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落你心》 第 1 章 滨城,浅秋。 刚刚入秋的天气,凉爽自然。 早上六点的天空,似是经过一夜的沉睡,苏醒后的太阳从云层中逐渐射出一道道温和的金芒,照在蔚海平静的海面上,波光粼粼。 “呜——” 一辆飞驰而过的地铁穿梭在滨城跨海大桥之上。 曲惜珊坐在最后一节空荡荡的车厢里,拿着手机,全神贯注,绷紧了神经。 “快快快,跳p城啊!” 落地之后,她直接地毯式狗刨搜寻,捡了一把破枪。 毒圈开始缩小,海边停靠着一艘二人小游艇,她迅速上船,然而还未开启游艇,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正准备回身举枪…… “砰!——” 一声枪声。 “我去……”曲惜珊低骂一声,“又死了!” 半小时坐了八、九趟飞机,阿联酋航空都没这么阔绰! 这游戏有毒吧? 她一把扯掉挂在脖子上的耳机,没好气地将手机砸在腿上,气鼓鼓地抬起头。 曲惜珊:“…………” 地铁车厢对面的大爷眯着眼睛看着她,整个就一地铁老爷爷看手机.jpg的现场直播版。 ——瞧瞧这些年轻人,这一天天的,又疯了一个。 曲惜珊尴尬地低下头,缩着脖子抬了抬手,干咳一声,“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大爷也没再盯着她看,只继续闭目养神,手里的两颗核桃盘得油光水滑,“哒哒”直响。 “前方到站终点站,鲸落湾码头,请下车的乘客提前做好准备……” 地铁报站打破了车厢内的尴尬。 曲惜珊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正检查随身物品,这时,手机收到一条消息。 曲惜珊疑惑地拿出手机。 这个点能发信息的,要么是通宵还没睡的,要么就是10086。 然而只看了一眼,她的眉头就紧蹙起来。 是她那个只在位六个小时就寿终正寝的“前男友”——梁听洲。 梁听洲追了曲惜珊大半年,凭借着他锲而不舍的精神和她塑料闺蜜的牵线搭桥,终于在上个月月底的时候,曲惜珊答应和他交往试一试。 然而中午十二点刚确立关系,晚上六点她就撞见梁听洲搂着她的塑料闺蜜从一家小旅馆走出来。 啧啧,俩人跟连体婴似的难舍难分。 简直不用现场观摩,就能脑补出那副“距离只剩下负几厘米”的画面。 多么令人窒息的操作。 简直就是电视机御用素材。 【梁听洲】:惜珊,你能听我解释吗? 曲惜珊只看了一眼,便不耐烦直接删掉信息,然而下一秒,手机就开始不停地震动。 【梁听洲】:惜珊,你怎么不回信息? 【梁听洲】:你能给我个机会道歉吗? 【梁听洲】:你很忙吗? 【梁听洲】:惜珊你在做什么? …… …… 曲惜珊退出消息界面的时候,莫名想去拨号界面按个110。 仔细思忖之下,她眉头越来越紧,想了想,嘴角一勾,手指飞快敲着屏幕。 【曲惜珊】:做|爱。 输入框化作一个小信封飞了出去。 发完之后,很好,对面没再回复了。 曲惜珊敲了敲发麻的后肩,心情舒坦得简直像在高速公路上开着蓝翔挖掘机呼啸而过! 还顺带连这海王大渣男的头都铲平了! - 早上的风有点大,下了地铁之后,曲惜珊拢了拢衣领,掩面朝鲸落湾码头一侧的大路走去。 这条路是一条旅游景点商业街,商铺错落有致,世界各地的游客络绎不绝。 更关键的是,这里是赫赫有名的世界顶级邮轮巨头公司——世洋之心邮轮集团的总部基地。 站在鲸落湾码头,稍稍抬眼,就能看见世洋之心那栋高耸入云、极具视觉冲击力的办公大楼。 混凝土高楼,可拆卸的尖顶,巨大的双层玻璃幕墙,天气晴朗的时候,一百公里外远观都可以看到滨城这栋标志性的建筑。 曲惜珊瞥过那栋高楼,匆匆走进一个不起眼的小门面,顶头挂了个田园风情的木招牌——“阅航观鲸”。 公司门面虽小,里面却别有洞天。 满墙都是各类奖项,客人与鲸鱼的同框,游艇出海的照片。 四五个同为观鲸向导的同事围在一起讨论着,曲惜珊跟他们打了个招呼,也立刻淹没在一片叽叽喳喳声中。 一个同事刷着抖音,正巧刷到世洋之心董事长裴复礼参加梦想号邮轮首航的视频。 几个人又是一顿聊骚。 “啧啧,bgm一出来,我就知道家父出场了。” “听说裴爸爸是有个儿子的?刚从国外回来,才二十五岁。” “没错,裴知谨嘛,一回来就空降世洋之心的高层,妥妥的霸道总裁啊。” “而且特别帅,又帅又多金。” “啧啧,国民老公,要是能嫁给这种人,得生活在童话里吧?” …… 曲惜珊在一旁听着,憋着气嗤笑了一声。 这么快就换爸爸了,马爸爸不香吗? 逢年过节给你发几分钱红包,不认识你还给你花呗借钱。 就…… 不香吗? 一个同事瞥见曲惜珊来了,转身便拿了一张纸递过来,“曲惜珊,去客务部领新的救生衣。” 她接过来,粗略看了一眼,道:“好。” 同事说完就继续与其他人嬉聊,不再理会她。 曲惜珊是滨城大学海洋生态学的大四学生,为了攒义工时间和拿雇主推荐信申请美国c大的硕士,便用空闲的时间,给观鲸公司做向导。 整个观鲸公司只有她是来做义工的,于是这些琐事都堆在了她的头上。 出门跟几个熟悉的商铺老板寒暄了几句,曲惜珊便穿上防风衣,往客务部的方向走去。 清晨时分,码头空荡荡的,只有几十艘或大或小的游艇整整齐齐停靠在一起。 一艘游艇上,两个水手正做着热机检查。 转速上两千的时候,尾部两个发动机轰得“隆隆”响。 曲惜珊取完新的救生衣,放置在十数艘游艇上,便与码头值班经理打了个招呼,往办公楼的方向走去。 刚走上海边栈道,一个男人忽地就出现在她面前,严严实实挡住了她的去路,“惜珊。” 曲惜珊顿时愣住,抬眼之间,男人那憔悴的面容和胡子拉碴的模样让她不由往后退了半步。 “……梁听洲?” 刚发完讯息,没多久就出现在自己面前了,所以这人是自带gps卫星导航系统吗? 曲惜珊冷冷看了他一眼,绕过他就往办公楼快步走去。 梁听洲赶忙伸手拉住她,“惜珊,你听我解释。” “放手……” “惜珊,我那天喝多了……” “梁听洲,放手!” “惜珊,你就不能好好听我解释一次吗?真的是她先勾引我的……” 来了来了! 自己一句话没说呢,渣男万金油语录已经跟弹幕似的一条一条往外狂喷了。 有这闲功夫你怎么不去卖竹鼠或者暴打嘤嘤怪呢? 曲惜珊甩开他的手,紧蹙着眉头,越来越不耐烦,她冷言道:“梁听洲,你脚踏两条船还死不认账的时候,你在我这就已经进火葬场了!” 她顿了顿,似乎觉得火候不到,又加了句,“不对,火葬场都懒得烧你,你这种人,焚化炉都会吐!” 梁听洲见她态度坚决,他垂眼,做了什么重大决策一般,急促道:“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也没有不认账,我心尖尖上都是你……” 曲惜珊简直要自闭了。 心尖尖?…… 你是个榴莲吗? 心尖尖上戳那么多人? 幸好宽大的防风衣将曲惜珊罩得严严实实,否则,她还真码不准给这狗男人来上一脚。 她不耐烦道:“真不好意思,我心尖尖上可没你。” 见不远处零星路过几个扛着长|枪短炮的游客,她低声道:“梁听洲,我现在没时间在这跟你过家家,你赶紧走。” 她一把推开他,大步离开,生怕他再说什么不着边际的话来给她添堵。 梁听洲几步上前,又拦住她。 他两眼满是急躁,却又不得不压下情绪,“惜珊,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 “我用不着你道歉。” “我只是犯了一个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你原谅我这一次……” “…………???” 不懂就问,这句话是国家为渣男统一发放的吗? 怎么一个个说出来这都么大言不惭,跟小时候背诵“日照香炉生紫烟”一样自然又流利。 再配上这真挚的眼神,隔壁老王家瞎了二十年的老奶奶都要信了! 只恨滨城不是上海。 这年头垃圾都要分类,但曲惜珊宁愿花一小时来分类垃圾,也不愿意花一秒钟来分类渣男。 笼统来说。 有呼吸,渣男。 没呼吸,死渣男。 她深深吸了一气,将声音都堵在喉咙口,几乎是用尽全力道一鼓作气道:“你给我,滚!!!——” 骂完,曲惜珊只觉得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舒坦了…… 梁听洲顿时滞住。 晨曦里,初升的朝阳终于全部露出了海平面,一束阳光射过了,晃得他睁不开眼睛。 他没料到曲惜珊的决绝,他只是来服个软认个错,这个局面并不是他想要的。 软的不行,那就用强的。 情|欲使然,让他荷尔蒙作祟。 他忽地上前,就想要抱住她。 曲惜珊一惊,连忙后退几步,“梁听洲!你干什么?!” 正准备一脚踹开他,身后忽然传来脚步踩在栈道木板上的声音,深深浅浅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微风下,淡淡的烟草味混着冷杉雪松的香味,随风沁了过来。 一个高大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身后。 大批量的客人还没来,空旷的栈道上,除了他们,只这一个男人,格外显眼。 早上的薄雾还未退散,低沉地压在满是浅霜的地面上。 海平面的一缕阳光照在低沉的雾上,将那个身影勾勒得十分鲜明。 侧影冷峻硬朗,轮廓棱角分明。 手中一根香烟,散着烟圈,飘入薄雾。 袅袅轻烟,混着还未散开的晨雾,在微露曦光之下,隐约残影的烟霾,连视线模糊了。 似乎是注意到了曲惜珊的目光,男人偏过头来。 两个人视线相撞,他直接略过了她,掐灭了手中的烟,仿佛刚才看到的就是一团空气。 “…………” 梁听洲见她怔住,第一个反应就是这男人是来找她的,“惜珊,他是谁?” 曲惜珊回过神来诧异地瞪着他。 她怎么知道他是谁? 她又不是小区大门口的人脸识别系统,还能是个人都认识? 曲惜珊狠狠踹了他一脚,“梁听洲,游客都来了,我在工作呢,你要是再不走,我就报警了!” 一旁的男人从容如常,镇定自若。 撞见一男一女在这里争执不下,也没有半分的尴尬之色。 只静静地看着平静的海面…… 远处,旭日东升,雾气渐薄。 海平面上的雾,在清晨微风的吹拂下,渐渐消散开来。 一艘“公主”号邮轮,披着淡淡橘黄色的日出曦光,缓缓从迷雾中开过,巨大的船身稳稳在海面上漾起一条涟漪。 男人拿出手机,拍下一张“公主”号邮轮满身霞彩的照片,宁静致远。 不远处已经有旅游团的声音喧然而至,梁听洲瞥了一眼栈道一侧的那个高大男人,低声道:“惜珊,给我个机会,好不好?” “…………” 看来死缠烂打已经不足以完整概括梁听洲这个人了。 简直就是阴魂不散。 曲惜珊在心中压下一万头奔腾而过的草泥马,沉声道:“好,可以。” 梁听洲眼眸倏忽一亮,他垂眼凝视着她,哽声道:“惜珊,我以后再也不会……” “别说那些没用的。” 曲惜珊打断他。 梁听洲:“……?” 她微微阖了阖眼,伸出一只手,指着远处那艘“公主”号邮轮。 晨曦之下,平静的海面倒映着邮轮上那些极具奢华的娱乐设施。 一夜的北风霜华,还尚未洗涤欲情欢纵的活色生香。 一早的露水晨曦,也还未唤醒深夜温存的纸醉金迷。 邮轮趋近码头,最动人的笛声长鸣,逐渐安静。 曲惜珊笑了笑,笑声中带着讽刺与挑衅,“梁听洲,你什么时候买得起它,我就给你这个机会。” 她说完,再也不多看一眼,一把推开他,疾步离去。 几十亿美金的豪华邮轮? 把他卖了都买不起。 把他全家卖了都买不起。 梁听洲,你做梦去吧! ※※※※※※※※※※※※※※※※※※※※ 买得起的人就在旁边啊啊啊。 你看看他啊。 - 小透明头铁开新文,本文依然欢脱感情流. 海陆双栖谈恋爱现场vs狗男人追妻打脸现场。 主甜,超甜,齁甜,毕竟这种豪华邮轮是个很适合谈情说爱的地方,不甜你回过头来打死我就好。 小天使们看文愉快。 下本写《陪你演》和《天价替身》戳专栏可见。 打滚求个预收啦~谢谢!!!~~~ ———— 推基友文《我亲手拆了我粉的cp》倦梨 [文案] 顾姝词是当红的流量小花,靠着一张脸出圈。 而逢女艳压说的也是她家公关团队。 顾姝词本人走的也是可a可飒,性感美艳的人设。 可只有她身边的工作人员知道,顾姝词其实就是个披着蛇蝎美人皮的“傻白甜”。 还是一个只会嗑cp和追星的“傻白甜”。 —— 傅时衾是圈内顶流,童星出道,历经过低谷,也走到过高处。 他二十三岁复出,因一部剧重回流量巅峰。 无数太太为爱发电,同人布满天下。 顾姝词就是其中之一。 某一日,顾姝词切错大号,抱着要和毒唯决一死战的心情,愤然写下—— “我,cp狗,再问跳楼,谢谢。” 第 2 章 打发走了梁听洲,曲惜珊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两条腿迈得极快,一条海边木板小栈道都走出了巴黎时装秀t台的感觉。 回到办公室,四五个同事依然围在一起,说着说着还越来越激动。 ——“听说世洋董事长来上班都是坐直升机空降的。” ——“听说世洋的员工宿舍都是五星级酒店的标准。” ——“听说世洋食堂的打饭大妈都是在米其林工作过十年以上的。” …… …… 行了,别说了。 说多了,都是钱。 而且,不累吗? 她都领完救生衣了,都把梁听洲那个渣男怼跑了,都跟隔壁卖旅游纪念品的大爷唠了会嗑,这些人居然还在讨论世洋之心。 世洋之心花钱请水军了吗? 曲惜珊默默地听着,脑子里忽然浮现出被人一枪嘣死在游艇上那一幕。 怎么老觉得今天右眼皮不停地跳呢…… 同事见她回来,不由问道:“曲惜珊,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唔……今天公主号靠港,我就多看了会儿。” 她说完,忙着去整理乱成一堆的防风衣。 “公主号有什么好看的,什么娱乐设施都没有,一船的老头老太。”一个同事边擦着口红,边含糊不清地说着,“要看就等着看江南号。” 曲惜珊:“江南号?” “就是首制船啊,我们国家第一艘自主研发的豪华邮轮,那位小裴总的大手笔哦。”同事挑了挑眉,越说越兴奋,“我最近新谈了一个金毛小奶狗,到时候江南号首航,就跟他一起去玩玩。” “什么时候首航啊?” “……前几天刚刚举办钢板切割仪式,大概三年就能交付使用了。” “…………” 三年,金毛小奶狗都熬成长毛老腊肠了吧。 同事们继续嘻嘻作笑,曲惜珊一言不发地整理着防风衣。 其中一个和曲惜珊平时比较要好的同事凑过来,低声说道:“珊珊,我昨天听张经理说,老板要卖掉阅航了。” 曲惜珊睁大了眼睛,“卖掉阅航?” ——那她的推荐信怎么办? 同事知道她在担忧什么,耸了耸肩,靠在办公桌边,道:“你不想知道卖给谁了吗?” 曲惜珊摇摇头,她不想去打听,也懒得去打听,卖给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推荐信和义工小时。 她道:“反正不是卖给我。” 同事怏怏看了她一眼,侧头压着声音道:“世洋之心。” 曲惜珊手中一顿。 难怪大家今天一刻不停地讨论世洋之心,搞了半天是世洋之心要收购阅航观鲸啊。 那么大一个邮轮公司把爪子伸到海洋生态旅游项目上来了? 不过也好,不止一次听到经理说阅航快要倒闭了。 同事见曲惜珊不说话,更贴近了一步,环视一周,捂嘴低声道:“珊珊,我提醒你,既然世洋之心要收购阅航,到时候你那封推荐信开出来,那可是世洋之心的名字哦……” 曲惜珊笑笑道:“我觉得咱们阅航也不错呀,旺季的时候游客不少。” 口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点燃了一盏小灯。 一个是顶级豪华邮轮公司,海上帝国,130多艘豪华邮轮跑遍全世界,每一艘都价值几十亿美金,最小的都是泰坦尼克号的三倍。 一个是运营吃力的观鲸公司,旺季开业淡季停业,开门营业还要烧香拜佛,全看老天脸色吃饭。 怎么比?拿什么比? 拿员工盒饭里多两勺老干妈来比吗? 曲惜珊瞅了瞅门外,压低了声音,“我听说老板给你们开的工资也不低啊。” 同事歪头笑着说道:“我记得你是滨城海洋大学的吧?你摸着你的良心说,世洋之心聘你去他们公司,你去不去?” 这梦倒是挺香的。 世洋之心谁不想去?金山银山堆出来的地方。 她头都不抬地说道:“世洋聘我?去啊,当然去,谁会跟钱过不去?扫厕所我都去!” 另外几个同事也打趣说道:“你长得这么好看,再顺便勾引勾引那位小裴总呀。” 曲惜珊暗喜,满脑子都是拿到世洋之心推荐信的那一刻。 她搓了搓手,倒了杯热水,道:“那就借你吉言啊……” 她说完,自嘲一笑。 可拉倒吧……勾引? 这种只存在于新闻里的神话人物,还真以为随随便便就能见到的? 开什么国际玩笑。 她继续整理着防风衣,但下一秒,她就发现,整个办公室的气氛忽然就骤降到冰点了。 两道如寒冰般彻骨的目光直直落在了自己的后背上。 莫名地汗毛直竖,冷汗涔涔。 与此同时,一声熟悉的男声急促响起:“您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 闻言,曲惜珊脊背一凉。 她倏地放下手中的防风衣,下意识地理了理自己的工作牌,这才慢悠悠转过身去看向门口。 张经理黑着一张脸站在门口,看着他们道:“怎么?我这小破庙容不下你们这几尊大佛了?听风就是雨……” 说完,他回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随即,一个严峻清冷的男人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曲惜珊定神一看。 这不是刚刚在海边栈道给“公主”号拍照的那位帅哥吗? 男人身后还跟着一个模样周正的眼镜男,斯文儒雅,拿着公文包,看样子像个助理。 曲惜珊正懵神看着他,张经理沉了沉眼,一声清咳将她的思绪瞬间拉了回来。 张经理看着几个闭口噤声的员工,说道:“成日里不好好工作就在这胡说八道,瞅瞅你们这模样,工作牌呢?游客名单呢?免责协议书呢?还披头散发的!索马里海盗打扮得都比你们专业!” 几个员工咂舌,赶紧三三两两收拾东西,匆匆赶往码头。 曲惜珊也赶忙收拾好防风衣和晕船药。 正准备出门,张经理忽然喊道:“曲惜珊,你留下。” 曲惜珊怔了一下,紧了紧手中的东西,清了清嗓子,道:“好。” 张经理说完也没闲着,他倒了一杯水给那个男人,小声说了句什么。 曲惜珊低头悄悄打量着这个男人。 帅是真帅,冷也是够冷。 自他甫一进门,就径直走到休息间,洋洋洒洒坐在了沙发上,冷眼瞧着这个不大不小的办公场所。 男人接过水,抬眼轻瞥,搭在沙发扶手上的手微微抬了抬,眼神一凛,示意张经理随意即可。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可见平时没少发号施令。 身边的助理递过来一个平板电脑,他接过,便再也没有抬过头。 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不容近身的气息。 仿佛头顶直接写了一行字 ——想活命,听指令。 曲惜珊屏气凝神,随即去看张经理。 因为张经理平时只处理一些客人纠纷的事情,所以他一般不会这么早地出现在这。 而他今早带了个客人来,还态度端正恭敬,莫不是这人…… 把他们这小破庙给告了?! 张经理回到办公桌,拿了几份文件。 他推了推脸上的眼镜,余光看了一眼沙发上正在处理事务的男人,见曲惜珊一直往那边瞄,低声问道:“想去世洋之心啊?” 曲惜珊怔住,连忙道:“没,没有。” 张经理脾气还算好,他笑笑:“很快就能去了。” 曲惜珊一听,磨了磨嘴唇,试探性地问道:“张经理,老板是不是真的把阅航给卖了?” 张经理斜睨她一眼,没有立刻回话,曲惜珊也心知肚明。 她悄声问道:“张经理,那我的推荐信……到时候是不是可以找世洋开?……” 张经理道:“我知道你在申请美国c大学的硕士,推荐信很重要……” “张经理。” 话还未说完,正潜心在平板电脑上处理文件的男人忽然抬起头来。 他拿起水杯抿了一口,随手将平板递给了身旁站着的助理。 下一秒,他朝张经理这边看了一眼,紧蹙的眉头稍微有些舒展。 张经理见状,快步走过去。 又转头示意曲惜珊跟上。 男人目光落在曲惜珊脸上,只蜻蜓点水般一扫而过,就又转向了张经理,“什么时候出海?” 他声音清润好听,却无半丝的情绪。 “马上就可以出海。”张经理笑了笑,指了指身边的曲惜珊,道:“裴总,这位是这次您出海的观鲸向导,曲惜珊。” 曲惜珊猛地抬起头:什么总??? 