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霍医生》 Chapter 01 《嫁给霍医生》 10.28 文/碗泱 晋江文学城独发 临水市的四月正暖,阳光倾洒进办公室,窗台上的绿植剪映出一片翡翠似的绿意。 这是商业中心最高的写字楼,周遭车水马龙,交通拥挤,围了个水泄不通。 透过飘飞的窗帘,筛落几缕阳光映在谈昔的眼皮上,似点缀了游动的钻石光点。她坐在电脑面前,手指翻飞,像是蝴蝶。 周琳琳从程立则的办公室出来,直奔谈昔的位置:“程par让你去他办公室。” 谈昔将网页关掉,应了声好。 周琳琳脸色并不好,眉头紧皱在一起,声音也低低的,一看就是挨批了。程立则如今不过三十岁,却是临水市最出名的律师,妥妥的青年才俊。谈昔是他的助理,能跟着他学习,这是多少从业者求之不得的事情。 虽然要求严厉了些,却也着实学习了不少东西。 “挨批了?” 周琳琳在谈昔对面坐下,嗯了一声:“有几个进程par办公室能活着出来的?习惯就好了。”她像是又想起了什么,疑惑道,“按理说进来也不应该分配给程par啊。” 是了,程立则要求严格,又是律所一把手,像谈昔这种菜鸟小萌新确实不应该跟着他。谈昔是过了年来到的ae律所,起初跟的是一位姓张的中年律师,笑眯眯的,和善极了。 只是上周,突然程par指名要谈昔跟他,谈昔慌得不行,虽然过了法考,但毕竟也是新人。 她以前完全没接触过这一行,跟着程立则意味着要以新人的身份进入高强度的工作,谈昔学东西不算快,故而这段时间时常盯着个黑眼圈在家加班。 周琳琳笑了笑,又说:“刚开始我还以为程par看上你的美貌了,暗自捏了一把汗。” 谈昔是典型的南方小姑娘,白白瘦瘦,眼睛很大,就像雪夜的月光。她常年喷着茉莉香的香水,味道浅淡清甜却难以让人忽视,如她本人。 谈昔瞪了她一眼,看向她的眼神充满警告:“别瞎说。” 程par这人正直得很。 “这不就是怀疑嘛,”周琳琳比她大了几岁,平时也是姐姐做派,谈昔不是本地人,过来工作不容易,做了什么好东西都要给谈昔带点,“昔昔,你皮肤这么白,怎么保养的。” 又白又嫩,说是吹弹可破都不为过。 谈昔快速打印好资料,装订在一起:“首先,你要跟我一样懒。” 懒得出门,懒得社交,休息日通通憋在家里,皮肤想不好都难。 谈昔话里有几分调侃的意思,然而周琳琳知道,谈昔根本不是懒。 想到这里,周琳琳看着女孩敲开程par办公室的身影,眼睛在谈昔背影逡巡了一圈,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谈昔从没挨过批,诚然,程par这个人很严肃,经常面无表情打量她,偶尔也会露出无语的“你怎么这么蠢”的杀死人的死亡凝视。 但程par从没说过难听的,可能是为数不多的同情心都用在了她身上。 “张爱国的案子你联系的怎么样了?” 谈昔知道,程立则找她就是为了这个案子,所以她在进门前就将资料整理好了,交到程立则手里。 “这是交警那边的处罚书以及那天的事故经过。”谈昔说,“张爱国伤的有点重,在电话里不太方便,但我跟她妻子联系了,他妻子现在要生了,也在医院住着呢,关于事故的一些细节还得问张爱国。” 程立则蹙眉将资料匆匆掠了一遍:“挺明朗的,无非就是赔偿问题。” 谈昔点了点头:“张爱国横穿马路,交警这边划分的是同等责任。不过张爱国这边的诉求是想多赔点钱,根据他妻子的描述,他家里确实挺难的。” 程立则没多说什么:“你全程跟进吧。” 这种小案子谈昔已经处理过两个了,对她来说不是难事。 “我打算过几天去找一下张爱国……” 程立则却摆了摆手,用手势让谈昔停下:“不必,你这会就去吧。” “?” 谈昔有点意外,张爱国可能还没醒,而且伤成那个样子,怎么跟她沟通?不过想想程立则确实一直风风火火,能今天处理的事情绝不会拖到明天。 见谈昔有点犹豫,程立则将手臂叠放,严肃道:“公平是法律的第一要义,其次就是效率。” * 根据张爱国妻子提供的资料,张爱国正在临水市至华医院救治,这所医院在全国也是闻名,排名前三。 媒体专栏经常采访的赫赫有名的医生很多都出自于这里,他们毕业于顶级医学院,医术精湛,是医学界的精英。 临水市市区之所以常年拥堵,很大一个原因就是不少人慕名来至华医院求医,有时谈昔坐在公交车上,身旁经常是脸色蜡黄的病人。 他们身体颤巍巍的,时不时咳嗽,然而还是贪图便宜搭乘公交车。 谈昔坐公交每次都让座,可谈昔的身体情况也需要这么个座位,所以她现在出行就咬咬牙打车。 跟着程par好好学习,等业务能力上来,摆脱了律师助理的身份,独立接案子,工资就高起来了。 谈昔用打车软件很快就打到了一辆车,司机是个挺年轻的小伙子,透过窗户打量她——皮肤白,巴掌脸,挺鼻梁,大眼睛。 是个不折不扣的小美人儿。 可惜,进车的动作比别人慢了些,说不上来哪里不太对劲,但是就是不对劲,司机细细打量了谈昔的腿一圈,眉心轻轻皱了皱,也没说话。 谈昔默默接受打量,弯了弯唇角,翻看着手机。 至华医院驻地面积很大,十几栋大楼错落有致,银灰色的砖,白色的墙面,还未进去就仿佛闻到了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因为小时候的经历,谈昔对医院这种地方始终有点胆怯。 今天注定不会太顺利。 她按照医院门口的索引,找到了张爱国住院的那栋大楼。刚推开玻璃大门,就被银色的铝合金割到了手指。 血珠子汩汩地冒出来,在阳光的照耀下晃得人害怕。这时才看到,她右手边挂着个牌子:请走左门。 谈昔左看看右看看,腿又酸又麻,思考着走那条路能快速找个地方处理伤口,正巧有个护士推着车过来,是个圆脸护士,二十几岁的样子,一看就很热心:“哎呀,你怎么这么不注意啊,快过来,跟我处理一下。” 谈昔道了声谢。 在一楼护士站处理完伤口,护士随口问谈昔来这边做什么。 “我是律师助理,有个案子需要跟进。”谈昔把实际情况跟护士说了。 圆脸护士见怪不怪,这个楼都是些重症患者,其中有一半都是交通肇事,肯定需要律师处理一些理赔的事情。 “噢噢,病人叫什么啊?我帮你查查他的情况。” “张爱国。” 圆脸护士快速在电脑上输入这个名字:“不行欸,他受伤太重了,需要休息不说,恐怕跟你沟通都是难事,你问他也问不出什么的。” 这就难办了。 “你不就是想根据他的伤势做下一步计划吗?这样吧,我带你去找他的主治医生吧。” 这一趟也不能白来,关于患者的伤势,其实患者自己都说不清楚,专业的事情还需要专业的人来。 “行,那麻烦你了。” “不麻烦。”圆脸护士神秘兮兮地笑了笑,“你知道张爱国的主治医师是谁吗?” 这个问题有点奇怪,谈昔接不住圆脸护士的话。 圆脸护士是个自来熟,拍了拍谈昔:“是霍医生啊,我们的高岭之花。” 谈昔还是没有半点反应。她心里奇怪得很,医生就医生,治病救人不是很正常的,怎么搞得这么特殊。 圆脸护士很快就懂了:“你不是本地人吧。” “嗯,我来这边上班才一个月。” “那你不知道霍医生的名号就很正常了,啊你是不知道霍医生有多好看,我们医院的小护士可喜欢他了,嫁给霍医生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不光医院内部,光是对霍医生倾心的病人就数不清楚。” 圆脸护士跟谈昔差不多大,只是谈昔早就过了这样拥有少女心的年龄。 “就是长得帅?” “明星不是长得也帅么,”圆脸护士轻飘飘道,“颜值虽然重要,但并不是唯一的,霍医生的业务水平是全国顶尖,看没看过医学纪录片,全世界最难的那个骨科手术,叫什么来着,就是我们霍医生完成的。” “普通外科医生碰都不敢碰的,多少病人遭罪啊,就这么被我们霍医生破解了,他也一举成名。” 谈昔笑了笑:“听起来确实很厉害。” 圆脸护士还是觉得她的反应太淡了:“不是很厉害,没见网上说吗?是医学史上的奇迹!” 谈昔不是很懂医学上的东西,就笑着点了点头。她走路速度有点慢,今天走路走多了,身体有点不撑。 圆脸护士疑惑地打量她的腿:“怎么,你的腿不舒服吗?” 谈昔懒得在外人面前解释这么多,便扯谎说:“嗯,前段时间撞了一下,过段时间就好了。” “那你可得注意休息,不过霍医生办公室就在这里了。”提到霍医生的名号,圆脸护士笑得心花怒放,抬手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男人清隽好听的声音:“请进。” 圆脸护士推开了门,将谈昔送了进去。 男人正在洗手池洗手,手指干净修长,透着冷感的苍白,这是一双拿手术刀再适合不过的手。淙淙的自来水流泻下来,冲刷着男人的指骨,竟然有种干净清澈的韵律之美。 再往上看,男人穿着一尘不染的白大褂,黑沉沉的眼睛猝不及防地对上了她的。他神情不加掩饰,而她迅速将视线移到别处,却又不知道该往哪里看,到底又移了回来。 男人白大褂里面是一件黑色衬衫,最上面的扣子没扣,锁骨性感清晰。他面冠如玉,薄唇紧抿,多了些淡漠与疏离。 只是里面含了些她看不懂的东西,原来霍医生是他啊。他本来就是众星捧月般的人物,那般优秀,她不是早就见识过了吗? 窗外阳光将诊室照得暖意融融,谈昔却如坠冰窖。 她默默闭了闭眼睛,嘴唇忍不住有点颤抖:“霍医生,你好。” 霍祈微微眯了眯眸子,喉间似乎溢出轻笑:“嗯,进来吧。” 谈昔过来的一路,满脑子都是案子,关于小护士吹嘘的有关霍医生的一切,她都没怎么听进心里,只是临进门的一句“可惜我们霍医生已经有女朋友了”在二人重逢的这么一瞬间,突如其来地灌入脑海。 像是冬天的风,冷冽而刺骨。 我们霍医生那么优秀,已经有女朋友了。 ※※※※※※※※※※※※※※※※※※※※ 高亮:男主不可能有女朋友!!!我的男主都是守身如玉型,放心跳坑hhh 阔别三个月的我来啦,陪你们过冬天~~ 是我很想写的一个故事,这本书想要献给所有并不完美的女孩,每个女孩都值得被爱,只管留一腔孤勇,一往无前。 求你们收藏一下我的预收文~~超甜超好看der 《热火缠绵》 文案: 斯文清冷x明艳小玫瑰 文案: 霖城商界大佬宋临州清冷矜贵,禁欲自持。可惜英年早婚,商业联姻娶了华恩电子科技的千金成溪。 两人形同陌路,互相看不对眼还曾经在公开场合彼此撂过话。 成溪嗤笑:“我喜欢玩的开有feel的男人,最好是能唱能跳会撩人的那种。” 宋临州面无表情:“我喜欢清纯温顺的。” 两人互翻了一个白眼,双双离场。 直到有一天,记者在pub里拍到: 成溪拉直了大波浪,白裙出尘,露出了标准的淑女微笑。 而宋大佬西装革履,站在了舞台话筒面前。 在所有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宋临州声音低哑撩人:“这首《惹火》,送给宋太太。” * 众人只知他们是联姻夫妇,全无半点恩爱。然而有一天参加密室逃脱,逃着逃着双双不见,找到他们的时候—— 成溪披着男士西装外套,脸色潮红,宋临州衬衫扣子掉了一颗,似笑非笑地擦掉唇边的口红印。 朋友:“?” 小剧场: 深夜,宋临州:“宝贝,我们做点正事吧。” 成溪开始订去巴黎时装秀的机票。 宋临州眉梢一挑,慢条斯理地解开衬衫纽扣。 成溪:?? 《深情占有》 美艳小女星x冷漠霸总 文案: 豪门千金唐姝意在失明时与周延见订了婚,紧接着周延见前往异国出差,长达两年。 之后唐家颓败,婚约在周家眼里已不作数。 眼睛恢复后的唐姝意进入娱乐圈,事业风生水起。 一场宴会,她对冷峻矜贵的男人一见钟情。 男人掀眸睨了女人手上的钻戒一眼,唇角浮笑:“你老公不介意?” 唐姝意将戒指随意褪下来,吹了吹气,杏眸弯弯:“假的,十元店买一送一。” 男人蓦地嗤笑。 呵,价值一千万的蓝钻,他亲自挑的。 后来,唐姝意被男人困在床脚。 周延见解开衬衫纽扣朝她步步欺近,喉结滚动,热气尽数喷洒在她耳畔。 他执起她的手指,眸中火光跳动,掌心渐渐变得炙热:“十元店买的?嗯?” 唐姝意扯着男人的衣角,撒娇般呜咽:“老公,我错了~” * 唐姝意出席活动时,被问及跟老公之间的趣事。 台下骄矜优雅的男人似笑非笑,唐姝意亮了亮无名指的钻戒,开玩笑说:“婚戒是十元店买的。” 后来有记者扒出来,唐姝意手上的戒指与周延见手上的是一对。世间罕有,独此一对。 记者:这样的十元店给我来一打(:≡ Chapter 02 霍祈拿了条白毛巾,将手上的水珠擦拭干净。他有很严重的洁癖,那条白毛巾白如雪,莫名晃得谈昔眼睛有点疼。 霍祈脸色有点冷淡,在谈昔的印象里,所有的医生都是这个样子,他们见惯了生死,表情总是严肃而麻木的。 逆着光线,他打量着谈昔的手,淡淡开口:“这位小姐,我这里不处理外伤,请找护士吧。” 也不知怎么的,谈昔被他的话搞得有点难堪。 记忆深处,那个对待他人总是冰冷淡漠的少年,却总是小心翼翼地将她护在身后。有一次她去伙房接水,不小心将小手指烫红了,他皱着眉吹了又吹。 最后一节课是班会,他翘掉了,等回来时小心翼翼帮她上药,凉凉的药膏在他指腹晕开,她痛得“嘶”了一声。 他淡淡睨她一眼:“这会儿喊疼了?刚才怎么不注意。” 饶是如此,还是将动作慢了下来。 有要好的男同学抱着个篮球走过来:“霍祈,打球去不?” 他眯了眯眸子,轻飘飘看对方一眼:“不去,女朋友受伤了,得哄着。” 男同学揶揄地笑个不停,满眼都是“有戏有戏,你俩可真行”。身边的同学是怎样评价他的? “霍祈这个人啊,冷淡得很,却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了谈昔。” 往事不可追,谈昔咬了咬唇,下意识将手藏在身后,换了个话题:“张爱国是您的病人吧?他的案子委托到我们律所了,我来是想询问一下张爱国的病情。” 谈昔这话说得有点急,像是怕霍祈不相信似的,迅速从包里翻出了证明材料,递到霍祈手边。 霍祈却没有接,单单用眼睛瞥了一眼,嘴角掠过一丝淡笑:“我知道了。” 谈昔只好尴尬地将资料塞回包里。 从出租车下来,到现在已经过去半个小时,除了处理伤口的五分钟,谈昔一刻都没坐下。她感觉到髋关节处有点酸胀感,便下意识地交换着抬了抬腿。 动作幅度很小,可医生总是有着细微的观察判断能力。即便不是如此,他也太了解她了。霍祈扬眉,示意她面前可以座位,可以坐下。 谈昔突然有种不真实的幻觉,仿佛眼下就是七年前的午后。 记忆里那时的阳光粘稠而梦幻,他们在干净宽敞的教室里写字,学习,考不好就是天大的一件事,所有的活动区域也不过是小小的校园。 衰草枯杨,青春易过。 而现在,总是充满着各式各样的烦恼。 “谈小姐,你想问什么?”霍祈直直逼视她,眉眼间透着掩饰不住的疏离和冷漠,也或许是不想隐藏。 就仿佛是一盆在零下的天气里放久的冷水,兜头而下浇向谈昔。 也是,她曾经给过他那样的难堪。他这样的天子骄子,如遥挂在天边的月亮,可却为了她卑微祈求。 能不恨她么。 谈昔觉得如芒刺在背,她颤了颤睫毛,将倾巢而出的记忆压抑回脑海里。她是典型的逃避向人格,此刻只想夺门而出,不跟这个男人相处分秒时间。 她怨恨自己,为什么不在来之前调查一下,张爱国的主治医师怎么是他呢?以及她一直那么排斥知道他的消息,何必呢,倘若知道一点点,也该避开这里,避开临水市。 或者在那个热情的小护士介绍霍医生的时候,她就该多嘴问一句,霍医生姓谁名谁。 谈昔没法逃出去,这个案子再小不过,如果连这么小的任务都完不成,程par估计连杀了她的心都有吧。 “张爱国现在怎么样了?我能与他沟通吗?”谈昔咽了咽口水。 “闭合性脑损伤,身体多处骨折,造成严重错位,骨折处髓腔内严重血肿,导致脂肪滴进破裂的静膜窝,引发脑部脂肪栓塞。简单来说,他处于昏迷状态。”霍祈的手指敲击着桌子,他轻轻俯身,带来淡淡的压迫感,“你说呢?谈小姐。” 他满脸写着生人勿近,谈昔眨了眨眼,心下了然:“那他大概什么时候能醒?” 霍祈勉强地牵了牵嘴角:“等通知吧。” 说了等于白说。 “那谢谢霍医生了。”谈昔笑了一下,便撑着凳子边缘站了起来。 霍祈扬了扬眉,目光随意地落在她身上,似是不经意地问:“没别的了?” 谈昔垂了垂眼帘,还能有什么。 “没有了。” 显而易见的,霍祈脸色难看了不少,他捏了捏眉心,嗤笑一声。 谈昔晃动了一下脚腕,脚腕又酸又木,每次坐下再起来都需要活动一下才能走,否则整条腿就像机械的木棍一样。这些小细节霍祈都看在眼里。 如此鲜活的谈昔,跟记忆里的她一模一样。 “比如,跟我叙旧。”霍祈睫毛很长,眼睛如一汪深潭。 他的眼神富有侵略性,居高临下地睥睨她,像是带着某种攫人的力道,话语仿佛是一字一顿挤出来的:“前女友。” 前女友。 他们之间的关系其实很好定义,无非就是分了手的男女朋友。 不过这手分得不怎么体面罢了。 ——如果你问谈昔最后悔的一件事是什么? 她会毫不犹豫地回答:高三时跟霍祈谈了场恋爱。 这场恋爱她耗尽了身心的全部,最终却跌跌撞撞地分开。这一刻,仿佛无形之中有一双大手,死死扼住了谈昔的咽喉。 空气像是被胶着了,她呼吸不畅,轻轻张开了嘴,艰难地捕获到一点新鲜的空气。 “我们之间好像没什么好说的吧,”谈昔抿了抿唇,掌心已经濡湿一片,她用小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许久才慢慢说,“你果然成了了不起的人呢,真为你开心。” 回应她的是男人冰冷的声音:“可我从你脸上并没有看出半分开心的情绪。” 谈昔心生烦躁,她生活的环境一直都很单纯,不太擅长掩藏自己的情绪,于是她努力地撑开唇角。 霍祈抿了口水,撂下杯子,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轻呵一声:“笑得比哭还难看。” 谈昔:“……” 她是为公事而来,碰上个前男友也就算了,这位前男友显而易见是在为难她,还有没有意思了? 她是欠了他,可是很多东西一旦扯上情,就不是那么说清楚的了。说到底,她是欠了他,可他也是一厢情愿。 “霍祈,凭什么你让我笑我就笑,学生时代那点往事早就过去了,没有人抱着回忆不撒手,我不认为大名鼎鼎的霍医生是个拿不起放不下的人。” “不要给我戴高帽,我是什么人,你最清楚。” 他的声音里带着咬牙切齿的味道,谈昔移开眼睛,这男人本就偏执,认死理,她犟不过他的,而且也就见这么一次,也没必要跟他犟。 她缓慢地勾唇:“好,那就不说这些了,听门外的小护士说,霍医生如今事业有成,美眷在怀,也不愧是学生时代最耀眼的人,祝你幸福。” 这句祝福谈昔绝对诚心诚意。只是霍祈在听到某个字眼的时候,眸子微微错愕,只是转瞬即逝。 谈昔出了门之后,隔壁办公室的刘主任敲门进来:“小霍啊,刚才那个女孩是谁啊?” 刘主任虽然是主任,但主要也是沾了年纪的光,霍祈虽然年轻,但是业务能力远远在他之上。