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局》 不红不白(上) 我叫来往,来往的来,来往的往。 据不知名美食家来从善说,这世上的厨子有三种:第一种满足你温饱;第二种讨好你口舌;第三种慰藉你心灵。 来从善说完这番引发我思考的话后,就从了恶,他也不是什么大恶人,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有点飘了。十年前我亲爹来从善在r城声名鹊起,被封为“食神”,其实他就一厨子,封神后圈子里多是名流富贾,这让他有了一种错觉,觉得他自己也是富人了,于是人家炒楼盘他也炒楼盘,人家赌马他也赌马,人家抽大.麻他也抽大.麻。 人家好好的,他进去了。 据说来从善当时被抓了个人赃俱获,餐厅小储藏间装面粉的口袋里,被搜出几小袋颜色和质地可疑的粉末。后来我去探监时,他唉声叹气地跟我喊冤:“那天德爷拎了个小箱子来,说放我这儿放两天。” “这您也敢接??”我怀疑过我爹很多东西,但那是我第一次怀疑他的智商。 “那你要晓得,德爷既然开了这个口,我应下来是担了五成的险,不应,十成以后没得混了。” 赌是吧?那就愿赌服输,多一句也不要说了。 临走前我也劝了劝他,“既然这样,那您这几年就放下厨刀,立志成才,争取写本自传出来,把您的绝活儿都写进去,等将来您出来,找人发表了,往大里说可以造福社会,往小里说,说不定还能贴补贴补家用。” 说了来从善这么多坏话,咱也念念他的好。当年来从善娶了个貌美如花的老婆,生下了我,这才没把我生成歪瓜裂枣,来从善还把他对食物暧昧的直觉遗传给了我,据说我三岁时,我妈煮的一锅米糊里多放了小手指指甲盖那么点的糖,我就摇着头嫌弃了。 来从善出事的时候,我正在美国读书,刚去一年半。他的消息传来时,我看了看日历,心想今天是不是愚人节,不是,然后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打了个客服电话,把我刚订的一台三千刀的3d打印机退了,那会儿我是个建筑生。 之后的几天我订好了机票,请好了假,机票订了经济舱的,跟退打印机的道理一样,我敏锐地预测到了家里今后十年的经济状况。 可祸不单行,我刚想好回去怎么安慰我妈,就被我妈告知她想改嫁了。 等等,我亲爹还活着呢!但是汪亚茹女士表示,她是个有理想有追求的现代女性,不想在大好年华为我爹守九年的活寡。 我也不想请她再次斟酌“大好年华”的意思,我觉得她对这个词有些误会,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说我在美国学建筑的费用出奇地高,她一家庭妇女,就算砸锅卖铁也供不来,只有改嫁才能帮我付学费。 我也算了算,假如我去端盘子,再节省点,也许能凑出生活费,但私立建筑学院的学费是无论如何也盘不出来的,得,请假改成了退学,自那时起,我辍学了。 我的辍学没有改变汪亚茹女士改嫁的决心,可见我被骗了。没关系,我总得找点事做,才能不用后爹养活。 至此,我爹来从善在牢里说了另一句引发我思考的话。 他说,厨师和建筑师一样,都是在建构,只不过后者只会建构钢筋水泥,前者却在建构人的味蕾,通过食材建构人与自然的平衡,建筑师的作品肉眼可见,好的厨师却于无形中改变世界。 太!牛!了! 一句话就让我拉不下脸做的事变得高深莫测起来,我决定去开个小餐馆,做厨子了。 好了,不说这糟心的往事了。 这是我做厨子的第七个年头,故事从这一天讲起,是因为后来我回想起来,那应该是我第一次有名有姓有鼻有眼地知道“尚宛”这个人,那之前,也许曾在熙攘的人群中与她擦肩而过,也许曾在出租车的收音机里一耳进一耳出地听过她的访谈,也许也在仰望尚古大厦的玻璃幕墙时,扫过她的巨幅广告片,但都不具象。 再后来我问过自己,如果那天萧梓言丢在桌上的杂志封面上,是个又丑又凶的中年高管,一个多月后我还会仅仅为了给她找一把“活着的”梅干菜做包子,开着我那没有空调的小破面包车,在三十几度的高温里去农村挨家挨户地问吗? 我不知道…… 好吧,也许不会,但初见之欢就是这么肤浅,就像一口咬下的包子,满嘴香气,唇齿间溢满喜爱,谁还会扪心费脑地想,这风味是来源于厌氧性乳酸菌不断分裂的芽孢,还是游离氨基酸与唾液酶的相互作用? 有些事情,譬如爱情和美食,想得太透就不美了。 那天中午十二点,闹钟准时响起,我起来冲了个澡,正准备检查一下今晚要用到的食材,手机响了,是阿佑。 “局座!今晚有没有空?我九点过去找你怎么样?” 我猜她又失恋了。 “今晚提前打烊,九点关门回家了。” “呃……再接个客人嘛,不耽误你,半小时,怎么样?” “半小时五百。” 哦,别误会,我开的是正经餐馆。 “别这样嘛!人家正失恋呢!那我早点过去,五点?六点?” 耸肩。 “阿佑”和“局座”一样,都是外号,阿佑的真名叫左小晨。左小晨逢人便说一故事,她爷爷的故事。五十年代,十七岁的左爷爷因为一个小误会被抓起来,批.斗之后送进农场改造,一晃十来年,六十年代末,农场的主任同情他,说可以给他开个假的疾病证明放他回家,但出去后没有身份,左爷爷答应了。出去后有一天左爷爷在街上被车撞了,当场没了呼吸,被拉去了火葬场,马上就要烧了,火葬场的同志发现他没有身份证明,这属于“尸源不明”,不能烧,于是又抬下来先放置一边,几小时后左爷爷醒了过来,捡回一条命,这才得以结婚生子,生了左小晨的爸爸,所以左小晨总说感谢上天保佑,否则就没有她爸爸,没有她爸爸也就没有她,再加上她姓左,大家就叫她阿佑。 阿佑是个长相可人的长发姑娘,人们总是被她的外表迷惑,以为她多可人,其实……算了,看在她是我最好哥们儿的份上,不多吐槽了,反正你们以后也会知道。 “话说,你今天为啥提前打烊了?”被我腹诽的人继续问道。 我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为这个无聊的故事涂上底色,“明天是汪亚茹女士的生日,她让我午饭前就到她家里,所以今天提前打烊。” “酱紫啊,我还以为有什么八卦……那我更要去找你了,有礼物送给阿姨!”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行吧,你五点一刻来。” 挂了电话我继续检查食材。北极虾还是三哥送过来的,新鲜,腹部无籽,头部有膏,这很重要,所有的水生物都在产卵前最鲜美,这时鸟苷酸和肌苷酸达到最佳平衡,一旦卵排出了,产生鲜味的氨基酸便大打折扣,肉质也如同嚼蜡。所以当鲑鱼们逆游瀑布险滩,伤痕累累地越过北美尼亚加拉瀑布或者陕西黎坪瀑布,执着地要去出生地产卵时,还要经历最后一次浩劫:人类的捕食。产卵前的鲑鱼才最美味。 一盒颗粒饱满的干虾籽,我要拿它试做一道菜。一块藏香火腿的上方,几只荷兰啤梨,还有些零零碎碎的,冬瓜,鸽子,花蟹,一些安神药材……这些食材只服务一位客人。 下午四点,我在家吃了碗阳春面,工作前我不会吃口味重的食物,会影响我的味觉和口气,吃完便带着食材打车去店里。 小店坐落在r市纸醉金迷的cbd,我们当地人叫它“尚古”,没错,就是那个a股h股上都牛哄哄的尚古集团。尚古的总部在这里,公交车站台都把这一站叫做“尚古”,久而久之,它就取代了这一片区的名字。 寸土寸金的尚古,七年前商铺月均租价每平米两三百块,我带着吴菲——我高中时青梅竹马的前女友,我俩一合计,只敢租二十平那么大,吴菲问我非要开在尚古吗?我故作深沉:地段,地段,地段。当时这句话还没被说烂,还能唬住人。 后来我选择了地段,牺牲了面积,在光鲜大厦后座的小巷子里,开了家来三个客人就抹不开屁股的深夜食堂,于是我们把它命名为“两个人的局”,显得我们能开起更大的就是不愿意开似的。 没想到,不知是因为“两个人”还是“深夜”,竟然有了点饥饿营销的效果,想来体验的客人越来越多,常常预约都排不上,要让人家等两天。 再后来,五年前吧,吴菲跟男人跑了,“两个人的局”歇业一个月,手停口停,我又杀了回去,店名改了,去掉“两个人”,只剩“局”。 哦,你们想吃吴菲的瓜?太糟心了,现在不想提,以后看心情。 阿佑是五点来的,跟我预料得一样,不会管我让她五点一刻来,她知道我一般五点就进店准备。 她到店里时,我正给半只冬瓜雕花,准备炖今晚的客人最爱的冬瓜盅,保证她七点来了就能喝上。冬瓜取靠瓜梗的那一半,肉更厚实,去瓤雕花后,要先隔水炖半小时。店里放着轻爵士,我干活儿时听着放松。 阿佑摘了墨镜,歪着头看我手上的活儿,我抬眼看了她一眼,见她眼睛没肿,鼻子没红,看来这次这位失恋对象不重要,“说吧。”我催道。 她梗着脖子将眼珠子翻了一圈,活像那位叫黄龄的歌手,“局座,你这手太好看了,手指颀长,骨骼清丽,做起活儿来精准稳,”她伸出手,“真是攻得一手好……” “打住,”我制止她的话和伸过来的手,“看归看,别上手。” “啧啧,”阿佑又将脖子一梗眼睛一翻,“你以为谁都能被我摸??” “是是是,我们左小晨可是个角儿,哪能随便摸人的?都是你给了钱才摸的。”我把雕好的瓜放进炖盅里。 “给‘后’吧给‘前’!我看你现在掉钱眼儿里了,你这地方不让人点菜,还收一小时一千块,来你这儿吃饭的那些姐姐肯定是被你下蛊了!” “每人每小时一千,酒水另算,也有男性食客,”我纠正她,“我的菜好吃啊,又陪聊,按摩肠胃和心灵,等于你吃了美食,做了心理咨询,一对一服务,可不值这个价吗?” “也真让你做赢了,现在这附近圈子里的人还真拿来这里打卡当炫耀资本,”阿佑说着将一只包装精美的袋子扔进我手里,“给阿姨的生日礼物。” 我看了看,是条范思哲的丝巾,“哟,挺舍得啊。”我和她太熟,讲话没啥顾忌。 “别人送我的,我嫌太娘。”阿佑比我狠。 得,我看她今天就是想找个人陪而已,哪有什么期待中的失恋大戏?我继续备菜,鸽肉、冬菇切丁,拆花蟹取肉。 “今晚的客人是谁?我认识吗?”阿佑问。 “认识吧,城市电台晚十点档的主播萧梓言。” “哦~那档情感节目?叫什么来着……‘梓言自语’?” “嗯,对。”我握着柳叶刀,屏住气息片冬菇。 “哇,她都跟你聊啥?” “那不能说。” “为啥?你这儿不是交换故事的吗?” “一来你不是客人,二来不能指名道姓问谁的故事,事和人不能对号。” “切~” 五点半,冬瓜炖软了,我将切成丁的鸽肉、冬菇,和蟹肉、鲜莲子、浸泡好的瑶柱,一起全部放进冬瓜盅里,再加上先前在家用猪骨、虾米熬了两小时的汤底,要继续炖一个半小时,等萧梓言女士来,就能喝了。 看阿佑吞了吞口水,我笑了,“给你做道不得了的小菜吃。” “真的啊?什么?” 我从身后的冰箱里挑出一样粗细的六根黄豆芽,对,就六根。 “哇!这么大方!”阿佑翻了个白眼。 “别急嘛,”我笑道,“不然你说说,这次怎么失恋了?”我觉得还是听点不开心的事开心一下。 阿佑破天荒地叹了口气,“学姐啊……” “你和学姐搞上了?” “睡了。” 要不是训练有素,我的豆芽都吓掉了。阿佑不是学生,她当初是r市音乐学院学歌剧的,毕业后她不想要爹妈给找的铁饭碗,非要去酒吧当歌手,当年差点没把她爹气吐血。她唱了四年,这才唱出点名堂,下一步她打算去参加选秀节目,追寻她的梦想。 两个月前她在酒吧唱歌时遇到了大学时的白月光学姐,一来二去跟人家勾搭上了,可今天听起来,这剧情发展得有点快,怎么又睡了又失恋的。 我将豆芽掐头去尾,工工整整地切成一模一样的长度,白白净净的六根豆芽茎,用开水焯两秒捞出来,软了点,不像那么脆了。再拿出准备好的牙签,对着光线,从一头戳进去。 “妈呀!你这是绣花还是做菜?” “我给你在豆芽里酿荤菜,怎么样?这可是当年老佛爷吃的,对你够意思吧?” “够够够!”阿佑眼睛都直了。 “然后呢?你和学姐?”我继续问她。 “嗨!”阿佑收回了目光,脸上竟有些红了,实在少见。 “别告诉我床上不合?” 阿佑咳了一声,“你猜,学姐是攻是受?” “……” “没事,大胆说!” “看着……怎么?你不会被反攻了吧?” “她想的……还因为这个跟我闹别扭……” 我强忍着笑,“然后呢?” 说话间六根豆芽的内瓤掏出了,我又取出蜂蜜水里泡着的虾籽,这会儿已经泡软胀开,咸鲜的虾籽吸收了蜂蜜水的鲜甜,一会儿遇到豆芽内壁不会产生苦味。 用一根针戳了虾籽,一粒粒塞进豆芽里,这是细活儿,确实像阿佑刚才说的那样,需要手指精准稳。 “我的天!你这菜我可不敢吃!”阿佑的注意力完全被我手上的活儿吸引了去。 “说学姐。” “……然后就别扭了几次呗,一在一起过夜就闹别扭,昨儿分了。” “你说你……为什么不依了人家?” “我……也不是我不依,是她和我预期不太一样……” “你呀,”我酿好最后一根豆芽,“还是不够爱她吧。” “嗯……也许吧。” 我设了盐蒸气,把六根酿满虾籽的豆芽盐蒸了三十秒,取出,这时豆芽已经几乎透明,透着里面红红的虾籽,煞是好看。 左三根右三根分开,左面三根铺上绿花椒,右面三根铺上捏碎的八角,烧滚油,浇上去。 “尝尝吧。”我将碟子推到阿佑面前。 “你这……”她郑重地喝了口茶过口,郑重地夹起一根豆芽放进嘴里。 我也尝了一根花椒的,花椒的味道还是有些侵略性,再尝一根八角的,好了些。最后这道工序主要是清除豆芽的豆腥味。 “嗯嗯,这菜得十根十根吃才过瘾。”阿佑把剩下的三根一股脑儿全丢进嘴里。 我扶额。 “别说,还挺好吃。” 好吧,我从阿佑口中应该听不到比“好吃”更丰富的形容,不过今天也是心血来潮试了试,听说当年老佛爷的御膳用的是火腿丝,我给改了一下,用虾籽。 “这么装逼的菜,你打算给谁做?”她形容坏事儿时词汇更丰富些。 我耸耸肩,“只给你一个人。” 她就手要打我,被我躲过去,“不打算入菜单,太噱头了,我还是煮煮家常小菜。” 阿佑咂吧咂吧嘴,“还别说,你这盐分把握得真好啊,我都没见你下盐,怎么做到的呢?” 我伸出手,“靠手汗,去瓤和酿虾籽的时候手汗慢慢渗进去……” 我还没说完,见她有要吐的意思了,赶紧缩回手,“开玩笑啦。” “靠!你也就欺负我了,我不信你敢这么对你客人!”她平缓了一下,“小白鼠实验完毕了,所以你这道菜叫啥名字?” 我想了想,“不红不白。” ※※※※※※※※※※※※※※※※※※※※ r城是座完全架空的一线城市,不对照现实中任何市。 小尚:下一更什么时候? 小来:北京时间周五晚9点。 小尚:到时有我吗? 小来:能提到一嘴。 小尚:......开新文啦~谢谢大家捧场蹲我~ 不红不白(下) 阿佑在我这儿好好蹭了顿火腿虾仁炒饭,六点半才被我撵走。 七点钟,r市城市电台晚间十点档的主播萧梓言女士,准时踩着高跟鞋来了,她是今晚唯一的客人。 萧梓言是五年的老主顾,她在离“局”三十米远的大厦顶层工作,主持十点档情感节目。情感节目的主持人也不是天天都想谈情感,她找不到工作感觉时,就约到我这儿,看我煮菜,和我聊天,酝酿情绪。 “局座~”萧梓言的声音足以让人浑身酥麻,更别说卯足劲嗲这么一下。 但很快我就清醒过来,因为她那只练九阴白骨爪似的手正向我的脸伸过来,下意识一偏头闪过去,不为别的,就很怕她的长指甲在我脸上划出事故,明天汪亚茹女士能盘问我一天。 我伸出食指摇了摇,“摸脸要加五百。” “噗!”萧梓言明艳的眼睛一阖,笑出卧蚕来,“你要是出卖色相,我还真买~”说着将长发发梢和一本杂志一同甩在食台上。 我瞟了一眼,是一本叫做《女苑》的女性杂志,专门刊登些成功女人:商界女强人啊,女明星啊,女作家啊,等等,给普世中大多活得平凡庸碌的其他女人画大饼:瞧,奋斗吧!这就是你的明天! 岂知很多人永远是活在今天的。 “挺漂亮啊。”我朝封面上的女郎努了努嘴,一袭深色职业套装,却能勾勒出秾纤合度的身材,长发全都往后,梳成一把时尚马尾,露出小巧精致的一张脸来,摄影机的角度微微俯视,模特眼神深邃,透着一丝笑意。 萧梓言顺着我的视线扫了一眼,“哦,尚宛,我今晚的特邀嘉宾,尚古的女接班人。” “尚古?”这名字虽然天天听,出现在这种语境里却突然不明白指啥了。 “尚古集团,最近我们节目组和《女苑》合作,搞女性题材周,为了请这尊佛啊,耗了一个多月。” “哦……我还以为是模特摆拍……” “能上《女苑》封面的,哪个没点背景?怎么可能找个模特来摆拍?”萧梓言摆了摆手,急于结束这个话题,“今晚煮什么好东西给我吃?” 之前阿佑说得对,如果不是客人特别想吃什么,我一般不接受点菜,熟客的口味我了如指掌,并会不断创造新的菜品给他们惊喜。新客人我会挑着接,觉得不适合来这儿吃饭的就跟人说这两个月都排满了,一般人也就放弃了,有趣的新客人我会详细了解人家的口味、身体状况,以便布菜。 至于每人每小时一千的价格,说实话,比起普通餐馆贵了点,但要往上比,比那些人均好几千的,甚至再说那种一道菜就五位数的地方,我这也不算什么了。所以我的客人多是萧梓言这样会吃、会聊,又算不上非常有钱的人。偶尔客人也会带些腕儿级的人物过来,但他们也就是来个一两次图个新鲜而已。 “食材的话,有北极虾,有火腿,花蟹,都是你爱吃的,你打电话时有提到最近上火,再加上天气炎热,今晚的食单以去火、清补为主。” 说着话,我将煲好的冬瓜盅端在食台上,给她盛了一碗,“先喝点汤吧,温度恰好。” “冬瓜盅啊,太好了,我今天时不时想起这道汤呢!” 萧梓言一口汤下肚,眉毛眼睛都凑到了一起,我知道,熨帖了。 趁她喝汤,我开始做下一道菜,藏香火腿上方已经蒸了半小时,我将它取出冷却。香味传出来,萧梓言的注意力立马被吸引了。 “哇!不会是藏香吧?!” 我对她竖了竖大拇指,上次她来吃饭时提过想尝尝这款火腿,我记在心里,保证她下次能吃到。 “先把表面的苦咸味蒸掉,”我给她解释,“要把它酿到荷兰啤梨里。” 萧梓言的两眼都放光了。 梨去皮,取肉最紧实的部分,切成厚块,从中部两小刀切下去,两刀都切至三分之二处,再一挖,剔出的中间那块梨肉不要,火腿切片,酿入其中,这样做四块,上锅蒸。 北极虾剥壳取仁,腹部那一侧划三刀,防止遇热卷缩,拿泡软的米纸卷裹了,一同裹进去的还有焯好水的甘荀条和唐芹条。 这道开胃小菜是要炸的,我这里一般不搞动静太大的炒、炸,客人如果走出去一头一身油烟味,估计不会再来了,普通的抽油烟机噪音又太大,五年前一咬牙买了台五万多的抽油烟机,几乎没噪音,虽然还是尽量不煎炸炒,但也基本上解决了问题。 萧梓言吃了一只虾卷,满意极了,“可惜还要上班,不能喝酒。”她叹道。 “下次下了节目再来,”我看她喜欢,就又裹了一只给她炸,“你知道北极虾个个都是变性的吗?幼时都是雄性,长着长着,就都变成了雌性。” 萧梓言睁大了眼睛,“真的假的?” 我点点头,却听萧梓言叹了口气。 “怎么了?”我问。 “如果有下辈子,你要做男人还是女人?” 我低了头炸虾卷,这个问题有点难。 萧梓言好像突然反应过来我的性向,讪笑一声,“我现在觉得做女人好累啊。” “怎么啦?” “社会期待你英姿飒爽顶起半边天,家庭期待你温婉贤良会生养,这两者本来就是矛盾的,以前我总觉得,哪有那么极端,找个平衡好了,可这种事情不落到自己头上才没体会。” “怎么落到你头上啦?” 很多时候,我知道客人要将情绪倾倒在这里,就顺着话问,做一个耐心的倾听者,他们不一定从我这儿得到什么什么启发,但如果他们带着一肚子垃圾来,带着一肚子美食轻轻松松地走,这两小时也就值得了。 这也是我在两趴之间一定要空出四十五分钟的原因,不光要清理厨房,还要清理我自己的情绪,绝不把上一场的情绪带到下一场去,客人走进来时,我永远都是一块干海绵。 “你知道我做这个十点档节目做了四年了。” “嗯,你做得很投入,也收获了很多忠实听众。” “局座你知道吗,很多听众晚上不听我的节目都睡不着觉的,倒不是我做得多好,陪伴,它就是一种陪伴。” “我懂,那现在呢?有什么变化吗?” 萧梓言叹了口气,“最近家里催我生孩子,可能没有人的工作像我这样,和家庭完全背道而驰了,我每天做完节目回家半夜十二点,一直过的都是昼伏夜出的生活,一旦准备要孩子,这工作就做不了了。” 我一听这话题,可真不是一般的烦恼了,难怪她唉声叹气的,这种时候大概急需要多巴胺来调节,萧梓言为了身材忌甜食和碳水,没关系,除了糖分,游离氨基酸也能让人愉悦。 我打开冰箱,从里面搬出一只白棘三列海胆,本来我弄了两只打算明天给我妈带去的,她老人家好这口,但客人当前,可以从我妈嘴里省出一只来。海胆黄不过是性腺,富含游离氨基酸,它和唾液酶产生反应,会产生醇厚甘甜的口感,此时无糖胜有糖。 “吃海胆吗?藏香还要十分钟蒸好。” 萧梓言看着这带刺的家伙,“可以啊,就是好大一只。” “没事,能吃多少吃多少。” 我撬开海胆,先取了一半出来做刺身。 “梓言姐,那你自己想要孩子吗?” “我啊,我还没准备好。” “听着没毛病,身体、事业都是自己的,还是得自己准备好才行。” “嗯……你说我们这些平凡人,真是苦恼诸多,有时候确实觉得人间不值得,杂志上这些女人,”她拍了拍《女苑》,“拿她们出来教育我们这些平凡的女人,其实哪里公平?” 我笑了,调好芥末酱油汁,将清理好的海胆推到她面前,“话别说早了,说不定哪天你也上了《女苑》,再说了,我觉得这世上没有人能样样都攥在手里吧,这些女人,”我瞥了一眼封面上的漂亮女模特,不,漂亮女强人,“恐怕也是牺牲了什么换来人前光鲜,不信你今晚问问她。” 萧梓言刚吃了一勺海胆,像立马奏效了似的,“噗嗤”笑了出来,“问题都是彩排好的,哪能随便问啦,我会被炒鱿鱼的。” “私下里问嘛。” 我将蒸好的啤梨酿火腿放在案板上冷却,这梨肉蒸成了半透明状,里面藏香火腿的红色隐隐透出来,跟之前试做的豆芽酿虾籽颜色仿佛。 萧梓言边往口中送着海胆边眼馋这火腿,“看着,闻着,都很不错啊。” “你真的,抓住机会跟人家聊聊,说不定聊完了你心里就平衡了。” 趁它冷却,我去做酱汁,用鲍汁、生粉,加少许冰糖熬煮一下即成。 “好好,我去聊!”萧梓言吃完了海胆,好像精神真的好了些。 我看她松快了,提起的心也放下了,“那回到你刚问我的问题,如果有下辈子,你不想再做女人了吗?” 她将腮一托,“hmmm…还做女人吧,可以美美的,又可以被你这样的帅女孩照顾~” 我被她逗笑了,手上的活儿没停,将啤梨酿火腿拿刀切半,一筷子可以放进口中,摆在盘里,浇上酱汁,端给萧梓言。 萧梓言开心得手舞足蹈,“这道菜叫什么?” “嗯……不红不白。” 萧梓言笑起来,“明明是又红又白!”她夹了一筷子放进口中,发出满足的一声,“这菜,说不出是咸是甜,反正就是刚刚好,你也尝尝嘛!” 我摇摇头,不与客人同食是我的规矩,哪怕关系再熟都不行。 我俩对菜名的想法分歧倒是有趣,她觉得又红又白,我觉得两样都占了就两不像,于是就叫不红不白。 不红不白,不甜不咸,不清不楚,不爱不恨…… 萧梓言走了,我还在脑子里风暴着不a不b式词语。海胆少了一只,明天汪亚茹女士一定觉得我不够诚意,好在她吃甜品,于是我撸起袖子给她做芝士蛋糕。 蛋糕送进了烤箱,我肚子也饿了,拿出刚才剩下的一半海胆切成块,搅了两枚蛋,放入海胆块和夜来香,给自己蒸了当宵夜。 十点,萧梓言的节目开始了,我扭开收音机,平时都不太有机会听她的节目,十点正是我接待第二趴食客的时候。 蒸蛋爽滑,海胆鲜腴,夜来香清雅。 萧梓言在节目上会专业管理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就比平时说话还要诱人,节目开篇语说完,就向大家隆重介绍嘉宾,想起来了,刚才杂志封面上那位,萧梓言说她是尚古的接班人。 “尚宛小姐现在尚古集团的职位是什么?”两人寒暄完,萧梓言问。 被问的人略一沉吟,“尚古集团有四个事业部,我目前是酒店设计这个事业部的president。” 