男人稍稍抬了抬眼,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一旁的助理打量了一下曲惜珊,不由疑惑道:“这么年轻?有经验吗?” 曲惜珊一愣。 年轻怎么了? 年轻影响你吃饭吗? 年轻影响你单手开法拉利吗? 张经理赶忙解释道:“她是滨城海洋大学海洋生态学的学生,跳过级,所以年龄小一些,在我手底下做义工,您有不懂的,都可问她,人十分伶俐。” 见曲惜珊一言不发地杵在那,张经理拿胳膊肘捣了捣她,“曲惜珊,这位是世洋之心的裴总,一会儿上船,介绍得详尽一些,有问必答,知道吗?” 曲惜珊遽然僵在了那里。 脑海里不断重复着刚才同事们的热情探讨…… 她只听进去了前半句,“这位是世洋之心的裴总……” 如果没猜错,这就是那个刷爆抖音、全网少女少妇扯着嗓子嗷嗷叫着要嫁给他的新晋国民老公裴知谨? 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满面懵然看着眼前的那个面无表情的男人。 自己花呗里的钱还没还清,可不能在这要紧关头因为一张脸而盲目倒戈。 裴知谨手肘撑着沙发边缘,修长的手指拂过脸颊,微微挡住峰峻的下颌线,眼中略有一些不耐烦。 曲惜珊腾然回过神来,敛了敛眉眼,赶忙展开一个领导们都爱看的讨好笑容,将那种谄谀和奉承恰到好处地展现出来。 ——“裴总好!我叫曲惜珊,是阅航观鲸的生态向导。一会儿我亲自带您去码头,出海之后我会为您全程解说的。我目前在滨城海洋大学海洋生态学专业读大四,所以您不用担心,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都可以问我。” 曲惜珊叽里呱啦说了一堆,咧嘴笑得粲然。 她参加辩论赛都没那么流畅自然,今天简直超常发挥。 笑着笑着,都觉得自己能和小李子的演技一决高下、竞争奥斯卡小金人了。 然而这幅做派,落在裴知谨眼里,却是另一番风景。 裴知谨看着她,捏了捏眉心,眼中不悦愈加浓郁,原本舒展的眉头又紧蹙起来。 他不是不满意这家观鲸公司。 观鲸生态旅游项目,发展空间极大,打理好了,是一块炙手可热的肥肉。 他只是不满意眼前这个向导。 矫揉造作的声音,谄媚阿谀的表情。 沉默在四个人之间蔓延开来。 良久,裴知谨阖了阖眼,缓缓道:“能换一个向导吗?” 话音刚落,张经理顿时傻了眼。 一旁站着的助理,抱着公文包的手也涔涔发汗。 在走进办公区的时候,助理也隐约听见了里面几个员工的议论。 按理说裴知谨根本不会在意这种网络调侃,可不知怎么的,人家今天还就看不对眼了。 曲惜珊一愣:“……?” 不是,哪不满意了? 要不是为了去美国c大深造,哪还用得着在这伺候大老板、攒义工小时、拿推荐信? 曲惜珊轻声吐纳,心底不由道了句:真难伺候…… 张经理看向裴知谨,为难道:“今天的向导都出海了……” “…………” 好在裴知谨也没再说什么,他按了按太阳穴,随即起身大步走向门外,“就她吧。” 曲惜珊怔了怔,容不得想太多,便在出海记录上面签了字。 管他难不难伺候呢! 推荐信才是最重要的! 张经理叫住她,“曲惜珊。” 曲惜珊紧张兮兮地回头:“张经理还有什么事?” 张经理看了她一眼,“好好讲解。” 想了想又语重心长地加了句,“别乱打主意。” “…………” 这就…… 气氛有点凝重,还有点尬。 张经理郑重其事的模样,让曲惜珊想到了阶梯教室底下站着的老教授,连大大的啤酒肚都满是谆谆教诲。 别乱打主意? 她能打什么主意?! 浩瀚无际的大海之上,一叶孤舟。 她还能赤手空拳地绑架一个一米八五以上的男人? 经理,您这想法很傻很天真啊。 ※※※※※※※※※※※※※※※※※※※※ 你不仅能绑架他,还能扑倒他,相信我。 第 3 章 东升的朝阳终于在海平面上泛泛升起。 阵阵海风吹来,夹着清新和湿润,把淡淡的腥味糅化成沁入脑海的甘甜。 曲惜珊先上了游艇,她酝酿了一下表情,回身甜甜地朝裴知谨一笑,伸出手道:“裴总,我拉你。” 裴知谨冷冷看了她一眼,只倾侧了一下,绕过她,大步跨上了甲板,连个正脸都没给她。 “……” 大写的尴尬。 行吧,你厉害。 起航前,检查工作纷繁复杂。 这艘游艇是单引擎的,虽然看上去和双引擎的没什么区别,但是操作起来要难上一些。 游艇驾驶员年纪轻,经验少,一系列检查下来,稍稍有些耽误。 但只这几分钟,曲惜珊明显就感觉到身边这个男人透着一些不耐烦和不悦。 ——这人赶着投胎吗? 算了,不看他了。 游艇热着机,推进发动机竿后,船尾发动机的声音“轰轰”而起。 转速达到1500…… 转速上到2000…… 曲惜珊记录了一下出海时间,便转身拿了两件救生衣递给裴知谨和他的助理。 她将防风衣的兜帽绳扣系好,一边给自己穿救生衣,一边说道:“裴总,您把救生衣穿一下。” 然而面前一顿窸窸窣窣,却在抬眼之间,只有助理一个人穿好了救生衣,正转过身在那打电话。 裴知谨拿着救生衣,单手入袋,随意跨站着,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曲惜珊回头看了一眼驾驶舱,干着声音道:“裴总,麻烦您配合一下,我们有监控的。” 她指了指不远处的海峡渡口和码头,那里高高吊起的摄像头,仿佛两只眼睛一样死死盯在这艘游艇上。 一个游客没穿救生衣,罚到终身难忘。 一船游客没穿救生衣,罚到终身监|禁。 曲惜珊攥了攥衣角,硬着头皮解释道:“裴总,之前有过一个客人不肯穿救生衣,还是冬泳冠军呢,跳海里扑腾了两下,最后被滨城海上搜救中心给捞了回来……” 裴知谨抿了抿嘴,眼眸中的思忖转瞬即逝,“然后呢?” “呃,然后……”曲惜珊咽了咽口水,一颗心七上八下,“就……走得……挺安详的……” “…………” 好了,天聊死了。 - 游艇离岸,逐渐加快了速度。 曲惜珊看着海峡水湾随着游艇的加速而过,而自己还在跟一个大老板玩拉锯战穿救生衣,不免有些心慌。 世洋之心的总裁愿意屈尊坐你这艘破旧得“嘎吱嘎吱”作响的单引擎游艇,你还想让他听你发号施令? 裴知谨一个字不回,曲惜珊也只能保持着惯有的笑容。 ——让你穿个救生衣有那么难吗??? 她端着笑脸,再度劝说道:“裴总……你……” 还未说完,就见他大步走向她,抬手将救生衣塞到她手里,随即微微伸展开双臂。 曲惜珊:“…………” 她怔住,抬眼看着他。 如果没猜错,他要她帮他穿衣服? 一个手脚健全、智商在线、直接出生在起跑线的男人要她帮他穿衣服?! 两个人的距离因为游艇甲板的狭小|逼仄而拉近,又因为身高的差距而拉远。 他垂眼轻瞥,淡淡的眼神让人根本无法拒绝,甚至根本不能拒绝。 裴知谨至少一米八七的身高,而自己平视只到他的胸口,这样一个居高临下的姿势,曲惜珊忽然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就跟史前微生物一样渺小。 “呃……”她小心翼翼道:“我……我帮您穿?” 头顶的呼吸声深浅起伏。 淡淡一声轻嗤,浅显明了地表示了一下肯定。 曲惜珊攥着救生衣一角,下意识地低头去看他的身体…… 嗯? 哪哪都好的,也没什么残疾的地方啊…… 她一怔。 卧槽,难不成,是那个地方残疾? ……那也不影响穿衣服吧? 曲惜珊正发着愣,忽然头顶传来一声低沉的声音。 “你在看哪?” 这话跟个雷一样不偏不倚地劈在了曲惜珊的脑瓜正中央,将她瞬间给劈醒了。 她猛地回过神来,动作麻利地抖开救生衣,往他身上套。 刚一触碰到他的左肩,他忽地蹙起了眉头,似乎是疼得倒抽了一口气,身体微微倾斜了一下。 曲惜珊倏地缩回手,问道:“裴总,您……左肩有伤啊?” 她说完看了一眼裴知谨。 冷淡的表情和熟视无睹的目光,让她心里更加五味杂陈。 人家压根就不想回你,更不想搭理你。 因身高差距,曲惜珊几乎是踮着脚给他套上救生衣。 晃晃悠悠下,二人之间的距离又缩近了几厘米。 男人身上那股冷杉雪松的味道悄无声息地钻入鼻尖。 曲惜珊屏住呼吸,尽量不去接触他的左肩,更不去触碰他要命的目光。 不过一件救生衣,曲惜珊感觉给家里那只刚刚剖腹产的狗穿衣服都没那么麻烦。 游艇驶过海峡,距离观鲸点还有一段距离。 除却助理打了个完全听不懂的语言的电话,剩下的就是全船的沉默和死寂一般的氛围。 曲惜珊紧了紧罩在身上的防风衣,两眼瞥向远处的礁石,尴尬到忍不住薅头发。 为了避免自己成为一个秃子,曲惜珊抿了抿干涸的嘴唇,指着不远处的岛屿说:“裴总,那是绯洲岛,火山喷发堆凝而成的,您听过传说中的蓬莱岛吗?这个就是原型。” 曲惜珊声音柔软细腻,任谁听了,都如同一团絮絮绒绒的棉花飘进耳朵里。 然而裴知谨听着,却觉得这种娇柔发嗲的声音,就是在若有似无地勾引他。 他眯了眯眼,眼眸中那个娇小的女孩裹在巨大的防风衣里,仿佛一个俄罗斯套娃一般一层套着一层。 这厢满脑子都是七拐八绕。 而那厢的想法却简单得很。 看着裴知谨面色灰暗,深沉的眼眸隐约透着一丝隐忍和不悦,曲惜珊莫名有些慌神。 她试探性地小声问道:“裴总……” 裴知谨挑眉。 曲惜珊:”您是不是晕船啊?” “…………” 他捏了捏眉心,抬眼看着她,说道:“你就不能留着点力气一会儿到了观鲸点再说话吗?” 他的不耐烦俨然已经铺满整张脸,如果不是离港出海,他根本不想和这么一个心怀目的的人待在一起。 海鸥浅浅掠过,阴鸷的黄色眼睛直勾勾看着游艇甲板上的人,见这艘游艇只有寥寥三人,可见也没什么油水可捞,盘旋几圈就飞走了。 两个人望着海鸥远去,都各怀心思、一声不吭。 裴知谨:这女人想勾引我,真可怜。 曲惜珊:这男人晕船,真可怜。 两个人风马牛不相及的思绪碰撞在一起,就像发生了化学反应一样,莫名其妙就交织在了一起。 曲惜珊给他倒了一杯水,递了一颗药,便不再多说话。 沉默一直持续到观鲸点。 为了让裴知谨对这个观鲸生态项目有更深次的了解,曲惜珊特意让驾驶员找了个比较偏僻的观鲸点。 这个时节的鲱鱼大量回流至此,虎鲸也如期而至。 海风愈来愈大,海浪波动下,游艇漂浮不稳。 等了二十分钟,终于等来了虎鲸大部队。 虎鲸喜欢跟船,对人类也极其友好,但如果有虎鲸在这里,那方圆几百里就别想看到别的鲸鱼了。 这些黑白大型动物们绕着船头,友好地打着招呼。一头母鲸托举着小鲸迎出海面,浪花四溅,在微弱的阳光下,反射出一道道波光粼粼的彩虹。 曲惜珊一见这些庞然大物,立刻忘却了旁边那个比海水还冷的男人,她开始热情地解说,从外貌特征到生活习性,无一遗漏。 “……自然界的虎鲸从没有过伤人记录,只有圈养得了抑郁症的虎鲸有过,所以,您可以跟它们亲密接触一下。” 她抑扬顿挫地说完,侧脸去看裴知谨。 这男人,依然是淡然漠视的模样…… 水花打在甲板,摇晃着船身。 海鸥嘶叫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划过。 虎鲸尖细的叫声也在耳边回荡。 大哥,你好歹给点回应吧? 那么大的鲸鱼在面前蹦跶没有感觉吗? 这可是虎鲸! 大虎鲸! 海洋食物链的顶端! 曲惜珊忽然有些怔。 世洋之心的总裁和虎鲸,两大海洋霸主相遇。 这场面……真想前排合个影…… 裴知谨面无表情地听着曲惜珊的讲解,最后只问了几个小问题便又坐了回去。 一根烟在指间来来回回转悠,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过她。 除却裴知谨的态度,解说可以说是相当顺利,曲惜珊也觉得很多地方十分出彩。 回程之时,曲惜珊捂着防风衣,满脑子都是同事刚才那番卖掉阅航的话。 倘若阅航观鲸真的在这节骨眼上变成了世洋观鲸,那她的推荐信岂不是真的可以找世洋来开? 世洋之心集团的义工和推荐信! 这何止能让她申请美国c大的硕士? 这简直能让她不费吹灰之力登上un的科考船啊! 一天四百美金的收入…… 光想想都是金钱的气息…… 如果这个方案可行的话,不如就找眼前的这位? 心中反复思索,她咬了咬牙,问道:“裴总,世洋之心是打算收购阅航吗?” 裴知谨正看着手机里的远洋航线图,听到曲惜珊发问,抬起头来冷冷看了她一眼,“怎么?想进世洋扫厕所?还是想勾引我?” “…………” 闻言,曲惜珊顿时跟掉进液态氮一样,瞬间就冻住了。 他还真听见了? 她就那么心不在焉地胡说八道一通,他怎么就听进去了呢? 马云还是爸爸呢。 思聪还是老公呢。 人家认真了吗? 你哪知眼睛瞧出我想勾引你了? 这人上辈子是个月亮吗?脸这么大这么亮的? 曲惜珊扣了扣指甲,道:“裴总,您别误会……” 裴知谨问道:“误会什么?” 曲惜珊犹豫了一下,道:“其实,那个……裴总,我是来做义工拿推荐……” 话还没说完,忽然身后一个海浪高涨,猛地打向了甲板。 海风的腥涩味伴随着海水的咸味涌入喉中,不免让人作呕。 曲惜珊立刻抓住围栏,在频频摇晃的船身中稳住自己的身形。 这天气,说变就变。 浪花一簇一簇地打来,驾驶员年轻,经验尚浅,遇到这种风浪,遽然之下束手无措。 曲惜珊一见,脸上惊愕不已,她容不得思考,赶紧说道:“快,去船舱。” 然而风浪过大,游艇的摆动程度以及超出了她能承受的范围,颠簸浮动过大,还未迈出两步,就踉踉跄跄往后栽去。 这一栽,直接将裴知谨给撞到了甲板地面上。 曲惜珊翻身起来,慌忙去拉他,却由于甲板被海水浸得湿滑无比,脚底打滑,“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惯性之下,她整个人往前一扑,直直地扑进了裴知谨的怀里。 “…………” 小船依然坚|挺摇摆,心却四分五裂…… 两个人紧紧相贴着,躺在甲板上。 曲惜珊的脸颊稍稍一转,就蹭过裴知谨的下巴…… 男人的体温,混糅着清淡的烟草味和雪松后调,萦绕在鼻尖…… 而头顶那人的目光,就特么跟皮卡丘的十万伏特一样,狠狠劈在了曲惜珊的脸上…… ※※※※※※※※※※※※※※※※※※※※ 浪:怪我。 感谢在2020-11-05 16:42:33~2020-11-06 12:32: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樨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4 章 曲惜珊浑身一震,男人的鼻息吐纳透过发丝拂过脸颊,酥酥麻麻。 而头顶那如针如芒的目光,让她连脸都红不起来。 连梁听洲那个在位六小时的正牌前男友都没抱过她呢,此时此刻她却趴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 四目相对。 在这呼啸的海风里,在这颠簸的海浪里,两个人之间却如同静止了一般。 海浪一次又一次地拍打着船舷。 曲惜珊忽然觉得,自己身上承受的压力,比船舷要大得多。 一条可怜的鲱鱼被海浪狠狠拍在了甲板上,扑腾了两下不动了。 就如同此刻的她,被拍在了裴知谨的怀里。 这种感觉,生不如死。 看着曲惜珊这架势,一旁的助理,惊讶得只觉得自己下巴都要掉了。 他跟了裴总不短的时间。 见过投怀送抱的。 但是没见过这么不要命地投怀送抱的! “……对不起!裴总!” 肌肤短暂的触碰,让曲惜珊遽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慌乱地想要爬起来,手脚却止不住地不听使唤。 一顿手忙脚乱之后,曲惜珊好不容易撑坐了起来。 然而小腿发麻、浑身乏力,刚走了两步,一阵来自胃里的翻江倒海让她眩晕了一下…… 曲惜珊一不留神就踩在了那条被拍晕的鲱鱼身上。 “滋溜”一声。 鲱鱼在空中扬起一个完美的抛物线…… 而她踩着鲱鱼一滑,整个人又往前倒去。 忽然间的失重,她下意识地就抱紧了面前之人的腰。 随即她的额头狠狠撞在了裴知谨的左肩上。 闷哼之声传来。 面前的男人还没喊痛,曲惜珊已经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她终于知道今天早上手机吃鸡的时候,为什么被人一枪嘣死在游艇上了。 这就是先兆,告诫她千万别上游艇。 然而她还没能及时彻悟,就已经踏上不归路。 裴知谨脸色已经白得可怕。 他低头看着怀里那个比他脸色还白的女孩,恼怒中不由闪过一丝无奈。 他咬了咬下唇,沉沉说道:“抱上瘾了?” 曲惜珊一愣,赶忙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她扶住围栏,海浪愈渐猛烈。 年轻的驾驶员还在做着斗争,游艇逐渐和海浪形成一个将近九十度的受力面。 曲惜珊冲着驾驶舱大喊道:“船头和海浪相对冲!否则会翻的!” 驾驶员调整操纵杆,尽全力稳住船身。 仓促之间,曲惜珊推着裴知谨和助理进了船舱。 不多时,海面恢复了平静。 整个过程也就几分钟,曲惜珊却觉得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透过玻璃看到太阳的那一瞬间,整个人都要魂魄出窍了。 她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稳坐的男人,他正揉着左肩,满面阴沉。 曲惜珊脸色也逐渐恢复了些许红润,她缓缓抬头,却见那人眉头阴郁渐浓,便又低下头,小声说道:“裴总,您别误会,我只是……” 话说到一半,连声儿都发不出来。 该怎么说? 说她没想往他怀里扑? 说她只是想拿世洋之心的推荐信? 不是,这俩有直接关系吗? 裴知谨冷冷看了她一眼,云淡风轻的样子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说道:“你这么喜欢对别的男人投怀送抱,你男朋友知道吗?” “…………” 曲惜珊怔了怔,这话带着明嘲暗讽,不着痕迹地将她狠狠鞭笞了一顿。 她咬了咬下唇,缩在防风衣里的小身板止不住地颤,下意识就说道:“您刚在海边栈道撞见的那个只是前男友……” 话还没说完,他抬眼一瞥,个中况味难寻。 见他眼神遽变,曲惜珊忽然就意识到这话歧义太大。 她脑子进水了?说这个干什么? 难道能让她往裴知谨怀里扑变成一件顺理成章的事吗? 裴知谨不耐烦地揉了揉左肩,疼痛让他的眉头紧蹙起来,但那凉薄的目光却始终没有流转到她的身上。 曲惜珊拂了拂额间的碎发,说道:“裴总,刚才撞伤了您,是我不对,您真别误会……” 裴知谨站起身来,走到船头,背身而立,高大的背影在游艇之尖,阳光笼罩下,无形中给了曲惜珊莫大的压力。 助理虽然一言不发,但他也面带同情地看了一眼曲惜珊。 仿佛在说:你看看你,玩大了吧。 曲惜珊叹了口气,弯身从船舱内走出。 良久,裴知谨忽然说道:“应对风浪,你好像很在行?” 曲惜珊敛了敛眉眼,道:“对,一般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然而话一出口,曲惜珊就发觉裴知谨的目光更加深沉。 那种看破不说破的神情犹如一双无形的手,将她的五脏六腑都掏拿了出来。 这不等于间接承认了她是借助海浪之势故意往他怀里扑的吗?! 问题是她也不想啊。 那条被踩到一滑的鲱鱼,是它自己蹦上来的,又不是她故意捞上来摆脚底下的! 然而当事鱼已经当场去世。 人证物证都没了。 曲惜珊顿时语塞,“我……” 果不其然,裴知谨在船头踱了两步,回身路过她的身旁,稍微一顿,侧头说道:“我不吃投怀送抱这套。” “…………” 那你挺高尚的。 - 游艇匀速开回码头。 年轻的驾驶员见客人的脸色也阴沉得可怕,不由拉住曲惜珊问道:“裴总人没事吧?” 曲惜珊看了一眼那个晒着太阳的男人,叹了口气,“他没事。” “那就好那就好……” 曲惜珊侧目一睨。 你就不问问我有没有事吗? 游艇稳稳停靠在码头。 一个水手上来将锚丢入水底,待钩住了沙石泥土,裴知谨便大步朝岸上走去。 曲惜珊心中七上八下,反复斟酌之下,她鼓足勇气道:“裴总。” 软软的声音飘入耳中,裴知谨身形一顿,头也不回地问道:“什么事?” 曲惜珊抿了抿嘴,双手捏住衣角紧紧地攥了攥。 她缓缓道:“裴总,您觉得我刚才讲解得怎么样?” 说之前,她都想好了,她只是个来做义工来拿推荐信的,心态放稳放平,没那么大压力,才能利益最大化 。 好——问他要推荐信。 不好——掉头走人。 裴知谨忽地回头看着她,小巧玲珑的身形,精致的五官,虽然面带一丝稚气,但打扮起来确实有勾引人的资本。 他缓和了一下语气,“可以。” 闻言,曲惜珊眼中流光溢彩。 哎哟,可以? 那不就是好咯?! 曲惜珊扬起一个盈盈笑脸,又怕裴知谨觉得太过于表现,稍稍收敛了一下,这才屏气敛息地说道:“裴总,我是滨城海洋大学海洋生态学的学生……” “你要说几遍?”裴知谨冷冷打断她。 “……?”