他名义上是他前辈,却实则要向霍祈学习很多东西,说霍祈是医学界新生代英雄都不为过。 霍祈手撑桌面,扯了扯领口,深呼一口气,刚才与谈昔僵持的时候,他又何尝不紧张? ——这样一个让他爱过恨过的女人。 刘主任主要是奇怪,还未见哪个病人之外的人在霍祈诊室内逗留这么长时间,而且那个女孩很年轻,跟霍祈是同龄人,他不得不怀疑两人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故事。 霍祈淡淡吐字:“一个故人罢了。”又犹疑看向刘主任,“你什么时候这么八卦了?” 刘主任家庭幸福,没事就在各大科室秀秀自己勤快体贴的老婆还有优秀的儿子,他是最幸福的已婚人士:“我这不是操心你的终身大事么?” “不用操心,”霍祈眼神移向窗外,声音很低,“我有女朋友了。” 哪个科室不知道,高岭之花霍医生有个从不见人的女朋友,他很爱很爱那个人,才将对方保护得如此之好。 就连谈昔都知道了。 刘主任指着他直摇头:“你小子啊,骗骗别人也就罢了,还想骗我?我一把老骨头岂是你说骗就能骗的?” “你瞧瞧你,情志抑郁,一看就是气血不畅,哪像半点热恋之中的样子?不信你自己照照镜子。” 霍祈顿了顿,又听见刘主任说:“你说你有女朋友,也无非就是想堵住那些女孩的嘴,说实话,你这也真够烦的,别管医院还是病人,来个人就想给你介绍对象。” “当然,主要还是你太优秀了。” 刘主任拥有正常的审美,霍祈长得确实足够好看,五官清冷英俊,若是笑时,又带了分秀气。 而从专业角度,霍祈是他欣赏的年轻人。 当初他也动过想把自家侄女介绍给他的念头,不过瞧他那张冰块脸,他可害怕侄女受委屈,自家老婆子原谅不了他。 所以此刻,他纯属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霍祈嗯了一声,没否认:“别说出去。” 刘主任拍了拍他的肩膀:“成,不过你还没说,刚才那姑娘怎么回事,跟你什么关系。” “没关系。”霍祈面无表情。 刘主任瞧他这个样子,就知道这里头肯定有故事,做他们这一行的,见惯了生死,喜怒不形于色,尤其是霍祈,不过执刀两年,却沉着淡定得像个在这一行做了几十年的,让人下意识就忽视掉他的年龄。 刘主任鲜少见过他有情绪波动,可是今天,从他脸色明显看出了不寻常的情绪。 不过,他不想说,那他就不多问。 “不挖你隐私了,但是那姑娘腿怎么回事?是受伤了吗?” 谈昔出去的时候,刘主任正巧在门外,他本来好奇地打量着谈昔的样子,可是却敏锐注意到她的走姿有点奇怪。 这个问题没什么好回避的。 “她关节是不太好,应该是遗传的她妈妈,具体什么病我不清楚。” 刘主任笑着摇头:“你啊你,这都不知道,都不懂得关心一个女孩。” 霍祈抿了抿唇,没说话。 哪里是他不想关心,是谈昔敏感得很,关于这方面的问题从不多谈,他也就尊重了她的隐私。 何况他们加起来也就谈了不到半年的恋爱,后来他想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可人家死活都不肯见他了。 他才是冤得很好不好。 关于他跟谈昔的事情,压根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清楚的。 不过既然见了面,就绝对不可能放过她,死也不会放过她。 谈昔跟他生不同衾,死必须同穴。 霍祈微微眯了眯眸子,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他辛辛苦苦布下的网,终于要开始坐收渔翁之利了。 * 谈昔回了律所,就直奔程par办公室。 她必须推掉这桩案子,再跟霍祈接触下去,她小命都要没了。 ※※※※※※※※※※※※※※※※※※※※ 张爱国的案子改编自真实案件 感谢在2020-10-27 15:55:57~2020-10-29 10:28: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这届网友不好带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xxxxxxattition、沐阳水湘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狄晟晟的大粉絲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Chapter 03 “什么,这么简单的案子你都不想做?告诉我,谈昔,你为什么进入这一行?”程立则摘下眼镜,目光透着不解。 “我就不跟您说什么为了正义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了,我只是为了生存,对我来说,如何有质量的生存下去才是最值得操心的事情。” 其实谈昔大学念的是经济学,和法律沾不了半点关系。 她生在一个很传统的城市,在她生活的环境里,老一辈人觉得只有考公考编才是正经工作。所以在填报大学志愿时,她听从父母的建议选择了经济学,因为这个专业对于考公比较对口。 谈昔本人不排斥这个,她本来就是老实本分的姑娘,安安稳稳在小城过一生,有一份稳定体面的工作,这是她向往的。 她身体也不太好,不想别人能走很多路,她会疼,脚脖子疼,髋关节疼,腰背也疼,只要累了就疼,疼得想骂人。 如此看来,坐个办公室确实是很好的工作。 毕业后,她翻看着自己城市往年招录的公告,翻啊翻,在看到体检标准时,看到某条标准,整个人都要颤栗了。 那股酥麻的电流感麻醉了她的骨髓,她感觉朦胧之中似乎有一条白光劈过。 ——结缔组织疾病,不予录取。 她快速输入那几个熟悉的字眼,果真是啊。 从她十六岁那年,父母带她去省城,医生看了她的检查报告,叹了口气说:“你得了一个不用看的病,往后就积极锻炼身体吧!” 这个病是从她三岁那年就发现了,只是兜兜转转十六岁才确诊,只因为太罕见,百万分之一的概率。 那时她很开心,她本以为需要打针吃药,需要动手术,谈昔最怕疼了。但是医生告诉她,不需要治。 只是她很疑惑,为什么医生这样说,母亲的眼底却遍布阴霾呢?看起来一点都不开心。 她长大才明白,其实,不用看的病还有一种解释,那就是看不好的病啊。 她不累的时候只有一点点异常,几乎与常人无异,只是动作比别人慢了些。但若是累了……不说吧。 所以当谈昔知道,一直以来努力奔赴的那条路其实无路可走的时候,她淡定地给招聘方打了电话,询问了一下自己究竟能不能报名,关于她的病症,其实太过稀有,招聘方让她去医院做个体检套餐试试。 当医生看过报告说,遗憾地说了声“抱歉”后,谈昔恍惚着笑了一下,道了声谢。 她允许自己难过,但不能难过太久,她用了一周埋怨命运的不公,而后迅速振作起来。她学的经济学专业,除了进入体制内,对她来说没有更好的道路可以走。 而她在大学听过几节宋洵声讲过的法律课,非常有趣,虽然仅仅是选修课,但她课后有自己了解这方面的知识。谈昔知道,自己是热爱这个行业的。 她也就决定,自学通过法考,彻底转行,做一名律师。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她拿出常人没有的意志力,用了半年时间通过司考,让不少法学专业的学生叹为观止。 “谈昔,我知道你很有意志力,所以这桩案子你没必要推,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把刚才的话收回去。” 谈昔叹了口气:“我就不瞒您了,张爱国的主治医师是我的前男友,我不想见到他。” 程立则摘下眼镜,缓缓叹口气:“我无意打探你的隐私,但是这又能怎么样呢?别说前男友了,就是跟我们产生过过节的人多了去了,难道我们因此就不工作了?” 谈昔摇摇头:“我们分手分得特别不体面,跟他对接工作,我很难进入到状态。” “小谈,你还是太年轻了,其实到了我这个年龄你就会发现,其实男女之间腻腻歪歪那点事,根本算不上什么,张爱国的案子很简单,你跑上几趟就处理完了。我虽然不能以我的标准来要求你,但是诚然,这对你来说是个锻炼自己的好机会。” 程立则语重心长道。 谈昔依然犹豫。 “你做事细心,很有拼劲,我一直很欣赏你,别让我失望了。” “我……” “回去吧。”程立则捏了捏眉心,他是真的累了,他手里是一些比较棘手的案子,已经熬了好些天。 谈昔将准备好的话咽到肚子里,她是真的不想让程立则对她失望。 她还想再ae立足。 * 谈昔回到出租屋,是一套装修得温馨的两居室。 她跟温婉合租,温婉是她的发小,也是大学室友。温婉在这边开了家辅导机构,自己做老板,机构规模越来越大。 不过温婉平时应酬很多,又忙活机构里的事,晚上几乎不回来吃饭,一般谈昔都是自己随便做点吃,今天谈昔是没力气做饭了。 抬腿都格外困难,连脸都没洗,就爬到了床上。方才进小区的时候,腿都快不能走路了,好多人拿异样的眼神瞧她。 好好休整一夜,明天应该会好起来吧。 谈昔从餐桌顺了包面包和一盒牛奶,坐在床边,胡乱地塞到嘴里,算是吃饱了。 社畜而已,一顿饭的质量真没那么重要。 今天这一天接收的信息量太大,谈昔蒙着头进被子里,仍然觉得头脑嗡嗡的。 温婉晚上十点钟回来,照例敲了敲谈昔的门。 谈昔还没睡,温婉就换好睡衣敷着面膜走了进来。 “昔昔你知道我今天碰到谁了吗?” 瞧着温婉两眼放光的模样,谈昔坐起来:“谁啊?” “咱们高中的男神,霍祈!”温婉笑了笑,“哎,我都不知道啊,他如今那么有名气,竟然是临水第一至华医院的头牌。” 谈昔:“……” “头牌这个词可不是这么用的。” “好好好,反正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啦,过去这些年没见他了,咱高中那些长得不错的男生都长残了,怎么他还是这么好看啊?那皮肤干净的,啧啧啧,走在路上跟个明星似的,回头率可高了……一点都不显年龄。” 谈昔瞥她一眼:“人家本来就不老。” 温婉:“也是。” 像是怕谈昔不信似的,温婉正要继续夸霍祈,却没想到谈昔悠悠来了句:“我今天也见他了。” 温婉:“?” “你俩竟然碰上了,我的天,你们当初可有过一段啊!!这不是很尴尬吗?” “也没有很尴尬,就是我感觉他挺讨厌我的。”谈昔小声说,她在这方面的直觉一向很准。 温婉看多了言情小说,捂着嘴突然咯咯咯就笑起来,莫名其妙脑补一堆剧情:“恨的对立面就是爱啊,你知不知道,言情小声男主就是这样的,霍祈不会还会你念念不忘吧。” 当初霍祈喜欢昔昔成那个样子,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这样浓烈的爱,怎么可能说忘就忘了。 谈昔白了她一眼,拿起桌边的牛奶又喝了一口:“你以为现实是言情小声?人家年轻有为,现在都有女朋友了。” 温婉啊了一声,嘴巴张得都能塞进一个鸡蛋:“啊,都有女朋友了啊。” 其实谈昔也没有想到,他会有女朋友。但是再深想想,他那么优秀,不可能永远等着一个没有结果的人,如果有合适的女孩子追他,他也会考虑一下的吧。 谈昔闭了闭眼,往事呼啸而来。 她别扭的小半生里,也只喜欢过他一个人。 她那时候是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他啊。 可她只能当作没爱过,当作没重逢过。 周如海在这时给谈昔发了微信,想约她在农庄咖啡厅见面,说要谢谢她。 周如海是谈昔接触过的第一个当事人,ae律所做诉讼业务,也做非诉讼业务,周如海过来做法律咨询。 “谈律师,您肯赏脸过来,我可真是要谢谢你啊。” “您不必这么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谈昔坐下了。 “那段时间收到了好几个匿名寄的包裹,那时候忙着赔偿的事,也没查是谁寄的,前几天我让我一个快递行业的哥们帮我查了查,原来是您啊。” “您不知道您给了我家多大的帮助,真的特别要谢谢您。” 这时候一个服务员端着托盘走过来,将两人点的咖啡与蛋糕摆放好,又拿出一束捧花:“感谢二人的支持与消费,恭喜您抽中为我店的幸运顾客,这是送您的鲜花。” 运气还挺不错,周如海说了声:“谢谢。”示意谈昔接过鲜花。 谈昔平时还挺喜欢这些花花草草,就笑意盈盈地将花接了过来。 “那些奶没什么的,超市那时候打折,我买的也便宜,您真的不用那么客气,还专程来感谢我。” 谈昔去周如海家里跟他见过面,那时候周如海出了交通意外,家徒四壁,急需赔偿,可是对方不配合。 周如海伤势不算太严重,为了省钱,很快就出院了。 谈昔去他家的时候,正巧看见周如海念小学的女儿正哭哭啼啼跟妈妈祈求,想参与学校的订奶:“别人都订了,我也想喝,我尝了一口我同桌的,可好喝了,妈妈我也想要……” 周太太因为丈夫的事愁得头疼,一把拂开了女儿的手,责怪她不懂事。 在发现谈昔就站在门口时,她揉了揉眼睛,叹口气说:“让您见笑了。” 回去后谈昔就去超市比照小孩子的口味,买了几箱奶,匿名寄给了周太太。 她不想让周如海有心理负担,所以特地没写名字。哪想到周如海处理完赔偿,竟然这么较真地过来感谢她。 周如海推过来一个黑色的盒子:“不光是这个事,还有案子您也没少费心,这是给你的礼物,不贵的,您别推脱了。” 谈昔着实想推脱,可是周如海都红了脸,怎么都推不掉。 这个牌子谈昔也认得,确实不算贵,她想了想就收下了,以后再给他孩子买点东西还回去就是了。 谈昔在这边聊得开心,却没看到—— 身后隔了一个卡座的距离,有男人面容渐渐阴沉。 笑得比见他那天好看多了。是有多讨厌他? 男人注视着前方,周围的气氛诡异得冷凝,咖啡几乎要放凉了,却没有半分要喝的意思。 Chapter 04 跟周如海见过面,谈昔去了趟进口超市,早上出门,温婉让她给她捎几包零食。 谈昔当然知道温婉想吃什么。 温大老板啊,也真是不容易,明明是个吃货,最近忙起来连逛超市的时间都没有。 谈昔走到熟悉的零食区,那款她叫不出的膨化食品已经卖干净了,不愧是温婉喜欢的款,总是这么受欢迎。温婉常年保持着一百二十斤的体重,时常感慨“昔昔你怎么这么瘦啊”,是她忘记了,谈昔平时可不贪嘴。 谈昔叹了口气,今天算是白来这一趟了,她摇摇头,却无意间看到货架最上面有一大包排列整齐的零食。 就连口味都是温婉最喜欢的。 谈昔心里一喜,踮脚抬手去够,她个子在普通女生中也是娇小的,只长到了不到一米六,何况最顶层还不是商品区,只是售货员为了方便将商品暂时存放在了上面。 往四周看看,今天是休息日,售货员也不在这边,她又实在够不到。 要不就找找售货员在哪儿,让她来帮她够? 正这么想着,谈昔打算往前走几步,忽地感觉到了一股清幽冷冽的男香。 香味很淡,却奇异地让人着迷。 谈昔在霍祈的诊室闻到过这个味道。 她皱了皱眉,身后有一双白皙修长的大手轻松地将零食够了下来,然后交到她手里。这是一双她曾经最喜欢的大手,掌心是那样的湿热有力,手指处有薄茧,那时她那样喜欢他,连他指节的横纹都恨不得拍下来珍藏。 谈昔缓慢地抬眼。 “谢谢。” 霍祈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衬衫领口,他非常适合穿白色,衬得他丰神俊朗,依然是那副淡漠谦和的君子模样。 不过细看,却能看到他眉心笼着的不耐。 “谈小姐的工作还真是清闲,去相亲不说,还在超市悠哉游哉。” 话语里夹枪带棒,谈昔还以为自己又得罪他了。 等等……相亲?她什么时候相亲去了?霍祈指的是刚刚在咖啡馆?谈昔飞速捋清线索,很多旅游攻略都强烈安利农庄咖啡馆,说是里面的小资情调很适合情侣约会。 以及,她好像捧了束玫瑰花。 确实很像在相亲无疑了,霍祈会误解也不奇怪。 谈昔挑了挑眉梢,淡淡道:“霍医生不也是么?都说医生很忙,可是霍医生现在竟然在逛零食区。” 她记忆里的霍祈可不贪嘴。 他的眸光霎时变得黝黑,嗓音淡淡:“我是跟着你过来的。” 这话就着实让谈昔有些意外了,就相当于□□裸地告诉她“我在跟踪你”。 他们俩如今的关系,无论让谁来说,都应该避避嫌,可他竟然大言不惭说在跟踪她……霍祈跟着她有想说什么做什么呢?无论是什么,除了工作,他们都没有见面的必要了。 谈昔的胸口忽地一跳,抬起倦懒眉眼,假装淡定地说:“哦?霍医生竟然有跟踪人的癖好?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 霍祈笑了笑:“我只是好奇,我这位眼光顶天的前女友,这次又喜欢上了什么样的男人。” 他用的是“又”,谈昔早就知道,他忘不掉那次。 那是谈昔大学开学后不久,他仍不死心,来见过她一次。 谈昔说自己不喜欢他了,说爱上了别人,甚至牵着那个男生的手在他面前,像是炫耀,更像是凌虐。 她说了什么? 那晚的她是那样冷漠,幽幽吐着红唇:“霍祈,我早就不喜欢你了,你何必作践自己,像条野狗一样。为我这样的人,不值得。” 她跟他说了那么多句分手,直到真相摆在他面前,他才动摇——原来他的昔昔,真的不爱他了。 “霍祈,我以前也觉得自己喜欢你,可是,我脑子里从没有任何我们未来的画面。”她的声音很轻,“一个人如果喜欢另一个人,脑海里会情不自禁勾勒出很多未来的场景。” “可是,我没有。”谈昔又说,“所以谈昔根本不喜欢霍祈。” 霍祈满眼通红,苍白的手背泛着清晰可见的青筋。目光如冰雪中的冷刃,死死地盯着她,写满恨意。那晚下了雨,所以谈昔至今不知道他哭没哭。大概没有哭吧,他那样骄傲,那样克制和隐忍。 “不管怎样,这都是我的私事,无需霍医生参与了。” 谈昔绝对不会跟他解释关于周如海的事情,这些都没必要,早就该相望于江湖的关系,甚至在未来都不如手里的案子来得热乎。 可她的身体还是莫名其妙地紧绷。 霍祈轻呵一声,下颌线条冷硬:“你以为我愿意参与?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一句,别忘了正事。” 是了,张爱国的案子还需要与他对接。 霍祈扬长而去。 “等等。” 谈昔又叫住了他。 霍祈转过身,那双曾经写满了深情的眸子尽显疏离,他逆光站着,谈昔甚至看不起他的五官,那双冷漠的眸子她却偏偏看得明晰。 “你再帮我拿几包。”谈昔勾了勾唇角,声音有点恍,气息比之前弱了不少。 送佛送到西,好人做到底,即便帮她够了一包,那就有理由再拿几包。温婉那个大胃王,一包也就演个片头曲,就吃完了。 霍祈好整以暇地打量着谈昔,确实从她脸上看出了请求帮助的谦虚。只是他的目光就像钉子一样,让谈昔感觉到了一股莫名其妙的冷意。 霍祈就是再讨厌她,也不会丢失他身为君子的风度。 既然她开口请求帮助,他就不会拒绝她。 