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为凰》 第1章水中妖孽 夜色清凉,月色朗朗,天际苍穹如盖,笼罩着月色中的殷国山河。 殷国陆地之南,名曰南山。这里山温水软,气候宜人,是殷国难得的旅游胜地。从高处看这里山川起伏,如米之聚地,景昃鸣禽集,水木湛清华。这里也是烟波河的发源地。两岸长年绿意盎然,鸟语花香……江作青罗带,山如碧玉簪。源头终年不散的雾气,笼罩得此处,如同仙境般美好而令人流连忘返。 不过最近,这里却被人霸占。 因为霸占的那个人很不要脸的说,此地拂境清幽,姹紫嫣红,迎风弄月,别有一种赏心之境。只有在这样的意境中洗澡,才不会辜负他那美好如珍珠般的肌肤。 此时此刻,烟波河周围三里,分成三圈。 最外圈,是骑着高头大马的锦衣侍卫,手握腰间大刀神面无表情,冷冷目光来回巡视,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不放过一切可疑人事物。但凡有半点异动,目光就跟冷箭一样‘嗖嗖嗖’射去,鸟兽皆惊。 第二圈似乎没什么特别,就是特别静,除了林中撒下斑驳的月光,连个人影都看不到。突然‘咻’地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划破空气,旋即树上落下来一只山猫,还没落地就被树叶后的一只手抓住,夹杂着异常低沉兴奋的男声:“嘿嘿,今晚的夜宵有着落了。” “闭嘴,别惊扰主子沐浴!” 而在最里圈,没有带刀侍卫的警戒森严、也没有影子暗卫的寂静氛围。只有一群韶龄少女的婉转浅笑声,在朦胧的月色下袅袅传来。她们挽着衣袖,赤着玉足,露着白皙肌肤,在河岸边有条不紊的忙活着。 草地上,柔软绸布铺开,排放着各种沐浴所用之物。 “香玉,主子说明儿天气不错,胰子用千步香的味儿淡淡正好……” “好哎--” “香兰,快把主子的衣裳熏熏。外裳的熏香不要太浓,清水香就可以了,不然体香太浓,记得可别弄错了。” “……” 窈窕的倩影,轻扬的薄纱透明裙角,映在盈盈笑语里似一群美丽的仙狐下凡来。而与此同时,却没有人注意到,夜空中突然裂开一条奇异的缝,周围似乎闪烁蓝光,光耀像极了闪电却没有声音,只是不停的从中间往两边扩散,像一只渐渐睁开的妖异眼睛。 …… 河里传来‘哗啦’的水声。倒映着月光闪闪发光的水中,神情慵懒而优雅的男子,容貌俊美绝伦,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精致而没有丝毫女气。只是他脸色极其苍白,带着病态的虚弱,狭长眉宇间透着成熟,但不显得苍老,天生皇族骨子里自带的尊贵,淡雅而高贵,更添一丝妖异之感。 他在水中懒懒的唤,声音低沉魅惑,“衣来。” “好哎--” 一声软软应答,似乎酥软到了骨子里。披着轻纱的少女,在身后从姐妹的羡慕目光中,手捧玉盘盛锦衣,赤足莲步姗姗而来,美如神妃仙子。最后站到河岸边,面色含羞的低下头,等待着水声中渐渐近来的男子。 其余侍女都已经款款退下。主子更衣不用旁人伺候,就算是捧衣服的少女,也不敢抬头乱看分毫,因为知道,只要犯了错,这辈子就完了。 司徒墨离走到近前眸光幽深,唇畔似笑非笑,眼前侍女不甚娇羞的样子,似乎取悦了他。 女人啊,总是这么精致得让人喜欢又让人腻味。 修长冰凉的指尖,轻轻搭到衣袍上,正准备抓起一件衣服。就在这时,说不清楚是直觉还是本能的敏锐,那几乎微不可觉的异动感,让他抬头往天上看去,旋即瞳孔微弱,映出一团被蓝色电流包裹的不明物体,瞬间逼近变大,带着‘呲呲’声劈头盖脸砸来! 他同时抓起眼前的侍女,往那刹那间近在咫尺的蓝光不明物体狠狠掼去!两者撞击!“砰”的一声,蓝色闪电瞬间炸开,侍女才出口的尖叫声戛然而止,连同不明物双双砸落河水中。 炸开的淡蓝电流,呈涟漪状扩散,整片水面也都浮现淡淡蓝光,而除了渐渐微弱的电流“呲呲”声,周围寂静无声,就连那些退在帐篷后面的侍女们,都已经在爆炸中晕死过去。 片刻后,蓝光电流彻底消失,渐归于平静的水面突然再起涟漪。紧接着,一只纤细白皙的皓腕从涟漪中伸出来,旋即扎着马尾的身影破水而出,大口呼吸空气的同时,并毫不犹豫的往最近的岸边游去,很快上岸并随手将那个狠狠撞在她身上,差点害她骨折加脑震荡的罪魁祸首拖上岸。 是个女的还有气,身上的衣服……因该是连衣裙吧?款式似乎有点奇怪还破破烂烂,披头散发篷松卷充满焦臭味,脸上黑乎乎的完全看不清楚,整体造型像被雷劈…… 桐笙目光凝了凝,因为她突然看到帐篷后面倒得七横八竖的侍女,轻纱长裙华丽,珠钗玉环闪亮。停顿了不过三秒,她已经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当时从天桥一跃而下,落水中的刹那见到水底有夜空月亮、以及旋涡状的蓝色电流将她吸了进去……那些不是错觉。 所以,她穿越到某个异时空了? 既来之则安之,反正无牵无挂,不管到了那里不都一个字‘活’? 心思落定,桐笙迅速蹲下把草地上那些,闪闪发光的金银玉盒归拢起。无论那里钱是好东西,让她不至于在陌生世界被饿死。接着从昏迷侍女的身上,翻出胭脂往脸上抹,颜色鲜红粘稠,朦胧月色下像满脸的血。 静谧水中光影漪漪。 司徒墨离正要将手中石子弹出去,招呼一下,这个不清楚状况的小乞丐的动作一顿……嗯、?她在做什么?她似乎知道他的存在?还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当着主人家的面毫不犹豫搜刮财宝,当真无耻得……很有大将之风! 桐笙解散头发弄乱遮脸,捡起散落在草地上的衣服,先套上白衫,再套上华丽紫服,顺手将那玉盘、还有条玉腰带也拢过来,将就铺地的绸布胡乱一包,左右一捆,往背上一背就要开溜。 这是要扮成他的样子离开?司徒墨离轻笑了一下,竟仿佛兴味盎然:“呵呵……”这声轻笑温润迷人,也轻微,宛如流落的一点庭前被夜风吹响的八角铃。 桐笙立刻抬眼看去。整个过程中,她都不时注意着水中的那位,那位一直在盯着她看的漂亮男人。冷清的月光影落到他的身上,愈发的显得他身形修长,隽秀俊美的面容被月光镀上一层浅浅的光晕,隐隐有清淡迷离的光华。 好看归好看,眼下情况桐笙绝不会被美色所诱。更因为眼前之人,给她一种从没有过的危险感,像幽暗水潭里静静潜伏的可怕野兽,耐心的静静看着她一切,不出声不阻止,直到要在紧要关头给予致命一击…… 不行,这货有点危险,不解决掉估计离不开。 第2章死娘娘腔 桐笙转身的动作一顿,脚尖转了个弯,突然往帐篷里去…… 司徒墨离眼睛微微眯起,看着消失在华丽帐篷里的人影,摇曳的布帘,泻出的光影里,他带着几分危险的玩味,缓缓从水中起身。晶莹水珠反射着月华,从白皙而强健的体魄滑落,勾勒出流畅明亮的线条,修长双腿迈出水面走向帐篷。 冰凉的手指缓慢挑开帘子。 不动声色的靠近帐篷里,背对着他旁若无人翻找物品的小乞丐。 桐笙翻弄着案几上的整套纯银质酒壶酒杯,同时知道,身后那娘娘腔正在靠近。……美女环绕,夜洗鸳鸯,这样的架式必然身份不凡,并因该有保镖侍卫随行,然而过了这么久还没有动静,说明那些保镖距离较远。 离得远,必定数量众多,才能确保这片区域安全。如是想着,她顺手拿起案几上一个小玉瓶问,“帅哥,这是什么?” 姿态随意又自然,仿佛不过是跟熟悉的人闲话家常。 “迭迷香……能让人在瞬间昏迷,任人为所欲为。”听不见脚步声,只有低沉而温柔的声音,在渐渐逼近带着无形的危险威压。 “这又是什么?” “化尸粉,少许粉末,就能让人尸骨……” 赞,杀人放火,毁尸灭迹的必备良品啊!桐笙不要脸起来毫不含糊,手所触碰之物,尽数不客气的收入囊中。……身后冰冷的气息弥漫着靠近,带着温柔而残忍的叹息声,“……无存。” 与此同时,毫无预兆而悄无声息掐住桐笙的脖子! 手指修长有力,似温柔缠绵而又极其危险地扣住她命脉,同时湿冷又温暖的强健身躯紧贴上来,“小乞丐,你不该辜负我对你的期望……”出乎意料的轻易制服这个不知死活的小乞丐,让他意外而不满。 “……”突如其来的痛楚和窒息感,让桐笙顺手拿住的月牙形小刀掉落回檀桌上,被对方修长白皙的手指优雅拿起来,并在拿起来的瞬间展开挑断她手筋,“啊!”薄薄的刀片,展开呈流畅的‘s’形,极其精致小巧而锋利危险。 从对方夺过月牙形小刀到动手……不过半息间。速度快到不可思议,桐笙的手腕疼痛而未见血,对方低沉而温柔的声音,已经在她耳边响起,“真好听……” 无视手腕疼痛,桐笙心中口诀默念。 体内生机流转,灵针渐渐指尖浮现出来,她朱唇启:“你好……娘娘腔。”话音落下一瞬间,她手腕翻转,反手抓住了司徒墨离的手臂,止住了他优雅拿着月牙刀、要往她脸上划的找死动作。 同时,指尖莹绿的针尖,也瞬间刺入了司徒墨离血肉。 灵针是她的底牌,虽有禁制,妥善运用亦能困人于无形,只要能够触碰到对方肌肤,就有机可趁。 死娘娘腔,不怕你靠近,就怕你不靠近! 一针失魂,一针忘忧。 电光火石一瞬间。 几乎司徒墨离刚感觉到掌心有一点刺痛,桐笙的灵针已经回到体内。葱白指尖上一闪面没的莹绿光点,宛如麦芒细微,不可觉察。 一针失魂。 桐笙看也不看的推开对方,好整以暇的理了理衣裳,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子,才缓缓转过身来看着被她推得退两步,神情却仍旧迷茫无神的死变态。当然,她目光只停留在他上半身,毫不脸红的近距离打量着。并从他手中拿过月牙刀,动作带着几分懒散随意地,往他脸上比了个“x”字道:“死变态……辜负了你的期望?要不要在你的脸上,划只乌龟王八蛋来惊艳惊艳?” 明明因该是带着愤怒、或者仇恨的话语,被她淡淡的说出来,却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魅力。在说话的同时她手腕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她同时注意到,他迷茫无神的眼睛里,似乎有一丝挣扎着,即将恢复的清明神智。 为何失魂效果变得这么短?桐笙心底一惊,指尖灵针再现,迅速刺入他身体里。 一针忘忧。 失去前后几分钟的记忆。当然,这也只是因人而异,心智坚定的人时间往往会更短。有了前车之鉴,桐笙没再浪费时间,在收回灵针之前,微微踮起脚尖凑近在他的耳边,嘴角上扬,幽幽压低嗓音说了一句话:“……精气亏虚邪自内生,恶血在内喜悲时眩仆,乃是先天性绝症;我能治,但不治……” 竟是,无比清越而好听的男声。 一字一句,如清泉流水般的沁心悦耳。 像宁静月色下,凝于青竹叶尖的露水,滴落在平静的清泉水面。微微激荡而起的涟漪水声,扩散于整片空旷而寂静的夜色里,余音袅袅,空灵而透彻。也那样的干净而美好。 这一刻,他只会记得她的声音。 在清醒之后,亦会如梦境残留般记住这个声音;除此之外,记不得何人所说,更记不得是何时所听……若是爱惜性命的人啊,是否会因此而日萦夜绕,思而不得其所,彻夜难眠?桐笙自认为自己算不上来人,但也同样算不得好人;谁与她为难,她与谁不休,而有时候想要报复一个人,并不是只有肉体伤害的你死我活,而是因人而异,捎他面子,践他尊严,引他执念,毁他至爱…… 爱憎会,伤别离,求不得。 …… 出了帐篷。 左转沿河流而下,在大片茂盛的草地斜坡。 桐笙整个人的速度极快,转眼之间奔下数十米的斜坡。身后的帐篷已然看不见,那位娘娘腔也没有追出来;然她并没有松懈大意,因为前面不远处,正有十几道极快的黑影,鬼魅般从各个阴影里掠来。 更远处,还有无数火把马蹄声喧嚣而来。 她只得深吸一口气,拢了拢过于宽松的华丽衣袍,低着脸,一头往那群人中冲过去。夜空中半片云层突然遮住月亮,瞬间变得昏暗无光的夜幕里,恍惚的错觉般,裹着宽松衣裳的清瘦身影,在奔跑中似乎渐渐变得高大,在那些鬼魅黑影靠近的刹那,脚步未停的低喝: “后头有劲敌!是江湖闻名的变态采花贼,尔等速速布阵拦截!” “是!” 桐笙低沉而磁性的声音落下,便与那些黑影擦肩而过。往前冲至一半的黑影首领一怔,愕然看着跑远的华丽紫色身影,说不出那里不对。但其余的影卫已经越过他,杀气腾腾往帐篷方向冲去,只得按捺下心中惊疑不定,“有刺客!是是江湖闻名的变态采花贼!保护主子!!” 桐笙一路畅通无阻。后方随即奔马赶来的冷面侍卫,乍然见到主子这般狼狈模样,又因前方暗卫首领的高呼,大惊失色的翻身下马。首领胆战心惊的伏地跪拜:“救援来迟,属下该死!” 桐笙趁机利落翻身上马,“尔等无罪,速去捉拿江湖闻名的变态采花大盗!”话落扬鞭而起,骏马扬蹄,风入四蹄轻,骐骥一跃,刹那间飙出数丈,埋头控马准备应对敌人的护卫们措手不及,抬起头来,愕然的看着即将逃走的桐笙。 下一秒。 身后深沉夜色中,忽有带笑的声音呼啸传来,“来了就走,太不礼貌了吧?”厉风骤起,风声鹤唳,宛如乘风而来的华丽身影在月光下出现,黑色的发丝飞舞,随意披在身上的绚丽绸缎猎猎,而在他面前有一束晶莹光点,势如破竹般射向远去的桐笙。 所过之处如陨星划过苍穹,灿烂而美丽。 几乎腾空而去的桐笙敏锐觉察到危机,半空中扭头看去,眼睛蓦然瞪大一圈,射来的那是什么东西?!等等,是那家伙!是她的灵针效果出了问题?还是那家伙太过变态?竟然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恢复!? 心思转念!那道利箭般的光束已至身后! --桐笙愕然而根本不及躲避!‘嗤’的一声,光束从她身体穿透而过!速度微滞,但并未消失,而是继续射向前方的竹林,杀伤力和余波随着满天竹叶四散。 也是那瞬间,终于让她看清楚那是什么。 竟……是透明的细细水剑…… 桐笙用力抓紧马缰,忍痛俯身马背,尽量保持着平衡,让自己不至于摔下马去。几个呼吸间,胸口的疼痛感略微缓和过来后,她二话不说一踹马腹。 走先! 若非灵针给了她几近不死的身躯,而代价是不能轻伤他人及性命……,她早在帐篷里就挑了他手脚筋,看还如何来追! 披着华丽绸缎落到树梢上的变态,没有再动,注视着她的背影,眼神若有所思。树下的护卫惊魂稍定,急急涌上来,“主子,你怎么样,那江湖闻名的变态采花贼……” 话音未落,树梢上的‘变态采花贼’随手一挥,绚丽的绸缎跟着一扬无形的力量卷袭而下。 “啊--” 一声惊叫。倒霉的护卫跌了出去,‘噗通’一声河水溅起三丈高。 华丽的人影,犹自立在树梢上,看着桐笙逃去的方向。 后方已经清醒过来的侍女们,匆匆查看了一下四周,又清点了一地乱七八糟的物事,末了脸色苍白的赶过来回报,“主子,丢失香罐、皂盒、玉盘及各种金银玉共十三件,紫玉镶边云纹锦袍、月华衫各一件,还有,纯银蝶花酒具一套……还有,主子你的玉腰带也不见了。” 侍女断断续续说到最后,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树梢上的华丽人影,对这些丢失的贵重物品并无太大反应。他嘴角微扬,笑得似乎温柔而漫不经心,然而却有种令人窒息的危险感从他身上散发出来,“那小乞丐逃不了多远,去把人带回来,死活不论!” 临了又加一句,“活的,更好。” 第3章人渣不分国界 六月初的夜里,山涧夜风极其清凉。 清台山上清幽静寂,皎皎月光下一条曲曲折折的石阶回廊,沿着苍翠山林蜿蜒而上,通向山顶在月色下若隐若现的清台观。 清台观下有座莲花庵。偏居一偶,占地面积虽不及清台观宽敞显眼,但狭小风景却甚好。朦胧灯火,透过小片竹林摇曳般流泻出来,让正考虑要不要打地铺过夜的桐笙眼前一亮,快步走进竹林里。 竹林里有些幽静昏暗,而穿过竹林走出来后,就看到不远处一座庵堂出现在眼前。 庵堂大门紧闭。毕竟是晚上,桐笙表示理解所以也没打算敲门,找了个合适的角度,放好东西借力翻上墙,才坐稳,就听到院子里传来的求救声,让她不由得挑了挑眉。 庵堂里,被一道不高的泥石墙隔着。并种着碗口粗的大树她拔开树叶,淡淡看向传来声音的方向看去。 左边的院子里。有灯光和一闪即逝的人影,半掩的木门晃悠着,同时滚落了一个木碗在台阶上打转。似乎有个女的被拖了进去,似乎在挣扎着……隔着浓密树叶的遮挡,看得不是很清楚,只能隐约看到那一只正抓住门槛不放的消瘦小手。 “啊……不要……放开我!” 月光斜射在门槛上。 也照在那只瘦弱的手腕上。上面带着一根红绳,串着磨得光滑的铜钱,像小镜子般反射着光芒,因为角度的问题有些晃眼,桐笙不由得伸手挡了挡。 待再看去时,那只手已经不见了。只有木门内的房间里传来细微无助的啼哭声,如被欺负了的小猫儿,越是哭,越是撩人心扉,深深勾出人心底最恶的邪念。 一墙之隔,不可能听不到。 桐笙若有所思的换了个姿势坐着,手臂轻轻搁在曲起的膝盖上,手中随意把玩着一根枝条,目光兴味盎然的落到右边院落里。那里木门敞开着,透出里面的暗淡灯光,昏暗的光影里站着两个人。 一个三四十岁左右,穿着深蓝色道袍的尼姑;一个虚弱倚着门框而立,显得十分疲倦的粗布衣少女,并且正微微低着脸,带着有些讨好的语气问,“静荷师太……药,药你带来了啊!” 被唤作静荷师太的呶呶嘴,把几包药塞到粗布衣少女的怀里:“师太还会骗二娘子不成?只要二娘子那丫头,把刘郎伺候舒服了,二娘子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紧紧抱着那几包药,粗布衣少女声音明显喜悦了几分,但说话声仍旧有气无力,“我知道,师太是为我好。不过喜儿那里……师太可别让她知道我知道这件事,不然;虽然说她是我丫环,为我做什么都是因该的,但这件事实在是有点……我也不是怕她闹,只是不想因此生份主仆情谊。” 静荷师太轻嗤一声,算是答应,敷衍两句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好像感觉到什么,偏头往院墙上望了一眼……什么也没有,只有被风吹动的树枝在摇晃。 遂摇摇头,那有人啊,分明是自己是多想了。 与此同时,见静荷师太就这样走了,素衣少女盯着怀中药包有些着急了,“等等,这药还没熬呢,我怎么喝啊?!” 走了两步又被叫住,静荷师太语气隐隐有些不耐烦,那么多年了还当自己是千金大小姐?“瞧娘子这话说得,既然都知道药还没熬不能喝,娘子把它熬了不就能喝了?娘子若是嫌麻烦,等到明儿让你丫环熬也行。”说完抬脚就走。 “你……”粗布衣少女顿时气得不轻,偏偏敢怒不敢言,憋得一肚子火呼吸不顺,无力滑坐到门槛上后好半天才缓过来,咬牙切齿恨得不行。该死的老虔婆,下作的老尼姑,等她病好了回到府里,等到将来三皇子娶了她,非让人将这间破庵堂连人烧了不可! …… 院里半掩的木门,透出昏黄光亮,并传出来断断续续……已经被什么堵住嘴巴的绝望呜咽声。 只言片语的破碎哀求,残叶花瓣般凋零飘散在夜风中。 桐笙的脚步轻快而灵敏,几步上了石台阶,缓缓推门侧身而入,没有发出半点声音。油灯昏黄的光影里,散乱着粗布衣衫,床上一个五大三粗的半裸汉子,正在压着那只带着红绳串铜钱的消瘦手腕的主人,像发情的畜生又啃又摸,还不时发出淫荡的下流笑声。 “嘿嘿……小美人……大爷给你揉得舒服不……” 走近后,桐笙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与此同时宽松衣袖之下,指尖细微的绿光闪现,宛如蜻蜓点水般迅速拂过那粗壮男子,隔着半片衣衫的背上,随即收回手不停的在衣裳上擦蹭。 有些湿湿汗味的触感,让她恶心死了。 若不是想试验一下灵针效用究竟如何了,她早一个手刀劈下去,而不是用会回到体内的灵针。尽管刺下的针尖,有光芒笼罩不会沾染对方半点细胞汁回来,她却仍然会觉得不舒服。 而那粗壮汉子神情呆滞空洞,重重压在在衣衫不整的少女身上,被抽魂般不动了。 “人渣这种东西,果然是不分时域国界的……”桐笙还没有恢复过来的嗓音,仍旧清越而磁性。随手将那粗汉子扯下床,飞起一脚干净利落踢到旁边,还跟陀螺似的转了两圈,睁着死鱼眼仍旧没半点反应。 而桐笙踢完又觉得太暴力,是而以袖掩唇干咳一声,补救形象般咬文嚼字说了句:“庵堂本是清静之所,这种事实在有伤风化……”并略有些意外的瞧着,这位哭得可怜兮兮的漂亮少女,衣不蔽体,娇躯巍巍颤颤,如雨打娇蕊,竟是分外惹人怜惜。 与此同时,少女也被眼前突然出现的、衣着华丽却凌乱、满脸血黑看不清楚面容,但声音异常磁性好听的少年骇住了。苍白而漂亮的脸蛋上,惊恐未退、泪眼婆娑而可怜兮兮地看过来,哆嗦着毫无血色的唇瓣,半天说不清楚话来,“你……你” “还不离开?”桐笙说着甩了甩衣袖,转身就走了。本来是不想多管闲事的,但眼睁睁看着这种事情发生……估计会长针眼的吧? 临出门时,她脚痒,顺势又踹了粗壮汉子一脚。 还是没什么反应。说明灵针效用未消,果然是那娘娘腔太变态的原因。 …… …… 第4章潦倒的皇子妃 丫环衣衫不整的回到院子里。 丫环用手背抹着眼泪,压抑着颤音哭着,手指发抖的关上门、并慌乱的把门梢别上。……惊魂未定的歇了歇,然后,深一脚浅一脚的往里走。