我刚把一勺宵夜放进嘴里,却被这把声音转移了注意,勺子含在口中,静静听完。萧梓言的声音是暖色调的,馥郁香醇,温婉迷人,一般来说,电台主播请了非专业人士来做嘉宾,总会衬得嘉宾开口便逊色许多,尚宛却没被反衬,虽然没有专业的声音管理,但却觉得听来治愈,如清泉般潺潺低诉。 正走神,萧梓言那边说了句什么,等我反应过来已经滑了过去,好像是在夸她年轻有为之类的。 可不是吗,因为我当年也一只小脚趾点进了设计圈,所以对总部在本市的尚古集团有些了解,尚古的四个事业部分别是酒店设计、商铺设计、家居室内设计,和主题小镇设计,而当年尚古起家时做的就是酒店设计,目前发展最成熟的也是这一块,甚至这个事业部下面还有子事业部,拥有自己的酒店连锁。 对建筑设计圈的残梦让我有些难过,看了看我这个巴掌大的小店,忽而就苦笑一下,人各有命,一瞬间觉得人和人之间可以差出几亿个光年,可是我为什么要和尚宛比呢?可能因为我们是萧梓言今晚一前一后碰面的人吧。 这落差让我突然食不知味,倒掉了手里的宵夜,关了收音机,包好蛋糕走人。 七月末的夜晚闷热躁郁,好不容易打到一辆车,我关上门,却还陷在刚才的情绪里。 “师傅,您最初的梦想是什么?”我问司机。 司机师傅回头看了我一眼,“吐车上罚三百哈。” ※※※※※※※※※※※※※※※※※※※※ 从这章评论区随机抽66个小伙伴砸红包啦,请大家奔放给评~ 小萧:为啥要把我家事写出来嘛? 小来:后面肯定有用啊~ 小尚:听说作者要随机发红包? 作者:随心吧~ 感谢在2020-08-20 11:23:15~2020-08-21 12:24: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懒人一枚 52个;天在水逾白 30个;罗一笑、南窗、recode、6~4、此jj不是彼jj、ice9_ic1011、偕谁隐 1个;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江枫、渺星河l.c、择其善者而观之、chaos、心人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x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杂、锅包肉是肉肉、顺流而东 3个;jianglx、北极熊喝点什么、不逾千里、站松 2个;葱白、此去经年,、oha、过马路摔了一跤cx、荣荣、栯之、哈勒普斯、蓝小风、袖岚、只缘身在此山中吗、两木帛、橘子树、薄雾、一葉知秋然然然、凌、终风如霾、牙疼要去看牙医、木兮宋、总是很饥饿、猫猫的小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游易一 85瓶;天不语行 58瓶;可乐白 50瓶;令狐向同学、此jj不是彼jj 40瓶;大黄的小白 30瓶;顺流而东、锦 20瓶;令狐小坏 18瓶;电影馆里的耗子、8592288、kiss fire 10瓶;哈勒普斯 7瓶;猫头鹰在黄昏起飞、落日楼台一笛风、recode 5瓶;小包子、小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Spaghetti alla Puttanesca “那当然了!个子高,长得好,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做菜那手艺啊,我跟你说,别的我不敢说,你出门找个饭店肯定都没她烧得好!” 我刚进门就听见我妈那夸张的语调,李启宏先生,也就是我妈的先生,从我手中接过一堆东西,我正和他打招呼,还没笑到位,突然反应过来我妈在干嘛,一个箭步冲上去,伸长手臂,张开五指,眼看就要喊出一句“刀下留人”,我妈一抬眼,“噢,我女儿来了,我让她跟你说两句~” 瓦特??? 全速刹车,什么?惯性太大?惯性大是因为质量大? ……我的亲妈,我不要跟媒婆讲话啊! 我一个闪身闪进洗手间,关上门,打算在里面待一小时,他们可以当我便秘,或者拉肚子,我不要面子了。 接下来十分钟我对所有人的喊门岿然不动,直到听见我妈挂了电话,等我走出洗手间,我妈早气鼓鼓地坐在沙发上对我练眼神杀人功了。 “你怎么回事啊?人家李先生可是青年才俊!” “啊?”我朝李启宏先生看了一眼。 “哎呀不是你李叔叔啦!刚才宋阿姨介绍的这个小李先生,才三十岁,已经是跨国公司的产品总监了,人家都不嫌弃你年纪大,你什么态度啊?” “什么?他比我大好吗?” 汪亚茹女士有模有样地叹了口气,“你一个二十八岁的老姑娘,也没个正经工作,这些话需要我说透吗?” 您已经说了啊。 老李先生可能见我面子上快挂不住了,笑呵呵地打圆场:“现在时代不同了,三十岁不结婚的都一大把,二十多岁的姑娘都要再玩几年的,再说我们来往也很优秀,挑一点也是正常的嘛。” 这不是挑不挑的事啊,我十年前就说过我喜欢女孩子,七年前就把吴菲带给您看过,您是选择性失忆吗我的亲妈? “你啊,我跟你说,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这位李先生是这两年人家介绍的男孩子里条件最好的,我看过照片了,人长得精神,个子也配你,一米八呢,有事业有钱,住锦绣水岸开玛莎拉蒂,这种条件的钻石王老五,一堆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抢啊,难得人家还对你感兴趣,你去见了不成我也就没心思了。” 我听着有点悲催,不知道我妈自己有没有意识到,搁十年前这样条件的男孩子她是看不上的,那时候谁要是介绍这个身价的男孩子给我,她老人家会说这是招倒插门的女婿。 我叹了口气,“妈,他条件那么好,看上我什么呢?又老又不像个女孩子,学历事业样样没有,您醒醒吧。” “胡说八道!你把头发留留长,站出去我看谁比得上你!” 不是,一分钟前您的原话是“二十八岁的老姑娘,也没个正经工作……”难不成女神和女神经的转变就在一把头发? “我不留长发。”我面上冷了,小声却清楚地说道。 汪亚茹女士顿了顿,打定了主意先不惹毛我,这才叹了口气,“先别管头发了,反正一下子也长不出来,先把衣服穿穿好。”她将我的t恤短裤上下扫了扫。 “什么?” “你今晚回去,找一身淑女点的衣服,妈妈和宋阿姨约了明晚六点……” “妈!我晚上要工作的。” “你也别提你那工作了,我跟人家说你给朋友开在尚古的餐厅投了些钱,平时就在家里养尊处优,你可千万别跟人说你开个餐馆伺候别人。” 我觉得汪亚茹女士成心在她生日这天找茬,算准了我再不高兴也不至于在这天闹不愉快。老李先生显然捏了一把汗,在她身后做了个帮我雪仇的手势,算是宽慰我。 说实话前面几年我都不能接受老李,说不清是因为他抢走了我爸的老婆,还是因为他抢走了我妈,反正这事搁谁谁别扭。原本我爸那么不靠谱,我该冷落他两年,但因为有了老李,我迅速和我爸结成联盟,老李也算为来家父女感情做出过杰出贡献。 老李和我妈同龄,那会儿是个鳏夫,有个儿子,儿子李赫上高中时,他前妻病故了,癌症。后来老李发愤图强,愣是把一九成产品都是水货的电子品店铺做大了,做规矩了,成了公司老板。很难说他和我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眉来眼去的,也许就是我爸一天天开始得意忘形、忘了自己是个厨子时。 这两年我妈更年期了,脾气越来越怪,老李却特别有耐心,一路哄着她,也哄着我,大概就是这样,我渐渐对老李也不抵触了,扪心自问,他确实也比我爸靠谱些。 只一条,我不拿老李的钱,虽然他有钱,虽然他想给我花钱,但这是底线,我自己挣钱,手停口停。 我妈还在喘吁吁地等我一个答案,更年期燥热。 我抬起下巴,“要我去也行,但我不跟什么张阿姨宋阿姨去,也不跟你去,你们这些人太尴尬了,我可以单独见他。” “那怎么行?哪有第一次相亲媒人不在场的?” “不行就不去。”我耸耸肩,打算往厨房走。 “你站住!”我妈一个兰花指缺了兰花,指了过来,“我问问。” 我心里一乐,“生日快乐啊老妈~ 对了,你猜阿佑送了你什么礼物?” …… 第二天中午,起床就看到一则好友申请,叫什么kevin lee,我正想这是什么搞诈骗的,又看到我妈的消息:小李已经加你了,你快加上人家。 敢情是玛莎拉蒂·李,我撇了撇嘴,按了通过。 对方很快传来一个笑脸,彬彬有礼地来了句:你好。 我暗笑,你很快就会发现我不好了。 ——你好啊,晚上去哪里碰头? 对方磨蹭了半天才回过来,大概不太习惯我的节奏。 ——听宋阿姨说你今晚在尚古一带活动,那就约在那附近?你有什么特别想去的餐厅吗? ——尚古可以的,没什么特别想去的。 那边又磨蹭了会儿。 ——那nm cuisine怎么样? 我愣了愣,那家叫nm cuisine的西餐厅在尚古的核心地带,品悦大厦顶层的旋转餐厅,它的前身叫“如流”,是一家精品中餐厅,老板是来从善。 我给我妈发了个消息:姓李的知不知道我爸的事? 很快回复:不知道!你先别说!等好感稳固了再说这种事! 得,我给玛莎拉蒂·李回过去:不好意思,除了这家,别的都行。 …… ——这样啊,那la scarola怎么样? 我被这哥们儿的洋气折服了,又挑了家意大利馆子,是尚古酒店二楼的一间餐厅。说实话我不太去意餐厅,意大利菜出了欧洲味道就变了,在北美变味,在中国更是变味,跟原材料和当地人口味都有关系,不说别的,就一张披萨,在意大利吃到的披萨是可以吃出食材本身的味道的,番茄的酸甜,罗勒的清新,萨拉米的浓郁,甚至芝士里的奶香,而且可以吃完一张披萨手上都不沾油。到了美国,就只有油乎乎腻歪歪的口感,到了中国,就……总之误会很大,就像中餐到了海外误会也很大一样。 可是不能再说不了,反正跟他见面是完成任务,又不是为了吃。 ——好的,那晚上六点见? ——六点见!对了,你可以叫我kevin,怎么称呼你? ——来往。 为了弥补相亲耽误的时间,我四点半就来了店里,该洗的该准备的都弄好,打算六点过去,七点半回来,给玛莎拉蒂·李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很大方了,那是对食物起码的尊重。 淑女些的衣服,自从吴菲搬走,我家里就没出现过这种东西,还是一件黑t恤,不过是规矩些的图样,短裤和夹脚拖也不穿了,倒不是为了相亲,主要那餐厅我怕进不去,改成米色工装裤和帆布鞋,这总行了吧。 从局走到那边也就十分钟吧,晚下班高峰来了,街上拥堵得厉害,我在红绿灯路口刷手机,看见萧梓言把昨晚我做的几道菜发了朋友圈,这些女孩子发盘菜也要加十道滤镜和边框,不仔细看我都认不出是我做的,翻到最后一张,也不知什么时候偷拍了一张我的背影,看着还挺不错。 我自己倒没太搞这些宣传营销,就靠客人们口口相传,我觉得也挺好,不然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也没想再雇人,毕竟店面就那么大。 尚古酒店在很多城市都有连锁,r市cbd的这一座是最早的一批,但是尚古本行是室内设计,建自己的品牌酒店比较晚,所以这座也就十来年的历史,这两年又翻新过,走进去感觉很新很时尚。 从一楼大堂去二楼,可以搭室内电梯,可以搭外面一座观光电梯,也可以爬旋转楼梯,我选择了最后一种,上去后才发现要走到la scarola还要一段距离,干净的长毛地毯踩上去极舒服,这片区域很安静,隐约透着钢琴声,我路过一间画廊,从门口望进去,很有格调的样子。 好容易摸到了la scarola门口,进去的时候玛莎拉蒂·李已经在里面候着了,也不能总这么腹诽人家,那就kevin吧,kevin订了张靠窗的位置,脸上笼罩着层春色,一看就是来相亲的。 我用一秒做了判断,便大步走过去,kevin看了看我,有点犹豫,等我走到桌边了他站起身来,“来往小姐对吧?” 我也是服了,都见到真人了还能称呼我“小姐”,我只好点点头笑了笑,说了句“坐吧。”忍住了没加上句“哥们儿”。 我俩坐了下来,我见他长得斯斯文文的,戴副眼镜,一看就是被媒人骗来的,大概以为要遇到什么身高170+美国留学回来养在深闺的窈窕淑女,没成想把他都衬娘了。 我二话没说,先看菜牌。 “来小姐今晚在附近活动?” 我从菜牌上抬起眼,“叫我来往就行了,嗯,一会儿还要回去工作。” 他的脸上露出一丝疑问的神色,一闪过去了,“这么辛苦?晚上还要加班?” “只有晚上上班,我是个厨子,给人烧菜吃。”我说着举了举菜牌。 他的表情呆了一会儿,大概心中呼啸过了千万个问题,又不死心,“真的假的啊?” “真的啊,我工作的饭馆就在这附近,走过来十分钟吧。” “哦……我还以为……” “宋阿姨说我投资了一家高档餐厅,平时就在家玩,是吧?”我摆摆手,“你也别怪她,餐厅是我的,但不高档,是家小店,也没有帮工,就我一个人从烧菜到招待客人,餐厅晚上到夜里营业,所以白天确实在家玩,她大概不太了解情况。” “哦……” 我都替他尴尬。 “但我的情况是对的,我现在白鲸r城分公司做智能家居部产品总监。” “白鲸啊?”我对他竖了个大拇指,“挺牛的。” 嘴上这么说,心里想,这哥们儿真轴,你情况对不对关我啥事?难不成还真想继续? “没有没有,也是打工的而已,”他顿了顿,“你挺特别的。” 别呀…… “绕开她们,单独跟我见面,说实话我也不太习惯长辈在身边。”他解释道。 “哦,你说这个啊,主要是不满意就可以直接表达了然后aa走人,不用跟她们演。” kevin笑了起来,边点头边说:“可以可以,够爽快,”他拿起酒牌,“不喝点什么吗?” “不好意思了,一会儿还要工作。” “哦!我忘了,那就直奔主题吧。” 我们点了今天菜牌上推荐的,一般我不会这么点,但可能本来就不抱什么期待,也就没花什么心思,开胃菜就是bruschetta al pomodoro,加例汤,kevin说他喝不了西餐的汤,他点了个tortelli做开胃,这道菜有点像中餐的饺子或馄饨,他又觉得不够,非要再来一只arancini球,是在西西里岛很受欢迎的一道菜,我说你点得太多了,开完胃就饱了,他说大家一起吃,我更习惯各点各的,但也不好反驳。 主菜我本来挺喜欢手工做的linguine,拌上pesto genovese和各种虾蟹肉能让我吃得很欢,但蒜味儿太浓了,一会儿没法工作,只好点了平淡无奇的小牛肉cotoletta alla milanese,kevin点了经典的spaghetti alla puttanesca,他说以前常来吃这个,他很喜欢。 说实话,这家意大利餐厅还是让我对欧洲以外的意菜另眼相看的,也可能这些年不一样了,请得起正宗的意大利厨子,也舍得空运最新鲜的当地食材配料过来,总之以我敏锐的舌部味觉神经来说,很细节很地道了。 kevin却拧着眉头,看得出他对他最中意的spaghetti主菜不太满意,吃着吃着放下了刀叉。 “怎么了?”我问他。 kevin直摇头,“果然做着做着就变味了,好多餐厅都是这样,这面现在味道怪怪的。” “是吗?” “你是美食方面的行家,你尝尝,这大半边我都没碰呢。”他说。 我本无心管这闲事,估计我和这哥们儿也就这顿饭的交情了,但出于对食物的好奇,我拿起一只没用过的叉子,叉了点来尝。 说实话,我觉得没问题,碎番茄酱入口很新鲜,罗勒我尝出来是欧洲的甜罗勒,不像以前在别家吃的意餐,用亚洲的品种代替,那味道才怪怪的。 正想着怎么发表意见,服务员走了过来,“先生,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kevin看了看态度诚恳的服务员,“就是这面,我之前来吃过好几次了,还蛮喜欢的,今天味道有点怪,不知道怎么回事。” “很抱歉先生,我可以帮您跟厨师沟通一下,为您重做,那请问具体是怪在哪里呢?” kevin想了想,摇摇头,“我说不清楚,好像今天这酱味道挺冲的,没有以前的酱味道好。” “好的,那先生如果不介意,我帮您把这盘撤走,再帮您重做一盘。” kevin看了看我,“算了吧,你几点上班?”他问我。 我看了看表,还有时间,“没事,你吃舒服了为准,我还早。” 趁kevin还在犹豫,我跟服务员说:“那就麻烦您了。” 服务员走了,kevin有点尴尬的样子,“其实我也不是爱搞事情的人。” “哦,没有没有,是人家服务到位。” 我们又说了会儿话,约莫十分钟工夫,一个身着厨师服的矮个子外国人,端着只盘子走了过来。 等我第二次再偏头去看,一下把他认出来了,他叫马泰奥·伦巴第,是米兰一位明星厨师,这几年来了中国,没想到在这家餐厅掌厨。 这可是大牛前辈,我都不知道自己恭恭敬敬地站了起来,伦巴第朝我看看,点点头,“女士。” 他又转向kevin,“先生您好,我是这里新来的主厨马泰奥·伦巴第,”他用有点蹩脚的中文说,“我做的spaghetti alla puttanesca让您失望了,很抱歉,我为您重新做了一盘,”他放下盘子,“我刚才问过了厨房的助手,以前的厨师是怎么做这道菜的,”他扬了扬手中的瓶子,是一瓶番茄酱,“他们告诉我,是用的这个,而我做这道菜用的酱料是拿番茄、罗勒自己调配的,所以会产生偏差。” 我差点笑出来,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这老头儿弄明白真相后,心里该有多少匹草泥马奔腾而过,这些厨师都很为自己的工作骄傲,也为自己的手艺骄傲,他拿着番茄酱瓶子出来,正是无言的抗议。 “呃,伦巴第先生,”我觉得该安慰安慰他,也要给kevin一个台阶下下,“久仰您的大名,我和家父都是厨子,虽然与您这样级别的大师无法同日而语,但我很理解您的心情,其实这事情挺有趣的,有时候我会想,‘地道’其实是一个哲学范畴,如果有人吃的第一口spaghetti alla puttanesca就是用瓶装番茄酱做的,那么对于这个人来说,这就是地道,您是大师,烹调过那么多菜肴,走过那么多地方,您一定比我懂的。” 伦巴第拿一双棕色眼睛认真将我看了看,点点头,“女士,您会是一名杰出的厨师,也欢迎您多来la scarola。”说完他伸出手。 哇!这对于我来说可是殊荣,在国外,想和这样的明星厨师握手是很难的,今天伦巴第却主动对我伸出手,我想,改天探监的时候得向来从善炫耀一下。 我们是七点一刻走出餐厅的,时间把握得很准。kevin坚持不让我aa,他说跟相亲对象aa会给他的人生带去污点,好吧,我就当做好事,让他付了吧。 我俩走出餐厅,吸取来时的教训,从这间餐厅门口要走到扶梯处还有很长的距离,干脆就等电梯了,就在跟前。 “来往,你今晚见我,其实也就是来拒绝我的对吗?”kevin突然问。 安静的电梯门口,气氛尴尬起来。 “嗨……”我笑了笑。 “其实也没什么,我觉得你人挺舒服的,交个朋友总行吧?不往那个方向发展,就朋友。” “没问题啊,反正你有我联系方式,随时联系我好了,改天我请你吃饭。” “嗯……喔,嗨,你别客气……”kevin笑着。 我怕他不高兴,又补充道:“你挺好的,我没别的意思,我这人吧……你也看到了,假小子似的,男的也都对我不感兴趣,我对男的也不感兴趣。” 我说最后半句的时候,一旁一座刷指纹才能进的私人电梯响了,里面走出来一个人。 我们都愣了一下,我朝出来的人看了一眼,是个气质很美好的长发女子,很漂亮。 她显然听到了我的后半句话,也朝我看过来,触到我的眼神又一下反应了过来似的,面上竟微微一红,礼貌性地稍稍一颔首,便朝画廊的方向走去。 我像个被高压电电着的傻子,脑子里噼里啪啦的:她听到了?她听懂了?她为什么脸红(虽然只有半秒的瞬间)?她是冲我点头吗?靠,我怎么跟愣子似的没给人把头点回去?这电梯口的味道怎么这么好闻了? …… 我还在过电,身边的kevin却一嗓子喊出来:“尚总!” 啊啊啊啊啊!我有些惊恐地看向他。 那女子竟转回了身,确定是kevin喊她,眼中透着一丝疑问。 “哦,尚总,我是白鲸的kevin李厚泽,我们春天在展会上见过的。” 我去,春天的事,谁还记得?也就你了…… 我尴尬到想徒手掰开电梯钻进去了。 那女子眼中的疑问竟然消失了,化作了微笑,“李先生您好,很高兴又见面了。” 靠,算你狠,演得真像,感动。 “尚总还记得我,太荣幸了!” 我觉得kevin是真傻,刚才番茄酱的事不能怪他,这会儿就有点中二了。 等等……尚总……我的脑中闪现出那本杂志封面,还有收音机里那把声音……她不会是…… 我又将女子看了看,一头丰盈的及肩长发,只带着微微的弧度,显得知性而温柔,和杂志封面上往后梳成马尾的干练造型判若两人,穿着也显休闲,看来她今天不是来工作的,白色短袖宽松针织衫,慵懒中透点心机的小性感,下面是贴身的深色牛仔九分裤,衬得腿和胯部的线条很美,裤腿和休闲鞋之间露出盈盈的一截脚踝。女子身量不矮,我俩都穿着平底鞋,她只比我矮那么一点点。 “尚总,您上次说尚古的新项目会考虑人工智能家居,这方面没有公司可以和白鲸抗衡。” 果然,是尚宛。 “嗯,白鲸确实是ai方面的佼佼者,李先生有stephen的联系方式吗?他是负责这个项目的工程总监。”谈起工作,尚宛的节奏明快起来,却始终带着令人舒适的笑意,哪怕我听出她的真正意思是“你不该越级把我拦在这儿和我谈”。 “哦!stephen lin对吗?有的有的,我会跟他联系。” “好的。”尚宛微微一笑,笑出一副完全没有架子的模样,我这才看见,她的右眼眼下有一颗小小浅浅的痣,这本是瑕疵,长在这张脸上却可爱又特别,尤其当她笑起来时,那颗痣就在卧蚕下方,衬得一双眼眸动人心弦。 “那期待和白鲸合作。”说完又看向我,略一颔首,等我再反应过来,她已和kevin道了别,和着轻柔的钢琴声走远了。 所以我就一直在这儿杵着,人家冲我点了两次头,我都没反应对吗? 电梯来了,kevin满面红光,也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在跟我讲:“这是尚古集团一个很厉害的角色,光看外表看不出来吧?” 我进了电梯,摇摇头,别说看外表,听声音也听不出厉害。 “哎!”kevin叹了一声,“如果这合作成了,可就太好了!” 这人进入了事业模式,完全忘了刚才还在问我能不能交个朋友。 “嗯……在知名公司工作真是一张移动的名片,你一报出‘白鲸’二字,尚宛都敬你三分。” “哈哈,哪有哪有,”kevin满足得不行,突然想起来,“诶?你认识尚宛?” “……噢,我知道她而已,她不认识我。” kevin点点头,“也是,谁不知道她?” 这话不对,要不是萧梓言,我之前就没听说过她,人和人的相识是有门槛的,我们之间差了几层,而她也不是尚古的头号人物,不至于人尽皆知。 总之那次初见面,我对她的感觉好则好矣,但“尚宛”二字于我,就像远在云端的美景,我想不出能与她有什么交集,她那样的人,我想,即便是出门吃饭,也不会去我那小破地儿,如果我爹的“如流”还在,她倒是有可能成为座上宾,开私人包间的那种。于公于私,我都知道够不上她。 ※※※※※※※※※※※※※※※※※※※※ 上一章66个红包已送出,请各位小可爱注意站短。继续从这章评论里抽出66位同学送红包~ 小尚:白鲸和尚古听着挺配的~ 小来:尚古和局更配~ 感谢在2020-08-21 12:24:57~2020-08-22 11:1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天在水逾白 10个;懒人一枚 4个;陈建国、择其善者而观之 1个;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江枫、罗一笑、recode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一葉知秋然然然、how.