霍祈一米八几的大高个,拿最高层的零食连踮脚都不用。不过这次,他拿下来的时候,在交到她手里与丢到购物筐里,微微犹豫了一下,瞥了一眼她的手,毫不犹豫地丢到了购物筐里。 谈昔将他的神态全部收进眼底—— 她看到了,他的目光里有微微的嫌弃。 可她还是说了谢谢。 霍祈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其实谈昔再次叫住霍祈确实有服软的成分在,刚刚她讲话难听,霍祈已经生气了,谈昔很担心真的将他激怒,接下来对接工作他会不配合。 说不配合似乎也不完全对,因为最起码他有自己的职业操守,只是对接起工作对多些难度。 谈昔只想尽快办完这个案子,这样他们就能早日划清界限。 毕竟没什么比能填饱肚子更重要的事了。 这次霍祈是真的走了,他身形很高,宽肩窄臀,走起路来偏快,长腿修长有力。超市的喧嚣在谈昔眼底都成了陪衬,她静默地看着他。 忽然想起,她少女时期的日记本曾写下:我也只敢偷偷再看你一眼。 这句话不知道写过多少次,字迹被水晕开,渐渐模糊了。 付完款后,谈昔提着东西到前台取走玫瑰花,正巧前面有一对穿着校服的高中情侣,男生紧紧地牵着女生的手,在超市停留了不短的时间,谈昔的腿已经开始不舒服,走路很慢。 “喂,你有多喜欢我啊?”女生娇笑着问男生。 男生蹙眉,对于这个问题似乎有点无法理解,默了默才说:“就是非常非常喜欢,哎,你们女生为什么总喜欢问这么无聊的问题呢?” “什么叫你们女生’?”女孩扭了一下男孩的耳朵,“你倒是说说,还有哪个女生!” 在背后听人讲话总不太好,离前台也近了,谈昔加快了步伐。 其实谈昔不喜欢总是回忆过去,这是个有点矫情的行为,可是自从跟霍祈重逢后,她就不可避免地想起过去读书时的日子。 其实热恋中的女孩总喜欢问这种无聊的问题吧。 连自诩成熟的谈昔也问过。 学校的操场上,夕阳如蜜,落日熔金,空气中夹杂着花草的清香。 霍祈搬了两个小板凳,两人并排坐在角落处看着打球的少男少女,谈昔那点无聊的小心思蠢蠢欲动,忽地问:“霍祈,谈昔是谁呀?” 她捧着脸,一脸嗔笑。 霍祈眸光微动,声音温软,仿佛羽毛一般轻拂谈昔的耳畔:“一个漂亮的小姑娘。”他刻意放缓了声音,一字一顿,看向她的目光写满宠溺,尾音里藏着笑,“我未来的妻子,将来为我生儿育女的女人。” 他总是面无表情,可一不小心就会撩得她心跳加速。记忆氤氲了他的眉眼,现在的霍祈永远是那副冷冷的样子,却再也不是那个将她捧在掌心的少年了。 是她活该。 * 谈昔一大早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一般人不会在这个点给人打电话,除非是非常紧急的事情。 是张爱国的妻子郑华。 “谈律师啊,求你得赶紧帮帮忙,本来我们也不想私了来着,可是肇事司机说他那边没钱,暂时不帮我们垫付医药费了,他说他已经垫付了够多,已经仁至义尽了。” “我该怎么办啊,老张这边还没醒过来,现在正需要钱啊!!”郑华突然嘶了一声,大喘气起来。 谈昔知道,是她情绪激动,胎儿又乱动了,她现在待产,情绪可不能出现太大波动,一旦波及胎儿,危害可就太大了。 “您先稳定一下,千万别激动,张爱国还等着看宝宝呢。”谈昔语调轻柔,试图帮她缓和情绪,“交强险和商业险的预赔下来了吗?” “那点钱早就用完了啊,现在老张这情况,在医院就是天天吃钱,我这着急的……现在老张还没清醒,我就是怕没钱治病,他撒手人寰,我这孤儿寡母可怎么办啊!” 一般交强险的赔偿得是治疗周期结束后,可张爱国这事明显就是个大窟窿,现在这窟窿填不上,张爱国就没钱治病。 看样子必须早点走法律途径了。 “嗯,您别激动,您现在还怀着宝宝,更容易胡思乱想。我保证您会拿到该有的赔偿,张爱国也会醒过来,我上次跟主治医师沟通,医生就说很快就醒了呢。” 郑华犹豫着:“是吗?” 谈昔硬着头皮撒谎:“是的,医生人可好了,在全国也是赫赫有名的专家,而且在很努力帮他治病。” 郑华舒了口气,总算放下心:“那就好那就好,那咱们接下来?” “我跟医生说一下,咱们尽早做一下伤残鉴定,这样就能早点拿到赔偿款了。” “好好好,谢谢你谈律师,都听你的。” 伤残鉴定很少是在患者不清醒状态下做,谈昔本来以为肇事者会继续垫付,那样就等着张爱国醒过来就好了,再沟通接下来的赔偿事宜。 只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只能让昏迷的张爱国做“伤残鉴定”了。 这事得需要霍祈的帮助。谈昔踌躇着,掐着点在中午给霍祈打了电话。 那边响了十几声才接。 是淡漠的男声:“喂。” 干净而清冽,像冬日的雪花。 ※※※※※※※※※※※※※※※※※※※※ 霍医生对昔昔的喜欢还是非常明显的 臭屁狗男人罢了 Chapter 05 “霍医生,我是谈昔,有个事需要您帮忙……” 谈昔皱着眉一边说着,一边似乎听到了啪啪啪打脸的声音,霍祈这人本来就骄傲又极端,曾经被她那样伤害过,心里有气是正常的,朝她撒点气也是正常的。 可她偏偏又惹他生气了。 真是还嘴一时爽,现在火葬场。 她就是一卑微的律师助理,别人谈律师谈律师的叫她,她还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吗?霍祈爱说什么,她听着就是了,也不至于现在这么难张口了。 本来就是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现在更乱了。 “谈小姐,我现在在忙,不方面接电话,你先加一下我的微信吧。” 霍祈声音淡淡的,非常客观,似乎没什么起伏。 背景格外安静,落针可闻,谈昔甚至撒谎这男人是不是在报复她,在撒谎。 应该也不至于这么没品? 挂断电话后,谈昔便输进去他的号码,添加好友。 通过得倒是很快。 朋友圈没什么东西,就跟他这个人一样,干净利落。 退出朋友圈,谈昔在霍祈的微信名片上发现他的微信号仍然是:hqxhxx ——霍祈喜欢昔昔。 还是高中那会儿弄的,那时候中二,喜欢一个人恨不得宣告全世界。而且像霍祈这样冷静理智的人,是很少做什么秀恩爱的举动的。 所以当他注册微信号时,下意识将微信号设置成hqxhxx的时候,谈昔窝在被窝里笑了很久。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用着当年的微信号?谈昔有点费解,他手机号都换了,可是微信还是这一个,这就说明他解绑过原来的手机号,执着地用着这个微信号。 这个微信号对他来说有这么重要?谈昔不记得这个微信里面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而且他也太懒了吧,现在都可以改变微信号了,他竟然懒得改……还留着这个蠢兮兮的hqxhxx干什么呢?是忘记了……还是压根不想改? 谈昔没有再想下去。 她给霍祈留言。 谈昔:【霍医生,您什么时候有时间呢?有时间回复我一下,我有非常紧急的事情。】 发出去的消息就如同投像深潭的石子,没有回声。 这事也急不得。 后来谈昔下班了,把这事都忘了。 晚上十点钟,她躺在床上拿ipad看电视剧,手机突然响了,是霍祈。 霍祈嗓音浅淡,隐隐还夹杂着嘲讽:“没打扰谈小姐跟男朋友约会吧?” 谈昔:“……” 上次见面的事他还是没忘,谈昔扁了扁嘴,依旧懒得解释,淡定道:“那个,肇事者那边有了点岔子,所以我想先让张爱国做一下伤残鉴定,这样能早点拿到赔偿款,要不然他连医院都住不起了。” 对于霍祈这种人,不要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公事公办就好。 “哦?想不到谈律师还挺有爱心。”尾端他轻笑了一声。 谈昔不是不懂他阴阳怪气又在内涵着什么,她只能装作不懂,好脾气地说:“和爱心没关心,律所接收了委托,既然要赚这份钱,那就得负起责任。” “是啊,签了合同的,那真是重要得很。又不是随便谈场恋爱,说分就能分。”霍祈淡淡道。 谈昔突然很不想理他,沉默了一小会儿,她才说:“只是张爱国现在还昏迷着,所以那些证明材料我去交到鉴定机关就可以,而这些材料需要您的配合。” 窗外有风卷了进来,临水市的夜晚,很冷。 霍祈没有说话。 谈昔到底坐不住了,她坐直了些,拢了拢长发:“不会这么点事你都不答应吧?就是公报私仇也不带这样的吧,这么点小事……” “谈昔。”他忽而轻念她的名字,在舌尖辗转,有种别样的风情。 “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霍祈嗓音平静,耐下心跟她解释,“我这几天在出差,我刚刚只是在想,我该怎么把资料给你,这样吧,你把地址发给我,我寄给你。” 谈昔忽然有点赧然。 所以刚刚是她脑子转得太快,多想了?霍祈并没有那么过分不是吗?可他刚刚那个态度,真的欠揍得要命啊! 她差一点就以为他不会帮她了。 可她现在又觉得非常不好意思,甚至觉得刚刚自己的小人想法很过分。 “我入行不久,可能有点着急。” “我记得你大学念的是经济学。”他到过金融学院的宿舍楼下找过她,“怎么突然想到转行了?” 谈昔抿了抿唇,窗外货车运货的声音嗡嗡作响,恰有一束光线流转过来,打在她白皙的皮肤上。 “也没什么,”这个话题被她这样囫囵过去,又随便换了个话题,“你还有几天回来?” “下周吧,问这个问题干什么?”霍祈的嗓音里含着漫不经心的笑,“想见我?” 这三个字让谈昔身躯一震。 她跟霍祈重逢后,还能有这样心平气和聊天的时候?不符合霍祈的性格,也不符合她的性格。 真心爱过的人,既然没有破镜重圆的可能性,不如相望于江湖。 谈昔闭了闭眼:“就是担心张爱国的病情,你这么一走,谁来给他治病啊。” 霍祈心里猛地一凉,他能想象她说这话的神态,唇角应该勾起薄情的弧度,一如既往,就连语调都是蛮不在乎的。 他淡淡道:“这几天由刘主任负责,刘主任的资历可比我高深多了。” 这次没有夹枪带棒,也没有继续嘲讽她,可这话题进行到这里,也就结束了。 挂断电话后,霍祈疲惫地揉了揉腕骨,将手机放到一边。 可想了想又重新拿起来,点开谈昔的微信头像。 朋友圈只有几条关于ae律所公众号的转发,其他什么私人的信息,都看不到。 刚才谈昔加他那么快,他心里一喜,还以为这么快就加上了她的私人微信,能窥探她生活的一角。 不过是个工作微信号罢了,什么都没有。 她的性格依旧如此,没有半分改变,看似好说话,其实全身都是刺,上次看到她柔弱温顺的模样,是什么时候? 很早了吧。 因为户口问题,他回申城念高三,参加高考。他长相优越,成绩又好,每次早上一来就会发现抽屉洞多了几封情书,还时不时有早餐,这些东西他头疼得很。 身旁的女孩们也总是环绕着他,来找他问问题,他哪会不知道,都是想跟他搭话的借口罢了。 霍祈长这么大,其实对女孩没多大兴趣,身边的朋友总说他有艳福,他不太懂。其实他性子很清冷,但是也没吓退这些女孩。 他第一个注意的人是谈昔。 是有一次体育课,他回教室门口的橱子拿东西,经过窗户时,正巧看见空荡荡的教室里只坐了两个人,其中一个卷发女孩他认识,叫周晓蓓,前段时间放了学在篮球场跟他告白来着。另外一个长直发女孩他脸熟,成绩挺不错,数学老师特别喜欢她,但名字他不记得。 申城一中提倡素质教育,格外重视全面发展。哪怕是高三了,体育课也要全部去上,体育老师会一个个点名,除非有班主任写的假条。 所以这两个女生在教室,应该是请了病假。 霍祈走进教室的时候,正巧看到周晓蓓转过头,趴在谈昔的桌子上,一边哀叹眼睛却迸发出神采:“谈昔,做题有那么有趣吗?十七岁这么好的年龄,你难道不想跟帅哥谈场风花雪月的恋爱吗?” 谈昔放下笔:“跟哪个帅哥?” “比如咱们班的霍祈。” 她皱起眉想了想:“还是算了。” 周晓蓓敲敲她的头:“怎么,你觉得他不好看?” “凭良心说,是非常好看,”谈昔两手交叠放在桌子上,“但我觉得会被冷死欸,比如,你跟他说‘我想喝奶茶’,估计他会凉凉瞥你一眼,‘那东西里面都是色素,不许’。” “再比如,你想在冬天吃冰淇淋,他会一脸高冷,“身体还要不要了?””在模仿霍祈的台词时,谈昔压低声音,摇头晃脑,惟妙惟肖。 周晓蓓咯咯咯笑个不停:“还别说,你学的倒是有几分他那个样子,但是怎么办,我还是很想……” 霍祈拿了篮球,也没有继续听下去。 他一边走一边想,他有那么变态吗? 霍祈抱着篮球往操场的反方向走,步伐快了几分。摇了摇头,忽而又笑了。 原来叫谈昔啊。 后来的体育课那个叫周晓蓓的来了,谈昔却没有来,再后来依旧没有。霍祈就确定,她身体应该是有点问题,不适合运动。 所以同学在谈论起谈昔的时候,他鬼使神差地竖起耳朵听了进去。 有人说她的腿不太好,走路有点问题。 她下课也不怎么出去,默默做题,安静听课,他们也没什么交集,霍祈观察过她走路,只是有点慢,也并没什么异常。 她数学学得很好,脑子很聪明,坐在窗边喜欢发呆,金灿灿的阳光照亮她脸颊上细小的绒毛,像是小小的蒲公英。 巴掌大的小脸,皮肤很白,眼瞳晶亮,就如同揉碎的星河映在眼底。 高三或许是人一生最刻苦的时候,按理说,他们没什么交集,可偏偏,那天晚上霍祈收留了她。 他们住在一起。 那天晚上,他难得看到这只狡猾的小狐狸露出一点让人无法置信的脆弱,他们促膝长谈,看长夜将明。 他甚至还…… 所以确切点说。 应该从那一夜开始,故事才拉开了序幕。 * “霍医生,这几天怎么看你心神不宁的?” 荀以童走过来说。 霍祈和周亮都是临水市至华医院招牌响亮的骨科医生,这次带队来江华大学人民医院进行交流研讨,而荀以童她们是骨科的护士,也过来了几个,加上霍祈带的两个实习生,来了十几个人。 双方就膝关节置换术如何降低vte风险系数以及术后血栓的预防等问题进行了讨论。 霍祈的手机突然进来一条微信。 刘主任:【明天ae律所集体过来体检】 霍祈看了眼荀以童,荀以童是今年新进来的护士,大学刚毕业,为人机灵活泼。 他摁灭手机,低声说了句:“下周一才能回去。” 荀以童伸出手在他面前晃悠:“是啊,咱们下周一才能回去。” “霍医生是瞧病人瞧呆了么?”他们科室内部也经常这样开玩笑,“还是说霍医生在五年内连续修完了硕博课程,精力用尽,现在开始恍恍惚惚了?” 周亮走过来,指了指荀以童:“我怀疑你在开车……” 荀以童走过来,靠霍祈近了些:“霍医生,周医生在欺负人,你快帮我报仇。” 霍祈皱眉,不动声色离荀以童远了些,他一向懒得跟这些小年轻闹腾。 “周亮,咱们俩报告的ppt反正都准备好了,明天我回去一趟,这里就交给你了。”霍祈扬眉看了看做记录的俩实习生,“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得让他们学着点东西。” “你有急事?” 霍祈淡淡嗯了一声,周亮就没有多问。 荀以童看着霍祈走远回住处收拾东西的身影,心存疑惑。 霍医生业务精干,最是敬业,而且这几天交流学习,霍医生的患者也都安排好了,照理说没人能打扰他。 荀以童从没见过这样的霍医生,她直觉不妙。 赶紧给当护士长的小姨拨了通电话。 Chapter 06 法律这一行,看似光鲜亮丽,其实又累又苦,尤其是没人脉没资源的前几年,也需要经常应酬,自己推销自己。 周琳琳跟谈昔说,入行两年,她脖子和胸腺都长了结节,好在后期她努力保养,硬生生又恢复了健康。 ae律所每年都会组织一次非常正式的体检,跟那些走过场的入职体检完全不同,提前跟医院那边沟通过,查得非常详细,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指标。 每年体检的医院都是第一至华医院。 谈昔其实不太想去,后来想了想,反正霍祈出差了,不在医院,就是在又怎样?他那么忙,又不是负责体检的医生。 无论如何两个人碰不见就对了。 谈昔从小到大都不喜欢体检,小时候是因为害怕把自己最深处的秘密抖出来,大一点是因为难堪。 每次体检队伍都很长很久,累得脚都不太能走。 今天先是去抽了血,等抽血就等了二十分钟,谈昔本来想伸右手,但是护士已经拉起她的左手。 “握拳,攥紧了,伸直手臂。” 站久了难免有点血液不顺,谈昔的手臂颤了两下,才将手臂勉强伸直,可是护士笑了笑说:“怎么,伸不直啊?” 谈昔默默又朝前伸了伸,护士自顾自说:“没事。” 确实是伸不直。 她关节不好,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左臂就有点伸不直了,所以她买衣服尽量选择宽松肥大的衣服,直筒牛仔裤,宽松上衣,跟个普通大学生似的,没半点女人味。 同事总因为这个笑话她,其实哪里是她不想穿,是没办法罢了。 抽完了血,谈昔坐在长凳上啃了一个肉包子,她本来就瘦,有点低血糖,害怕自己晕过去。 检查都做得很顺利,有什么小的问题医生也都跟她沟通了。 检查到四肢关节的时候,医生只是草草看了一眼,就填了“正常”二字。毕竟像谈昔这种情况,一旦状态比较好的时候,是很难看得出有什么问题的。 可是检查到妇科的时候,就没那么好收场了,下身需要脱干净再进去。 谈昔长这么大,还从没做过这项检查。她犹豫了下,还是进去了。 那是一张类似于床和椅子之间的一个很奇怪的东西,需要坐上去,双脚岔在那个大床的两边,那个东西定的有点高,谈昔尝试了两次,死活够不上去。 简单来说,就是她肢体功能受限,一条腿岔上去,另一条腿就上不去了。 做妇科检查的是个老医生,戴着眼镜,格外严肃认真:“哎,你上不去啊?” 谈昔有点不好意思:“是上不去。” 老医生架起她的腿,往两边放,还没放上去,她就疼得受不了,把腿往回收。 “你这样我可检查不了啊。” “检查不了没事的,我未婚,这里应该没事。” 老医生摇了摇头:“那可未必,现在年轻人生病的多了去了,谈过男朋友吗?” 谈昔有点恍惚,下意识就说:“谈过。” 老医生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谈昔颤了颤睫毛,这才反应过来,医生问这个问题其实就是在问有没有性.生活。 她又想解释什么,可是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老医生兀自感叹:“奇怪啊,你刚才走进来我看着挺正常的,没看出来你有问题,可我这检查床理论说你能上来的,怎么就岔不开呢?” 老医生又瞄了一眼她的□□:“你这样,我也看不清,但是检查是必须要检查的。” 后面已经没有等候的其他同事了,谈昔是最后一个妇科排队的人。 老医生让谈昔赶紧穿好裤子,跟她出去。 “走,你跟着我到我的诊室,有个检查床比这个小一点,你试试看能不能上去。” 