她的一只脚光着,踩得脏兮兮的,连裤脚上沾着大片泥士,鞋子不知道丢在了那里,却兀自不觉的哭着来到屋檐下的走廊里。 紧闭的房间,很快被听到动静的关素素打开来。 她微微探出头,看到贴身丫环狼狈的样子后,有些心虚之余,心想这么快就完事了?遂强忍着心里的着不耐烦,难得的关切问,“喜儿……你怎么了?不是去借米吗?米呢?碗呢?”虽然说借米只是个由头,但那静荷老虔婆不会真半点米也没给吧?那明儿吃什么?而且连碗也没拿回来,明明装饭盛菜的碗都不够用了! 喜儿哭声一顿。泪眼迷离的望着眼前的小姐。哭得更悲怆了。 关素素被这吵得头昏耳鸣,扶着额头呻吟一声,心底止不住的烦躁:“哭什么哭?想哭死我是不是?别以为我死了,你就能回到府里做事,照顾主子不周,被管事婆子提脚买到窑子都是好的,到时候等三皇子问罪,活活打死你都是该的。” 喜儿充耳不闻,站在那里没了知觉般,捂着脸‘呜呜’的哭。 “叫你别哭了!”关素素凶了一句话,气势还没发挥出来,就觉得心血翻涌眼前阵阵发黑,急忙把带出来的药包塞到喜儿手里,“快去给我熬药……静荷师太替我把药买回来了……” 喜儿哭着看着模糊的药包。又看着仍端着架子训话责骂,吩咐她做事的小姐,恍惚间已经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小……小姐……” 话语断断续续,带着哭腔难以置信地问:“难道你……你是故意……让奴婢去借米?” 关素素等着门框喘息的同时,被喜儿看得有些心虚,遂恼羞成怒,“是又怎样?我可是未来的皇子妃,难道还要我来做?何况要不是你长了这张狐媚脸,那老虔婆会以此威胁不给我买药吗? 还说什么府上很久没有拿例银来了,我看那些钱分明被那老虔婆私吞了!等我病好了,回到府里,嫁给三皇子你就是皇子妃的贴身丫环,我还可以让三皇子收你做妾,我许了你那么多好处你有什么好哭的?快点经我熬药去!” 喜儿呜咽着不停的摇头后退。像是怕了,又像是心如死灰…… “快点去熬药。”关素素却等不及了,有心要发火却又发不出来,只能有气无力的推了推喜儿,“快滚去……”在她眼里喜儿不过是个丫环,做牛做马本是应当,身为尚书府嫡系二小姐,根本不用在意一个丫环的喜怒哀乐。 为什么要去在意呢?她可是主子。 “……”喜儿悲愤到了极致,纵使多年的主仆情谊,也在这些年里被消磨个干净。 这一次,更是耗尽了最后一丝情谊。 丫环再也听不下任何言语。只觉得周围的漆黑夜色,一层又一层涌上来,几欲将她包围。丫环蓦然用力推开关素素,混乱的踉跄着往自己房间跑去。没跑两步不慎绊倒裙带,踩掉衣裳后狼狈摔倒在地,凌乱半裸着身子,趴在那里终于泣不成声…… 而那几包药也散了,杂乱的药块,乱七八糟洒落一地。 关素素尖叫一声“贱婢,我的药!”她想要伸手去抓住,然而整个人却已经往后倒去。 “砰”地一声,摔得四仰八叉。 很快又挣扎着爬起来,披头散发,状似疯癫般爬过去捡那些药,口中含糊不清的嘀咕着,“我的药……贱婢……我是皇子妃……我要病好了回去……” 咒骂同时,关素素的手指也在发抖。刚开始还不太看得出来,但到后来抖得越来越利害,药片捡起来又掉,捡起来又掉。她自己也意识到了不对劲,惊恐的想要爬起来,却无力趴回地上,身体痉挛着连话都说不清楚,“救……” 不远处,喜儿趴在地上哭得伤心欲绝,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关素素脸颊贴着地面,气息越来越微弱,腊黄的脸色渐渐发青,眼睛越来睁越大…… 最终…… 死不瞑目。 不知道过了多久。 一道华丽的紫色身影,突然从隔壁墙院翻进来。却是原本正在隔院厢房里睡觉的桐笙上。至于原因,是她正睡得迷迷糊糊时,厢房隔壁的动静突然变得有点大。 那个被一针失魂的粗壮汉子,在那位静荷师太的惊恐尖叫下渐渐醒了。 原本这也没什么,可重点是二人交谈没多久,就‘嗯嗯啊啊’开始了,声音还特别响亮婉转荡气回肠……她实在是听不下去,只能打着哈欠翻墙过来另找睡处。 远远就看到台阶上,有点不太对的情形。 ……桐笙眯着眼睛看着并呵欠连天的走近,摇摇晃晃上了台阶。然后缓缓蹲下来看着露出半边腊黄的脸的关素素……眼睛渐渐睁大,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连睡意也瞬间清醒了不少。 难怪之前会觉得,这张脸有说不出的古怪感。如今隔近细看之下,才发现这张脸除了肤色腊黄些,眼窝深陷些,整体营养不良消瘦些……简直跟她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不同的世界,同样的面容! 而且还是这样的狼狈,容颜枯萎得像是被腐蚀的花……桐笙说不心塞是假的,不仅心塞,连眼睛都要被辣瞎了。 她别开脸,伸手试探鼻息嘀咕,“已经没气了。” 随着话音落下,原本抱着膝盖蔫蔫坐在不远处的喜儿,看到她之后好像看到了微弱的希望,连滚带爬扑过来。 “公子……救奴婢。” 桐笙听了微微挑眉,“公子?你再仔细看看?”她说话的声音,不知何时变回清脆的女声。 像淡淡月光笼罩的屋檐下,被幽幽清风弹奏的风铃清晰空灵。 说话的同时,她开始用衣袖擦脸,很快擦掉了抹得乱七八糟的胭脂和黑污,露出原本白皙透红的肌肤,然而熟悉的轮廓面容,却让喜儿看傻了眼,“你……你和…小姐…一样” 第5章毁尸灭迹 喜儿脑袋一团浆糊。 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之前见到的,身材高大、声音低沉磁性的少年。怎么会突然间变得娇小了许多。连声音,也变成了,女儿家特有的清脆悦耳的语调。 与此同时,桐笙也随即站了起来。她看着已无气息的少女,不紧不慢的掏出了那瓶化尸粉,拔开塞子,往其身上缓缓倾倒出粉末…… 她,正好需要一个身份。 药粉弹落,触体即燃,火光呈淡淡幽蓝色。 关素素尸身很快燃烧殆尽,最后只剩下一件扭曲而未焚尽的破旧衣裳。桐笙拍拍手,悠闲而漫不经心的往门槛一靠,露出淡淡的微笑,再问目瞪口呆的丫环,“你说,现在我是谁?”问得那么自然而然的亲呢语气,仿佛刚刚在焚尸灭迹的人根本不是她。 喜儿呆呆看着靠在门框的桐笙,晶莹的泪花还挂在脸上,却忘了哭,害怕中带着几分脆弱,几分迷茫不安……突然间福至心灵,“你…你是…是小姐?” “赞!”桐笙满意拍手,声音里带着笑意弯腰去拉她,“聪明,不要哭了美女,快起来收拾收拾,顺便跟我说说‘小姐’的事。” 喜儿点点头站起来,却仍有些发怔,恍恍惚惚不在状态。事情发展得太过匪夷所思,真的小姐死了,死了……转眼间尸骸无存,而现在眼前的小姐……为什么又要当小姐?她为什么鬼使神差的就认她为小姐了?那么真正的小姐……她目光落到眼前脚下只剩下一地白灰和破败衣裳……漂亮的瞳孔缩了缩,突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小……小姐,地上衣服这些怎么办?” “烧掉,灰扫掉。”桐笙瞥见喜儿眼里有了生气,但也有了恐惧的神色。她突然轻‘哈’了一声,挑了挑眉,毫不在意的挽起袖子,“怕什么?赶紧的……” 袖子挽到一半,才注意到自己身上染血的华丽衣裳,特别是手腕处和胸前,桐笙拧着眉头,三下五除二脱得,只剩原本的时尚长款短袖,和搭配的短款打底裤, “这些也烧掉,有没有干净没穿过的衣服?……这变态的衣裳穿了那么久,妈蛋私生活好像挺滋润的……不会传染什么病吧?”说到最后是自言自语的嘀咕。 喜儿被桐笙扒衣裳的动作,惊掉眼珠,看着她转眼间就几乎‘全裸’的站在满地衣裳上,脸蛋红白交加:“你……你……” 桐笙不以为意。庆幸遇上的季节不错,虽然夜风有些凉但并不冷,也就不急着找衣服穿,招呼着喜儿把衣裳烧了骨灰扫了,顺便洗了把脸,擦干净身上的污渍血迹。 至于被挑断的手筋和胸口的致命伤,除了带给她暂时的疼痛,并无别的大碍。只待身体自主修复,不日就能愈痊。 桐笙有轻微洁癖。喜儿没有找到没穿过的新衣裳,她只得勉勉强强裹了张洗过没用的旧床单,疲惫的倒在床上。 喜儿合衣坐在床边,讲述原主关素素的平生事件。 直到见桐笙迷迷糊糊睡去,喜儿才渐渐停下来,抱着自己的被子在床边囫囵睡了一夜。经历那样的事后,宁愿在这里守夜,也不敢再回去独处睡觉。 …… 原主关素素,是尚书府关家二小姐,嫡系,幼小时有个哥哥早夭。母亲谢氏怀着她时,曾与交好的宋淑妃在宴席谈笑间指腹为婚,后来谢家卷入官场争斗元气大伤后渐渐落败,母亲谢氏在关家的地位受到影响,后因关尚书明目张胆宠爱姨娘而气倒,郁郁不久人世。 刚满十岁的关素素,也随即被得宠的姨娘以守孝之名送到这个地方来。然而她千金小姐的尊贵日子过惯了,来到庵堂没多久就病倒,刚病的时候闹着要回去没能静心调养,后来落下病根想要调养时已经没有机会。 刚被送来那一两年,府上每月送月供银两,逢年过节还派人来看望,然随着时间推移,来的次数越来越少,月供从每月变成每季,再变成每年……最后无人问津。 整整六年过去,曾经高高在上有嫡系小姐,如今被家里遗忘的存在,连日常果腹都成困难,病情反反复复的发作下,病入膏荒。即使如此,关素素却仍念念不忘曾经的指腹为婚、皇子妃。 如果谢氏还在,或者谢家还未落败,关素素也还在关家有一席之地,曾经宴席的笑谈或许还会是一段津津乐道的佳话;然而失了关家庇护,抛弃的穷困潦倒的模样。 宁淑妃也好其子三皇子也好,都不会承认这个当初随口的玩笑话。 …… …… 粗壮汉子半夜来,次日天不亮就离开。 静荷师太也大清早就醒来,斜着眼睛往旁边关素素毫无动静的院子看了两眼,冷哼一声,挽袖开始慢悠悠做饭,并炒上几碟小菜,过程中还满怀恶意的把菜香、油烟味往旁边的院子里煽。 那对主仆已经断粮,撑不了多久,怕是半日都撑不到就会救到她这里来,到时候,她再一一清算,“没有自知之明的东西,求老娘借米买药,还敢高高在上端架子……我呸!” 呸完又想到昨晚喜儿跑了回去,也不知道打晕刘郎的是何人,难道是喜儿那小狐狸精在外勾引的野男人?刘郎恼她办事不力,害得她昨夜儿,使尽浑身解数才算哄好,还保证下次定要让那小狐狸精乖乖就范…… 静荷又有些妒忌,年轻就是好,稍稍勾引一下,是个男人都会拜倒裙下。刘郎虽然嘴上不说,但她也知道必是嫌弃她人老珠黄了……都是些没良心的东西! …… 第6章静荷师太 莲花庵里面,两院之间原本是相通的。 是当初关素素刚来时,自恃身份尊贵看不起当时巴结她的静荷师太,更不屑与之同住一院,让人单独隔出来一个单独的院落,就连出入,也不用经由庵堂大门,而是由另修筑出来的侧门。 略微呛鼻的浓浓油烟香,飘入院子里。再从窗纸破漏的孔洞中钻进来,桐笙鼻尖不由自主动了动,很快醒了。 她睡眼惺松的打着哈欠,裹着旧床单下床往外走。 旁边的喜儿立马被惊醒,条件反射的抱紧被子惶若惊兔,看着门口逆光而站的清瘦身影,朦胧得仿佛镀了片烂漫光华,绚丽得耀眼,怔了怔,很快清醒过来翻轱辘下床,“小……小姐……你去那里?” 旁边的喜儿立马被惊醒,条件反射的抱紧被子惶若惊兔,看着门口逆光而站的清瘦身影,朦胧得仿佛镀了片烂漫光华,绚丽得耀眼,怔了怔,很快清醒过来翻轱辘下床,“小……小姐……你去那里?” “有吃的没有?”桐笙饿了。这隔壁炒的什么……有一股她最讨厌的臭咸菜味,辣椒还这么重,“阿嚏!” 喜儿绞着衣袖,有些难堪的小声说:“没有。什么吃的都没有,昨儿夜里小姐说,静荷师太答应借米,所以让我去……”话未说完,泪目哽咽,掩面期望又不安的望着眼前‘小姐’。 桐笙抚额忧伤。都说吃了上顿没下顿,眼下她这是上顿都没有啊,“集市有多远?” “往南十里之外,有个清台镇。不过山脚平日里若天气好,会有贩夫搭起临时凉棚或茶摊,卖些山货果子什么的,人多的时候也是个小集市。” “不错啊,”桐笙望着阳光明媚的天气,心情儿也挺不错的将丫环支开后,顺手掩上房门,在屋里捣鼓片刻。将那些金银玉盒上镶嵌的玛瑙、翡翠等宝石,全用那月牙小刀剐了下来,以备下山之用。古代的银钱交易,并不仅仅是金银铜钱,各种宝石玉器,也都可以作为钱两交易。 做好这一切后,她顺势在手中掂掂份量,清脆悦耳的撞击声听闻让人遍体舒畅。 没片刻后,喜儿便端着洗脸水进来,结果看到放在桌边的那些宝石后,后眼睛都直了,“小……小姐”自从来到这莲花庵,她连金子长什么样子的都快不记得了,更别说这些稀有的宝石。 “帮我找件衣裳来,”桐笙淡淡的招呼喜儿道。并退而求其次,“没有干净的,那尽量干净的总有吧。换了衣裳我们下山。”说着连忙捧水洗脸,实在是因为担这破脸盆,漏水的速度要上天。胡乱洗了两把,盆里水已经见底了。 喜儿弯腰在箱子里翻了半天,也是万分为难,原来的小姐衣裳本来就不多,没有那件不是洗得发白、缝缝补补的,实在是找不到‘干净’点的衣裳。就在为难时,喜儿突然眼睛一亮,显然想到了什么。 “对了!有一件,是小姐准备回府的时候穿的,平时没舍得穿。然而,府里一直没有派人来接,放了那么久……小姐你穿的话,怕是有点小了。” 喜儿口中说着,动作丝毫不慢,很快翻出那套被压箱底放好的新衣裳。虽说是没穿过的新衣裳,但静静放了那么两年,颜色也有些泛黄陈旧了。 桐笙拿过来看了看,是件浅黄色的绮罗裙。裙摆着领口、衣袖都绣着精美的锦绣花瓣,估摸着能穿,很快在喜儿的帮助下换好衣裳后,抬了抬轻纱般的宽松衣袖,自我感觉良好的原地转了一圈,下巴微抬,望着铜镜里模糊不清的自己问,“像吗?” “像,比……还要漂亮多了。”而且更好相处。喜儿默默在心底加了一句话。 “……确是如此。”桐笙心情不错的自夸,反正她向来不知自谦为何物。接着微微抬手,将垂在眼前的发丝别在耳后,问,“有没有帽子之类?斗篷也行,遮脸用。”不然就这样走出去,纵使容貌一模一样,但她毫无病态的模样总归会引起怀疑。 喜儿想了想,“有幕蓠,但是小姐穿过的。……不过已经洗干净了,很久都没穿过了。”后面一句话,是犹豫了一下才极快加上去的。 “拿来看看。”桐笙心想,幕蓠是什么? 几分钟后-- “哦……原来是帽子啊,不过穿成这样能见路吗那个智障发明的鬼东西?!”桐笙表示,她真的只是很惊讶而已没有半点骂人的意思。 十几分钟后-- 院门被缓缓打开。 白色纱帘,被风微微吹出来一角。 带着幕蓠的桐笙,速度极其缓慢地走出来。 边缘笼罩着素旧的白纱,白纱从头顶流畅垂落到脚边。比裙摆还要长几分,走动间拖到地面,沾着些许青青草屑和几道犹为明显的泥泞脚印。 “小……小姐,要不让奴婢扶你吧。” 喜儿看得不忍,这出来几步路都踩了十几脚了。要是再踩两脚,这幕蓠就该带不成了。桐笙‘嗯’了一声,实在是视线受阻太不好走路了,但也只是让喜儿虚虚搀扶着,莲花庵里除了静荷师太,就是那时常夜半来偷腥的野汉子,除此二人之外,对关素素知根知底的人不多,她不用太过防范。 何况,她也没打算一辈子扮做别人。 …… 与此同时,静荷师太将饭菜端上桌。听到隔院的开门声,不屑地撇撇嘴,坐下来开始不紧不慢的吃饭,心想那俩主仆怕是很快就要敲门,嘴角露出嘲讽的笑,慢慢用筷子夹了片腊肉吃。 腊肉切得厚片。静荷师太咬了精瘦的,又将半片肥腻的放回盘子里。满怀恶意的边吃边想待会关素素来了,会如何装模作样的边噎口水,边满不在乎的说到饭菜。 就像上次,她正要倒掉那盘馊了的红烧肉……。还故作不屑的说什么这红烧肉太腻味了我也不爱吃,不过我丫环喜儿就喜欢吃这些云云。然而等将红烧肉要回去后,自己却吃得连盘子都舔干净。 ……想到这件事,静荷师太差点笑喷出来。 然而,自己瞎乐了半天后。她才突然觉得不太对劲,那主仆俩怎么还没来敲门? …… …… 第7章这样就行了 清台山,清台山,清台山上清台观。山中林木苍劲翠绿,鸟语花香,石阶回廊蜿蜒时有险峻奇观,虽不是什么名胜古迹,谈不上香火鼎盛,却也足够维持日常所需。 山脚果如喜儿所说,两三个贩夫正在卖东西。是些水果,干果特产之类的,旁边搭着凉棚,里面有不少行脚经过的路人在喝茶,凉棚里的老板也卖吃食,烤鸡卤肉什么的,随便切切撒香料加工一下,就成可口菜肴。 桐笙饶有兴趣的的打量着周围,顺手将玛瑙塞到喜儿手里,“找个你瞧着顺眼的,跟他谈笔生意。问他能不能帮忙从镇上带些东西来,比如粮食、衣裳之类的,日常所需要的物品。这个可以是预付的酬金,看你怎么跟他谈,东西带来后,我还有酬谢。” 喜儿有些惊讶,应了声是,踌躇的往贩夫走去。久未接触外界的人事物,让她对突然接触陌生人,该如何做如何说,都有些不知所措的紧张。手里紧紧握着玛瑙石,隐藏在破旧补丁的衣袖里,越是走近越紧张…… 不由自主的回头,看向身后几步处的‘小姐’。身材苗条修长,幕蓠浅色细纱映出里面淡黄的衣裙,轻微光影流泻,带着说不出的流畅美感,并还正站在那里看着她,似乎在疑惑她为何转身,她心底一缩,就要急急转过身去,却见桐笙突然撩起幂蓠对她微微一笑。 笑容清浅,没有疑惑也没有不耐,只是随意无心的一笑。 带着那种浑然天成的淡然气质。 不知为何,莫名就给了她安心的力量。 …… 不远处,有辆朴素马车疾驰而来。 沿路淡黄尘土飞扬,桐笙随意瞄了一眼,不紧不慢的往凉棚边退让。她半撩起幕蓠轻纱,走得极慢,但却又不会给人那种慢吞吞的感觉,反而是一种风轻云淡的散漫闲适。 山风吹徐徐吹来,淡白轻纱飘扬。 凉棚里喝茶的路客,目光都有些痴了,“好漂亮的小娘子。” 小娘子?桐笙挑了挑眉头。却见那辆马车突然在凉棚前停下来,停得有些急差点冲到她面前来,而赶车的车夫跳下车,神情显得有些焦急,并很快从马里面扶出来一位,五六十岁的虚弱老者。 老者也不知道是不是得了什么病,脸色惨白得有些吓人,被车夫搀扶着坐到桌前,似乎都有些坐不稳,勉力扶在桌边的手在不停发抖。 “店家,快拿水来。” 车夫焦急的喊道。老板端着茶水走过来,车夫等不及的上前接过,然后恭敬又焦急的递到老者唇边,“老爷,快喝口水。” 老者缓缓喝了半碗凉茶后,却似乎不见好。脸色仍旧惨白,额前冷汗淋漓滴落,连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很快就在车夫惊呼声中偏倒,却也没昏迷,只是好像说不出话了,眼神渐渐涣散无光…… 有人急问,“这位老人家怎么了?” 有人惊喊,“这是快不行了——” 有人出注意,“快点找大夫——哎呀,这里荒郊野岭的,那来的大夫啊?!这里有没有会看病的人啊?” 混乱嘈杂中,突然响起一声出奇清澈柔和的声音,“我会,让我来看看怎么样?” 众人闻声看去,先是惊讶失笑,旋即摇头不相信,“小娘子你别开玩笑了,人命关天,这个玩笑要不得啊!” “我没有开玩笑啊,我说我能治,我就能治,你们不相信就让我试试。”桐笙认真的说着慢慢走近,纤细的手指微微撩起幕蓠轻纱,露出半张红润清秀的脸,隔着一张桌子和众人,挑眉看着毫不相信并带着怒意的车夫,声音里似乎带着淡淡笑意,“反正没有损失,在没有找到大夫之前。不是吗?让我试试,说不定就治好了呢?” 是啊,说不定就能治好了呢?有人忍不住这样想到。然而还是有更多的人,不相信眼前这么个年纪轻轻的娇俏娘子会懂什么治病救人,何况还是个看起来快要噎气的老人家,别人没救好徒劳惹得一身腥。 有人就劝,“小娘子,这种事情怎么能随便说试试?出了事,谁负责?” 桐笙点头,深以为然,“再拖延下去,的确会出事。老先生面部肌肉脆弱,身体怠惰乏力,是否经常腹部胀痛,口干溺赤,不思饮食,食则呕吐,不能安卧……” 他们不相信她没关系,她让他们相信就可以了。 焦急中的车夫听得眼睛一亮,显然因为桐笙所说的没有错,急急让围观的人让路道,“这位姑娘你说的没有错,既然你说能医治我家老爷,还请快些出手援救。”也顾不得对方年纪轻轻,所谓病急乱投医。 桐笙幕蓠皂纱半撩起来,缓步走近,同时指尖灵力暗凝道,“这是寒热虚劳之症,不易治愈。且舟车劳顿,虚劳过及,更让寒气热毒损及心脾……” 虽有灵针倚仗,但她的医术同样精湛。 是而医治别人时,该怎么治就怎么治,唯一不同的是有灵针灵力加持,病患康复的几率成倍增加。原本她有套完整银针,可以更好隐藏灵力加持,却不知道丢在何处,看来得重新打造一套,以备不时之需…… 指尖灵气,形似麦芒细微。 桐生的速度极快,将灵气凝成针形,再精确刺入老者心脉和头部要穴……看似复杂的过程,她却在电光火石一瞬间完成。快到周围的人都没看清楚,也没看到指尖麦芒般的绿光,只看到她在迅速按过几处要穴后,葱白的手指缓缓收回来。 “让他平躺,帮他安抚胸背,然后掐耳根,掐出血来就好了。” “这样就行了?”有人屏息半刻,神情不可思议的问。 桐笙点点头,“这样就行了,快点。” 第8章能治,要钱 桐笙点点头,“这样就行了,快点。” 声音很轻,让人有种漫不经心的感觉。车夫眉头皱得老深,但也只得将疑将信的照做,周围也响起窃窃私语的声音,似乎都觉得这样医治太简单了。 毕竟是一位,看起来快不行的老人家。 片刻后,仍不见老者醒来,周围多了看向桐笙的异样目光。同样车夫脸上的客气,也快要挂不住了,“姑娘你看这……” “再等等,”桐笙坐在旁边无动于衷,模样看起来实在有些欠。 车夫闻言怒目。如果不是看在对方是个姑娘家,他早挥拳狠狠招呼过去,自家老爷耳根都出血了,人却还没醒,这不是诓他是什么?他就不该相信,任由胡乱这么按几下就会好……好了? 