亮?、友稚、x、42390678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橘子树 4个;杂 3个;凌、过马路摔了一跤cx、南窗、总是很饥饿、此去经年, 2个;亭十七、哈哈哈?+奇、天不语行、心人、择其善者而观之、携一两本淡色书来、双溪、逍遥又自在、财猫、不逾千里、紫光、两木帛、浮一大白、顾北城你好狠、愛看文、牙疼要去看牙医、lullaby、站松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电影馆里的耗子 74瓶;陈建国、锅包肉是肉肉、初衷、噜噜修、春城无处不飞花、斯塔克、翎鸢. 20瓶;站松、lullaby、北极熊喝点什么 10瓶;落日楼台一笛风、大漠孤烟 5瓶;偶然路过 2瓶;小包子、4239067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深喉 日子照常过,没有因为阿佑的失恋而改变,没有因为萧梓言的纠结而改变,没有因为和李厚泽相亲而改变,也没有因为见过了尚宛而改变。 却因一个街头的偶遇,撞出了一圈涟漪。 局一周开业六天,周日休息,周日尚古的白领金领们都加完班了,再没有那么多矫情了。 长话短说,周日晚上我在家居店挑椅子,遇到了吴菲。 确切地说,是吴菲和她的女儿,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 五年前我发现自己被绿了,她没有多解释,我俩分得算和平,毕竟我也没什么底气,家里这情况,我不知道怎么许诺一个女孩子未来,靠一间巴掌大的小餐馆吗?后来她毕业就和那男的去了北市工作安家,说起来我们也三四年没有任何联系了。 当时我正撅着屁股研究椅子腿,旁边是电动扶梯,于是吴菲就在我脸前升了上来,让我逃都没处逃去。 几年没见,她已为人妻,为人母,自然变了一些,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她看到我也愣了愣,还下意识回头看了眼扶梯,估计在想能不能再下去,答案是否定的。 于是她就这么杵在我面前,头发剪短了,不再是以前的及腰长发,剪到了颈项处,烫成了内扣。 我看看她,看看她搀着的小女孩,小女孩用提防的眼神看着我,我又看看四周,还好那个男人没来。 “hi~”我硬着头皮来了一句。 她似乎点了点头,抬手把头发别到耳后,掩饰那点紧张和慌乱,太熟悉她,每个小动作代表什么我都清楚。 “这你女儿吗?”我笑着指指她搀着的小朋友,眉眼间依稀有吴菲的影子。 “喔,对。” “真可爱,”我笑笑,弯下腰,“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朋友往妈妈身后躲了躲,“影儿。”她奶声奶气地回答。 我顿时感到整个人被暴击了,弯着腰起不来。 当年我们曾开玩笑,说将来要个小孩,我的姓加她的姓,小孩就叫“来吴(无)影”,我说那最好是女孩子,很酷。 我说不清听到那名字的滋味,曾经的心酸浓烈地泛上心头,心酸,无奈,又有点气她,气自己,好像一个说好了不再履行的承诺,对方却瞒着我偷偷一个人去做了,却再没有我的参与。 我们那样僵持了很久,各自从这让人手足无措的邂逅中回了神,吴菲回归了常态,淡淡说道:“回来看看我妈。” “哦,她还好吗?” “挺好的,就是想我们了……”她顿了顿,“你呢?都好吗?” 我特想说自己现在混出了名堂了,不再开馆子做厨子了,可惜事实不是这样。 “我还那样吧。”我还那样,一直不会说谎。 “嗯……那餐馆……还开吗?” “开,还在老地方。” “蛮好的……”她嘀咕着,几乎可以听出语气里的同情了。 “就你带她来玩吗?”我声音大了些,说得铿锵有力,像在挽回自己的尊严。 “嗯,给我爸妈看一款按摩椅。”她也故作轻松。 “哦,按摩椅都在那边。”我朝一个方向指了指。 “好啊,”她朝那边看了看,又转回头看看我,“那你……保重啊。” “保重保重,越保越重~”我笑着说,又夸张地对小朋友挥挥手,“影儿拜拜~” 娘儿俩尴尴尬尬地走了,我也没心情再买什么破椅子,下了楼,走出店,给阿佑打电话。 接通了,她那边闹哄哄的,这会儿正是她开工的时候。 “你他妈的在‘骑士’吗?我过去找你!”我冲电话吼。 那边愣了一下,“我在啊,你怎么还没来先喝大了?” “别废话!”我挂了电话。 打车过去,“骑士”酒吧其实叫knight night,这么看有点味道了,就是念起来太长了又是洋文,我们都直接管它叫“骑士”,阿佑早两年在各个酒吧和夜场间流浪,谁给钱给谁演,现在渐渐以骑士为主场了。这是r城最派头的酒吧之一,门口一到晚上就停着一溜儿豪车,不上一两百万都不好意思往这儿停,四五百万更是家常便饭,来骑士的人多低调,但隔壁是r城最火的一家pub,去那儿玩的客人不乏十八线小明星和富二代,豪车大多是他们的。 这会儿七点,天刚黑。 骑士有最好的调酒师和现场音乐,阿佑的演出一般七点到九点,我在吧台前坐下,阿佑刚跟酒保叮嘱了好好照顾我,这让我觉得有点好笑。 我开始觉得来的不是时候,或者找的人不对,我是来找她一起喝酒的,却赶在她工作的时候,现在倒好,变成我一个人喝闷酒。 可是好像自从走出校园,就很难在最需要什么人的时候适逢别人也能陪伴了,步入社会,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或忙于生计,或照顾家庭,或周旋于其他的小圈子。 至于和吴菲的偶遇为什么把我搞成这副模样,我还爱她吗?显然不了。还牵挂她吗?好像也只是很偶尔想起她。牵动我的可能不是这个人,而是那段逝去的青春,付出过的感情,许诺过又辜负过的誓言,伤害过的心。 这回溯足以让一个平时活得浑浑噩噩的人,撕开表面脆弱的粥皮,滚成一锅沸粥。 我看着面前的酒牌,这让我显得不常来。但其实骑士的酒牌我是熟悉的,这里最受欢迎的一款酒叫deep throat,阿佑曾几次撺掇我试试,但你知道的,这么受的名字我是接受不了的,喝这酒,有点感觉被冒犯。 就它了,血淋淋的现实教育我,你拼命遮着捂着不想被冒犯到的,总会被人践踏,你放开了,反而别人也不感兴趣了。 我接过调好的酒,呈现出的是清新的浅绿色,和名字画风不搭,尝一口,竟出乎我意料,再尝一口,让液体从舌尖到舌背充分浸润,有薄荷、黄瓜、绿苹果、伏特加……整个口味不甜不辣,竟十分爽口,我明白了,“深喉”敢情是冲洗喉咙深处的。 阿佑做好了热场,开始演绎今晚的第一首歌。她平时讲话声音倒也没什么特别,唱起歌来却是富有张力的中低音,说实话,在莺莺燕燕的流行市场还是蛮特别的,今晚她唱的第一首曲子是王若琳版的《三个人的晚餐》。 带着情绪喝酒总是容易醉的。一杯入喉,眼神有点飘,什么时候旁边坐了个酷酷的女孩子,大概是我刚才看阿佑唱歌时。女孩两边鬓角一路推了个干净,外层头发正好够绑起来,平时将头发放下,看起来算乖,这会儿头发一绑,不可一世的酷。 “好喝吗?”她指指我手里的空杯子,声音低低的。 凭着我灵敏的gaydar,立马判断出她和我一样,是个t。 “不错。”我点点头。 “再来两杯。”她冲酒保道。 “……谢谢。”我不常被人请喝酒,感觉怪怪的。 酒来了,她一口灌下了半杯,放下杯子,我被她的手吸引,瘦长,骨骼分明,有从事某种职业的神经质的敏感,某种触觉很重要的职业,厨子、钢琴师、理发师、手术医生、雕塑家…… “你恋手吗?”她问。 真是神经质的敏感。 “不是,”我摇摇头,“我是个厨子,手很重要,我猜对于你做的事来说,手也很重要。” 她笑起来,凑到我耳边:“对于我的女人来说,是。” 我一口酒喷了出来,有被冒犯到。 “啊,对不起,”她递纸巾过来,“玩笑开大了,我道歉。” 知错还行,不知能不能改,萍水相逢也没必要较真,我摆摆手,“没啥。” “也不完全是玩笑,”她接着说,“正经说,对某一个女人来说确实重要,喔,别误会,我会画点画,做点雕塑,她很喜欢。” 原来如此,看来我眼神不错,“嗨,我刚才也猜到这个方向来着,”我竖起大拇指,“艺术家,厉害,佩服!” 至于她说的“某一个女人”,怪怪的,不过我也不想深究。 “没有没有,只是自己随便玩玩,离艺术家差远了,”她倒谦虚起来,说着伸出那只被我研究过的手,“我是灼冰,交个朋友吧。” “来往。”我和她握过。 “cool,艺名?” “……真名。”没听过厨子还有艺名。 也不准确,大概“局座”就是我的“艺名”,一开始不知道谁叫出来的,久而久之大家都这么喊,可我也不能臭屁地告诉人家我是局座。 “那很酷,”她将杯里的酒喝完,“味道还真不错,怎么一个人来喝闷酒?” 我指指唱得正陶醉的阿佑,“来找我哥们儿喝酒,可惜她要工作。” 灼冰顺着我手指的方向朝阿佑看,好像她刚注意到还有个现场演唱的人似的。 “挺正。”她说。 我喝下了第二杯“深喉”,真有点飘了,“你可别打我哥们儿主意,她跟我一样,都不搞tt恋。” 灼冰大笑起来,惹得周围几个人看过来。 “懂了。”她说。 “你喝什么?”我问。 她摇摇头,“不喝了,我其实在这儿等人,一会儿去隔壁浪去,”她将我看了一眼,“一起去吧?别坐这儿郁闷了!” 我还没回答,她的手机响了,就听她接起来跟对方说着“你们到了吗?……我在隔壁,现在过去。” 挂了电话,她喊酒保买单,拉着我,“一起吧!” 我还没表态,她又跟酒保说:“她的都一起结了。” 就这样,我稀里糊涂地跟着灼冰去了隔壁夜场。 我离开的时候,阿佑正闭着眼睛唱:忘记他,等于忘掉了一切,等于将方和向抛掉,遗失了自己…… ※※※※※※※※※※※※※※※※※※※※ 继续在评论区送出66红包,么么哒~ 感谢在2020-08-22 11:10:00~2020-08-23 11:09: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天在水逾白 10个;懒人一枚 2个;recode、罗一笑 1个;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xin 2个;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江枫 2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一葉知秋然然然、40548552、podie、x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择其善者而观之 19个;kuku 4个;此去经年, 3个;kiss fire、袖岚、荣荣、偕谁隐、小山子是也、哈哈 2个;maer、习习、无昵称、凌、不逾千里、总是很饥饿、橘子树、过马路摔了一跤cx、阳光下行走、oha、起司头棕裤裤、渺星河l.c、christy8866、杂、逍遥又自在、心人、两木帛、只缘身在此山中吗、站松、jianglx、六个猪头、南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萌萌嘟嘟 144瓶;成为肌肉兔子 80瓶;习习 60瓶;dlay 40瓶;锦 30瓶;缺、木子李 20瓶;25050792 15瓶;华盛顿v 13瓶;8592288、银河探险家 10瓶;myself 8瓶;阿洛的眉心一点红 5瓶;玉楼明月长相忆 3瓶;sue、无昵称 2瓶;偶然路过、苏格兰毛毛犬、小包子、卧梅又闻花本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烈焰红唇 虽然有心理准备,猛一进场我还是浑身一哆嗦。 dj将碟打得震天响,仿佛一盆冰“啪”地浇下来,身体被打得四分五裂,又慢慢拼凑回来,拼得和以前不一样了,神经都搭错,变成失智版的自己,嗑了药一样。 也许每个夜场动物都在进场时完成了这步再造,才能融进去。 一个烈焰红唇的女子袅袅娜娜走过来,每走一步半裸的酥.胸便随着步子颤上一颤,她伸了一只手,柔弱无骨般搭在灼冰肩上,“等久了吗?”声音媚到在这么大分贝的音乐声中都极富辨识度。 灼冰二话没说,对着她的唇亲了下去,那女子身子一软,灼冰正好托着她的后腰,倾身下去,跳探戈似的,却还吻着她的唇不放。 四周都在起哄,我梦游似地跟在她们后面,经过舞池时好像还跟着大家晃了晃,又梦游似地在一个卡座坐下,顿时身边多了三四个和“烈焰红唇”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女人,我脸盲了。 “来,我介绍一下,这是我今天刚认识的朋友,来往。”灼冰跟她们介绍我。 “往哥~”另一个烈焰红唇攀上我。 灼冰将她的手拉下来,“她是斯文孩子,你悠着点。” 一句话把我说臊了,刚才那两杯“深喉”都有点醒了。 “来往,这是中国影视圈最有潜力的未来花旦侯梦颜,我跟你说,明年她就要拍于正的戏了。”灼冰给我介绍第一位烈焰红唇,就是被她狠狠亲了的那个。 “失敬,失敬。”我下意识接道。 一时侯梦颜和其他几位烈焰红唇一起狂笑起来,我感觉像掉进了盘丝洞。 “你还没喝到位,”灼冰边对我说着,边对旁边走过的服务生打了个响指,“两支黑桃k。” 那服务生一听便开心了,弯下腰来,恭恭敬敬的,“两瓶黑桃k黄金香槟,小爷还要别的吗?” “金镶玉果盘,再看看大家要单点个啥,”灼冰对我们扬扬下巴,“你们还要喝啥?尽管点。” 几张烈焰红唇上下一吧嗒,几个酒名被报了出来,轮到我了,我觉得自己差不多了,又不想显得太另类,“给我支百威吧。” 服务生开心地走了,灼冰敲了敲桌子,“我刚还没介绍完,这是……” 她说了几位烈焰红唇的名字,我一个都没记住,脑子里萦绕的都是莺莺,燕燕,莺莺,燕燕…… 没大一会儿工夫,送酒队上来了,黑桃k这种卖到小一万一瓶的酒,哪个卡座如果点了,就安排一支送酒队围着场子走一圈,再送到卡座,极富仪式感地帮你开瓶,总之又让你倍儿有面子,又附带向全场推销效果。 我们每个人都两种酒掺着喝,没到一刻钟就都飘飘欲仙了,喝到位了就上场子群魔乱舞,灯光噼里啪啦的谁也看不清谁,灼冰对我凑过来,“你今天遇到什么事了?闷闷不乐的。” 其实她是吼出来的,不然根本听不到,但四周也没人会管你在喊什么。 “我遇到前女友了。”我也大声吼出来。 “嗨!”灼冰笑起来,“我还以为什么事呢!” “我和她在一起四年!最后她绿了我!跟男人跑了!” “草!”灼冰边喊边挥着手摇着,“真他妈贱!这种玩意儿不值得你难过!听我的兄弟!” “我知道!已经过去好几年了!我早好了!” “那你算幸运。” “什么??” 她刚才声音小了,我听不清,灼冰闭着眼睛扭了会儿,忽然抓住我手腕,把我拉到角落里,这里音乐声小些。 “哥们儿我也被绿了,不过我和那女人到现在还缠在一起,老子要缠她一辈子!” 她说这句话时眉眼间透出股狠劲,我看着心里一哆嗦,愣了愣,又摇摇头,“何必呢?” “因为我还爱她!”灼冰咆哮出来,“老子还爱她!她不爱老子了!” 这一声有点大,我朝四周看看,又看看舞池里,“不是那个侯梦颜吧?” 灼冰唇角笑出一丝讥讽,“当然不是,她是什么东西?”她的笑意深了,“整了容的十八线网红,其他那几个,”她朝舞池扬扬下巴,“几个混吃混喝找金主的外围女罢了。” “那你……”我想起她一掷千金的手笔,“也挺舍得的。” 我不知道灼冰的来头,也许是个富二代,反正我没见过几个活着的玩艺术玩发家的,画家雕塑家一般都是死后作品翻倍炒。就算是富二代,既然这么瞧不上那几个女人,玩起来也确实算舍得,没有扣扣嗦嗦的。 不过话说回来,她挺清醒的,没跟我死咬着说那侯梦颜是个大明星,现在这些场合里都是王八看绿豆,小老板带着个十八线小明星,各取所需,小老板对外吹嘘这是大明星,自己感觉很有面子,十八线借着小老板混吃混喝,更重要的是争取结识更大的老板的机遇。 灼冰听我夸她,笑得更讥讽了,“只要能气到她,我可以天天这样乱搞,天天给她惹点事情,只要她的世界里有我满满的存在感。” 我听着挺瘆人的,“谁?那个绿了你的女人?” “嗯。” “……何苦来着?你不是说她不爱你了,你不怕把她弄跑了?这辈子都不理你了?” 灼冰笑笑,“不会的,她欠我的。” “喔……”我这么答应着,觉得这件事已然超过了我的理解能力,再说了,这都是有钱人闲出来的病,像我这样每天忙着做菜攒钱的平民,戏剧大概都留在菜里了。 突然间一个灵光乍现,“是你之前提到的那个,喜欢你画儿和雕塑的‘某个女人’吗?” 灼冰愣了愣,回想了一下,她大概都忘了之前在骑士跟我说过什么了,想完后她冲我竖起大拇指,“聪明。” 我还想再说点什么,那几只莺莺燕燕找到了我们,一起围了上来,都在抱怨着:“你俩怎么躲这儿了!” 灼冰刚才的愤恨和讥讽全都消失了,变戏法似的,一把拉过侯梦颜,搂住,“想我啦?” 我去,这么天天演下去,要当电影明星的不是侯梦颜,是灼冰,未来的影后。 那一把拉得粗了些,侯梦颜被拉过来时碰到了一旁走过的一个人,那人手里拿着瓶啤酒正喝,被那么一碰,酒洒了出来,洒得衣服上全是。 “妈的!不长眼睛啊?”他骂了出来。 灼冰朝他看去,“怎么说话呢?碰到你不是故意的,骂人就是故意了哈。” “就故意骂你了怎么着?”男人朝我们打量一番,接着骂出了新高度,“死变态同性恋啊!” 说实话,这一句出来,我不知道别人,我都一把心火窜上来,恨不得捏死他。 灼冰没停留在“恨不得”的层面,她已经薅过男人手里的啤酒瓶,抓着瓶口往一旁栏杆上一瓶子敲下去,啤酒瓶断成了两截,灼冰拿犬齿似的那一端对着男人:“有种你就再说一遍!” 一时四周惊叫四起,我抱住灼冰将她往后拉,夜场保安队也及时跑了过来,一边拦住其他客人一边将我们几人往外赶。 那男的肯定也不是一个人来的,这一会儿工夫上来了四五个汉子,真要打起来我们肯定不是对方对手。我们被保安推搡到外面,还扬言说再有人动手就报警,边又向我们讨要酒钱,生怕我们赖账。 这种夜场的保安大概天天处理这类事情,有经验得很。 那几个莺莺燕燕早跑得没影儿了,只有侯梦颜,因为是她撞到的人,刚才也被保安顺手抓了出来,大概怕一会儿真闹到警察来,得有个现场证人。倒是没人抓我,但我觉得怎么都是跟灼冰一起的,就没想过要跑掉。 双方都被控制了,远远拉开,斗殴变成了骂仗。我站在保安旁边,垂头丧气如丧家犬,边醒酒边回想我怎么沦落到这样了,要是被阿佑看见非得骂死我。 正回想着,那边开过来两辆车,前面是一部商务车,后面是轿车,两部车都是深色的,夜色中看不清什么来头,只能看见后面那辆车头竖着的牛哄哄的三角形浮标,上面一大一小两个字母m。街趴已经满了,轿车远远就停下了没再上前,商务车停在了夜店门口,车门开了,里面出来四五个穿黑西装的男人。 一个男人走到灼冰面前,一低头,“这里我们会处理的。” 说来奇怪,保安队没有人再多啰嗦一句,全都松了手,就连对方几个人也不吭声了。 “有人受伤吗?”男人问。 “没有,我们控制得早。”保安头子回答道。 “好的,辛苦了,”男人环视了一圈,“大家都散了吧,没事。” 灼冰气呼呼地迈开步,往那头那部轿车走去,走过我面前,突然想起还有我这么个人,折了回来,“哦,来往是吧?” 这是失忆了吗? 我点点头,“嗯。” “好哥们儿,今晚对不住了,改天好好请你喝酒。” 别了吧。 她说完就又往那轿车走去,出于强烈的好奇心,我脚下跟着她走了两步。 轿车驾驶舱的门开了,司机走出来,毕恭毕敬地为灼冰打开后门。 靠,真是富二代啊,还是来头不小的富二代,我的脑子里立马遛一圈几个名字,什么什么葱什么什么瑞的。 只听一阵高跟鞋声,侯梦颜追到车边,“冰哥!酒钱……” 灼冰刚要进车,冲她看了一眼,摆摆手,“他们会处理的。”他指商务车里那帮人,说完坐进了车里,关上门。 “哎!冰哥!”侯梦颜还不死心,灼冰落下了车窗。 “乔叔,钱给她。”从那开着的车窗里突然传出年轻女人的声音。 我靠,这后面还有人啊! 话音刚落,驾驶舱的车窗也落下了,司机戴着白手套的一截胳膊伸出来,递出一只黑色胶袋,里面方方正正厚厚实实的,我在这个角度看得很清楚,估计得有个十万现金。 “别再找灼冰了。”年轻女人的声音又打后座响起来,这次是冲着侯梦颜说的,冷下去八度,我听着浑身来寒。 只是……那把声音听起来……稍微有点耳熟,在哪里听过? 我还在回想,两扇车窗早已合上,轿车开走了,只剩侯梦颜抱着一袋钱站在那里。 又一串脚步声,我转过身,阿佑神色慌张地冲我跑来,边跑边嚷:“你怎么回事啦?好好的怎么跑出去了?我到处找你!打电话也不接!” 我摸出手机,果然几个未接来电,刚才pub里太吵了。我耸耸肩,还不是因为你没空搭理我。 我也真累了,酒也醒得差不多了,一手搭在阿佑靠我近的那侧肩上往回走,“阿佑,你知道一个叫灼冰的人吗?” 她想了想,“灼冰画廊吗?” “嗯……嗯?很有名吗?” “也就你不混圈吧,她的画儿没人出名,在r城拉圈,都说她是个被富婆包养的t,她的金主给她办展会,炒她的画儿。” 啊? ※※※※※※※※※※※※※※※※※※※※ 继续在评论区送出66个红包,请大家查收站短~ 小来:我还以为会在pub里遇见你。 小尚:怎么可能...... 感谢在2020-08-23 11:09:08~2020-08-24 10:53: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懒人一枚 4个;偕谁隐、天在水逾白 1个;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江枫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只缘身在此山中吗 2个;一葉知秋然然然、x、渺星河l.c、南窗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海绵绵绵 8个;渺星河l.c 5个;how.亮? 3个;两木帛、择其善者而观之、百文 2个;逍遥又自在、moli、站松、杂、ddd1234ddd、北极熊喝点什么、不知道起啥名呢、此去经年,、橘子树、哈哈、过马路摔了一跤cx、总是很饥饿、xin、哈哈哈?+奇、凌、咖啡一杯、愛看文、oha、不逾千里、pearl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6~4 30瓶;知道了 20瓶;googor、锦、大bubble呀 10瓶;赤子之心、一叶扁舟 5瓶;言萧苇秦顾丁、阿清清子本清 3瓶;小包子、华盛顿v、偶然路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人肉搜索(上) 第二天中午我是被萧梓言的消息震醒的,是张截图,她朋友圈的截图。 附言:尚宛给你点赞了诶! 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这个名字,突然有点兴奋起来,也没起床气了,“腾”一下坐起来。 ——什么意思? 我问她。 ——那天我不是跟她做节目嘛,后来我们互加了好友,她大概看了我的朋友圈,但别的都没点赞,偏偏赞了关于你的这条。 我仔细看了看截图,是那天萧梓言来吃饭后发的那则,有我背影的那个。