 呦呦鹿鸣,食野之芩。 鹿鸣三章,说的是鹿与同伴分享美食的美德。文人同榜都是彼此的资源,吟唱鹿鸣之后,举人们要像鹿一样,彼此互帮互助。 鹿鸣宴虽说是宴会,酒水尚可,食物可不怎么样。都是白水煮肉,还是很小一块。大家事先都吃饱了才来,此时不过喝点酒水,说说话而已。 唱罢鹿鸣,该轮到众举子赋诗。这是在主考官和府尹面前显示自己才华的大好机会,举子们早就备好了诗歌,就等着此刻一鸣惊人。 按照惯例,第一位赋诗者自然是余柏林,在邓轩提问各位诗作之时,余柏林整了整衣衫,正准备站起来,却听旁边何为安道:“晚生先来献丑!” 屁股刚离开凳子的余柏林,在众人酌人的视线中,面无异色,心平气和的坐了回去。 得,要抢风头就抢吧。反正我并不觉得难堪。 ※※※※※※※※※※※※※※※※※※※※ 封蔚:啊!我倒下了! 余柏林:妈的智障! 赵信:芝兰是小气鬼别和他好! 余柏林:妈的智障! 虽然九千字一个字都没有,当不知道为什么,我拥有一种迷之自信。 第二十八章 何为安见视线都集中到自己身上,略带得意道:“石室宏开化二川,文场今岁不遗贤。莺凭暖律方迁木,鹤遇祥云必到天。随贡充庭知有路,乘风破浪去如船。龙墀唱第程途近,应在春余数日前。” 何为安虽然狂妄了些,才华却是有的。鹿鸣宴诗向来应酬性强,出彩的不多。他这首诗赞扬诸位举人、赞扬考官公正,祝愿举人们更上一层楼,是标准的鹿鸣宴诗,文采算不上斐然,也超过大多数学子。 何为安此诗一出,堂上堂下叫好声不少。虽然考官们对何为安印象不好,但当他吟诗之后,拈须轻笑的不少。他们对何为安的才华还是肯定的。 “作诗者何人?”邓轩淡淡道,看不出息怒。 “晚生礼经魁何为安。”何为安作揖恭敬道。 邓轩轻皱了一下眉,扫了在场学子一眼。在何为安珠玉在前之后,其余学子有些踌躇。若做出的诗不够好,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晚生本以为先从解元郎开始,忍耐了好久。”赵信起身笑道,“既然礼经魁已经拔得了头筹,我这个诗经魁更不能在作诗上落人之后。” 他装作略沉思一会儿后道:“材如杞梓总堪论,气压龙媒定蹑云。画戟凝香供张饮,彤墀射策待方闻。月中折桂虽堪喜,马上看花未足云。忧国爱君伸素志,始酬劝驾意殷勤。” 赵信此诗一出,邓轩眉头一展,率先叫好。 何振洲面露微笑道:“诗经魁早以诗名闻名,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大人过奖。”赵信谦逊作揖,然后坐下。 举人们议论纷纷。何为安那首诗虽然算得上鹿鸣宴上佳作,但赵信这首诗别说文采,只说立意,就要高过何为安不少。 何为安不过赞扬举子多才,祝福他们大展宏图。赵信却笔锋一转,说“月中折桂虽堪喜,马上看花未足云”。只是折桂还不够,要“忧国爱君”,为读书人的理想继续奋斗。 当然,从文采来说,赵信几句诗更加朗朗上口,堪为名扬之作。 何为安的脸色很不好看。他本和余柏林无冤无仇,放榜之日质疑余柏林,也只是不相信自己只是个经魁,别说解元,连亚元都未得到。 这次抢了余柏林鹿鸣宴作诗头筹,不过是因为余柏林和赵信走得近,让他想给余柏林一个下马威。 谁知道赵信居然跳出来了。这让他对赵信更加怨恨。 赵信做完诗之后,和他交好的卫玉楠也站起来道:“既然亚元和礼经魁已经珠玉在前,晚生卫玉楠虽然不善诗词,也不得不献丑。舍盖中堂肯治齐,山川人物凤师师。拔鲸牙一添宾贡,歌鹿鸣三乐圣时。郡有龚黄金玉汝,君为尧舜蓼萧斯。