车夫愤怒的目光蓦然落在眼前,不知何时手不抖了,嘴唇不青了,就连神情也渐渐恢复清明的老爷身上。 震惊而难以置信的喊,“老……老爷?” “宁……海。” 老者神情难掩虚弱,但仍完整叫出车夫的名字。旋即抬眼看向桐笙,眼中带着感激和惊叹,虽然方才情况危机,但他仍勉强清楚发生了什么,“多谢……姑娘。” 桐笙闻言微微一笑,不过很快想到带着幕蓠对方也看不到,便恢复了漫不经心的面瘫样,“老先生,你的病要尽快治。”她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清澈感,平静、闲适,语气和语速无一不让人觉得舒服。 老者闻言愣了一下,纵使对方年纪轻轻,但经历刚刚的事他仍愿意相信,“姑娘此言,可是有医治的办法?” “能治,”桐笙的语气极为肯定,肯定中仍然带着那种漫不经心的感觉,并接着说,“要钱。” 能治,要钱。 老者原本还对桐笙有几分另眼相待,觉得在这种地方,遇到个年纪轻轻又懂医术的姑娘家实在新鲜。但在听她理所当然的、毫不含蓄的说要钱才能治后,不免生了几分轻视之意,又有些无奈的摇头笑了笑:“那便算了。老朽身上银两无多,何况只是旧疾而已,治得好治不好都没关系。” 这姑娘看来不过略通小道而已,毕竟才十几岁左右。 随即让车夫拿点钱打发。当然,话还是说得很委婉的。 桐笙也不在意,伸出手接过那半吊钱。她既然救醒了他,就算是治病,既然是治病,那么钱自然收得理所当然,转身离开时顺便说了句:“三个月内,老先生若有需要还是可以来找我。” “再说吧。”老者明显没放在心上。 桐笙更也没放在心上。反正她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是否要继续医治是他自己的事,尽人事,听天命,“老板,你这里吃的怎么卖?” 将茶棚里的食物都问遍后。她点了两份的吃食,让店家包好后拎着离开。出来就看到不远处,喜儿与货郎交谈落幕,也正神情轻松的回来,“小姐,可以了。他答应明天就把东西捎来。” 承担主仆俩又买了些小食。比如当地特产的肉干,水果之类的,喜儿眼睛有些发光,这些东西她很久就已经吃不上了;而桐笙也饶有兴趣的挑了半天,不过毕竟只是几个路边贩夫,也没什么选择余地。 片刻后,悠然离开。 * 莲花庵,午后。 刘三砍了柴,随意往庵堂外一放,就迫不及待的钻进了庵堂里。 里面很快传,来有些不堪入耳的调笑声。 “哎……别,门……开着呢……”静荷师太一连享受,一连断断续续的劝道:“刘郎,那主仆俩有……有些不对劲,” “有什么不对?”男人喘息问,“难道那小娘们又反悔了?几包药嫌不够,还想从你这里要更多的东西?……小sao娘们,老子甜头都没尝到还敢要东要西……所以这事没成?!” 猛地停止了动作。 他语气不满不悦。 “……”静荷下意识哼叫了一声。像在兴头上突然停止的不满足般的娇嗔。继而道,“不……不是,隔壁院门从早上锁到现在,那主仆俩不知道跑那里去了,实在有些不对劲。刘郎你想想看,那穷酸娘子病得要死不活,没钱没粮能跑到那里去?难道知道我这里求不得,下山乞讨去了?” 刘三也想不通,那主仆俩能去那里。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外面有零碎脚步声传来,“快听,是不是那俩小娘们回来了?” 外面竹林落叶堆积,一有人经过就会踩断干竹子发出声音。 二人对视一眼,胡乱整理好衣裳,心怀鬼胎的往庵堂门口走去看。静荷师太走在前面,探头一看,“果然是那主仆俩,”说着她还想再看仔细些,毕竟那身淡淡的幕蓠裙子和身影,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陌生气质。 “来得正好,荷娘你帮我问问昨晚的事……”刘三一说到昨晚,就觉得脖子隐隐作痛。一想到昨晚,那小猫儿般勾魂的‘嘤嘤’哭喊声,顿时浑身发热,烧得火急火潦顺手就推了静荷师太一把,让还想看仔细点的静荷师太,不得不顺势迎上去,而心底又恨又恼又怨。 不要脸的臭男人!刚刚还跟她卿卿我我,转眼就肖想着别的狐狸精,哼! “……娘子这是去那里来呀?怎的穿成这样子?”静荷说着上下打量眼前的‘关素素’,止不住的嘲讽白眼。人家正经千金小姐才穿戴的东西,是知礼得体,一个落魄的小姐穿出来,就是可笑了。 桐笙被喜儿搀扶着站定,摇摇欲坠看起来病怏怏的样子,然而语气却是那种一般人都学不来的、装模作样的拿捏腔调,“我是尚书府的嫡系小姐,我的花容月貌,凡夫俗子怎能瞻仰观摩?更何况啊,我可是要当皇子妃的人!” 反正关素素的形象,也好不到那里去,她不介意把形象更崩坏。 “哟,听娘子这么说来……我等是凡夫俗子了,瞧不得娘子模样了?”静荷师太斜眼瞧着这位心想是不是吃错药了?同时眼角余光瞄了瞄往后缩的喜儿,极为不悦的冷哼一声。 喜儿并没注意到静荷师太的不悦。因为她的注意力,几乎落到正在庵堂内中,笑得不怀好意的看着她的刘三,那种毫不掩饰的露骨目光,让她心惊胆战,无可避免地想到昨夜…… 第9章未来皇子妃 昏暗灯光下狰狞可怖的笑脸。 充满臭哄哄汗味的身体,以及口气中恶心的味道…… 喜儿脸色微微有些发白,几乎下意识的,就想转身夺路而逃。然而,身边紧挨着的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香味,却又莫名让人心安神定。 ‘小姐’在那种情况下救过她,自然不会让她被欺负。 这样的念头,让喜儿愈发相信和放松,连带着搀扶着桐笙的动作,都放松而认真了几分,带着不着痕迹的依赖和信任。 桐笙似有所觉,眸光微动。旋即,对静荷师太的话不答反问道:“师太拦路有事吗?我很困了,若无事,我就要回去了……” “好端端的娘子这是怎么了?”静荷师太彻底不悦,脸也冷了下来上下打量,“娘子这是去那里来?受了谁的气还是怎么的?说话怎的这么冲?昨晚的事我还没问娘子要如何解决,娘子到先耍起威风来了,哼,这里可不是什么尚书府,娘子若想耍威风,还请离了这莲花庵,爱到那耍到那耍去!” 桐笙挑眉,语气不变,仍旧装腔作势的说:“我去了那里来,何需向师太禀告?不过喝了药,整个人到是精神很多,回头等我喝完了,劳烦师太再给带两副药来。至于师太说的昨晚的事,与我何干?送上门的都给逃掉了,不去面壁反省来阻我去路作甚?” 颐指气使的语气,让静荷师太心底极其不舒服。 但也同时也有些没听明白,‘关素素’到底是什么意思。略微犹豫后,自动理解成这位穷酸二娘子还需要药,但又不好明说,所以装腔作势乱扯一通,确定这种想法之后,静荷心定,恢复了那种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嘲讽, “瞧二娘子这话说得,我不是担心么?二娘也先头说的那几句话,可实在不重听,不过我也不与娘子计较了。听娘子的声音,精神似乎不错,看来那药效果极好的,若还要药也好办,只不过昨晚的报酬都还没付,娘子看……” 静荷师太说到最后,意味深长的目光微微瞟向喜儿。 其意不言而喻。 “报酬,什么报酬,我怎么不记得了?”桐笙即兴扮演与崩坏角色的心情,如天边浮动来得快也去得快,“师太话说完了?说完就让开吧,我要回去休息了……还来得及补补午觉。”说着还打了淡淡个哈欠。 静荷闻言脸色一变,紧接着愤怒的声调蓦然高涨,“二娘子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想翻脸不认帐?!我跟你说事情可没这个理!想都别想,昨儿给的药要么赔钱,要么拿她抵——”显然气急败坏了,直直伸手指向脸色苍白的喜儿。 “师太莫不是忘了,莲花庵是关家的,香火供奉也是关家给的?这样说来你也是关家下人,而我是关家嫡系的小姐,是未来的皇子妃,师太在我面前张牙舞爪,就是以下犯上!” 桐笙的声音冷而严厉。话音刚落,她手中不慎掉出一颗翡翠绿珠,滚在草地闪闪发光。她急得‘哎呀’一声,似乎害怕被别人抢走般,蹲下去快速捡起来,却在捡起来的时候,掉出更多的翡翠玛瑙石。 还不待她开口。喜儿速度比她更快的把那些宝石捡起来,死死攥在手中而手紧紧缩进衣袖里面藏着,是真的害怕被别人抢了去,“小姐,我们快回去吧。” 桐笙不说话的站起来,让喜儿搀扶着越过静荷是太就走。然而此时此刻,后者发亮的眼睛都已经直了,连忙跟上去,“娘……娘子那来的?”静荷虽然在莲花庵当尼姑,但并不是没见识的村妇,刚刚那些东西只一眼,她就知价格不菲。 桐笙哼了一声,脚也不停的走,“我是尚书府的嫡系小姐,师太却处处短我吃穿用度,说府里已经没有份例送来了。然而不久之后,府里的人就会来接我回去,届时,我到要看看师太将如何自圆其说?” 最后一句,是平淡语调骤冷的威胁。 静荷师太闻言呆了呆,骤然僵在原地,脸色又惊又怒并且变得极其难看起来。看着匆匆开院门、关院门消失不见的主仆俩,仍然有些没有缓和过来,心里想不通是关素素是转性了,还是吃错药了才会说那些话。 那种言词凿凿的语气,就像真的一样。 换作平时静荷师太半个字也不相信。但眼下她却突然不太敢把握,毕竟那些值钱的物什不会从天而降;更重要的是,若清州关家真要派人来接她们的话,那些年来自己所做的事,足以被乱棍打死。 心念至此,静荷师太的怒火也没了。 一时间惊慌意乱如麻。 …… 与此同时。 回到院里的喜儿插紧门栓后,快步跟上桐笙后小声问,“小姐这么说,会不会太……府里的人如果想接小姐回去,早就来接了,何苦让小姐眼巴巴等那么久……奴婢是说原来的小姐,以往每个季度这两天,小姐都让奴婢去外面守着,等府里送供奉的人来,花点钱央求让他们传话回去。 不过奴婢瞧着,那些花去打点的钱,都是白送的;小姐也不想想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必然是府里那些默认的,既然是默认,传话回去又有什么用?” 桐笙随手将幕蓠取下往桌上扔,往椅子上一坐,有种总算透过气的感觉笑问,“那你怎么,不提点提点你的小姐?” “提了小姐会发脾气,奴婢才不给自己找麻烦。”喜儿有些怨气。 桐笙哈哈大笑,“放心……府里不来人接,我就让他们来接;若他们实在不来我们就自己去,沿途领略大自然的山水风光,想想就觉得十分惬意悠闲!” “……”喜儿惊得张大嘴巴。因为,知道这位小姐不会随意玩笑,让府里的人来接?或者自己回去?无论是那一个她都从没有想过,这里离清州那么远。 当初,老爷刚任命礼部侍郎,匆匆回来参加夫人丧事后就离开。小姐被哭喊着塞进马车送往清台山的时候,那位姨娘正忙着准备事项,也不知道去到京城没有,也不知道清州府里还有那些人。 后来,听说老爷又升任尚书。再后来的事,由于时间太久消息闭塞,什么都不知道了…… …… 第10章冤家路窄 两日后。 暖暖太阳从窗外射进来,桐笙睡到自然醒后懒懒从床上爬起来,梳洗妥当后,踩着轻飘飘的步伐转出门,衣裳松松垮垮挂在身上往厨房门口一靠。厨房里喜儿正在煮东西,扭头见状嘴角抽了抽,眼前这位小姐岂是不修边幅能形容…… “在煮什么?”她随口问。 “小姐你醒了……熬肉汤,可香了,奴婢盛来给小姐尝尝。”短短两三日,喜儿的气色就好了很多。因为以前别说肉汤,油星子都看不见,常常米汤泡饭还只是半饱。 桐笙尝了尝,称赞味道不错。 主仆俩随便吃了点东西。 再次下山。 穿过竹林小道,没多久就来到山道上。是修筑的石台阶,有些风霜雨打的痕迹,往上通往青台观,往下就是下山的路,眼见周围清静而无人,桐笙将幕蓠轻纱撩起来,搁在头顶往后飘着,而眼前的视线彻底清晨明朗起来。 然而没多久,她眉头一皱,淡淡望着远远山道行来的一群人。距离百米左右,有多少人看得不是很清楚,但为首的那位华丽紫衣人,突然让她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不详感。极度的不详! 几乎与此同时,对方也似有所感的抬眼看来。目光遥遥对望,仿佛天际绚丽的星光炸裂,桐笙后退半步倒抽冷气般喃喃:“娘娘腔……” 怎么会这个时候在这里遇到这只极品妖孽?难不成是为她而来?可她自认那晚甩掉追兵,弃马上山时,并未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他为什么来清台山?或者……清台山上青台观,虽不是名胜古迹,但风景也极其优美有观光价值,游玩而来……游玩而来为什么没带那些漂亮姑娘?按道理不是因该莺莺燕燕左拥右抱? 心思瞬间千回百转,桐笙却已经收回目光,不动声色的缓缓放下幕蓠,往前走了几步,走到台阶宽阔处退让在旁边。喜儿有些紧张的跟在身后。对方渐近,身后跟随的是十几个侍卫,脚步声沉稳不乱…… 她微微低头,眼观鼻鼻观心,等他们从面前走过。心里不由自主想到,那夜月光之下水中漪漪光影里的修长身影……嘴角微扬,美男好看归好看,无奈太过危险,那一剑之仇只能暂且放下。 反正对记仇的人而言,秋后算帐,向来不晚。 华丽的紫色越来越近,带着一股淡淡奇异幽香,透过幕蓠轻纱飘进来,桐笙漫不经心的望着面前那抹朦胧的紫色,心里诽谤一大男人涂得比女人还香……正想着膝盖上蓦然一痛,被什么击中她不受控制地往前摔倒,“啊——” 还好死不死扑往那抹紫色身影之上。同时身下一股只可意会不可言说的热流汹涌而来,她心底“咯噔”一下……不好,这一摔久违的大姨妈摔来了。心底千万只草泥马狂奔而过。 桐笙因失衡挥舞的手臂,眼看差点就要打在对方脸上,这要打准了殷国最响亮可怕的一个耳光将从此诞生。某笙表示好可惜。 可惜她手腕瞬间被对方捉住并往上一提,却又没完全交她提起来,而是任由她保持着扑倒的失重姿势,以一种半扑半跪的不平衡紧贴在他胸膛处全无支撑的重心点。 只要他一放手,她就会继续摔倒在地……靠。 司徒墨离垂眸望着她……的手腕处。白皙光滑的少女肌肤,手腕处有一条淡淡的嫩肉痕迹,虽然位置一模一样,可惜不是。因该还没愈合,就算再好的药物及遮掩都会有淡淡血腥味飘散,血腥味……他微微皱眉,确实闻到了血腥味,但伤口……。终于肯将视线落到她被轻纱遮住的脸上,并用冰凉的指尖撩开,“姑娘,无恙否?” 动作优雅而高贵,一如声音温柔。 桐笙痴迷的望着他。绣着华丽金丝云锦的紫袍拂在她脸上,却掩不住那荡漾着迷醉的笑容,迷恋得不知今昔何夕,“问公子芳龄几许,家中可缺妻室……” 司徒墨离眸光诡谲。 众人:…… 风轻拂,树轻扬,周遭氛围静谧得有些诡异起来。 少女红润而清秀的脸蛋,轮廓与那晚有几分相似,以及淡淡体香……但她脉相上来看却没有重伤之迹,司徒墨离终于确定不是,眼睛也危险的眯起来。 随手一松,优雅侧身避让,华丽而行云流水的动作间,桐笙瞬间失去支撑力量,不可避免的往台阶下扑倒而去!让她没想到的是那些侍卫,竟也极为默契的往外沿让开,脚步声整齐,让出一条陡峭而笔直的山道—— 这样摔去,不磕破脑袋崩坏牙齿除非神迹!! 更要命的是她感觉到,那股熟悉的热流又来了。心底里千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桐笙只来得及险之又险的抓住了司徒墨离半片衣袖……略微止住扑势,旋即又紧接着往下一坠。她坠地时看着手中被拽下来,几乎拖到地上的华丽锦云绣衣袖,心知不妙。 与此同时,周围响起倒抽冷气的声音。 …… 只见,紫色的大袖云锦缎绣的袍子。 被从,他的肩膀拽下来。 然后,松松垮垮的斜挂在他腰间。并且,就连里面潦草束着的中衣,也被带落,若非他腰间横了一条玉腰带,估计得在山间与众坦诚相见…… 香肩半露,光洁的背部肌肤,肤色略显苍白,隐约有半朵颜色极其妖艳的异花刺青,栩栩如生的映衬其间显得分外妖异。黑亮的发丝随风飘扬,勾勒出背部精致而苍劲的曲线,在树下洒落的斑驳光影里熠熠生辉。 画面很美。 事情很糟。 那些侍卫的目光有些惊恐有些同情。 桐笙坐在台阶的地上,看着手中的华服锦袍,实在有些不知该做何表情的扯扯嘴角道,“一拉就掉,碰瓷呢这是……”话还没说完,她的声音戛然而止,仿佛有什么东西猛地勒住她脖子,收紧以至于她痛苦而无法出声。 像一股无形的力量。 而司徒墨离站在那里没有转身,甚至没有动半点。 但桐笙用脚趾头猜,也知道必然是他。他是怎么做到的?这是什么武功?法术?内力?还是别的什么? 尽管,她整个人都要窒息得眼前发黑了。但,她仍然不怕;因为,她不怕死,就算他将她从这处山崖推下去,她也仍然不会死,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肆无忌惮的……倚仗吗?! “我……我是礼部关尚书之女,也是未来的三皇子妃,你……你要对我做什么?” …… 第11章好看吗? “我……我是礼部关尚书之女,也是未来的三皇子妃,你……你要对我做什么?” 司徒墨离闻言,似乎有所反应,微微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地看了她片刻,旋即带着几分慵懒随意而漫不经心的感觉,在她面前蹲下来。这一蹲,原本就松松垮垮的华丽衣裳,顿时衣衫不整得更厉害,露出大片光洁雪白的肌肤,偏偏还有种说不出的极致香艳而诱惑的美感…… 柔亮如墨绸般的发丝,悉数拂落在桐笙的脸上,痒痒的。她身子微微后仰,以袖掩面作万分惶恐状,目光却不经意间,从他精致的锁骨滑落,落到他衣裳半掩的胸膛雪白之间的一点樱红…… 卧槽,这样大庭广众下春光外泄真的没关系吗? 难道是极品小受? “好看吗?” 司徒墨离突然诱惑般问。眼神很温柔,带着淡淡笑意,却莫名让人心悸害怕。也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在这样的笑容之下是有多危险的想法和念头。往往下一秒,让他露出这种笑容的人,都会死得连骨头渣子也没有。 桐笙觉得被勒紧的脖子,放松了些,咳嗽的同时在心底慢慢将对方祖宗问候个遍,声音沙哑的说,“好看,但也还……不够好看。” “哦,为什么呢?”司徒墨离唇边带着淡淡笑容问。仿佛是在山亭之中悠然品茶对坐风轻云淡的一句随意的问话。 桐笙微微变得认真起来。她的眼眸明亮清澈,却又让人一眼望不到底,宛如幽静湖里倒映的夜空星辰,对视着他并试探般伸手,慢慢地将他那实在散得不成样子的衣裳往上拉,“因为……我觉得,你还不够好看啊。” 因为我觉得,你还不够好看啊。 司徒墨离眉梢微挑。不知为何,他并那么不生气了,甚至对眼前之人充满了玩味的兴趣。与此同时,山道上方突然传来一声惊呼,桐笙目光越过他肩头往上看去,是两三个衣着蓝色道袍、结伴下山采买的小道姑。 清台观的人。司徒墨离明明没有回头,却瞬间了然于心,随即想到观里的那位虽然不问世事清修,但清修那么多年,估计脾气性情也没比当年好到那里去……眉头不留痕迹的皱了皱,站了起来。 桐笙也几乎同时站起来,并往旁边退了半步,那股禁锢的无形力量也彻底消失。她摸了摸脖子,并看向那几位小道姑朗声问,“几位姐姐也是下山么?” 那几位小道姑闻言,目光虽然落到桐笙身上,但却因为忌惮司徒墨离等人而不敢应答,桐笙笑了笑也不在意。随即,回眸淡淡瞧着司徒墨离,在他的注视下微微以袖掩面,清秀的俏脸半露,眉目含羞却也不说话…… 司徒墨离神情似笑非笑,突然华丽的宽袖子一甩,不紧不慢的捨阶而上。与此同时,桐笙像被无形劲风击中瞬间往后倒飞出去几米,重重撞到斜坡上又滚落下来,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喜儿捂嘴尖叫一声,惊慌失措的扑过去抱起来后,被吓得惨白着脸声音带着哭腔喊:“小……小姐啊!” 众侍卫皆的些意外,神情显得一言难尽的难以置信。就这样就可以了?不是把那女的扔下山?也不是把那女的衣裳扒掉再绑起来? …… 一行人总算往上离开。几位小道姑连忙侧身让道,心中惊叹这是那里来的贵人,只觉得要是被这样的人淡淡看一眼都要羞到耳根上。 各自对视,露出只可意会的羞涩笑容。旋即在经过‘关素素’主仆时,有些以怜又恼的问喜儿:“哎,真是的,你家小姐又怎么惹到那些贵人了?你这样跟着你家小姐,迟早会倒大霉的。” 喜儿抹泪哽咽着摇头,“不是的,几位仙姑……求你们看看我家小姐……怎么才能让她醒过来?”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有小仙姑说。 其余的小仙姑点点头,也都不理会了,自顾低声谈论着往山下去,“……真可恨,定然又是趁天气好了,想来偶遇攀附贵人,自己丢脸也就罢了,再这样下去,清台观的名声都要被她们败光了。” “……” 谈论声渐渐远去。就在喜儿慌乱而担忧,抹泪不知所措时,桐笙缓缓睁开眼睛,神情微冷的翻身坐起来,“我没事,你别哭了……”几句话安慰之后,也没了心情遂将喜儿打发下山拿东西,并交代再让货郎带几样东西来。 喜儿虽然不明白她要这些东西何用,但也不多问的点头,将滚落到远处台阶的幕蓠捡回来,离开。 桐笙靠坐在树下,淡淡看着遥远处茫茫山峦。渐有阵阵困意袭来,她也不在意,这是但凡受伤就会出现的症状,因为在放松的休息状态身体恢复的速度更快。 