曲惜珊莫名愣住,就不能听她说完吗? 裴知谨捏了捏眉心,不耐烦的情绪早就磨化了他最后的容忍度。他紧了紧身上的黑色夹克,回首问道:“滨城海洋大学是全国屈指可数的高等学府,把心思用在学习上,不好吗?” 他说完,也不多做停留,上了岸就往阅航办公室的方向而去。 曲惜珊跟个石膏似的在甲板站了五秒钟。 待晃过神来的时候,裴知谨的身影已经变成了一个点儿。 身后摇晃着数十艘大大小小的游艇,曲惜珊忽然觉得脚下毫无容身之地。 她咬咬牙,一步跃上岸,赶在裴知谨踏入阅航之前将他拦了下来。 一张小脸跑得通红,憋在防风衣里的外套都有些湿润了。 她喘了口气,小声道:“……裴总,我有件小事求您。” 助理抱着公文包,看着她满面急促的模样,欲言又止。 这小姑娘要不要这么拼? 什么叫做不撞南墙不回头,什么叫做不见棺材不落泪。 整个一现场教学啊。 见裴知谨冷眼视之,并无反对,曲惜珊一刻不停地开口道:“裴总!其实我想问的是,我现在要申请美国c大的硕士,年底之前需要一封推荐信,这个信必须由我做义工的公司来开,如果阅航被世洋之心收购,您方便的话,那么这封信,您能给我开吗?” 裴知谨一听,面上疑惑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大彻大悟的恍然和淡淡的戏谑讽刺。 原来她投怀送抱,曲意奉承,兜兜转转那么一大圈,就是为了要一封雇主推荐信。 他裴知谨十二岁独自到欧洲念书,最好的公立学校,最好的私立男校,世界最高学府,他都一步一步走来,与普通人无异。 所以,他生平最恨的就是在学业上耍手段的人。 尤其是利用自己的美色行方便之举。 看着曲惜珊满眼的期待,他眼中的厌恶之色愈渐明显。 很可惜,他不是曲惜珊眼里那种可以让她“方便”的人。 身后,公主号邮轮停靠在鲸落湾邮轮码头,巨大的船身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金属光泽,无数游客细熙熙攘攘在邮轮甲板和码头的免税店穿梭往来。 裴知谨忽然想起,今早晨曦起航之前,这个年轻的女孩跟一个男人在码头拉拉扯扯纠缠不清…… 他抬手指着邮轮,道:“知道这艘公主号多少美金吗?” “……?” 曲惜珊愣了愣。 什么鬼? 问她这个做什么? 这艘公主号跟推荐信有一毛钱关系吗? 裴知谨道:“十二亿美金,我十九岁那年,亲自签下的订单。” “呃……”曲惜珊一脸问号,但又不得不挤出一个笑容。 他是想显摆他有钱? 还是想显摆他十九岁的时候就很有钱? 所以,告诉她这个有什么用? 把她从头到脚撸一遍,像是买得起这玩意的人吗? 不等她询问,裴知谨皱了皱眉,冷言说道:“你不是想找个买得起公主号邮轮的男人吗?” “……???” 海风的凉意在这浅秋的季节,如同无情的锋芒不留痕迹地抽打在身上。 往来笑靥如花的游客,三五成群簇拥着拍照,满目星河。 而曲惜珊,则满目疮痍地定在了风中。 认真地说,这人是不是跟她八字不合? 关键就是——她什么时候说过她要找个买得起公主号邮轮的男人了? 要不是知道科技还没那么发达,宇宙还没被探索,她都严重怀疑这个大傻逼的脑回路是不是不在同一个地球上! 她僵硬地揉了揉下颌,正酝酿了一肚子的话解释一番,却发现根本不知道如何去解释。 踩着一条被拍晕在岸的鲱鱼,不偏不倚地摔进他怀里。 该蹭的都蹭了,该摸的也都摸了。 她想通过“色|诱”拿到世洋之心的推荐信,我就问你信不信!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果不其然,还未等她开口,就听裴知谨漠然开口。 “别想从我这得到任何东西。” 曲惜珊:“……” 他眼中凉薄渐浓,沉声冷冷道:“白日做梦,痴心妄想。” ※※※※※※※※※※※※※※※※※※※※ 然后就美梦成真了。 第 5 章 海风吹乱了发丝,将眼前一片开阔的海景都蒙在了眼前。 看不清的海浪和漂泊浮动的游艇,静静悠悠沉浮在码头边。 曲惜珊越想越恼,抬手擦了擦脸颊溅上的海水。 一句“白日做梦,痴心妄想”。 直接明了地告诉她别妄想着要世洋之心的推荐信,更讽刺她要找个买得起公主号邮轮的男人。 他说话是屁股指挥大脑吗? 她要公主号邮轮干什么? 目标客户定位为老年人的邮轮,她要拿来开敬老院吗? 看着不远处那艘满是岁月伤痕的游艇,那条被浪花拍死的鲱鱼孤零零躺在甲板上。 满腹压抑之下,曲惜珊忽然觉得自己跟这条鲱鱼一样,离原地去世也不远了。 她都能预见裴知谨是怎么跟张经理形容她丑态毕出的勾引模样。 脑海里逐渐浮现出老板唾沫横飞的谩骂之样。 她踌躇许久,在码头边吹了好一会儿的风,怎么也迈不出步伐再走进阅航观鲸的办公楼。 男人那淡淡烟草味和冷杉雪松的味道还停留在发间。 宽大的防风衣已经根本无法阻挡内心的波澜。 曲惜珊苦笑一番,看裴知谨那个大傻叉的态度,恐怕不止不会给她开推荐信,估计连她这两个月的义工小时也会被直接取消。 财阀说的话,就特么跟圣旨一样。 曲惜珊直接丢了工作牌,转身就往地铁站走去。 就在裴知谨考察之后的第二天,阅航的张经理便打电话来,“小曲啊,实在不好意思,公司上面的意思是你这两个月表现不太理想,所以这240个小时的义工就取消了,推荐信……也……” 听到这个消息,曲惜珊也不意外。 上面的意思是谁的意思,不言而喻。 还真是佩服这个裴知谨,睚眦必报,雷厉风行,这么点小事就扼了她的咽喉。 她淡淡道:“哦,我知道了。” 幸好,她还有后路,她还有一张王炸捏在手里没出。 - 第二个月,世洋之心便顺利收购了阅航观鲸这个快要倒闭的小公司。 没人再关心曾经在这里工作过两个月的一个年轻女孩,也没人知道那天海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她的雇主推荐信泡了汤。 春去秋来,候鸟南飞。 就这样过去了三年。 鲸落湾的鲱鱼也将迎来新的一波回流。 在短短三年时间内,世洋之心对阅航重新规划管理,利用大数据分析,抓住大批量游客,直接把观鲸生态旅游项目提到了重点层面。 如今的世洋阅航观鲸,拥有一百多艘高端游艇,独立的海港码头,两百多位专业的海洋向导。 同时,世洋之心内部开始进行组织结构变革,并计划在最新购入的大型邮轮“江南"号下水后,实施这些变革。 董事长裴复礼将逐渐放权给自己唯一的儿子——公司总裁兼首席执行官裴知谨,但他会依然保留一部分必要的职务,以确保公司业务平稳过渡和运行。 裴知谨手握重权之后,直接提出将邮轮和游艇观鲸一体化。 并请来华科院院士、中国北城深海海洋与工程研究所研究员——齐水云老先生,作为顾问。 这艘由国家自主研发打造的新型邮轮“江南”号,不仅拥有巨大的观鲸台,而且在顶级套房之上,增加了一个水底海景房。 简单的说,就是在底舱多加了几个房间,而这些房间的一面墙壁,是由高强度钢化玻璃打造。 和鱼遨游。 与海相接。 你在套房的主卧做个爱都有两条鱼盯着你看。 就问你刺激不刺激。 “有钱人真会玩。” 曲惜珊坐在车里刷着手机,将头歪在一边,没好气地喟叹一声。 白色的网约车低调地行驶在江城的主路上,两边的梧桐树稀稀拉拉落下毛絮,曲惜珊皱了皱眉,将窗户摇上。 车里三个人,除却司机,后座只有她和一个花白头发的古稀老人。 她抬眼看了一眼开车的司机,转脸对身边的老人说道:“外公,您说世洋都牛逼到这份上了,还要请您当什么顾问?” 齐水云正阖眼小憩,听到曲惜珊满腹抱怨和牢骚,沉声道:“不是说过了吗?在外不要喊我外公。” 曲惜珊淡淡“哦”了一声,“行行行,齐老师,齐教授,齐先生,齐院士……”她顿了顿,笑意盈盈嗔道:“外公,您喜欢听哪个?” 齐水云鼻嗤一声,微微开眼宠溺地看了一眼曲惜珊,“一路上都在听你埋汰世洋,怎么?你跟世洋结过梁子?” 曲惜珊愣了愣,回想起那个傻逼男人,忽然觉得也没什么所谓。 作为一个积极向上好青年,人总要向前看,如今世洋之心正在全力投资国家用于极地的科考船,当然不能把个人恩怨上升到国家。 她讪讪耸耸肩,道:“那倒没有。” 齐水云从眼底深深看了她一眼,满是沟壑的脸上看不出来什么情绪,曲惜珊不禁觉得头皮发麻。 好在齐水云没再继续追问,他低沉着声音说道:“三年前你非要自己去观鲸公司做义工拿推荐信,最后还不是找上你外公?老头子我的推荐信,还不比那个观鲸公司的好?” 曲惜珊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她晃了晃脑袋,满不在乎地说:“我那不是为了避嫌吗?您可是我亲外公,即使我有那个实力,我也不想让人说闲话。” 齐水云挑眉“嗯哼”一声,“你有实力?那你最后怎么还是找上我了?” 曲惜珊微微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闷声说道:“我那是……算了,不说了。” 她抬眼看了看前方的道路,见略微有些拥挤,不由问道司机:“司机师傅,海盛造船厂还有多久到?” 司机打量着道路估摸一番,道:“不堵的话,快了。” 今天世洋之心的“江南”号邮轮将在江城的海盛造船厂举行下水仪式。 “江南”号作为第一艘国内自主研发打造的豪华邮轮,来参加首制船下水仪式的人,不仅有世洋之心邮轮集团和江城银行的高管,还有江城的市长书记,更重量级的是…… “能请我外公来当顾问,世洋也是有眼光。” 曲惜珊颇为满意地看着渐渐开拓的道路,虽然她很不喜欢世洋之心那个傻逼总裁,但是不得不说,他还算是眼光独到之人。 齐水云见曲惜珊傻乎乎地自言自语,不再跟她过多言语。 长途而来早就有些劳累,他阖上眼,道了句,“参加完下水仪式,晚上去吃个饭。” “好。”曲惜珊点点头,不由地打开随身的包,看了看化妆品有没有带齐全,又问道:“和谁吃啊?” 齐水云缓缓道:“世交家的小孙子。” 曲惜珊嘿嘿一笑,“哟,外公,您还有世交啊?我怎么不知道?” “他爷爷没我能活,走得早。”齐水云慢慢道,“咳,所以这些年就没怎么联系了。这次人家请我当这个顾问,还是看得起我这个糟老头的。” “……?” 曲惜珊惊愕地张大了嘴巴。 反复思忖,话中有话。 但只这只言片语,她已经可以预见外公说出那个傻逼名字的时候,面上表情有多么的忆往忧昔。 曲惜珊语塞不已,卡了半晌才慢吞吞问道:“所以,您这个世交家的小孙子,是……?” 齐水云长长喟叹一声,“不愧是那老家伙的孙子,后生可畏啊……” 他缓了缓,一个字一个字道:“裴,知,谨。” “………………” 曲惜珊抿了抿嘴,苦涩顺着舌头尖蔓延到喉咙,顺及五脏六腑。 她揉了揉脸颊。 都知道齐老先生交情多,但没想到和世洋之心还有交情? 就, 挺秃然的。 - 与此同时,一辆黑色的黄牌迈巴赫62s行驶在另一条主路上。 裴知谨坐在后座,捏了捏眉心,几日未曾好好休息过,连脸色都有些晦暗。 他握着一杯咖啡,抿了一口。 苦涩让他暂时恢复了一点精力。 助理程岳滑着手里的ipad,给他讲解今天一天的行程,“今天参加完江南号的下水仪式,还有新闻媒体的采访。” 裴知谨冷冷嗯了一声,一想到那些焦头烂额的问题,尤其是涉及到他感情私隐,他就恨不能把头拆成两个用。 程岳回头看了一眼自家老板,见他阖着眼闭口不言,只得继续道:“晚上是和华科院的齐院士吃饭,同时还有津口母港负责人和江南号的船长。” 裴知谨默默听着,“嗯。” 程岳看了一眼ipad,干涸的嘴唇触碰到一起,说气话来更加乏力,他继续道:“那个……裴总……” 裴知谨皱了皱眉,阖眼问道:“还有什么事?” 程岳清了清嗓子,认真道:“齐院士还带了个学生来。” 裴知谨不动声色,默默道:“学生怎么了?” 齐水云的学生遍布天下,带个学生出来见见世面,也没有什么奇怪之处。 程岳踌躇片刻,欲言又止。 裴知谨似乎察觉到他有话憋着,略有点不悦地问道:“程岳,有什么话直说。” 程岳只好道:“是个女学生,齐院士的心头宝,美国c大的海洋生态学硕士研究生,之前上过电视节目,长得很漂亮,所以呼声很高。尤其是一些男生,为了她,去玩游艇,去玩冲浪,连深海恐惧症都克服了……” 裴知谨抬手,冷冷打断他:“说重点。” 程岳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道:“齐院士要求让她当这次海洋生态旅游项目的顾问,说是历练一下,董事长也没拒绝。” “……”裴知谨缓缓睁开眼睛。 董事长都同意了? 这套路,他倒没见过。 程岳小心翼翼递过来ipad,“……所以,裴总,您要看一下这位女硕士的资料和照片吗?” ——我保证让您知道是谁之后,连刚喝进去的那杯溢满淡淡忧伤的咖啡都能喷出来。 裴知谨抬眼看了一眼程岳,正要抬手接过ipad,却又在半空中将手缩了回来,他摆摆手,“不用了,就按董事长的意思办。” 不过一个顾问,谁都可以当,海洋生态旅游项目他又不是第一天接触。 程岳想了想,又道:“哦对了,董事长特意交代了要好好招待一下,因为她和齐院士的关系是……” “我不想听到这种关系。” 裴知谨冷冷打断他。 漂亮的女学生? 齐院士的心头宝? 他老人家还好这口? 没听说过啊。 他揉了揉太阳穴,抿了一口咖啡,继续闭目养神。 车水马龙的江城大路,繁华落尽的地方,数不尽的人和事相交相错,理不清的关系也如海底缠乱的海藻般起伏漂泊。 程岳僵了僵脸。 他低头看了一眼ipad,又看了一眼满脸倦惫的裴知谨,欲言又止。 不是, 这祖孙关系怎么了? 莫名其妙的…… ※※※※※※※※※※※※※※※※※※※※ 人家祖孙关系怎么了?! 怎,么,了? →。→ 第 6 章 “江南”号的下水仪式可以说是空前盛况。 大批的媒体记者占据了最佳位置,争先恐后想要一睹“江南”号的雄姿风貌。 十点五十八分,十七万吨位的“江南”号邮轮,在引导船的带领下,从二号船坞缓缓驶出。 比肩二十五层高楼的巨大的船身涉水而行,船体涂绘着嫦娥奔月的图案,无数个小窗在阳光下反射着夺目的光芒。 围观群众们伸长了脖子举着手机一顿震天地的狂呼拍照。 ——“这是第一艘我们国家自己生产的豪华邮轮啊。” ——“据说新上任的总裁,就是那个国民老公裴知谨,大手笔啊,把苏州的一个园林直接一砖一瓦给搬上来了。” ——“何止搬了一个苏州园林!这艘邮轮的顶层豪华套间有个私人电梯直通底舱的水下海景房,跟特么潜水艇一样!” ——“那得多少钱啊?” ——“八万。” ——“那还好吧,毕竟十几二十天呢。” ——“一晚!” ——“………………” 曲惜珊听着这些不切实际却已经成为事实的话语,不由皱紧了眉头。 这时,手机忽然拨进来一个陌生电话。 曲惜珊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喂?” 那边沉默了两秒,道:“惜珊?” “……” “……梁,梁听洲?” “是我,惜珊。” 曲惜珊正要挂断电话,那边立刻道:“惜珊,你别挂,我这三年真的很想你,我们找个机会谈……” 还没等他逼逼完,曲惜珊就直接挂断,将手机关机扔回了包里。 这人是用了结魄灯吗? 怎么就阴魂不散了呢? 齐水云看着外孙女一脸不悦,皱眉道:“谁啊?” 曲惜珊随口道:“诈骗电话。” 她说完,搀扶着齐水云正准备往回走,就见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一路小跑而来。 “齐院士!” 程岳神色自若,目光在曲惜珊脸上停留了半秒钟,随即道:“裴总让我带二位先去休息室稍作歇息。” 曲惜珊:………… 所以说啊,人生就像新闻联播,不是换台就能解决问题的。 刚挂了一个傻逼的电话,又来一个大傻逼。 - 程岳带着齐水云和曲惜珊来到津口母港大楼的贵宾休息室,一路上,程岳都在跟齐水云热情介绍着这艘“江南”号邮轮。 “江南”号完完全全是由国内的造船厂研发打造的首制船,所以今天的下水仪式尤其重要。 作为世洋之心的总裁兼首席执行官,裴知谨此时正在受邀接受媒体记者们的采访,便安排了程岳来接齐水云和曲惜珊。 程岳说得眉飞色舞,“17万吨位的排水量,3358人的载客量,2270名员工,15层甲板,2个阳光泳池,2个雪茄吧,4家免税店,3个酒吧,2座影院,1个大型音乐厅……” 总结:钱堆出来的。 曲惜珊一脸笑意地听着。 人家要显摆,你总不能不给这个面子。 况且,这真的很显摆。 雪茄吧? 抽烟还有“吧”,烧得慌吧。 待到了休息室,程岳吩咐了两个服务员和一个总裁办的秘书招待二人,便又匆匆离去。 休息室里,电视机正直播着江南号的下水仪式。 不愧是首制船,气势浩大磅礴,整个仪式不仅有中外媒体争先采访报道,还有政府高官坐镇,可见重视程度非同一般。 然而当直播切换到裴知谨坐在会议室接受采访的画面时,曲惜珊脸色一沉,莫名产生了一种给垃圾分类时、无处安放的焦躁心理。 男人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淡紫色领带,头发梳理整齐。 他微微侧身而坐,完美的侧颜弧度在镜头前竟然丝毫不输那些当红流量小生。 如果不是知道他是个什么玩意,她都要高级黑转老婆粉了! 曲惜珊捧着热茶,冷眼瞧着电视屏幕里的男人,轻哼一声:“这狗男人长得倒是一表人才的。” 正在旁边添茶水的女秘书闻言,微微一怔。 她余光瞥了一眼曲惜珊,见她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不由转头好奇看去。 电视里的裴总:“我们世洋之心承诺,将为全球的旅客塑造海上头等舱一般的尊尚体验和尽心服务……” 女秘书:狗男人??? - 接受完采访,裴知谨又和海盛造船厂的行政部经理去了一趟江城地方海事局,与之商议团队共建协议。 等结束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五点半。 裴知谨直接去了设宴的酒店,便差遣程岳先赶了回来,开车接上齐水云和曲惜珊。 程岳开车还算快,到酒店的时候,裴知谨还没到。 曲惜珊无聊地坐在包厢内,看着齐水云和津口母港负责人陈淮聊天。 两个人是旧相识,虽然年岁差了些,但聊得很是起劲。 “齐院士,”陈淮指了指曲惜珊,问道:“曲小姐喝不喝酒的?” 齐水云喝了口茶,瞥了一眼外孙女道:“她啊,一点儿。” 曲惜珊娴静端庄地坐在一边,听着他们的聊天,手指甲抠得掌心隐隐发麻。 正干坐着,外面一阵嘈杂之声忽然而来。 不仅有酒店经理的示好之音,还掺杂着几句生涩拗口的普通话。 包厢门甫一打开,就见到经理引着两个男人进来。 前者身形高大,大步流星,一进来整个房间就陡然有了一种压迫感。 正是那个满脸写着“离我远点”的裴知谨。 不得不说,他清峻凛冽的五官,配上干净整洁的西装,淡紫色的领带将衬衣领子卡在了喉结的正下方,冷漠清淡之意里,居然看到了一丝丝禁欲绝情的味道。 曲惜珊杵在一边,眼前不由浮现出四个字:斯文败类。 裴知谨的身后则是一个身着简单夹克外套的中年男人。 他身形中等,眉眼深邃,皮肤较黑。 据说“江南”号的船长是新加坡外籍,加上蹩脚的中文,想来也是这个人了。 众人皆握手打了招呼。 齐水云年纪最大,又是华科院的院士,几人对其很是尊敬,自然不用多说,安排上了主位。 而当裴知谨看向齐水云身边那个年轻女孩时,明显眼中晃了一下神。 白皙干净不施粉黛的脸,黑色直发简单披在肩上,整个人娇小纤。 尤其是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睛,目光流转之间,让人忍不住注目。 “……”裴知谨眯了眯眼。 好像见过,又好像没见过。 曲惜珊也不拘束,她上前两步,伸出手,扬起脸甜甜一笑,“裴总好,我是曲惜珊,齐院士的学生。” 话音刚落,裴知谨蓦然脑海里闪过几段零星的记忆片段。 曲惜珊三个字,仿若沉溺多年的一道漩涡,倏地一下就从深渊一涌而上。 对于长相漂亮的娇艳女人,他看得多了,也忘得多了。但看到曲惜珊的时候,最底层的记忆如洪涛暗涌一般,一幕一幕如昨日烟雨浮现在眼前。 “你长得这么好看,再顺便勾引勾引那位小裴总呀。” “那就借你吉言啊……” “裴总,您别误会……” “裴总,我现在要申请美国c大的硕士,需要一封推荐信……” 看着眼下那只柔白的小手,淡淡的透明指甲油在明黄色的暖灯下泛着柔和的光泽,裴知谨不由勾了一下嘴角。 原来是她。 看来世洋之心的推荐信没要到,却要到了华科院齐水云院士的推荐信。 这手段,厉害啊。 裴知谨眼眉微蹙,伸手与曲惜珊稍稍握了一下,低声道:“你好。” 他抬眼去看曲惜珊的眼眸。 清澈单纯的眸子里,看不出一丝一毫其它的情绪,而此时此刻,她正笑得明媚。 这女人,套路比他想象的还多。 似乎是察觉出来裴知谨看着曲惜珊的眼神有些复杂异样,齐水云略有一点尴尬地沉声咳了一嗓子,“知谨。” 