两个人走到了门口走廊,妇科检查的科室在最角落,比较隐蔽,这边已经没人了。 “其实真的不用检查了,我这方面挺正常的,没感觉到有问题。” “你感觉到问题那就晚了,”老医生倔得很,“我们这边妇科检查可不便宜,你既然交了检查的费用,那我就必须给你检查。” “可是我真的没有问题啊。”谈昔气息有点弱了。 “小姑娘,你越这样我就越怀疑,你在隐瞒什么。作为一个负责任的医生,我有必要为你做详细的检查。” “医生,其实我……”谈昔叹了口气。 “你怎么了?” 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清越的男声:“沈姨,别给她检查了,填写合格就行。” 声音实在好听,让人难以忽略。 谈昔转身,看到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就离她们三步远,刚刚的话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 清晨的光线勾勒出他五官英俊的轮廓,表情寡淡冷漠,明明勾起唇角在笑,可这笑意不达眼底。 这个时候的霍祈,应该在出差不是吗?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老医生摇摇头:“这姑娘很奇怪。” “她从小就这个样子,没什么问题的。”霍祈淡淡说,“沈姨,既然她不想检查,那就不用较真。” 老医生点点头:“既然你们认识,我就不打扰你们叙旧了。” 她转身进了妇科诊室。 谈昔站在原地,走也不是,原地不动也不是,她咬了咬唇,霎时有点不知所措。 霍祈就这么一步一步朝她走来,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她心上,可她愣是连挪动脚步的力气都没有。 他的表情冰冷严肃,谈昔无数次想,如果霍祈活在古代,那肯定就是冷面杀手,刀起人头落地的那种,人见人怕。 就这么几步路的距离,谈昔的脑海无端划过了很多东西,好像比上次见他又好看了一点? 是非常正派有男人味的那种好看。 谈昔走着神,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他一把扯过手臂,他抓紧了她。 “你拉我干什么?!”谈昔使劲想从他手中抽离开,可对比起男人的力气,她就跟个虚弱的小鸡仔一样。 霍祈面无表情地将她拉到楼梯间。 体检中心整个在三楼,兴许是怕被人看见,霍祈将谈昔拉到没人的二楼楼梯间。 下楼的时候,知道她下楼不太方便,他明显慢了下来。 两人凑得近,那股好闻的男香飘入她的鼻息,也不知是香气作祟还是怎样,她突然又不讨厌他了。 霍祈手上的力气松了不少,谈昔只要一扯就能把他扯开,但鬼使神差地,谈昔还是没扯开。 他修长挺拔的身影往她这边压,将她逼至墙角。 谈昔敛了敛心绪:“你不是出差了吗?” 两个人重逢后其实就见了那一次面,在他的诊室。 此时在如此逼仄压抑的楼梯间,谈昔的身体有点紧张和僵硬。在这种情况下人会下意识想要掌控场面,哪怕是他硬生生将她扯过来,可她还是想做掌控全局的那个人。 霍祈淡定道:“有点急事就回来了,正好把材料交给你。” 急事?能有什么急事?谈昔下意识就问道:“什么急事?” 霍祈脊背笔直,轻笑一声:“谈小姐,不用多想,肯定不是因为你。” 这几个字清晰地落入谈昔耳中,她将一绺碎发别至耳后,散漫道:“最好不是。” 她们之间的交集越少越好。 谈昔将眼神掠到窗外,人流攒动,一切人和往事似乎都只是虚空与幻影。过去了,很多事情都过去了。 看着她这散漫的态度,霍祈眯了眯眸子,拳头下意识攥在一起,手背上泛起青筋。他脑海中过电一般闪过无数年少时的记忆碎片,心底那些不甚明朗的情绪在这一刻忽然有了方向。 霍祈一向克制隐忍,没有过被情绪牵着走的时候。 可这一刻,他却突然觉得随心所欲没什么不好。 霍祈蓦地俯身,修长十指捏住谈昔的下巴,将她往后推了推,双臂死死禁锢住她。 然后他吻了下去。 上午的阳光炽热灼眼,只是远方还有一点初升太阳的痕迹,像是画家拿着调色盘随意涂抹的一点橙。 谈昔哪里会预料到他会这样做,他扣住她的后脑勺,充满侵略性的吻如疾风骤雨忽至。 男人在这方面是天生的高手,他肆意与她交缠,吻得她连连败退。谈昔想将他推开,可她自己已经被人推到墙角,半点还手的力气都没有。 手包掉落在地。 谈昔的呼吸紊乱了几分。 她只能拿手掐他,使出浑身力气狠狠掐他,可这男人的身体似乎用铁做的,任她掐着,也不还手,就好像被猫儿挠了一下。 吻了好一会儿,谈昔身体都要虚脱了,霍祈才稍稍松开了她。谈昔的气息已经乱掉,喘着粗气,狠狠瞪了他一眼。 “霍医生,请自重。” 霍祈不徐不疾,侧头淡淡睨她一眼:“这只是那一年,没有进行完的吻,我索要来罢了。” 谈昔指尖顿了顿,觉得非常可笑,她哧笑一声:“饭没有隔夜吃的道理,我还真没听说过,一个吻可以隔上七年再要回来。” “都是给自己的渣找借口罢了,何况你一个有女朋友的人,不觉得这种行为……”谈昔顿了顿,还是说了出来,“很不要脸么?” 霍祈面无表情,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在她脸颊上逡巡着,谈昔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甚至抛尸也说不定,像这种厉害的外科医生,肯定有很多杀人办法。 太阳穴突突的跳,有点疼。 霍祈无声轻笑,抬手在她的发顶揉了揉。 他的手指抚摸上她的脸,明明冰寒如雪,却仿佛侵着火,带着能灼烧一切的温度。 左手腕处有一道很红的掐痕,皮都破了,微微渗着血,面积不小,应该很疼。 她指甲长,刚刚是真没留情面使出吃奶力气掐他。 “谈昔。”他叫她的名字,不知是不是谈昔的错觉,竟然听出了几分缱绻深情,“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没有心。” 霍祈说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谈昔深刻知道,无论如何,这谈话没有必要继续下去了,何况,本来他拉她来这里,就是一件莫名其妙的事。 她没再说话,坦坦荡荡地看了他一眼,将手包拾起来,双脚是轻松有力的,幸好今天早上吃了止疼药。 明明站了这么久,却一点都不累,哪里都不疼。如果这玩意没有副作用就好了,她愿意天天吃。 谈昔正要下楼,又听见男人淡淡开了口:“诊断证明不要了么?” ※※※※※※※※※※※※※※※※※※※※ 谈昔:不要了,我要命。 Chapter 07 谈昔默默叹了口气。 她只能跟在他身后,霍祈走路速度偏快,谈昔只能小跑着才能跟上,一阵清风卷过,带起他身侧淡淡的松香,味道很好闻。 张爱国的案子尽早结束吧,这样他们就不用有什么交集了。 谈昔再次来到霍祈的诊室,里面是消毒水的味道,谈昔其实很害怕医院,可程立则擅长的案子都跟交通肇事有关,成了他的助理,也就意味着谈昔要经常跟医院打交道,这是避免不了的事情。 进到霍祈的诊室,她竟然一点也不紧张。 可能是因为旧情人重逢,复杂的情感盖过了对医院的恐惧。 霍祈的诊室很干净,一尘不染,东西搁置整齐,他本来就有严重的洁癖。 他拿了张纸,埋头写了些什么。谈昔也没客气,直接在他对面坐下了。 霍祈的字迹干净俊秀,劲瘦有力,就如同他这个人。 现在的医院一般都是使用电子病历,医生很少动笔写字。谈昔记忆里的医生,一个个字体龙飞凤舞,开完单子后,全家人愣是一个字都不认识。但是拿着去抓药,药房里的人全都看得懂。 她和霍祈对面而坐,每个字都看得清晰。 霍祈又在抽屉里拿出另外几份资料,像这种伤残鉴定材料,他也不是遇见一次两次这种情况了,轻车熟路将资料装进一个文件袋里,交到她手上。 谈昔撑着凳子边缘起身,虽然吃了止疼药,身体底盘仍是自己的,这些小细节不会改变。 比如从凳子上坐久了起来,需要缓了缓才能走,比如每次起身,都需要用手撑着凳子边缘,再比如,从地上捡东西要比别人费劲,以及梳头发的时候会有一点点困难。 她在正常与否的边缘,有时候她自己都在想,这样下去到底有什么意思,走在外面,会被别人当成正常人,可要让她做什么事情,她又做不了,还要苦哈哈地解释。 谈昔突然很想说几句话。 “霍祈,我可以原谅你今天的举动,反正我们以后也没有那么多机会见面了。但我很想说,没人抱着回忆不撒手,我不管你对我如今是什么感情,都忘掉吧。” “那些过往的恨和爱,都忘记了,当一个熟悉的陌生人也很好。”是她真诚的劝告。 霍祈站了起来,身形很高,在她面前投下一片阴影,带着淡淡的压迫感。 霍祈的眸子又黑又冷,他轻启薄唇,勾起一个淡淡的弧度:“谈小姐,我不需要你的原谅。” 谈昔有点意外,抬起头,盈盈的光照过来,杏眸里仿佛蕴藉水光。 “如果今天的事实在过不去,那你可以亲回来。”霍祈这话说得一本正经,隐隐有挑逗的意味。 谈昔用眼神剜了他一眼。 霍祈的唇角泛起一丝笑意。 谈昔推门而去。 往外走的时候,又碰到了见过面的圆脸护士,霍祈的骨灰级脑残粉。 圆脸护士主动跟谈昔打招呼:“你的案子处理得怎么样了?” “快处理好了。” “有没有觉得很遗憾?” 谈昔:“……” “我为什么要遗憾?” “处理完了就见不到我们霍医生了啊?霍医生可是忙得很,多少人从外地过来,愿意等上几天也要挂他的号。怎么样,这几天对接工作,有没有喜欢上我们的霍医生?”圆脸护士调皮地眨了一下眼睛。 谈昔随意道:“如果这样就能喜欢,那这喜欢也太廉价了吧。人家都有女朋友了,你怎么还那么喜欢他啊?” “嗐,都传他有女朋友,他本人也没出来证实过,谁知道是不是真的,或许只是霍医生自己放的□□呢。” 谈昔闷笑:“你可以继续这么安慰自己。” “说实话,你就没有觉得心跳加速,有一种坐过山车的感觉?” 谈昔:“没有。”顿了顿,她又问,“你是哪个科室的?” “问这个干什么?” 谈昔笑了笑说:“就是觉得你太闲了,想让你们护士长给你多安排点工作。” 圆脸护士:“……” 谈昔走出门,圆脸护士跟她告别:“你这腿注意点啊,怎么还不好,不要乱跑了。” 谈昔摆了摆手,跟她说再见。 * 荀以童从护士长小姨那里得到了消息,今天一早不需要霍祈坐诊和值班,可他一大早就出现在了办公室,然后九点钟的时候,莫名其妙地去了体检中心一趟。 从老医生沈姨手里拉走了一个女人,据说那个女人是他以前的同学。 这些在外科门诊都传遍了,大家都在八卦霍医生跟那个神秘女人的关系。 姐妹群消息响个不停。 李薇:【我是亲眼看到霍医生拉走那个女人的,不过八卦这些也没啥意思啦,人家霍医生本来就有女朋友,无风不起浪,咱们又没别的证据】 王思思:【霍医生年轻有为,特别是配上那张脸,这就是块肥肉,大家都虎视眈眈呢】 邓莉:【这样说不太好哦,我们霍医生身材巨好,怎么能用这么油腻的比喻】 邓莉:【既然大家这么热情,那我跟你们说个劲爆的吧】 王思思:【洗耳恭听.jpg】 李薇:【洗耳恭听.jpg】 本来荀以童刷着微博,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群消息,也被邓莉吸引了注意力。 她秉着呼吸,看到邓莉的消息突然跳到屏幕上,仿佛呼吸一瞬间被人攫住了。 邓莉:【今天我去接水,刚巧碰见霍医生了,我看到他手腕上有一处红痕,像是被人抓的那种,很火辣哦~~~】 邓莉:【你们可别告诉别人是我说的哈,霍医生挺讨厌我们在背后八卦,遁走.jpg】 荀以童掐灭手机,心猛地一沉,越发觉得那种不好的预感是真的。首先,霍医生从沈姨手里拉走了一个女人,似乎去了楼梯间,然后手腕被人掐了。 楼梯间。 霍祈跟那个女人干什么了…… 荀以童越发觉得不妙。 荀以童是护理专科毕业,按理说进不来至华医院这么好的医院,是她小姨在背后疏通了不少关系,她才勉强考进来。 进来的第一天,就对斯文淡漠的霍医生一见钟情,小姨也试着撮合过二人,奈何霍医生那边不来电。 都说霍医生都女朋友,传的云里雾里,大多数人都信了。 经过小姨的证实,霍祈确实没有女朋友,他家世背景非常雄厚,哪怕不当医生回去继承家业,都能潇洒快活几辈子。这样一个男人,她可舍不得拱手让人。 荀以童从没跟自己的姐妹透露过关于霍祈谎称自己有女朋友的事情,因为一旦大家都知道了,这无疑会让她追霍祈的道路更加困难。 竞争对手越少越好,荀以童的如意算盘打得响亮。 不行,她得调查调查,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竟然敢跟她抢霍医生! 太不要脸了! 荀以童攥紧拳头。 * 霍祈匆匆回来了一趟,第二天早上又要出发。 与程立则有段时间没见面了,程立则约他出来喝杯酒。霍祈生活作息规整的就跟个老干部似的,几乎不来这种地方。 前脚刚要踏进酒吧,手机就进来了一条消息。 周亮:【听说你在体检中心把一个小姑娘拉走了?】 霍祈幽幽叹了口气,没回消息,将手机塞回口袋里。 程立则点了两杯酒,就等着霍祈过来了。 “老霍,你跟谈昔怎么样了?”霍祈刚一落座,程立则就拍了拍他的肩膀。 酒吧很安静,没有那种炫目的灯光,只有一个吉他手在安静唱歌。 霍祈叹口气:“你瞧我这样像有进展吗?”他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不解气似的,又找服务生要了两杯。 霍祈侧头又说:“不管有没有结果,这事都谢谢你牵头。” 谈昔刚到临水市,就有人告诉他这个消息,好巧不巧,她进的律所还是他的好哥们开的。程家跟霍家是世交,哪怕程立则比霍祈大了十岁,两人也是特别好的朋友。 霍祈觉得是上天在给他机会,于是他找上程立则,请他帮忙安排,他要让谈昔主动来到他面前。 他们分手那年,他也不成熟,纵使低过头,可毕竟也是少年心性。 如今都已成熟,他越想越觉得两个人分手没那么简单。谈昔不是随便的姑娘,怎么会说不爱就不爱了? 她大学时让他见过的男朋友是假扮的,前段时间他碰见了那个男生身边的人,那人一不小心就说漏嘴了。 他不懂谈昔搞这些铁了心想分手是为何。他是众人口中的模范男友,几乎是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摘月亮。 很多事情百思不得其解,他必须慢慢搞明白,谈昔也必须回到他身边。 程立则指了指他,笑道:“你还说‘不管有没有结果’,你是这么无所谓的人吗?要我说,你霍祈就是铁了心要谈昔给你当老婆。” 昏暗的灯光下,霍祈抿了口酒,淡笑不语。 程立则忽然问道:“这些年你没找女朋友,是一直在等她吗?” 霍祈晃荡着酒杯透明的液体,闭了闭眼,脑中却浮现今早强吻完谈昔时,她脸颊红红又羞又怒的神态,他到底对她心软了。 “也没有故意等她,一个背叛我的女人,不管什么理由,都不应该被原谅,”一束旋转的灯光打过来,映照出男人优雅的下颌线条,轮廓深邃,“是没遇到合适的,也没有心动的。” “你啊你!”程立则微微颌首,“说什么合适和心动都是扯犊子,都是你忘不了她的理由罢了,你爹和你一样,都是深情挂。” 霍祈没有反驳。 用情过深,却也最受伤害。 程立则:“谈昔那边我也不好说什么,她性子倔,如果暴露我们认识,估计就辞职不干了。” 霍祈拿起酒杯与他碰了碰:“麻烦你照顾她了。” 晚上十点钟,谈昔收到了霍祈的微信,简简单单两个字:下来。 谈昔想了想,披上衣服下楼去。 老式楼道漆黑一片,一盏微弱的路灯燃着,只能隐隐照亮男人英挺的身躯轮廓。 见到谈昔下楼,霍祈就朝她慢慢走了过来。他穿着白衬衫与西装裤,与在医院的样子不同,更多了几分清冷禁欲。 霍祈幽深的眼瞳静静凝视着她,谈昔总觉得今晚的霍祈哪里不太一样。 谈昔想问什么,却莫名觉得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咽喉。 正欲说话,霍祈的手抚上她白嫩的脸颊,轻轻地摩挲,像是抚摸稀世的珍宝。今晚的天空没有星星,如果有星星,那一定落在她的眼睛里,霍祈这样想。 当霍祈的呼吸凑过来的时候,谈昔也意识到霍祈哪里不对劲,他喝了酒,闻起来还不少。 影影绰绰的月光下,他鬼使神差地吻了她的右脸。 蜻蜓点水般的一吻就像是轻轻的风,将那些灼人的心思都吹散,也吹散了她浅淡的嗓音。 他喝醉了,谈昔知道不能跟一个醉鬼计较,她没费什么力气将他推开:“白天你说那是读书时未完成的吻,好,我理解。”她又戳了戳他的胸口,质问他,“那刚刚这是什么?” 谈昔很期待他能给她一个解释。 可是好半晌,他定定望着她那张精致好看得脸,没有说话,回应他们的是廖乱的风声与寂寞。 霍祈忽然抬手蒙住了她的眼睛,声音低低的,如同夜的絮语:“一个男人想吻一个女人。” “仅此而已。” 他的声音低哑悦耳,落在她的耳畔,酥酥麻麻的。似乎有细弱的电流,蔓延至全身。 ※※※※※※※※※※※※※※※※※※※※ 周亮:听说你在体检中心把一个小姑娘拉走了? 霍祈:呵,拉走的是我老婆 霍医生口嫌体正直,等昔昔婚后虐他 这个文不长,就十几万字,拜托大家不要养肥~~养肥我就没力气码字啦呜呜呜 Chapter 08 霍祈乘坐一早的飞机,飞到江华市人民医院,那边的事情他也放心不下。 刚过来,跟周亮对接了下工作进展。 “你回休息室歇一会吧,这来回赶你也够辛苦的。” 霍祈嗯了一声,拿着公文包就到了休息室。打算闭上眼休息十几分钟,一行人再开个讨论报告会。 有人敲了敲门。 霍祈揉了揉眉心:“进来。” 荀以童拿了瓶热牛奶走了进来,脸上挂着甜美的笑:“霍医生,这一趟辛苦了啊,要不是为了我们这些人,您也不用这样奔波。” 霍祈微微颌首:“是我自己的私事耽误了。” “别这么说,”荀以童把热牛奶放下,敏锐地看到霍祈手腕的伤痕,装作惊讶地问道,“霍医生,你的伤怎么回事啊?看起来好严重的样子,疼不疼呀?” 她连续问了好几个问题,霍祈淡淡睨她一眼:“被水烫到了。” 这一句简单的回答倒让荀以童愣了愣。她们本来就是这一行的,就是专业知识再退化也能看得出压根不是水烫的,霍祈这是压根不想理她,连个正儿八经的借口都懒得找。 荀以童抿了抿唇,她反正不会服输的。这样一个冷淡至极的男人,却该死的引人沦陷,她越看越喜欢。 荀以童凑近一些,心疼地看了眼伤口:“可一定要注意一些哦,那么些病人都指望你呢。” 荀以童想,男人应该不会喜欢太聪明的女人,她这样偶然装一下傻,关心一下他,他应该会更喜欢温柔的女人。 “荀护士,你的专业能力退步太多了吧?我怀疑你是怎么通过招聘考试的。”霍祈抬了抬手腕,审视着伤口,垂眸看她。 “我……”荀以童感觉到他话里有不悦的情绪,但也不知道这样是为何。