一个人终究势单力薄。她不会这个世界的武功,也没有21世纪那样的机械化武器,曾经令人闻风丧胆的顶尖黑客技术,更是在这里全无用处。必需尽快适应立足,不然在这样陌生的异世,总有一种无法放开手脚的感觉,还真特么憋屈啊…… 第12章守口如瓶 原本的穷酸主仆,突有钱财添置粮食衣物。 但却不知道钱财何来。 这让静荷师太挂念得日夜吃不香,睡不着,好不容易瞅得机会,亲热的拉住出来抱干柴的喜儿,想要问个清楚。 然而喜儿守口如瓶,无论怎么问都不肯说,被问急了又恨又怕,连干柴都不抱了就想从后门进去。没得到答案,静荷师太那肯轻放,死皮赖脸的拦着不放行, --“师太知道,你是因为那晚的事耿耿于怀。” --“那件事非师太所愿。师太是清修之人,纵使一时糊涂事后还是很后悔,也很庆幸那晚什么也没有发生。” --“师太愿意向你赔罪。但你也不想想,刘三那厮虽然有些心术不正,但还没色胆包天到敢对你用强,毕竟再不济你也是关家的人,是你家娘子的贴身丫环……若不是你家娘子首肯,他怎么敢,借他天大的胆也是不敢的” --“傻喜儿,你在做牛做马,你家娘子动辄打骂,为了几包药都能把你送出去,你又何必辛苦替她瞒着……” 苦口婆心的劝说,直教静荷师太劝到口干舌燥。 喜儿回去告诉桐笙后。桐笙说,再问就告诉她是菜地里挖出来的。后来的第二天喜儿摘菜时看到菜地旁边多了两个挖过又填平的坑。以及远远目光阴沉沉望着她的静荷是太。 …… 又是两日过后。 静荷师太悄悄搬了把椅子放到墙角,然后抓起蓝袍子踩在椅子上,踮脚伸长脖子张望隔壁院落。却还是看不清楚,那货郎放下来的是些什么东西,只见关家二娘子坐在廊上,吩咐喜儿将东西拿进屋里,再从屋里出来时又拿出小块银角,递给那笑容满面的货郎。 真的是白银。形状也不规则,像是从什么东西上面绞下来的。 静荷师太看得眼红心热,越发狐疑这对主仆银两何来。眼看货郎前脚离开后,喜儿后脚就去别上门栓后,紧张得像害怕被发现什么秘密一样。静荷师太冷哼一声,从椅子上下来后拍拍衣服上的灰尘,迫不及待的追出去问那货郎,主仆俩买的什么东西,可是没想到那货郎像锯了嘴的葫芦,屁话都问不出。 平白问了一肚子火回来。 天黑入夜后。隔了好几天没来的刘三总算来了,轻车熟路推门而入,迎上出来的静荷就是一番猴急的亲热。连屋子都没进,就在外面折腾半天后,才相拥进屋里鬼鬼崇崇的谈起隔壁主仆俩的事。 “……我总觉得那关二娘子有些怪怪的,但具体又说不上来,她们白天不太出来,到是山脚的货郎来了两三次,也不知道买的些什么东西。你是不晓得,她们连给货郎的都是银角,明晃晃的,真不知道她们从那里来的。 你说,会不会真有人要来接她们离开了?!” “银子?”刘三贪婪的瞪大眼睛,重复着追问,“你可看清楚了?她们拿的真的是银子?” 静荷师太哼了一声没好气道,“是银子我还会认错?” 刘三灌了口酒,“我特意听你的,进城去找在关家做事的熟人问了一趟。结果人家说根本没有这回事,还问我从那里听到的谣传。哼,我就说这不可能的,关家老小都已经搬到京城里去了,清州老宅不过是几个仆人在看顾,谁会来接这对小娘们?” “当真?”静荷师太只关心,是不是真要来接人回去。 因为只要这对主仆还在这里,她的好日子就不会断,毕竟自当年犯错,求乞老夫人宽恕,送到这里来看守庵堂之后,日子清苦得几乎过不下去。 直到这对主仆俩到来,府里每月送来的食粮惯例,有鸡又有肉。她凭借着有几分姿色,渐渐让前来送粮的人,将东西都送到了她这里,不然啊……她得意的咬了口鸡肉,嘴角溢出金黄的油汁。 那来这些酒肉吃喝?那来这般快活的日子过? “我骗你做什么?”刘三兴奋的压低声音,眼中有贪婪的光芒迸出,“荷娘,咱们发财的机会来了!这次老子定要财色兼收!我问你,这几日她们有什么跟什么人接触?” “你想做什么?”静荷师太闻言脸色微变,但还是回答道,“除了那个货郎,好像没别的人了。刘三,话我先说在前头,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关家嫡系的二小姐,出了事你我都担待不起,不要乱来!” 刘三‘嘿嘿’赔笑。眼珠子一转开始哄静荷答应,“你放心,我不会动那二小姐半根毫毛,我只要那个丫环喜儿……那丫环可是尤物,当然,我就是图个新鲜嘛,那弱不经风的小娘们,那有你知情趣……” 跳跃的昏黄灯光里,映出一张满是胡渣的猥琐男人的脸。 并且,渐渐变得有些狰狞不善起来。 …… …… 喜儿消瘦的身子晃了晃,差点失衡摔倒,生生惊得一身冷汗。 旋即从三条腿的破旧椅子上下来,动作极其小心,在踩落地的过程中,那把破椅子‘咯吱咯吱’作响,随时会散架一样。 她轻手轻脚的,把三脚椅子搬回屋里后,站在旁边脸色紧张得有些发白的问,“小姐,你怎么知道那……那恶汉,今晚会来?” 桐笙抱着新枕头,穿着单薄的宽松白亵衣、亵裤,清清凉凉,香肩半露,极为懒散地躺在焕然一新的床被上,慢条斯理的说道:“我问过你,从这里到清州城要多久。你说来来去去不耽搁的话,三、四天左右,还记不记得那天我故意透露,关家的人,要来接我们回去的消息? 他们会害怕,所以会确定这件事的真实性。 然而静荷不能离开,自然是跟她偷懒的情夫去啊……前两日情夫没来幽会,更确定了我的猜测无误,所以算起来,也就是这两天该来了。” 第13章不安好心 “来做什么?”喜儿更紧张了。 “知道了我透露的消息,是子虚乌有的事,自然会坐不住了啊,所以要来商量对策,对付我们了。”桐笙说得漫不经心。懒懒瞧着挨着椅子紧张站立的喜儿,声音里头带着无奈的笑意,“站着坐什么?坐啊,过来我床边……” 喜儿连忙摇头,忧心忡忡而带着感激的往旁边的椅子坐去,虽然如今的小姐不是原来的小姐,但自幼主仆的尊卑观念早已根深蒂固,她那敢坐到小姐床上去,“小姐,我们该怎么……” “砰--” 三条腿的破椅子,瞬间连人翻倒在地。 “……”桐笙眉梢微抬,看着喜儿有些狼狈的爬起来后,想笑又觉得实在很失礼,“你不用这么紧张的,对我也一样。至于他们嘛……古有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到要看看,他们想怎么对付我?” 喜儿拍了拍衣裳灰尘,并下意识的忍着痛没敢叫出声。但却因桐笙那句并不怎么温柔,却莫名让人心安的话语,而微微湿润了眼眶。这位小姐并没有她当初想象中的那样难相处,相反……是她所无法形容的好相与,没有半点架子,亦不在乎主仆尊卑,但在不经意间散发出来的奇异感觉,又让人敬畏而心服。 若是可以,她愿意一直呆在这样的主子身边。 这般想着……将破椅子扶起来后,喜儿拉了根小马扎坐下来问,“小姐,你就不害怕吗?”在明知道,被人算计的情况下,特别对方还是那样的心怀不轨的恶汉,还是说这位小姐武艺高强打得过他们? 这样的想法让喜儿眼睛微亮,又想到了那夜桐笙偷袭打晕恶汉并踢飞的画面,心中更坚信了这个想法。如今的这位小姐,说不定真的是像话本子里写的那样是专门在江湖上行侠仗义救死扶伤的女中豪杰! 桐笙不知道自己在丫环心中,已经升华成为了在江湖上行侠仗义救死扶伤的女中豪杰而淡淡反问道,“害怕有用吗?”说着顿了顿,总觉得自己似乎从丫环眼中看到了某种叫做‘崇拜’的圣洁光芒。 还是角度看人的问题?她伸了个懒腰,再换了个姿势,才继续说道:“害怕不能改变什么,只有思考才能想出应对之策……任他有张良计,我有过桥梯,所以就让他们算计啊,总要给一丝点机会,当然,前提是千万别拖得太久。” 喜儿听得有些心惊,“为……为什么?” 桐笙望着不远处的桌台,目光变得有些幽深。那一瞬间,她嘴角的笑意微凉,“因为晚了,他们就没有机会了。” …… 不远处的桌台上,放着半盏油灯,跳跃的火苗渐渐微弱。喜儿很快也感觉到了,连忙起身去找拔子拔灯芯,并尽量忽略那瞬间让人发毛的凉凉气氛,而桐笙也打着哈欠翻了个身,淡淡说了句“睡吧。” …… 第二天。 桐笙睡到自然醒,吃过早饭后,让喜儿将那次特意嘱咐货郎带的东西拿出来。 喜儿看着那些东西,一直憋在心底的疑问更重。桐笙似乎注意到了她的神情,挑眉道,“你有疑问?” 喜儿迟缓了一下,点点头,“是。” 桐笙微微停下手中的动作,声音似乎带着淡淡笑意,“那为什么不问?” 喜儿惶恐,诚恳,“小姐吩咐做的事,自然有小姐自己的理由,做奴婢的本就不该多问,小姐若说奴婢就认真听,小姐若不说奴婢就只管把事情做好就可以了……” 桐笙心情不错的笑出声,“喜儿,你说了那么多,不就是想听我说理由嘛?有疑而不问,成功憋了那么久也是难得,不过我喜欢……因为我做事的确不喜欢别人问东问西,好了,来陪我放纸鸢吧!” 这下喜儿闻言,是真有些惶恐了,不过在小心翼翼观察到桐笙似乎并无不悦之后,“是,奴婢知道了。”庆幸自己能忍住没问的同时,她看着已经涂着纸鸢在小院里找方向要放飞的桐笙,心情实在有些难以言表。 早就过了放纸鸢的季节啊小姐。 这院子里面积也太小了飞不起来啊小姐。 最终不管是不是放纸鸢的季节,也不管院子里面积是不是太小不起来,桐笙心血来潮般要这想做了,喜儿只得莫名其妙的跟着瞎折腾起来。 天气晴朗,夏日有些炎炎。 好在时不时刮起一阵子东南风,树动影摇,桐笙举着纸鸢,让喜儿扯线在院子里试了几次,不是因为跑动距离太短而飞不起来,就是刚刚摇摇欲上就又被树梢勾上,连续用竹竿挑了几次后,喜儿已经累得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并不停的用手直扇凉风…… 闹得动静有点大。 很快隔壁院子墙边的树叶里,鬼鬼崇崇踮脚踩上椅子的静荷师太冒出半个头悄悄看来。待看清楚主仆俩是在做什么后,愕然的露出一种正常人看到精神病的便秘表情:这对主仆是不是失心疯了?! 桐笙本就穿得清凉,拿着挑下来的纸鸢避到树荫下,倒是不怎么觉得累热,看了看庵堂建筑和风向后提议道,“出去放。” 说完后就拿着纸鸢出院左转,往庵堂竹林旁的空地而去。喜儿愣了愣,有些一言难尽的看着眼前,只穿着白色亵衣、亵裤就出去的‘小姐’,回过神来后还是连忙回转屋拿着幕蓠才追出去。 然而桐笙本人对此,却毫不在意。毕竟对于在21世纪生活过的她,这样的穿着也就跟休闲类的衬衣差不多,特别是将面前的衣摆打了个结,看起来竟是凭添了几分现代感的时尚的味道。 拿着纸鸢经过院门口时,不经意的抬眼与静荷师太一照面。后者盯着她穿着的那份那份愕然,让她有种想伸手接眼珠的冲动。不过后者反应也算快,很快露出虚伪的笑容迎出来问,“娘子这是放纸鸢呢?” 桐笙挑眉瞧着,似笑非笑的没回答。 静荷师太却也不恼,恬着笑脸道,“娘子这几日气色看起来好多了,就简直跟变了个人似的;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娘子来这里苦了这么些年,总算要熬到头了,师太也真心替你欢喜……” “是吗?那便多谢了。”桐笙语气淡淡。 静荷师太摆手笑着道,“那里的话,说什么谢不谢的。以往师太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娘子大人大量不要挂怀。两者,师太亲自做了些酒菜给娘子赔罪,待晚些点,还请娘子一定要赏脸过来吃饭。” 桐笙闻言想了想,语气淡淡的应,“也可以啊。” …… 第14章放纸鸢 庵堂旁边的竹林,隔着石步流水,空地相对宽敞了些。 片刻纸鸢飞起来后,桐笙从喜儿手中接过引线,望着已经飞到房檐顶上的彩色大蝴蝶,嘴角微勾,开始不紧不慢的往下扯线。然后看着缓缓掉落在檐顶上的蝴蝶纸鸢,语气似乎极为惋惜道, “哎呀……掉房顶上了,这就麻烦了啊,喜儿,你去静荷师太那里借楼梯用用。” 喜儿:…… 莲花庵是套整体的‘回’形建筑,中间虽然被围墙一分为二,但屋顶房檐仍然相连。静荷师太听喜儿说要借楼梯,上房顶去捡纸鸢后,本来张口就要拒绝的,然而话到了嘴边,就变成和颜悦色的同意,随即热情的招呼喜儿进院抬梯子。 转身走了两步后,却感觉到喜儿踌躇着,有些不太敢进的样子,心底不满冷笑,而脸上却流露出内疚而和善的笑容,“放心,就师太一个人而已。 说句你不爱听的话,比起担心师太这里,还不如多担心一下你家娘子。毕竟你家娘子是什么性子,你是最清楚不过,不然又怎会为了区区几包药钱,就不顾主仆情谊的把你送给刘三那厮抵债?” 乍然听闻此言,喜儿脸色微变,下意识的咬唇神情有些凄然。 “师太也知道,你是个实心眼的。不然也不会被你家娘子,欺到这个份上,还那么护着她,但师太还是要提醒你一句,这样的忠心不值得,你家娘子不是个好相与的,与其巴望着跟她熬出头来,不如为自己好好打算打算。 不然等你家娘子回去了,她身边,第一个容不下的人就是你,知道为什么么吗?” “为什么?”喜儿忍不住搭腔问。却也不由想到过往,那么多年的相处,吃不饱穿不暖天天忙得喘息的时间都没有,还要跟前跟后的伺候,稍有不顺还要被打被骂。 心里没有怨气是不可能的。 所以后来看着她死去,看着她被化成灰彻底消失,没有半点难过,而是打心底松了一口气。 静荷师太见着喜儿似乎听进去了,心底不由得一喜,语气越发诚恳而苦口婆心,“你想想看,你家娘子心高气傲,又死要面子。如果她真的回去了,怎么还会留一个,知道她曾经过得连乞丐也不如的丫环在身边? 何况你这张脸蛋儿…… 可比你家娘子生得标致漂亮多了。” 说到这里,静荷略微停步回过头来,带着不易觉察的妒忌和羡慕,以及略有些同情的目光看着喜儿,“你该不会忘了,当初你家娘子要用烧火棍烧你的脸,还是师太替你拦下来的呢,如若不然……” 她看着喜儿,不言而喻的话没有说完。 喜儿呆了呆,也想到了那件久远的事。只是因为一位来清台山游玩的贵公子,无意间赞叹了一句‘丫环貌美如花,主子娇颜太差’,就让小姐恨不得撕了她的脸,忆起过往,她神情暗淡而带着几分压抑。 如果小姐还是原来的小姐,她被逼得走投无路之后,为了活命和机会,或许,真会如了静荷师太的愿……从了……那刘三…… 但是,如今不是了。 只是这样一个念头,就让喜儿的压抑瞬间烟消云散。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神情虚伪得让她恶心的静荷师太,忍着愤怒和厌恶道,“以前的事,都过去了,现在只要小姐对奴婢好,奴婢就会一辈子对小姐好。师太,你还是快点带我去拿梯子吧,不然待会我家小姐又要生气了!” “你……”静荷师太差点气得仰倒。 敢情她费尽口舌半天,苦口婆心的说得嘴巴直发干,这小贱人竟然半点都没听进去?不知好歹的东西!顿时她几乎是冷笑道,“好好好,是你们主仆情深,是当初师太多管闲事了!应该让你家小姐烧花你的脸!哼,梯子在那边,自己过去抬!” …… 搬来梯子后,找到合适的位置摆好。桐笙简单说了几句注意事项,包括先踩那里再踩那里,慢点儿保持平衡为要之类的,说完后倚树摆手示意喜儿上。 喜儿看了看小姐,再看了看挂在檐顶上的纸鸢。仍然想不明白意义何在,是而只得巍颤颤往上爬……心惊胆战的踩上房檐,匍匐般停在那里腿脚有些发软,哆嗦的低头从高处看向感觉好远的地面,竟是有些头晕目眩起来。 底下的桐笙抬起头,看着她,并用手遮着有些刺眼的阳光说,“不要慌,保持平衡,慢慢来,等到爬习惯就好了。” 喜儿听得差点滑了脚……等到爬习惯就好了?意思是还不止爬这一次,还要爬很多次?小心翼翼踩到瓦上后,她微微张开双臂保持平衡的站起来,并险之又险的挪了几步,直到不敢再近,用一根细长的竹竿次纸鸢挑了下来。 然而似是用力过猛,她身子突然偏了一下,惊呼一声踉跄的踩在瓦片上险些摔倒。慌乱中竹竿也掉了,她瑟瑟发抖的抱着檐顶的弯角不敢再动,似乎快要哭了,“小……小姐。” 院子里,正翘着二郎腿在磕瓜子的静荷师太,也几乎在瞬间跳起来。因为那掉落的竹竿半空翻了个跟斗,差点斜插到她身上来,“小……” 她想骂但又忍住了,坐回去后有些兴灾乐祸的看着,原本积压的抑郁怒火也一扫而光。这下自讨苦吃了吗?这就是不听劝告的下场,真是该……啧啧,要是有个好歹摔下来,缺胳膊少腿毁了容什么的,说不定刘郎也就不会那么惦记了。 静荷师太有些恶毒的希望着。 世事,总不尽如人愿,喜儿最终还是有惊无险的下来了。并且这小小插曲,似乎并没有影响到主仆俩放纸鸢的兴趣,就在庵堂旁边放了一整天的纸鸢,虽然半数的时间,都是在爬房顶或是上树拴纸鸢。 刚开始的时候,静荷师太还在院子里,伸长脖子跟着望。后来随着喜儿,上房捡的次数越来越多,渐渐不耐烦、不满和忍无可忍的发作起来! “喜儿,我说你到底有完没完?还真当房顶是平地盖的不成? 没见这样踩来踩去,瓦片都给你踩掉了好多!? 这天儿入夏了多暴雨,到时候我这边要是漏雨淋湿了东西,仔细你的皮肉!发什么呆?还不快点滚下来!” 策反不了喜儿,她的态度也变回原样。 喜儿撑着竹竿往回看,看向竹林阴凉处的白色身影,并将静荷师太的话重复了一遍;然后又很快转回头来,瞧着忿忿不平的静荷师太,有了底气的回,“明儿我家小姐就请瓦匠来修!” “……”静荷师太还想说什么的话,被一下子堵了回去,心头顿时越发不畅快起来,但都已经说了请瓦匠来她也不好再发火。看了眼喜儿后,冷着脸转身扭着腰肢回屋去睡觉, “既然你家小姐这么说,那便罢了,最好明儿就请瓦匠请来,不然下雨淋湿了我重要的东西,你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喜儿站在房顶上,故意跺了跺脚。 静荷师太进屋睡觉后,就没再出来。直到天色渐晚,夕阳渐落,再爬上楼顶捡纸鸢的,就变成了原本漫不经心扯落纸鸢无数次的桐笙。 她的动作极其灵敏,即使带着东西,也能身轻如燕,没几下就轻易翻到房顶上,站起来的后,闲庭漫步般行走其中。 喜儿站在树下,目瞪口呆地看着。完全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同时也仍然想不透小姐到底要做什么?让她一次次爬上房顶的意义究竟何在? 直到,走到了估摸的那处位置后。桐笙停下来,不紧不慢的蹲下开始做正事。先将一枚铜钥匙绑在纸鸢上,再将纸鸢的引线,牢牢绑在细铁线的其中一端。 纸鸢是油纸做的,防水。 细铁线有丈许长,比较轻,绑好后她将之平放在房顶上。纸鸢放在细铁丝上面,并用根小竹枝微微支起,以便在绝对的风力下能一飞而起,继而带动细铁丝…… 最后轻轻揭开瓦片,将细铁线的尾端,固定在砌放瓦片的横梁木条上,再放回瓦片。有条不紊地做好这一切后,桐笙拍了拍手站起来,并看了一眼有些发黄的天边。 暗沉压抑,折射出诡异的残阳。 …… --“小姐,你刚刚在看什么?” --“看天,天要下雨了。” 是啊,似要下雨了,可是天上下雨很奇怪吗?喜儿疑惑的看着天空,心底不解极了。 第15章起风了 当晚。静荷师太假意示好桐笙,特意准备了丰盛饭菜请吃。 说是丰盛,其实也不过些鸡肉鱼肉之类,但都是以往关素素主仆只能在梦里看着流口水的东西。静荷师太原以为主仆俩很快会来,没想到等到入夜时分,主仆俩才姗姗来迟。 她等得一肚子火没处发泄,偏偏还得堆出满面的笑容起身相迎,“哟,娘子可算是来了,不然这些饭菜都凉透了。”尽管如此,语气里还是带着一股难以压抑的怒气。 “凉了才好啊,”桐笙缓缓落座道。喜儿有些紧张陪站在旁边,并不停打量着周围角落阴影,害怕那里又扑出个人来……经过那样的事后,只要进来这个院子她就控制不住的害怕。 静荷师太刚要瞪眼,就很快反应过来笑道,“瞧娘子这话说得,这饭菜油腻腻的还怎么吃?娘子不是说过,鸡汤什么的不过吃个鲜甜味儿,别说这么一层油,就是有个一星半点的油星,看着就让人腻歪胃口全无了。” 静荷师太装腔作势的,学着以前关素素的语气把那话儿学了一遍,隐有鄙夷的味道,偏偏脸上又带着诚的恳笑容,并将一杯酒水递到桐笙面前,“这些饭菜,娘子看不上不吃也罢,但这杯酒是师太为过往不周道的地方赔罪,请娘子一定要赏脸接受…… 娘子是知道的,在这偏僻的地儿过日子是有多难。但凡府里发下来的份例,都送到刘三那厮那里,只有讨好那厮,他才愿意把份例送上山来,这些年来是太实在是迫不得已才这样做,不然,如何在那些臭男人手中…… 唉,过去的那些事不提也罢。师太知道娘子向来是个心善的,还望不计前嫌,喝了师太这杯赔罪的酒,宽恕则个。” 向来心善??桐笙听得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师太,当心风大。”这话也能面不改色的说出来,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关素素是个什么样的人,心善?哈哈哈哈……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静荷师太没听出桐笙的指桑骂槐。 而是听得有些莫名其妙,以及羞恼之意,不由抬头看外边的天,那里有风了?心道这关二娘子这几日真跟吃错药了似的。毕竟在她眼中,关素素只是个仗着根本无用的身份,愚蠢而可笑的嚣张,就说话也粗鄙得跟乡野村姑一样,怎可能这样不咸不淡的话里藏刀? 遂干巴巴的笑了两声,“可不是呢,不过风再大又刮不进来,娘子有什么好担心的?”