我又去翻萧梓言朋友圈,在那之后她也发过两则,所以尚宛确实是特意点赞这一条的,或者…… ——说不定手滑了。 ——哈哈哈,要不要我问问她?给她安利你的地方? ——别别别!我那庙小,容不下她那么大的佛!姐姐您饶了我吧,下回我给您做佛跳墙! ——哦~你是说我不够“腕儿”才去你那里吃饭对吗? 我从坐着变成了跪在床上。 ——我错了,我说错话了,怎么惩罚您说吧。 那边好像真认真想了一刻,这才回过来: ——下午陪我去买个东西吧。 我差点当场死亡,姐姐,我还是更适合做佛跳墙啊。 谁让我嘴欠了,下午两点,我在绒陇街街口等她。 萧梓言家小区就在这条街上,这个区是r城颇具艺术气息的地带,艺术馆、画廊、美院都集中在这一片,我上中学的时候还经常过来溜达,上了大学,还没过两年好日子,家里就出事了,我失去了做文青的资格,也不太来这一带玩了。 女人出门磨蹭,萧梓言出门更磨蹭。 半小时前她说换了衣服就好,我就出门上车了,一刻钟前她说再给她五分钟,五分钟前她说两分钟…… 我站在树荫下,鬼使神差地,摸出手机搜尚宛,好像萧梓言总把这个名字带给我。 搜出来一大片关于她的信息,眼花缭乱,其中排位最靠前的,竟是前几天萧梓言和她一起做的那期节目,标题:与美女总裁深夜畅聊如何做女人。 我扶额,深深地扶额,还能再地摊小报一点吗?流量时代饶过谁? 败絮其外,也许金玉其中,我戴上耳机,决定从头到尾听一遍。 再去点击关于她的其他信息,照片栏美得像点进了什么明星词条,教育背景与职业经历:切尔滕汉姆私立女校读的高中,本科是ucl巴特莱特的三年建筑学,接着在皇家艺术学院修完两年的室内设计硕士,有趣的是,修完硕士,她去t.o.m中国分部帮人打了三年工,三年之后,又去沃顿商学院拿了两年的mba,之后才回到尚古。 冷笑几乎从我骨头里往面皮上透,她的路是完美规划出来的,是钱砸出来的,也是自身实力踩出来的。英国最难进的私立女校之一,之后的本科专业选择很有趣,她没有上去就学室内设计,尽管尚古是室内设计起家的,而是先去夯一夯建筑学基础,从一而终的室内设计容易流于艺术范,比如说大名鼎鼎的切尔西,圣马丁,都是专业领域的佼佼者,但厚不住尚古四个事业部,也许将来还有更加深远的发展。到了硕士阶段她才往室内设计拐,可毕业后却选了国际著名的建筑设计公司t.o.m去取经,而不是立马去自家做事。工作经验有了,下一步目标明确,去美国数一数二的商学院学管理,因为她将来的方向恐怕不是设计师,而是管理人,萧梓言不是说了么,尚古的女接班人。 这一瞬,哪怕我再欣赏她,心里都不由泛起一丝酸,同样去学建筑,她走上了云端,我连让她踩一脚都踩不着,要踩我还得下凡。我根据履历算了一下她的年龄,应该是比我大两岁,小她两岁的我熬夜开餐馆攒着钱,已经攒了七年,打算将来某一天攒够了钱将荒废的学业补回来,对,骨子里我没觉得自己会干一辈子厨子,而她呢?这七年里踩着英镑和美金铺成的路,将精彩过尽,也许再过七年我攒够钱开始从大一新生当起,那时,这个只大我两岁的女孩早已直入青云,成了尚古集团真正的总裁。 我想,这就是命。 “尚小姐能不能跟收音机前的广大女性说说,怎样做一个完美的女人?” 好听的笑声流淌进我的耳中,“怎样才算完美的女人?我恐怕要先搞清楚这个问题。” “诶?好问题,那不如先问问尚小姐,在您心里,什么是完美的女人?” “嗯……”她似乎想了想,“大概,不必遮掩自己的瑕疵,依旧魅力四射,就是完美的女人了。” “哦?这个说法很哲学很有趣啊,那尚小姐觉得自己是完美的女人吗?” 尚宛用一串笑声回答,萧梓言的问题这么刁钻,真是事先设计好的吗? “我们都在修炼完美的路上。”尚宛说。 听到入迷处,我的肩膀被一巴掌拍下去,吓得我一下跳开,“啊!!” 萧梓言也被我吓得花容失色,“哎哟要死啦,前一秒像花痴一个人在这傻笑,后一秒一惊一乍的,干什么啊?” 我拔了耳塞,“姐姐,我这不是没听到你过来嘛,你一巴掌拍过来我才吓死了,也不知是劫财还是劫色。” 萧梓言在墨镜后面笑了起来,我这才有心思欣赏一下她费的这番工夫,长发卷得松松的,慵懒性感,孔雀蓝背心长裙配上大红唇,手里抓着bv的乳白色云朵包,女人味十足。 “听什么呢?”她凑过来,一丝香气沁入鼻中。 我下意识缩了一下拿手机的手,那一瞬有点心虚的感觉,又觉得不对劲,伸出手,“噜,你的节目啊。” 萧梓言看了看,嬉笑开来,“尚宛那期啊,怎么样?是不是聊得很精彩?这叫高手过招~” 还没说她胖,就喘上了。 “精彩,但我还没听完,怎么样?后来你问她了吗?” “问什么?”萧梓言已经忘了我们那天说的事。 我耸耸肩,“没什么。对了,你家的事怎么样?有没有好一些?”我看着街头烈日下一双双行色匆匆的脚,不知道萧梓言想往哪个方向走。 “拖着吧,现在就先拖着,”萧梓言挽了我的胳膊,往东边指指,“我们去那边逛逛,我想买幅装饰画。” “买画?” “嗯,”萧梓言看看我,“我这房子不是刚换没多久吗,客厅里有点空,我想买幅画挂上。” 我总算明白了,萧梓言今天抓了我这苦力,帮她扛画的。 我们逛了两家画廊,她都不太满意,我问她要什么样的画,她也说不清。 “看眼缘吧,偏现代一点的都行,反正一眼看上了就看上了。”她说。 这范围太广了,万一她的眼缘迟迟不来,估计要跑断腿,就怕我俩的缘分早早尽了。 这么想着,又被她拉着往一家画廊走,我抬头一看:灼冰画廊。 壮士留步! “怎么了?”萧梓言被突然站定的我一带,差点弹了回来。 我琢磨怎么说,也琢磨要不要进去,本来我对灼冰印象还行,也就是油了点,那天我喝了她那么多酒,总想着再回请一顿,我这人就是不能理直气壮欠人家东西,只是那天我们说着再联系,但都忘了要联系方式,可能是结尾得有些出乎意料,又或许在她意料之中,她不是说了么,就要天天给那位神秘的女人闹点事出来。 但阿佑说的事让我这会儿迟疑了,她是被富婆包养的?这样的人……好像不是一个世界的。富婆和灼冰口中的那个绿了她的女人又是什么关系?会是一个人吗?当时轿车后座上的就是那女人吧,只是听声音年轻了些,和我想象中的富婆不太一样,又或许当时离得有点远,声音又是从车窗里传出的,失真了吧。 “你在这儿看风水吗?”萧梓言见我六十度角仰望招牌许久,再也没耐心了,“热死我了!”她一把将我拉了进去。 这画廊充斥着金属、水泥、深浅灰调的后工业风,粗犷中藏着细节。我觉得应该不是萧梓言的菜,希望她在灼冰出现前能清醒地意识到这点,把我拉出去。 “哇!这家好特别!我好喜欢。” 听到我的希望碎了一地的声音。 女人心,海底针,女人的心和胃相比,我比较能掌握后者。所以我是厨子,不是情圣。 “小姐好眼光,如果喜欢可以留下联系方式,有新作品我们就会联系您。” 我紧张地转身,不是灼冰,是位衬衫加牛仔裤的工作人员。 “哦,我先看看。”萧梓言可不轻易给出联系方式。 “没问题,”姑娘双手呈上名片,和画廊一样的后工业风,“我是‘灼冰’的客户经理小安,您先看画,以后随时联系我。” 我俩有模有样地看了一圈,说实话我不懂行,虽然当年学建筑的我有一点美术基础,但也只是入门的水平,且多是写实派,这种抽象风格的我是外行,只是几家画廊看下来,灼冰的画廊内部设计显然更有品味,她的画儿抽象风格比较多,色彩运用大胆,会让人产生更多情绪的碰撞。价格四位数的较多,也有一些五位数的。 我眼尖看到里面还有一个展室,只是入口处拦了起来,伸头看看,里面的画一眼看去细腻了些,还有很多女人的临摹或者创作,中间一座石膏像吸引了我,是一个长发女人裸露的后背,长发挽起,雕像从臀部往上塑造,女人腰臀的曲线和肌骨的起伏有种说不出的美,她不圣洁,她让人产生情绪和欲望。 “请问这间可以看吗?”我问小安。 “对不起,这一间只有灼冰的vip客人可以进去,小姐您感兴趣,我帮您记着。”小安依旧微笑着。 这么摆谱儿,我耸耸肩,刚要转身,听见里间有电话响起,被人接通。 “明天取不了,我还没画完,你让他们过几天再来吧。” 我一愣,这是灼冰,她声音低低的,非常有辨识度。 “我怎么耽误创作了?酒精、女人,和痛苦,是艺术家源源不断的灵感来源三要素,尚小姐,你的存在让我从来不缺最后那个要素,剩下的,也就是酒精和女人了,所以,耐心点,行吗?” ※※※※※※※※※※※※※※※※※※※※ 评论区继续送出66个红包~ 小来:过七夕吗? 小尚:不过,一年只见一次,太惨了。 作者:微博超话正开展美(抽)食(奖)活动,请大家踊跃报名参加~ 感谢在2020-08-24 10:53:04~2020-08-25 11:02: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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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朋友,姐们儿,”我指了指左手无名指,暗示她看萧梓言手上的结婚戒指,“人家直的,况且......”我声音更小了,“我什么时候想前女友了......” “你们俩鬼鬼祟祟的,说什么呢?”萧梓言在后面问。 灼冰转回身,“对不起,冷落小姐了,是我的错,身为画手,我见过形形色色的女人,但像小姐这样人这么美,声音又这么好听的,还真不多。” 我去,你想干嘛? 萧梓言脸上竟然红了,竟然红了! 萧大小姐,您活这么大听过的夸赞还少吗?怎么今天突然一副不经夸的样子? “你们喝啥?” 说着话我们已经到了里间,灼冰走到咖啡机旁,我扫了一眼,是几万块的机器,看来她有点讲究。 “各种咖啡,茶也有。”灼冰说。 “我就一杯美式吧,谢谢。”我说。 “美女先吧。”灼冰冲萧梓言眨眼。 “哦......espresso吧,谢谢。”萧梓言竟矜持起来。 “有品位!”灼冰说着,机器便轰响起来。 什么时候喝espresso就有品位了?我还没点名用谁家的豆子呢。 我环顾着这间展室,我不懂画,但真实感觉跟外面那些不太一样,好像这里的更沉静些,外面那些画,有一点浮于表面。 “这些都是你画的吗?”我问。 灼冰回头看看我,“哦,里间这些都是我画的,外面展厅里有一半是我画的吧,还有些是我学生,或者一些外面的画手,暂时还没有画廊,我看着可以就收过来。” “好厉害,你都有学生了!” “嗯?打发时间吧,”灼冰说着将我的咖啡递来,“我都不收学费的,投缘就教。” 这听起来更厉害了。 “你要不是特意找我的,是看画吗?”灼冰问。 “嗨,我哪懂看画,陪萧小姐买幅画。”我看向萧梓言,她在r城也算个小名人,轻易我不敢随便介绍她,看她自己想不想结识人家。 “你好,我是萧梓言。” “你好,你好,我灼冰,都是些难登大雅之堂的东西,萧小姐如果不嫌弃哪幅,送给你就是了。” “灼冰老师太谦虚了。”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突然都变成文化人,我的存在就有点突兀了。可仔细想想,如果不是在那样的场合遇到灼冰,像今天这样,在她的画廊里,可不该尊称人一句老师么。 “灼冰老师一向大方。”我严肃道。 灼冰朝我看一眼,“噗”地笑出来,突然又想起什么,“萧梓言……靠,我说声音这么美,又有点熟悉,不会是‘梓言自语’的萧梓言吧??” 萧梓言歪着头笑,被认出来挺美的感觉,“正是在下。” 灼冰“蹭”一下站起来,抱拳,“失敬失敬,小店蓬荜生辉。” “你俩照顾照顾文盲啊。”我苦着脸说。 灼冰没搭理我,想了想,“萧小姐是自己买画吗?还是送人?” “我改主意了。”萧梓言用她那迷死人不偿命的声线说道。 我有点不祥的预感,颇有些惊恐地望向她。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灼冰老师,不如再收个徒弟?” 如果萧梓言不是已婚直女,且一直没有弯下来的迹象,我会以为今天亲眼目睹了一场成功的互撩游戏。 非常成功,灼冰当场收下了她。 我回到家给阿佑打电话,好容易接通,“所以那个包养灼冰的富婆是谁?贵圈没有风声吗?” 那边愣了好大一会儿,“你怎么对灼冰这么感兴趣?遇到什么事了吗?” “今天又碰到她了,快说。” “呃,你自己搜吧,乱七八糟的,我也讲不清楚,也没细细吃瓜。” 我挂了电话就去搜尚宛,是不是很奇妙?因为我就在心里隐隐怀疑,我甚至有个大胆的假想,那天那部轿车后座的女人,是不是尚宛? 一直到后来,跟尚宛说到这事,我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怀疑和尚宛有关,我是不会去吃这个瓜的,我从来不是八卦的人,这是往好里说,往坏里说,就是对别人没那么感兴趣,活得自私。 说起来这是我第二次在网络上“扒”尚宛,下午等萧梓言的时候没太仔细看,这会儿从搜索引擎输入她的名字,发现搜索提示里有个“尚宛裴司翰”,点进去,很多类似“尚宛和裴司翰什么关系?” “尚家和裴司翰结婚的是哪个?”“裴司翰利用尚宛上位?”诸如此类的标题。 我罕见的八卦之心熊熊燃起,暂时把灼冰搁置一边,搜起了裴司翰,不搜不要紧,原来他是尚古的首席设计师,主攻酒店设计这块,扎根尚古十二年间,战功赫赫,在很多尚古说得上名的国际国内获奖项目里,诸如迪拜卓云、挪威万岛、日本森鹿......中国的亚盛七星、凡缦集团连锁,等等,裴司翰都担任首席设计。 照片里,裴司翰典型的设计圈精英的模样,有型有款,气质洋气,关键是他长相中上,这样长相的男人再拿气质学识和名气一包装,立马跻身优质a男行列。 奇怪的是,那些标题一经点开,显示的都是404不存在,一开始我很纳闷,后来一连如此,我开始猜想,网络已经被清过,那些八卦讨论统统都被清掉了。 而灼冰,却迟迟看不到有关她的痕迹,搜索尚宛翻到第八页,才看到有人弱弱地问一句“尚宛和灼冰画廊的老板什么关系?”回答只有一条:“灼冰是尚古室内装饰画的供应商。” 平平无奇,缺乏想象,在我脑中却已弯弯道道,如果这是真的,她们认识的,对吗?我想起那天阿佑的那句“她的金主给她办展会,炒她的画儿”,又想起今天下午听到的那通电话...... 我的心情很微妙很复杂,那是一种失望和兴奋交织的情绪,失望来得很见不得人,追根究底,我为没有看到关于尚宛的铺天盖地的同性新闻而失望,我知道这种期待很龌龊,我承认。 兴奋在于,我有种直觉,尚宛和灼冰存在某种关系,甚至可能还跟裴司翰这个男人有关,我为这个闯入的直觉兴奋,对,就是兴奋,一种错乱的精神状态,翻动手机的手指竟然微微颤抖起来,要知道我是连豆芽芯都能稳稳拿牙签穿过去的。 再去搜灼冰,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堆画和雕塑,说实话,看得我眼花缭乱,因为刚才已经“扒”了半天尚宛,这会儿感觉眼睛有点吃不消了,翻来翻去,翻到一个贴吧,里面有个帖子:“灼冰是某集团女高层的小狼狗?” 我虎躯一震,觉得自己要接近真相了,手指轻轻颤着,有点不敢去点开,也唾弃自己,从未在背后这么窥视过别人,今天的我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 一不做二不休,点开回复,有人说看见她和一个四十来岁的富婆从一辆车上下来,有人说是知名女画家zxr,这缩写让我完全摸不着头脑,看了半天,有个人说:“你们都别瞎猜了,其实是sg集团的sw,灼冰画廊vip展室有一个半身塑像,这个塑像其实就是sw。” 我抽了口凉气,这些缩写我全看懂了。 并有点相信。 回复里有人问这缩写是什么,有人说早就听说了,有人说不要泼脏水,说灼冰靠自己本事吃饭,她的作品很棒。 再往下,讨论的焦点突然变成灼冰的作品到底好不好,互撕的两拨人,一方说她早期作品还能看,这两年都在糊弄市场,反正有人接盘,另一方说作品好不好是主观的事,你为了说她吃软饭就黑她作品,有本事拿实锤出来。 一方又说,你去看看灼冰画廊的画儿有多少散卖出去的,再看看尚古开发的项目,那些酒店房间里、商铺墙面上,多少灼冰画廊的画,不都是靠尚古走销路。 另一方说,简直是笑话,这都能作为两人有一腿的证据?画廊不要恰饭的吗?谁规定画廊不能找商业合作,非要卖散画?酒店里洗漱用品都是和品牌合作,为什么艺术装饰品不行? …… 乌烟瘴气,我看不下去了。 看看时间,该去工作了,我收起手机,去楼下打车。 车子经过尚古总部大楼,像往常一样,宏伟摩登的玻璃幕墙上播放着巨幅广告片,广告片经常更换,这已经成了尚古商圈的一道风景,我却从未驻足观赏过。 我下了车,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仰头瞻望。 那是关于尚古下一季酒店项目的宣传片,我看到仙境一样的海上日出,山峦,海水,那是酒店的位置,我看到熟悉又陌生的r城cbd,繁华,魔幻,尚古卓尔不群的总部大厦,通透时尚的玻璃外墙,仿佛要耸入云端,镜头拉近,穿过镜墙,宽敞而充满设计感的会议室,一群看上去才华横溢、天资卓越的人,镜头流动着,每个人笃定地看向你,不容置疑地说出三个字:我可以。 我看到了尚宛,镜头最后一个转向她,她正与裴司翰在设计图前讨论着什么,抬头看向镜头,一身简练时尚的通勤时装,长发依旧在颈后挽起,露出精致漂亮的一张脸和优美的颈部,她用那天在电梯口说话时那样的微笑笑着,温和而可信:我可以。 我想,尚古真的可以省下一大笔营销和广告费,光是尚宛一个笑容,大概没有客户能够拒绝吧。 我低下头,肩膀也塌下来,我在熙攘的街头慢慢踱着,很快便会被人流淹没,像一只蝼蚁。 我不可以。 ※※※※※※※※※※※※※※※※※※※※ 评论区抽发66个红包~ 小尚:她们问我怎么还不出场? 小来:因为你矜贵。 感谢在2020-08-25 11:02:23~2020-08-26 10:55: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天在水逾白 50个;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罗一笑、偕谁隐、recode、江枫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x、猫猫的小鱼、一葉知秋然然然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择其善者而观之 6个;浮一大白 5个;南窗 3个;海绵绵绵、站松、杂 2个;清欢丶、萧盼盼的小暖炉、哈哈、弯仔码头、彼岸一壶茶、牙疼要去看牙医、落叶川流、oha、渺星河l.c、荣荣、--淡水鱼、总是很饥饿、咖啡一杯、凌、两木帛、哈哈哈?+奇、橘子树、how.亮?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还有戏吗?、一叶扁舟 5瓶;言萧苇秦顾丁 2瓶;小白相、小包子、20247596、栯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落衣破玉(上) 就这样,从萧梓言带了本杂志放到我面前让我知道了尚宛的存在,一直到今天,两周里,我从非常偶尔想到这个人演变到了难以控制地窥探她,这在我二十八年的人生里非常罕见。 我不太信具体的有名有姓的鬼神,但却对能量这个说法持观望态度,就像在这个思绪被尚宛满满占据的时刻,萧梓言突然给我打电话: “局座,这周五晚上我带尚宛去你那儿吃东西啊。” “啊?不要!” 对,这是我脱口而出的回应,条件反射的那种,我想多与心虚有关。 “啥?”萧梓言以为自己听错了,顿了会儿,“哦……你已经约了客人是吧?不好意思我应该先问你的……” “噢不是……”我又慌忙补救,身体里还有另一种条件反射:我想见尚宛,认识的那种。 然后呢?其实没有什么然后,就像你走在路上远远看见一树花,会不由自主走近了看一看闻一闻,又像你经过蛋糕店的橱窗,看到那里展示着一枚颜值爆表的四层蛋糕,你要停下脚步,甚至弯下腰,只为近距离看一看这枚蛋糕,或者拍张照。仅此而已。 “嗨,怎么吞吞吐吐的,到底行不行啊?” “呃……好的,不过我不知道她的口味……” “噢,你担心这个啊,”萧梓言在那头略一沉吟,“这样吧,我问问她,有什么忌口或偏爱,争取问详细些告诉你,怎么样?” “哈,好啊,那麻烦梓言姐了。” “唉~我也想她吃得开心嘛,你不知道,上次我们台约她做节目好难了,从尚古的公关部到她秘书,这中间真是过五关斩六将,等到和她本人说上话了,都大半个月过去了,原本我还以为这样的角儿要有多难说话,没想到最难说话的是她手下的人,到她那儿反而随和得不像样,妈呀我的小心脏~” “嗯……坏人都让下面人先做完了嘛……” “哈哈哈哈!”萧梓言开心地笑起来,“然后我就一直说请她吃饭答谢她啊,她也答应了,上次不是看她点赞你那里的照片嘛,我就想,咦?她是不是想去?就约她了,结果一约就约上了!” “您……真棒!” “是吧!你看姐姐我多卖力帮你拉客人,连尚宛我都给你拉去了!这顿打折啊!” “呐……免单。” “啥??” 我能听出萧梓言有多惊讶,她做了我五年的老主顾,从没享受过免单的待遇,只是偶尔给她打个九折。 我抠吗?挺抠的。但其实在我生命的前二十年,我对钱都没什么概念,想要什么吗?想要。那就拿那个叫“钱”的东西换来吧,它是一张纸,或者电子屏上的一个数字。而来从善好像对给了我多少钱也没概念,多打一个零,少打一个零,他无所谓,我也不在意。后来我出国,自己管钱了,稍微知道了点一百块能买个啥,一百万能买个啥,再后来家道中落,我就变成了守财奴。 因为我要攒钱,把没读完的书读下去,这是我从不挂在嘴上说的事情。 其实来从善倒霉后,虽然家产都没了,他炒的房产、现金全拿去交纳罚金或者还债了,那时候“如流”资金周转不过来,卖了家里两部好车抵债,餐厅又让别人盘去了,但他和我妈共同拥有的那套复式公寓还是在的,我妈和老李领证后就搬过去了,那公寓我现在一个人住着,在湖边金贵的地段,顶级花园小区,楼上楼下四间卧室加书房带四个洗手间,一面看尚古cbd市景,一面看湖景,这一片早已开发成熟,现在拿着钱都难买这样的房子。我不稀罕这房子,虽然它很值钱,但如果不是为了来从善将来出来后能有个地方落脚,我当初可以卖掉这套公寓,就够我在美国把书念完了。 我想了很久,决定替来从善留着他唯一的资产,我不能让他奋斗了大半辈子,年近花甲从大牢里出来还要租房住,那太残忍了。 作了这个决定后,我就知道,我唯一的出路就是靠局攒钱了,我也知道,不要跟任何人提这打算,否则他们都会不安。 我妈一直觉得我胸无大志,居然守着一个巴掌大的小馆子守了七年,一开始她劝过我再去参加高考,在国内重新把大学读完,不是我不爱国,只是她无法明白,我的梦留在了莱斯。 当初被莱斯录取时,我爸还开玩笑说我们家和食物杠上了,上个美国的大学都叫rice。 呵呵,每当想起这个玩笑,我的嘴角都不知不觉浮起一丝苦笑,它就像一个前世的美梦,你依稀记得它的影子,并想找回它。 “局座!我是不是听到了‘免单’?!” 萧梓言的一声吼把我拉回现实。 “嗯,免单啦。” “我没听错吧?两个人??四千块??” 说实话听到这个数字,我还是本能地肉疼了一下,可那个时刻,我不知道是什么触到了我曾经那根对钱毫无概念的神经,轻飘飘地说出了“免单”二字。 萧梓言看我半天不吱声,半开玩笑道:“喂,我得趁你变卦前先撤~” “不变卦,你照顾了我五年生意,不光自己来,还经常给我介绍客人,早就该好好请你了。” 