一旁的陈淮也看出来了裴知谨的失态。 他高声笑了笑,顺手将裴知谨拉到一边,“裴总,听说海事局已经外派代表常驻海盛造船厂了,有些安全返港技术我得问问你……” 裴知谨深深看了一眼曲惜珊,随即收回了目光,不动声色地入座,与陈淮边喝酒边探讨了起来。 齐水云勾了勾眼眉,若有所思地低声问道外孙女:“认识?” 曲惜珊愣了愣,说不认识吧,明明就是打过交道的,但是说认识,好像也算不上。 她喝了口水,屏气凝神,道:“神交。” “…………” 齐水云有点懵,不禁心中喟叹。 ……交友这方面,还是你们年轻人厉害。 - 饭桌上的觥筹交错,让曲惜珊插不上话来。 而那位新加坡外籍船长,也是出口乏力。 虽然听大体上是没有问题,但是说出来的汉语生涩蹩脚,还偶尔夹杂着英文。 最后,整个宴席上只有齐水云、陈淮和裴知谨三个人的声音。 酒足饭饱之后,陈淮憋红了脸,“不好意思,去趟洗手间。” 随即,齐水云也接到研究所打来的电话。 他不放心地看了一眼曲惜珊。 曲惜珊小幅度地点点头示意了一下,齐水云便快步走出包厢,“失陪一下。” 包厢内就剩下曲惜珊和裴知谨,还有那位鸡同鸭讲的新加坡船长。 曲惜珊泰然自若地吃着面前的菜,一言不发,神情淡然。 但纵使这般,她也能感觉到裴知谨那两道目光跟伽马射线似的穿透在自己身上。 “叮……”只听那边筷子与碗沿清脆的碰撞之声。 ——裴知谨应当是放筷子了。 曲惜珊没来由地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酒杯。 酒杯里的红酒泛着淡淡的醇香晶莹,晃得眼睛生疼。 只期待人家只是吃饱了喝足了,而不是有话要说。 但是根据墨菲定律,怕什么来什么。 裴知谨的声音沉沉响起,“你是去年硕士毕业?” 闻言,曲惜珊眉头一蹙。 此时包厢内只有她、新加坡船长和裴知谨。 新加坡船长根本搭不上话来,而且裴知谨跟他都是英文交流。 那么他问的人,除了她曲惜珊,还有谁? 曲惜珊整理了一下情绪,抬头笑着看着裴知谨,甜甜的小酒窝散发着人畜无害的气息。 她轻声道:“是的。” 裴知谨冷眼瞧着她,漠不关心地摆弄了一下手边的擦手毛巾,继续问道:“哪个学校?” 曲惜珊依然笑得可爱明媚。 然而这笑容,在裴知谨眼里却格外的触目乍眼。 一个有手段的漂亮女人,学历再高,也是花瓶上的裂纹。 看着裴知谨那副要死不活的高冷样子,曲惜珊压下心中的厌嫌,笑意盈盈道:“裴总您健忘啊?” 裴知谨一听,手中动作一顿,脸立刻黑了三分。 如果没听错,曲惜珊是在明明晃晃地怼他?! 一旁的新加坡船长默默咽了咽口水。 这小姑娘胆子肥了? 他愣眼看着剑拔弩张的二人,忽然觉得面前的饭都不香了,只微微张嘴,在喉咙里支吾了一句:"oh my godness." 裴知谨一把丢开手里的白色毛巾,眯了眯眼,冷眼打量了一下曲惜珊。 她依然还是三年前的那张又精致又迷人还带着几分清纯稚气的脸。 不同的是,眼里多了几分欲,是步入成熟女人的那种欲,让人忍不住沉沦的欲。 舌尖滑过上颚,包厢内的暖气让他燥热难挡。 裴知谨扯了扯领带,往后靠在椅背上,他胳膊随意一搭,漠然道:“你对我下手也就罢了……” “……”曲惜珊默默喝了一口红酒,深吸了一口气,道:“裴总,您什么意思?” 裴知谨沉声道:“齐院士是科学家,拿的是学术界最高荣誉,当的是科技领域顶尖人物。”他顿了顿,讽刺道:“为了一封推荐信,齐院士你也下得去手,你还有没有羞耻心?” “………………” 曲惜珊嘴角一僵,脸上的端出的笑意渐渐凝固。 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在这桌上找出一把刀来。 第二个念头是捅死他算了。 这傻逼…… 这大傻逼…… 这纯种大傻逼! 给你几格信号你还当自己是wifi了? 搁这到处找存在感? 三年过去了。 买东西都手机支付了。 进出小区都人脸识别了。 抖音都刷不到茶卡盐湖了。 然而裴知谨的智商依然停留在原点! 科技再高端有什么用? 磁悬浮再快又能怎样? 任何人工智能都拯救不了裴知谨这个天然傻逼! 跟这种人说话,简直白费脑细胞。 曲惜珊咬着后槽牙看着他,攥着酒杯的手关节逐渐发白。 看着面前之人那副冷淡的模样,简直忍无可忍。 她倏地站起身来,正欲将手中的酒杯往前一扬…… 这时,包厢门忽然打开。 齐水云和陈淮同时进来。 二人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曲惜珊满面怒气举着酒杯。 ——裴知谨神情漠然,眼中却是不可置信。 ——而那个新加坡船长脸上满满求生欲,生硬道了句:“雨我无瓜”。 “……”齐水云愣住。 这唱的哪出? 陈淮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如此一见,立刻上前夸赞笑道:“曲小姐在给裴总敬酒啊?” “………………” 曲惜珊微怔,余光看见齐水云惊愕的眼神,她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她眯起眼,盯着眼前那个帅和贱都无边际的男人,咬了咬后槽牙。 几秒钟后,她走向裴知谨。 男人微微敞露的领口就在眼前,冷杉雪松的香水后调萦绕在周身,二人之间的距离,只听得到彼此之间的呼吸和心跳。 曲惜珊紧握酒杯,几不可闻地对他低声道:“裴总,我敬你。” ——我敬你个鬼啊啊啊! 说罢,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而旁边的三个人,明显感觉到了…… 她不是想敬酒,她是想泼酒。 ※※※※※※※※※※※※※※※※※※※※ 以后泼个大的!淋透那种! 感谢在2020-11-08 15:25:39~2020-11-09 15:17: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7 章 敬完这杯不情不愿的酒,曲惜珊连个眼神都没给,便回身走到齐水云身边坐了下来。 整个宴席一瞬间就凉到了冰点。 齐水云沉默不语,虽然不知道曲惜珊跟裴知谨有什么过节,也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但他明显感觉到,自己这个外孙女十分讨厌对面那个男人。 而陈淮和新加坡船长更是不敢多说话。 这时刻,牵一发而动全身,谁先开口了,那就必须率先打破这个尴尬的局面。 曲惜珊默默举起筷子,夹起一块肉,自顾自地放在嘴里嚼了嚼。 每咬一下,她的目光就往裴知谨那里瞟一眼。 这眼神,这举动。 ——仿佛嚼的是他的肉。 曲惜珊垂下眼,不再看他,手里的筷子在饭碗里搅和着,心中念道:裴知谨,我今天给你敬酒,明天我就让你跪着唱征服。 好在陈淮是个会调节气氛的人。 他恭敬于顶,礼貌笑着说道:“齐院士,您还不知道吧?这次世洋之心的新项目会联合观鲸生态旅游一起展开……” 齐水云点点头,和蔼一笑,眼神终于放缓了,问道裴知谨:“首航是什么时候?” 裴知谨答道:“明年三月一号。” “不错,好日子。” “届时还请齐院士莅临指导。” “我就不去了……”齐水云放筷起身,喝了口茶水。 陈淮在旁边不知所以,问道:“齐院士是想……?” 齐水云指了指身边一言不发的曲惜珊,继续道:“珊珊会代替我参加江南号的首航……” 他一顿,侧睨了一眼裴知谨,“我和裴董说过了,这次顾问由珊珊来担任,放心,她学术理论非常好。” 裴知谨紧蹙眉头。 珊珊…… 这么亲昵的称呼…… 齐水云的肯定,让裴知谨内心更加笃定:能让齐院士倾囊相授,这个曲惜珊太过不堪。 饭桌上逐渐恢复笑语喧哗,齐水云被陈淮逗笑,随意说道:“首航当然重要的,不过她不挑剔,随便安排个内舱就行。” “……” 曲惜珊一听,两眼一黑。 这是亲外公吗? “我才不去,活受罪。” 曲惜珊小声嘟囔了一声,低头抠了抠自己的手指。 陈淮没有听太清,不由地伸长了脖子问道:“曲小姐说什么?” 曲惜珊扬起一个粲然笑意的笑脸,轻声道:“能登上江南号的首航,真的很荣幸。” 陈淮眼神一炬,随即目光涣散开,颔首笑了笑。 谁都没注意到,裴知谨捏着酒杯的手,已经森森发白。 聊着聊着,陈淮又把话题扯向了船长。 新加坡船长刚刚缓和过来,如果真的目睹裴知谨和曲惜珊面对面撕逼,这简直就是他船长生涯里最血腥的一场风雨。 陈淮道:“林船长,听说你的大副和二副都是中国人?” 林船长竖着耳朵听着,眼瞧着这瓜的走向就到了自己头上,不由心里一阵发麻。 他举杯回敬,干巴巴说道:“是的,两个都是很年轻的小伙子。” 陈淮笑眯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 寂然饭毕,酒席将散。 众人皆敛衣整容,该叫司机的叫司机,该叫代驾的叫代驾。 齐水云婉拒了裴知谨和陈淮的热情相送,只让曲惜珊喊了网约车,便穿上外套,坐在那继续喝茶。 曲惜珊笑着寒暄几句,去了一趟洗手间。 一进洗手间,这狭小|逼仄的空间却跟天堂一样宽广舒适,连带着味道都极其好闻! 想来裴知谨的酒席还比不上蹲坑来得舒坦! 曲惜珊坐在马桶上,跟闺蜜饶书馨发着微信。 饶书馨是曲惜珊读大学时认识的好友,家境殷实。 医科大学毕业后,在世洋之心的邮轮医务室当医生,清闲自在工资还高。 曲惜珊多次表示实名制羡慕。 【曲惜珊】:我跟你说,我今天跟我外公来参加江南号的下水仪式,晚上吃了个饭局,你猜是和谁? 【饶书馨】:马云? 【饶书馨】:马化腾? 【饶书馨】:思聪老公啊? 【曲惜珊】:你正经点行不行? 【曲惜珊】:世洋之心的总裁。 【饶书馨】:我们老板啊?! 曲惜珊想了想,将刚才的事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 没多久,饶书馨回复。 【饶书馨】:我真觉得你应该找人算个卦!!! 【曲惜珊】:我也觉得,犯小人撞太岁!我得找大师化解一下。 【饶书馨】: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饶书馨】:我的意思是,你应该算个姻缘卦! 【饶书馨】:兜兜转转三年又相遇,你们还是世交!这交情,要是父辈没断,你俩就是青梅竹马呀! 【曲惜珊】:………… 【曲惜珊】:这话我没法接.jpg 行吧,穿裤子走人,这天也聊不下去了。 上完厕所,曲惜珊刚一出洗手间的大门,就遇到了从对面男洗手间出来的裴知谨。 “………………” 狭路相逢。 一想到饶书馨刚才说的“青梅竹马”,曲惜珊不禁脑补了一副“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的画面。 三个字:辣眼睛。 一瞬间,“青梅竹马”这个词,在曲惜珊的心里,已经带上了深深的贬义。 如果真的跟这种人青梅竹马,她的童年该有多么的不幸。 她僵着脸,默不作声地走到洗手池边,而裴知谨也同时打开了水龙头。 两个人并排洗起了手。 水流声哗哗作响。 却掩盖不住二人之间的尴尬和火|药味。 裴知谨忽然冷冷道:“你拜入齐院士门下,千方百计地进世洋之心当顾问,到底什么目的?” “……???” 曲惜珊一愣,这男人的脑回路是长在网线上的吗? 时不时抽一下、时不时抽一下,不抽就不爽吗? 林船长也从洗手间出来了,他怔了怔,只好硬着头皮站在二人旁边也拧开了水龙头。 洗手的水流声更大了。 曲惜珊抿抿嘴,面无表情地说道:“裴总,有意思吗?” 裴知谨皱了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曲惜珊哂笑,问道:“我没什么意思啊,我问的是您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裴知谨搓着肥皂泡,淡淡道:“我说了,我没明白你的意思。” 曲惜珊看了他一眼,脸颊的两团红晕渐显,黑发散落披在肩上,挡住了她小半张脸。 她憋了口气,沉声道:“您的意思不是很明显吗?裴总,您是不是觉得我为了学术成就,对谁都可以有意思?那我对您意思一下,您就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林船长在旁边一懵一愣的。 听半天什么都没听懂,就光听到“意思”两个字。 这本土汉语的博大精深,他还是趁早回新加坡吧…… 林船长洗完手,跟裴知谨打了个招呼,便逃难似的快步离去。 两个人继续洗着手…… 裴知谨冷冷道:“你真以为自己长得好看又聪明,就能玩转手段学术造假了?齐院士的推荐信,你费了多少功夫?” 又抽了又抽了! 看看,这傻逼又抽了!…… 曲惜珊“啪”地一下关掉了水龙头。 她咬了咬下唇,侧脸对裴知谨道:“裴总,你是不是船太多了,太平洋都溜达烦了?你信不信我告你诽谤。” 面对曲惜珊的回怼,裴知谨倒是没有太大的意外。 他默不作声地关上水龙头,道:“我不管你的推荐信怎么来的,你的硕士怎么毕业的,齐水云先生是我尊崇的老院士,国家屈指可数的人才科学家。而且我们裴家和齐家是世交,我爷爷和齐院士是老友,你的一切行为举止,最好不要影响到齐院士他老人家。” “…………” 惜字如金当是裴知谨,这应该是他跟自己说过的最多的字的话了吧? 虽然这段话的出发点非常好,不管是考虑到齐院士还是考虑到学术界声望,这都是教科书式抨击。 只可惜这完全是建立在侮辱自己的基础上。 感动…… 个鬼…… 曲惜珊侧眼看着他那张几乎无可挑剔的脸,手死死地按在水龙头上。 如果人生是一部电影,裴知谨就是弹出来的广告。 关也关不掉,还得硬着头皮看。 她抿着唇,深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接话。 两个人就这么在洗手间外的镜子前站着。 四目相对,只几秒钟,曲惜珊脑海中仿若天人交战。 她甚至都想过,如果抄起旁边那罐祖马龙洗手液,“哐”地一下砸在他这张英俊的脸上,这算不算故意伤害罪,如果算,要判几年。 裴知谨也静静凝视着面前这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她只到自己的胸口,一个胳膊就能将她紧紧环在怀里,难以想象娇小玲珑的人却如此野心勃勃。 两个人各想各的…… 裴知谨:这眼神,又是美人计…… 曲惜珊:这眼神,真想打死他…… 忽然,身后说话之声传来。 齐水云和陈淮正巧从包厢出来往电梯方向走去,路过洗手间门口,不经意就看到了裴知谨和曲惜珊两个人。 幸而灯光昏暗,二人脸上那种剑拔弩张的表情完完全全隐藏在了头顶的阴影之下。 “珊珊,走了。” 齐水云停住脚步,沉声喊了一声。 曲惜珊垂头深吸一口气,待再抬眼,她立刻展开一个笑靥如花的表情,掉头就朝齐水云飞奔而去。 “外公!——” 甜甜的声音伴着些许撒娇。 娇小的身姿三步并作两步就跑到了齐水云的身边,不加掩饰地用双手抱住了齐水云的胳膊,娇气地蹭了蹭。 裴知谨:“…………?” 曲惜珊半张脸都埋在齐水云的胳膊里,如水一般自然的笑靥沁人心魂。 她转过脸来,只露出一只明亮清澈的眼睛,有意无意地盯住了裴知谨…… 意不意外? 惊不惊喜?? 激不激动??? 那一瞬间,裴知谨一懵,脑袋上就像有利刃劈过。 他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晃了晃身形,脸色肉眼可见的速度白了起来。 莫名的压迫赶让他根本无法静下心来再去看曲惜珊的眼睛。 他听到了什么? 外公……? 曲惜珊喊齐水云……外公? 齐水云是曲惜珊的……外公??? 看着曲惜珊明媚的笑脸跑向齐水云,依偎在侧,而齐水云也满是隔代亲的宠溺看着她。 裴知谨恍惚了一下。 陈淮喝得有些上头。 他上前搭住裴知谨的肩,打了个酒嗝,慢吞吞说道:“裴总,我听说你家和齐院士是世交啊?” “…………” 见裴知谨默不作声、整个人都发凉,陈淮疑惑道:“裴总,喝多了?” 回想起在酒桌上……裴知谨好像也没怎么喝啊。 裴知谨怔住,半晌才道:“是世交,只不过到了我父亲这代就不怎么往来了,因为我爷爷去世的早……” “哎……”陈淮叹了口气,摇摇头,“可惜……” 裴知谨收回落在曲惜珊身上的目光,沉了沉心绪,问道:“可惜什么?” 陈淮朝曲惜珊的背影扬了扬下巴,酡红上脸,道:“差点就是青梅竹马了。” “…………” 青梅竹马? 好像还真是? 这么看来,他确实和曲惜珊有几分青梅竹马之相? 想着想着,眼前居然浮现出他与她两小无猜的青涩画面…… 世家之交,他们应该是“哥哥妹妹”相称。 莫名悸动使然,让他不由自主又将目光转向了曲惜珊的身上,喉咙里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算是对陈淮的答复。 陈淮笑了笑,打趣道:“那你可得对人家小姑娘好些,刚在席上,我看人家都要拿酒泼你了。” 他打了个酒嗝儿,一口酒气溢出,酣醉着继续道:“裴总,你该不会是……咸猪手了吧?” “………………” 裴知谨一愣,头上俨然浇了一桶冷水般凝固住了所有的思绪,脸色“唰”地一下就沉了下来。 咸猪手? 他咸猪手? 他们当时隔了两个位置,他能把胳膊伸那么长去咸猪手? 他是路飞吗??? 见裴知谨面色不虞,神色阴鸷,陈淮忽然酒醒三分。 他不自然地轻声咳了咳,道:“小姑娘是很漂亮,但你们毕竟是世交,你这么……是不是有点?……裴老爷子的在天之灵……” “陈经理。”裴知谨冷冷打断他。 “嗯?” “有这闲工夫胡说八道,不如去把《关于促进江城邮轮经济深化发展的若干意见》多看几遍,省得下次海事局再找你谈话。” 裴知谨说完,看也不看他就径直离去。 ——再让他说下去,他还真怕下一秒钟爷爷就出现在面前,指着他劈头盖脸地骂…… 助理程岳紧紧跟上裴知谨,一眼瞧见裴总面色不佳,也不敢多问。 到了停车场,程岳拉开车门,裴知谨却驻步不前,丝毫没有上车的意思。 “裴总?”程岳催促了一下,“走吗?” 裴知谨抬了抬脚,他正看着远处路边,等待网约车的祖孙二人。 此时,难以迈出一步。 他提了一口气,不由地揉了揉眉骨。 曲惜珊居然是齐水云的外孙女…… 而他却以为曲惜珊是那种为了学术成绩而不择手段的人。 以为齐水云和曲惜珊是那种不清不楚的关系! 这他妈也太戏剧化了。 所以,综上所述,他今天都说了些什么瞎逼胡话?! 头疼欲裂之下,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觉得刚才曲惜珊端起来的那杯酒,还不如直接泼他脸上算了。 程岳小心翼翼道:“裴总,您……还有其它事吗?” “我在想一件事……” 他沉思几许,弯身上车。 该怎么哄她……… ※※※※※※※※※※※※※※※※※※※※ 裴总:我爷爷走得早,导致我少了个青梅竹马。 天上的爷爷:嗯?死的早怪我咯? 第 8 章 夜晚的江城,漫着淡淡的海风味,繁华大都市里,浪迹着无数朴实无华的脚印。 裴知谨坐在车里,阖上双眼,满脑子都是曲惜珊咬牙切齿给他敬酒的模样。 一张干净白皙的脸,眼眸却露着深深的憎恨。 八个字形容。 乖巧中暗藏着杀意。 他捏了捏眉骨,他说的得有多绝…… 手机来了一条消息,滨城总部那边的秘书发来了极地探险邮轮的检测报告。 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带,却闷热难挡,干脆一把扯掉领带,解开最上面的扣子,深吸一气。 本想打字,手指却僵硬地难以挪动分毫。 裴知谨揉了揉太阳穴,直接炸了一条语音过去:“这艘是和三元重工签订的极地探险首制船!现在它在试航期噪音远远超出了49分贝,不管多少个亿,我们是船东!打回去!” 副驾驶座的程岳一震,手里的ipad都差点掉地上。 裴知谨脾气虽然不算太好,但是平日里也鲜少这样怒极大吼。 可是今夜裴知谨从酒店出来,整个人都很沮丧的样子,脸色发灰不说,还带着一丝懊悔。 有些罕见…… 这怕不是太过于劳累、走火入魔了吧? 程岳回头看了一眼裴知谨,试探性问道:“裴总,要喝点水吗?” 他举起一个杯子晃了晃。 里面是蜂蜜水,裴知谨经常参加饭局,蜂蜜水已经是必备物了。 裴知谨抬眼轻瞥,摆了摆手,“我今晚没喝几口。” 程岳愣住,“那是……?” 他仔细回想,今晚不过是津口母港的负责人、林船长、还有齐院士啊…… 谁能让裴总憋那么大火气? 反复思忖,程岳忽然就悟了过来…… 他怎么把她给忘了! 还有个漂亮的曲小姐啊! 程岳咽了咽口水,看来这十有八九就是因为曲惜珊了。 记得三年前,曲惜珊还是个低调无闻、哼哧哼哧攒小时拿推荐信的学生…… 不过这次又是谁得罪谁了? 