她张张嘴想辩解,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霍祈摆了摆手,眉心微蹙:“荀护士,你的小姨我很敬重,你的心意我也知道,但我想,到此为止吧。” 女孩子的心思他一向都看得明白,所以才谎称自己有女朋友,大部分人都知难而退了。可仍然有荀以童这种愿意往上贴的,有的话就不得不说明白。 荀以童的眼睛瞬间就蕴藉了水光,声音也柔柔弱弱的:“可是我……” 霍祈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荀以童闭了闭眼,索性直白道:“霍医生,我找人问过了,你压根就没有女朋友,而且我也有道德底线,不愿意当小三,既然你是骗人的,为什么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呢?” 霍祈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淡淡道:“既然你都知道这么多了,那你为何不想一下,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荀以童抿抿唇。 为什么这么做,因为对身边投怀送抱的女孩没兴趣。这个原因再明显不过。 荀以童看向霍祈,他跟往常一样冷漠而疏离,挺鼻薄唇,是最薄情的弧度。 “所以我才说,不要让彼此都这么难堪。”霍祈声音淡漠,眸色幽暗,“我有些累了,就到这里吧。” 荀以童一向骄傲,她绝不允许自己的尊严就这么被男人践踏。 快速擦干眼泪,以为这样她就会放弃吗?绝不可能,她荀以童一旦喜欢上一个人,除非世界末日,不然绝不可能放弃。 但是今天的霍祈真的很奇怪,像是急着跟她撇清关系似的。其实她喜欢霍祈也是大家看破不说破的秘密,她平时也没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在他面前频频出现,却不惹人讨厌。 怎么突然之间,霍祈对她的态度发生了三百六十度转变,哪怕她没亲口表白,霍祈都撇清了关系。 难不成真跟那个神秘的女人有关系? 想了想,荀以童心中危机感更甚,她拨通了一个电话。 * 谈昔拿着霍祈给的鉴定材料跑了一趟鉴定机关,大约一个月之内就会出鉴定结果。 关于昨晚那个莫名其妙的吻,谈昔也没有想太多,人喝了酒,就会做一些奇怪的事情。不过霍祈这人,理论说是不喜烟酒的。 念高中时,他每每闻到这种味道就会蹙眉。 谈昔问过他:“你是不是永远都不碰烟酒?” 霍祈捏捏她的脸颊:“或许是。” 谈昔扬了扬眉梢:“我未来要嫁的老公是绝对不碰烟酒的,这些东西讨厌死了。” 霍祈唇角弧度柔和。他拉长尾音,笑着问:“昔昔那么想找人结婚啊?” “那得看嫁给谁了。” “你的要求应该挺多人难以达到的,”他伸出食指,勾了勾她挺翘的鼻梁,“既然这样,那我就勉为其难娶了你吧。” 谈昔眉眼含笑:“……你脸皮好厚。” 霍祈弯弯唇:“这就脸皮厚了?这样的时候可多着呢。” 谈昔:“……” 谈昔想,这人果真是说话算话,说脸皮厚就脸皮厚,一个分了手的前女友,说吻就吻了?而且也没有半分不好意思,就好像理所应当似的。 不过霍祈都是有女朋友的人了,能干出这么没有道德底线的事?虽然两人分了手,谈昔也不觉得霍祈是个人品不好的人,难不成真的没有女朋友? 他这么优秀,喜欢他的女孩应该很多吧。 即使重来一遍,或者让她们重新相遇,她也一定会再次对他动心。这样一个男人,哪个女人会不动心呢? 可惜没有如果。 谈昔坐出租车回律所的路上,突然又收到了霍祈的消息。 霍祈:【我没有女朋友,昨天的吻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谈昔:??? 她能有什么心理负担,又不是她强吻的他,是他自己不要脸好吗?她又没勾引他。 每次在网上看到那些出轨丈夫的妻子当街暴打小三的新闻,谈昔就来气,朝女人撒气算什么,有本事去打自己的男人,是男人管不住下面那玩意。 谈昔想,虽然自己现在不喜欢霍祈了,但如果霍祈真的有女朋友,还做出强吻她的事情,这样她都会瞧不起霍祈。 霍祈在她心里,永远都是像星星月亮一样的存在,那个骄傲完美的少年。 在等待鉴定结果的出来的日子里,谈昔也接手了其他案子。同事也大多体谅她,有一些必须出去跑的业务同事能代劳都代劳了,谈昔大多时间都在自己的办公室忙活。 最近有个叫沈惠如的同事待她很热络,沈惠如平时在律所里是用鼻孔看人的那种,高傲得很,她主要负责非诉案件,跟谈昔基本没什么交集。 而且沈惠如也是家里有点关系,年龄不大,程立则是不太喜欢她,他说过,做这一行,最忌浮躁。 下午时,沈惠如点了两份烧仙草,递给谈昔一份:“来,昔昔,尝尝这个。” 谈昔平时不太吃甜食,但是沈惠如点都点了,她不收也不太好,便说:“谢谢惠如,下次我请你。” 沈惠如笑得甜蜜:“不用那么客气啦,我看你就像我妹妹一样,像你这样可爱的小女孩,谁会不喜欢。” 她的声音甜得都能掐出水,谈昔倒是没觉得什么,沈惠如刚一走,对面的周琳琳做出掉落一身鸡皮疙瘩的样子。 谈昔描摹出周琳琳的唇形:“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谈昔不会把人想得那么坏,但也绝对不是清纯小白花。 周琳琳用眼神示意谈昔,门口沈惠如刚出去,就有人谄媚地跟了上去,周琳琳说:“看到了吗?那个是韩鑫冬,这小子长得挺不错的,咋就瞎眼了看上沈惠如了呢。” 韩鑫冬是个挺高的年轻男生,苦追沈惠如,这个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主要韩鑫冬本身条件就很好,可他就是一根筋喜欢沈惠如,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那种喜欢。 沈惠如到底哪里不好,周琳琳竟然说瞎了眼看上沈惠如? 周琳琳凑近谈昔,跟她小声八卦:“我听来的,这个沈惠如在大学时候做过那个。” 谈昔懵了懵:“哪个?” “就是那个。”周琳琳确定四周没人,“援.交。” “不太可能吧,不是都说她条件很好吗?” “条件好不算什么,有的女人骨子里就是骚,就是贱。”周琳琳提起这个就来气,谈昔也听周琳琳提起到,她的第一任男朋友就是出轨,所以分了手,九年恋爱长跑就此终结。 周琳琳讨厌这种女人,谈昔完全理解。只是谈昔觉得,这是没有证据的事情,她不愿意在背后嚼舌根。 “反正昔昔,你注意点就行,别被她带坏了。” 谈昔笑了笑:“不会的,我都多大年纪了,还能被人带坏?” “你啊在我眼里,就是一清纯的小姑娘。”周琳琳又摆出大姐大的架势,平时她就很照顾谈昔,有时候其他领导会压榨她一个新人,可周琳琳就会帮她刚回去。 “没谈过恋爱吧你?”周琳琳突然问。 “我都二十四岁啦,怎么可能没谈过?” “那你前男友是个怎样的人啊?” 谈昔托腮想了想,给了一个相对公平的评价:“在大多数人眼里,是个很完美的人。” “在你眼里呢?” “有一点点偏执,他认定的事情不会改变,除了这个,也没什么了。” 周琳琳哦了一声:“既然这样,为什么分手呀?” 午后浓稠的阳光洒进来。 谈昔眼底的那点光瞬间熄灭了,她的声音很淡:“是我不好。” 无端地,谈昔突然想起自己出租房最深处的柜子里,放了个包装精致的盒子,已经很久没打开过了。 里面放着一件礼物,玻璃罩里有小小的客厅,白色的楼梯,卧室,公主床,梳妆台,打开开关,里面暖黄色微醺的灯光洒落,别墅的气息温馨恬静,是谈昔最喜欢欧式风格,往外走是一条铺满树叶的小路,后面是座花园,种满了她喜欢的紫罗兰。 春风吹过,花香馥郁。 这是霍祈亲手做的,里面的电路也是他亲手连接的。谁能想到,这种别墅模型在如今各大网站以及路边摊都有卖,是哄女朋友的绝佳礼物。可是霍祈送她的时候,世间独一份。 是年关,窗户上结着霜花,空气中也蒸腾着飘渺的白气。英俊的少年穿着白衬衫,看向她的目光那样认真:“昔昔,如果你相信我,我给你一个家。” 可那时,她已经跟他谈了分手。 对于这段感情,谈昔也不是没有努力过,她没什么可对不起他的。 可内心若真的坦荡无愧,又为何来外地工作的她仍然要把这件小小的礼物带在身边呢? * 张爱国醒了。 等了好些天,张爱国终于醒了,而郑华也平安生下了一个小女孩,她身体虚弱,家里人那边都在关注这条新降生的小生命。 只有张爱国的亲哥在这边陪伴着。 郑华在进产房之前还给谈昔打了电话,拜托她一定要帮助她们多拿到赔偿款,如今张爱国伤势没好,家里又添了新生命,他也一时半会没法工作,家里用钱的地方会更多。 “现在我们就等鉴定结果出来,您放心,我一定会竭尽全力的。” 怀孕的人都容易多想,经过谈昔的再三保证,郑华才放下心,被人推进了产房。 张爱国醒来之后,大家都松了口气。 谈昔又去医院见他。 张爱国就没他妻子那么好说话了。 “谈律师,我这鉴定结果什么时候能出来啊?” “交过去一周了,三周内肯定能出来的,不过依照我的经验,大概下周就能出来了,您不用着急的。” 张爱国哦了一声:“我这判决书写的是同等责任,意思是我跟司机责任一人一半喽?当时是我横穿马路,我倒下的时候就以为我得全部自费了,这昏迷的时候还梦见关于医药费的事情了。” “其实这里的同等责任不是您所理解的一人一半,是除开交强险以外分担责任,这里头的计算公式比较复杂,总之等鉴定结果出来,评了伤残,杂七杂八能拿到不少钱。” 谈昔本来想解释一堆法律术语,可发现张爱国玩着自己的手指头,显然没有认真听,而张爱国关注的无非就是能拿到多少赔偿。 “谈律师,我们家可没钱啊,一直以来家里就我一个人赚钱养家,我还是农村户口,到这边打工。”张爱国叹了口气,“得赶紧拿到赔偿款,我们这日子可坚持不下去了。” 给张爱国换药的小护士表情不善,小护士很年轻,从刚才郑华给他打电话说生了个女宝宝,看到张爱国脸上半分喜悦都没有,心里那股正气就燃起来了。 换药的时候,张爱国哎呦哎呦,小护士下手就没轻过。 谈昔抿住嘴也笑了一下。 小护士说:“您找的ae律所就放心吧,他们做事情很让人放心的。” 张爱国诧异地说了句:“真的吗?” 小护士说:“就我接触到的咱们临水市的律所,还没真发现哪家比ae更负责任,我跟我自己家亲戚也推荐ae。” “可是不管哪个律所都有官司打不赢的情况啊,ae成立了也没几年,经验够丰富吗?”张爱国上下打量着谈昔,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怎么就能保证我这个案子不会出一点差错,那打不赢官司咋办,法院也不是律所开的。” 这话就让谈昔有点无语了。 委托合同是郑华签署的,郑华肯信任他们,张爱国不信任郑华的眼光,就应该找郑华去说,在谈昔面前说这些特别没有礼貌。 “其实任何一个律师都不敢打百分百的包票,只是我们尽力去做了。还有就是您这个案子真的很简单,只涉及到伤残鉴定,因为您伤势比较重,所以是一定可以评一个高一点的级别,这样可以拿到更多赔偿款。” 谈昔耐心说:“所以是不存在您说的打不赢的情况的。” 张爱国似乎不信任,撇了撇嘴:“谈律师,你是你吃饭的手艺,当然这么说了。说实话吧,可你看上去就跟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一样,你有二十岁了吗?我都怀疑你们律所是不是没人了,怎么派了个这么小的。” 谈昔来ae两个月了,大大小小的案子也接触了十几个,还真没人质疑过她的年龄问题,能通过笔试面试进入律所,那必定是有几分真才实学的,大家都这么想,可张爱国反其道而行。 小护士看不惯了,还没等谈昔反驳,心直口快道:“人家也是通过了司法考试的,咱都是外行人,人家帮咱打官司,还是相信谈律师的业务能力吧。” “什么叫帮咱打官司?”张爱国拿鼻孔看人,不屑道,“我老婆也是付了诉讼费的好吧。” “谈律师,你这年龄到底多大啊?我咋看着你跟个高中生似的,我这官司你能行吗?”张爱国歪着头说。 谈昔突然特别想笑。张爱国是外行人可能真不知道,他这个官司真的很好办,甚至不找律师都没关系。 “您等着看好了……”纵然心里无语,但谈昔脸上仍然微笑着,现在哪一行不是服务业啊,一旦态度出点问题就会有各种各样的投诉,她一个律界菜鸟,还是不要惹事好了。 “3042,说话放尊重点。”霍祈带着几名医生查房来了。 主治医师,主任医师,住院医师,还有实习医生都过来了. 浩浩荡荡一排人,倒是很有气势。 Chapter 09 张爱国倒是认识主治医师,看到霍祈过来,立马热络地笑了笑,别提有多谄媚了。 “哎呀,霍医生你们来了啊。” 谈昔:?? 谈昔扫过一行医生的脸,主任医师年纪比较大,她从医院的墙上看过关于这位刘主任的介绍,经验挺丰富的。而剩下的几个医生都很年轻了,霍祈跟那几个实习医生站在一起,只看脸就像是同龄人。 只是霍祈的气质沉着,气质卓绝,光这一点就要秒杀实习医生。 他长身而立,自带清冷的气质,尤其是此刻沉下脸的样子,是那样的难以接近。 张爱国很信任霍祈,霍祈跟刘主任商讨了下一步的治疗计划,说的都是些专业术语,张爱国听得云里雾里,闷闷地问了句:“医生,我这还有多久能出院啊?” 莫名的,霍祈定定看了谈昔一眼。他眸色很深,若真一直这样看人,有几分缱绻无双的意味,会让人脸颊发烫。 可惜谈昔不会这样想,因为霍祈唇角无笑。 淡淡的,他的目光更像审视。 刘主任揶揄地笑了笑,手插到白大褂里,用手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看这二人的气场就跟看热闹一样。 霍祈眼底深邃得看不清情绪,他面无表情道:“如果你能安分点的话,我相信你出院的速度更快。” 霍祈响当当的名号张爱国可是早有耳闻,他这病能让霍祈主治也真是八辈子烧了高香了。霍祈的话他可不敢不听,立马说:“安分,安分,绝对安分!积极配合治疗!” 霍祈淡淡嗯了声。 他又跟实习生交待了几句,转头又对张爱国说:“谈律师是我的老同学,她的业务能力你完全可以放心。” 霍祈在为她说话? 谈昔张了张嘴,有点意外。 霍祈不损她就算好的了,有生之年还能听见他这样内敛的人替她说话。 张爱国不信谈昔,可他信霍祈啊,他哎呀一声:“霍医生您早说嘛,您的老同学那肯定是相当厉害了。我真是太幸运了,能认识这么两个优秀的人。” “来来来,谈律师,咱们握个手。” 谈昔嘴角抽了抽,张爱国看菜下碟的本事可真是强,她服气了。 霍祈挽了挽袖口,一如既往的清冷斯文,他淡声道:“握手就不必了,你应该好好休息。” “好好,我立刻躺好。”张爱国也不再坐着,跟个小学生一样乖巧地躺平。 一行医生再度出去时,本来只是刘主任看谈昔的眼神有点奇怪,两个实习医生也加入其中,捂着嘴巴偷笑。 谈昔完全不懂发生了什么。 等医生们都走了后,谈昔又跟张爱国沟通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就快到十二点了。 “谈律师,您别走了,我请您吃饭吧。” “不用客气了,您好好休息,早日康复。” 关上门,谈昔还觉得这张爱国有点意思,张嘴说话不打草稿的那种,还请她吃饭,他都没法自己吃饭,怎么请她吃饭? 负责张爱国的小护士走过来:“谈律师,霍医生说让您等等他,他马上就下班了。” 谈昔不知道霍祈找她干什么。 按照往常的性子,她直接走掉算了,只是刚刚霍祈还帮了她,她也不能这么白眼狼,显得自己很没良心。 就跟着小护士往下走,走到霍祈的诊室门口。 医生问诊的时候门都是关着的,她透过玻璃看了一眼霍祈。 霍祈正站着,似乎在安抚着患者。他穿着白八卦,里面是白色的衬衫,下身是黑色长裤,刚刚明明在病房已经见过面了,可是不知怎么的,谈昔还是没能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此刻的霍祈,看起来清冷又禁欲。 白衬衫的口子卡在喉结处,一丝不苟又正经。 似乎感觉到她的视线,霍祈也与她对视了一瞬,思绪飘飞了一秒钟,他又继续交待起病人。 不能打扰别人的工作,谈昔迅速将视线移开了。 她在门口的长凳坐下,小护士不忙了,就等着打卡下班,也跟着坐了下来。 小护士问:“谈律师,你跟霍医生是老同学啊,那你能不能跟我说说,霍医生以前是什么样啊?” 以前的霍祈什么样子? 谈昔歪着头想了想,好半晌才说:“大概就是清冷而又温柔,很有安全感的那种。” “那不就跟现在一个样子,这也是我们霍医生的制胜法宝。” “什么?” “就刚刚,明显那个张爱国在为难你啊,你得跟霍医生学学。不是我说,你脾气太好了,你们是老同学,霍医生应该和你同岁吧。” “他比我大一岁。” “你以后在工作的时候,也要摆出一张冰山脸,我知道,你的业务能力很不错的,像咱们这种专业性比较强的工作,你更得有气势啊,咱有底气怕什么。霍医生的制胜法宝用两个字来说,就是高冷,用一个字来说,就是酷。” 谈昔扑哧一声笑了。 “哎,我认真的啊。” 谈昔点了点头:“嗯,学到了。” 快到下班时间的缘故,医院走廊静悄悄的,谈昔的内心也难得静谧下来。 她头脑中也浮现出霍祈漫不经心的神态,他一直就是这个样子的啊。 以前学生时代,两人偶然也会拌嘴,霍祈高冷的不理人。 谈昔缠着他,白皙的手臂搭上他的,声音也软软糯糯的:“霍祈,你舍得不理我嘛?” 她眨巴着一双湿漉漉的杏眼跟他撒娇,咬着唇,白炽灯将她的眼睛照得亮晶晶的,像天上的小星星。 他就真吃这一套,揽着将她搂入怀中。 谈昔立马就喜笑颜开。 后来每次,先妥协的都是他。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一道干净好听的男声传来,似汩汩的泉水。 谈昔默了默,小护士就抢着开口了:“聊你呢,霍医生。”小护士推了推谈昔的肩膀,“你这个老同学说你很温柔,能给人安全感。” 谈昔:“……” 尴尬。 被人出卖的感觉并不好受。 其他护士等着小护士,她朝着谈昔吐了吐舌头就跑开了,于是诊室门口就只剩下了谈昔和霍祈。 霍祈在里面就将白大褂脱掉了,此刻就是普通的白衬衫和西装裤,衬衫塞进裤子里,勾勒出精瘦有力的腰身,下面是修长的腿。 他扬扬眉,凝眸望着她,勾唇忽地笑了,清隽的面容在这一刻显得温柔。不知是不是谈昔的错觉。 “原来我在前女友心中印象这么好,嗯?” Chapter 10 霍祈让她等他,其实是想请她吃饭。 “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回去吃就好了,”谈昔说,“我们律所有食堂的。” 霍祈淡淡笑了:“我又不是狼豺虎豹,你何必这么怕我。” “不是,是你们医院的小护士都挺八卦的,被她们看见了不好。” 