我知道在萧梓言眼里,我一直把钱和人情分得很开,也确实需要这样,来局的客人,起码身处这方小天地时,都拿我当朋友,和我聊得很好,如果聊开心就打折或免单,生意就没得做了。她习惯了我的模式,今天突然这样,她有点不知道怎么接,犹犹豫豫的,“那……对了,要不要我给你尚宛的联系方法,你自己跟她沟通一下?” “别了吧,她那样身份的人,我一开小饭店的突然联系她,回头她心里恼你。” “哦……其实也没啥……那也是,等这次熟了,以后你自己问她好了。” “嗯……”我想了想,“对了,免单是我俩之间的交情,你不用跟她讲。” 这消息让我兴奋了一整天,夜里回家也一直想着,琢磨能做点啥惊艳的小菜出来。到第二天中午,萧梓言给我发消息,又是张截图。 截图上她问尚宛,有没有忌口,或者特别想吃的,尚宛回复:谢谢萧小姐,没有什么忌口,您推荐的菜我都有兴趣尝尝。 看到这种礼貌周全的回复,我有点小失望,烧菜的人最怕食客的随和,一来觉得人家兴致索然,二来备起菜来无的放矢。 ——不然你翻翻她朋友圈,有没有发过菜品? 我跟萧梓言建议。 ——好主意,我找找。 趁着萧梓言去做间谍,我特意看了看截图上尚宛的头像,截过来很小很模糊,但可以看出是她站在尚古的公司logo前拍的照,那肯定是工作号了,我想,找到生活痕迹的希望不大。 等我洗漱完毕,萧梓言才发了张图片过来。 ——玛雅!幸好她发朋友圈不多,找到一张2014年的,手都翻断了! 我赶紧打开了看,是一碟嫩白色的菜品,附言:想念当年“如流”的“落衣破玉”,别处找不到的一道菜。 我虎躯一震,好家伙,是来从善的手笔。 “落衣破玉”,从尚宛那里说出来,感觉诗意又性……感性,可一想到是来从善想出来的名字,怎么就透着一股中老年猥琐男的味道? 先不想这些,我放大了图片看,不确定这是什么,赶紧去书房找如流的菜谱,那是来从善留给我的,里面有如流里每道菜的图片和详细做法。 倒是让我找到了,是道豆腐。 嫩豆腐不能上破壁机,要用桑刀一点一点地切,一块豆腐切成上百薄片,再在垂直方向切上百刀,最后拿文武刀碾,碾成豆腐泥,拌入几只蛋清、鱼胶粉、老鸡汤,入调料,搅拌均匀后再放入方形模具中上锅蒸。 一整张豆腐皮拿浓缩老鸡汤、火腿、干笋、海参和蛭干等浸泡入味,再开小火熬煮,煮到半熟捞出,将蒸成形的嫩豆腐方块放在上面,包好,再放进蒸锅继续隔水蒸。 完工后装盘,冷却,顶部压上花朵。内里的嫩豆腐在凝固的过程中微微膨胀,拿刀或筷子从顶部稍稍挑开,外层的乳白豆腐皮立即被膨胀力撑开,散落,犹如罗衣脱落,露出里面嫩白如玉的半透明状豆腐,由于搅拌了蛋清和鱼胶,质感弹软,稍一破开,送入口中…… 来从善真会玩。 接下来的半天,我都在家里实验这道菜。 可怎么都不能成功,我不知道我爹是如何把握里面那块“玉”的张力的,我蒸了几块,都觉得绵软无力,做不到刚刚撑着外层豆腐皮的效果,而豆皮呢,也很容易破,破掉的豆皮看上去就像一块破布…… 这好让人绝望。 离周五只剩三天了,我觉得,就算哪次在家偶尔做成功了,也不能保证现场就能做好,不对,这里面一定有诀窍,绝不是靠运气,可诀窍是什么呢? 好在明天就要去探视来从善,我决定好好问问他。 ※※※※※※※※※※※※※※※※※※※※ 评论区继续掉落66红包~ 小尚:她们怎么老把我名字写成“尚婉”? 作者:等她们弄清楚你名字再出来怎么样? 小尚:好。 感谢在2020-08-26 10:55:00~2020-08-27 10:58: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江枫 2个;偕谁隐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只缘身在此山中吗 2个;一叶扁舟、x、xin、一葉知秋然然然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择其善者而观之 6个;两木帛 2个;哈哈、--淡水鱼、不逾千里、yanyan、总是很饥饿、站松、嗷呜呼拉呼、how.亮?、逍遥又自在、oha、咖啡一杯、弯仔码头、荣荣、抽刀断水、凌、南窗、哈哈哈?+奇、橘子树、chronos、渺星河l.c、杂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2544906 40瓶;小山小海 31瓶;avalon_q、北溟有祤 20瓶;猫猫的小鱼、不一样的烟火、googor 10瓶;落日楼台一笛风 8瓶;一叶扁舟、还有戏吗? 5瓶;嗷呜呼拉呼、miyano、偶然路过、无昵称、小包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落衣破玉(下) 来从善老了。 哪怕这八年其实过得没有外面辛苦,但更多的是心理压力吧,岁月不饶人,尽管每个月都去看看他,我还是明显地感觉到,来从善老了。 “爸,您自传写怎么样啦?” 他笑笑,瘦长的脸颊上多出两道褶子,“我啊,只会写菜谱,别的我写不出来,又不是什么传奇人物。” 我看着他花白朴素的头发,琢磨着等他出来,做个发型,再染一染,没准也能年轻个十岁。 “来往啊,等爸爸出来就好了,”他继续说道,“到时候你就没这么大压力了。” 我不习惯亲人间这么煽情的对话,摸了摸鼻子,“啊?我也没啥压力啊,过得挺混的,每天睡到自然醒。” 他点点头,“攒了多少了?” 我被问得愣了一下,“嗨,没多少。” “还差多少?” 我心里咯噔一下。 “不差什么,那啥,我今天倒真想跟您讨教个事儿。” 他顿了顿,“你说。” “以前您那儿有道菜,叫‘落衣破玉’,我试了几次都不成功。” 他似乎回忆了一下,“哦,豆腐豆皮做的是吧?” 我点头,跟他讲了一下我失败的地方。 “这道菜不好弄,你琢磨琢磨别的菜吧。”来从善直接劝我放弃了。 “唉不行……”我看了他一眼,又闪开目光,“我遇到位新客人,就好这一口,我想给人做出来。”我越讲声音越小。 他想了想,“就好这口……”他自言自语道,“能好上这口的不是一般人,这道菜,当初是私席特供的,普通桌不上。能吃到这道菜倒也没什么,能好上的……” 他没说满,我大概知道他意思了,“一家公司的高层吧,大概那会儿跟家人常吃。” “为什么是跟家人?” “哦,她那会儿应该也就二十岁左右吧,应该是跟家人去吃,”说着说着,我觉得扯太远了,“总之我很想做成这道菜,您给说说,诀窍到底在哪儿。” 来从善想了想,苦笑一下,“嫩豆腐事先冰镇一下,豆腐皮相反,事先拿开水焯一下。” 啧啧,我摇头,“亲爹,家庭主妇都知道的事儿,您搁这儿糊弄我。” 来从善笑了,笑了会儿,“男的女的?” “什么啊?” “你这客人,男的女的?” 我也不知道他问这干嘛,有点心虚,躲开他目光,“女的。” 他点点头,想了一下,“对待女人不要一下子用力太猛了,感动了人家一时,不一定能感动一世。” “什么呀……”我嘟囔着,但自己都能感觉到脸上“呼”的一下来热,“我学菜呢,您说的什么跟什么……” “换道菜吧,不值当。” 我有点来火了,“不就想跟您学道豆腐,怎么就不值当了!” “这道不好做。” “怎么就不好做了?您能做我就不能做?” 我爹笑了,“为人还是为菜?” “为菜!” 那一瞬间,还真是为菜,不假,尚宛什么的都被我抛在脑后了,我就跟我爹杠上了,这道菜我还就必须学会了。 “为菜就好,我听着你的步骤和技巧都没毛病,这道菜要做成功还有个关键,是料儿,你还记得以前爸爸有个朋友,开玩笑让你喊他老牛叔的?” 我回想了半天,“好像有这印象。” “之所以喊他老牛,因为他有个豆腐厂,老牛吃嫩豆腐嘛,我们都这么逗他玩儿,你得用他家的豆腐豆皮才能做成这道菜。” “嗨!您早说!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技术!” 来从善摇摇头,“你弄不到他家的豆腐了,他早关厂子了,所以我一直说,这道菜不好做。” “啊?”我一听真有些绝望了。 “不光关厂子了,老牛应该是恨我的,他后来染上了……”他对我做了个抽烟的手势,“是我介绍他抽上的,他不知道控制,玩儿的量大了,上瘾了,一直戒不掉,搞得倾家荡产的……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我倒抽了口凉气,“您行,您真行……” 来从善叹口气,“换道菜吧。” 从监狱回去我就垂头丧气的,人有时候就这么贱,可做可不做有得选的时候,可能也就不在意了,可要告诉你做不成,没得选,你就心心念念的,对事对人,都这样。 一直到第二天上午,闹铃没响我先醒了,一骨碌爬起来,去找我爸的旧通讯簿。 我找到了老牛的住址,有两处,一处在离这不远的小区里,还有一处在城西边靠郊区的地方。我在口袋里藏了把短柄刀,叫了辆车,先去市里的公寓碰碰运气。 大概我长得也不像坏人,物业给我登记了一下也就放我上去了,等电梯到了十楼,我找到门口,一手在口袋里捏着短刀,一手按门铃。 开门的是个三四十岁的女人,女人面无表情的,听我说来找“牛叔叔”,花了足足三秒把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找他干嘛的?” “买豆腐。” 女人“噗”一下笑出来,“老牛早不做豆腐了,”说完又把我打量一遍,“也早不住这儿了。”说完要关门。 “哎您等等,”我伸手放在门上,“那请问他现在是住在城西葫芦巷吗?” 女人被我一拦,眼里多了戒备的神色,“你去找找不就知道了。” 我下了楼走出小区,给阿佑发消息: ——我去一趟城西,葫芦巷a-27号,找一个叫刘向志的,要是两小时后你找不着我就报警。 消息刚发出去,阿佑的电话就打来了。 “搞什么啊?拍电影吗?” “哎呀,就这么着,我先去办事了。” “来往!”阿佑有点恼了,“有本事别找我,找我就说清楚!” “嗨,找我爹一个老朋友,道儿上的,我怕他不上道,就先跟你打个招呼,省得十几天后你们才在新闻上看见城西发现不明身份尸体,耽误我投胎。” “啊呸!你在哪儿?我去接你。” “不用了。” “你要是不说我直接开到葫芦巷去堵你!” 就这样,阿佑开着她的小mini把我送到了葫芦巷。 “你就在这儿等我,一会儿要是听见什么动静,你别进去,报警就对了。”我不忘向导她。 “别啰嗦了,快去快回!” 开门的是个眼睛浑浊的小老头儿,我盯着那张脸看半天,这才回想起了一点他以前的模样。 “牛叔叔,我是来往,来……来从善的女儿,您还记得我吗?” 老头儿眼里透出凶光,把我看了看,朝旁边吐了口唾沫,倒也不是吐我,大概就这习惯,“来从善的女儿,找我干嘛?” “呃……来看看您。”说着我紧了紧手里的礼物,两瓶茅台加一盒点心。 他显然也注意到了我手里的东西,“怎么,老来人在号子里,还不忘派闺女来害我?” “嗨……”我讪笑,“牛叔叔这是气话,这么多年了,我代我爸来看看您,也跟您赔个礼……” “赔礼?”他提高了八度,“你爸对我干的事儿是赔个礼就过去的吗?” 靠,这么理直气壮,那玩意儿是来从善逼你抽的不成? 心里这么想,脸上还堆着笑,“那显然不是,您看,我爸也受到了人民的惩罚不是?这都坐八年大牢了,您也消消气?” 草!就为求块豆腐?? “今天是我做小辈的来孝敬孝敬您,以后您有什么事尽管支使我。” 老牛看了看我,大概觉得我也干不出什么坏事来,自顾自走进院子里,在花坛上坐下,“说吧,找我什么事?没事你才不会找我。” 我放下礼物袋,给他抱了个拳,“牛叔痛快人,今天一来真是看看您,二来也确实有件小事相求,我想跟您求块豆腐和豆皮。” 他像听到吴三桂反明竟是为了个女人似的,似笑非笑地看我一眼,“耍老牛玩是吧?你爹没告诉你我那豆腐厂早关了?” “我知道,但我想,牛叔总有本事做块豆腐出来。” 他晃了晃脖子,一脸的不屑,“你想让我老牛上磨,就为给你磨块豆腐?” 我突然想笑,忍住了,“牛叔的豆腐太好了,有些菜,没您的豆腐做不出来。” 他想了想,“嘿嘿”一笑,“行,既然你这么有诚意,我也不能亏待你,你等着。” 说着径自进了屋,我站在太阳哄哄的院子里,有点冒冷汗。 不一会儿,老牛端了两个小杯子出来,“豆腐什么时候要?” “明晚要做。” 他抿了一口杯子里的东西,咂咂嘴,“怎么样?陪牛叔喝一杯,没别的意思,当初老来请我的一杯,我一直没请回去,就你替他了!” 我的脸“唰”一下白了,我知道那杯子里肯定掺了东西。 “怎么样?喝了,明早来取豆腐。” 我接过来闻了闻,酒味冲人,抬头看了他一眼,“喝了就能拿到豆腐?” “管够。” 我一闭眼,“咕咚咕咚”把它喝了个精光,杯子让我“怦”一下搁在花坛上。 老牛愣了一下,“有种!明早七点来取。” 我又对他抱了抱拳,疾步走出了院子,远远看到阿佑在等我。 我把两根指头抠进喉咙,一搅和,“哇啦”吐了出来。 阿佑奔了过来,一脸惊恐,“你怎么了??” 我抬起头,摸出餐巾纸擦了擦脸,牵了牵唇角,“搞定,没事了。” ※※※※※※※※※※※※※※※※※※※※ 挺住!下一章我们期待的对手戏就来了~ 请大家查收红包~ 感谢在2020-08-27 10:58:13~2020-08-28 10:56: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懒人一枚 3个;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偕谁隐、x、recode、江枫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择其善者而观之、心人、一葉知秋然然然、xin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酥饼大人 8个;不可期 4个;袖岚 3个;浮一大白、弯仔码头 2个;哈哈、杂、how.亮?、渺星河l.c、橘子树、一桶火柴、荣荣、站松、oha、总是很饥饿、哈哈哈?+奇、南窗、只缘身在此山中吗、清欢丶、两木帛、ddd1234ddd、顾北城你好狠、lulu、凌、择其善者而观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抽刀断水 100瓶;一一 80瓶;西野小鸽 40瓶;root 20瓶;yuki 10瓶;还有戏吗? 5瓶;lmf265 2瓶;偶然路过、小包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三个人的晚餐(上) 周五早晨,老牛遵守约定给我装了一大包豆腐和豆皮,我赶回家里,拿他的材料一试,特么的果然成了。不放心,中午又做了一遍,还是成了。 中午我好好补了一觉,下午四点就去了店里。 这两天我也带着收拾了,这会儿又早早到店,她俩约的七点。 局也就那么二十平的地方,除去一个开放式厨房、餐台加两把椅子,和一个超级小的洗手间,真不剩什么空间了,洗手间门口我几年前找人打了个壁橱,方便客人挂衣服进去,虽然店里装了贼贵的抽油烟机,还是怕人家衣服上染上味道。 我对洗手间的清洁度要求高得变态,可以端着盘子在里面吃饭的标准。全智能马桶自不必说,马桶和洗手盆的每一处、每道缝都不能有污垢和灰尘,每天都会消毒,墙角每天插着液体香氛,洗手台上总有一盆兰花。 店里是深蓝的色调,餐台上悬着两盏暖橘色的餐台灯,是日式深夜食堂灯笼的形状,四周墙上悬着几张跟食物有关的画儿,餐台左侧的墙上是个简易小书架,也就是墙上钉几排波浪形的木板,上面摆着一些书,书架旁有一台仿古董点唱机,拿它放黑胶唱片,声音的质感很好。就是这样,装修得很简单。 每天我都会换一瓶鲜花或者水果摆在餐台上,根据客人喜好来设定,萧梓言来我一般会放一束娇滴滴的花儿,玫瑰、郁金香之类的,今天我脑子里想着尚宛,不知怎么的,就订了一大束马蹄莲,碧绿挺拔的茎,旋转的花朵,很有设计感。 我将从家里带来的两本空间设计类杂志放在书架上,瞥了一眼,架子上还有两本建筑学相关书籍,丹麦jan gehl的《交往与空间》译本、日本隈研吾的《十宅论》译本,几本跟美食有关的经典读物,王世襄的《锦灰堆》,汪曾祺先生的一个系列,袁枚的《随园食单》,mark kurlansky的英文原著“salt(盐)”,等等。我拿了擦布,把架子上的书全都擦干净,灰早已落了厚厚一层。 快四点,我开始着手准备萧梓言最爱的冬瓜盅,我知道她会给客人大力推荐这道汤。 这一天是有点闷热的,天气预报说晚时可能有雨,城市里的人们渐渐失去了对天气变化的敏感,即便下雨,好像也不会给生活带来多少变化。 到了七点差一刻,我莫名紧张起来。 以前有尚宛那样身份的人来,我也有点紧张的,我心想。 萧梓言推门的时候,我正把第二碗汤盅放在餐台上,一抬头,看见她笑嘻嘻的一张漂亮脸蛋,喜气洋洋的,今晚穿了珊瑚红的衫子,更显娇俏可人。 她身后跟着位高挑女子,想起来了,今天是周五,敢情尚宛还穿着通勤服,包括高跟鞋,所以看着很高了,我赤足是172cm,那天在酒店二楼碰到她时我俩都穿平底鞋,我看她可能有168/169这样,再穿上高跟鞋,就高过我了。 “局座~我们来啦~”萧梓言把尾音拖得老长。 我从餐台后走出来迎上去,“欢迎欢迎,欢迎梓言姐,欢迎尚小姐。” “哎呀,不用我介绍了吗?”萧梓言对我挤挤眼,“那尚小姐,这就是局座了。” 我一窘,“我是来往,来往的来,来往的往。” 尚宛依旧笑得和煦,“好特别的名字,很高兴认识你。”她伸出手。 以我们的身份,是需要她先伸手的,如果她没有主动,我不可以去讨握手,我赶紧去轻轻握了,“尚小姐,久仰久仰。” 平时说话特随便的我,一下变成了老干部风。 尚宛笑了笑,“那我就随萧小姐,称呼你‘局座’了。” “嗨……都是玩笑,称什么都行。”我下意识要去摸头发,控制住了,里子有点虚,面子得撑住了。 “要我说,虽然尚小姐平时是尚总,咱们局座也是这里的老板,但今晚我们都随意些,我看大家年纪也都差不了多少,”萧梓言摆摆手,“尚小姐你知道吗?来局吃东西的客人,很多就是喜欢这份随意放松的感觉,可千万不要拘束了。” 她倒比我这个店主会招呼客人了。 “是是是,梓言姐说得特别对。”我跟着说。 “好啊,我没意见。”尚宛说着脱下了身上披着的一件长至大腿的白色斗篷式西服外套。 “你要是不介意,我帮你挂起来。”我伸手去接。 “谢谢。”她冲我笑了笑。 “外面冷了吗?”我接过衣服往壁橱处走,一股幽香沁入鼻息。 “没有,办公大楼里冷,所以每天都要穿外套。”尚宛解释道。 我回头,看见她穿着件藕荷色无袖裹身针织衫,下面是长及膝盖上方的浅米色铅笔裙。 说真的,裹身上衣加铅笔裙,可能是看着最简单平庸,实则最考验身材的通勤装了,她还有勇气穿无袖裹身加浅色裙子。无袖要求手臂修长无赘肉,肩颈线条美,铅笔裙对腰身和腿的要求太高了,稍微有点瑕疵就驾驭不好,它紧贴着身体,细腰不用说了,腰和胯的比例也要好,才有曲线美,一般人穿裙子都庆幸可以遮住胯部和大腿的赘肉,铅笔裙偏偏不能,有点多余的肉它就给你点波浪起伏,尚宛将一条铅笔裙穿得服服帖帖,又显出腰部雅致的曲线,又利落干净。浅米色一点都没显得下半身膨胀,反而和藕荷色配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温柔与成熟。 至于裙子下面露出的膝盖和小腿……我不敢看了。 “洗手间在这边,”我指了指壁橱右侧,“头汤我已经准备好了,二位随时可以入座。” 萧梓言笑了起来,“我们局座可实诚了,每次我一来就进入正题,七点准时上菜,生怕我们吃亏似的,人家尚小姐第一次来,你是不是让人先看看啊。” 啊,我被她说得不好意思了,“是我的失职,主要我这地方太小了,我总觉得也没啥看的……” 萧梓言掳了袖子,“小也有小的看头,你先带尚小姐看看,我去洗个手。” 二十平的地方突然安静下来了,尚宛偏着头听着,“这曲子真有味道。”她指黑胶唱片传出的轻爵士。 “哈……”我也就会轻笑一声。 她礼貌地笑了笑,目光被点唱机和书架的角落吸引,慢慢两步踱过去,看了看点唱机,又抬头看书架上的书。 那地方很久没人驻足了。 她抬手,又在半空停住,转头看我,“我可以碰吗?” “当然,这些都是给客人看的。” 她有白皙柔长的手,没有夸张的指甲,修剪得整齐,大概涂了透明的甲油,指尖亮亮的,她用秀气晶亮的指尖在书侧封轻轻划过去,“很多建筑设计类的书嘛,局座熟悉这个领域吗?” 熟悉吗?这怎么说?曾经是熟悉的,可说起来是个又臭又长的故事,说了一点就会牵出一堆“怎么了?为什么?”还是算了吧。 何况,明知她是尚古的酒店设计部总裁,我这个连半吊子都不算的,要跟她说自己的建筑梦,总像套近乎似的。 “不熟,”我摇摇头,“有些是客人捐来的。” “这样吗?”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偏着头看了看,抽出一本汪曾祺的《五味》,翻了翻。 萧梓言从一旁走出来,“尚小姐你要不要洗手?” “噢,”尚宛将书放回去,“好。” 等她进去关了门,萧梓言挤眉弄眼地把我拉到餐台边,“怎么样?是不是大美女?” 我点了点她的脑门,“你这个脑袋瓜哦,也不知在想什么。” “喂!你看到人家连拳头都绷紧了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我想了想,“她那么可憎吗?你说我想打她?” 萧梓言撇了撇嘴,媚眼那么一转,流波溢彩的,“你——紧——张~” 话音刚落,尚宛从洗手间走出来。 “尚小姐来坐吧。”我招呼她。 ※※※※※※※※※※※※※※※※※※※※ 评论区再次掉落66个红包~ 感谢在2020-08-28 10:56:36~2020-08-29 10:58: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懒人一枚 5个;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江枫、偕谁隐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一葉知秋然然然、择其善者而观之、一叶扁舟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墨 2个;南窗、两木帛、渺星河l.c、荣荣、橘子树、总是很饥饿、阿挠、不可期、how.亮?、要什么昵称、oha、christy8866、哈哈哈?+奇、清欢丶、不逾千里、哈哈、咖啡一杯、北极熊喝点什么、yanyan、杂、凌、站松、袖岚、棉花糖、择其善者而观之、一桶火柴、橙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好好生活 90瓶;潘 50瓶;26181192 36瓶;m13黄绿色盲 35瓶;尽我倔、啊啊啊啊啊槿。 20瓶;saber.、一叶扁舟、bombyx 10瓶;落日楼台一笛风 8瓶;要什么昵称 6瓶;梁襄、ddd1234ddd、阿清清子本清、以忱忱 5瓶;小包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三个人的晚餐(下) “这是梓言姐最爱的冬瓜盅,”等她俩坐定,我介绍道,“听说尚小姐没什么忌口,我也就大胆放食材了,这里面有鸽肉、花蟹、鲜莲子、瑶柱,汤头是猪骨和虾米熬制出来的。” 我说着伸手去试汤盅的温度,因为本来算好七点开喝,刚才耽搁了一会儿,我怕会有点凉。没想到尚宛也去握那汤盅,比我早那么一点点,我的手没来得及收回来,就那么触到她的,“对不起……”我赶紧缩回。 