不敢想,更不敢问。 隔了好一会儿,裴知谨倏地伸掌捂面,极其疲倦地搓了搓鼻骨和面颊,待他镇定下来,声音沙哑道:“把她资料给我。” 程岳一听,脊梁骨都快软了,他“嗯”了一声,不假思索地调出曲惜珊的档案,把ipad递给他。 裴知谨接过ipad,只瞥了一眼,上面“曲惜珊”三个字烈日灼目一样刺痛了眼睛。 他冷声道:“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谁?” “……”程岳愣住,摒了口气,谨慎地抬眼看了一眼他。 ——裴总,你都快把曲惜珊三个字写脸上了,这还不够明显吗? 好在裴知谨也没再多问。 他接过ipad,低头翻看起来。 待看到“推荐信”三个字的时候,他不由地深深蹙起眉头。 “华宝海洋生物医药有限公司?”他疑惑道:“……她的推荐信不是齐院士写的?” 程岳点点头,“曲小姐离开阅航观鲸后,在齐院士的介绍下去了这家医药公司。这家公司以海洋生物的废弃物为原料,生产氨基葡萄糖等药品的半成品。她干了三个月,后来就申请了美国c大,去年年初上了un的科考船。” 裴知谨默然将ipad递还给程岳。 他看着窗外,踌躇片刻,心中焦虑徒然增多。 “你知道曲惜珊是齐院士的外孙女?” 程岳认真点头道:“齐院士就这一个外孙女。” 裴知谨皱了皱眉,抬手搭在眉骨,斜靠在车窗上,斜睨他道:“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程岳满面疑惑:? 他没告诉他吗? 扪心自问,他真的没告诉他吗? 愣了片刻,程岳艰难吞咽一下,镇定道:“裴总,早上我想说的,但是您不让我说,说不想听到这种关系……” 裴知谨:“…………” 祖孙关系? 好了。 他连锅都甩不出去了。 摊手。 裴知谨将头靠在椅背上,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闭上眼,眉间阴郁未散。 得罪了齐院士的外孙女,而且还跟裴家有世交之情。 真不知道曲惜珊会怎么跟齐院士说道自己。 - “裴知谨这个人是不是脑子被驴踢过?!” 曲惜珊坐在车里,不满意地骂道。 还没等齐水云答话,她又愤恨道:“不对!驴都懒得踢他!” 齐水云原是在席间就发觉两个人气场不和,他离开接电话的那十几分钟里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刚才不好相问,现下见外孙女这么生气,不由沉声问道:“珊珊,你和知谨……你们是不是早就认识?” 曲惜珊瘪了口气,在鼻腔里冷冷哼了一声,“见过一次,也说不上认识……” 齐水云见她耷拉着脑袋,想着年轻人之间的事情大多都是说不清道不明,也不方便再细问。 曲惜珊默了一会儿,三年前的一幕幕涌上脑海。 本以为这辈子跟这种云端的人都不会有交集了,没想到拐了九曲十八弯,居然和外公是世交。 一想到裴知谨那拽得二五八万的样子,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明朝暗讽地抨击她,曲惜珊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三年了。 时代在变迁。 经济在发展。 村头的砖瓦房写上了“拆”。 连脚踏两条船的梁听洲坟头草都三米多高了! 裴知谨居然还觉得自己是个为了学术造诣而“献身”的“伟岸小人”? 见曲惜珊憋红了脸不说话,齐水云皱着眉头问道:“那你今天为什么想拿酒泼他?” “他……”曲惜珊沉了口气,道:“他以为我和您是那种关系……” 她说的深沉,也乏力,语气委软,语调低落。 齐水云是什么人,活了七十年了,什么风浪没见过,什么亏没吃过,自然知道曲惜珊说的“那种关系”是什么关系。 他阖了阖眼,满是沟壑的脸上透着深深的忧思。 裴知谨不知道曲惜珊是自己的外孙女? 这不应该啊。 他皱眉自顾自发问:“难道裴复礼那小子忘了告诉他儿子你是我外孙女?” 曲惜珊耸耸肩,“可能吧。” 祖孙女相视一眼,没再说话。 曲惜珊努努嘴,极其不满地抠了抠指甲,堵着气,半张脸憋得通红。 良久,齐水云缓缓道:“是应该泼。” 曲惜珊噗嗤一笑,这才紧紧挽上齐水云的胳膊,“外公,您这才是统一战线。” 齐水云睁开眼,满是宠爱地看着自己这个唯一的小外孙女,眼中彷徨而过,淡淡说道:“……这些年,对不起你妈妈和你了。” 曲惜珊愣住,笑容渐渐收紧,她眼眸一转,随即展开一个更粲然的笑容,说道:“没呀……” 她将脸埋在齐水云的臂弯里,蹭了蹭。 齐水云看着外孙女娇憨的模样,心底言不由衷地喜悦,谁不想含饴弄孙,谁不想尽享天伦之乐? 他点了点她的额头,道:“知谨的出发点是好的,是个好孩子,他为人正直,细腻谨慎……” 曲惜珊默默听着。 外公,您是不是对“好孩子”有什么误解? - 齐水云和曲惜珊下榻的酒店是裴知谨的助理程岳安排的。 考虑到一老一少的起居方便,程岳特意安排了酒店的套房。 套房配备了二十四小时的保姆,并且有私人电梯直通底下停车场,安静舒适,隐私性极好。 到了酒店,曲惜珊看着这三室一厅的大套房和认真负责的程岳,抿了抿干涸的嘴唇,不由自主地拧起了衣角。 如果刚才在席间,那杯红酒她真的泼出去了,还能享受到这种皇帝般的待遇吗? ——不能,这绝对不可能! 算了,人要向“钱”看。 人家是手握世界顶级邮轮公司的裴总,你只是聘来的海洋生态顾问。 讨饭吃还要看人脸色呢,干嘛和钱过不去呢? 左右一想,这狗男人,除了嘴贱,好像也没别的缺点了? 然而刚想到几点好处,另一个声音又浮了出来: 不行不行,曲惜珊,你不能这么肤浅,如果此时因为一套总统套房就这么轻易倒戈的话,那么以后你的战场连硝烟都没点过就长草了。 淡定思忖下,曲惜珊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洗完澡敷了个面膜就躺在床上刷起了微博。 微博上也挂上了“江南”号的热搜。 这次“江南”号的下水,从海盛造船厂起航,到津口母港大概也就一天的时间。 剩下的两天,基本上就是商议下一次的交付仪式和系列会谈。 而且裴知谨在酒店还有两个内部会议,有关于极地探险的新项目策划案也要提上日程了。 所以根本顾及不到她这个被送上前线的特聘顾问。 曲惜珊不禁欣然。 这傻逼忙起来就好,忙起来就没空来挑刺了。 她烦闷地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刷了一会儿微博,就把手机扔到了一边,抱了杯热水走到阳台上。 不愧是总统套房。 连海景都是没边没框的。 - 于此同时,曲惜珊所住的酒店套房隔壁,裴知谨正焦头烂额地处理一艘帆船游艇的订单。 这是他前年春天的时候,花重金让设计师打造的一艘私人豪华游艇,他预备年底放假的时候出海半个月放松一下。 然而五亿美金花出去了,德国那边的造船厂却一拖再拖。 下过水了,试航过了,法国bureauveritas第三方也检验过了,但交付时间就跟他妈闹着玩似的。 裴知谨本来就心情不佳,这下更是恨不得把手机给摔了。 他高大挺拔的身体深陷在沙发里,双手搓揉了一下面额。 疲倦之下,明明心里想着的都是那艘468英尺的帆船游艇,眼前却浮现出曲惜珊那张明媚的脸。 “真是走火入魔了!” 裴知谨将手机往桌上一丢,走到阳台上,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叼在口中,又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半掩着点燃。 他熟稔地将烟夹在指间,深深眺望着远方海景。 烟雾袅袅上升,尼古丁的味道蔓延在阳台上,飘往无边无际的海天之际。 眼圈缓缓吐纳,男人的脸在烟雾之中忽隐忽现。 身处酒店的最高层,看着远处津口母港那艘恢宏气势的“江南”号邮轮,也不过是汪洋之中的一叶孤舟。 裴知谨淡淡一哂,吐了口烟圈,垂眼自言道:“……该怎么哄她呢?” 烟雾散去,他掐灭了烟头。 正准备转身回房,却忽然觉得后背发凉,一种贯彻心扉的寒意席卷而来。 他倏地回头,只见隔壁阳台投过来的两道犀利目光,就这么不偏不倚地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 曲惜珊抱着手臂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明晃晃写了四个字。 你想哄谁? ※※※※※※※※※※※※※※※※※※※※ 有难度。 裴总爷爷要气活过来了。 第 9 章 飘散开的烟霾顺着海风吹入无尽的海天之际,远处的灯塔倏忽闪亮。 夜幕中,近海起伏的微波如同一条银河倾泻而下,如水般清凉的海风轻轻将白日的喧嚣浮华洗涤漂净。 夏夜温暖,曲惜珊只穿了一条藕荷色的裙子。 她靠在围栏上,闻着烟草味混着淡淡的花香,格外沁人心脾。 见裴知谨在隔壁,曲惜珊倒也不惊讶,既然是程岳安排的房间,便心里有数。 她侧目而视,微微一笑道:“裴总晚上好呀。” 裴知谨怔了两秒钟,待双眸反复确认了一下隔壁阳台就是曲惜珊的时候,他第一次破天荒地感觉到了心慌。 他别过头去,舌尖上尼古丁的瘾还未消散,却好像已经埋入了另一种瘾。 远处的海鸥掠水而过,洋洋洒洒扬起一片涟漪。 裴知谨收回目光,有意无意地瞥向曲惜珊,口中的涩麻漫延及肺,不由哑声道:“晚上吃饱了吗?” 曲惜珊蹭了蹭脚尖,靠在围栏上的身体微微一侧,不咸不淡地说道:“饱了。” 裴知谨淡淡“嗯”了一声,眼神却不由自主地愈渐灼热。 他转着手里的打火机,一开一合发出“咔咔”的细小声音。 “我看你在席上好像没怎么动筷子。” 闻言,曲惜珊翘首看来。 男人的高大的身影隐在夜色帷幕之下,他只着一件白色衬衫,解了领带,领口凌乱敞开。 原本的禁欲气息,在此时此刻消失殆尽。 不经意间,她看见一颗星星悬挂在他身后的夜空之中。 只这一颗,闪闪烁烁,遐想万千。 耀眼和碍眼总是共生共存。 曲惜珊垂眸,轻声嗤笑一声,待再抬眼,只甜甜一笑,“当然饱了,看到裴总您的那一刻,我就饱了。” 她说完,径直推门回房,只留下裴知谨茫然立在原地,看着对面大力拉上了阳台的窗帘,举步难移。 夜来风大,上帝把智慧洒满人间,却给你打了把伞。 你就说吧。 是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 接下来的两日过得很快。 裴知谨基本上都奔波于各系列会谈之间。 除了海事局派来了常驻工作人员,津口母港也成立了专项工作组与世洋之心的工作室对接,确保海事检验工作的完善度和合格率。 如曲惜珊所愿,裴知谨忙得连饭都没时间吃,更没有心思来管她这个芝麻大小的海洋生态顾问了。 拿着不菲的薪酬,反倒落得个清闲。 这种快乐,简直反人类! 裴知谨这两天只问及过一次曲惜珊。 他靠在酒店办公椅背上,将两个袖箍扯下,扔在办公桌上,沉声问道:“为什么她住在我隔壁?” 程岳立在跟前,闻言一愣。 思忖一番之后,道:“裴总,董事长不是说要多照顾他们一下吗?我就给安排了总统套房,但是这家酒店的标准只有两间,所以……” 所以就直接导致于只隔了一堵墙? 间接导致于二人抬头不见低头见? 裴知谨烦躁地捏了捏眉骨。 这个程岳,自从前日中午从海盛造船厂接到齐水云祖孙俩之后,办事就少根筋似的。 他沉声道:“是不是江南号下水的时候,你的脑子也跟着下水了?” 程岳:? 他跟着裴知谨不短的时间了,一直稳妥谨慎。 可这两日,裴知谨时不时就要找个茬,这倒让他莫名担忧起来,自己是哪里做的不够好了? 程岳小心翼翼问道:“那裴总,您的意思是?……” 这次行程都快结束了,总不能把人家一老一小给赶出去吧? 裴知谨按了按太阳穴,两眼半阖着靠在椅背上转了小半个圈,食指扣在椅子扶手上,发出“哒哒”的声响。 程岳不由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一般来说,裴知谨做出这个动作,都是有什么重要言论要发布,而他必须瞻前马后,勒紧裤腰带唯命是从。 “以后注意了……”裴知谨淡淡说道。 “……?”程岳抬眼,谨慎听着。 裴知谨深吸一口气,忽地轻轻喟叹一声。 他哂笑道:“距离产生美。” 说完,他转过椅子,放倒椅背,两眼闭阖,深深叹了一口气,便不再多语。 “…………” 程岳脸一僵。 原来如此…… 难怪这两天跟吃包子没馅儿似的憋屈。 距离产生美…… 行吧,您是老板,您说的对。 - 临近返回滨城的前一天。 曲惜珊跟着齐水云参加了世洋之心的一个内部会议。 参加会议的员工都是元老级别的,还有“江南”号的五大部门经理。 齐水云作为特邀科学技术人员,又是华科院的院士,声望在外,众人也是给足了面子,不仅让他上座,还不住地夸赞了一下齐老的学生。 曲惜珊矜持笑着挨个打了招呼,自我介绍了一下,也算是个预备入职报到了。 会议期间,她默不作声地坐在齐水云的身后——会议室的犄角旮旯里。 今天的会议无非是跟江南号有关,交付仪式定在了十二月一号,首航定在了明年的三月一号。 在这期间,所有的直接面客部门都要整装待发。餐饮部总监、宾客服务部总经理、市场营销总监、娱乐部总监、人力资源部经理尽数到位。不仅广下海乘招聘信息,还要搜集顾客资源。 会议进程很慢。 涉及到海洋生态旅游的新项目也只是浅浅带过。 曲惜珊不觉有些发闷。 她正无聊抬眼观摩时,忽然就注意到了一个来做志愿者的漂亮女大学生。 女大学生走过来添了一些茶水,两只眼睛却一直黏在裴知谨的身上。 曲惜珊看着她,有些好笑。 呵呵…… 这年头,连傻逼都有人喜欢。 你说这世道、这人心,能不堕落吗? 曲惜珊手里捧着笔记本,笔尖下的字却歪歪扭扭,写的东西也是不尽人意。 烦闷之下,她看着那个漂亮女学生将茶水端放在裴知谨的桌上,眯了眯眼,手下一紧,将笔记本上的这页纸直接撕了下来,揉成一团。 ——姑凉,这男人,是个傻逼,你可别错付了青春。 而曲惜珊的一举一动,落在裴知谨的眼里,却是另一番表现。 市场营销总监正汇报着游客中心搜集来的市场反馈,意对未来航程销售和艺术品拍卖两个营销策略作出调整。 裴知谨一边听着市场营销总监侃侃而谈,一边有意无意地打量着曲惜珊的反应。 旁边的女大学生又送来一杯普洱茶…… 这是第四杯了。 裴知谨脸色微沉。 他又不是茶宠! 灌进去那么多普洱,是能包浆啊?还是能发酵啊? 曲惜珊瞥了一眼女大学生,心底冷嗤,狗男人还真是会祸害良家妇女啊。 手中的圆珠笔重重落在笔记本上,力度大得几乎要把纸给捅穿。 会议室的空调开得很低,曲惜珊不由地紧了紧身上的外衣,纵使周围环境再凉再冷,她的脸上也憋得红红的。 从裴知谨这个角度看过去,黑色瀑布般的直发披在肩上,那张粉扑扑的小脸若隐若现,而她明亮清澈的眼睛时不时打量一下那个女大学生,尽是不屑。 本着上两代的世交之情、原有的青梅竹马之意,裴知谨没来由地产生了一种蜜汁自信…… 根据他最直观的判断…… 曲惜珊吃醋了! 对,一定是这样。 他不由地皱紧了眉头。 会议室很安静,市场营销总监认真地说道:“因为江南号主打的是中国市场,母港设在江城津口,所以岸上游的计划我们决定用last minute的方式来促进销售,而且鉴于包船、分销等各种中国特色销售模式,last minute的价格,才是最划算的……” 曲惜珊默默地听着,在小本本上记了下来。 市场营销总监不愧是市场营销总监,深深抓住了中国大众游客的心理,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游,谁不希望呢? 她也想,可是没人陪她啊。 曲惜珊想着想着,抬眼随意看了一圈。 无意中瞥到会议室一旁杵着的女大学生志愿者依然盯着裴知谨,两个眼珠子都要飞过去了。 她不禁瘪了瘪嘴,冷哼一声低下头,在笔记本上又重重写了一行字。 裴知谨看在眼里,听着市场营销总监的分析策论,只觉得心里一阵堵得慌。 他不希望曲惜珊误解,这是第一个想法。 他在哄女人的道路上有又多了一道艰难险阻,这是第二个想法。 他默不作声,解开袖扣,挽起袖口,将手腕上的手表摘下,扔在一边。 “哐当”一声,会议室众人皆抬头看着他。 市场营销总监一愣,放缓了语速问道:“裴总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裴知谨看了他一眼,冷冷“嗯”了一声。 “…………” 市场营销总监简直要窒息了。 到底哪里不满意了? 这份报告他改了十几次了。 再打回去他可真想原地爆炸了。 会议室众人屏气凝神,裴知谨的脾气说不上坏,但也说不上好,平日里板着脸跟个财神一样就罢了,至少在对待员工上是一视同仁的。 可今天裴知谨明显就是带着脾气来开会的,众人相视一眼,同时又低下头去,生怕有什么灾难降临到自己头上。 市场营销总监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手中的报告跟定时炸|弹一样。 正等着裴知谨下最后通牒,哪知自家老板只是轻哼了一声,侧脸看向站在角落的那个女大学生志愿者。 他指了指她。 会议室众人:??? 女大学生怔住,看着裴知谨的眼神顿时窘迫羞赦,脸颊缓缓浮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 心中锣鼓喧天。 ——多亏自己可劲儿地倒茶,终于引起霸道总裁的注意了! 众人仓惶低下头去。 在座高层大多是男人,裴总看上的人,他们可不敢再看了。 齐水云面色不虞地挪开了视线,端起面前的那杯茶,一饮而尽。 这小子,比他爷爷差远了。 曲惜珊瞪大了眼睛。 ——这狗男人,眼里都放光了,就差没在脸上写着“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就在女大学生等着他拍拍大腿说出“过来”两个字的时候,裴知谨忽地又指了指门外。 他沉声道:“你,出去。” 声音冷冰冰,没有半分情绪。 ……嗯? 会议室众人又齐刷刷抬起脸来。 他们满面疑惑地看着裴知谨,再看看那个脸色瞬间涨得通红的女大学生。 “…………”曲惜珊一愣,手中的笔一抖,纸都蹭出沙沙响声。 女大学生立刻反应过来,她惶然低下头去,连吱都没吱一声,就仓促转身,出了会议室。 “…………” 众人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会议室安静无声,安静到可以听到裴知谨放在桌上的那块手表发出的机械颤音。 “嗒,嗒,嗒,嗒……”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 齐水云紧蹙的眉头又舒展开。 这小子,比他爷爷厉害。 而市场营销总监终于舒了一口气。 与他无关,那就好,那就好…… “嗤……”曲惜珊旁观冷笑,这结局她还真没想到,原以为他是个世人皆可的大海王,没想到却是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她低下头去,胡乱地在笔记本上唰唰写着漫不经心的字。 裴知谨缓缓站起身来,悄无声息地踱着步子走了起来。 他抬手示意了一下市场营销总监,“继续。” 市场营销总监调整了一下心绪,将最后几个要点有条不紊地归纳总结一一道出。 裴知谨认真地听着,眼睛却落在了齐水云身后的那个位置上。 曲惜珊低着头,专心在本子上记着什么,俨然就是一副好好听课的好学生模样。 窗外的阳光透过偌大的玻璃投射进来,照在曲惜珊半张侧脸上,柔和的面部曲线像流水一样软化在了心田里,丝丝入骨。 裴知谨不由有些恍惚。 时间仿若静止,只余下远在天边的声音。 他驻步在她身后。 而她却毫无察觉。 漂亮纤长的手指,握着笔都的姿势都是那么的优雅恬静。 裴知谨顺着她的手往下看去。 然而就在他看到她写的那些字的时候,脸上罕见的柔和表情遽然就凝固了…… 纸页上颠过来倒过去就只有六个字: 裴知谨,大傻逼。 裴知谨,大傻逼。 裴知谨,大傻逼。 裴知谨,大傻逼。 …… …… 她还在写,他就在那看。 而他心中为她而起的那股“蜜汁自信”,瞬间就被这“六字真言”狂轰滥炸得尸骨无存…… ※※※※※※※※※※※※※※※※※※※※ 全体点蜡。 默哀。 —— 本章参考《邮轮各部门职位全解析》搜狐网 第 10 章 后半场的会议进行地罕见的顺利。 甚至娱乐部总监对总部外联的演出调整计划都搞错了,裴知谨居然一点也没在意。 只道重新整理演出计划,递交到总部来进行外联。 几个高层面面相觑。 