霍祈的婚姻大事似乎是医院的每个小护士关注的,截止到目前,谈昔都数不清见了多少个对他中意的小护士了。 霍祈摇摇头,似笑非笑道:“我们医院凳子这么舒服,都不愿意起来了?” 谈昔抿抿唇,立马站了起来。 “饭我都叫好了,不会有人看见的。”霍祈到底给她打了强心剂。 按照往常,霍祈直接就走了。但是跟谈昔在一起,有些东西成了习惯,比如会刻意等谈昔缓一会儿再走,他怕她会不舒服。 谈昔的微信突然响了。 温婉:【昔昔今天我买了好多好吃的,今天你要不要回来吃饭】 谈昔见霍祈还没走,于是快速给温婉回了消息。 谈昔:【我在医院呢,霍祈喊我一起吃饭】 温婉在那边直接就坐不住了,发来了无数个感叹号,还有一串超长语音,温婉素来八卦,反正语音里头估计也没什么正经内容,谈昔相当害怕引起误会,立刻小心翼翼把手机摁灭,装进包里。 如果真把语音内容放出来,再恰好被霍祈听到,她害怕自己会社会性死亡。这种情节在言情小声常常看到,谈昔每次看到都感觉脚趾抓地。 跟着霍祈往楼下走,谈昔认识食堂的方向,很显然,霍祈没带着她往食堂走,果真如他所说“不会有人看见的”。 “你知道小护士都在背后叫你什么吗?” “高岭之花。”霍祈言简意赅。 “原来你都知道啊。” 霍祈白了她一眼:“能不知道么?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 “这么多人喜欢你,你就没个中意的?” “没有。”他淡淡吐字,又深深望了她一眼,“我眼光高,跟你不一样,这些年你喜欢了几个人?” 谈昔诧异地看着他:“什么叫‘我喜欢了几个人’,我也没那么随便,没喜欢几个人,但是遇见合适的总要试一试。” “所以现在呢?” 他在问她现在有没有男朋友? 谈昔有点迥然,当然是没有,可是心里总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于是她挺了挺胸,理所当然道:“当然有男朋友了。” 谈昔平时不太撒谎,撒起慌来总是不太自然,总怕气势虚了几分,所以瞪大了眼,装出气势十足的模样。她想,反正霍祈是不会知道她说的是假话的。 霍祈的脚步瞬间顿住了。 视线本能地停驻在谈昔身上,眸色深深,谈昔被这样的视线盯得心里发毛,脸色瞬间煞白起来,关键她自己还不知道。 他抬了抬眸子,视线半明半昧:“谈昔,你撒谎的样子很没有说服力。” 嗓音薄凉,如被洗过。 谈昔挠了挠头发:“我这不是……” 霍祈打断了她,那双眼睛安静漆黑,就像秋天闷闷的夜晚:“我又没有说要追你,你怕什么。” 是啊,她怕什么。 话说到这个份上,谈昔就没再说什么。 霍祈带谈昔乘电梯到对面那座楼的露台,三十二层的高度,上面干干净净,摆着一个用石头做的大圆桌,还有两个石凳。 他还真的都安排好了,圆桌上摆着几个透明的餐盒,饭菜的香味几乎都溢了出来。此时是饭点,谈昔自然也饿了。 霍祈示意了下,谈昔便坐了下去,周围很干净,也很安静,天很暖和,附近是一个儿童乐园,从这个方位从窥见全貌,就像镀了层光影的童话世界。 “这家饭菜很卫生,不要嫌弃。”霍祈说着就打开了餐盒,他修长的十指如玉一般有光泽。 一共四道菜,一道甜汤,还有两份米饭,色香味俱全。不过谈昔意外的是,这几道菜全都是谈昔喜欢的,偏辣口味。 霍祈似乎是天生的医生,他很养生,从不吃辣,而谈昔是典型的无辣不欢。 他们恋爱那会儿,霍祈也都迁就谈昔的口味,她点什么,他就吃什么。 谈昔那时候好奇:“你不点你喜欢吃的吗?” 霍祈揉揉她的发顶,冷眸染上温柔:“我喜欢的人喜欢什么,我就喜欢什么。” 如此光明正大的表白,吓得谈昔赶紧捂住了他的嘴,外面有那么多的同学呢,他这么胆大是想闹哪样。 不过后来霍祈被谈昔吃辣的架势吓到了,她吃重辣,脸上还不起痘。 “昔昔,你这样会把身体吃坏的,以后不许吃了。”他的表情冷硬而严肃。 她被他皱眉的样子吓到了,哼笑一声:“这才在一起多少天啊,就管这么宽了,小心以后你娶不到老婆。” “你啊你,”霍祈将她抱在怀里,勾了勾她的鼻梁:“不就仗着我喜欢你。” “为什么要管这么宽啊?” 他想了想:“因为我会心疼。” 后来霍祈监督谈昔一餐一饭,微辣可以,中辣重辣绝对不行,慢慢地,霍祈也习惯吃带辣口味的东西,而谈昔也改掉了重辣的习惯。 回忆着曾经,谈昔思绪恍惚着,猝不及防又和霍祈对上了视线。她有种直觉,刚刚霍祈也跟她在回忆同样的东西。 她将餐盒推了推:“吃饭吧。” “嗯。” 突然露台门口处传来一声响动,两人闻声看过去,瞧见一个中年男人站在那里,中年男人看见他俩也愣了愣:“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谈昔白了霍祈一眼,用眼神告诉他“这就是你所谓的没人看见”,霍祈无奈地笑了笑。 看向中年男人的时候,他皱皱眉:“你是霍庭医生的病人吧?你现在不适合吹风,赶紧回病床休息。” “我没事,我都好了!” 霍祈抿唇:“如果好了你还能在医院里?” 中年男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赶紧走了。 这个人不是霍祈的病号,霍祈却认得,谈昔好奇:“你怎么做到记住这么多人的?” “可能是我的特异功能吧。”霍祈抿了口米饭。 他吃饭的模样斯文俊朗,好看的人做什么事都是好看的。 “你们医院有两个霍医生?” “嗯,霍庭医生是神经外科的,前几天刚给这个患者做了动脉瘤夹闭手术,效果还不错,估计过上一两周看看情况就出院了。” “这个霍医生的人气也像你这么高吗?” 霍祈白了她一眼,淡淡吐字:“霍庭医生今年已经六十岁了。” 谈昔:“……” 打扰了。 她不再说话,安静地低头吃饭。谈昔的侧脸格外精致,眼睛大大的,长发如绸缎般亮丽,垂头的时候,看得出睫毛又长又翘,显得她漂亮温柔。 吃饭的时候她没有看霍祈,可她不知道,霍祈在看她。他抿抿唇,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 “我吃好了。”谈昔饭量不大,吃饭的速度也一向很快,她顺便擦了擦嘴。 “就吃这么点?” “也不算很少吧。”她虽然瘦,但是饭量在一般女生里却也不是最小的,只是平时零食吃得少。 谈昔笑了一下,她唇边有一小块饭菜留下的酱汁,在盈盈的日光下闪着光。她皮肤格外白皙,所以这样的痕迹格外明显。 霍祈下意识就拿起纸巾,帮她擦拭着。 他动作很轻很慢,微微蹙着眉,却格外温柔。 谈昔偏头,不让霍祈继续碰她的脸。 她眼睫低垂,投下一小片阴影。 “其实我们俩这样一起吃饭,我都担心有人拍我。”这是两人重逢后,谈昔第一次旧事重提。 哪怕霍祈找了最安静安全的场合,可就像噩梦一般,谈昔仍然觉得心里发毛。 “那件事情,你都产生阴影了?” “嗯。”谈昔垂着眸子,将长发别在耳后,露出精致小巧的耳垂。 霍祈突然有点心疼,想探手过去,可是到底忍住了。不过是帮她擦了擦嘴角,她都那样抗拒,何况是更深层次的接触呢?谈昔目前还是很抗拒他 谈昔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那是深冬,距离期末考试还有不到一个月。 每逢体育课,霍祈就会翘掉,谁也想不到他跟谈昔在一起。像他这样优秀的学生,只要不做什么出格的大事,没有人管他。 晚上放了学,他们都会晚走一会儿,就像普通的小情侣一样,极尽缠绵。 那天的晚自习,谈昔写了很多张卷子,实在累极了,等到下课铃响起,人群鱼贯而出,她竟然也没有醒。 她睡得静谧又安稳,模样实在乖巧。 整间教室,除了谈昔,就只剩霍祈。霍祈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端详着她的睡颜,为她披上自己的外套。 男生的外套在她身上松松垮垮的,她皱眉动了动身子,衣服就被她蹭掉了。 霍祈叹了口气,将衣服捡起来,也没舍得叫醒她。 鬼使神差地,他俯身将薄唇贴了上去,在女孩右脸印下的,是一个轻柔而温热的吻。 霍祈的掌心濡湿,就像潮湿闷热的夏日。他心跳如擂鼓,以为抓住的是整个夏天。 第二天一早,让整个校园哗然的,是校园公告栏的一张照片,照片里的少女在梦里沉眠,少年俯身,一吻如梦一般酣甜。 一时议论纷纷,谈昔性格本就文静,哪里受得了别人的非议,霍祈伸手将照片扯下来,攥成一团。 晚了晚了,什么都晚了。 秘而不宣的早恋是一回事,暴露在□□下又是另一回事。 霍祈本就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不知多少女孩属意于他,任何情感一掺杂嫉妒,就如天堑鸿沟,女孩背后的恶意令人汗颜,谈昔咬着唇。 最令谈昔受不了的是班主任:“谈昔啊,你怎么这么不知检点,你知道霍祈的背景吗?你们俩注定没有机会的,你应该做的是好好治病,好好念书,考一个好一点的学校。” “这件事学校压下去了,我不会叫家长,但希望你好自为之。”班主任盯着她,就如同看着一个异类。 谈昔泪眼朦胧,眼泪刚掉出眼眶就已经冰寒一片,她委屈得要命,怎么成了她不知检点了? 这一场私密谈话谈昔也从未跟霍祈提起过,其实也并不是怕他担心自己,只是觉得难堪,明明是最真挚的喜欢,怎么在别人眼中成了如此不堪的存在。她的自尊心在作祟,她受不了。 “毕业后我们吃散伙饭那天,大家都喝了点酒,周晓蓓找我道歉。”谈昔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月亮模糊得成了一团影。 周晓蓓拉着她的手说对不起,她只是一时嫉妒拍了照片,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 其他的谈昔都能挺得住,她受不了的是,被自以为亲近的人插了一刀。 就像被钝了的刀子切磨心脏,虽然不会流血,却难受得致命。 Chapter 11 霍祈的瞳孔骤然紧缩。 这件事他不知道,谈昔没跟他说过,别人也没提起过。出了这件事后,谈昔对他的态度冷淡了很多。 不是没找人调查过,可是校园监控老旧,什么都拍不到,后来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他重新审视二人的关系,发现分手就是从这件事才出现了端倪。 “怎么会是周晓蓓?” “她喜欢你,你拒绝了她,她还是喜欢你,可能爱而不得就想毁掉吧。可她根本毁不掉你,她毁掉的是我。”还能因为什么,女生之间的爱恨情仇也无非就是这些原因。 “昔昔……”霍祈喃喃,唤着她的名字。 谈昔摇了摇头:“现在想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事情都过去了,其实我平时都想不起来这件事,就是一跟你单独吃饭,就想起那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霍祈听出她的弦外音:“所以你的意思就是不想单独跟我相处?” 谈昔嘲讽地笑了笑:“其实我们也没什么单独相处的必要了,张爱国的案子也进行到尾声了,我们以后就不要见面了。” “霍祈,你很优秀,是前途无量的医生,不要把没必要的时间浪费在我身上,我不值得。”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谈昔不是感觉不到霍祈微妙的感情,霍祈如今对她的情感没法用简单的一句喜欢不喜欢来概括,总而言之,她能感觉到,她对于霍祈来说仍旧有着吸引力。 “昔昔,你对我一直都很残忍。”霍祈眸色深深地看着她,索性实话实说,“我前段时间碰见你大学男朋友的室友了,他说你们根本没谈过恋爱。” 谈昔愣了愣。 “既然根本没喜欢别人,为什么要骗我?” 谈昔苦笑:“我是没喜欢别人,可我也不喜欢你了。当初的你就像条疯狗一样,我如果不做的绝一点,你会放手?”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非要分手,我想不通,如果说是因为当初的流言,可是那些东西都会过去的,又不会伴随你一辈子。” 是啊,流言不会伴随人一辈子,可是有些东西会。 她真的害怕,也真的恐惧。像她这样的人,生来就带着诅咒,倒是不如孤独终老。 “这么多年过去了,执着这个有意思吗?” 霍祈定定看着她:“对我来说很重要。” 谈昔轻笑:“那我就再说一次,我当初是真的不喜欢你了。” “霍祈,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太偏执了,你认死理,跟你相处下来特别累。”她摇着头,“你看,你现在还是这样子,没有一点不改变,哪怕事情过去这么多年,却仍然要一个解释。” 谈昔的手机屏幕亮起来,温婉在那边疯狂发消息。 温婉:【啊啊啊啊昔昔进展怎么样啦,给我汇报下!!】 温婉:【偷拍个死亡角度的霍医生,我好恶趣味555】 温婉:【昔昔怎么不回我消息,把闺蜜忘了吗】 一条一条的消息弹出来,虽然刷新得很块,但是从谈昔的角度,消息看得一清二楚,她害怕霍祈也看到,立马将手机倒扣了。 可惜霍祈已经看见了。 “看到了吗?”阳光下,他面容清寒,散发着于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连你的亲闺蜜,好朋友都希望我们能复合。” 什么叫“连你的亲闺蜜”,除了温婉还能有谁?他吗? 谈昔不是没设想过这个可能性,不过很快就被她否定了,她自认为自己还没好到那种让霍祈死活忘不掉的地步。即使真的忘不掉,那也只能是因为他恨她。 人靠着爱能活下去,靠着恨亦能活下去。 谈昔知晓自己的性格,自卑,矫情,拧巴,心底藏事,死活不肯说。比如她再喜欢一个人,可是不可能主动告白,她就是这样奇怪的性格,只是看似开朗而已。 当初若不是霍祈主动告白,她估计会深藏着爱意。谈昔格外佩服那些敢主动表白的女孩。 “所以是你自己也这么想的吗?”谈昔到底问出来了。 她在问霍祈,他如此步步紧逼是想怎样,是想再爱一次这个不值得爱的女人吗? 这个问题把霍祈也问住了。 霍祈沉默着。 谈昔揣着砰砰的心挑,整个人紧张得不行,心跳快到极致,似乎要突破胸腔。 “我当然没这么想。”霍祈表情微冷,他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看着谈昔,“不过我看你这个表情倒是有点失望,谈昔,你在期待对吗?” 她立刻否定:“我没有。”并且拎起手包站了起来,“对了,你的微信号能不能改一下。” hqxhxx。霍祈喜欢昔昔。 早就不合适了。 “微信号改不掉。” “你把微信更新到最新版本,今年都可以改了。你要是不会改,我现在可以帮你改。” 霍祈的目光逼视着她的,抬眸看她,眼神显然跟刚才不一样了,他咬牙切齿道:“你这是在强人所难。” 所以他知道可以改的?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改掉? “霍祈,你太幼稚了。” 霍祈忽地笑了:“谈昔,你知不知道说一个男人幼稚的下场是什么?” 他虚勾着唇角,吓得谈昔攥紧手包,后退了两步。 她害怕他会强吻她。 他们在这么高的地方,难保哪个方位有人看见她。 察觉到她的恐惧,他的视线在她周身扫了一下:“你没必要这么恐惧,我不改不是怀念什么,只是想时刻看着,提醒自己不要在同一条河流跌倒两次。” 他用最平淡的语调叙述着,既然不是谈昔想的那个样子,她就可以完全放下心来了。 “这是我们吃得最后一顿饭,以后不要再见面了。真正的爱是让彼此变得更好,而不是互相怨怼,彼此折磨。我们重逢后,都不太开心对吧?” 谈昔的语气轻轻的:“既然都不开心,那就不见面了,把这段小插曲都忘了,过好自己的生活。张爱国的案子马上就要结束了,我是真心的愿你好。” 霍祈,再见了。 我真心的喜欢过你,也真心的祝福你。 谈昔回律所的路上,出租车一路疾驰,她戴着墨镜,眼泪流了一路。 司机停下车加油,她站在路边,看见小吃店里出来一对男女。 年轻女孩揪自己男朋友的耳朵:“你说你啊,管这么宽干什么?吃东西你也要管,怎么不去当太平洋警察?” 男朋友瞥女孩一眼:“你现在生理期,非要喝凉的,我能不管么?” 谈昔闭了闭眼,往事呼啸而来。 记忆里也有这么一次,她感冒了,咳嗽了十天,发高烧三天,在家她父母就严格得要命,不让吃这个,不让吃那个。 请了三天病假,刚回到学校,好不容易摆脱父母的控制,她就点了两份黄焖鸡,一份中辣,一份不辣,霍祈忙活别的事情,过来的时候看到她吃的那份里放满了青红椒,她吃得津津有味,当即脸就冷了下来。 “吃我这份。” 也不知怎么的,谈昔反骨的情绪突然就上来了,可能每个恋爱中的女孩偶尔都会小作一下。 “我不吃。”谈昔低头继续吃着自己的。 霍祈一把把她的抢了过来,把自己的那份推了过去,脸色很冷淡,不止如此,他还将她那份里的青红椒都挑出来,毫不犹豫地丢到垃圾桶里。 “霍祈,你怎么这么自以为是,我感冒已经好了!”她情绪太激动,又猛地咳嗽一声。 霍祈关心她她当然懂,可是她也没有点重辣,一个昔日最喜欢重辣的女孩已经改掉了这个习惯。 再说了,她感冒好得差不多了,为什么不可以吃到自己喜欢的东西。 霍祈哼笑一声,眼睛里洋溢着笑意。 谈昔突然很讨厌他这个自以为是的模样,她站起身,没胃口继续吃饭了。 “站住。”霍祈定定望着他,从书包里拿出一对蓝蓝的毛茸茸手套和配套口罩,强硬戴到她身上。 他力气实在大,身高也碾压她,他掰开她的手掌,愣是面无表情地戴好了。 霍祈强势又霸道,可谈昔那时不知怎么的,觉得半分尊严都没有,委屈地哭了。 “哭什么?”他最见不得她掉眼泪,脾气又软下来,将她抱在怀里好生安抚。 哪时谈昔不理解霍祈,现在长大了理解了,才明白女孩最需要的正是这样细水长流的爱。那些所谓轰轰烈烈的喜欢,哪里敌得过琐碎生活中的一饭一蔬。 可惜,她跟霍祈,以后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 “昔昔,中午你想吃什么啊?”刚到下班的时候,沈惠如凑过来问她。 沈惠如对她极好,这个人的朋友圈也很干净,时不时晒一些小日常,都是些小资的物件,能看出,她确实是被娇养长大的,谈昔是怎么都看不出她做过援.交。 兴许有什么难言之隐? “那你去食堂吗?” 谈昔今天上去跑着去见了两个当事人,累得是一点力气没了:“我点外卖吧。” “干脆我们一起点吧。” 谈昔笑了笑:“行啊,今天我请你,你想吃什么?” “黄焖鸡怎么样?” 黄焖鸡……谈昔大脑嗡的一声,有点恍惚,又想起在高中校门口曾因为黄焖鸡跟霍祈吵过的那一次,她抿了抿唇,没说话。 