萧梓言竟在一边笑了起来。 “凉不凉?”为了掩饰这尴尬,我赶紧问道。 “刚刚好,谢谢,”尚宛说,“好美的马蹄莲。”她指指餐台上的花儿。 “哈……”我笑了笑,“那二位先喝着,我现在准备开胃菜,石斑鱼冬菜卷。” 我将先前剖好的两大块石斑鱼肉拿出来,“这是今天的活淡水石斑鱼,下午我处理了。”我跟她们解释,其实主要是跟尚宛说,萧梓言知道我这儿的食材都是最新鲜的。 “那局座是不是每天都要早起去买菜,好辛苦。”尚宛说。 一句话说得我惭愧,“按道理说是要这样的……” 萧梓言坏坏地冲我笑。 “新鲜水产和肉类,我外包给了一个叫‘三哥’的人,因为他特别会挑这些食材,我只需要提前一天告诉他需要什么,他一早去买了给我送来。” “那很聪明啊,既节省了自己的时间和精力,又分工给了最懂的人,非常有效的资源分配。”尚宛说着将一勺浓汤送入口中。 “味道怎么样?还习惯吗?” “嗯,”她又品了品,“比我想象得还好。” 我松了口气,继续去片石斑,这会儿要片成稍厚的鱼片,再在一面斜着划几刀,这样再翻过来卷成鱼卷才会服帖。 这道菜用蒸,我看尚宛喜爱那道豆腐,口味应该是清淡的。 “她这地方,开了七年了。”萧梓言说道。 “那我真是孤陋寡闻了,还是局座太低调了?”尚宛接道。 “她确实不做宣传,连朋友圈这样的免费广告都不发。” 尚宛看了看我,“七年,一直都在这里吗?” “嗯……” “说真的,局座,你有没有想过把餐厅做大点,我保证客源绝对没问题。”萧梓言扬了扬手里的汤勺。 “嗨……我觉得这样挺好吧,再大了我可能忙不过来。” “再请人啊。”萧梓言摇头。 “那样啊,那就做成大餐厅了,”我将蒸到半熟的细芦笋和葱取出,芦笋取前半截,和冬菜一起裹进鱼片中,裹好拿蒸软的葱扎一下打个结,“梓言姐,变成那样的大餐厅,没有这私密的氛围,还有别的厨子给你做菜,你还来吗?” 萧梓言想了想,“也对噢,不能欣赏你做菜,不能和你聊天,也没锅气了,我才不来~” “这鱼卷里裹了冬菜,因为鱼和芦笋本身味道比较淡,冬菜可以生津开胃,”我解释着,“其实有时候我觉得,做厨子和开餐厅,完全是两种路子,两个思维。” 尚宛想了想,点点头。 “怎么说啊?”萧梓言还在问。 我叹了口气,继续卷第二只鱼卷,“做厨子要把菜做好,做精,这是个工匠活儿,开餐厅呢,要获取最大利润,这两者本质上是互相矛盾的。我听说前几年那个享誉大江南北的美食纪录片里介绍的小餐馆,节目播出后全都火了,快钱来得特爽,纷纷扩充店面,然后全都在一年内倒闭了。” 萧梓言瞪大了眼睛,“真的假的?” 尚宛点点头,“可以想象。” “所以啊,我这小地儿就这样蛮好,”我把裹好的六只鱼卷放进蒸锅,“五分钟就好。” “不过坚持七年真不容易,”萧梓言今天突然对我的创业史感兴趣了,“中国大城市里的人做生意多是跟风,什么东西火了大家都去做,一年后又突然都不做了,你就很少看到一家店坚持个十年的,局座,你这儿虽然小,利润应该蛮不错的,菜好,服务好,地段也好。” “不瞒你说,前面几年只能维持收支平衡,真正开始有利润是这三四年。”我开始动手勾芡。 尚宛拧了眉,“为什么呢?” “前面几年没找到路子,不是这么经营的,那会儿就像外面的餐厅一样做,一道菜卖几十元,一百多元,来的客人比较杂,那我地方这么小,这种走量的形式肯定做不好。” “哦,对,我记得刚开始是跟外面一样,按菜收费的,”萧梓言转过头跟尚宛说,“但她手艺特别好,食材也好,收贵了那些客人不愿意来,收便宜了她自己亏本,后来才走的这种私人定制的形式。” 芡很简单,蛋清、少许盐、糖、芡粉,加点水将蛋液打发均匀,少许老抽上色,小奶锅里煮好,鱼卷也蒸好了,浇上去,这道菜就完工了。 我将鱼卷给她们装好盘,一人三只,又变戏法似地变出两只白兰地杯子,里面盛着琥珀色的餐前酒,苹果白兰地。 “小酌一杯,庆祝二位合作的电台节目顺利播出吧,”我将酒杯推到她们面前,“喝完汤了,胃里有东西垫着,这是calvados。” “好啊好啊,你也一起来嘛!”萧梓言拍手道。 我摇摇头,“我就算了,工作时间。” 尚宛端了杯子,“一起吧,一小杯餐前酒,无妨的。” 我觉得再坚持就没意思了,便从杯架上取下酒杯,给自己也斟了一口。 “我的天!你不知道局座,我来这里五年她都没陪我吃过东西,这是第一次啊!还是尚小姐面子大!” “什么啊……”我觉得萧梓言存心逗我。 尚宛笑出她的招牌式微笑,“碰一杯。” 喝完酒果然整个人松快了,这就开始动手做“落衣破玉”,我将一整块豆腐从水里捞出来。 尚宛看我用桑刀切豆腐,“厨师果然还是厨师,这刀工,我们寻常人是望尘莫及了。” “我这都是小打小闹,做点小菜而已,我这技术,你们练一练都能学会,你们的专业领域我可真叫望尘莫及。” “诶?局座,我怎么记得你学过建筑?”萧梓言道。 我抬头,一脸无辜。 “我记错了吗?你不是在美国什么大米大学留过学?” 尚宛的目光从萧梓言脸上转到我脸上,带着些许好奇。 “记错了吧,肯定没留过学。”我把重音放在“过”字上。 “不是你是谁啊?不是读了几年建筑,几年来着……?然后又回r城来了?” 我沉默地切着豆腐泥,沉默了一会儿,“不算吧,没读完就回来了,不是那块料,还是适合当厨子。” 我的余光看见尚宛的筷子搁在一旁,她的盘子里还有两只鱼卷。 “是rice university的建筑学院吗?”尚宛问。 “……嗯……”我轻哼一声,算作回答。 那边顿了顿,“那很厉害啊,本科还是硕士?” “本科,但读了不到两年就回来了。”我抬头看尚宛。 她看着我,若有所思的样子,似乎想说什么,又什么都没说,只稍稍点点头。 之后她俩聊了聊,都是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我边带着听听,边将“落衣破玉”蒸好,呈在餐台上。 尚宛刚开始的反应完全不像我想象中那样激动,后来我想了想,人家上次发朋友圈怀念这道菜是2014年,这都过了这么多年了,难保人家是不是还想着。 直到我拿刀切开“罗衣”,看着它散落,露出半透明的“玉”,尚宛眼中一亮,“诶?你居然会做这个?叫什么来着?” “……落衣破玉?” “哦,对,”她抬头看了看我,“这好像是好多年前有家餐厅的菜,我很喜欢,后来那餐厅不开了,就再也没吃过。” “姐姐~”萧梓言嗲声道,“你看看你的朋友圈~” 尚宛没听明白,懵懵地看着她。 “那天啊,人家局座问我你喜欢吃什么,好给你备菜,结果你就是‘随便’,搞得我像个偷窥狂一样,一直翻到你2014年的朋友圈,才看到这么道菜,你说你很想念这菜。”萧梓言不光说,还拿出手机,给尚宛看她截图的那则朋友圈。 我想我当时脸都红了,就像你背后研究一个人,被当事人发现了。 “哦……”尚宛好像想起来了,一时突然不知说什么了似的,“可是……可是就一张照片,局座就做出来了吗?” “喔……”我开始冒冷汗,“我去查了些资料,请教了别的厨师,”这么说着,我又怕她再追问,“快尝尝吧,看看是不是你记忆中的味道?” “玉”被破成两瓣,她俩一人一半,尚宛尝了尝,“很神奇,居然和记忆中的味道吻合。” “那就好那就好,献丑了。”我松了口气,说实话,把“形”做出来,只是成功了一半。 那边萧梓言也送了一勺入口,对我竖了竖大拇指,“我就说,没有我们局座烧不出的菜!” “这样真是有心了,”尚宛放下勺子,“这么用心的地方,难怪萧小姐一直赞不绝口。” “嗨,都是小事情,你们吃得开心就行,”我转身去灶台上,关火,端起一只砂锅,“啫啫鸡也好了,前头两道菜都比较清淡,这一道稍微多味些。” “哇!是我喜欢的!”萧梓言开心道。 “啫啫鸡烹制的过程中不加水,食材本身的水分烧出来,再在砂锅中循环,烹熟食物,所以味道比一般的砂锅鸡更香,只是如果不注意,砂锅会炸,这口锅我从昨晚开始就放在水里泡着了,以保证它今天受热均匀。”我边上菜边解释。 砂锅里还在“嗞嗞嗞”地响着,锅盖一掀,香气四溢,我刚把公筷放在锅旁,尚宛的手机响了。 ※※※※※※※※※※※※※※※※※※※※ 下一更周二上午11点~ 本章评论区掉落88个红包。 感谢在2020-08-29 10:58:54~2020-08-30 11:07: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天在水逾白 5个;择其善者而观之 3个;此jj不是彼jj 1个;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recode 2个;江枫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择其善者而观之、recode、小球、荣荣、一葉知秋然然然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又有谁知道我是谁 10个;海绵绵绵 2个;天不语行、凌、只缘身在此山中吗、杂、哈哈哈?+奇、逍遥又自在、两木帛、哈哈、yanyan、how.亮?、浮一大白、渺星河l.c、xin、总是很饥饿、清欢丶、袖岚、顺流而东、橘子树、不逾千里、起司头棕裤裤、二五、oha、站松、择其善者而观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水果富含很多惊喜、夜宿青楼 40瓶;佐攻的迷妹、suki 20瓶;赤子之心 15瓶;?、天不语行、冷酷遥遥要抱抱 10瓶;栯之 9瓶;虎鲸 7瓶;小山子是也 6瓶;xxxxjjjjj、jianglx、庄陆、还有戏吗? 5瓶;以忱忱、尹慕白、whoami 2瓶;recode、miyano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两个人的寂寞 她忙低头看了看,“对不起。”她没接,大概给调成了静音,又低着头在屏幕上划着什么。 等她处理好了,萧梓言才将公筷递到她手中,“尝尝吧。” 我怕尚宛不吃带骨肉,特意将鸡肉都从骨头上剔下来,除非是鸡翅这种部位才留着。 “萧小姐先来吧。”尚宛客气道。 两人礼让一番,这才尝到鸡肉,我在一旁等得着急,“怎么样?”我问。 “特别入味。”尚宛点头, “我带来的客人没有不满意你的,局座。”萧梓言一脸的骄傲。 “话不能乱说,别人以为我做什么生意的。”我手上一忙,嘴巴就把不住了,话音刚落,赶紧后悔起来,扫了一眼尚宛。 有一丝笑意就那么从她面上掠过,就像一条顽皮的小蛇伸头伸尾的,一闪,没了,她没说什么。 萧梓言大笑起来,“好像听起来是有点点歧义~我说局座,你收徒弟吗?” 我还没回答,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自己又打岔:“对了!我明天就去灼冰那里上课了,第一节私人美术课哦!” 受惊的小蛇“嗖”一下跑了,我控制不住地抬头去看尚宛,那一瞬她面色一凝。 我的脑中“轰”的一下,这么说,她和灼冰是认识的。 几乎同时,尚宛也朝我看来,我们就那样对视了足足有两秒,她琥珀般剔透的眸子像要把我看透,我撇开目光去看手下的活儿。 萧梓言还在自顾自说着,“你们说,我都这把年纪了,还能学出什么名堂吗?” 一时没人接话,萧梓言莫名地看了看我俩,“怎么啦?” “哦,我在想,你会先学会画画还是先要宝宝,你先生知道你要学画画吗?”我问。 尚宛不动声色地又朝我看着,看得我心里发毛。 “你这家伙,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萧梓言做了个要打我的姿势。 尚宛将一侧的长发别到耳后,刚要说什么,桌上的手机大概有了动静,她用的隐私膜,我们从旁边看不到。她瞥了一眼手机,将它拿起,轻蹙眉头,“不好意思,我出去接个电话。” 局的位置在一座大厦背面,一截户外旋梯走上来就到了,如果不进来,再往上爬,会有一座露台,平时鲜有人去。 “噢,就刚才你们上来那楼梯,往上再爬一层,有个露台。”我跟她说。 她点点头,拿着手机往外走,“不好意思啊,萧小姐你先吃,别等我。” “你自己当心点。”萧梓言跟她叮嘱。 门关上了,隐隐听见高跟鞋踩在金属楼板上的声音,很快便消失了。 萧梓言托着腮,意味深长地冲我笑。 “你笑得我汗毛都竖起来了。”我捋了袖子给她看胳膊。 “你这餐做得上心,地方收拾得也上心~”她环顾了一下这二十平,视线落回餐台的马蹄莲上。 真糟糕,我收拾的时候特意注意了,又要布置好,又不想让萧梓言看出什么特别之处,没想到这女人比我想象得敏感,难怪在主持情感节目。 “梓言姐,你每次来我不上心吗?”我作委屈状。 “上心~但今天最上心~”她突然想起什么,“对了,”说着转身从包里拿出一只包装精美的盒子,“送你个小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啊,谢谢啦~” 我接过来拆开,是蒂凡尼的银手镯,三千出头的价位,萧梓言说话大大咧咧的,心思却极细,不让我这一顿真贴本,又比硬塞钱有意义。 “很喜欢啊,梓言姐才有心了,我请你吃饭,你送我首饰,我是不是赚大发了!”我套在手腕上试了试。 “我可真羡慕你们这种修长纤细的手腕,天生戴镯子的料儿。”她满意地看着。 说着话,我耳朵尖,听到雨打在窗玻璃上的声音,起身去挑起窗帘看了看,“哟,下雨了。” 下雨了,尚宛还在外面。 “尚小姐还在露台上吗?”萧梓言嘀咕。 “我去给她递把伞,”我拿起冰箱旁的长柄黑伞,“去去就回。” 我走上旋梯顶端,踏上露台时,远远就看见一袭高挑纤细的背影,掩在四周楼群霓虹的背灯中,虽站得亭亭,却透着落寞。 我往前走了两步,雨丝立即飘在我的脸上、身上,背影的主人就这么静静地伫立着,好似不曾感受到这场雨,不曾感受到脚下闹市的车水马龙,抑或我的到来。 她就那么站在那里,隔绝在她自己的世界里。 那个瞬间,不知为什么,从我的心头泛上一股心疼的感觉,那感觉从心头蔓延到胃中,轻轻一搅,当时有种冲动,就想上去抱住她,将她裸露的双臂揽进怀里,将那单薄的身体揽进怀中,将雨丝挡住,再问一句,傻不傻? 我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情绪和想法,一瞬过后,自己都觉得过分,这不是耍流氓么。 “尚小姐……”我轻轻唤了一声。 我不知道她有没有被我吓到,或打扰到,总之她转回身,见是我,也就那么站着,没有回答,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我撑开伞,走上前去,将伞举到她头顶,“下雨啦,冷不冷?” 一旁大楼的霓虹透了细细一线光过来,正好让我隐隐看清她的脸,她的脸异常平静,无悲无喜,甚至滤掉了刚才在局里的所有客套。 “我见过你。”她说。 这一句语调收得略平,又不是很笃定,一时我判断不出是疑问句还是陈述句。 “嗯?……见过……一次吧,在尚古酒店电梯口。” 她顿了顿,“就那一次吗?” 我也顿了顿,“是吧,我知道的应该就这一次。” 我俩都停顿了一下。 “我见到你的多一点,比如在尚古大厦的广告片上。”我又说。 笑意又在她面容上划过,薄薄的一层,透不过皮肤似的,这样的笑让我有一点点难过,不是为自己,而是,好像担心她不快乐,但我知道是自己想多了,萍水相逢,凭什么要去猜测和担心?何况人家有那么动人的招牌笑容。 可又好像没这薄薄的笑更让我心动,心动,就是心头那么一动。 她从我手中接过伞柄,往这边举了举,替我遮住了雨,“我们回去吧,不要让萧小姐一个人等着了,今天很谢谢你,但很抱歉,我这儿发生了点急事,需要先走一步了。” 突如其来的失落,迎头泼过来,我想连尚宛都看出我眼中和整个身体透出的失意,竟对我暖暖地笑了笑,“改天再来。” 我忽然反应了过来,“哦,没事没事,你先忙,没发生什么吧?” 她微微拧了拧眉,“没什么大事,走,我去跟萧小姐说。” “嗯……”我随着她往回走,又想起了什么,“那今天的菜,还合尚小姐口味吗?” “特别好,尤其那道‘落衣破玉’,是曾经一家米其林二星的私房菜,没想到你不光做出了形,连味儿都做出来了,说实话我挺惊讶的。” “哈……喜欢就好……” 我觉得让她以为我天赋异禀,好过告诉她那餐厅老板是我爸,起码这会儿不想跟人家讲那么多。 就这样,我俩走回楼下,尚宛向萧梓言解释出了点状况要赶去处理,说改天请她吃饭赔礼,萧梓言不忘推销我,说我和尚宛可以加个联系方式,以后她想吃什么可以找我,尚宛也就大大方方地加了我,是用她那个工作号。 萧梓言送她下楼,说实话我想去送的,出于一点好奇的私心,但又不合适。 等萧梓言回来,我故意像个弱智似地问她:“你看到她司机了吗?有没有很酷?车子是不是很牛掰?” 萧梓言鄙夷地看了我一眼,“你今天还真不一样......人家自己开的车,就一小奔奔啊,对于她的身份来说蛮低调的。” 其实我只不过想证明,上次在夜店门口的那位被称作“乔叔”的司机和那辆迈巴赫是不是她的,换句话说,后座上接灼冰的女人是不是她。 那天尚宛就那么走了,我在心里庆幸,她走之前吃到了“落衣破玉”。 至于在露台上那欲说还休的一小段,后来我越想越觉得缥缈,甚至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开始怀疑,那一幕是不是我梦里出现的场景,记岔了。 那天半夜回到家中,洗漱完躺在床上,我抱着手机,内心有些异样的小兴奋,正如此时看着这个故事的各位猜测得一样,我将尚宛的朋友圈从头到尾翻了一遍。 那是个非常称职的工作号,全都是项目广告,偶尔夹杂些团队活动,“落衣破玉”那一则,我都怀疑是她发错了号。 但我也有个小算盘,因为那天在画廊又遇到灼冰时,我和她也互加了好友,我就一直注意会不会看到灼冰的点赞或评论,翻的时候我不知道自己是希望看到还是看不到,翻完了,我为没有发现灼冰的蛛丝马迹而舒服了一下,那么我想,我的内心是不希望她俩有瓜葛的。 又或许,她根本不用这个工作号和灼冰来往,这么一想,我不仅不舒服,还生出一丝妒意。 对一个人的感觉和念想可以来得这么霸道而不讲道理。 ※※※※※※※※※※※※※※※※※※※※ 上章红包刚刚发出,请查收~ 本章评论区继续掉落88个红包~ 下一更周四上午11点~ 感谢在2020-08-30 11:07:28~2020-09-01 11:01: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天在水逾白 5个;懒人一枚 2个;xin 1个;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偕谁隐 2个;x、江枫、recode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一葉知秋然然然、择其善者而观之、橙子、lc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择其善者而观之 8个;逍遥又自在 4个;你是好人也是个坏人 3个;彼岸一壶茶 2个;棉花糖、oha、袖岚、两木帛、浮一大白、21、站松、牙疼要去看牙医、总是很饥饿、c、北极熊喝点什么、起司头棕裤裤、慢节奏、凌、荣荣、小坏本不坏、橘子树、清欢丶、尹慕白、南窗、哈哈哈?+奇、小球、yanyan、又有谁知道我是谁、渺星河l.c、podi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榛李子 168瓶;可乐白 164瓶;春城无处不飞花 78瓶;哈皮嘿咻 60瓶;ruc 40瓶;lyon2012、默然 30瓶;ayateru是真的() 28瓶;落日楼台一笛风 23瓶;奥陌陌、~、冉桐、灰色的大象、blackrose、布吉岛岛主、xge 20瓶;尹慕白 18瓶;啊啊啊啊啊槿。 14瓶;chang、jianglx、march罵起、甲生、电影馆里的耗子 10瓶;还有戏吗?、jade_、洛师刀的阿涛涛、虎鲸 5瓶;三六九 4瓶;凌泡君 3瓶;三七二十一、shangan 2瓶;miyano、怂人胆、littlepaw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天鹅肉 但很快,我就发现萧梓言的存在可以让这件事变得很刺激,让我生出很多内心戏来。 比如说,她在灼冰那儿上完第一节美术课后,回去就发了朋友圈,发了被她称为玩笑的稚嫩的半幅处女作,也发了“酷酷的老师”。 说实话看到这则朋友圈,我的第一反应是想找她删掉,因为我知道尚宛能看到,但也就是那么一瞬的想法,不可能实施,我不是她什么人,管不了那么多,况且我要如何解释这个要求?甚至,尚宛和灼冰之间的关系,也只是道听途说的流言和我的猜测而已,根本还没有证据。再甚至,萧梓言一个已婚直女,还是不要让她有这种概念比较好,我有点担心灼冰对她胡来。 灼冰给她回复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再接再厉,周三我们把它画完! 我出于心虚,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但是我越来越想弄清楚尚宛和灼冰的关系。 以至于有天下午我跑到了尚古酒店二楼的那个画廊,就是第一次碰到尚宛时看到的那个画廊,看看能找出点什么线索。 画廊是尚古自己做的,里面的装潢与酒店风格一脉相承,时尚而讲求品位,我进去转了一圈,发现里面有若干位画家和画廊的作品,工作人员跟我介绍说这是个小展厅,展出的都是与尚古有合作的画家及画廊的作品,方便项目客户集中看画,我在里面转了一圈,也终于看到了灼冰的画儿,由此可见,灼冰和尚古的的确确是有合作关系的,只不过尚古合作的画家不止灼冰一人。 又过了几天,我从尚宛的朋友圈看到,她要去巴淡岛出差了。 那是印尼和新加坡之间的一个小岛,尚古大厦玻璃幕墙上的那则广告,就是关于巴淡岛的项目,他们正在巴淡建一座奢华型酒店。 似乎前期工作都已完工,这次去是做地基落成仪式以及会见后期的所有供应商。尚宛的朋友圈只说了地基落成,我知道供应商见面会,则是从李厚泽那里,就是那个之前和我相亲的白鲸r城的智能家居部产品总监,kevin。 事实上kevin早几天就在朋友圈热烈地通报这件事了,只是我没有太在意,现在看来,白鲸很有希望中尚古这一标,kevin说他美国的老板这次也要赶到巴淡岛。 又过两天,连灼冰的朋友圈也在说要去巴淡岛了,她说要去岛上取素材,创作,说给“金主爸爸”下一张订单“产粮”,我大概猜出来了,巴淡岛这座酒店会用灼冰的画儿。 一时这个世界变得很小,好像你的圈子里很多人都认识,而这些人又要奔赴同一个地方,除了我自己。 对,除了我自己,我突然发现,在所有的关系里,我仍是那个看客,就像我在局听所有客人的故事时,只是一个旁观者。 一个卑微的旁观者,在他们眼中,来往也好,局座也罢,不过是某条巷子后面某个小馆子里的某个厨子。 哪怕这个厨子冒着危险去讨两块豆腐,为了给客人做一道她垂涎已久的菜,在这个客人眼里,你还是一个厨子,你只不过在做自己的工作。 想到这些,我忽然觉得挺没意思的,还是继续攒钱去美国读书更靠谱。 阿佑看着我没精打采的样子,敲敲我的脑壳,“你最近心绪不太稳。” “行啊,什么时候学的看相?”我蔫儿吧唧地回她,边做着水果茶。 阿佑像被我传染了,懒洋洋地往沙发后背上一躺,脚还给我搭茶几上了。 “蹄子,蹄子。”我给她拎了下去,又去厨房洗了手。 