因为按照以往的标准,裴知谨掀桌子都有可能。 海洋生态旅游项目被推后到回滨城总部再议,所以曲惜珊在后半场会议也就完全处于放松状态,本子上写满了她心心念念的“六字真言”。 会议结束后,裴知谨直接大步流星走出会议室,连个“散会”都没说。 但众人皆看得出来,裴知谨脸色阴沉得简直可怕。 他不是没脾气。 他是已经气得没脾气了。 - 晚上,齐水云接到北海深海海洋与工程研究所打来的电话。 科考队在北海公海海底发现了一个大型富稀土矿。 根据国际公约,海底资源谁先勘探谁就有优先开发权,所以此次勘探势在必行。 齐水云连夜赶去了北城,连晚饭都是在飞机上吃的。 临走前,齐水云带着极其不情愿的曲惜珊,找到裴知谨。 “珊珊是明天下午两点半的飞机回滨城,如果可以,知谨你让人送一下吧。” 最近网约车出事情的太多,齐水云实在是不放心。 曲惜珊一言不发,心道:求你了,说不好吧。 裴知谨看了一眼曲惜珊,淡淡一笑,“好,齐院士。” 齐水云放心地拍了拍裴知谨的肩,笑道:“那就多谢了。” 裴知谨回敬,“齐院士言重了,我们两家是世交,这是我应当做的。” 齐水云笑得更开心了,继续道:“那以后珊珊就是你的妹妹了……” 曲惜珊倏地抬头。 妹妹? 什么妹妹? 如果裴知谨喊自己妹妹,那她岂不是要喊他…… 哥哥? 不可能! 这辈子都不可能喊哥哥! 这种亲密到可以情侣相称的称呼,瞬间在她眼中跟“狗男人”平起平坐了。 没察觉曲惜珊阴沉的表情,齐水云还拉着裴知谨在一旁絮絮叨叨,“说实话,这次她来世洋之心当这个顾问,老头子我也是有些忧虑的,珊珊比较任性,有的时候得多哄哄……我就这么一个外孙女……” 齐水云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 曲惜珊捂了捂脸。 ——外公您这话说的,怎么跟临终遗言似的。 最后,齐水云又交代了几句,才拖着行李箱大步离去。 曲惜珊前去相送。 裴知谨看着一老一小的背影,捏了捏眉心。 齐院士,您这外孙女…… 您自己哄过吗? - 第二天早上,曲惜珊睡了个懒觉。 本想着去吃个早饭再回来收拾行李。 然而刚走到阳台吹了会海风,就听见不远处的海滩传来一阵阵的喧哗声。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津口母港码头人头攒动,似乎都在指着海里的什么东西大呼小叫。 曲惜珊拿出手机,将摄像头放大了50倍,这才在屏幕里找到人们惊呼的原因。 一头座头鲸误打误撞游进了码头里,被困其中无法出去,只焦急地左右转头,几次三番撞上一旁的游艇船坞。 曲惜珊赶紧套了件衣服,穿着拖鞋就狂步奔向码头。 津口母港客运大楼已经疏散了围观的人群,只有一架无人机在码头上方盘旋。 母港负责人陈淮看见曲惜珊,连忙迎上来问道:“曲小姐,齐院士呢?” 曲惜珊盯着那头差不多十米不到的年幼座头鲸,说道:“他回北城了。” “这……” “你放心,我来搞定。” 陈淮点了点头,他不了解曲惜珊,但是齐水云的学生兼外孙女,他还是放心的。 曲惜珊站在岸边大致观察了一下,座头鲸年纪小,只是受到了惊吓,并无外伤,便直接拨通了江城海洋研究所的电话。 没多久,研究所的人匆匆赶来,并且带来了水听器。 研究所的研究员大部分是曲惜珊的大学同学,所以大家见面也只匆匆打了个招呼,就着手于引导座头鲸游回大海的研究工作。 座头鲸的误入点离“江南”号邮轮非常近,待陈淮疏散人群之后,程岳也汲汲皇皇赶了过来。 他见曲惜珊只穿了个松垮的外套和拖鞋,不由一愣,“呃,曲小姐?” 曲惜珊看了他一眼,指着邮轮说道:“让船长关闭发动机,否则邮轮制造出的噪音会影响我们和它的对话。” “裴总已经要求关闭了。” 程岳一顿,接着又一头雾水问道:“……和谁对话?” “座头鲸。” “……?” 曲惜珊大步走向游艇码头,问道:“这码头裴总有游艇吗?” 程岳怔了一下,指着不远处停靠在外侧的一艘双层游艇说道:“有。” 他拿出钥匙。 曲惜珊一把接过,“谢谢……就知道他有……” 程岳还没来得及问道一番,就见曲惜珊回头和几个研究所员工商议了一下,便扛着水听器往游艇走去。 程岳看着曲惜珊穿着拖鞋一路狂奔的背影,怔了两秒钟,赶忙追了上去,“曲小姐,你会开吗?” 曲惜珊将水听器放上游艇,把牵引绳缠好,头也不抬地说道:“a2f。” 程岳一听,瞪圆了眼睛。 a2f是可以驾驶海上20米以下的机械和风帆混合动力游艇的驾驶证。 一个小姑娘,看着连自行车都不会骑的样子,居然有海上游艇驾驶证? 程岳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他看着她忙忙活活的样子,眼睛还是微微发肿的,想来是刚从被窝里爬起来就一路跑了过来。 他低头给裴知谨发了一条消息,便急忙给海事局的人打电话,以备不测。 曲惜珊降下发动机,推动发动机竿,看着时速表迅速提了上去,转头跟同行的两个研究员说道:“江城海洋馆的潜水员还没到吗?” 研究员道:“堵路上了,马上就到。” 正说着,几个人就见潜水员快步奔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不好意思,滨江大道太他妈堵了。” 曲惜珊开动游艇,尽量用4到5节的速度缓缓朝着座头鲸的方向移去。 准备好了水听器装置,因怕座头鲸受到更大的惊吓,曲惜珊提前关闭了发动机。 待潜水员缓慢靠近之后,她和另外两个研究员才开始模拟座头鲸发出来的声呐。 凝神倾听。 深海之中,茫茫无音。 远方的歌声在漆黑幽寂之中亦深亦浅地传扬。 水下和水上,两个世界,两种声音,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交流方式。 静和闹,同时在进行。 水听器将声呐转化为电信号,在曲惜珊的耳朵中,一声声的鲸歌,无助而又急切…… - 岸边,裴知谨在开完一场视频会议之后匆匆赶来。 他在会议间的时候就听说了座头鲸误入码头一事,第一时间便要求“江南”号关闭发动机。 他大步流星地走到码头,见自己的那艘游艇被开入海中,疑惑问道程岳:“怎么回事?” 程岳怔了怔,瞥了一眼远处的游艇,他一顿,说道:“曲小姐借走的,应该是想用声呐将那头座头鲸引回海里。” 闻言,裴知谨脸色微微沉了下来。 程岳递过来望远镜。 他接过,从镜头里看去,偌大的游艇甲板上,不过三两个人,连一个船员都没有。 裴知谨皱了皱眉,疑云上脸,沉声问道:“谁开过去的?” “曲小姐。”程岳屏气凝神,小声道:“她有a2f……” 裴知谨眼神一炬,他看了一眼程岳,见他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又转向游艇的方向。 手指渐渐地缩拢,掌心的沟壑在大力的握紧下,被指尖顶得隐隐作痛。 开游艇用水听器为座头鲸引航。 这女人还真是让他大开眼界。 早上的阳光早已遮过了头顶,炎热的夏天,知了高声叫着,惹得心扉悸然。 望远镜里,曲惜珊被放大的身影坐在甲板上,镜头扫过她白皙的面庞,如蓝海般清澈的眼神,嘴角的弧度似月牙微微勾起。 一片海天交织之下,阳光洒在湛蓝色的海面,波光粼粼,映衬着那个茫茫暖暖的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远处几声依稀可闻的欢呼,一个潜水员挺身攀上游艇。 座头鲸终于被引回了大海的方向,只需几分钟,它就能远离这片海湾。 游艇又缓缓朝着码头的方向驶了回来。 待抛锚入海,曲惜珊累得几乎精疲力尽,想着今天下午的飞机应该是赶不上了,只能哀叹一声。 改签费都能再买一张机票了! 几个研究所的老同学跟曲惜珊打过招呼之后,便带着水听器下了船。 疲惫不堪的潜水员也收拾了一下包袱,蹭了一辆车折回江城海洋馆。 曲惜珊正准备下船,刚迈出一条腿,就见一只手伸了过来。 熟悉的雪松后调,暖意之下,还萦有一丝淡淡的烟草味。 她一怔,顺着这只手抬眼看去。 一丝不苟的白色衬衣。 上臂的袖箍将两个袖子勒了上去,露出强劲有力的小臂。 领口未系,半敞着锁骨。 海风中,禁欲与狂放并存。 “……” 这狗男人。 帅起来的时候,还真是跟太平洋似的,没边没际了。 裴知谨淡然看着她,垂眸下,似乎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曲惜珊冷嗤。 邀功啊? 还是请赏啊? 没见鲸鱼差点把你那宝贵的“江南”号螺旋桨给撞烂吗? 有本事搬个苏州园林,没本事终止海洋噪音。 一想到人为噪音扰乱了鲸鱼正常的声呐沟通,才导致的迷路误闯,曲惜珊就想把眼前这狗男人绑块石头扔进水里。 光想想都很解气! 但是打量了一下这人一米八七的身高,自己整个就一霍比特人,相差悬殊,还是算了吧。 她冷冷看了一眼裴知谨,稍稍侧身,就要从他身边绕过。 “曲惜珊。” 裴知谨一把拉住她的胳膊。 曲惜珊一惊,随即抬手甩开他。 头顶那架无人机依然在盘旋,摄像头之下,曲惜珊莫名觉得有一种被抓奸的感觉。 她愤然道:“裴总,人家海洋爱好者拍视频呢,你在这拉拉扯扯,想赶着在江南号的试航发布会上贡献花边新闻啊?” 裴知谨蹙了蹙眉,他本意并非如此,只是见她疲惫了一上午,想搭把手。 但见她的排斥,他也心中了然。 他淡淡道:“看你太累了,只是想扶你一把。” 曲惜珊垂眼抿了抿嘴,待抬头,她举起双手,笑得粲然,“裴总您看,我胳膊腿都好着呢,您这么一扶,我还真怕有些人跟您一样脑子进水了,以为我是您见不得光的小情人呢。” 她说完,笑容一敛,随即狠狠瞪了他一眼,便绕过他大步离去。 “……” 小情人? 还见不得光? 海风灌进耳朵里。 混着湿咸和淡腥。 裴知谨望着曲惜珊远去的背影,眼眸一恍。 她跟一头鲸鱼说的话都比跟自己说的多! 她对一头鲸鱼都比对自己有耐心! 这要他怎么哄?! ※※※※※※※※※※※※※※※※※※※※ 座头鲸:excuse me?这也怪我? 第 11 章 错过了飞机,曲惜珊只能改签机票回滨城。 座头鲸误闯码头一事被海洋爱好者用无人机全程录了下来,当天夜里就爆上了抖音头条。 于是立刻就有媒体联系了过来,曲惜珊只好答应做一个小采访,便又多待了两日。 来采访的记者请来了当时在场的另外几个江城海洋研究所的研究员和海洋馆的潜水员。 几个人一脸懵逼地坐在那。 都和动物打多了交道,在镜头之下,一个比一个社恐。 面对一堆“嗯”“啊”“哦”,记者简直不知道怎么去活跃气氛。 记者扶了扶眼镜,问道:“曲小姐,我看你当时连拖鞋都没换,心里肯定是很着急的吧?” “嗯。” “……”记者顿了顿,“那么大一头座头鲸,不怕吗?” 曲惜珊一愣,这算什么问题? 你怕你的话筒和录音笔吗? 她摇摇头,“不怕。” “……”记者张了张嘴,滞了片刻,“要不你再多说一点?” 曲惜珊想了想,缓缓道:“这头座头鲸不到十米,其实还是个宝宝,应该是刚刚离开妈妈的,独立能力尚欠,受人为噪音影响,所以误入了码头。” “原来是宝宝啊,那真的是很感谢我们深海海洋与工程研究所的研究员和海洋馆的潜水员,将这头座头鲸宝宝引回了海里……” 稀稀拉拉的鼓掌。 “……” 记者尴尬地笑笑。 他凝神看了一眼曲惜珊,想到她娇小的身形,却在游艇上迎着烈日为座头鲸引航,不觉有些钦慕。 他说道:“我记得曲小姐之前是上过电视的吧?呼声很高,很多男性海洋迷特别喜欢你。” 曲惜珊一听,略有些羞赧地拂了拂头发,“哪里,没有……” 记者说着说着,话题就转了,他问道:“那我帮广大海洋迷问一下哦,曲小姐有男朋友吗?” 来了来了。 这种问题只会迟到不会缺席。 曲惜珊敛了敛眉眼,“没有。” 记者继续问:“那曲小姐对未来另一半有什么要求呢?” 她愣了愣,瞥了一眼周围几个研究员,见他们脸上无一不呈现出“千万别问我”的神情,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她能有什么要求? 男的?活的? 记者笑眯眯地端着ipad,看着当时的视频,却在镜头转向游艇码头的时候忽然怔住了。 码头边,那个紧紧拉住曲惜珊胳膊的男人…… 他面不改色地放大仔细一看,眼神倏地一变。 世洋之心的总裁裴知谨? 记者挑眼从镜片后仔细看了一眼曲惜珊,小心翼翼地关掉了ipad里的视频。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好了我知道了,曲小姐不用说了,这段我们不播……” ……? 曲惜珊:你知道什么了? - 又过了两日,临出发回滨城的早上,曲惜珊在被窝里挨到九点的时候,才想起来早餐九点半就要结束了。 匆忙洗漱穿衣之后,曲惜珊便奔向早餐厅。 因为这次的“江南”号下水仪式,所以这个酒店基本上被世洋之心包了,来吃早餐的全是世洋之心的员工。 曲惜珊要了一碗馄饨,两根油条,一杯豆浆,就找了个空桌子坐下慢慢吃了起来。 幸好改签的机票是在下午,要不然又要误机了。 吃完早餐后,正欲起身,却见桌边已然站了个人。 第一个反应是来要小费的,但是随着视线往上挪去,整个人都懵了。 一身笔挺的白色海员水手制服,双侧黑底肩章,金色一锚两杠。 而那张熟悉的脸正认认真真地看着自己,仿佛自己…… 就是一盘菜…… 梁听洲?! 这人不是坟头草三米多高了吗?! 这特么是诈尸吧?! 可就算是诈尸,穿的也应该是顶戴花翎清朝官员服,一蹦三跳。 这怎么是远洋轮船二副的制服?还纹丝不动地杵在自己面前?! 曲惜珊愣了愣,试探性道:“梁听洲?” 梁听洲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惜珊,好久不见。” “这几年过得好吗?” “我在抖音刷到你的视频了。” “前天在码头引航座头鲸的人是你吧?” “你的身影,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你可真厉害,那么远都能认出来。 他言语间有些哽咽,看着曲惜珊的眼里逐渐露出一丝苦涩的相思,如果不是知道他曾经干过的缺德事,曲惜珊恐怕真要觉得他是个情深义重的好男人了。 见她带着疑惑之色,梁听洲也不意外,他说道:“我去考了海员,今年刚做上二副。” 曲惜珊呆滞了片刻,随即转过脸去轻嗤一声,道:“三年你就当上二副了?你现在签的哪里的合同?” 梁听洲盯着曲惜珊的脸看了一会儿,道:“世洋之心。” “………………” 所以,他俩算是半个同事了吗? 曲惜珊抿了抿嘴,“那你挺闲的啊,一个二副,不在船上待着,反而在陆地上,你这远洋二副是水陆两栖的?” 她不屑地拍了拍手,自顾自地站起身来,“我还有事,先走了。” 梁听洲一见,急忙拉住了她的手腕。 “惜珊,别走!” “放手!” 这一幕,恰巧就被路过的程岳看到个正着。 而程岳又恰巧喊住了走在前面的裴知谨,“裴总,那不是曲小姐吗?” 于是,裴知谨恰巧就这么顺着程岳的目光看去。 那个身着二副制服的男人,紧紧拉着曲惜珊的手腕。 曲惜珊穿得随意宽松,又是连酒店拖鞋都没换! 裴知谨眼底一沉,冷冷问道:“那个人是谁?” 程岳一愣,深吸一口气,道:“这次江南号试航的二副,林船长手下的人。” 裴知谨脸色微微一变,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个男人,却又想不起来。 他闭眼揉了揉眉骨,尽量将往昔关于曲惜珊的一些记忆片段拼凑起来。 一幕一幕,一帧一帧…… 记忆里,那个明媚的年轻女孩指着远处的公主号邮轮,不耐烦地说道:“梁听洲,你什么时候买得起它,我就给你这个机会。” …… 裴知谨睁开眼,不由低声嗤笑一声。 呵,前男友啊…… 还真是巧啊…… 这边还在回忆过去,那边已经在畅想未来。 梁听洲紧紧握住曲惜珊的手腕,“惜珊,你不是要出海科考吗?我以后一直陪着你出海,好不好?” 听得这番说词,曲惜珊心底莫名产生了一颗芝麻粒大小的感动。 然而她根本没有心情跟他闲话家常。 她冷冷说道:“你签了世洋还想上国家招标的科考船?你脚踏两条船上瘾了吧?” 说完,她用力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往餐厅外走去。 曲惜珊脚步飞快,不过十几米的距离却走出了百米冲刺的感觉,生怕身后的梁听洲跟个魂一样飘上来。 哪知闷着头刚出门,她就严严实实撞上了一个人的胸口。 脑袋嗡得一声,疼痛袭来,脚下发软,整个人都往后一仰。 她下意识地就伸手拽紧了面前之人的衬衣,而同时,那人也伸手搂住了她的腰。 两股力量相撞,曲惜珊不偏不倚地栽进了那人的怀里。 “…………” 手里紧紧攥着白色衬衣,冷杉雪松的香水后调淡淡飘入鼻尖。 温热的胸口,微微吐纳的鼻息,这个怀抱再熟悉不过了! 除了裴知谨,还能有谁? 曲惜珊怔眼看着面前被自己攥得凌乱的衬衣,一头乱麻。 “抱够了?” 头顶传来一声冷言,凉薄无味。 曲惜珊回过神来,想也不想地直接推开他,后退半步满面怒意道:“……怎么又是你啊!” 裴知谨理了理被她揪乱的衬衣,看着扭曲得不成型的领带,他冷嗤,喉结滚动,道:“你自己扑上来的,你问我?” 一旁的程岳一见,立刻转身,自动进入隐形状态。 曲惜珊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头,这才调整了一下情绪,赔笑说道:“撞到裴总了,是我的错,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曲惜珊。”裴知谨打断他。 “干什么?” 曲惜珊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 她见这狗男人面色不虞,忽地想起自己态度欠佳,随即又展开一个温柔的笑容。 “裴总,我下午的飞机,这次绝不能误机了,我现在要回去收拾行李,就不打扰您溜达了。” 她冲裴知谨甜甜一笑,两个小梨涡挂在嘴角,像极了海边初升的小太阳。 裴知谨心底一软。 一直这样该多好,他的世交小妹妹…… 曲惜珊正欲转身,哪知裴知谨忽地就拉住了她的手腕。 曲惜珊回头垂眼:? 这些男人怎么回事? 一个个的都喜欢拉手腕? 这么喜欢拉手腕怎么不去给人按摩呢? 与梁听洲不同的是,梁听洲拉住她的时候还带着一丝温柔,而裴知谨则完完全全用蛮力牵制住她,让她连转身的机会都没有。 曲惜珊瘪了瘪嘴,嘴里鼓着一口气。 奈何这是在酒店早餐厅的大门口,只低声道:“裴总,你想让你的员工们看到你在这跟我纠缠不清吗?” “…………” 裴知谨脸色一顿,看着她清澈的眼睛,忽地就想起了那张写满了“裴知谨,大傻逼”的六字真言。 他捏了捏眉骨,正欲松开她,余光却瞥见餐厅里,梁听洲拿了一份打包早饭,一边理着制服衣襟一边往外走。 他不由蹙眉。 ——曲惜珊扑的是我怀里,你理什么衣服? 他眼底沉了沉,没等曲惜珊回过神来,就紧紧握着她的手腕往走廊一侧拽去,“看到就看到吧。” 看到也好,世交家的小妹妹,本来就是他的关系户,这层关系,迟早有一天要公布于众。 曲惜珊冷不丁被她拖走,两条腿都不听使唤。 她虽然身形娇小,但身材比例很好,腿倒是不短。 她踉踉跄跄几步跟上他的步子,不情不愿道:“……你干什么啊?” 裴知谨默不作声,待转了个弯,寻到一个僻静的安全出口大门,将她往里一推,回身就关上沉重的防火门,抬手将她抵在门上…… 曲惜珊看着他的两条胳膊一左一右支在她的脑袋两边,顿时一愣。 这没来由的玩什么壁咚? 这人是有毛病吗? 韩剧看多了吧? 寂静悄然的消防通道里,昏暗无光,裴知谨的脸就近近贴在眼前。 不得不说,他这张脸确实很帅,以至于这种距离这种角度来看,都找不到一丝瑕疵。 眼下无人,曲惜珊涨红了脸,眼神明显慌了一下。 她尽量往后缩了缩,把自己紧紧贴在门上,哪知裴知谨却靠得更近了。 炽热的目光,温热的鼻息。 温存包裹着,萦绕在周身。 曲惜珊沉了沉气,低声道:“裴总,人家死缠打烂至少还有个限度,你这简直就是耍流氓。 ” 裴知谨挑了挑眉。 死缠烂打他自然知道说的是梁听洲,但是耍流氓……? 她把他当什么人了? 他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笑。 “曲惜珊,你以为我想对你做什么?” 这下轮到曲惜珊愣神了,她微微张开嘴,话到嘴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看着她浅浅发红的嘴唇一开一合,哑口无言的样子像只炸毛的小猫,裴知谨抬起胳膊,后退一步,“既然受齐院士所托照顾你……” 曲惜珊抬眼轻浮看着他,“所以呢?” 她是四肢残疾了还是大脑受损了,需要人照顾? 