沈惠如诧异:“你不喜欢吃吗?” “没有,我挺喜欢吃的,你吃没吃过府苑路的杨铭宇黄焖鸡啊,那家里面没放土豆,做的是最原始的黄焖鸡,只有鸡肉和香菇,汤汁特别香!光那个汤汁我就能吃完一整份米饭。” “听你的描述,我都要咽口水了。”沈惠如犹豫着,又问,“对了,我看你最近心不在焉的,是情感上出什么问题了吗?” “没有。”对于自己的私事,谈昔显然不愿意多谈。 “昔昔我很关心你的呀,有什么事情跟我说,我是本地人,可以帮你解决的。”沈惠如拍了拍胸口。 “也没什么,就是碰到前男友了,还好,事情已经解决了。”谈昔也不想让朋友为她担心。 “哦,是这样啊。”沈惠如的裤子被桌角蹭到了,她垂下头整理好,谈昔自然没看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 ※※※※※※※※※※※※※※※※※※※※ 微信号是不会改的,永远也不会改的(拳头) 这是霍医生最后的倔强 放心啦,这又是一个宠妻狂魔!哈哈哈宝贝们多给我评论,红包随机掉落~感谢在2020-11-03 11:35:43~2020-11-07 09:53: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沐阳水湘 5瓶;澄澄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Chapter 12 还没拿到张爱国的鉴定结果,张爱国那边又出了紧急状况,急需要谈昔过去一趟。 “谈律师,我跟肇事司机那边谈好了,咱们的委托合同就到这里就行了。” 张爱国的意思是不想走法律途径了,直接私了。那份司法鉴定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不在意了,看样子是司机那边给出了比较优渥的条件。 “鉴定结果马上出来了,我建议您再等一等。” “我觉得也没有等的必要了,司机来跟我谈过了,他那边很有诚意。”张爱国拍了拍自己的腿,“而且我这好也快好了,半年就能完全休整好了。” “可是……” “有什么好可是的啊谈律师,这还省你的事了呢,反正委托费我们都已经付过了,我又不是找你要回去。” 看样子张爱国是铁了心不想走鉴定程序了。 “我不是在说委托费,其实我个人还是建议您再等一等,做这个决定还是不要太草率为好。”谈昔抿了抿唇,这种情况她也不是没遇见过。 “我是成年人,这点小事我还决定不了吗?”张爱国瞥了她一眼,“我就是考虑了一整天,才今天给你打的电话,哪里想过你还这么较真,专程跑一趟。” “我能问问,司机那边给您开出了什么条件吗?” 张爱国用手展示了一个数字。 “十五万?” “嗯,所以司机那边还挺有诚意的,本来就是我横穿马路在先,人家就是把我撞死又能怎样啊,你说是吧。” 看到谈昔想说什么,他摆了摆手:“谈律师,你不用教育我,我已经深刻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并且在病床上一直在检讨自己。” 谈昔倒真没想教育他的意思。 张爱国如今躺在这里,就已经为自己的冲动付出了代价,又再多的赔偿款也买不回来自己的时间和健康。 “这笔钱数目是不少,但是鉴定结果还没出来,按照城镇标准残障赔偿金,您至少也能拿到八万,再加上误工费,生活费,营养费,护理费……我还会为您争取一下其他的,这样也可以至少拿到十五万。” 张爱国白了谈昔一眼:“关键是打官司不麻烦吗?来来回回推脱交材料不麻烦吗?而且按你说的也未必能拿到十五万啊,我还不如这一次性拿到十五万,他现在就能把钱打给我,我这接下来的治疗也有保障了,再报销一下,我还能赚一笔钱。” 谈昔:“……”他都躺在这里不能动了,还用“赚一笔钱”这样的字眼?是该说他单纯呢还是说他蠢呢? “您要不再等一下,等结果出来了再跟他们谈?” “我倒是像这样,人家也不愿意啊,等结果出来了就没这么大的好事了,好了好了,”张爱国摇了摇头,“您别劝我了,我意已决,天王老子都劝不动。” “谈律师,你先回去吧,你跑这一趟也怪麻烦的。”张爱国客气道。 小护士也说:“谈律师你就别劝他了,我看对方给出的条件也还不错。” 谈昔默默叹了口气,对方也不是傻子,肯给这十五万肯定有诈,关键张爱国肯定坐不住,给他点利益就上钩了。 她勉强地笑了一下:“行,我尊重您的意见,但是我得跟您太太商量一下……” “她才刚生产完,别拿这事烦她了,我之所以给你打电话,就是因为这个事是我们俩商量好的,我们的家事您参与进来也不太好吧?” “而且,我跟对方已经谈好了,过两天就能到账了,这个案子也辛苦谈律师了,如果有下次,我还找您。”张爱国捂住自己的嘴巴,“呸呸呸,我说啥呢,没有下次了。” “让您见笑了,谈律师。” “没事儿。”谈昔点了点头。 张爱国:“解约合同您带来了吗?我直接签字就行。” 谈昔犹豫了下,从包里把合同拿出来,按照合同的条件,律所这边确实不需要退钱。 张爱国刷刷刷签上了字,将合同还给了谈昔。 谈昔帮张爱国带上门,不知怎么的,心里总有种不祥的预感,那种慌乱的情绪就如同暴风雨来时的预兆。 下楼的时候,她又碰到了霍祈。 霍祈跟一群医生查房回去,他最高,也走在最前面,气定神闲,丰神俊朗。走过拐角的时候,他深深看了她一眼,奇怪地,她连直视他的勇气都没有了,相顾无言。 白大褂被风带起一角,干净得仿佛不染一丝尘埃。 像皑皑的雪,像静寂的湖。 空气中漂浮着消毒水的味道,谈昔的思绪也浮浮沉沉,像是浮在水面的一叶扁舟。 这个案子到这里也就结束了,虽然并没有谈昔的什么参与。 回到律所的时候,谈昔桌上摆了一块四寸的小蛋糕,奶油打得粘稠,上面点缀着一个小小的公主,精致又漂亮。 谈昔不明所以,周琳琳瞥了眼蛋糕,唇角挂着一丝不屑的笑意。 沈惠如从背后嗖的一声蹿出来:“恭喜我们昔昔又完成一桩案子!” 谈昔客气地笑了笑:“原来是你送的啊。” “这有什么,基本都没我的参与。” “此言差矣!”沈惠如竖起手指,神秘兮兮地笑了笑,“跟你讲哦,你又不是没见过张爱国他老婆,那女的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你要是继续帮下去,估计麻烦事都在后头,现在就这么停下真挺好的。” 谈昔心里默默道,那是你没见过张爱国,比他老婆还难伺候,不愧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程立则正巧从这间办公室门口经过,似乎是听到了里面的动静,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沈惠如回到自己的座位后,周琳琳又继续跟谈昔八卦:“今天你见韩鑫冬了没?” “见了。” “有没有觉得今天热情得有点过度?” 谈昔想了想,在写字楼下电梯口碰见的韩鑫冬,没见着有什么不同,两个人毕竟是律所同事,就淡淡打了个招呼。 韩鑫冬这人平时待人就是冷,除了对沈惠如好,对其他人那就是顶着一张冰山脸。 “没有,挺平常的。” “那奇怪啊,”周琳琳皱眉,“好几个同事都跟我交流了,说韩鑫冬可热情了,内部消息八卦说是沈惠如马上就答应他的追求了?” 周琳琳喜欢八卦,律所一旦有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她的耳朵,号称ae小灵通。 谈昔也没在意:“沈惠如应该不会答应他吧。” 沈惠如喜欢阳光大男孩,喜欢活泼开朗的性格,而韩鑫冬很显然改变不了他的性格,每次谈昔见到韩鑫冬,总觉得他阴沉沉的,反正让人很不舒服。 比如霍祈性格也偏冷,但不会让人感觉到不舒服,似乎他本来就该是那个样子,而且根据她了解的患者反应,都说霍医生人很暖,谈昔不懂患者是怎么得出的这个和她了解的霍祈风马牛不相及的结论。 糟糕,她怎么又想起霍祈了? “反正这事挺真的,没准过不了多久你就吃上喜糖了呢。”周琳琳扁扁嘴巴,“反正我不会去吃喜酒,没意思。” 她瞧不上援.交妹,哪怕这只是一个谣言,她也不会跟这种女人走近。 ※※※※※※※※※※※※※※※※※※※※ 你们也太现实了呜,上章刚说了随意掉落红包就多出来这么多评论,我都没想到我有这么多读者!! 哼 上章评论的全都发了,之后继续随机掉落红包,反正多互动总没错的 - 这章好像没有霍医生的戏 没事的 等婚后天天让他们大战三百回合(?)给你们看 Chapter 13 谈昔是今天下班最晚的一个,一个当事人来见她,之后又整理了一些资料,不小心就误了时间。 其实这一行也没有标准的下班时间,大半夜被一个电话call起来加班的情况很常见。 谈昔今天特别累,就像跑了两个八百米,膝盖疼,髋关节疼,腰背也算,下了电梯,她掐着腰,心想着不坐地铁了,一点路也不能走了,打车得几十块钱,花就花吧。 她想不到的是,在楼下碰到了郑华,张爱国的老婆。 郑华身材消瘦,面容疲惫,眼神死气沉沉,谈昔还没走过来,就感受到了一股杀气。 此时天空黑压压沉着一片片乌云,卷着西风,行人顶着包,面色匆匆。 谈昔又想起上次见张爱国时,心里那种不祥的预感,这一天终于来了。 郑华见她出来,立刻揪住了她的衣领,将她往玻璃门上靠,谈昔下意识本想推开她,可腿实在没力气,就连抬腿都很困难。 郑华也没料到谈昔压根没反抗,就任由她推到了玻璃门上,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可又看着谈昔紧皱着眉头想要挣扎的模样,又联系起见过谈昔的一面,发现她走路是有些异常的。 这样就更好了。 人总是这样,虽然嘴里喊着人人平等,可见着异类心里还是会燃起一丝抑制不住的喜悦,到底是人性之恶。 “你放开我,郑华,我可没得罪过你,有话不能好好说吗?”谈昔被她扼的咽喉有点疼。 “有话好好说?谈律师,你答应爱国解约的时候怎么没想着好好说?” 谈昔咳嗽了一声:“你……你什么意思?” 郑华冷笑了一声,气势更加凛冽,她大声呼喊着:“你倒是好,帮着爱国就解约了,你知道不知道,肇事司机拿着鉴定单子拿到了二十万赔偿!!!” “二十万啊!!!!我们亏了整整十五万!”郑华大声哭嚎着,泪流成河,她情绪正激动,手边的力气也就送了些,谈昔赶紧从她腋下逃脱,她扶着膝盖重重喘了几口气。 原来鉴定结果出来了,比肇事司机那边多了五万,也就是说,肇事司机赚了五万块。 “这个结果不是很正常吗?当初我劝了张爱国很久,医院的小护士可以作证,既然对方这个节骨眼愿意出十五万,就肯定知道这里头会有更多的利润。”谈昔怔了怔,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刚才说亏了十五万?不对啊,只亏了五万才对。” 其实亏五万不算很多了,张爱国必须为他的冲动付出代价。这个是她一早就知道的事情,她劝不住。 郑华抱着膝盖蹲在地上,狼狈不堪地哭着:“他昨天在网上赌博,一口气输了十万,现在我们只剩下五万块钱了,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谈昔幽幽叹了口气,进入这一行,不知道看过多少瘾君子,赌君子的案例,无非都是一个贪欲作祟。 她对郑华母女的遭遇感到同情,却并不会觉得张爱国可怜,每一个赌博的人活该。平时看着张爱国笑嘻嘻的,极其不正经的样子,却想不到他竟然有这种爱好。 “你难道就没有责任吗?!”郑华又站起来,嘲讽道,“看你一点都不觉得丢人?谈律师,我尊称你一句谈律师,当你跟张爱国签字的时候,有想过跟我打电话商量一下吗?” 假如谈昔跟她商量一下,她绝对不会同意,那么她会拿到比二十万更高的赔款,甚至,这笔钱她会牢牢攥在自己的手里,不会让张爱国就这么随意挥霍。 那么她们一家的未来就不会如此凄惨。 郑华攥紧手指,目光有些森然。 冷风如刃,残忍地割裂着人的皮肤,雨越下越大,谈昔的长发被吹乱,口红也凌乱不堪。 人流量越来越少了。 谈昔倒没指望有人来救她,她只是不想让人看见这狼狈的一幕。 “郑女士,我当然想过跟你打电话,是您丈夫再三保证,你们是夫妻,是一体,当初之所以您找我签署委托合同不也是因为他昏迷不醒么?这是您说过的,他是您家的主心骨。而且您没跟我提过张爱国嗜好赌博的前科,假如我知道这一点,事情就绝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谈昔很冷,强装镇定,可几乎还是大喘着气才将这些话说完。 “你们这种有学问的人最擅长推卸责任了,你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事没你一点。” 郑华狂笑着将谈昔再次扯起来,谈昔跟她僵持了大半天,冷得不行,就算现在郑华不拽她,让她自己走,步伐基本也一瘸一拐的。像她这种情况,就是不能累。一旦累及了,就会非常窘迫。 “午夜梦回的时候,你想想我们家的惨状,难道真没你的责任吗?即使在医院里你妹打电话通知我,你哪怕回头通知我,只要你有点良心,我就不会这么惨!!钱根本不能落到张爱国手里,你知不知道!” 人流越来越远了,霓虹灯泡在水里,像是大片大片闪亮的鳞片,遥不可及,全是幻影。 汽车呼啸而过,车轮碾压过道路,溅起大片大片的水花。 轰隆隆电闪雷鸣,风雨晦瞑之际,夹杂着雨丝的凉风吹拂过来,寒凉入骨。 谈昔打了个哆嗦。 “请你冷静一点,你现在不适合沟通,明天我们约个时间好好谈这件事,行么?”谈昔觉得自己的衣服已经湿透了,克制着流泪的冲动,用残存的理智这么跟她说。 “我就非要今天跟你谈!谈律师,你还没认识到自己的错吗?” 郑华被气极了,愈发阴狠地说道。 郑华是个疯子,一定是个疯子。 “住手!” 男人的嗓音比这雨声还要寒凉,似乎侵泡了千年的冰雪,冷悠悠的,不真实。 他撑着把伞,快步走来,修长的十指握住伞柄,只是面容被伞遮盖住。 谈昔有点虚弱,面前只觉一片模糊,彻骨的冷,什么都看不清。 一步,两步,三步。 他终于在她面前站定,修长的身躯如一道暗影,几乎整个笼罩住他们,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恍若细看,男人眉心紧蹙,满目心疼。 她浑身泥泞,狼狈不堪,漆黑的睫羽紧闭着,她的泪水始终牵动着他的心,从不曾改变。 他从没见过她这般脆弱。 像被一根最锋利的丝线在心上切磨,那样的疼。 Chapter 14 “霍医生?” 郑华缓缓转身,看到面容冷峻的霍祈就在她身后,不禁有点恍惚:“你来救这个狠心的律师干什么?这种没良心的女人就该死!” “嘴巴放干净点。”霍祈皱眉,似乎是一刻都不像看到郑华,眼神里充斥着厌恶。 “都说霍医生为人公正,没想到竟然也会为了这种坏人说话。”郑华冷笑,“看样子医德也不过如此吗?” “张爱国还是我手上的病人,如果想让他少吃点苦头的话,请立刻放手。”霍祈的声音极其冷淡,纵使郑华失去了理智,可她也知道,若是此刻再不放手,那么霍祈就上手夺人了。 郑华哼了一声:“我跟你没完!”松开了谈昔,将她甩到一边。 谈昔一个趔趄,即将跌倒之际,霍祈抱住了她,她面容惨白,没有一丝血色,眼周发肿,很明显的哭过的痕迹。 谈昔撑着霍祈的肩膀,小声说:“谢谢你,我自己回去就可以。” 虽然是霍祈救了她,但其实谈昔知道,郑华压根对她做不了什么,只是在气头上,过来发泄一下情绪而已。 谈昔宁愿霍祈没撞到这么难堪的一幕,她最不想让他看到了。 “你都这样了,还逞什么强?”霍祈面无表情道。 他强行将她抱了起来,他衣冠楚楚,而她浑身雨水,狼狈不堪。谈昔很瘦,抱着她轻而易举。 接触到他温热的肌肤,带着几分灼人的温度,谈昔锤着他的胸口,让他放她下来,她要自己回去,可是霍祈无动于衷,谈昔慢慢也就不再折腾。眼看着这雨势一时半会也降不下来。打车也困难。 怕摔下来,谈昔轻轻抓住了霍祈的肩膀,她嘴唇紧抿着,有点无奈。男人力气很大,呼吸温热,谈昔靠近他汲取了一点能量。 郑华远去了,像是气不过,背对着他们大喊:“你这个狠心的律师,身体残了,心灵也残了吗?” 身体残了,心灵也残了吗? 如同闷雷一般叩击着谈昔的胸腔。谈昔的肩膀瑟缩了一下,从小到大,她最怕的就是三个字,残疾人。 她明明不是。 从小到大,填写一些证明材料的时候,总是不可避免的要写:母亲,残疾人。 每次写好她都恨不得捂住不让别人看到,谈昔并不虚荣,相反,她是为数不多诚实低调谦虚的孩子。 她只是害怕别人问起:你妈妈是残疾人啊?你是遗传的你妈妈吗?所以腿成了这个样子? 她不想写只是不想面对无望的命运,似乎这样就能摆脱这一切。可是命运之所以被称之为命运,她还是成了自己最不想成为的样子。 看起来像个正常人,却又不是正常人。 她偏偏自尊心强得要命,不肯承认这样的自己,可是又迫于无奈,如此循环往复折磨自己。 “不要理会她。” 霍祈终于开口了,他声音很淡,似乎漫天的雨丝就能盖住他的声音。 谈昔垂了垂眸子,仿佛这样就能掩饰住内心的脆弱。 霍祈单手抱着她,打开车门,把她放到副驾驶的位置,车子缓缓开动,霍祈体贴地开了热空调,周围归于沉寂,似乎刚才的一切就只是梦境。 谈昔眯了眯眼,整个人昏昏沉沉的,郑华突然拽住她,冲击力实在太大。 “张爱国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是他非要中断协议,大家都劝不住,你已经尽力了,发生这样的事情,不怪你。”霍祈的声音低沉好听,可惜在此时谈昔的耳朵里,就像一首摇篮曲,她实在是困。 “我知道不怪我,可是我也确实没劝住他,如果我当初我晚一点做决定……他们家的情况确实可怜。”谈昔去过一次他的家,一家人挤在四十平米的出租屋内,一到做饭的时候乌烟瘴气,空间要被掰成两半用。 谈昔讲话有点慢,显得疲乏无力。 “你不要自责了。” 他在安慰她。 霍祈突然踩下刹车,皱了皱眉,毫不避讳地将手探到她额头。在雨中太久,他的手也冰冰凉凉的,探了探体温之后,他又将手贴在自己的额头上,计较了下,而后笃定道:“没发烧。” 也不知道在说给谁听。 谈昔当然知道自己没发烧,她平时发起烧简直要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好歹思维还在线,只是被郑华的模样吓到了,反应有点迟钝。 “当然没发烧了,就是头有点晕。”谈昔透过车窗,望向远处,有点失神。 不知是因为车内的温度太适宜,还是谈昔在外面跟郑华争执已经耗尽了力气,她靠在椅背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等到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仍然在车上,在陌生的环境竟然安稳地睡了过去,她从不这样粗心。 