说着又将酒杯往桐笙面前递了递。伸直的手臂酸得不行,杯中酒水微荡,她咬牙忍得无名火起,“娘子,是嫌师太这酒不好?” “没有啊,只是空腹不能喝酒的;师太的心意我心领了,至于酒就先放下吧。”桐笙说着自顾动筷吃了起来。斜眼瞧见静荷师太瞬间无比难看的脸色,想来对方难以接受‘关素素’的态度反差,便示意喜儿将酒杯接过来,放到旁边后慢条斯理的问, “师太怎么不吃?不用客气啊,虽说是专门为我做的,但我也吃不了这么多,坐下来一起吃啊。” 还专门为你做的?静荷师太听得气不打一出,忍了又忍才勉强忍下满肚子的火气重重坐下来,心底狠狠‘呸’了一声,好大的脸,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恨恨拿起筷子后,皮笑肉不笑的说,“娘子既然这么说,就吃饱了再喝酒。师太这酒啊,可是陈年佳酿,平时都舍不得拿出来的呢!” 桐笙闻言,不置可否的笑笑。 陈年佳酿是什么东西?她向来只对饮料感兴趣。桌上饭菜虽然丰盛,但很多口味并不合心意,她吃得挑挑剔剔,点评着每道不合心意的菜,不是嫌盐重了味太咸,就是嫌辣椒太少味太淡。 整个过程中静荷师太都强忍着想掀桌的冲动,连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了,拿着筷子脸色有些阴沉的看着那些被搅得乱七八糟的鸡汤鱼肉,桌下的脚几乎要将地面辗出鞋印痕迹来。 一忍再忍。 好在桐笙虽然挑剔,但吃饭的速度还算快,一碗饭很快见了底。然后在静荷师太笑着劝酒、期待的目光中端起那杯洒来,凑到唇边正想喝突然又停下来,“师太也吃饱了?” 静荷师太盯着桐笙手中的那杯酒,只希望她快点喝掉,希望得忍不住想扑上来,替她将那酒水灌进口中去而应付着点点头,“吃饱了,吃饱了,娘子快尝尝这这酒如何?味道香不香?喜欢的话师太那里还有不少呢。” 桐笙‘嗯’了一声,突然又话锋一转,“既然师太也吃饱了,那就让喜儿坐下来吃,不然剩着倒掉了可惜。” 静荷师太脸色瞬间精彩起来再次有掀桌的冲动!这么好的饭菜谁说要倒掉了!!老娘都还没吃饱呢!!!小贱人!!!! 喜儿被点到,看了看静荷师太,又看了看自家神情漫不经心端着酒杯要喝不喝的小姐,再看向脸色一变再变、一忍再忍的静荷师太,突然有种很爽很喜欢的感觉。眼中跃跃欲试的想坐下去,只是顾忌着还没有起身的小姐,而不敢同坐乱了尊卑。 “喜儿,”桐笙浅尝杯中酒,辛辣的味道让她微微皱起眉头,复又笑着懒懒道,“你想站着吃啊。” 是啊,可以站着吃嘛。“谢谢小姐赏赐,奴婢站着吃就好了。”喜儿想着反正有小姐撑腰,手脚麻利地拿起多余的碗筷、添饭……站在桌边没半会,丰盛的饭菜就被她风卷残云般扫荡,变成一桌子残羹剩饭。 “……”桐笙有些目瞪口呆。(算了,你高兴就好。 静荷师太的眼睛有些喷火。脸色又臭又难看,终于忍无可忍的咬牙切齿般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吃快点!别让你家娘子久等!那有让主子等丫环的道理?!” “……”喜儿扒拉着饭菜,含糊不清的回了句什么。看到静荷师太那张不高兴的脸,她就很高兴,不过想到让自家小姐等着的确不是个理,才加快了速度,米饭见底后将空碗重重一放,“小姐,奴婢吃好了。嗝……咱们回去吧?”总觉得静荷老尼姑看她们的表情不善,特别是在看到小姐已经将杯中酒慢慢啜完了后,那种恶意的不善几乎已经不用掩饰了。 思及,越发想小姐快点回去了。 桐笙漫不经心的往门外看了一眼。门外是黑沉沉的夜空,夜晚风凉无星也无月,只有阵阵被刮起来的灰尘和落叶,打着转消失在黑暗中。 起风了。 第16章做一件事 起风了。 桐笙也就放下杯酒,顺势站起来。 对面的静荷师太也跟着站起来,并很快又倒了杯酒,端着绕桌过来递给喜儿,有些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喜儿,师太往日说话是有些过分的地方,但都是为了你好,为了你家娘子好,所以希望你不要记恨,看在你家家娘子的份上,师太顺便也给你赔句不是。” 喜儿有些打嗝的声音一顿,看着递到面前的酒杯,一下子不知道该不该接,神情有些紧张,而不知所措的看了看自家小姐,却不见自家小姐表态,只得犹豫着接过来喝掉。 反正刚刚小姐也已经喝了,肯定不会有什么事的。 一口气喝光,喜儿迅速将酒杯放到桌上后。遂有些不安的搀扶着小姐就走。而静荷师太坐回旁边掀眼皮看着,也不挽留,态度明显怠慢许多…… 出了院门,才发觉外面的风已经刮得很大的。 高空中盘旋的尖啸风声。有些风声鹤唳之感。主仆俩人走在白日干燥的路面,随风无数灰尘扑面而来,喜儿一边挡着风尘,一连加快脚步跟上走在前面的桐笙。 却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匆匆回头往庵堂顶上扫了一眼。 那纸鸢果然还在那是,并且渐渐被风刮了起。 与此同时,黑压压的漆黑天际,突然隐隐有沉闷雷声传来。黑暗中带着闪电划过,有雨点落下来。 最初稀疏得没几颗,然而下一秒,大片黄豆般的雨点劈头盖脸砸落下来。夹杂着雷声阵阵,刺眼的闪电划破苍穹! 暴雨说来就来。 屋檐下走廊上,狂风掺杂着雨水刮进来。 桐笙站在靠里面的位置,整理了一下被淋湿的衣裳,和有些拖泥带水的裙角,深深觉得下次有必要把裙摆剪剪。不然实在是受不了这身繁琐的裙带,不说别的,若遇上麻烦逃跑就是第一大麻烦。 喜儿随后从雨幕里冲进来。也顾不得擦脸的推开门,进屋摸索着,找到放在窗台处的火折子,头发滴嗒着水地点亮油灯,“小姐,这雨好大啊。”说着,又抬头往屋顶上猛瞧。 因为没有钱,这边瓦房已经很久没翻修过了。 只要外面下大雨,屋里就会下起小雨。 而桐笙丝毫不顾忌会被雨水淋湿般,姿态懒懒的靠在门框处,望着雨幕里不远处的模糊房檐,突然冷不丁的说了句,“那男人也在。”她说着拢了拢有些潮湿的衣裳,似乎觉得有些冷,不过脸上仍然是那种漫不经心的笑意,“在你吃饭的时候,那男人就躲在门后面啊,目不转睛的看着我们……” 乍然听闻,丫环反应过来后,脸色都白了。 终于等到主仆俩离开之后。 刘三从门后而迫不及待的走出来,干兹兹躲了那么久,闻着满室饭菜香味他早就饿扁了。他坐下来后也不管是谁的筷子,随便拿起一双,就胡乱夹菜吃起来,大口大口的吃得狼吞虎咽。 只是桌上实在没剩什么好的,都被搅得乱七八糟,不由得边吃边埋怨怎么不给他留点饭菜。并顺手提起酒壶,就要给自己倒酒,却又突然想到什么般看向静荷师太,“那药你下洒壶里的还是?” “喝吧你这死鬼,”静荷师太半嗔半恼,“这可是好酒,老娘才不会那么浪费,药都抹在那主仆俩的杯沿上……想起来就生气,你又不是没看到,为了劝她们喝酒我都没吃饱,全便宜了那俩死不要脸的!” 刘三只得‘嘿嘿’的笑着。说了些甜言蜜语,很快将静荷师太哄得心情好了点。 心里却想着刚刚那会儿……他那有时间看饭菜啊。注意力可都被那朦胧灯光下,脸色红润而秀丽的关家二娘子吸引住了。以前怎么就没有发觉,那位关娘子也是那么的漂亮呢?……那脸蛋儿,那懒懒散散的身姿儿,那娇滴滴的神态模样儿,无一不让他想起来就觉得欲|火焚身,恨不得弄到怀里,狠狠玩弄一番才好。 他喝了两小盅,借着那股急需发泄的欲望,顺势凑近静荷就厮磨起来,“好荷娘,我可想死你了,咱俩先快活快活……” 静荷师太半推半就的问,“那主仆俩……” “那药生效慢,但效果长……嘿嘿,等咱俩完事之后时间正正好。” “……” 屋里野汉春|色无力,而屋外狂风怒号,暴雨雷声阵阵。 闪电划破天际,雪白而明亮的刹那间,映出漆黑苍穹之下,朦胧在滂沱大雨里的暗沉世界。狂风呼啸着袭卷雨幕,势如破竹,让整片雨幕都呈现出一面倒的倾斜之状。 房顶上的纸鸢,被狂风猛烈地扯向高空中! 并迎着倾盆大雨,摇摇晃晃的飞着,尾端引线拉长,另一端,连接的铁丝也随着渐渐立起来。 却就在这时,又一阵狂风猛烈的刮过,将纸鸢刮至树梢上,卡死不动了。 暴风雨刮进走廊,夹杂着湿冷的雨水,扑进屋里,转眼就淋湿了大片。桐笙仍然靠在门框处,浅绿色的裙摆已经淋湿了,却兀自不觉般,静静望着漆黑而朦胧雨幕里,那片形状影影绰绰的房檐之上…… 然后她身子略微直了直。 屋里的丫环,实在不知道自家小姐究竟在看什么。却也不敢多问,只能忍下害怕和不安陪着站在旁边,在明明知道那无赖就在隔壁院子里,随时可能趁着夜雨摸索过来的情况下,死死盯着雷电交加的外面。也不知错觉,丫环只觉得,在屋里昏暗的灯光下盯着外面的风雨交回,不安的焦急中连视线都有些恍惚起来。 恍惚着,连视线都渐渐模糊起来,好似耳边的风雨声也渐渐远去。 不知不觉的,有些陷入,迷糊的混沌之中。 “喜儿,”桐笙冷不丁的开口,并且没有回头。她的声调不高,但在雷雨中却能让人,听得清楚的问道,“我要你做一件事,你能做到吗?” “……啊,”丫环猛地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有些紧张而不安的问: “……要奴婢做什么事?” 第17章天降雷火 “我要你在雨停之后,天亮之前,去把房顶上的东西全部拿回来……能做到吗?” 桐笙说着回过头,淡淡的看了丫环一眼问。顿了顿,目光平静而极为认真的打量着还没有回话的丫环,语气似疑问又似肯定的说了一句:“你很困吗。”那酒水她虽知有异,但却不知道是什么成分。 因为灵针护体,让她有近乎百毒不侵的体质,也就不知道喝下会有什么表现。 如今看来,或是迷药之类。 丫环愣了愣,随后点点头,却也不知道是在回答那一个问题,“小姐要奴婢在雨停之后,天亮之前,去房顶上把东西全部拿回来?奴婢能做到。”她的语气回答得很认真,但那种困意,却让她有些无法集中精神起来。 只是觉得更困了。 浓浓的睡意,铺天盖地而来,让丫环险些站立不稳,只想随便倒在那里好好睡上一觉。旋即又瞪大眼睛,看着转眼就把外裳脱掉,并顺手扔到她手中的小姐,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用问,不要多说,你只要,记得我的吩咐。定要在天黑之前把那些东西收回来,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然后,去休息吧,明天如果我没叫你,不要进我的房间……” 随着话音落下,桐笙已经几步下了台阶,无视滂沱大雨,清瘦身影很快消失在雷鸣电闪的茫茫雨幕中。身后丫环反应过来的惊呼声,也随之消散在风雨之中,她身上也很快湿透,狂风卷着雨水凌厉打在脸颊上,有些又冷又痛。 路面水洼污泥不清,她毫不在意的踩踏而过,溅起大片污泥水花。借着时而划空而过的刺眼闪电,来到放置梯子的位置,胡乱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后,动作利落而迅速的爬上房顶。 狂风怒号,暴雨倾盆。 高高的房檐之上,划过一道刺眼的闪电。 惨白的光影里,映出一抹清瘦的身影,行走在暴风雨中摇摇晃晃,仿佛随时会栽倒下去,却又极其迅速的走到被树梢卡住的纸鸢之下,迎着模糊不清的雨水,极其艰难的用竹竿将纸鸢挑下来。 整个过程中。 不停有闪电击落到桐笙身边,亦或是不远处的周围,震得她浑身有些疼痛发麻。她冷静的咬紧牙关,憋着一股劲终于奋力将纸鸢挑离树梢时,一阵狂风怒号而过,湿漉漉的纸鸢迎风冲天而起,引线瞬间拉起铁丝直立! 桐笙转身狂奔。与此同时,交纵而刺眼的闪电划破夜空。 蓦然出现一团刺眼的雷团,从高空直击而下!它的速度快到无法形容,刺眼的雪白电光宛如游蛇,顺着纸鸢引线蔓延而下并伴随着刺耳的、让人毛骨悚然的电流‘嗞嗞’声。 已经跑到房檐边缘的桐笙,身子凌空一跃! 电光火石一瞬间! 雷团和闪电同时击落在房顶之上!一声轰然巨响!惊天动地炸裂开来!刺目的白光里,迸射出无数火花,瓦片纷飞,铁丝焦溶,瞬间蔓延的滔天火势连大雨也未能醮熄。 桐笙跃至半空的身影一滞,也同样受到涉及的跌落在地。滚落院子里面,仰面望天,抵制不住的昏昏欲睡,仍不忘极其虚弱的对着老天竖了根中指,“我x你大爷!” 除了那瞬间,雷电冲击的余波,和跌落伤害,更多的是房内那两个被劈死的,瞬间加之在她身上的业障!灵针让她几近生而不死的体质,也禁制了她不能轻伤人命,那怕是这么迂回的杀人,所要承受的业,也是难以想象的沉重。 这一次,两条人命。 估计没个十天半月她是好不了了。我xx你大爷的!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让屋子里睡倒在床边,药性上琰了连床都没能上的丫环惊醒了几秒。无意识的呢喃着小姐交代的话,又沉沉睡去,直到再次醒来,外面的暴雨已经停了。 丫环浑浑噩噩的片刻,还没想明白怎么怎么睡在床边,就想到了小姐吩咐的事情。有些头重脚轻的匆匆爬起来,推开窗往窗外看了一眼,外面无风也无雨,寂静而黑暗。 还好,天还没亮。 丫环找了根火折子,大着胆子,匆匆出门往竹林旁边而去。虽然心慌意乱,害怕得心底‘砰砰’直跳,但动作还算熟练平稳的爬上房顶,看到掉落在房檐边缘的半只残破纸鸢。 随即看到,房顶被炸开的大窟窿。中间黑漆漆的像个深洞,里面什么也看不清楚,只有少数露在外面的烧焦的柱子和房梁。很黑,很可怕,莫名渗人心慌,有种说不出来的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分明是……被雷电击中的样子啊! 只是铁丝和纸鸢而已,只是放在房顶上而已……怎么就会变成这么可怕的模样?丫环怎么也想不明白,收拾了残留的东西,有些浑浑噩噩的回到房间里,重新躺下后,也仍然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怎么就能引来雷电呢? 房顶烧成那样,住在里面的人……是,了吧。 这样的念头,让丫环猛地一个激灵,有些浑身发冷的裹紧棉被……一夜无眠。 次日,天微明。 丫环已经起来,害怕又忍不住的往旁边院落张望。却终归不见人出来,心底又沉又冷,又怕又喜,回到厨房里心神不宁的烧火做饭,直到太阳升起来,往常就该起来的小姐却还没有动静。 丫环来到小姐房间门,侧耳听了听里面的动静。没声音,却又不敢轻易敲门。毕竟经历了这样的事,对于这个半路来的小姐更畏惧了。 就在丫环犹豫不绝的时候,在台阶上坐立难安,看着对面院子心神不宁的时候,安静的房间里,终于传过来桐笙有些虚弱的声音。 “喜儿,进来。” 第18章死无全尸 桐笙的声音有些轻细。 但丫环还是瞬间听到了。最初还以为是幻听,直到房间里传出来重复的叫唤声后,才忍着激动心情,忐忑不安的推门而入。 丫环进去后瞬间捂着嘴巴,差点惊呼出声来。旋即又死死的捂住,看着眼前神情虚弱而苍白的躺在床上的小姐,呆了呆,被吓得不清的半天没说出话来。 因为,桐笙正有些衣衫不整的,懒懒的躺在床上。面朝下,满头乌黑的头发披散在床边,半掩虚弱苍白的脸色。即使在知道喜儿进来了,也都动都不想动一下,半合着眼帘,没什么力气的笑笑道: “怎么?你家小姐原不就是病怏怏的吗?” 丫环呆了呆,有些无言以对。 是啊,原来的小姐是病怏怏的。但那是原来的小姐,不是现在的小姐啊。她想问是怎么回事,却又不知道该不该问,结结巴巴的正要开口时,听得闻,“房顶上的都收拾了?” 丫环连忙应是。 桐笙又问那边怎么样了。丫环结结巴巴的说,那边庵堂烧得很厉害,倒塌了许多,连瓦都是焦黑的,火势都有些蔓延过来她们这边,想来如果不是下着暴雨,整个莲花庵已经不存了。 桐笙听着听着,又渐渐闭上了眼睛休息。她实在是太虚弱了,直到过了半晌,丫环差点以为她又睡着时,才缓缓出声,“喜儿,你走一趟清台观。就说,夜降天雷妖火,烧毁庵堂大半,静荷师太院门紧闭,叫无人应……请观主前来看看。” 丫环愣了愣,猛然对上桐笙突然睁开的,冰冷而古井无波的眼睛。吓得一个激灵后,点点头很快离开。莲花庵在半山腰,清台观在山顶上,相距半个小时的路程。然而近年来清台观香火渐少,多是因为莲花庵名声不好,连累了清台观。 偏偏莲花庵,不靠香火钱渡日。 这让清台观的人暗恼不已,却无可奈何。好在陈观主性情豁达,约束女弟子们不与之冲突即可,双方也就相安无事多年。尽管并无交情往来,当听闻出事时,陈观主还是带着几个小道姑,匆匆随同喜儿下山赶来。 …… “师父,都烧死了吧?”小道姑们颤声说道。 陈观主看着里面烧成那样子,心知是凶多吉少。然而只要有一丝希望,亦得一试。人虽有过,但万物有命,遇难而不救,实在不堪为人。 “撞门。”她说道。 几个道姑齐齐的挤在门边。 “听我喊,”陈观主站在一旁,“一,二,三!!” 道姑们‘嗨呀’娇吆,一起向门上撞去。 “砰”的一声,院门被全力撞开后。 陈观主率先入内。待看到屋里的情景后,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 桐笙盖着薄被子,半睡半醒的躺在榻上。 她身体也没有那里疼痛,只是纯粹无原由的虚弱而已……就这样睡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听到喜儿敲门,似乎靠在门外,牙齿有些打颤的说,陈观主想见她一见。 “请观主进来吧。”她有气无力的说。 吱呀—— 喜儿推门而入,脸色有些发白。年近半百的陈观主,缓缓进来,随即看到躺在床榻上的桐笙,神情悲悯的说了句:“无量天尊。”同时目光略过周围,没找到坐处,心里叹了口气打算站着说话了。 “娘子可还好?” “无事。屋中简陋,还望观主见谅。” 桐笙勉强坐起来。当然,她露出来的神情很轻松淡然,让她看起来虽然有些虚弱,但也没那么弱不禁风。喜儿连忙过来帮忙,并将枕头塞在她身后处,她也就任由喜儿伺候着,淡淡打量着陈观主。 “无妨无妨,”陈观主说道,“贫道来,只是告诉娘子一声,静荷师太已经升天了。里面除了静荷师太……以及……外,没有其他伤亡。” 陈观主说到这里,就想到那两具赤条条交缠在一起的,神情有些不太自然的吞吐起来。 毕竟尼姑屋里大半夜里死了一个男人,这话实在说不出去。 “……这件事,还请娘子拿个主意。” 桐笙漫不经心的笑道,“那便烦请观主,往清州说一趟。” 陈观主有些诧异眼前娘子的态度,跟记忆里的全然不同。不过她脸上毫无异色的点点头,也大体知道这对主仆俩的状况,出这了样的事,自然是要请人捎信回去的,但试探的道, “也好,娘子放心,贫道会让人前去告知关家的人来。虽然说莲花庵,与清台观素无往来,但听娘子说天降雷火,帮忙去通知一下程家的人也是情理当中的。” 意思就是说她并没有进门,也不知道莲花庵如何,自然更不知道里面有个男人死在里面,保全了关家的脸面名声。 “不,我希望,观主能亲自走一趟,”桐笙认真的看着陈观主,眼神像夜空里揉碎的星辰,明亮而乖戾,“观主看到了什么,就说什么,也无需隐瞒什么。观主仁慈心肠,无须遮掩。” 陈观主心神一动。 而桐笙接着说道,“天降雷火,是为不详。如果可以,莲花庵还是需要有观主这样的人来坐镇才好。” 梦寐以求的事情,突然就落在眼前了,陈观主脸上浮现激动以及难以置信。其实在看到那两具**不堪时,她心底就闪过这个念头。这一路行来,也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能性,莲花庵是清州关家的,听闻长子在京城做官,地位非是一般家族能比,如果清台观能得到家眷的供奉和庇护…… “观主,意下如何?” “娘子所言极是,”陈观主很快回过神来,笑容越发真心实意,慈悲怜悯起来,“娘子放心,贫道择日便亲自去一趟清州,将此事原原本本的告知关家的人。” …… 第19章山亭夜遇 莲花庵烧毁得严重,没有被火势蔓延的半边,也破败得严重。 在陈观主的热情提议邀请之下,桐笙让喜儿收拾东西,搬到清台观暂住,不过,因为她身体虚弱的原因,还是在莲花庵躺了两天,能起身活动后才散步般走走停停的往清台观而去。 来到清台观住下之后。 或许是因为关素素名声实在太差的关系,道观里的道姑们虽然没有给主仆俩难堪,但也没有什么好脸色,接领她们的小道姑,指了指后山隐隐露出的半片房檐角的院子,认真严肃道, “千万不要到那个地方去。是京城里贵人清修的地方,要是惹恼了贵人,会连累清台观也跟着倒霉的……” 话刚刚说完,小道姑就瞥见,主仆俩有些发亮看去的目光。小道姑瞬间后悔得恨不得咬自己舌头。在那里清修的贵人,是不是京城里来的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这对主仆俩现在听到‘贵人’二字,肯定要去坏事的! 就跟以前在山道上不要脸的勾引……呸呸呸,自己怎么能想到这种下流的字眼?因该是不要脸的搭讪贵人才对。小道姑越发心恼:“你们听到我说的没有?一定不能去那个地方!!” “行了,我知道了,”桐笙也不在意的笑笑。淡淡望着那片琉璃碧瓦的房檐,突然想到了那一日,那只死变态娘娘腔来访清台观的事……会不会,跟那位清修的贵人有关系? 