裴知谨垂眸沉思,语气放缓了很多,说道:“我为我之前说的那些话道歉,如果可以……” “……?” 他抬眼看着她,认真道:“我们重新认识一下。” ※※※※※※※※※※※※※※※※※※※※ 曲惜珊:我不想认识你。 第 12 章 重新认识,既往不咎。 世交之情,长远不变。 以哥哥和妹妹的关系。 罕见的屈尊,曲惜珊倒是真的没想到。 她看着面前被她蹭皱的衣衫和领带,心里却莫名觉得火大。 金字塔顶层待久的人,说话都是一种命令的口吻。 凭什么他道歉,她就要接受? 她抬头,笑意盈盈道:“裴总,您是不是这两天会开完了?” 裴知谨没立刻回话,他打量着曲惜珊的眼神和语气,既然问他是不是开完会了,言外之意不就是问他是不是有时间吗? 当然有。 必须有。 即使没有也会挤出来。 他掀了掀眼皮,带着一番探究的味道说道:"是。" 曲惜珊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她耸了耸肩,强压下拿起旁边灭火器狂敲他一顿的心理,在心底疯狂翻了几个白眼。 “难怪,挺闲的。” 她说完,转身就推门而出。 脚步之快,让裴知谨反应不及。 门外,市场营销总监和娱乐部总监正说着话从走廊一侧路过。 眼瞧着前方的安全通道大门一开,跑出来一个满脸涨得通红的年轻女人,面带一丝怒气,头也不回地朝客房方向跑去。 而紧接着,大门又被推开…… 裴知谨理着衬衣和领带大步而出,脸上的表情一如那日在会议室般阴沉得可怕。 他亦朝客房方向走去。 沉声低吼了一句:“真他妈难哄!” 市场营销总监和娱乐部总监相视一眼,腾地在原地怔住了。 “我去……”市场营销总监一脸惊愕,“裴总说脏话了?” 娱乐部总监也是倒抽一口气,“刚那个……不是齐院士的学生吗?” “啊?哪个?” “你老年痴呆啊?就前两天早上开游艇给座头鲸引航的那个。” “噢……噢噢……噢噢噢……” 两人又相视一眼,皆张大了嘴巴,不言而喻。 许久,市场营销总监乐呵呵道:“你看,我就说嘛,那天在会议室,裴总憋着一通火不是因为我。” “………”娱乐部总监斜睨了他一眼,“……因为你?” 他打量了一下市场营销总监,抬脚大步离去,耻笑道:“一个秃子,哪来的自信……” - 曲惜珊回到房里,收拾好行李,便约好了网约车。 她查过了,裴知谨这次来得匆忙,并没有坐私人飞机,所以也是今天下午的同一班飞机。 一想到要和他在一辆车上憋一个小时憋到机场,她就觉得肺炸。 她准备提前去机场,避开他。 网约车司机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人很憨厚,主动帮曲惜珊提了行李箱,又拿酒精湿巾把后座擦了擦,这才让曲惜珊上了座。 车子稳稳开向机场。 曲惜珊看着身后的酒店和不远处的津口母港,心情简直跟放风筝差不多——直接飘上天了。 司机小哥笑眯眯地从后视镜打量着曲惜珊,问道:“小姐姐,我看你挺眼熟的,你是不是上过电视啊?” 曲惜珊今年年初确实上过电视,不过是科教频道,看的人比较少,她微微一笑,“上过一次。” 司机小哥笑了笑,“我就记得嘛……”他又看了一眼她,补充道:“小姐姐你别误会啊,我这人就是特记脸,看一次都能记得。” 曲惜珊尴尬一笑。 那你挺厉害的,不应该开网约车,应该去最强大脑。 见客人有些窘迫,司机小哥也不再多说话。 正准备玩会儿手机,闺蜜饶书馨忽然发来一条微信。 【饶书馨】:珊珊!你是不是今天回滨城? 曲惜珊认真回复着。 【曲惜珊】:饶医生,我下午飞机回滨城。 【饶书馨】:我听我们船上的餐饮部总监说了,咱们老板就是今天下午飞机回滨城,同一架哦~ 科科.jpg 曲惜珊皱了皱眉,同一架怎么了?裴知谨肯定是头等舱,跟她隔着十万八千里。 【曲惜珊】:所以呢? 【饶书馨】:我们刚从横滨离港,前天我不是在世洋京都分部开会吗?我抽空去了趟清水寺,给你和你那位世交哥哥算了个姻缘,人家说大合!我就请了个桃铃,这次下船我带给你。 曲惜珊:………… 这女人自从在邮轮当了医生,脑子仿佛就飘入了大海。 她鼓了鼓腮帮子,看上前方开阔的道路,低头哒哒哒打了几个字。 【曲惜珊】:人家说不合你还买铃吗? 医生不好好当,非要当月老。 曲惜珊疲惫地揉了揉眼,将手机丢回包里。 正要闭上眼睛听会儿音乐放松一下,哪知刚眯了两分钟,车子就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 一声“砰”的声音,她猛地睁开眼,双手慌乱地抓紧了胸口的安全带。 镇定下来,她透过前挡风玻璃,只见一辆黑色的车打着双闪停在前面。 司机小哥一脸煞白,嘴里喃喃道:“完了完了,追尾了……” 曲惜珊抬眼看去,前方那辆黑车的车屁股已经撞瘪了,细看之下,虽然后车标被撞得凹陷了进去,但还是隐约能看到两个重叠的m。 “卧槽,大哥……”曲惜珊不由睁大了眼睛,“你这追尾追的是迈巴赫啊!” “……”司机小哥愣了愣,僵在驾驶位上,看着前方下来两个黑衣西服戴着墨镜的人,哑声道:“……什么迈巴赫?” 曲惜珊深吸一口气,默默在心底给他点了一根蜡。 她压着气儿道:“你……不认识迈巴赫吗?” 司机小哥摇摇头,语气止不住地颤,“不,不认识啊,我就见这车后面一百多米都没跟车,我就开过去了……” 曲惜珊:…… 迈巴赫680,这车谁敢跟啊??? 她诧异道:“你不认识豪车你做什么网约车啊?这车,就是把你卖了也赔不起!” 司机小哥一听,面上已然面如土色,失声道:“我们平台也没规定开网约车必须要认识豪车啊……” 曲惜珊捏了捏眉骨,“……” ——我敬你是条汉子。 车外,两个壮男人敲了敲车玻璃,“下车!” 声音不大,却过于骇人。 司机小哥吓得一个哆嗦,慌乱地开了车门,顺着座位半滑半蹭得下了车。 曲惜珊也揉了揉额头,打开车门。 赶飞机的路上遇到追尾,还特么追迈巴赫,就问这种概率是不是等于被雷劈了。 两个黑衣壮男人往眼前一杵,几乎一米九几的身高着实让人感觉瞬间窒息,这小哥在他们面前跟只小鸡崽一样,腿都要软了。 “二位大哥,走……走保险吗?” 两个黑衣男人相视一眼,没有立刻说话,只冷眼打量了他一下,道:“准备卖房子吧。” 说着,又将目光移到了曲惜珊的身上。 曲惜珊愣了愣,她侧目一瞥,见那辆被撞瘪的蓝牌迈巴赫680之前,还有一辆黄牌的迈巴赫62s打着双闪。 她倒抽一口气,不由为司机小哥捏了把汗…… 这怕不是双连撞? 一辆黄牌迈巴赫62s,后面跟着个蓝牌迈巴赫680。 这俩黑衣男人十有八|九是保镖,那前面那辆得坐个什么天王老子啊…… 既然是江城的地盘,最起码也是杜月笙级别了吧。 她小心翼翼绕过两个黑衣男人,仔细看了一下,才发现这辆黄牌迈巴赫62s只是停了下来,并没有任何损伤,这才舒了一口气。 曲惜珊走回来,见司机小哥正在支支吾吾和两个保镖交涉,旁观群众也越来越多,低声问道:“你除却交强险,第三者责任险是看你的具体保额,你保了多少?” 司机小哥早就两眼发黑,几乎是撑在自己的车上,他颤着声音说道:“十万……” 曲惜珊:………… 你还是卖房子吧。 见曲惜珊露出一脸“没救了”的表情,司机小哥捂着脸,喉咙里塞着一抹哭腔,几乎声嘶力竭地哽咽道:“我……我赔不起……” 曲惜珊简直要自闭了。 赔不起你还跟迈巴赫? 谁给你的勇气跟迈巴赫? 他哭得几欲崩溃,两腿弯曲着靠在车边,两只手蜷缩起来,止不住地颤抖,满面的惊慌和懊悔。 曲惜珊叹了口气,安慰道:“别哭了,人没事就行了。” 司机小哥哭得更是伤心,连带着旁边两个黑衣保镖都抽了抽嘴角。 他泣不成声,三言两语也道不清楚,只呜咽道:“姐姐,你可得帮帮我,我真的赔不起啊……” 曲惜珊顿时语塞。 我帮你? 我怎么帮? 你看我长得像赔得起迈巴赫的人吗? 这时,前面那辆黄牌迈巴赫62s有了动静。 抬眼看去,副驾驶下来一个男人,远远看去看身形倒有些熟悉。 曲惜珊怔住:程岳? 程岳一边扣着西服扣子,一边快步绕过车头。 他走到后座,弯腰拉开车门。 紧接着,一条长腿从车厢迈出,下来一个更熟悉的身影。 “…………” 裴知谨紧了紧身上的西服,转身看来,眼中漠然冷淡,还透着一丝疲惫。 曲惜珊:“…………” 认真说,饶书馨的桃铃是不是开过光了? 所以,司机小哥,现在逃逸还来得及吗? ※※※※※※※※※※※※※※※※※※※※ 来不及了。遁。感谢在2020-11-15 16:26:24~2020-11-16 17:21: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吃饭睡觉打豆豆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3 章 曲惜珊直瞪瞪地看着前方走来的人,不由张大了嘴,两道细细的眉毛倏地就跳了起来。 她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看,立刻转身走到车尾箱。 “打开!行李给我 ,我现在就走!”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拎下行李,裴知谨就已经大步流星走到了面前。 他抬眼看了看蓝牌迈巴赫的车尾,眼底一沉,沉声问道:“打算怎么办?” 司机小哥早就哭得泣不成声,“我……我……回去卖……卖房子。” 裴知谨根本没理会他,只盯着曲惜珊问道:“打算怎么办?” 她看了一眼被撞瘪的车尾,面带疑惑道:“裴总,你讲讲道理,车又不是我撞的,你问我干什么?” 裴知谨走到蓝牌迈巴赫的车尾,粗略看了一下,车尾撞得不算重,但也不轻了,免不了大修。 他忖度半刻,朝曲惜珊的两件行李扬了扬下巴,示意了一下身后的两个黑衣保镖。 两个人受命大步上前,一人一件,跟拎两捆白菜一样就把她的行李从网约车后尾箱里提了下来,直接放进了前面那辆黄牌迈巴赫里。 “……” 这神操作。 半路劫人? 曲惜珊倒有点怀疑这迈巴赫是故意让人追尾了。 裴知谨指着前面那辆车,淡淡道:“上车。” 曲惜珊一闻千悟,搞了半天是问她打算怎么去机场。 她努努嘴,鼓气道:“不用,我自己打车。” 裴知谨阖了阖眼,放柔了目光和语调,道:“别闹,上车。” 曲惜珊低头垂眼,看也不看就绕过他,小声嘟囔着:“你让我上我就上啊?我外公是让你照顾我,但也没说让你限制我人身自由吧?” 她走到前面那辆黄牌迈巴赫62s后,指了指后尾箱,笑眯眯地问道两个黑衣保镖,“两位大哥,麻烦帮我把我的行李箱拿出来,谢谢啦。” 两个黑衣保镖面面厮觑。 眼神交汇之间,仿佛在进行一场脑电波论战。 ——这女人是谁啊?以前没见过。 ——你管她是谁呢,你看裴总那态度,你敢惹? ——我当然不敢,所以你去开车尾箱。 ——我也不敢,万一人以后是老板娘了呢,我还要吃饭呢。 ——说的好像我不用吃饭似的。 …… …… 见两个黑衣保镖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对视,曲惜珊咬了咬下唇,又转头对裴知谨甜甜笑道:“裴总,请您把我的行李还给我。” 趋近中午的阳光直直照射下来,燥热的感觉在后背蔓延开来。 曲惜珊明媚的笑容在这炎热的天气下,宛如一碗清澈的甜水,慢慢浇灌在心头。 她笑起来,真的让人毫无防备。 裴知谨转过脸去,不耐烦地扯了扯领口。 眼不见,心不烦。 沉默之下,已经被自动屏蔽五分钟的司机小哥支吾道:“小姐姐,你们……认识?” 曲惜珊:“不认识。” 裴知谨:“认识。” “…………” 曲惜珊余光瞥见那辆被撞瘪的迈巴赫,又看了看眼睛哭成核桃的司机小哥,不禁流露出一丝同情。 裴知谨冷冷道:“同情他?” 曲惜珊沉了沉气,“都要卖房赔你这破车了,能不同情吗?” ……破车? 在她眼里,迈巴赫680是破车? 那请问什么是好车? 裴知谨捏了捏眉心,不免有些头疼,微阖着眼睛里闪过一丝无可奈何。 他看着司机小哥,沉声问道:“会哄女人吗?” 司机小哥一愣:? 裴知谨不耐烦道:“我没那么多时间。” “会!” “有经验?” 司机小哥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有,谈过十三个女朋友。” “我去。”曲惜珊低声道了句:“肾可真好…” 裴知谨闻言,微微一震。 他轻瞥了一眼曲惜珊。 随即抬起手,指着前方那辆黄牌迈巴赫,对司机小哥说道:“给你个机会……” 曲惜珊疑惑地看着他,实在没弄懂他在搞什么把戏。 还未等她发问,就听裴知谨淡淡说道:“你把她哄上前面那辆车,这辆……” 他又指了指被撞瘪的蓝牌迈巴赫,“你就不用赔了。” “…………” 曲惜珊张大了嘴巴。 这狗逼男人。 逼她上梁山。 两个选择。 要么就拿上行李掉头走人,司机小哥倾家荡产。 要么就老老实实听话上车,司机小哥回家过年。 算,你,狠…… 听到这话的司机小哥,顿时眼前一亮,他再蠢也知道面前这俩人是什么关系了。 这迈巴赫土豪分明就是来追女朋友的嘛! 他酝酿了一下情绪,使劲眨了眨眼睛,眼眶瞬间就红了。 “小姐姐,我叫王晗旭,从小我的妈妈告诉我,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 - 五分钟后,迈巴赫62s继续行驶在前往机场的路上。 曲惜珊阴着脸坐在后座,紧紧贴着车门,一言不发。 而裴知谨则自然地靠在座椅上,手里拿着ipad,两根手指在屏幕上一会儿放大一会儿缩小,仔细看着意大利fincantieri造船厂发来的邮轮内部装潢设计图。 两座的后座,被两个人坐出了三人座的既视感。 裴知谨皱着眉说道:“fincantieri的工期倒是很快。” 副驾驶的程岳答道:“这种高附加值船型还是欧美造船厂比较有经验。” 裴知谨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曲惜珊靠着车窗,抠了抠指甲,低声道:“造航空母舰还是我们国家比较有经验,光十万级航母的船坞就有34个,欧美拿什么比?” “……”裴知谨一顿,侧眼看去,“你非要跟我杠?” 我在说豪华邮轮,你在说航空母舰。 我在说香奈儿迪奥,你在说东风41弹道导弹。 曲惜珊别过头去,“我可不敢跟裴总您杠。” 裴知谨将ipad递还给程岳。 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带,然而这天气闷热难挡,车内的温度再低也难消暑热,干脆直接解下领带丢在了一边。 ——你还不敢? 他沉声道:“曲惜珊,你别误会了,我让你上我的车,是齐院士的嘱托,我也只是把你当妹妹。” 曲惜珊:误会? 行吧,这傻逼的脑回路果然是抽搐状态。 难不成,他还以为她喜欢上他了? 真是孔雀开屏自作多情。 她抿抿嘴,还没来得及怼回去,就见裴知谨认真打量了她一下,嗤声道:“一马平川……” “…………” 曲惜珊闻言,下意识地就往下看去。 天气闷热,她穿的是无钢圈的舒适文胸,自然塑不起来型。 再说了,那玩意,谁挤挤都有啊! 她眼底微沉,发热的手掌蜷成两个小拳头,只耐着性子控制自己不往这狗男人脸上揍一拳。 她沉了沉气,把情绪调整成最佳状态,抬脸笑道:“裴总,麻烦您在说一个女人胸平的时候,先量量自己的那个地方有没有达到国际标准长度。” “…………” 话音刚落,车内的温度骤然降低到零点,空调口吹出来的风跟西伯利亚寒流似的,瞬间就将车里的三个男人齐刷刷给冻住了。 她眼底的凉薄转瞬即逝,随之而来的是轻浮和戏谑的笑容。 她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道:“裴总……” 裴知谨眯着眼,仔细看着她。 她撅着嘴,两个小梨涡挂在嘴角,甜得如蜜。 而抬眼看去,眼底却是要杀人的暴躁。 砒|霜似糖。 曲惜珊勾了勾嘴角。 “你不敢量吧?” “………………” 西伯利亚寒流又猛烈了一些。 前面的司机和程岳已经尴尬得简直要在车厢里抠出一整条黄浦江外滩了。 他们还是第一次见裴总费尽心思往这辆车上塞进来一个女人。 而两人的对话,一开口就是这么的…… 刺激。 裴知谨深深看了她一眼。 有些无奈,又有些无语。 他揉了揉太阳穴,便转过脸去看着窗外。 曲惜珊也不再跟他说话。 看他这反应,撑死了也就是个金针菇。 她自顾自地抱起车座上的一个小枕头,阖眼假寐起来。 车里的温度似乎逐渐上升转暖,窗外的阳光懒洋洋洒了进来,萦绕在整个车厢内,散发出柔和微光。 暖意袭来之下,曲惜珊脑袋一顿,靠在车窗边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手中的小枕头孤零零歪在一边。 还有四十分钟的车程才到机场,正午的太阳愈加炎热,司机调低了空调温度。 曲惜珊不由哼了一下,皱了皱眉。 迷糊之间,她随手在周围空摸了一把,似乎是没扯到东西,加上困极,她蜷缩了一下身体,又沉沉睡去。 她睡觉的模样怡静香甜,淡粉色的唇瓣微微开合着,阳光下,隐约还可以瞧见一丝光亮的口涎。 裴知谨心烦意乱,转头拿了一张小薄毯,随意地扔在她身上。 曲惜珊只觉得身上暖和起来,沉重的眼皮微微一抬,便伸手扯了一下身体上的薄毯,寻了个更舒服的位置,继续睡觉。 随着曲惜珊的熟睡,车里安静到极点。 良久,裴知谨忽然低声说道:“程岳。” “裴总?” “给她升舱。” ”……?” 裴知谨揉了揉眉骨。 沉声道:“让她坐我旁边。” 程岳瞪大了眼睛。 如果自己的记忆没有出现过问题,这句话应该跟裴总那番闭门造车的理念背道而驰。 程岳惶然地瘪瘪嘴,“是,裴总。” 他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 裴知谨单手支着头,侧目凝视着熟睡的曲惜珊,眼眸里的柔和,是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的。 程岳倏地收回目光,怔怔看着前方的道路。 裴总,您还记得大明湖畔那面“距离产生美”的flag吗? 它还没立起来,就猝然轰塌了…… ※※※※※※※※※※※※※※※※※※※※ flag:扶我起来,我还能立…… 第 14 章 从值机柜台到登机,曲惜珊都没明白过来,自己的经济舱机票怎么就变成头等舱了。 齐水云说过,身为一个为国效力的科学技术人员,能低调就低调,能节俭就节俭,她根本不可能去买一张头等舱的机票大摇大摆地飞回滨城。 临近降落,看着身边那个全程睡下来的男人,曲惜珊戳了戳他的胳膊,“你干的?” 裴知谨闭着眼,半晌才冷声道:“我干什么了?” 曲惜珊指了指自己,“升舱。” 裴知谨睁开眼,看着曲惜珊气鼓鼓的样子,不免觉得好笑,他沉声道:“我为什么要给你升舱?坐在我旁边添堵吗?” “……”曲惜珊语塞,她闷头看了一眼手机里的出票短信。 明明就是经济舱啊,难不成,是自己里程数够了? 前排的程岳憋着笑意,小桌板上的果汁都差点颤到地上。 一个漂亮的空姐走过来,媚眼如丝,婉转婀娜,柔声道:“裴先生,需要一些饮料吗?” 曲惜珊一听,连忙道:“美女姐姐,我要一杯水,加点冰块!” 裴知谨愣住,人家又没问你。 曲惜珊甜甜一笑:“谢谢啦!” 裴知谨侧目不语,见她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才想起来她今天上午一直到现在滴水未进,便道:“一杯水,一些坚果。” 空姐倒来两杯水,又将一包坚果撕开后笑意盈盈摆放在裴知谨的小桌上,艳丽的红唇一开一合,“裴先生,还需要什么吗?” 裴知谨乏力地看了她一眼,只觉得脸上那浓艳的妆容让人压抑得难受。 他转手将自己的那杯水和坚果递给曲惜珊,冷冷道:“不用了。” 曲惜珊玩味地看着空姐讪笑离去,一边喝着水一边嚼着坚果打趣道:“啧啧,这么殷勤,总共才飞一个半小时,来七八回了,没看见我坐你旁边吗?” 话一出口,曲惜珊忽然觉得这话歧义颇大。 她心虚地悄悄抬眼看了一眼裴知谨,见他阖眼小憩,赶紧捂着脸侧了侧身,打开遮光板,看着窗外的云层。 可千万别误解了,她才没什么别的想法。 裴知谨闭着眼,嘴角莫名勾起一丝弧度。 开窍了…… - 回到滨城之后,裴知谨因为公务,又马不停蹄地赶往新加坡。 东南亚某新兴国家的港口在几个月前重新开放,邮轮订单量大幅上涨,三天后将在新加坡举办东南亚邮轮市场的前景论坛。 所以他将极地探险邮轮项目和海洋生态旅游项目又往后延了半个月。 曲惜珊本来就是特聘顾问,弹性工作时间,只需要一周一次或者两周一次到项目部指导有关于海洋生态旅游的工作。 于是她在世洋之心的hr露了个脸之后,便日日待在坐落在鲸落湾北边的滨城深海海洋与工程研究所。 