回来时阿佑已经倒在沙发上,把我的地方也占了,我摇摇头。 她睁开眼给我让了位置,抬眼扫了一圈我家二楼的一圈扶梯,这公寓当初买的期房,所有买复式的业主都可以选择是做挑高客厅还是封顶,我爹觉得挑高了派头,虽然比封顶比少了几十平的实用面积,他就是那么飘的一个人。 “你怎么没卖了这套,换套小的?这样你们爷俩不至于没处落脚,差价再加上你攒的钱,也够去留学了吧?” “八年前的房价,卖了换小的差价也不够的,那时候我一分余钱都没有,这几年我才有了起色,赚得也还行,就想着照这势头,再辛苦三年左右,也许就凑齐了,这套房子,”我也仰头看了一圈,“能不动就不动它,这是我爹曾经辉煌的唯一凭证了,倒也不是贪图这份虚荣,这里有我们一家三口曾经的记忆,再说这房子现在有钱都买不着,地段和户型都很抢手。” “那倒是……”她低下头,“可惜我也是个穷鬼,如果我有个三四百万,啥都不干就借给你!” 我眼眶一热,嘴上却说:“我还以为就送给我呢!小气。” “臭美吧你,”她白了我一眼,又往下躺了躺,伸了个懒腰,“诶,我说局座,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情况?”她懒洋洋地问我。 我把百香果内瓤一点一点挖出来,“我能有什么情况?你说说,谁能看上我?” “别人看不上你不代表你看不上别人啊~” “嘶~亲姐们儿,您是我亲姐们儿。”我想给她杯子里下点毒。 “说真的,你都素了……”她掐着指头开始数。 “指头够吗?要不要借你俩?” “本攻可以一指多用,”她成功给对话添了迷人的颜色,“有五年了吧?”她一下子坐了起来,“靠,局座,你好辛苦。” “为人民服务。”我一直觉得国庆阅兵式的这一问一答很实用。 “为谁服务了呀?”她鄙夷地看了看我,“唉,说真的,有需要吱一声啊。” 我把她上下打量了一下,“我对你没欲望啊。” “滚犊子!你看你,又不混拉圈,去哪儿找对象啊?” 不知怎么的,她说完这句话,我脑子里浮上来一抹身影,夜雨中孤寂的一个背影,鼻息好像也闻到了一股好闻的清香。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得入迷了,我竟然这么小声嘀咕了出来。 “你说啥??”阿佑把脸贴过来看我。 “没啥……你和你学姐怎么样?”我打算转移话题。 “彻底凉了。” “嗯,你还是不够爱她,”我把果茶盖好,让它自己泡会儿,拿出手机随便翻着,“够爱的话,才不会为了个攻受闹到分手,何况你又不是不能受的人。” “你怎么知道?你又没跟我睡过!” “你前面两任女友跟我说的,描述得特详细,”我继续翻着手机,突然大喝一声,“卧槽!” “干嘛干嘛?这么详细的吗?” 我转过头看着阿佑,眼里的惊恐还没消去,阿佑皱着眉看看我,又凑上来看我手机,我下意识缩回了手。 萧梓言发朋友圈,说她要去巴淡岛度假了。 我丢下阿佑,去书房给萧梓言打电话,前两周对她的担心似乎有了道理。 “局座~ 想我了吗?” 靠,她以前妩媚归妩媚,但不会这么……风骚…… “那个,梓言姐,我看到你朋友圈说要去巴淡岛度假?” 那头传来一串笑声,“我刚发的,这么关心我了吗?” “你跟谁去啊?”我无心跟她开玩笑兜圈子,就想快点问清楚。 “怎么啦?诶?你要不要一起来玩?” “你跟谁去?我认识吗?” “认识啊!我老师灼冰,怎么样,一起来吗?” 灼冰这个混蛋!我在心里骂她,想到那天晚上在pub门口,轿车里女人冷冷的声音和那一包钱,浑身一哆嗦。 “不是,梓言姐,你走多久啊?台里的节目怎么办?” “我拿了假期啊,去一周,我做这个节目到现在四年,四年没休过假,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我和boss说了,不给我假期就不干了!” “喔......批了就好......那......姐夫知道吗?” 萧梓言顿了顿,“噗嗤”笑了出来,“怎么让你说得像我跟奸夫去偷情似的!哎喂!灼冰也是个女生好吗?” 我豁出去了,“那说不定她和我一样呢!” 萧梓言楞了一下,“就算跟你一样,那我和你到现在不都好好的,我和灼冰老师怎么就不能做纯洁的师徒和朋友了?” 行吧,我无言以对,只是心里觉得,如果尚宛和灼冰真有一腿,那这一切都乱套了。 “你自己当心,有什么事随时找我。”我只得这么收尾。 一不做二不休,挂了电话我就给灼冰打过去,虽然我和她显然没有和萧梓言熟,但有些话反而跟她好讲些。 刚接通就听她在那头笑起来。 “笑什么?”我声音里有丝恼,感觉像在被人看戏。 “我跟你说,我画室到阳台,本来有个隔音板,这两天正好拆掉了要重做,刚萧小姐去阳台上接电话,还用的公放模式。”她说得四平八稳,像在说早晨买菜时看到的趣闻。 得,纸捅破了更好说了。 “灼冰,我跟萧梓言认识多年了,她是我好朋友,我希望她这么开开心心地过下去,不要发生什么戏剧性事件,”顿了顿,“我们都远离直女,尤其是已婚直女。” 灼冰在那头低笑一声,“你怎么知道她过得开心?” “生活不是过家家,每个人都有开心和不开心的事,但我不希望她为不应该的事不开心。” “什么是应该,什么是不应该?”灼冰长长地吸口气,“好啦,跟你开玩笑呢,我和你的梓言姐姐,就像她自己说得那样,是‘纯洁的师徒和朋友 ’。”说着她又笑起来。 “哥们儿悠着点。”我撂下这句话就挂了。 回到客厅,整个人感觉丧极了,手机让我扔在一边。 “什么事啊?”阿佑问我。 我叹口气,“有些坏事,不发生你都没办法阻止。” ※※※※※※※※※※※※※※※※※※※※ 小尚:谁想吃我? 小来:来......癞□□? 评论区继续掉落66红包~明天上午11点见。 感谢在2020-09-01 11:01:58~2020-09-03 1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天在水逾白 10个;懒人一枚 4个;recode 1个;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江枫、x、此jj不是彼jj、recode、偕谁隐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怪兽依然在 12个;荣荣、一葉知秋然然然、择其善者而观之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永远爱poi 10个;罗盘 5个;杂、南窗、此去经年,、择其善者而观之 2个;站松、渺星河l.c、哈哈、leslie、两木帛、袖岚、弯仔码头、荣荣、板板、慷慷、不逾千里、棉花糖、阿怪桑、清欢丶、kiss fire、哈哈哈?+奇、令狐青云在此、逍遥又自在、阿麦、yanyan、橘子树、总是很饥饿、oha、浮一大白、davidwalkker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2367205 118瓶;_不可期 60瓶;缺 40瓶;想成为神奇的dr墨菲 35瓶;小崔、diedie、36240124、alison 20瓶;违克斯 13瓶;小山子是也、leslie、六个猪头、兴飞飞、oha 10瓶;may、霧wu、whoami 5瓶;言萧苇秦顾丁 3瓶;睡觉觉去了、sue 2瓶;敬一、偶然路过、miyano、woc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私宴 就这样,一时我身边很多人都去了巴淡岛。 我日复一日地在r城,在我的小天地里打点我的小餐馆,深夜回家和中午醒来时会第一时间打开朋友圈,我对自己说,我只是担心萧梓言。 我确实担心她,盯着她的动静,可看了两三天的蓝天海水山峦,说实话,连我这个屏幕那端的看客都审美疲劳了。尚宛的朋友圈亘古不变,仪式开始了,酒会开始了,欢迎白鲸美国来的高层了……靠,这高层是个华裔女子,真好看,真有气质。 我试图在她完全商务性质的内容中找点人情味出来,也会试想,如果尚宛在私人号上发些东西,会是什么样的呢?阳光沙滩美食比基尼?可惜我看不到。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一直低调的我,给她最新的一则朋友圈写了个评论:照顾好自己哦! 想到灼冰可能看到这条,我暗自爽了一把,但转念一想,如果尚宛不回复,不是很难堪?这么想着,就赶紧再戳亮屏幕,想赶紧删除。 怎么鬼鬼祟祟的?算了,也是服了自己。 尚宛大概是一小时后回的我,一如既往的礼貌:谢谢。 没了。 这又开心又失落的感觉,开心被回复,失落被回复得敷衍。 但没有失落多久,我居然收到了她的私信。 ——局座,你好吗? 好好好,现在特别好,好得不得了,也希望你好。 ——啊,挺好的,尚小姐好,看到你在巴淡岛啊? 装什么装,人家这几天.行程你都能背出来了好吗? ——嗯,对,刚来三天,这里挺不错的。 ——那好好玩,多吃点! 我回得有点干,一边回一边在想,她是来跟我聊天的吗? 她打给我一个笑脸,甜甜的。 ——局座我打扰你一下,想咨询一件事。 ——尚小姐客气了,请说。 ——是这样,我们周六回r城,周日我想办一个小型的私人宴会,宴请在巴淡岛结识的两位朋友,地点在我家里。 我给她发了个竖拇指的动画表情。 ——我家里的厨师做家常菜蛮好,但对宴席菜品不太拿手,遇到这种情况我会从外面请厨师回家,上次尝了你的作品很惊艳,不知道局座这周日有没有空档,可以帮我完成这场私宴? 原来是想聘我去做宴席。尚宛也是有趣,其实她可以开门见山,先问我周日接不接活儿,再细说这事情,但她却有办法说得娓娓道来,不知不觉我就听进去了,不知不觉就觉得不去不像话了。 ——可以啊,太荣幸了!那尚小姐就麻烦你把客人人数,对菜式的要求,时间安排等发给我,我这就去准备。 ——那太好了,我让景小姐跟你说细节,报价给她就行。 什么?不能亲自跟我说吗?我心里又一阵失落,再一想,人家一president,还在出差中,哪有时间细细跟一个厨子讨论这些杂事,人家亲自来找我就算给面子了。 ——那啥,我就去帮个小忙,不用报价了。 不知怎么的,我一葛朗台似的小生意人,一遇到尚宛就想免单。 ——那怎么行?不收钱我就找别人了。 …… 我跟她讲定了,她又把秘书景小姐推送给了我,我可以退下了,但犹豫了一下,又问她: ——萧梓言也在那里吧? 尚宛过了很久才给我回复: ——她是来度假吗?有什么需要让她找我就行。 一句话似乎把对话堵死了,她也没有直接说有没有遇到萧梓言,我觉得,这反应就挺耐人寻味的。 接下来的两天,我心情不错,想着周日能去尚宛家给她和客人做菜,虽然不过是个厨子的身份。而萧梓言那边,这两天也收敛了很多,没有再像前面三天拿碧水蓝天和自拍刷屏,我觉得她也审美疲劳了,玩腻了就该回来了。当时我是这么想的,没曾想她后来的沉默恰恰意味着出事了,不过这都是后话。 周六晚上,我看尚宛都回r城了,灼冰那儿一如既往的没动静,我打电话给萧梓言,接通了,问她在哪里。 “我回来啦。”她语气蛮轻松的。 “喔,玩得好吗?我看你这两天也不发朋友圈了。” 她笑了笑,“岛蛮小的,玩三天就差不多了,后面也没什么好拍的了。” 我听她声音里有点疲倦,“开心不啊?有没有人欺负你?” 她愣了愣,“谁会欺负我啊?放心吧。” “嗯......灼冰也回来了吗?” “她啊,”萧梓言顿了顿,“她说留在岛上画些画,我先回来了。” 听到这个我挺开心的,之前心里有点担心周日的宴席上有灼冰,那就太尴尬了。 “好啊,那你什么时候上班?” “明天啊。” “这么快,那早点休息吧。” 我们挂了电话,感觉她也不像去之前那么兴奋,但也说不上不高兴,我想应该是玩累了吧,就也没多想。 周日下午两点,我就开着我的小破面包车去了景小姐给我的地址,我们一来二去讲定了,菜也由我全部买好带去,最后一起结账。 这宅子闹中取静,在湖的那一边,一片人造林子里,也就是说从我家绕着湖开一圈,开到那片神秘的富人区,就差不多到了。 我估计这片区从来没进来过这么破的面包车,湖边管理区入口处的门卫看着我的车愣是不敢放进去,直到景小姐在电话里跟他把我的人和车仔仔细细描述了一遍,丢人丢到别人家了。 尚宛的秘书叫景怡,和我年纪相仿,一来二回聊得熟了些,我也从她那儿知道点边边角角的信息,比如说这座别墅平时基本空着,尚宛只在招待客人等场合时才回来住,平时就住在尚古酒店里,那里有她专门的一套房间,离公司近,很方便。 至于今天的客人,说起来是白鲸美国总部的高管,据说是创始人的孙女,但其实早辞去了公司职务,过着闲云野鹤般的生活,公司需要她就以顾问的身份去帮帮忙。白鲸是和谷歌、微软并驾齐驱的科技公司,总部在加州圣弗兰西斯科,智能家居是白鲸近几年刚开发的一个产业,在中国的工厂就设在r城,这次竞标尚古的项目,尚古在巴淡岛会见最有实力的两家智能家居供应商,本应由白鲸r城的团队出面即可,按理说惊动不到创始人的孙女,但景怡听说,只不过她太太想去散散心。 没错,她太太,两人已在美国结了婚。 “有趣的是,尚总对那两位一见如故,在巴淡岛的几天相处甚欢,我们尚总这是第一次请供应商吃饭,还是摆在家里,可见是真的喜欢,也很重视。”景怡看似在闲聊,其实大概在给我压力。 这么一讲,我不光为要见到尚宛兴奋,还无比好奇这两位客人。尤其是这两天我慢慢对上了号,发现前几个月轰动大半个世界的一宗美国五角大楼的案子,主角正是这两位。 “那尚总有没有说,两位客人有什么忌口或者偏好?” “其中一位对玫瑰过敏,还有一位不喜欢姜。菜式上还是以中餐为主,两位都是华人,而且长期生活在国外,尚总说她们更愿意吃到可口的中餐。对了,还有一位陪客,是尚总的表妹,在圣弗兰读书,这会儿正好放假在国内,尚总让她也过来跟两位客人认识认识,多一个人也热闹些。” 没问题,了解了客人的背景,我就更好布菜了。 来从善留下来的如流的菜谱该发挥作用了。之前我不太去看这本菜谱,如流是米其林二星,做的是改良中餐,会更加注重摆盘,也不是说菜本身不好,只不过用在我那小餐馆里不太实惠,我那儿还是更讲究锅气,而不是让客人瞪着看我怎么噱头地摆盘。 既然尚宛被如流的“落衣破玉”打动了,私宴又比较上档次,来别墅的头几天我一直在研究和实验如流的菜,可以说今天宴席菜单上一半的菜品都是如流的。 虽然真正入席的只有四位,但工作量还是不小的。五点到六点是cocktail hour,这一小时要准备十道迷你型开胃菜供客人喝酒时品尝,六点宾客落座,正式上菜,虽是中餐,却也不打算采用传统的家庭分享形式,而是西餐的分餐制,每道菜做四份,从汤到各种荤素菜再到甜品,一共十一道,也就是说光正餐就要做至少四十四份。 所以我一个人也是忙不过来的,只是作为主厨来做,厨房里还分了两个助手给我。 两点多到了厨房,和两位助手开了个小会,说实话我一个人单干惯了,很少有厨房里团队合作的经历,紧张的情绪还是有的。 四点半,几名侍应已经把餐桌布置好了,一支小型现场乐队也已就位,主要是提琴和一架钢琴。下午进来时外面的一家公司就已经在布置别墅,鲜花和菜单之类的装饰物他们都已早早打点好,尚宛一直没有出现,都是景怡在管理。 一个小时的香槟酒时间,十道开胃菜的上法也是有讲究的,先从冷盘开始,和香槟一起chill一下,后面温度慢慢升高,和六点的主餐连接。 香槟时间不光是四位客人,像景怡和尚宛的另一位助理也会加入,大家一起聊天热场,六点前闲杂人等退场,四位宾客入座。 头几道冷盘海鲜和素菜居多,四点半时我们已经开始装盘,以确保五点客人到场时桌上会有几份冷盘呈现出来。今晚的酒水全都是尚宛的存货,据景怡说,好的法国香槟、洋酒自不必说,尚宛今晚还要开一瓶二战年份木桐酒庄的葡萄酒。 我正检查香槟腌渍的青葡萄,身边两位助理错落地喊了声“尚总”,我一抬头,见尚宛正走进来。 ※※※※※※※※※※※※※※※※※※※※ 景怡和前文灼冰画廊的小安都是我短篇集里的人物哦~ 巴淡岛英文batam,确实差一家奢侈型酒店~ 评论区继续掉落66红包。 感谢在2020-09-03 11:00:00~2020-09-04 11:01: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天在水逾白 30个;懒人一枚 3个;偕谁隐、择其善者而观之 1个;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江枫、recode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库克山、千青川、一葉知秋然然然、择其善者而观之、怪兽依然在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择其善者而观之 11个;how.亮? 8个;袖岚 2个;此去经年,、渺星河l.c、荣荣、爱潜水d猫、橘子树、清欢丶、北极熊喝点什么、站松、弯仔码头、两木帛、潘、彼岸一壶茶、一桶火柴、逍遥又自在、哈哈哈?+奇、杂、总是很饥饿、oha、yanya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raven 30瓶;猫须阿森纳、小坏本不坏 20瓶;蜗牛精、豆 10瓶;安珀、怂人胆、小喵真可爱 5瓶;睡觉觉去了 2瓶;偶然路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绿野仙踪与莲 虽然我有心理准备,今晚女主人一定打扮得漂漂亮亮,可看到她时眼神还是被“烫”了一下。 那一刻我就只剩一个问题:她为啥不当电影明星啊? 我知道这是个白痴问题,可那一瞬间的想法就是这样,人类总有些刻板印象,比如说外型很美的人应该当明星。总之我大概结结实实愣了有两秒,还是尚宛先亮出招牌式微笑,轻轻浅浅说道:“不好意思啊局座,到现在才来看你。” 一向面儿上绷得稳稳当当的我,竟局促了一下,下意识抬手要去挠后颈,下一秒又意识到自己戴着手套正摆盘,停了手在肩旁,像个傻子似的,变成对她挥了挥手,“没关系啊,我知道尚小姐今天肯定特别忙。” 她的视线顺着我的手抬起停下,又转回我脸上对我笑着,我觉得,这一路的尴尬她都有洞悉。 可是她今天太令人炫目了,一头长发做成了微微的大卷,往外翻卷的那种,很欧美风,身上穿的是香槟色的小礼服,鱼尾式的,露出一截修长匀称的小腿,不会像长礼服裙那么正式,毕竟是家宴,又显示出对客人的重视和尊敬。脸上的妆容比平时稍微重一些,但不会觉得很刻意,灯光打上去只觉得精致完美。 她向这边走过来,耳垂上一绺垂下的细钻如流水一般粼粼闪烁,“大家都辛苦啦,有什么需要随时提。”说着走到我身边看我摆青葡萄,幽谧的香气沁入我的鼻息,我对味道的敏感不仅仅在舌头上,鼻子里也是,她今天的味道亲和中夹着小性感,金桔、茉莉、竹,停留一会儿后又散发出木香的调调。 我在做一道很特别的开胃菜“绿野仙踪”,这一道会摆在餐桌中央供客人分享,筵席餐桌正中的centerpiece通常会放些花儿啊蜡烛啊,我设计了这道冷盘,既好看又可以吃,它的整个造型是一片长条状的森林,拿密密的京水菜、菊苣、羽衣甘蓝做成一片森林,土壤是奶油味的青豆泥,铺上炙烤的松茸,刨成薄片的黑松露。香槟浸过的去皮青葡萄、酿了马蹄泥的荔枝、腌渍话梅等小食散落在“森林”里,而做成“树”的三种绿叶沙拉也撒上不同颜色和口味的调味粉末:酸梅粉、抹茶粉、坚果粉,以确保沙拉丰富的口感。 “真有趣。”尚宛叹道。 “你饿不饿?要不要先来一口垫垫?”我不知哪儿来的胆量,竟像问一个老熟人一样问她。 “可以吗?”她倒也接茬。 “哪样入你眼?” “唔,都挺好,那我尝尝这个葡萄。” “好嘞~”我拿小水果叉戳了颗葡萄,刚想说“张嘴”,浑身一个激灵,赶紧恭恭敬敬递上去,“请吧。” “谢谢。”她接过去,含入口中。 我又毕恭毕敬地接过她用完的叉子,等着她的评价。 “嗯~ 爽脆可口,很开胃,一会儿更饿了。”她笑着说。 “管够管够。” 正说着,一位我没见过的助理拿了电话进来,“尚总,景秘电话,好像客人快到了。” 尚宛拿过电话,又对我们道了两句“辛苦”之类的客气话,便走了出去。 我暗暗呼出一口气,为刚才没说“张嘴”后怕了一把,要不是戴着手套,差点抽自己一巴掌。 接下来的一小时,我一直待在厨房没有出去过,虽然清楚地知道客人什么时候来了,什么时候换第二批点心了,什么时候换第三批了,可以说,他们在外面享受,我在后厨战斗。 如流的菜,就像很多做出名堂的高档餐厅一样,要仰仗食材的特殊。之前说到的“落衣破玉”就是一个例子,不过那是不公开的特殊,公开的,就算吃片藕,也要告诉你这是来自马踏湖的有机白莲藕,很多食材都来得颇有身世,这也是外人拿着本食谱也很难复制的一个原因。所以我在选菜品时,会绕开那些拿不到原材料的菜。 倒是香槟时间的收尾之作,是一道茶汤,原材料特殊得很,但我在局里也一直用,所以和供应商一直保持合作,这道茶汤深受女士们喜爱,我叫它“莲”。 睡莲科花朵里唯一能够食用的就是来自台湾的香水莲,取莲花一朵,用开水冲泡,莲会在你眼皮底下慢慢绽开,顿时香气四溢,这茶可以镇定安神,美容养颜。 我把这道茶汤放在香槟时间的末尾,正餐的前面,是为了让客人从味觉和情绪上过度一下,将刚才混杂的酒气沉淀下来,而这又是颇有仪式感的一道茶,我会亲自出场,和其他几位服务生一起斟茶。 我们用水晶盅托着未开的香水莲,另一只手拎着一只不锈钢容器,从厨房往餐厅走去。一路上我抱着期待,很想看看那两位传奇人物。 等我进了餐厅的门廊,眼前的一幕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进了仙境。 少时跟我爹混的岁月和后来怀揣大把美金留学的经历,让我也见过些世面,目睹过神仙一样的人,可面前的几位,凑到了一座房子里,绝对是不可多见的风景。 何况这房子还不是一般的房子,四处是白色绣球花装饰的细节,在素雅梦幻的晚灯下宛若仙境,通往外面花园的挑高落地玻璃墙前,站着三位气质绝佳的高挑女人,拈着细脚香槟杯,或窃窃细语,或低声轻笑。 这三个女人中,一个是尚宛,她几乎背着我站着,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她的四分之三后侧身,但却可以从玻璃墙中隐隐约约看到她的正脸,这会儿正跟客人说着什么。站在她对面的是位鹅蛋脸的漂亮女人,二三十岁的模样,女人长发刚刚及肩,拢在一侧颈窝,身上是一条灰豌豆绿的宽肩带裙子,前襟到膝盖上面,露出笔直匀称的一双腿,后襟长至小腿中央,拈杯子的细白手指上戴着只成色饱满油润的祖母绿,和裙子的颜色相得益彰。 尚宛不知说了句什么,惹得她嫣然一笑,露出晶莹的贝齿,和耳边垂下的铺钻耳坠细细闪出的光芒互相映衬,煞是迷人。女子边笑边挑起眉看了身边人一眼,她身边是位轻云出岫般的女子,着一身米白色连身长裤,上半身是斜肩的式样,露出秀骨风姿的一侧香肩,长裤包裹着腰臀,再往下是阔腿,若没有高挑瘦削的身架子,是断然不敢这么穿的。 只见她也偏过头来,和身边的人相视一笑,两人看上去默契极了。这女子长了张小巧精致的脸,眉宇间却透着大气与淡然,再一转眸,她看到了我,看到了进门的几个人。 尚宛顺着她的目光回头,也看到了我们,一时所有人都朝这边看来。 音乐声很轻,尚宛用勺子轻叩手里的酒杯,声音很清脆。 “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尚宛微笑着说,“这位是来往小姐,她是今晚宴会的主厨。” 一时几位客人都向我拍手致意,我没准备好被这么隆重地介绍,手里还托着茶盅和壶,只得小心向大家点头回礼。 我是不穿什么厨师服的,遇到这种场合,我的工作装就是一件中规中矩的黑衬衫,前襟随意收进黑色贴身仔裤里,浑身一抹黑,只在衬衫领的边缘镶嵌点装饰,好歹也不那么压抑。 今天这场子里,和我一样穿黑色的,只有一个看上去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我猜她就是尚宛那位在圣弗兰读书的表妹,年轻孩子就穿一条小黑裙也元气满满。 “来往也是我的朋友,今天有幸请到她来掌勺。”尚宛继续说道。 那瞬间我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说实话,我们还够不上朋友,她愿意这么介绍我,是抬举了,也表示她并没有仅仅拿我当厨子看。可是既然这么介绍了,我也就不只是上场服务的了,总要和客人打个招呼,于是便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硬着头皮走过去。 “来往,这位就是白鲸的陈总。”她介绍身着米白色衣裤的那位。 果然,其实我刚才在门口猜了一下,这二位里面哪位是白鲸背后的老板,哪位是她太太,和我猜得一样。 “陈总,幸会。” “叫我lynn就好,”她微笑着伸出手,“很荣幸,您安排的菜品都很惊艳,期待一会儿的正餐。” “是我的荣幸,我的荣幸。”这说的是心里话,我轻轻握了她的指尖,再多的场面话我说不出来了,但能感觉她素养非常好,对后厨十分尊敬。 我又抬头多看了她一眼,真耐看,长至颈下的中短发,有着丰盈迷人的纹理,她的耳垂上是一颗心形的钻石耳钉,很特别。 几个月前那宗惊动大半个世界的间谍案里,她的名字经常出现,陈西林,lynn chin,所以刚刚她们说名字时我一点都不陌生,我还知道她是白鲸创始人亨利·白的亲孙女,只是新闻上没有说她为什么姓陈。 “这位是明逾小姐,是lynn的太太。”尚宛将这句说得很自然。 “陈太太晚上好。” 明逾的脸上竟“唰”的一粉,“您好,我们刚才还在说,这些菜品都好精致,色香味俱全,尚宛有您这样的朋友好幸福,”,她转头冲尚宛一笑,又回过头来,“谢谢您,辛苦了。”她也笑着和我握手。 今天真赚。 “来往,我给你介绍羽琦,我表妹,我们刚刚才知道,羽琦和明逾的侄女在同一个系读书呢。”尚宛说着,挽过那位穿小黑裙的女孩子。 “啊,很开心认识你啊。”我对小孩没那么拘束了,主动和她握手。 接下来又和尚宛的两位同事打了招呼,我担心壶里的水要不够烫,莲花开不了,赶紧跟大家说:“各位女士如果不介意,请回到桌边坐下,接下来我们布置晚餐前的最后一道……是一道茶。” 六位宾客依次落座,长方形的桌子,尚宛坐在主位,陈西林在她右手边入座,明逾和陈西林牵着手,坐在她身边,桌子这边是羽琦、景怡,和另一位助理。 尚宛见我们几人要一对一服务,又见我正要往她那儿走,对我使了个眼色,“来往,你给明小姐斟上吧。” “唉,好。”我边往明逾那儿走边想,我原先的思路是主厨去服务主人,但她一定觉得主厨该服务贵宾,从商业合作上说,她的贵宾肯定是陈西林,但陈西林带了家属来,那家属就该是贵宾了,所以她差我去给明逾斟茶,呵,倒是绕了不小的弯儿。 其他人也各就各位,水晶茶盅里本就有薄荷,开水慢慢注入,香水莲徐徐盛开,一时莲的清香伴随薄荷的清爽一同袭来,宴会的女宾们都露出欣赏的神色。 “那各位慢用,很高兴见到大家。”我客气了一句就要退下。 “来往,”尚宛却把我叫住了,“等会儿上主菜时,可不可以再请你过来,我们一起喝一杯?” 啊?需要我那么多存在感吗?我心里嘀咕着,嘴上却应着:“好嘞,那我一会儿再来叨扰。” 走出去时我想,尚宛今天改口叫我“来往”,还真好听。 ※※※※※※※※※※※※※※※※※※※※ 小来:哪儿来的这两位神仙姐姐? 小尚:《万丈红尘之轻》~ 小来:哦~ 辛苦她们跨洋捧场。 小尚:辛苦你了大厨,还让你受累一直看人家。 小来:......饶命...... 评论区继续掉落66个红包。 感谢在2020-09-04 11:01:26~2020-09-05 11:08: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天在水逾白 30个;懒人一枚、偕谁隐、此jj不是彼jj、recode、陈建国 1个;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罗一笑 7个;x、择其善者而观之、6~4、江枫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嗷呜呼拉呼 2个;怪兽依然在、一葉知秋然然然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凌 4个;择其善者而观之、浮一大白、南窗、陈建国 2个;杂、橘子树、ddd1234ddd、荣荣、抽刀断水、终风如霾、袖岚、愛看文、18703348、此去经年,、起司头棕裤裤、oha、逍遥又自在、哈哈哈?+奇、总是很饥饿、哈哈、两木帛、清欢丶、yanyan、云中君、啊啊啊啊啊槿。、渺星河l.c、棉花糖、站松、慷慷、牙疼要去看牙医、怂人胆、板板、弯仔码头、爱潜水d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与、小虾 10瓶;嗷呜呼拉呼 8瓶;彼岸一壶茶 5瓶;睡觉觉去了 2瓶;偶然路过、小喵真可爱、dawn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木桐1945 见过宾客,我的菜都做得格外小心。 第一道主菜是竹笋配鸭肝。取嫩竹笋头部三寸,剖半,蒸熟后上面摆上焗好的鸭肝,浇上酱汁,再铺两束豆苗。鸭肝肥美不腻,竹笋清淡爽口,两者搭配,口感上较和谐,也成功过度到热菜阶段。 第二道是早已煲好的竹笙山药汤,不用我再忙活,我记着尚宛邀我晚些时候去一同饮杯酒,于是就选在送头道菜的时候去餐厅。 去之前我去洗手间整理了一下自己,毕竟干了半天活儿,得看看头发有没有太乱,脸上有没有油,我的头发天生蓬蓬的,剪短发打理起来挺容易,不用烫发根什么的,有时有点乱了,堆在头上,他们说反而还挺有型。我拿手指拨了拨头发,又取出吸油面纸在脸上一通吸,这才回厨房,带了服务生一起去上第一道菜。 到了餐厅我才知道,尚宛要开那瓶1945年的木桐红酒,所以刚才喊我去一起喝一杯。 正餐的氛围更私密,所以景怡和另一位助理都已经不在了,香槟时间邀请她俩是尚宛对她俩的尊重,也答谢她们安排这场宴席的辛苦,晚餐的私密则是对陈西林和明逾两位客人的尊重,毕竟像她们那样的身份,不太好和合作公司的职员坐在一起聊私事,我猜想包括尚宛自己,平时也许对大家没有架子,但界限总是有的,做下属的,如果看着这上司还挺平易近人,飘飘然忘了自己的身份和应有的界限,那离被冷落甚至走人,也就不远了。 能请我过来尝一杯这酒,尚宛真的很会做人做事了。 每人的盘子摆好,服务生说酒已经醒好了,问要不要斟上。 我看着他戴着白手套,郑重地捧着醒酒器,里面的液体成色果然浓郁诱人,那可是沉睡了75年的液体。来从善以前也玩过葡萄酒,有别人送的,也有拍卖会上拍下来充门面的,几万到几十万不等,再贵的,那种几百万的,他也不玩了,来从善其实不太懂洋酒,而这几瓶前几年也都卖了,我只留了一瓶2009年的chateau margaux,这款酒很年轻,全世界一共六瓶,她的贵不在传奇故事或历史的巧合,只是这支酒好,我觉得她有着相当大的升值潜力,没舍得卖,再过几十年她应该是一款传奇。我青睐她的另一个原因是酒庄主人是位女士。 “来往坐吧,我们斟上。”尚宛招呼我。 “唉,谢谢。”我走过去,坐在刚刚景怡坐的位置上,明逾对面,和尚宛之间隔了个羽琦。 “今天可太有口福了~”明逾笑着看向尚宛。 “是这瓶酒遇到了知音,能和你们共饮这瓶酒,说真的,好开心呀,”尚宛说着看向我,“来往,你知道她们多客气吗?带了瓶09年的chateau margaux来。” 咕咚,我咽了咽口水,不是因为馋,而是贫穷的泪水从泪管流进了口腔。 敢情我像葛朗台一样守着的一瓶酒,指着她几十年后疯狂增值给我赚点养老金的一瓶酒,人家吃个家宴随便送送。 “三十万软妹币呐~”咽完口水,我丧丧地说道。 刚说出口就觉得不合适,人家送瓶酒,我还非得把价格明明白白报出来,穷人的坏习惯!更何况,她没有尚宛开的这瓶贵…… 一时几个人都朝我看过来,人生不能重来,我只好去看酒,目光落到木桐的那个酒瓶上。 那大大的传说中的v赫然在目。 “来往小姐是行家,我猜。”陈西林一挑眉,眼里是笑意。 “嗨,我做厨子总得了解一点点,行家肯定谈不上,尤其像你们玩儿的这种藏品酒,我都只是听听而已。” “能一口报出价格的,肯定不止了解一点点。”明逾笑着眨眨眼。 啊,报复,赤.裸裸的报复,我去挠后颈,这怎么接?总不能说,对,我家里就有一瓶。 “来往对这瓶子感兴趣吗?”尚宛问。 谢谢您替我解围。 “嗯!”我对她竖了个v,瓶子上的酒标。 “说说~”她笑道。 “呃……我也不是很清楚啊,都是道听途说,”我看着服务生先给陈西林斟上,又给明逾斟上,那深红的液体好像隔着桌子就在散发妖气了,“这酒标,是不是二战结束那年,木桐酒庄找一位挺年轻的艺术家为这款酒设计的,特别寓意victory胜利。” 尚宛微笑着点点头,“philippe julian,木桐和很多知名设计师和艺术家合作过,包括毕加索。” 说话间我们的酒杯里都让这红色妖孽铺了底,尚宛举杯,“来,祝lynn和ming幸福,祝我们都幸福。” 嗬,实而不华的祝酒词。 妖孽入口,她死死纠缠舌喉,甜,苦,劲,柔,醇,烈……黑醋栗,皮革,青椒,雪松……浑厚的骨架,浓郁的肉感……我感动得要流出眼泪。 这感动是什么来头呢?我突然想到,这五十万的酒,五个人分着喝,一人喝了几口十万块下肚啊,能不哭吗? “真是名不虚传,”陈西林轻轻放下酒杯,“说起来我个人也很喜欢木桐的酒,其实这瓶酒出产时,它还只是个二级酒庄,名气不如当时的拉菲和拉图,但这也是我喜欢它的地方。1945也是木桐最好的年份之一,如果我没记错,这支酒当时是ws选出的满分酒,适饮期一百年。” 尚宛点头,“所以我才说,这瓶酒遇到了知音,好酒须得懂她的人喝。” 羽琦吐了吐舌头,我觉得她就像十年前的我,夹在大人们中间听天书,也长见识。 明逾笑了起来,“我看到羽琦就想起我的侄女儿安吉,回了美国介绍你们认识。” “好啊好啊~”羽琦拼命点头。 尚宛稍稍倾身过来,摸摸她的头,“不喜欢就别喝了。” “那不行,这杯总要喝掉,”羽琦偏着头想想,“还有什么关于这瓶酒的故事吗?我好喜欢听lynn姐姐刚才讲的。” 陈西林笑着看她,没再作声。 “唔……”尚宛略一沉吟,“你lynn姐姐喜欢的木桐酒庄,二战时被纳粹德军征用为指挥部,酒庄主人的家族成为德军打击对象,几经辗转,终于盼来反法西斯战争的胜利,适逢1945年葡萄生长的一个好年头,便做了这个v形酒标,还是有情怀在里面的。” 我听得手指痒痒,就想再拈起来尝一尝,尚宛像是猜到了大家的想法,“来,第二杯谢谢来往,今晚你辛苦了。” 用这么有来头的酒谢我,人间值得了。 “可惜你们俩这次待不久,不然我这儿好多酒可以招待你们。”尚宛微笑着,眼底已经有了潋滟春色。 “你什么时候去美国,一定联系我们,来小姐也去,指导一下我们家的厨子。”明逾说着看了眼陈西林。 尚宛笑起来,“好啊,我还真有一年多没去美国了。” 她这是帮我答应了吗?不知道,不过好像轮到我表态了,这……干脆换个话题,“二位这次在r市行程如何?有什么能帮上的?” “明天上午和尚宛一起去白鲸看看,也看看厂子,私交归私交,得让她放心才行,”陈西林唇角一扬,“后天就走了,和明逾回趟苏州,看看她家人。” “明逾是苏州人吗?”尚宛眼中闪着光,“我母亲也是呢。” “这么巧?那是半个同乡哇!”明逾眼中也闪着惊喜。 “那必须为同乡再喝一杯!”尚宛道。 我陪她们喝了这杯酒便想着该退下了,毕竟后面还有九道菜要完成,“那各位女士慢用,有什么问题随时叫我。” 我在尚宛的赞许下站起身,这酒后劲挺大。 ※※※※※※※※※※※※※※※※※※※※ hmmm,酒都是真的,价格是假的。价格根据故事需要做了改变,甚至有款酒只有大支容量,我也当普通瓶写了,经不起推敲,你们看着玩玩就好啦~ 下一更周二,然后,周四入v,到时会有两个大肥章放出来! 感谢在2020-09-05 11:08:25~2020-09-06 10:59: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懒人一枚 146个;天在水逾白 30个;南窗、kiss fire 1个;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千青川 1个;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橘子树、罗一笑、渺星河l.c、偕谁隐、一叶扁舟、x、江枫、择其善者而观之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一葉知秋然然然、怪兽依然在、荣荣、墨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xin 2个;墨、christy8866、总是很饥饿、起司头棕裤裤、清欢丶、哈哈、你是好人也是个坏人、凌、棉花糖、远行敬熊、牙疼要去看牙医、青山隐隐、袖岚、择其善者而观之、阿麦、弯仔码头、站松、板板、锅包肉是肉肉、栯之、双溪、maer、想娶邵群、只缘身在此山中吗、逍遥又自在、潘、此jj不是彼jj、yanyan、此去经年,、北极熊喝点什么、君陌右帨、杂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6181192 40瓶;? 20瓶;阿麦 10瓶;南窗 6瓶;笑猪、一叶扁舟 5瓶;霧wu 4瓶;怂人胆、睡觉觉去了 2瓶;偶然路过、caro、小喵真可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夜谈 这场家宴结束时已是晚上九点了,陈西林和明逾走的时候,又特意来厨房感谢了我一番,十分客气,搞得我也有些不好意思。言谈间,我听到尚宛将她俩安排在了尚古酒店的总统套房,也算招待得很是周到了。 尚宛将她俩送上车,又安排司机把羽琦送回家,再回到厨房时,我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 “今天真是辛苦你了。”她走到我对面,看我的眼神里有点同情的意味。 我看起来很苦吗?就真想找个镜子照一照,却突然发现她比先前矮了一点,原来不知什么时候换了平底鞋,终于不比我高了。 她像洞悉了我的疑问,俏皮地笑了下,“换双鞋歇一歇脚。”说完抬脸朝我笑。 “嗨,我不累,我平时做到夜里呢,倒是你,一晚上都在陪客人。” “谈不上陪客人,我挺开心的,lynn和ming都是很舒服的人,我们很投缘,不然也不会请到家里来。” 我突然想,那我也来了她家里,会不会也觉得跟我挺投缘?心里这么想,嘴里却说:“也是,我还沾了光认识了那样两个人,还尝到了那么珍贵的酒。” 她正要说什么,手机“叮”的一声,好像是有消息进来,“不好意思,”她说着低头看了看,拧了眉头,手指在屏幕上快速划着什么。 等她抬起头,只说了一句:“你呀,怎么这么客气。” 这一句像是接着之前的话,又像另有所指,我一时接不上话。正犹豫,我的手机也响了,低头一看,是景怡: ——来小姐,按照尚总的意思,刚又转了两万五给你,请查收。 啊??我抬头看尚宛,将手机往前递了递,“这……什么意思?景小姐怎么又给我转款?” 她摇摇头,“你别跟我这么客气,不说这个了,我们去院子里歇歇吧。” 之前我跟景怡收了五千块,想着把食材成本差不多收回来就行,没成想尚宛给我凑了三万整。 “不是……尚小姐,局的收费一直就是一小时一千,下午到现在,没有少收你,放心。” 其实我是少收的,如果真按小时来,局的定价也是每人每小时一千,但我不想赚尚宛的钱,虽然她不缺钱。 她摇摇头,“不一样的,这么大一场私宴,”她摆摆手,“不纠结这个了。” 我拦下了,“真的够了,真当我是朋友就别再说了,不然我会觉得……”我突然就没说下去,说深了有点瘆得慌。我低着头,将那两万五又打了回去。 我会觉得什么呢?我会觉得,我在她眼里就是个付钱做工的厨子,可是我有什么资格要求她不这么看呢?刚才在客人面前她称我为朋友,那是场面话,她这么说,我不能也这么听。 但起码,费用是我可以掌控的,不赚她钱,起码我可以对自己说,我不是给她做工的。 她看着我,等我把话说完,又等不来下文了,顿了顿,“你要是不急着回家,再陪我喝两杯?” 这也太可了,只是,您还没喝够吗? “尚小姐酒量真不错。”我看着一个管家模样的男人推了两瓶红酒过来,想到她今晚已经杂七杂八喝了很多酒了吧。 我俩坐在玻璃门外的庭院里,这会儿有了丝凉风,很舒适,入夜了,庭院灯温馨的光打在角落里,伴着城市中鲜有听见的虫鸣。 “我们喝这支木桐2003年的,另一支千禧2000年的给你带走。”她的声音在这样的夜晚祥和而温柔,就像……就像小时候的夏夜,家人围坐在院子里闲聊。 “我不要。”我答得斩钉截铁。 尚宛稍稍愣一了下。 “太贵重了。”我意识到自己鲁莽了,忙解释道。 她面上缓和了,“都是些身外之物,再说了,酒就是拿来分享的,一个人独酌有什么意思?” 管家已经把03年那支倒进醒酒器里。 “阿阮帮我把这支包一下吧,一会儿给来小姐带走,这儿没什么事了,你早点休息。” “好的小姐,那您今晚住这边吗?” 尚宛想了想,“嗯,”她又想起了什么,转头问我,“你是不是开车来的?” “是啊,对开门加长型车。” 尚宛愣了一下。 “面包车。” 又是那层薄薄的笑意划过她的面容,“这样的话,一会儿你喝了酒,如果方便就住下来,不方便我就请司机送你回去,可以吗?” 我一时不知怎么选择了,选哪项都觉得在麻烦别人,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麻烦别人是件挺麻烦的事。可我能怎么说呢?总不能拍拍屁股说那我就不陪您喝酒了吧…… 有了! “我一会儿自己叫车回去就行,我的小面包车,你要是不嫌弃,就先在你家院子了停一晚。” 尚宛笑了出来,“嫌弃什么?不过这里叫不到车的。” 也对,住在这里的人,谁没有司机?还打车? “你住得离这儿远吗?”她见我犹豫,又问道。 我摇摇头,“不堵的话,一二十分钟吧。” “那很近的,等会儿你再决定也行,反正我都方便。” “唉……”我答应着,这才放松些。 她朝我笑,眼睛在这静谧的夜里像有星光在闪烁。 “尚小姐……” 我起了个头,又不知想说什么,刚才那一瞬间,被她那样含笑看着,心里的情绪满格,好像必须这么喊她一声,才能排解。 她等我下文,没等到,也没多问,“你的厨艺怎么这么好,倒不像做菜,像搞艺术,专门学过吗?” “哦……这是过奖了,我做菜啊,一大半是天生的感觉吧,我爹也是个厨子,后天也学过一点,新东方嘛~”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论破坏气氛哪家强?后一句我就不接了。 她居然笑了出来,月色下笑出一汪盈盈秋水,隐约看到那颗小小的泪痣浮在水光之上。 “说真的,怎么没在莱斯读完?”她收了笑,目光却还轻柔。 这聊到了我的痛处,余光瞥见醒酒器里安静的液体,“酒醒好了,我来斟上吧。” 她没有作声,看着我给两杯都斟上了,“谢谢。”她轻声说道。 我举起酒杯,“谢谢你!” 一口闷掉半杯,放在桌上,我看着细细的杯脚,看着那液体在余波中悠悠荡漾,抬起眼,“你记得如流是吧?那是我爸开的。” 我看见她的脸上、眼里泛起的涟漪,一层又一圈,她在想什么呢?想,难怪我把那道失传的豆腐做出来了?想,上次她夸我时,我故作神秘居功不谈?想我不光是厨子出身,还是一个罪犯厨子的女儿?想…… “那你这些年,过得比同龄人辛苦好多。”她的声音依旧如清泉般潺潺。 眼泪就这么不争气地一下涌出来,我下意识拿手指敲面前的红酒杯脚,潜意识里想转移开她的视线。她看了看酒杯,又看着我,眼中漾出一种母亲看跌倒的孩子似的光芒,那一刹我被那柔光震慑了,我想死在那里。 “都会好起来的。”她说。 眼中的潮水很快退了,“也还好了,人嘛,知足常乐,我开这个小餐馆也算过得自由,你看,还能结识到你这样的人,还能跟今晚那样的客人一起喝一瓶名酒,也没白混。”我脸上已经笑了开来。 她点点头,“自由,”像是自言自语,“为自由干杯!” 一杯下去又斟上,我见她眼下好像微微发红了,“尚小姐还可以吧?今天好像也喝了挺多的。” 她像是感应到我的视线,抬起手背贴了贴眼下的皮肤,“今天是有点多了,不过,平时也很少这么喝,算放纵一次吧。” “好啊,”我又和她轻轻碰了杯,03年的木桐倾入口中,“嗯,这酒真好。” “你喜欢就好,”她想了想,“虽说知足常乐,不晓得你有没有打算将来重新拾起学业?我总觉得,当年能被莱斯的本科录取,挺优秀的。” “啊,这个啊……”我讪笑,“嗨,再说吧,我妈就常说我胸无大志,”说着我把杯里的液体一饮而尽,“不然换个话题?” 她将我看着,唇角扬了扬,“好,想聊什么?” 一阵酒劲上头,和着送上门的机会,“可不可以问问,你和灼冰,认识吗?” ※※※※※※※※※※※※※※※※※※※※ 小来:知道我当初对你的印象是什么吗? 小尚:美? 小来:酒鬼。 小尚:...... 下更周四上午11点,入v肥章 感谢在2020-09-06 10:59:02~2020-09-08 09:20: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懒人一枚 44个;天在水逾白 30个;千青川 1个;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江枫、罗一笑、择其善者而观之、渺星河l.c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一葉知秋然然然、怪兽依然在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南窗 45个;起司头棕裤裤 5个;袖岚、yanyan、慕琳达、愛看文、凌 2个;你是好人也是个坏人、清欢丶、总是很饥饿、牙疼要去看牙医、浪味仙、爱潜水d猫、逍遥又自在、絮宇、podie、oha、啊啊啊啊啊槿。、橘子树、萧靖、慷慷、君陌右帨、择其善者而观之、半身素衣、墨、琳琅满目瞪口呆、xin、一桶火柴、站松、浮一大白、此去经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akaka 168瓶;彼岸一壶茶 5瓶;睡觉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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