老农扣角风烟外,但播中和乐职诗。” “易经魁说笑了,这首诗歌颂教化文治,自有一番盛世景象,哪里称得上献丑。”尚书经魁郑启严肃道。 其他学子纷纷称是。 这首诗比起赵信可能稍显逊色,但绝对说不上献丑。目前看来,诗经魁不愧早就诗名远扬,诗压众人。何为安和卫玉楠立意不同,各有风采。 “晚生郑启也献丑一首。”郑启恭敬道,“丹诏飞来万国春,抡才美意属贤臣。几年志气风云壮,一旦声名日月新。好把良筹裨负扆,莫贪香饵堕垂纶。来年上国风光好,喜帖西驰沸路尘。” 郑启所作“几年志气风云壮,一旦声名日月新”说出了众举子的心声,一时间学子们纷纷感慨应和,连一些考官也忍不住跟着叹了几口气。 “凤鸣兄,此届举子人才济济。”邓轩终于露出一丝感慨。 何振洲恭敬道:“大人说得是。” “我等抛砖引玉,解元郎何不做一首?”何为安风头都被压了过去,一口气堵在心头不顺,“解元郎该不会是怯场吧?” 余柏林漠然的看了何为安一眼:“按照先后规矩,晚生总要等诸位经魁做完诗词,才敢献丑。” 余柏林这话一出,许多举人举起杯盏拉起袖口掩住笑意。 瞧这话说的。本来解元郎合该第一个作诗,何为安抢了头筹,其余经魁为了打圆场纷纷作诗,才让气氛缓和下来。 看解元郎不气不恼好涵养,何为安又来撩拨,真当别人怕他不成。 或许他背靠何家,真以为余柏林该怕他? 邓轩再次皱眉,对着何振洲小声不悦道:“礼经魁怎不懂礼?” 在场雅乐阵阵,堂中举子们私语纷纷,邓轩这一句话,只有坐在他身边的何振洲听清楚了。 何振洲笑道:“下官看的是卷子文章。府尹大人也见到了,他文采还是不错的。再说了,就算事先得知,难不成下官再被迫辞官一次?” 后面一句,何振洲倒是在自嘲了。 邓轩沉默了一会儿,冷笑道:“既然礼经魁都说抛砖引玉了,那余解元何不献玉。” 余柏林起身微笑道:“大人说笑了,晚生怎敢说个‘玉’字。” 余柏林这话说的谦虚,再加上被何为安几番针对,他皆不在意,气度涵养上,便甩下何为安不止一筹。 在场人心想,哪怕余柏林比不过赵信,只要能和何为安开始所做诗歌比肩,这也不算输了。 余柏林环顾众人,徐徐道:“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这小小的鹿鸣宴,我还不放在眼里。至少等到琼林宴上,我才有几分欣喜。 余柏林这首诗,既是祝福诸位举子,更是直抒胸臆。前两句借景抒情,浩瀚壮阔,气魄雄浑,对仗工整,浑然天成。后两句由景抒臆,含义深远,耐人寻味,其向上进取的精神、高瞻远瞩的胸襟溢于言表。 且四句诗皆用对仗,前两句正名对,后两句流水对,气势充沛,一意贯连,可见其功底。 前几人诗歌做出时,叫好声不断。余柏林吟诗过后,在场却沉默了好一会儿,只余下雅乐飘飘。 半晌之后,邓轩才拍案道:“解元郎盖世之才,名不虚传!本官敬你一杯!” 说罢,邓轩举起酒杯,浅饮一口。 “大人过奖,晚生惶恐。”余柏林恭敬举杯,一饮而尽。 赵信拉了拉身旁卫玉楠的袖子,凑近小声道:“我还以为这次鹿鸣宴该我出风头,没想到还是被柏林抢光了。我不高兴。回去把你酿的桂花酒送我一坛。” 卫玉楠白了他一眼,背过身一副不愿意理睬他的样子。 ※※※※※※※※※※※※※※※※※※※※ 除余柏林为唐王焕之的义务教育必背诗句之外,其余几人都出自《论宋代鹿鸣宴》,作者依次是吕陶、王炎、方岳、廖行之。鹿鸣诗少有佳作,王炎这首算是其中佼佼者了。 明天就要入v了,一个字存稿都没,这章还是现写的,然而我不慌不忙不骄不躁,就是这么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