丫环笑得讨巧地推着小道姑往外走,“我家小姐晓得了,不会去那个地方的,仙姑姐姐你就放心吧……”心里却想着京城来的贵人耶,也不知道是男是女,若是现在这么厉害的小姐,一定能找机会搭上话的吧!? 下意识的想到这里,丫环回身时看到正随意侧身坐到石凳处的小姐,不由得微怔。小姐淡然柔和的面容,干净清淡的浅绿衣裙飘飘,衬得她气质越发宁静淡然,就像倒映在明净湖面的淡淡云彩。 突然间就觉得,自己不因该这么想。 现在的小姐为什么要去搭话?今日不同往日,已经不是原来的小姐了,怎么可能再做那种不入流的事? 桐笙淡淡微笑:“你没事的时候,帮我去打听一下那清修的是什么人?” 喜儿:“……” 暴雨过后,天气渐渐炎热起来。 炎热得简直有些变本加厉。通风的木窗外刮进来带着燥热的风,以及那些躲在树叶里要吵翻了天的蝉鸣,让桐笙开始怀念起来,怀念着21世界的空调风扇,怀念着雪糕冰淇淋,由其是那新鲜的切开片的西瓜,放在冰箱里起了一层淡淡粉白,那一抹覆在雪色霜花下的深红,便收了几分艳烈,生出几分晶亮诱人…… 冻果。 桐笙咽了口唾沫,将凉扇搭在脸上努力静心,让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不思,也不想……都说心静自然凉……凉个屁啊! …… 直到入夜,温度才渐渐降低。 桐笙半夜醒来后,再也睡不着。有些意犹未尽的回味着梦里,百货商场里琳琅满目的食物,以及行行色色的车辆人群。到底是熟悉了的新世纪,说没有半点怀念是不可能的…… 又想到了那些糟心的事。 追杀她的人是官场黑道举足轻重的大人物,曾放言,各国政界都有他的人,她休想逃出生天。当时被逼跳江,还以为会真如了那句话,却没想到这一跳,就跳跃了时空界线,来到这历史上不曾出现的神秘朝代。 这个时代的背景,有些类似于中国历史上,三国鼎立的局势。不同的是这三国占地面积更广,相距更遥远。三国分别为殷国、齐国、羽国,更有诸候小国无数,虽俯首称臣但谁又知道是不是谮伏的鹰犬? …… 亦或是,想得太多。 心思活络起来,桐笙无心再呆在房间里。遂起身下床,穿上软绸鞋,并拿起外裳……想了想又放下的往外门走去。左右是夜深人静,清台观附近并无闲杂人等,便只穿着一套宽松的白色亵衣裤,理了理披散的发丝后,悠悠然推门而出。 因为身体虚弱的原因,她的动作显得不紧不慢,却又无一不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举手投足之间,皆带着一种风轻云淡的闲适气息。 屋外夜色清凉如水。 绕过曲折的回廊,借着皎皎月光捨阶而下,台阶不过二三米,再走过一段铺就着青石板的山林小道。便远远看到对面,假山凉亭矗立在夜色之中、悬崖之上,临空而建的回廊被狂野的山风吹得晃晃悠悠,咯吱作响。 桐笙站在回廊上往下望去。 看到一片黑不见底的深渊。劲疾的山风把她的衣裳、披散的发丝吹得狂飞乱舞,仿佛随时都可能把她裹挟而去…… 突有夜枭尖啸。 扑楞楞的飞过峡谷。 桐笙抬起头,看着天际那一轮微微泛着血色的月亮。一抹同样微红的云漂移而过,遮了半边月色,越发衬得夜空中暗红的光影诡异朦胧。 悬空的回廊之上,凌厉的山风仍然阵阵刮着。 山崖对面昏暗的假山里,突然闪现一抹妖异的幽幽红光,像漂浮在水面的灯,来回的摇拽,朦胧的红色光影缭绕在那里悠悠飘摇着,久久不散显得分外妖异渗人起来。 本因该尖叫‘鬼啊’的桐笙,却丝毫不见害怕。只是挑眉遥遥望着那抹红光,趣味盎然的样子,并扶着回廊的护栏,极慢极慢的走过去。此处的悬空回廊年久失修,栈道木板已经略有腐朽,莫说是夜晚,就是白日也鲜少有人会出现,她是真有些好奇那是什么东西。 心中疑问未久。 随着靠近之后,终于看清楚那竟是一盏随风飘摇的灯笼……是谁半夜三更不睡觉,闲逛至此?虽然不想往坏处设想,但是在这个时间点,会出在这种地方的人,像她这样只是因为睡不着而已才四下闲逛的人因该不多。 若还在回廊那头没有过来,桐笙会选择避开,但是现在既然都已经,辛辛苦苦走过来了,半途而废岂不是对不起自己?? 此山亭无姓,何故拱手让与他人 第20章南宫玉恒 此山亭无姓,何故拱手让与他人? …… 桐笙随手将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虽然在承受业障时,灵针效用会相应的消退,但前方前方若真有不妥,她自信也能在没被发现之前,及时抽身而退。 山亭肃穆,碧瓦雕檐。 氛围阴森茂盛而莽莽无边。桐笙悄无声息的停在假山之处,扶着山石略微休息时,看向丈许外的山亭护栏处。那里隐约可见一抹红色的身影,显得分外妖异而华丽,姿态极其优美、也极其慵懒的卧倒在白色的石台阶处。 红色的灯笼,就悬挂在他身边的柱子上,不停的随风摇拽着。 血光般的灯光照下来,山亭内外皆被映得微红。连同那些被随意摆放在地上的精美酒壶银杯,以及红色身影身下、白色的石台阶也被那朦胧光影浸染。 如同晴朗天际的傍晚、被夕阳渡上绚丽丹色的轻软浮云。而他就懒懒卧在云中,红衣半敞,姿态轻懒而妩媚万千,黑亮如墨绸般的发丝垂落下来,掩住了半张雪白而异常俊美的容颜…… 他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然后端起来,惬意的在面前轻微晃动。杯中晶莹剔透的酒液,波光粼粼的倒映在山亭的屋檐。 因为角度的问题,酒杯在在晃动的过程中,反射出来的一抹白光突然落到假山之后,桐笙的眼中,她被晃得眼花,下意识的抬手在面前挥了挥,像是要把那恼人的光影挥开一般。 与此同时,那被端着的银色酒杯上,突然在那瞬间倒映出一抹模糊得几乎不可见的白色人影。 一闪即逝,快到不可思议的残影,按理说几乎没有人会注意到什么。 然而,正在摇晃酒杯的南宫玉恒却看得清清楚楚。他像突然发现什么有趣的猎物般,笑非笑的盯着酒杯上已经消失不见的白色人影,眉梢轻扬,十分轻佻,带着一丝艳色,一丝极致妖异的迷离邪恶,生生美得惊心动魄起来。 环宇幽幽,山亭夜凉。 他魅惑旖旎的声音,在寂静的氛围里幽幽响起,“若是美人,就过来陪本……公子喝酒;若是丑八怪,就从这里跳下去本公子饶你不死。” 宛如魔鬼诱惑低吟的语调,声音落下的瞬间。诡氛起,夜肃杀,山亭红衣如血,迎风猎猎招展。 嗯?被抓包的桐笙有些意外,这是被发现了?按理说有了灵针掩护,她的气息接近于无,不该这么快被发现才是……还是说这个世界果然麻烦的‘变态’多一点? 心中如是想着,桐笙微笑着抬脚走出来。仍然走得很慢很慢,至于很快走出来的原因……她自认虽不是沉鱼落雁、国色天香之姿,但肯定与‘丑八怪’不搭边的。 不过; 呵呵饶你妹啊,跳下去都尸骨无存了! …… “太慢了!”南宫玉恒衣袖一扬,绣着精美花纹的袖摆,刹那间在夜色里逶迤绽放如花,一阵浓郁的香风盘旋而起。与此同时,桐笙只觉得眼前一花,身体一轻,还未及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时,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卷了过去。 重重摔到南宫玉恒的身上。 桐笙瞬间条件反射的要弹起来。却因为虚弱的原因而有些力不从心,顿时被南宫玉恒翻身压在台阶上。原本这样的挪移撞击就让她头晕目眩,刹那间闻到他身上浓郁的香味,差点被熏晕过去…… 边打了好几个喷嚏后,她在南宫玉恒微微有些凝固的笑容中,毫不掩饰的捂着口鼻,淡淡打量着他近在咫尺的俊美容颜。神情不惧也不怒,淡然得波澜不惊,也不因为这样的姿势而有些羞恼,只是微微皱着好看的眉头,随手拂了旁边的那些酒壶银杯, “那就不要喝了。” 一阵清脆的‘哐当’声中,琼浆玉液顿时流了一地,香醇清甜的味儿在夜色中逶迤飘散开来。 南宫玉恒含笑审视着她的神情,似乎变得有些不善起来。漂亮的丹凤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阴翳之色,旋即是更加诱惑而勾人心神的笑颜,姿态轻薄的凑近她耳边,带着浓浓的邪恶笑意道,“美人……你好大的胆子,害得本公子今夜吃不了酒,就只能‘吃’你了……” 故意咬得狎昵的声音,道不尽的暧昧情欲。 他修长而不安分的手指,在若有若无的撩开桐笙原本就宽松的衣领。立即可见那极其白皙的脖颈,肤若凝脂,往下是精致的琐骨,散发出淡淡少女清香…… 桐笙偏开脸,勉强用手抵住他的胸膛,看似神情淡然的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刚刚你那是什么武功?”是不是这个世界里的武功,就像金庸武侠小说里的江湖世界一样,飞檐走壁轻易非常? 南宫玉恒继续笑着压下身说,“亲我一口,就告诉你。”说话的同时,灼热的气息尽数喷到桐笙的脸上。配合着他的动作跟神情,连带着周遭静谧的氛围都在此刻变得无比华丽而诱惑起来。 随着他压下来的动作,桐笙的勉强抵抗顿时失去作用。手被紧密的压在两人身体之间,不能动弹分毫,抽也抽不出来。她原本就虚弱,此刻更是觉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是要借此压下心中的怒气。然后挣动了一下,另一只被他扣住的手腕,突然间便有些娇羞的垂眸道,“公子,你先放开我啊。” 话音落下,微微不安的咬唇等待着。 南宫玉恒饶有兴趣的盯着她。随即松开手掌,也不怕她会耍什么花招等待着她的下一步动作。只是个不会武功的寻常女子而已,也不知道刚刚是怎么做到,靠这么近也没让他发现的…… 第21章再打一场 桐笙在手腕被松开的同时。 口诀默念,灵针暗凝。被紧紧压住的那只手,隔着他华丽而光滑的绸缎衣袍,手腕一动,一针失魂…… 与此同时电光火石的一瞬间。 在南宫玉恒隐约感觉到微弱的刺痛,陷入迷茫状态的刹那间,她刚刚被松开的手腕奋力抓起酒壶砸向他的脑袋,尖细的壶嘴对准太阳穴,狠戾非常!连同她的神情也在这一刻,变得平静而冷漠。 身承业障,灵针失效。 感受到强烈危机的意识,让南宫玉恒很快反应过来,眸光一变,带着练武之人特有的敏锐和速度,瞬间拦下并抓住桐笙的手腕。而桐笙同时低下头,狠狠的把脑袋往上一顶,瞬间只听到一声让人牙酸的嗑撞声,南宫玉恒顿时闷哼,表情有些痛苦的捂着下巴往后仰…… 桐笙抓住机会借力撑起,并猛一伸腿,长腿笔直如箭离弦、一脚踢向他胯下不可描述之处,劲风凌厉让人心惊胆战,动作狠快得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 这一脚,要是踢实了…… 南宫玉恒眼神一变,后仰的身体在半空中折出诡异的弧度,瞬间五指如爪,几乎是险之又险的抓住桐笙的脚踝,并狠狠一扯。这一扯,便将她好不容易凝聚在脚尖的暴发性力量,扯得一泻千里! 她整个人也顿失平衡,被他扯得离开了原来的位置…… 桐笙的模样有些狼狈。其中一条腿被抬起来蹭到南宫玉恒的腰间,另一条腿被他的身体压住。同时他膝盖顺势分开并顶在桐笙的双腿之间,令她以一种极为难堪的姿势躺在台阶上,动弹不得。 而他俯身居高临下的盯着她看,薄唇轻佻微勾,邪恶阴冷的笑意里夹杂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愤怒,“呵……你到是让我讶异了。” 说完就要伸手撕她的衣服。 “我不服,”桐笙咬牙道,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怒意。 方才的剧烈动作,已经耗尽她所剩无几的精气神,而那一脚没能废掉这混帐她真的很不甘心。 ——我不服。 尽管声音有些有气无力,但丝毫不影响话意里,那种郑重而平静的淡淡不甘心。说话的同时,桐笙胸前不停起伏着,实在是太累了,气虚力竭般带来的虚脱感,以及突如其来的阵阵晕眩失神…… 她深知自己快要坚持不住,只得咬着牙缓缓抬手去抓住他的手臂。 “你要怎样……才服?”南宫玉恒凑近她问,确信她已无反抗之力。带着玩味般的低昵语调,渐渐在唇齿间辗出一丝血腥味来。 对于方才那凌厉狠辣的一脚,他仍然记忆犹新。但是在心有余悸的同时,又忍不住对她另眼相看几分……有女狠辣如此,若非这‘惊艳’一脚针对的是他,他一定会拍手称快并由衷地叹上一句‘夫复何求’? 凶悍如此,谁敢当夫? “等,我病好了,再打一场……” 话音渐弱,桐笙眼前渐渐有些发黑。就在她支撑不住要晕过去时,突然听到他凑近在耳边温柔诱惑而极其残忍的说,“好啊……我答应你,不过在此之前,小美人要不要猜猜看,等你晕倒了之后……我会对你做什么?” 随着话音落下。 南宫玉恒手指熟练滑进她衣裳里。并正要凑近亲咬她唇瓣的同时,他充满恶意的动作突然一顿,紧接着便像画面被定格般僵硬住,就连眼底魅惑的神情,也在此刻变得空洞而迷茫起来。 随即手臂无意识的一软,整个人便重重压倒在了桐笙的身上,姿势暧昧而诡异地睁着眼睛不动了。 桐笙略微偏开脸。并用尽力气推了推他,实在是推不开……只渐渐觉得胸腔呼吸的空气渐渐稀薄起来,实在是很不甘愿,就这样晕过去的话岂不是要被他压一夜?! 一声‘x你大爷’还没出口。 她眼前一黑随之失去了意识,而灵针,仍然留在他的身体当中。 …… 清晨,天色微明。 山涧早起的飞鸟清啼。桐笙连走连整理着有些凌乱的衣裳,片刻后缓缓从悬空回廊上下来,正巧遇到经过的一个的道姑,模样秀丽,年龄大约在二十四、五左右,并且虽然穿着道姑的蓝长袍子,但却梳着两个花苞一样的发鬓,带着玉发簪,神态和气质皆跟道观里别的姑子不一样。 这里只有一条路,通往身后的山亭。 那么对方的目的,便自然是自己身后的山亭所在。桐笙淡淡的想到此处,面色略有些惋惜,随即冲眼前模样秀丽的女子笑笑,算是打招呼。 “你……” 青竹微微皱眉,很快掩饰往自己的讶异。并且不留痕迹打量着桐笙身上略有些凌乱的贴身衣物、以及蹭到的灰尘和绿色草汁,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径直越过她后,步伐飞快的往山亭而去。 这里可是长帝姬的清修之所,那个人……简直是!!! 感觉着擦肩而过的人迅速远去。桐笙有些无奈的的摸了摸鼻子,知道是自己这副样子,让人家多样了,唉……不过更惋惜的是去了就会看到,看到了说不定就会把那混帐救起来,真是可惜了她清醒过来,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混帐吊到悬崖边缘,吹吹凉风醒醒脑的…… 话说匆匆赶往青竹,越想脸色越有些难看。然而等匆匆来到山亭里后,却遍寻不见要找的人。 只看到台阶处被打翻的酒壶银杯,乱七八糟泡在酒液里,而周围明显有打斗挣扎过的痕迹。青竹瞬间想到方才遇见那少女。仔细回想起来,当时少女那种极其自然而、没有丝毫异样的淡然神情分明很可疑!! 难道是…… 心底闪过某种可怕的念头,让她脸色猛地一变。尽管知道这绝不可能,但目光还是忍不住落到山亭外围的悬崖。却在同时,不经意间瞥到外围的护栏底下,隔着半米的距离两边,分别绑着两道红色绳结。 竟是用绸缎衣物所绑,绷得紧紧的垂掉下去,而下半截被山亭地基挡住,看不清楚究竟吊住了什么重物。 她却因为认识那绸缎华服,而脸色大变地慌乱翻出山亭里层的护栏,迅速窜过去扒在外围护栏边缘探身往下一看,捂着嘴失声惊呼道: “六……六殿下!” 被吊住手腕的南宫玉恒,双脚悬空,底下是万丈深渊,他身上衣衫不整,神情茫然恍惚,仿佛对外界无所觉察,黑亮的发丝被山风吹得披头盖面,像风中浮萍般摇曳。 “天啊……”青竹喃喃着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看到这样的可怕画面! 甚至,因为太过震惊,她差点失手翻出护栏,直坠底下的万丈深渊! 第22章清修之人 桐笙慢悠悠的从外面回来时,神态自若得没半点异样,手中还把玩着一根鲜嫩的枝条儿。许是林间湿润,她身上带着淡淡清晨湿润的木叶清香。正在烧火做饭的喜儿看到她后有些惊讶,以往小姐可没有起得那么早啊! “小姐,你今个儿真得真早。” “嗯,我也这样觉得,”桐笙挑眉随口回答道,随即走近笑问丫环今天吃什么。虽然清台观到时间会送饭菜过来,但天天吃素可不是桐笙的风格,便让丫环把莲花庵的炊具都拿上来,自己开小灶做好吃的。 喜儿正忙着把切好的葱花、姜泥以及盐水花椒之类的调料拌进肉丝里。闻言后乐滋滋的把自己要做的菜肴说了一遍,随后又担忧的看着模样似有些疲倦憔悴的小姐说,“奴婢瞧着,小姐的精神有些不太好,是不是起早了?现在还早着呢,小姐不如再去小睡片刻,等吃食好了,奴婢再来唤小姐……” 桐笙正想找借口回去补眠呢,丫环此言正中下怀。丫环连忙洗了手擦干净要来扶她,她随口说了句不用,只是离开时顺便交代了几句,近日把重要的东西收收随时准备离开清台山的话。 算算时间陈观主也快要回来了。 不管关家有没有想起这个被丢在荒山野堂自生自灭的女儿,也不管有没有派人来接回,她是准备要离开这里的。 丫环惊讶的点头应是后,看着小姐离开的背影发怔。从来没有想过还能再回去关家,但也似乎没有原来那么期待了,唯一让她期待的是,能跟在这位小姐身边,这样的好伺候的主子简直此生难遇。 真的几乎半点不挑剔,就算她那里做错了,也只是微微提醒没有丝毫埋怨责骂…… …… 禅堂静室里岁月静好,清静安逸。 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案桌上摆放着刚刚折下来的柳枝条,淡淡的光影落在上面绿意盎然。案桌前跪坐着一位容貌清丽的女子,正在翻阅经文,那书页翻得极快,没多久就翻到了底,然后被随手扔在旁边。 “青竹怎么还不回来?” 青兰从外间伸出脑袋,“是挺久的了,要不奴婢去看看?那位玉恒公子……虽说不好相与,但对主子你却还是很敬重,青竹也许是遇上别的事耽搁了?又或者是因为主子你的避而不见,让玉恒公子死心离开了?” “死心?”静林眉毛挑得老高,“他要这么容易死心,就不会年年都来扰我清修!还有前儿那只病狐狸,前脚刚走,这只玉狐狸后脚就来,一个个都他娘跟约好似的轮番上阵……口渴死了,端茶来!!” 青兰很快端着茶进来,跪坐到旁边道,“主子你不是说,现在九黎部落和殷国内乱生隙,情势越来越严重。以及殷国与羽国边境摩擦剧烈,局势越来越紧张要化解,玉恒公子此番来得正好吗?” 静林,清修之人。 在清台观居住已久,无人知道她究竟是何身份。就连如今打理着清台观的,陈观主也半点不知情…… 身居山野道观,静林虽然美名其曰清修。但其实,对殷国大势还是很上心,只不过很多情况下,都只是看着而按捺不动而已;亦或者,心情不爽的骂两句“蠢货。” …… 片刻后,青竹匆匆带来南宫玉恒的消息。 静林慢慢的喝着茶,听青竹一五一十把事情说完后,忍不住‘哈哈’笑了两声,显得心情有些愉悦而趣味。随后问了几个问题,手转动着茶杯,若有所思般的神情,在淡淡光影里有些变化莫测起来。 “请他进来吧!” 青竹应了一声“是”后,退出去片刻,很快带着等在外面的南宫玉恒进来。在白天明朗的光线下看起来,他身上那华丽得有些过分的精美红袍,光彩四溢,鲜艳夺目得有些耀眼,用金线绣着栩栩如生的花鸟图纹,像极了流动的火焰。 不知是否错觉。伺候在旁边的青兰觉得这位殿下的神情有些奇异的,说不出的恍惚感。以及一丝不易觉察的浑浑噩噩,步伐有些迟滞的走进来。 南宫玉恒微微停下来的同时,揉着有些隐隐作痛的额头,极快的打量了周围一遍。……她,为什么突然愿意见他了?思维记忆有些断片跟不上,在对上静林探究般冷冷瞧来的目光,突然觉得头更痛了。 …… “玉恒,见过长……” 第23章美人为妻 南宫玉恒作揖的同时,不动声色打量着眼前这位在早先年极其利害,势力渗透殷国并且差点发动政变的、城府深不可测,而且极难相处的长帝姬。从知道那些事起,他年年来都未曾见得一面,直至今日…… 南宫玉恒对于这位,名义上的长辈,还算是很敬重的,就连与生俱来的妖魅邪气也收敛不少。 谁让这位既算是长辈,又是算是极为难应付的对手? 青兰很快端上茶。青竹也随即拿了蒲团来,放在案桌旁边后双双退出去候在外间。禅室里,静林斜眼打量着南宫玉恒,并瞧着他缓慢而慵懒跪坐下后,语气冷冷的说:“我说过很多次了,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南宫玉恒始终有些难掩的恍惚和不在状态,思考得很慢,“……羽国虽好终是异乡,玉恒难免寂寞,回来看看家人替二叔上柱香(祭日),顺便绕路来拜访一下长帝姬也是该然。” 静林闻言神情顿了顿,语气略有些缓和,却又有些没好气的说:“行了,事情了了就早点回去,别在殷国瞎晃悠……听青竹说你被人绑在悬崖上了?怎么回事?对方还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的?” 南宫玉恒闻言,面子瞬间有些绷不住了。同时不由自主想到那只利爪小野猫,只是具体发生的事情,他越想越有些模糊不清,“这嘛……情趣而已,情趣而已,长帝姬不必放在心上……” 说完自觉失言。 