而霍祈的视线就这样深深注视着她,没有白天的冷淡,没有昔日的淡漠,就这样定定凝视着,带着一点温柔,也不知他想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 “昔昔,醒了?”霍祈压低嗓音,仿佛是怕惊扰这梦境。 谈昔挠了挠头:“这是哪儿?” 怎么看着周围的建筑物有点眼熟。 “医院家属楼。” 谈昔的脑海轰的一声:“你竟然要带我去你们医院的家属楼?” 霍祈揶揄地笑了笑,挑了挑眉说:“你想去我家?” ※※※※※※※※※※※※※※※※※※※※ 这次是短小章,不要介意,v后我会稳定更肥章的! Chapter 15 夜色早已黑透,暖黄色的路灯光芒洒在他精致的侧颜上,仿佛他的五官都温暖了起来。 “流氓,我哪里想去了。”谈昔瞪了他一眼。 “我说什么了,能让你骂我流氓?”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霍祈的笑容有点轻挑,他将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放下来,又说,“那边还没装修好,等装修好了我带你过去。” “我可没说我要去,”谈昔想了想,“不对,我也不去你们家属楼,你现在把我送回去吧。” 霍祈置若罔闻,谈昔拉开车门:“那我自己想办法回去吧。” 她有手有脚,区区一场雨还能难为到她? 还没迈出去,霍祈又将她扯了回来,他带着压迫性逼近她,声音低低的,带起她胸膛一阵起伏:“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想让温婉担心你吗?” “上去整理一下再回去。” 昔日针锋相对的二人难得如此平静,谈昔冷静地想了想,觉得他的话不无道理。 这一次她乖顺地打开车门,霍祈满意地弯了弯唇角。 谈昔忽然想到了什么,推门的动作顿了顿:“这不是那种四人间吧?” 如果里面还有他人在,岂不是尴尬死。 “这都什么年代了,你的思维也该更新一下了。”霍祈声音轻快,带着一点调侃。 霍祈走在她后面。 家属楼建了有些年头了,总共六层高,是那种老式的楼房,护士的宿舍在一二三楼,医生是四五六楼,霍祈住在五楼。 谈昔实在没力气,今早也没想过会碰见他,如果知道会有这么个小插曲,她干脆吃止疼药算了。 走路慢得要命,姿态也难看。霍祈平时是习惯走快的那种人,就这么跟在她后面,也没有不耐烦。 谈昔被一节楼梯绊了一下,脚步踉跄着,就这么撞到了他的胸膛里,他有锻炼的好习惯,肌理分明,故而她的头被撞到了,有点疼。 “投怀送抱?”他慢悠悠地笑了一声,谈昔刚要反驳,就又被他的手从膝下穿过,拦腰抱起。 谈昔咳嗽了一声,声控灯应声而亮。 她也就得以见到,他那双漆黑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此刻染上了星星点点的笑意。 谈昔这次没挣扎,就任由他抱着,不能说没有感谢,她伤过他,他还能做到这个份上,她也不是不懂感恩。 而且她的腿实在疼,抬不起腿来,每走一步喉咙里都想“嘶”一声。 “真挺好笑的,有校闹,有医闹,哪想到律闹都被我碰上了。”声控灯又暗了下去,霍祈抱着她稳稳地向上走,这一路似乎很远,谈昔觉得两人的氛围有点尴尬,就说了这么句话。 “能没有么?有人地方就有江湖。”楼道里有廖远的风声回响,他淡淡说着,仿佛在叙述着一件很久远的事情。 借着窗外皎洁的月光,谈昔看到霍祈下巴光洁,下颌线优美流畅,这个男人真是怎么看怎么好看。 怪不得当初她那么喜欢他,单单是将他从心里抹去,差不多等于扒了她一层皮。 谈昔闭了闭眼,敛去心事。 “霍医生回来了?”有男人的声音,那人顿了顿才看见霍祈怀里抱着她,“居然带家属了?” 男人住四楼隔壁,霍祈将她放下,一边拿出钥匙开门,淡淡嗯了一声,这似乎就是默认了。 男人眼里闪着晶亮的光,一边摇头一边笑,直直盯着谈昔,似乎要将她盯出个窟窿。 谈昔没说话,被这目光打量得有点难受,好在,门这时打开了。 进去之后,就闻到了一股消毒水的味道,这人还真是丝毫都忘记不了自己医生的身份。 房间里干净整洁,不像她认识的别的男人,出门时人模人样,家里却一团糟,霍祈时时刻刻将自己打理得斯文干净。 装修风格以黑白灰为主,性冷淡风格,很符合霍祈的审美。 一进去,霍祈就走到浴室放热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里面有个浴缸,霍祈很会享受生活,一间普通的医院家属楼被他弄得极有情调。 “除了我,浴缸没人用过,每天都有消毒,很干净,”霍祈抿了抿唇,“你现在适合泡个热水澡,进去之后,把衣服给我,我去给你烘干。” 谈昔点了点头:“我还是用淋浴好了。” “怎么,嫌弃我?”霍祈的动作停了停,微微眯了眯眸子。 “不是嫌弃,就是这样太亲密了,我不习惯跟不熟悉的人共用这种东西。”谈昔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 霍祈呵一声,垂眸看她:“好一个不熟悉。” 浴室里灯光流转,他颀长的身影仿佛以到朦胧的幻影,不过这话就戛然而止,今天的谈昔情绪较为脆弱,他怕话说重了刺着她。 霍祈到底有心,她拒绝了浴缸,他又给她搬了张高凳子在淋浴下。她几乎走不了路了,不方便。 刚才她上楼的模样实在让她心疼,他想起她孱弱的姿态像一只瘦蝶,她腰肢很瘦,不堪盈盈一握,心又蓦地软了下来,刚才滋生出的那点恨意瞬间烟消云散,他总是这样,拿她没办法。 兴许每个人命中都会遇见一个注定的克星。 “昔昔,你似乎比当年更严重了,你能告诉我你生了什么病吗?”霍祈犹豫着,还是问了出来。 其实他们现在的关系,他不应该问这个,谈昔自尊心那么强,她隐隐透露过,从小就比别人弱,长大了就成了这个样子。哪怕他们在一起过,是最亲密的关系,她也从未真正将自己的病情跟他说起过。 包括她的家庭,他也并不了解,只知道她妈妈身体很不好。 霍祈从未想过要动用一些关系用窥探她的隐私,爱一个人,首先要给的是尊重,如果她不想说,那他就不问。 “没什么的,关节不太好,从小就这样。”她又这么含糊了过去。 霍祈联想着她的病情,试探着问:“强直性脊柱炎?” “不是。”她飞速回答。 当初并不是没有怀疑过是这个病,做了十几项复杂的检查,省里的专家研究了很久,给了她否定的答案。 “你白天给人看病,难不成这么敬业,晚上也想瞧病?”谈昔唇角勾起一个苍白的笑,“能不问了么,霍祈,我不想谈论这个话题了。” “好。”霍祈的声音有点沉。未来还远,他慢慢去了解。 Chapter 16 浴室里水声哗哗,水汽漫过了玻璃。谈昔冲洗着头发,盯着霍祈的浴缸看了半晌。 她哪里会嫌弃,甚至这么看着,看瞧出了几分亲密感,坐着哪有躺着舒服啊,她也想躺进去泡个澡。 霍祈的浴缸,会有跟他一样干净清冽的味道吗? 脑海里蓦地想到这个话题,谈昔突然觉得自己有点猥.琐,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好在这是浴室里,本来就水汽朦胧。哪怕一会儿出去,霍祈看到她这副姿态,也不会多想。 刚才脱掉衣服后,谈昔将衣服递了出去,霍祈帮她烘干,她洗完澡就穿霍祈宽大的睡袍。 冲了一个澡,果真舒服多了。 谈昔对着镜子擦干净身上的水渍,镜中的女孩梨涡浅浅,肌肤白得胜雪,眉如远黛,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儿。 可惜往下看,腿型很难看,谈昔试着叉开腿,让膝盖处笔直一点。不行,仍然那么难看,臀部也并不好看,左右各有一个陷进去的窝。 她知道这个窝的来源。 这是她做过坏事的证据,那样的羞耻。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总是不好的,谈昔也不想留给霍祈任何遐想的空间,在浴室里连头发吹干了,她拢在一起,扎了个高马尾,脸上未施脂粉,但她皮肤莹润,看起来就像个成熟的水蜜桃般饱满。 浴室门正对着的是霍祈的房间,他没关门,正帮她烘衣服,他动作轻柔,宽大的女士衣服在他手里,有种别扭的可爱。 “洗好了?” “嗯。”她一瘸一拐地走出来,此时也不想掩藏什么了,反正最难堪的都被他看到了。 谈昔坐到了沙发上,将睡衣笼得严严实实,朝霍祈那处看了看,窗外风雨潇潇,万家灯火被雨模糊成了小块的泡影,尽数亮在了他的眼底。 她抬了抬眸子,正巧与男人深邃的眸子撞了个正着。 谈昔快速将视线移开,这时看到他卧室里有个吊椅,是用不规则的藤编织起来的,下面是圆形的底座,根据吊椅的形状,上面放了个裁剪可体的坐垫,看起来蓬松又舒服。 谈昔愣住了。 之所以愣住,是因为这样的吊椅她房间也有一个,不过周围点缀了很多朵小花,更富有少女气息。 记得某年某月某日,他们经过家居小店时,曾经有过这样一段对话。 “霍祈,我好喜欢吊椅啊。” “那我买了送你。” “不用那么霸道总裁风,”她眼睛笑了一下,“我家里没地方放。” “那放在我们未来的小家里吧,”眉目英俊的少年幻想着未来,语气里满是憧憬,“那里有我,有你,吊椅上要放满紫罗兰花。” 紫色是她最喜欢的颜色,紫罗兰是她最喜欢的花。 “你喜欢紫罗兰啊?” 她笑着嗯了一声。 霍祈朝她靠近了些,单手撑在墙边,她呼吸里全是他清冽好闻的气息,根根分明的睫毛在她脸上留下一道阴影,他声音是那样好听,听多少遍都不够:“我永远忠诚于你。” 她被他的话臊得脸都红了:“说什么呢……” 始作俑者却在她耳边低低道:“紫罗兰的话语,你想到哪里去了?” 霍祈挑了挑眉,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 其实分手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些曾经甜蜜的小细节裹挟着你。有些人一旦遇到,便如海水翻涌,回忆最是伤神。 霍祈烘干衣服后,帮她倒了杯热水,他缓步走了过来:“衣服等会就能穿了。” “霍祈,你那次带我回去,也是这样一个下雨天,我们是不是跟下雨很有缘分啊。” 他们是最乖巧的高中生,谈了恋爱也未做过什么出格的事,霍祈对她一直保持着君子作风,那一天,她跟母亲吵架,无处可去,哪想到正好碰到了霍祈。 霍祈来这边高考,一个人住在一个很大的房子里。 霍祈收留了她。 那天,她跟他说了很多,一边说一边流泪。有人说,男人是不能看见女人的眼泪的,一旦看见了,陷进去就是一辈子。 谈昔突然笑了笑,又说:“可惜我们没有缘分。” 霍祈闻言冷笑:“你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怎么连缘分这个东西你都信,”他从不信命,也不信缘,他信他自己,“逆天改命你信不信?” 谈昔眨了眨眼睫毛,许久才说:“有些命运是注定好的,谁也变不了的。” “所以你要顺服?” 她反问:“不顺服还能怎样?” 他勾唇笑:“勉强,偏要勉强。” “强扭的瓜不甜的。” “甜不甜,也要尝了才知道。”霍祈这话说得蛮横而霸道。 看着他胜券在握的神情,谈昔不想跟他争了,在口舌上占上风,也没什么意思,索性闭嘴。 外面雨声更大了,仿佛下不完似的。 谈昔刚才擤了鼻涕,想起身将垃圾丢掉,哪想到还没起来,身体支撑不住,又坐下了,在外面站了太久,又淋了雨,这双腿是彻底不能走了。 其实本来瘪股劲也可以走,但问题就出在她洗澡的时候霍祈为她搬了凳子,她坐久了,那双腿就越发没有力气了,得休息两天才能变回原样。 她长了这样一双神奇的腿,有时狼狈到像是重度残疾一样,可若是躺两天,也不用贴膏药和吃药,就能自动恢复。 也不知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霍祈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将她手里的鼻涕纸抢了过来,替她丢到垃圾桶里。 他淡淡道:“不如今晚就在这睡吧,明天再回去。” 谈昔也知道自己的情况,先不说霍祈愿不愿意送她回去,就是打车也打不到,而且在这里也洗过澡了,霍祈也不会对她做什么。她是平安的。 “你们明天几点上班?”她问了这样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霍祈的眸色深了深,他当然知道谈昔问这个问题的意义——她想避开他们上班的时间,一个人偷偷溜回去。 怎么?在她眼里,自己就这么不堪吗? 他是天之骄子,向来眼光高于头顶,在同一个女人身上吃瘪,她一次一次地逃避他,这还是头一次。也是唯一一次。 “八点半。” “好。”她说。 识时务者为俊杰,在这里短暂住一晚是最好的选择。 手机突然进来一个语音电话,谈昔点击接通,那头温婉的声音大得惊人:“昔昔你怎么还没回来啊?我打你好几个电话你都不接,再打不通我就报警了。” 手机一直静音,谈昔洗澡用了好长时间,这会儿才拿起手机。 “我没什么事的。” 霍祈干脆起身,将这方寸之地留给打电话的她,他踱步走到了阳台上。 远处是车驶过水洼的声音,月影漫进来,映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霍祈慵懒地站在窗边,气质看起来矜贵又沉稳。 虽然隔了那么远,女孩子低声咬耳朵的声音还是徐徐飘了过来。 “啊你不回来了啊?” “嗯,我今天太累了,实在是不能走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情况,我休息一晚,不能折腾了。” “你们也太猛了,会不会……” 谈昔的声音压得很低:“你想什么呢!我警告你啊温婉,你再这样,我回去就把你高中的……” 霍祈眼眸微动,几不可闻地笑了一下。 “啊好好好,我再也不开你的玩笑了。” 挂断电话后,霍祈才走了进来:“饿不饿?” 谈昔下意识想说一点都不饿,可这时肚子没出息地咕咕叫了一声,她咬咬唇,什么都不必说了。 霍祈心下了然,从厨房里拿了些面包,牛奶一些简单的充饥的东西,哗啦啦放在谈昔面前的茶几上:“你先吃点垫垫,我去给你做碗面。” “不用麻烦啦,这些就可以。”话还没说完,男人已经系好了围裙,熟练地从冰箱里拿出冰冻的排骨和青菜。 谈昔打开电视,电视里娱乐节目的声音震天响,似乎欢声笑语,似乎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欢乐。 她没看进去,偶尔偷瞄霍祈几眼,悄咪咪的,没人察觉。 他背对着他,切菜的动作利索又优雅。霍祈厨艺很好,这是她早就知道的事情。 时光在这一刻显得这样静谧,谈昔抿起唇,忍不住笑了一下。 桌上有一些散乱的酒水和饮料,有一瓶水是粉红色的液体,谈昔拿起来晃了晃,仿佛闻到了清甜的水蜜桃味。 只是上面都是些瑞士文,她看不懂。 她有点渴,就拧开咕噜噜喝了几口,含着酒精的味道,初尝有点刺激,多喝几口也就好了,味道还挺不错。 霍祈做好面条,从柜子里拿出一只透明的碗,将面条盛进去,放好排骨,又小心翼翼地码好青菜和西红柿,一份香喷喷的排骨面就做好了。 “昔昔,吃面了。” 霍祈抬眸看过去,发现谈昔侧头倒在沙发上睡着了,女孩子皮肤又白又薄,仿佛吹弹可破,她睫毛长长,呼吸清浅,仿佛做着一个酣甜的梦。 霍祈轻轻把碗放下,谈昔的肚子还饿着,不能让她这样饿着睡过去,对身体不好。他无奈地笑了一下,弯了弯腰,想要喊醒她。 他还没开口,谈昔就察觉到有人过来,蹙了蹙眉,迷迷糊糊地撑起身子,撞进了霍祈的胸膛。 影影绰绰的灯光下,她白皙的脖颈泛着玉石一样的光泽,眸子里仿佛蓄着一汪春水,她看起来温柔极了,眼角有些发红:“霍祈。” 她小声叫着他的名字,声音娇媚极了,甚至有点不像她。 霍祈顺势坐了上去,将她圈进怀里,温声说道:“昔昔,吃点饭再睡。” “我不想吃。”她嗓子里呼噜了这么一句。 霍祈喉咙里溢出一声笑:“那你想干什么?” 谈昔伸手揉了揉脑门,这里晕乎乎的,身体也发烫,白瘦的手臂抱着他的肩膀,怎么也不肯松开。 霍祈忽然闻到了一点酒的味道,心道糟糕,那是周亮上次送给他的瑞士烈酒,他自己都不愿意喝,让周亮带回去,哪想到周亮还是留在了这儿,还被谈昔误喝了。 这么高度数的酒,她不醉才怪。 “想你。”谈昔得意地眨了眨眼睛。 真是醉透了,不然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霍祈苦笑。 霍祈蹙眉思索着,哪想到,谈昔忽地扬起唇角亲了上来。 嘴唇贴在他的睫毛上,小小的,软软的,身上带着淡淡的茉莉花香。这种味道他闻到过很多次,只觉得平庸,没有一次觉得这样醉人。 窗外的月色也美极了,浅淡得晕了一团荧黄色的影。 月光与她,都同样迷人。 谈昔穿着他的睡衣,松松垮垮的,她这样歪着躺,能看清身体玲珑有致的曲线。两人呼吸相闻,温香软玉在怀,他哪里抵抗得住。 霍祈喉咙里有种莫名的渴。 ※※※※※※※※※※※※※※※※※※※※ 下一章就v啦,明晚夜里十二点更新一万字~~希望宝贝们能来支持一下,千万不要养肥我,让我可以吃一碗泡面 【下本《热火缠绵》求预收】 文案: 斯文清冷x明艳小玫瑰 文案: 霖城商界大佬宋临州清冷矜贵,禁欲自持。可惜英年早婚,商业联姻娶了华恩电子科技的千金成溪。 两人形同陌路,互相看不对眼还曾经在公开场合彼此撂过话。 成溪嗤笑:“我喜欢玩的开有feel的男人,最好是能唱能跳会撩人的那种。” 宋临州面无表情:“我喜欢清纯温顺的。” 两人互翻了一个白眼,双双离场。 直到有一天,记者在pub里拍到: 成溪拉直了大波浪,白裙出尘,露出了标准的淑女微笑。 而宋大佬西装革履,站在了舞台话筒面前。 在所有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宋临州声音低哑撩人:“这首《惹火》,送给宋太太。” * 众人只知他们是联姻夫妇,全无半点恩爱。然而有一天参加密室逃脱,逃着逃着双双不见,找到他们的时候—— 成溪披着男士西装外套,脸色潮红,宋临州衬衫扣子掉了一颗,似笑非笑地擦掉唇边的口红印。 朋友:“?” 小剧场: 深夜,宋临州:“宝贝,我们做点正事吧。” 成溪开始订去巴黎时装秀的机票。 宋临州眉梢一挑,慢条斯理地解开衬衫纽扣。 成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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