这日,曲惜珊在研究所的室内繁殖场给珊瑚繁殖缸做日常维护。 缸里是一些从南海采集回来的硬骨珊瑚断枝、软体珊瑚皮革、灯琴,还有五爪贝等一系列牢底坐穿海洋生物。 研究所的兽医丁娜正在给一条病歪歪的苏眉鱼量长度。 她瞥了一眼曲惜珊,问道:“珊珊,下周饶书馨就下船了,我跟她约好了,咱们到后巷吃夜宵去?” 丁娜和饶书馨一样,是曲惜珊上大学时认识的好朋友。两人都是学医的,一个医人,一个医兽。 一说到饶书馨,曲惜珊就想到了她在京都清水寺请回来的桃铃。 她皱了皱眉,问道:“饶书馨这次合同跑完了?还是只是他们医务室休假啊?” 丁娜道:“休假,到时候还要上船的,他们邮轮医生虽然轻松,但也不容易,一年到头飘在海上。” “长须飞盘状态不错。”曲惜珊指了指2号展示缸,又皱了皱眉道:“4号缸得换水了,直接用近海海水。” 她走回工作台,道:“我还挺羡慕饶书馨的,每天都跟度假似的。而且船上人来人往,不像我们这,那么大的研究所实验室,冷冷清清,动物都比人多得多……” 丁娜抱着手臂,“我跟你说,前天我在研究所门外碰见个搭讪的小男生,还说羡慕咱们天天跟海豚打交道呢,我就寻思着,我来这三年了吧,除了搁浅的,也没见过几条海豚,怎么打交道的?” 曲惜珊揉了揉太阳穴,干巴巴说道:“他说的那是水族馆的驯兽师吧?” 丁娜又捞出一只钝额曲毛蟹,摸了摸它种植在身上的珊瑚海藻,道:“可能在他们眼里,我们就是驯兽师?” 曲惜珊:“……” 丁娜检查完繁殖缸的小动物们,取下手套,端起水杯喝了一大口。 她看着曲惜珊在工作台上摆弄显微镜,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珊珊,你谈男朋友了?” 曲惜珊一愣,手里的载玻片都差点掉在地上,“没有啊……” 丁娜满脸不信地看着她,笑得颤,“我那天在咱们公寓门口看到了,就是你从江城回来那天……” “宾利慕尚,那种车,一般人谁会开?”她凑近,抬眼小声道:“啧啧,老实交代,谁啊?” 曲惜珊顿住,这才想起来那天从江城回来,裴知谨转头就飞新加坡了,是他的司机送她回来的。 她抿了抿嘴,调了调显微镜粗准焦螺旋,凑上眼睛,漫不经心道:“瞎说什么呢,一个朋友而已,我外公认识的世交。” 丁娜哂笑一下,眯着眼道:“哟哟,那不就是世洋之心的那位裴总?你的世交小哥哥?” ……? 你又双叒叕知道了?! 见曲惜珊眼底冒火,丁娜赶紧说道:“你别怼我啊,是饶书馨说的,你在江城差点泼人家酒了。” 曲惜珊这才低头继续捣鼓手里的显微镜,深吸一口气,烦闷道:“饶书馨就是个大嘴巴,太平洋抽搐的卫星信号都管不住她漂洋过海的消息。” 她说完,丁娜笑得合不拢嘴,挑眉道:“虽然饶书馨只是在邮轮上当医生,但那位裴总好歹也是人家正儿八经的老板,八卦一下也没什么。” “你们俩开心就好……”曲惜珊边看显微镜边记录着,“……嗯,室外缸里那只巨砗磲身上的虫黄藻活性不错,水温还是不能高。” 见曲惜珊爱搭不理的样子,丁娜耸耸肩,“不理我算了。” 她转身出门,拿了一大块湿漉漉的石板进来,沉沉放进一个uvb养殖箱里,“说到砗磲,哎,最近天气不好,这些砗磲苗明天得换去朝南的那个养殖场。” 曲惜珊淡淡“嗯”了一声,“我明天让陈师弟换一下。” 正答应着,负责附近海域救援工作的小林跑了进来。 曲惜珊抬头问道:“小林?找谁?” 小林环视一番,见丁娜在,舒了口气说道:“原来娜姐你在这啊,有个渔民送来一只绿海龟。” 丁娜刚洗完手,她蹙眉问道:“活着?” 小林点点头,“活着。”他又补充道:“还剩一口气。” - 曲惜珊和丁娜还有几个研究人员赶去的时候,海龟趴在那,一动不动,乍一看像个标本。 “吻部尖,鹰喙,不是绿海龟。”曲惜珊仔细看了看,“成年公玳瑁,很漂亮。” 玳瑁龟被渔网勒住,浑身是伤奄,奄一息。 曲惜珊问道:“有把握吗?” 丁娜大致查看一下,皱了皱眉,“这只玳瑁不仅有很多外伤,应该还有肺炎,要做进一步检查才只知道。” 一番检查之后,好在这个玳瑁龟也是命大,肺炎只是轻度,皮外伤反倒是大问题。 接下来几天,丁娜和曲惜珊专心致力于这只玳瑁龟。 人家也挺顽强,吊着一口气哼哧哼哧挺了一周。 一周后,玳瑁龟救回来了。 同时,还有两个人也回来了。 饶书馨下船休假了,第一件事就是拉着曲惜珊和丁娜去后巷的烧烤一条街胡吃海喝。并且嗷嗷叫着奉上了自己从清水寺请回来的桃铃,给曲惜珊和丁娜一人一个。 裴知谨也从新加坡回来了,奔波了半个月,一回来就把海洋生态旅游项目提上了日程,还顺便让程岳给曲惜珊打了个慰问电话。 饶书馨回来,曲惜珊表示很激动。 裴知谨回来,曲惜珊没有任何感觉。 这日上午,曲惜珊抱着那只被救活的玳瑁海龟在室外晒太阳。 凶猛的深海肉食性动物,在她怀里温顺地跟只即将被炖汤的甲鱼似的,大脑袋极其信任地蹭过她的手掌。 她摸了摸它尖尖的嘴和软软的下巴,说道:“我更喜欢玳瑁一些,比绿海龟温和。” 丁娜正给一只严重肠胃炎的绿海龟做常规检查,闻言诧异回头,瞥了她一眼道:“乍一听我还以为你在挑男人呢,搞了半天是在挑王八……” “…………” “不过男人和王八也没什么区别了。” “…………” 曲惜珊顿时语塞。 她低头去看怀里的玳瑁龟,那冷漠寡淡的眼神冷不丁就和某人重合在了一起。 ——所以,她之所以那么讨厌裴知谨,其实是因为他长得像个王八? 正晒着太阳,手机就收到一条消息。 曲惜珊打开一看,不由愣住。 呵,正想着王八,裴知谨就发来了微信。 微信还是在回滨城的路上加的,不过加了微信之后,裴知谨基本上就在好友列表里躺尸了。 说实话,要不是在丁娜的提点下,偶然发现这只龟的神似,半个月过去了,她都快忘了裴知谨长什么样了。 她点开对话框。 【裴知谨】:我回来了。 【裴知谨】:昨天回来的。 【裴知谨】:昨天晚上。 ……? 曲惜珊莫名其妙。 你是从敦煌回来的吧?壁画这么多。 再说了,你回来了关我什么事? 我又不是传达室的大爷,进出还要打个招呼? 她抱着沉重的海龟,不利索地打着字。 【曲惜珊】:哦,知道了。 阳光下,玳瑁的花纹像琥珀一样明艳,十三片棕红色的甲片均匀覆盖,短小的尾巴缩在龟壳里。 它闭眼怡然,晒太阳的时候颇有一番“在座各位都是辣鸡”的感觉。 可真像啊…… 曲惜珊拿出手机,递给丁娜,“丁医生,帮我拍张照。” 丁娜挑了几个角度,拍完照,将手机还给曲惜珊,“拍了十几张,自己选吧。” 她见曲惜珊一本正经挑选照片的样子,瘪瘪嘴,“……你怎么想的?跟个王八合照。” 曲惜珊没说话,只自顾自地发了一个朋友圈。 照片里的她,一如往常一样笑得明媚,甜甜的小梨涡,眼睛清澈明亮。 她双手紧紧搂着海龟,毫无防备顾忌,连眼睛都是笑的。 海龟一脸懵逼、睡意朦胧,似乎极其不情愿被她抱起来。 没多久,这条朋友圈就收到了超多的赞。 其中还有一条评论,在众多的“哇塞”“可爱”“萌萌哒”“美美哒”里面格外乍眼。 【裴知谨】:你不觉得它并不想被你抱着吗? 曲惜珊:? 这又是个什么理? 你撸猫的时候问过猫吗? 你遛狗的时候问过狗吗? 你喷杀虫剂的时候问过你家蟑螂吗? 丁娜忙完手里的活,见曲惜珊盯着手机屏幕愣神,凑近了问道:“怎么了?” 曲惜珊把朋友圈给她看。 半晌,丁娜眨了眨眼睛,缓缓道:“珊珊……” “嗯?” 丁娜无比同情地看了一眼她怀里的玳瑁龟。 “你家裴总……” “……” 等等,谁家? “好像在跟一只王八吃醋。” “…………” ※※※※※※※※※※※※※※※※※※※※ 玳瑁龟:王八?我好歹也是个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吧! 第 15 章 周五,按照约定,曲惜珊要去世洋之心总部参加海洋生态旅游项目的策划。 一大早,曲惜珊先匆匆赶到研究所,给几个师弟师妹交代了一下室内繁殖缸的日常维护。 检查了一遍室外养殖场之后,裴知谨忽然发来了一条消息,要她带上护照。 曲惜珊起初有些疑惑,但也没做多想,便回公寓拿上护照,叫了网约车,赶去世洋之心总部。 今天是她第一次正式给甲方做项目指导,不仅精心打扮了一下,还化了个妆。 走进世洋之心的大楼,那种现代化的高端气息扑面而来。 双层玻璃幕墙,大理石铺面,整个一层大厅不仅通体透亮,连一丝噪音都没有。 曲惜珊的手机上挂着饶书馨送的桃铃。 桃铃“叮铃铃”作响,在这人来人往的大楼时不时引人侧目。 刚到八楼的策划部,曲惜珊就收到一条信息。 【梁听洲】:你是不是来总部了?我刚看到你了,你在哪? 曲惜珊顿时只觉得气血倒流。 这桃铃不仅开光了,还开的是血光! 曲惜珊没好气地删掉短信,正准备将手机关机,就见对面直接打来了电话。 陌生号码,估计又是用了什么软件。 死缠烂打的招数。 抬腕见约定的时间还早,曲惜珊走到安全通道,接起电话就没好气地直接怒道:“梁听洲!你还有完没完?你再骚扰我你信不信我报警?我跟你说了八百遍了!自我看到你和我那塑料闺蜜从小旅馆黏糊糊走出来的那一刻起!你在我眼里就是一块墓碑了!墓碑还抬举你了!顶多就是个坟包!如果你泉下有知,就赶紧给我消失!” 叽里咕噜一通骂完,曲惜珊瞬间气血畅通,连带着脸上的毛孔都吐纳自如了。 现在回想起来简直无比庆幸。 幸好有个塑料闺蜜横插一脚,让梁听洲这个大渣男以“男朋友”的名义只存活了半天的时间就夭折了。 说到底,曲惜珊还有点感激她。 “……” 双方近两秒钟的沉默,曲惜珊正准备挂断电话,却听那头忽然说道:“曲惜珊。” ??? 曲惜珊一愣。 这深深沉沉,要死不活,一言一语都满是不耐烦的声音。 好像……是……? “曲惜珊?”一声低沉的男声再一次传来。 曲惜珊心中一悸,两眼发黑地扶了扶墙,她镇定了片刻,才道:“裴,裴总……” 裴知谨缓缓道:“骂完了吗?” 曲惜珊深吸一口气,道:“骂完了。” 裴知谨似乎也并不关心她骂的是谁,直接道:“今天江南号在滨城鲸落湾母港靠港,正式开始试航,海洋生态旅游项目的项目经理这几天要上船做踩点,所以今天的项目指导取消了。” 难怪梁听洲来总部了,原来是“江南”号今天开始试航了。 再说了,临时取消也不通知她,诚心的吧? 她可是打车来的,车费二十三呢。 曲惜珊这边没反应,裴知谨继续沉声说道,语气有点急切,“如果你已经来公司了,你来行政大厅找我。” 她赶忙道:“裴总,我还没来。” 裴知谨正走在行政大厅的路上,面上的期待逐渐黯去,周围公司职员低头匆匆路过,生怕总裁的无名火降临到自己的头上。 见裴知谨那头陷入了沉默,曲惜珊也不知道哪里又出了问题,但总不至于扣她的薪酬吧? 她试探性地问道:“裴总还有事吗?没事我就……挂了?” 对面浅浅的呼吸顺着听筒传来,落在曲惜珊的耳朵里不觉有一种酥麻感,她尴尬地拿脚蹭了蹭地面,等着他发话。 良久,那边淡淡一句,“好。”接着就传来“嘟嘟……”的挂机声。 曲惜珊舒了一口气,抬腕看了一眼表,便准备回研究所。 这时,又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依然是陌生号码…… 曲惜珊皱了皱眉,小心翼翼地接起,哪知刚一接起,就听那头传来呼呼的风声和男人的哽咽声。 “惜珊,我在世洋大楼的天台,你来找我,我有话跟你说。” “……………………” 看看。 这才是梁听洲标准接听电话方式。 不让你有任何反应的机会,直接进入主题,杀得你措手不及。 来不来,一句话。 不来我就跳楼。 跳了我让你这辈子都活在我的阴影里。 曲惜珊怒火中烧,捂着嘴低声道:“梁听洲你搞什么啊?寻死觅活给谁看?” 梁听洲咽道:“你上来。” 曲惜珊咬了咬嘴唇,“你下来!” 梁听洲:“你上来。” 曲惜珊:“你下来!” 梁听洲沉默了两秒,道:“你上来,十分钟,不来我就跳下去。” 曲惜珊一恼,“那你跳吧。”说罢抬手挂断了电话。 踌躇几秒,曲惜珊抓了抓头发。 算了,跟这种大脑常年不在服务区的人没法进行正常沟通,先把人弄下来再说,万一真出点事,还影响她政审呢。 她转身推开沉重的防火门,进了办公大厅,按下了电梯。 世洋之心的顶层,没有总裁办的电梯卡到不了,所以曲惜珊坐到了39楼,便徒步往上走了两层。 一上天台。 顶楼的大风几乎要吹得她睁不开眼睛。 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曲惜珊捂了捂耳朵,就见梁听洲一个人站在天台一侧。 高空中的风呼啸而过,将他的衬衣吹得乱摇狂摆。 若不是她一丝人性尚存,她还真想来上一脚,为他早登极乐贡献一点绵薄之力。 曲惜珊紧了紧身上的外衣,环视一圈,这个天台其实就是一个巨大的直升机停机坪。 在这种风荷载偏高的高楼还能申批停机坪,看来世洋之心这楼的稳固性也是挺强的。 能在这一跳,那必定举世闻名。 曲惜珊拿手挡了挡风,大声道:“梁听洲!” 梁听洲闻言,忽地转过身来,“你别过来!” “…………” 曲惜珊愣住:你看我有要过去的意思吗? 她深吸一口气,驻步在停机坪一侧,不耐烦地说道:“你赶紧下来,别在这玩什么以死相逼的戏码,你要真死了,留个遗书写我一顿,指不定还影响我明年考博呢。” 梁听洲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他才缓过来,道:“惜珊,我就想跟你道个歉。” 曲惜珊看着他的面庞,些许沉默了一下,这语气,不像道歉,分明就是威胁。 “你别在这丢人现眼了。” 她沉了沉气,继续道:“梁听洲,说实话,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这句话,就如这天台的大风,毫不留情地就刮在了梁听洲的脸上,他被逼得蜷缩在一角,隔着集水池,那种孤立无援的感觉,顿时整个心都缩紧了。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他眯着眼,见曲惜珊没有立刻回答,便道:“惜珊,你别告诉我,你还在做梦。” 曲惜珊没来由一愣,“我做什么梦了?” 梁听洲:“你不会真的想找一个买得起公主号邮轮的男人吧?” 曲惜珊:…… 怎么又说起这个了? 一句玩笑话,个个都当真。 她小时候还说过要去霍格沃茨上学呢,斯莱特林的院服都买好了,结果人家邓布利多也没用猫头鹰给她送入学通知书啊。 梁听洲见她闭口不言,继续道:“惜珊,你也不想想,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人能买得起十几亿美金的邮轮?而且,人家能看上你?” 曲惜珊:“……………” 丁娜说得对,男人跟王八真的没区别。 至少在智商方面,是相吻合的。 正准备了一箩筐的话骂回去,忽然头顶传来一阵嘈杂的机械转动声音。 狂风悬首刮来,她下意识地蒙住了头,整个人都被吹得几乎摇晃了起来。 随着巨大的螺旋桨声音逼近,再加上头顶那阵相当于5级的大风,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头顶有什么了。 完了,看来梁听洲跳个楼,连空中救援都惊动了。 那楼下的围观吃瓜群众得造出多大的声浪了! 直升机的声音盖过了梁听洲的惊呼,远远听上去曲惜珊还真以为他跳下去了。 她赶紧放下捂住脑袋的手,眯着眼睛想往梁听洲的方向跑去。 抬眼间,却见梁听洲一脸惊愕地看着她的后方。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只手紧紧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往后一带…… 身体的失重感和头顶的大风,让她脚下一个踉跄,失去平衡就往后栽去。 本以为会和地面有个亲密接触,哪知后背直接撞上了硬挺的胸膛。 温热顺着后背传来,那股冷杉雪松的香水后调淡淡萦绕在鼻尖,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轻嗤。 这个怀抱,除了熟悉,还是熟悉。 曲惜珊僵滞了片刻,回头看去。 如她所料,裴知谨那张阴沉的脸放大在面前。 似乎是半个月没见,小别十几日更让人觉得这张脸莫名有些陌生。 曲惜珊几乎是怔怔看了好几秒,反复确认了一下,才微微张口,干涩说道:“你怎么在这?……” 裴知谨淡淡道:“这是我的公司,你说呢?” “…………” 无法反驳。 曲惜珊遽然一颤,道:“呃……这个……那你在这站多久了?” 裴知谨皱了皱眉,“没多久,五分钟吧。” 行吧,那差不多是听全了。 曲惜珊抿了抿嘴,当下这个场景她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好指着梁听洲的方向道:“裴总,你家员工好像要跳楼……” 万幸,皮球踢给你了,你看着办吧。 裴知谨闻言,侧目看了一眼天台另一侧的梁听洲,眼中幽深似一口看不清底的古井,他微微眯了眯眼,紧了紧手里的力,将她搂得更近了两分。 “哦……”他轻瞥,又将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接着淡淡道:“那就让他跳吧。” 曲惜珊:嗯??? 她倏地转脸看去,直升机已经稳稳停在了停机坪上。 梁听洲在直升机的另一端,一脸震惊地看着她和裴知谨。 他惊掉下巴的模样仿佛看见了什么外太空生物。 ——你还真的找了个能买得起十几亿美金邮轮的男人? 曲惜珊脑袋嗡得一下,忽地低头看下,自己几乎像个八爪鱼一样攀在裴知谨的怀里,顿时大脑一片空白。 巨大的螺旋桨转动声音扰乱了她整个大脑的思维模式,她原本想的是怎么能让梁听洲从天台走下去,而现在想的是怎么能让梁听洲立刻马上现在就跳下去! “裴总,登机吗?” 一直杵在裴知谨身后的一个年轻女人问道。 曲惜珊一愣,这才看向他身后。女人一身职业装,拎着两只小小的旅行箱,俨然就是一个秘书的打扮。 所以说,这架直升机不是来救援的? 所以说,裴知谨是准备坐直升机去旅游或者出差的? 所以说,有钱人真会玩。 她回过神来,一把推开他,“裴总,你家员工要跳楼你不管吗?” 裴知谨疲惫地捏了捏眉心,道:“他如果真想跳,早就跳了,为什么还要通知你?” “……” 好像在理? 曲惜珊发愣之际,裴知谨已然大步上前,走向了机舱门,同时对侧边两个保镖冷冷说道:“把他弄下去,站在机尾影响起飞了。” 曲惜珊凝滞片刻,看看走上前来的两个彪形大汉,眼底一黑,立刻说道:“不用!我自己走!” 她说完掉头就走,哪知刚走几步,手腕被人紧紧拉住。正回头之际,只觉得自己忽然就脚掌离地,整个人都悬空了。 再下一秒,她引以为豪的“娇小骨骼、大大能量”的身体,此时跟个麻布袋一样动弹无力地挂在了这狗男人的身上。 “裴知谨你干什么啊???”曲惜珊惊呼叫道,“你小心我跟你爷爷告状!” 许是她第一次喊自己的名字,裴知谨不由心中一悸,卡在她腰间的力度逐渐加大。 他大步流星走向直升机,将她往后排座椅上一丢,“那你得准备点纸钱了,我爷爷去世二十几年了。” 随即他躬身而上,坐在她旁边,大力关上了机舱门。 曲惜珊:??? 绑架吗这是? 这成本好像有点高啊…… ※※※※※※※※※※※※※※※※※※※※ 啊啊啊,马上就写到我最爱的部分了,裴总扛着珊珊上邮轮潇洒浪漫了! - 小可爱们,打滚求个预收~球球了~~~ 《陪你演》 何念之作为盛何集团的小千金,生来就是婚姻无法做主的命。 从小她就知道,她有一个从未谋面的联姻对象顾白容,还是指腹为婚的。 在一次香港赛马会上,何念之看上了一个喂马的穷小子。 为了不让穷小子有压力,何念之褪去一身名牌,化名装穷,质朴无华地和穷小子谈起了恋爱。 每次约会,她都开着她招摇过市的战神gtr,一路狂飙到地铁站,扎起马尾辫,戴上黑框眼镜,换上一身美特斯邦威,然后娇滴滴地扑进穷小子怀里:“我们一起为了柴米油盐酱醋茶而奋斗。” 穷小子:“我搬砖养你。” 直到有一天,一个贵妇找到了她:“我儿子早就订婚了,对方是盛何集团的千金。离开他,这五百万是你的了。” 何念之:“???” “……不好意思,您儿子是谁?” 贵妇拿出一张照片,里面英俊帅气的男人骑在一匹价值千万美金、如绸缎般光滑的纯血马上,长得跟喂马的穷小子一模一样。 贵妇:“顾氏集团唯一的继承人,顾白容。” 何念之:………… 后来,何念之拿着这张照片扔在顾白容的脸上,“解释一下,为什么你跟顾公子长得一模一样?” 顾白容接过照片,淡淡一笑,也拿出一张照片,“你也解释一下,为什么你和何小姐长得一模一样?” #我以为我已经很能演了,你比我还能演。# #两个豪门戏精谈恋爱# 无脑小甜文,齁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