长帝姬已经放下茶杯冷笑。南宫玉恒见状心知不好,只觉得头痛得更厉害了,只怪思绪实在是太混乱了,无意间就说了不该说的话。果然,下一秒,就听到她冷冷的说: “情趣?……好得很!都把我这里当成什么地方了?!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怎么,……还是说你们都想成家立业了?若是如此,我不妨成全你们,给你们好好挑个温柔贤淑的美人为妻……” 静林越说越气。南宫玉恒干脆垂眸听训;若是平时他还会不痛不痒的回两句,但现在实在是不想多说话,脑海里一片混乱还没想清楚昨晚究竟是怎么回事,区区一只毫无武功的小野猫,柔柔弱弱的样子究竟是怎么放倒他的? 就算是迷药之类,他也不可能全无察觉。不过或许可以肯定的是,让他觉得有些昏昏沉沉、有种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感觉,因该是被那物引起的后遗症。 真是只该死的,小野猫…… 禅堂静室外间,候在两边的青竹和青兰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似乎想笑又不敢笑,都知道长帝姬定然是想到上次七皇子来时,在山道上遇到那位关家娘子的事情了。 还是那日下山的小道姑位传回来的。私下里交谈得津津有味,说那关家娘子豪放得连七皇子的衣服都扒了……青竹想到先前所见的关家娘子,随着一次次回想起来,愈发有种很惊艳的意外感。 但是细细想起来,又不知道是那里让她惊艳和意外。虽然那娘子模样看起来温温静静没那么豪放,但穿着亵衣裤闲逛也是没谁了!而且,虽然玉恒公子没有明说,但青竹也能猜到八成就是被那关家娘子给绑的。 也越发显得关家娘子,跟以前传闻中的不太一样。 虽然以前也没有太在意这个人,但也时常听到小道姑们深痛恶绝的谈起过‘不要脸又讨厌’等等。比如死皮赖脸纠缠路过游玩、或是香客的英俊男人,做贼偷人东西虐待丫环……这些事迹对比她看到的关家娘子,还是很难联想到一起。 …… 青竹想得有些分神。直到猛然听到里面自家主子拔高的声音,有些沉沉的冷意,“如今殷国已经是九黎的天下,国泰民安,帝王康健,该熄了那份不该有的心思。何况九黎部落和殷国王室同出一脉,有什么可争的?” 啊……果然谈到国事上来了。青竹连忙拍拍额头让自己不要再想了,随即抬眼对上青兰关切而疑问的眼神后,只得不好意思的笑笑,并摇摇头示意自己无事。是她想得太入神了。 禅堂静室里,南宫玉恒缓缓回答道:“祖父也常常这样说。只是他说的是如果当初能不要这样想,现在的一切,都会不一样。皇帝仁义治国,推崇儒家思想,支持汉人入朝为官,却同时对九黎部落苛刻严待……特别是穆氏一族,虽有官职却无实权,实在让人心寒齿冷。” “所以你就让羽国发兵殷国边境,挑衅生事!?”静林语气微沉。她的容颜很清丽,五官细腻柔和,但不笑的时候,眼神微冷,就有一种久居上位者的无形威压扩散开来。 南宫玉恒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同时有些惊诧眼前这位消息的迅捷,就算是殷国朝堂上现在也可能都还没有收到前线战报,“玉恒不敢。玉恒只是区区一介手无实权的皇子,那能说动骁勇善战的父王出兵殷国?长帝姬又不是不知道,羽国、殷国边境纷争历来如此,总有动真格的时候。” “国战不能打,劳民伤财。” 静林懒得跟他在这里扯太极。临了瞥了眼南宫玉恒后又随口一说:“何况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别忘了还有虎视眈眈的燕国。” 南宫玉恒有些似听非听。 他自知状态不好,同样也不想继续跟这位极其难缠的长帝姬交谈下去,因为每句话都要小心别露出马脚,太耗费心神了,“这些该是殷国皇帝头疼的事,长帝姬隐世清修逍遥自在,何必管这些闲事?何况就算玉恒能拦这一次,也不能拦下一次,羽、殷两国迟早要兵戎相见。” “北地那座金矿给你。” 静林敲着案桌有些磨牙道。都是些不见好处就不松口的狐狸崽子。不过反正那座矿山是在两国边境,她的人不好动手;再者,她也对那座金矿没什么兴趣,归根结底都是九黎的人,也不是送不起…… 司徒墨离也好,南宫玉恒也好,想要从她手里拿走那些东西都可以,就端看他们各有几分能耐了! 南宫玉恒不动声色的说:“国战确实劳民伤财,亦非玉恒所愿,玉恒必会尽力拖住战事。” 静林斜眼瞧着他。半晌后,原本冷着的脸又突然似笑非笑的问,“谁把你绑在悬崖上的?能耐不差啊?!” 南宫玉恒的心又提起来,不敢再乱回答的继续揉着太阳穴,幽幽的叹子口气,俊美而妖魅的容颜上,露出明媚的忧伤说:“夜深露重,月影深沉,那山亭本该无外人所至,却突然有个衣衫不整的少女闯入……” 不由自主回忆起来,夹杂着恍惚的画面和少女犹在鼻尖的淡淡芬芳,声音变得幽幽魅语,直到不经意看到长帝姬微挑的眉梢后,南宫玉恒心神一凝,暗自惊疑自己,如何这般把持不住的同时,连忙将话锋一转, “原本只是想捉弄捉弄她而已,没想到也是个深藏不露的……这件事玉恒自知理亏,自不会再去找那位姑娘的麻烦。” 若不是被捅到长帝姬这里,南宫玉恒定然不会轻易放过。 毕竟最喜欢玩调教野猫儿的人,却大意被野猫儿利爪伤了脸,就算换了寻常人……这口恶气也咽不下去! 静林看着南宫玉恒表面漫不经心的说算了,实则却憋着一肚子邪火的样子,突然哈哈大笑。好在南宫玉恒也是个定性强的,就慵懒的坐在那是悠然品茶,听她笑。 当然他心里是怎样的光景就不知道了。 静林畅快的笑完后,就不客气的挥手赶人了。并让青兰送走南宫玉恒,顺便把金矿的事交待下去。 …… 第24章升官发财 随着南宫玉恒的离开。 静林的脸色渐渐冷沉下来,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端着茶杯,一言不发的慢慢品着。随后又在手中缓缓转动着茶杯,以至于气氛有些静默,就连侍立在旁的青竹都有些屏息凝气起来时。 静林突然随手搁下茶杯,并朝青竹勾了勾指头,“过来说说那关家二娘子的事。” 青竹闻言连忙过来,跪坐在案几旁边的同时,在心底飞快打腹稿道,“……关家二娘子,闺名关素素,是清州关家长房嫡出的二小姐,确实与三皇子有过婚约。 当年谢氏还怀着她时,京城谢家还没落败。谢氏在关家的日子过得说不出的光鲜,道不尽的如意,凡事说一不二,就连关家老夫人都不能把她怎么样。好在那时候谢氏随关侍郎常年住在京城,鲜少回清州老家,婆媳间也就相安无事。 那时候谢氏与萧淑妃交情不错,经常入宫陪之说话,年幼的三皇子指着谢氏肚子里问是弟弟还是妹妹,笑言之间便有了口头的婚约,不过随着谢家落败,谢氏离京暂避风头,萧淑妃也就渐渐淡了这份关系。” 静林淡淡问,“清州关家?” 青竹在脑洞里统合那些信息,继续道,“清州关家是有名的望族,六年前关侍郎才刚刚升任礼部侍郎,正赶上原配谢氏病逝,连正室头七没过,就收拾东西带着宠妾入京述职…… 关素素自幼性情随母亲,不被关家人喜欢,关侍郎的宠妾以守孝之名,将她强送到清台山来不准回去。这些年,关素素闹腾过无数次,长帝姬你也略有耳闻,那种恶劣娇纵的脾气能闹到什么好?” “哈!自古男人三大喜,升官发财死老婆……这位关侍郎倒是都占全了,”静林嗤鼻一笑道。旋即微扬的眉梢,便流露出几分凌厉冷意出来,问道:“说说看现在的关家娘子?” 青竹觉得自家主子先前那句话,简直十分贴切: “主子英明……”但恭维的话才开了个头,就被自家主子挥手打断,道,“少拍马屁,讲重点!” “……哦。”青竹应声,接着说,“那位关家娘子,以前奴婢也曾远远见过。行事恶劣,爱贪小便宜,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但今日早晨奴婢所见到的却仿佛变了个人似的,给人的感觉很惊艳和令人意外……奴婢也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就是这样觉得而已。” 对上自家主子挑眉看来的目光,青竹的声音,微微低了些的解释道。 顿了顿,见自家主子没有异议。才又接着按自己的想法说道,“虽然玉恒公子没有明说是谁将他绑起来的。但依奴婢看来,就是那关家二娘子无疑,且不说她如何有这样的胆量和心思,就这样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娘子,怎能轻易制服玉恒公子?更别提将玉恒公子绑吊在悬崖之上?而且……” 说到这里,青竹的语气微顿。 神情也有些犹豫,似乎不知道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静林撩起上眼皮看了她一眼。 青竹连忙继续说道,“奴婢总觉得……玉恒公子的模样有些奇怪……好像有些心不在焉,无法集中精神的恍惚样子。会不会,是与那关家娘子有所关系?” “那只玉狐狸……哈哈,不是明摆着的吗?”静林扬眉笑道。 她的笑跟寻常女子不一样,没有半点温柔婉转,而是如同男子般豪爽利落的哈哈大笑。 关于青竹说的这一点,她其实早从,南宫玉恒一出现时,就注意到了。只是她也不是很乐意管这些闲事,也就没有过多询问原因。毕竟以那只玉狐狸‘风流成性’的秉性,栽到那位关家娘子的手里;也算是个很好的教训,可惜未见得被绑成何种模样。 想了想,静森继续问,“你见到那关素素时,她是何等神情模样?” “她……”青竹回想到当时所见,顿了顿,颇有些一言难尽的感觉,“她穿着亵衣,衣衫不整,沾着泥尘草汁,有挣扎过的痕迹。不过她的神情很平静,平静得就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见着奴婢时,还笑了一下,笑得很自然……很轻闲淡然,看看不出半点慌乱异样的感觉,好像只是外出散步回来一样。” 回答的同时,她有些绞尽脑汁的想找到合适的词汇,来形容当时看到的关家娘子。 那种风轻云淡,宛如惊鸿一瞥的惊艳之感。 并且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就这样一个小娘子,是怎么把玉恒公子放倒,那样险而又险的吊在悬崖上的? 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静林眸光微沉,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主子的意思是……关家娘子此等心性手段,是早就有的?只是平时没有表露出来而已?”青竹闻言只觉得越发不可思议。毕竟,以关家娘子以前的行迹看来,实在是不像有心机的。她在心底思量片刻,仍然不得其解,旋即又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委婉提道,“……主子,刚刚那句谚语,好像不是这么用的……” “怎么?”静林斜眼瞧着她问,“听不懂?” “到也不是……就是,奴婢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对。虽然意思是有了点,但总觉得听起来有些不太对劲,真不知道汉人的这些谚语,是怎么发明出来的,对了主子,你对那关家娘子,有何看法?” 青竹也很机灵,因为见到自家主子,正冷冷斜眼,等着她说完就要开口,便硬生生把话题绕了回来。 算,还是不要再纠结谚语的事情好了。 静林此人,虽然性情非是易与。但对跟着自己的,这两个贴身丫环还是很纵容的。是而也就没有继续追究,而是陷入了习惯性的沉思,并抬起白皙的手指,不停的敲击在面前的案几上,木质的声音节律而低沉。 “……你前儿说,老七回去后就把老三的婚事给定了?” 第25章没长脑子 “是,”青竹认真的回答道,“宫里传来的消息说,七皇子回京后,不知怎么的就与陛下说起这件事。先是说起那位关家娘子,宁愿抛弃荣华富贵,坚持在清台山为母守孝多年,孝心动天,再说到与三皇子的婚约若成,必是一段可歌可泣的佳话……” “可歌可泣的佳话?”静林每个字都透着嫌弃,没好气的‘呸’了一声。 青竹只当听不见的继续说道,“……最开始陛下还有些犹豫,到后来还是松口同意了。传了三皇子入宫说了些许话,次日便在朝堂上赐婚,传回来的消息说,三皇子那日上朝时脸都是青的,在朝堂上谢了赐婚,回到府邸里接了后脚送来的圣旨,转身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打砸了半天的东西,还迁怒打杀了好几个伺候的奴才丫环……” 青竹极快的说到这里,语气有些不着痕迹的波动。 也不知,是否是为了,同为奴隶的那些人而同情。但她的神情看不出什么异样,微微垂眸,继续说道,“现在三皇子府邸里,人人自危,虽然三皇子时不时会被宠姬哄好,每天被草席裹着,从角门里抬出来,扔到了乱葬岗的人却没有间断过,” “这只蠢货,”静林嗤笑一声,带着几分冷然道,“光长脾气,没长脑子的东西。”不过这种事不该她管,她也懒得管这么宽。 青竹默默听着,明白自家主子的意思。 皇帝想要做仁君。行事都已宽宏为主,更是主张所有的人这么做,但……在心底说句不该想的话,皇帝严以待人 ,宽以待己,对几位皇子比较纵容,特别是母妃受宠的三皇子。 三皇子自幼性情暴戾,动不动就因为迁怒而打杀下人,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皇帝虽然面上不说什么,但心底必然会有所芥蒂。 所以主子才会说,三皇子光长脾气没长脑子。因为但凡有点脑子的,都该知道,在皇帝面前收敛自己的缺点,三皇子却不怎么遮掩,而肆意妄为的其发扬光大。 静林停下了敲桌子的动作,自言自语的说道,“皇帝会同意赐婚这件事,倒是让我有点意外,但也不是很意外……” 皇帝仁义治国,推崇儒家思想。 所以就算不是名留青史,但只要是能博得美名的事情,这位仁慈的皇帝就很乐意为之。 何况,那位关侍郎年轻有为,前程似锦。又因为是汉人,皇族与之结亲正好彰显诚心,结九黎与汉室之好。 这门亲事,也不是坏事。 只是那位关素素…… 直觉要坏事。 想到此处,静林突然把茶水一饮而尽,放下茶杯后,站起来踢开蒲团,大步往外走去。她行步带风,身影速度极快的,转出了禅房静室。就连说话的声音也瞬间转角远去,“既然是未来的……怎么……也得见上一见……” 青竹连忙跟着站起来,在辩认着远去的、有些没听清楚的话的同时,动作麻利地抬脚跟出去。便听得自家主子的后半句话,“……择日不如撞日,你现在就去办吧!” “喏。”青竹恭敬地应声。 然后对着静林远去的身影,曲膝行了一礼。尽管已经离开的静林并看看不到,但已经根深蒂固的习惯和规矩,已经无法改变也没必要改变,随即她转身往相反的方向离去。 然而走了没两步,却又被叫住了。 “等等,”那边的静林,边走边头也不回的叫道,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又改变了主意,“改天再去,让她先等着……” 青竹闻声停步,转过身来从善如流的应声,“是,奴婢知晓了。”旋即快步急走回来。落后半步,紧跟在静林身后,往依山而建、座落在半崖的水帘凉亭而去。 夏日炎热,蝉鸣声声。 桐笙困倦的躺在床上,却睡不着。虽然说是回来补眠,但最初因为心里记挂着那件事,想睡又没能睡;现在温度渐热想睡而又不能睡,打着哈欠心情不免有些郁闷…… 原本按理来说,那只鬼气森森的‘妖艳货’,若被解救,必会‘寻仇’而来。 若是灵针失魂的后遗症太过明显。比如,让他变成白痴什么的,那座清修院里的人,也会有所反应…… 无论是那一种,眼下都不该如此安静才是。 想不到,对方还真能沉得住气。 白白浪费了她补眠的时间。 …… 直到次日,也没有麻烦寻来。 那座清修的院落里的人,似乎没什么动静。清台观这边的客房院落里,更是安静无比。树荫下有好事的小道姑聚在一起讨论,说这关家娘子是怎么的,似乎跟以往不太一样呢? “那里不一样了,”有小道姑不赞同道,“她那个丫环,可是来找我打听过那位清修的贵人。啧啧,简直是见缝插针……也真不知陈观主,怎么会同意让她们住进来。” “她毕竟是清州关家的娘子。” “是又怎么样,但凡要点脸面的小娘子,都不会做出她做的那些事。” “是啊,清台山的名声,都是被她们主仆败坏的。我先前瞧见,她们吃了早饭,就拿着东西下山去了,也不知道是去做什么……” 第26章相邀一见 是日,阳光明媚,晴空万里无云。 艳阳之下山林秀丽,溪流澄澈。远远只见得山石旁,清静的浓郁树荫下,靠近汩汩溪流的草场上铺着清爽的草席。草席上面摆放着不少东西,有干果、瓜子之类的零嘴吃食,也有笔墨、朱砂、砚台以及不知道做何用途的硬纸片。 纸片是寸许长的方形,被剪裁得工整而干净叠放在一起。 忽有凉风习习,带着水面清凉的气息,和青草的芬芳扑面而来。也瞬间吹起那些方形纸片旁边的丫环,急得连忙俯身用双手分别压住,“哎呀……小姐,风好大啊!” “这样才够凉快啊,” 桐笙贪凉穿着薄纱的齐胸襦裙,懒懒的撑着凉席地而坐。外面套了件浅绿色的半臂,胸前精致的绸带垂落下来,十分小清新,浅绿的颜色,映在秀林山色里清凉,清凉的。 轻薄的裙摆,若有若无的遮住了她白皙的脚踝。 她手里还拿了把,彩色花鸟图的折扇。低着头,慢悠悠打风。并兴趣盎然的教喜儿,如何用朱砂、以及淡墨为颜料,在纸片上细心描摹梅花,红桃,黑桃以及方块的图标。这个世界的纸,跟后世的不太一样。比较硬,也比较厚,很像速写用的宣纸颜色偏向淡黄色,正好可以做扑克牌的原型。 这个世界的消遣太少。 让她无聊了。 不过她也小小改动了一下。那些图案,都只用相应的颜色,描摹出轮廓,而不完全填充颜色。 不然,若墨汁渗透纸张背面,纸牌就废了。 丫环把被风刮散的纸牌,都捡回来后。心情愉悦的跪坐在旁边,以平整的青石为桌,认真描摹着小姐画出来的花样样本。并且看着笔下,一个个有些奇形怪状,但却并不难看的图片,忍不住好奇的问,“小姐,这些花样都好奇怪啊,究竟是什么?”随着相处的时间久了,越发觉得这位小姐的淡然好相处,平时说话都放松了几分。 心底有疑问,也不像最初那般憋在心里。 桐笙随手拿起一张,描绘好的方块3看了看,说道,“可以打发时间的东西……还有很多,很多……真怀念那些东西……慢慢来吧,等画完了我教你怎么玩。” 丫环抿嘴笑着,“小姐懂得可真多……”声音有些娇滴滴的。 清闲的日子,让丫环出落得越来越漂亮;皮肤白皙,眉目如画,一颦一笑,顾盼神飞。 桐笙笑着说,“那是因为你家小姐聪明啊。” …… 滴水穿石,飞崖瀑布。 布满青苔石的山崖,水流从高处流洒下来。 在水帘后方的不远处,有一座精巧的凉亭依崖而立。凉亭座落的位置极其精巧。周围丝丝凉意弥漫着,绿色的藤蔓簇簇,缠绕在凉亭假山护栏上,散开的枝叶被特意修剪过,其中点缀着淡紫色的细小花朵,显得十分精致美观。 “……她这是是自信还是不要脸。” 一道听不出任何喜怒情绪的冷淡声音,从凉亭里面传出来。 青竹聪明的没有接话。原以为暂时按兵不动,会让那关家娘子坐立不安的等待,毕竟但凡是个正常人,做了把人绑在悬崖上这样的事情后,都会在意关注后继吧。却没想到那关家娘子俨然跟没事人似的,让丫环抱着凉席去到溪边树荫里,谈笑风声间,悠然惬意得完全看不出半点异样来。 如今长帝姬生闷气,也是情有可原。 她就不要多话撞枪口了。 长帝姬站起来,走到凉亭边负手而立,漫不经心的打量站外面的风景,“去办吧,”青竹得了吩咐告退,顺着假山小径离开凉亭。 青兰在青竹离开后,也得了长帝姬吩咐将桌上准备的茶具摆放好,微微挽起衣袖后开始泡茶。 夏季炎热,最适合饮用凉茶,将茶叶放到釜中煎煮,用文火最为适宜,煎煮用不了多久时间,不过冷却却要花上半天时间。或者以放入冷水中降温,适宜之后的凉茶味甘性凉,清凉润肺,是清润解火之佳品。 从清修的院落里出来,再到溪谷边的距离,不是很远但出不是很近。 约摸半刻后,青竹才再次来到溪谷边。见到桐笙简单的几句话,说明来意后,隔着几步路的距离,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衣着轻便而随意的‘关素素’…… 不由得再次想到,她日前虽然衣衫不整的样子。 但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闲适淡然,与此刻如出一辙。 心底越发,对这位关家娘子讳莫如深起来。 桐笙看着她,声音里带着淡淡笑意问,“你家主子,为何要见我?” 青竹态度不卑不亢的回答道,“是主子的事,做奴婢的不敢多问,娘子随奴婢去一趟就知道了。” 桐笙似乎想了想道,“……我知道了。”声音清淡悠然。她在说话的同时,姿势几乎不动的、极其懒散地撑着凉席,而身子微微倾斜着,虚虚半靠在喜儿作画的青石上。手里仍然把玩着,那柄绘着花鸟图案的折扇,打开来,又合上,再打开来…… 有几分无聊的味道。 青竹耐心等了等,有些忍不住疑问道,“娘子?” “嗯……还有事?”桐笙撩起眼皮问。看了青竹片刻,见她显然是没弄明白自己的意思后,想了想,还是多说了两句道,“你家主人要见我的事,我已经知道,你可以回去回话了。……就与你家主人说,此处良辰美景正好,山色河光正艳,我暂时舍不得离开,待日后再登门拜访……” 青竹闻言皱眉。 第27章静林 桐笙的话音落下后。 青竹闻言不留痕迹的皱眉,而脸上笑意不变道:“我家主人诚心相邀,务必要见娘子一见。娘子若是顾忌山亭之事,还请暂且放下心来,我家主人不是不讲理的人,不会刻意追究……所以,还请娘子随奴婢走一趟。” 桐笙说,“我有要紧事走不开。” 青竹忍耐着问,“不知娘子,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走不开?” “这嘛……”桐笙想了想,目光旋即落到身边动作微停、正在竖起耳朵在听的喜儿身上,没什么诚意的淡淡说道,“你也看见了,我丫环正在作画,还有不懂之处要向我请教,实在是脱不开身……” 话音未落,喜儿顿时有些受宠若惊的,连忙摆手道,“没有事的小姐,奴婢已经知道怎么画了,小姐不用为此分心……”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她有些受宠若惊的模样。 一者,是小姐竟然要留下来,教她作画;二者,是那座清修院里的贵人,竟然差人来邀请,对方是小道姑所说的京城里的贵人,小姐要留下来教她作画,而不去见实在是太可惜了。 若是小姐为此错过了什么机遇,她会很惶恐的。 桐笙:“……”她抬手抚额般捂着脸不想说话。美女,不带这样拆台的啊。 浅绿色衣袖垂落而下,随风轻扬,越发衬着她的容颜清秀白皙。 而青竹笑意盈盈的问,“娘子现在因该没有什么要紧的事要耽搁了吧?”问话的同时,她斜眼瞧了瞧,喜儿笔下奇形怪状的图案,心道这算是那门子的作画?这对主仆简直是越看越奇怪了! 桐笙没有立即表态,而是在心中思量片刻,才带着几分无所谓的态度,缓缓的站起来道,“也罢……我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了,你带路吧。”左右也得一见,见就见吧。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再者对方的身份,也让她挺好奇的。 毕竟能跟那位娘娘腔、以及那位娇艳货,扯上关系的‘清修’的人,实在是挺‘不一般’的。 …… 青藤绿叶缠绕,清细流水氤氲。 从透明的细细水帘外面,吹进来的风,带着丝丝沁透心扉的凉意弥漫在空气之中。 青竹走在最前面,进了凉亭里面后恭敬地对站在翠绿色护栏边的素袍女子道,主子,关家二娘子到了。 静林冷冷“嗯”了一声。却半天也没有转过身来,就好像只是随意应了一声,很快就忘了身后有人一样。 桐笙也不以为意,饶有兴趣的环顾着周围的绿藤环绕、青翠欲滴的山光水色绿荫,道这里的景致真好,真凉快啊……心道早知道就不用推委,早点过来了。她实在是惊叹于这座修筑巧借山势,夺天之功,极其完美的利用了自然环境并且毫无违和感融入其中。 更重要的是,要来此处必需要从清修的院落里穿过。 关于清台观……桐笙曾经让喜儿打听过。听说是在好几年前,曾经有位富商,经过此处,歇脚游玩时,对此地心生喜爱,觉得此山跟自己有缘,便出资修善道观,同时顺便增添了不少亭台院落。而这座倚山而建的清修院落便是那时候增添的,并且在落成不久之后,就搬进了来自京城的清修的贵人。 这种巧合的事情嘛。 或是无意,或是有意,不过都与她无关啦。 这般想着她绕着凉亭边缘,居高临下的淡淡打量着周围山色景光。片刻后收回目光,挑眉看向仍然没有转过身来的素袍女子。身材高挑,站姿笔直如松,从背影看来年龄因该在二十六七左右。气质是种很奇妙的东西,无论这个人穿什么衣服,做什么事,或者什么都不做,就这样往那里静静一站,无形之中就有一种由内而外,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类似气场这样的东西。 很沉静,冷然,肃漠。 这样的人,清修? 桐笙表示‘呵呵’两声。 同时,也有些趣味盎然。将她请来又不搭理,这架势像问罪又不像似问罪。 若是真的关素素会是什么反应? 忐忑不安又兴奋不已的凑上去说话?似乎也不无可能……但也绝不可能,因为若是真的关素素,说不定就不会有深夜闲游山亭之事,自然也就不会有这次邀请,亦或者将时间再往前推朔,莲花庵不会被雷霹,也就不会住到清台观来…… 所以她就是她,所思,所想,所行都不是别人的……也不能代替别人。 “这茶,不介意我喝一杯吧?” 问话的同时,桐笙已经自然地坐到石桌边。颇有些兴趣的看着,放置于清澈水盘里的紫砂茶壶。茶壶造型庄重典雅,纹式简单而精致,色泽也很古朴光洁,口中接着说道,“既然做不成客人,我就反客为主自己动手了……” 说话的同时,伸手试了试茶壶的温度。 静林似乎没有反应。 而侍立在旁边的青竹却是眼皮一跳,瞬间紧张起来。并且紧紧盯着桐笙的一举一动,身体不易觉察的微微前倾,力气集中在脚尖,一副随时会喝止、以及窜上前阻止的紧张模样。 不过在看到自家主子,虽然神情严肃冷然,但无明显的不悦表示后,便硬生生忍住了那份冲动。 与此同时,心底也有些佩服这位关家娘子。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悠然自得的问茶喝,还真是……真应了主子的那句话: 这是自信还是不要脸?#####章节昨天审核没通过-_-||。断更了了了…… 第28章毫不认账 问话的同时,桐笙已经自然地坐到石桌边。 她颇有些兴趣的看着,放置于清澈水盘里的紫砂茶壶。茶壶造型庄重典雅,纹式简单而精致,色泽也很古朴光洁,口中接着说道,“既然做不成客人,我就反客为主自己动手了……” 说话的同时,伸手试了试茶壶的温度。 静林似乎没有反应。 而侍立在旁边的青竹却是眼皮一跳,瞬间紧张起来。并且紧紧盯着桐笙的一举一动,身体不易觉察的微微前倾,力气集中在脚尖,一副随时会喝止、以及窜上前阻止的紧张模样。 不过在看到自家主子虽然神情严肃冷然,但无明显的不悦表示后,便硬生生忍住了那份冲动。 与此同时,心底也有些佩服这位关家娘子。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悠然自得的问茶喝,还真是……真应了主子的那句话:这是自信还是不要脸? 是自信还是不要脸? 桐笙不知道自己此刻,已经被打上这样的标签。只是见对方仍然没有半点反应后,只得自己拿起盘中倒扣的茶杯,在手中转了转然后慢条斯理的倒了杯茶,端起来正要喝的时候。 原本在打量着山水,的静林突然转过身来,带着带着几分凌厉、冷傲的神情打量着她。 问,“你是关素素?” 桐笙端着茶杯点头道,“我就是关素素。”声音不轻不重,像在谈论天气般闲适淡然。 她在回答的同时,也在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静林。对方是个二十六七的年轻女子,皮肤很白,看得出保养得极好,漂亮的容颜,带着几分凌厉冷傲的感觉,除了一身素蓝道袍实在看不出那里像清修之人。 “你病刚好?”静林突然又问。 声音不是关切,也不是质问,而是一种有些许审问的感觉。更因为她是站着的,看向桐笙的时候,带着一种只有久居上位者才有的睥睨和居高临下之感。 嗯……这个问题有点意思。 桐笙不动声色的垂眸道,“素素缠绵病榻已久,如今……方才见好。”她的皮肤看起来本就有些苍白,神情再这么一黯,顿时显得憔悴无力,仿佛真是大病初愈的虚弱模样。 静林“哼”了一声,毫不掩饰的打量着桐笙,不咸不淡问,“数日前你在山道上把一小子的衣裳扒了?” “啊,怎有可能?”桐笙惊讶的同时,神情瞬间带着几分娇羞的矜持道,“是我脚滑摔倒,幸得那位公子出手相救,过程中不慎拉扯到他的衣裳……” 静林渡着步子走过来,根本没在听的随意坐到桐笙对面。端起喝了口茶。神情看不出什么异样的继续审视着她。茶杯在手中缓缓转着,转着……眉梢渐有怒气!怒意中,还带着几分凌厉威严的感觉。 突然‘砰’地放下茶杯,怒气冲冲的发作道:“粗俗?愚蠢?像个跳梁小丑?……一群饭桶!查的什么狗屁?!” 嗯?桐笙眉毛一挑,旋即嘴角微勾,只当听不到的静静呡茶。 静林斜眼瞧着似乎毫无反应的桐笙,问:“我让人打听过你,你因该听出来了吧?” 桐笙淡淡‘嗯’了一声,想了想,又问了句,“为什么打听我?” 虽然这样问,她其实是心知肚明的。毕竟做出这么多出格‘关素素’角色的行为,引起怀疑,而被调查,也没有什么好意外的。比较让她意外的是,原以为搜刮来的那些东西,必引来那位娘娘腔恼羞成怒的搜捕行动,但是却没有,喜儿打听过那些侍卫,虽然在清台山百米外停留过,但并未传出搜捕行动。 以及,半夜山亭,遇到的那只妖艳狐狸,也像从未出现过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或者……都是因为眼前的人? 桐笙若有所思的模样,让静林微微一挑眉,无形之中,便染上几分凌厉地问,“你说我为何偏偏要打听你?” 桐笙想了想说道,“许是因为,我是尚书府的嫡系小姐,身份自娇贵不可言,可不比寻常娘子……”说着再次用那折扇,极其自然又优雅的半掩着脸,那种娇揉造作的神情、语调皆是一般人学不来的精髓。 也因为不经意弥漫其中的淡然闲适、以及烂漫的姿态。 让她看起来明知道是故作,却仍然十分赏心悦目。不会让人觉得反感或是厌恶。 青竹听得嘴角直抽。 “娇贵不可言?哈哈哈……”静林满脸嫌弃的重复了半句,然后哈哈大笑,笑到一半,突然又收敛了笑意,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凌厉的神情质问,“说!你究竟是谁?”语气凌厉有,有几分咄咄逼人起来。 “啊?”桐笙露出惊讶不解的神情,问道“这问题是什么意思?” “少装蒜,我的耐心有限,”静林逼视着桐笙颜色,“既然知道我打听过你……或者你可以理解为,我打听过关素素,她是个怎么样的人,我心里有谱,跟你现在模样可是半点不搭边,哼,装也装得太烂了!” 桐笙带着难以理解的神情,皱眉道,“……这怎有可能?话说我与你往日无@,近日无仇,你没事调查我做什么?难道因为我是尚书府关家嫡女?在我身上有利可图?!” 她对此毫不认账。 就算露马脚又如何?她原本就没打算扮作别人。 就算露马脚又如何?有本事拿出证据来证明她不是吗? 她假扮关素素,不过是为了,暂时找个,能迅速立足这个世界的身份。而这个身份随时可以抛弃不用,于她无损。 她看着静林有些冷的脸色,继续问道,“你又是谁?又是什么?让你如此肯定我不是关素素?你我从未见过面,你对我的,所有认知,都是让别人打听到的……莲花庵鲜少有外人踏足。而我常年缠绵病榻……期间所见过的外人,屈指可数。你让人打听到的消息,多是传闻,而传闻不可尽信,多半都是以讹传讹而已,你不该轻信。” 第29章我命由我 静林也不知是听出兴趣了,还是怎么的。 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并不紧不慢的拍手道,“讲得不错……”而眼神仍然带着几分凌厉。虽然没有什么恶意,但也谈不上什么善意,更像是一种慎重的探究和审视。 并且,她接着说,“分析得也很在理。毕竟曾经最了解关素素的人,也就是那间庵堂的师太,偏偏在这个时候不幸命丧黄泉……” 桐笙选择性的听,听完漫不经心地解释道,“……降雷火劫,天意难违。” 长静林蓦然冷冷道,“好个天意难违。” “是啊……”桐笙认真的点头,然后淡淡地问静林,“你不相信?” 静林看着她不客气的反问,“你觉得我该不该相信?” 桐笙仍旧认真的回答,“我觉得你因该相信。”如果是开玩笑的口吻也好,可偏偏她是那样,风轻云淡的闲适,让说出来的话都那么有份量和让人信服,也就更让明知底细的人……有一种很窝火的被逗耍的感觉。 静林听得眉梢渐有怒意。她突然就站起来,并且动作极快的俯身凑近桐笙,隔着石桌近距离的俯视、审视着她。 那一瞬间,凑得极近。 近到桐笙都感觉到一种气场压迫的感觉。 静林盯着桐笙眼底在那瞬间,先是迟疑了一下、才露出的诧异表情后,突然“哈哈”大笑两声,又蓦然坐了回去神态恣意高扬道,“看来你装模作样、鬼话连篇的本事,不比那只病狐狸差多少,难怪,是要你去祸害老三,我就说,怎么就转性当起媒人了,哼!” 原本是门好亲事,不过如今,放到这位‘关素素’身上,铁定只会坏事! 不过这些事,又与她何干?她不过是个清修的人,那有耐心多管这许多闲事!静林不爽的想到此处,突然有些兴致阑珊、心不在焉起来。 与此同时,桐笙在听完静林的话之后,眼底神情不易觉察的一僵,旋即,又很快恢复了淡然。对方的那些话,她隐约能听得懂,因为在短短的交谈之中,她已经大概猜测、或者是推测出对方的大致身份了。 祸害?媒人?相对应的便是,婚……嫁? 暂且不论老三是谁……老七是那只死变态。为何要干泄她、亦或者是关素素的婚事?难道只是因为在山道上,被扒了衣裳所以就记恨在心? 她现在的身份,在怎么不济,也是尚书府嫡系二小姐关素素,要想做主她的婚事者,必然位高或权重,而能达这点的那位死变态娘娘腔,很年少,排行老七,兄弟众多,非是寻常的权贵子弟。 对于他的身份,桐笙其实也早有所怀疑。因为那些搜刮来的金贵物品上面,每一物都有‘墨离’二字。那些印记刻留的位置,都极其巧妙阴晦,寻常人不易发觉…… 既要彰显身份,又要掩人耳目。 同时侍卫成群暗卫相护,身份背景越发扑朔迷离。 为此,桐笙曾经问起过喜儿,有关于当今殷国皇朝的成员结构。 虽然喜儿知之不详,也记得不太清楚了,但因为关素素自幼重视三皇子司徒@,以及零零种种的原因,让作为贴身丫环的喜儿对皇帝的几个儿子,了解得比较清楚也记得还算深刻。 所以记得,在台面上较为众人所知的,除了三皇子司徒@,还有处处跟三皇子作对的五皇子司徒@。二者简直水火不容。 此外,还有传闻中病怏怏的,却被皇帝异常纵容、连其它皇子朝臣都要退避三舍的七皇子。 七皇子名,司徒墨离。 再假设,如果那只死变态就是当今殷国的七皇子。 那么那位老三……便是当今殷国的三皇子。同时也是那让关素素念念不忘的‘未婚夫’,名,司徒@ 继续推测。眼前这位年轻女子、传言来自京城的清修贵人,既然与殷国皇室扯上关系身份自然不凡。……从始自终,她眉宇间都带着自然而然的凌厉傲然,并且在无形中透出,那种只有久居上位者,才有的沉稳姿态。 就连说话的语气,也隐约带着命令的口吻。 显然是惯常下命令的人。 并且,以排行来称呼众皇子。态度随意而毫无顾忌,必然与皇室有密不可分的关系、亦或者就是皇室成员。身份尊贵而为长。虽然漂亮年轻,但绝不可能是妃子之流。又曾假以他人之名,大肆修善清台观,实则是给自己建造居所。 行事这般阴晦,更显心机手段不凡…… …… 心底千思百转,无数相关的文字信息,在桐笙的脑海里闪现流过,抽丝剥茧般,迅速交汇组织成更多的信息。 静林坐在石桌边看着她。虽然也不打扰,但神情有些阴晦莫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从思索中退出来的桐笙,冷不丁开口问:“你说的老三是谁?” 在问话的同时,她身上那种在沉思里的异常宁静的状态,也瞬间消散,再次变回了悠然懒散的模样。明知故问,只不过是想随口找个话题打破这份平静、亦或是掩饰自己刚刚太过入神的思索。 静林似乎有些失了兴趣,道,“等你该知晓的时候,自会知晓。” “那我还是不要知道好了。”桐笙垂眸把玩着,手中绘着花鸟图的精美折扇。……关素素的诸事,她若不敢兴趣,就半点不关她的屁事。 静林莫名有些不爽,盯着她道,“既然你是关素素,将来之事,便由不得你。” 桐笙也不客气道,“我命由我不由天。”说着,她懒散的笑意一收,刹那间的锋芒毕露让静林微怔,差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旋即反应过来后,挑眉盯着桐笙片刻,突然,哈哈“大笑两声。 紧跟着,站起来迅速走了两步。 转身道袍一撩,气势十足的坐到护栏上道,”可笑!“ 第30章妄议国事 桐笙盯着她问,”那里可笑了?“ ”那里可笑?“静林扯扯嘴角重复着这个问题。紧接着,神情倏然冷下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脚踏王土,谈何不由天?!“ “封建制度,中央集权……封建社会果然是万恶之源。”桐笙似自言自语般道。看着静林的神情虽然没了原来的锋芒毕露,但也变得极为认真起来,“你说得也没有错。……但这里曾经是天盛王朝,后来九黎部落入侵,改朝换代成就了如今的殷国。 一朝天子,一朝臣,脚下这的片王土,同样亦是如此。这不是天,这是人为而已。” 既是人为,她又如何不能为? 她可以适当遵循这个世界的道德法度,但绝不会一昧顺从。 静林目光直视着她,眉眼间蓦然有些凌厉逼人的问,”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这不是天,这是人为而已。“桐笙神情泰然自若的说道,声音一如既往的淡然轻柔,“我所说的天,是天意,是天命……当然,也可以包括你口中的天。” 天若容她,她便能顺之,天若难她,她便敢逆之。 “哈,好大的口气……”静林扯扯嘴角,笑得有些面无表情,语气听不出喜怒的接着说,“我问的是你上一句。” 虽然,已经确信眼前的‘关素素’,必然非是真正的关素素,但此时此刻,她也不是很重视了。 至于是不是门好亲事,更与她何干?! 比起对眼前这位关素素身份来历的怀疑,静林突然间对她的所思、所想,所说的那些话更重视,以及更感兴趣。 与此同时,桐笙正若有所思的问她,“……一朝天子,一朝臣?” “不是,还上一句。”静林紧盯着她道。语气里似乎有些克制的急切。 “封建社会?中央集权?”桐笙带着疑问。试探性重复的同时,有些意外地看着静林道,“你居然对这个有兴趣?真不可思议……你这样可半点不像个清修的人!” 静林正听得认真,闻言顿时莫名的有些恼怒,“你说的这些话,我瞧着也不像个正常小娘子能说出来的。” “那是因为我聪明啊,”桐笙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笑意,“……想别人所不想,说别人所不说。”更敢做别人所不做。 “……”静林噎了噎,觉得这姑娘自信得不要脸。不过这样的念头也只是想了想,她也并不是很在意,此时此刻,她更在意的是桐笙所说的那句话,“我问你,中央集权,封建社会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封土地,建诸候。君主集权,独裁专制……我这样说,你因该能听懂了吧?话说回来,你对如今殷国的局势和制度,都因该很了解吧?能简单讲给我听听么?”桐笙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对方既然能调查‘关素素’,并且能调查得详细全面,必然是手下有能人。 既然是这样的人,又对国家大事很上心的话,必然了解得比其它人更透彻仔细。 说着顿了顿,桐笙挑眉瞧着坐在护栏处,冷眼相视,并且似乎毫无反应的静林,只得又道,“算作为回报,我也与你说说封建制度,以及中央集权的利弊如何?比如王储传承,世袭功勋……” “我为何要听你说这些?!”静林眉梢蓦然染上怒意道,“你要是不想活了,就从这里跳下去,简单又迅速省得还连累别人!”就算这些‘大逆不道’的话,让她听得心底发热,并且这些话,所表达的意思都是她曾经想过,却未及深思,也没敢深思的谬论思想。 但就算是这样,这般在她面前放肆的妄言国事,着实让人心底很不爽。 “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桐笙挑眉淡笑着回道。极其懒散的托着下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靠在石桌上,并打开手中绘着花鸟图案的折扇,慢悠悠的打着凉风。接着又说了句话,“爱惜生命,人人有责,不要习惯于劝别人轻生啊。” 侍立在凉亭外的青竹,简直听得心惊胆战。如今这位关家娘子,真的是关家娘子么?这简直完完全全就是另一个人啊,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敢说出来,还在主子面前妄议国事,简直是…… 更要命的是……自家主子是个什么性情,青竹最清楚不过。 这简直就是点了马锋窝! 果然,下一秒。 静林“狗屁!”二字,脱口而出,简单粗暴,并且似冷笑又似不爽,没了平时的稳重端庄。但也不是粗鲁,而是更像一种掩盖的本性,流露出来的真实直率。 “我问你,知道这些对你有什么好处?” 桐笙答曰,“没什么好处啊,不过是做为一个守法爱国的殷国之人,闲暇之余偶尔关心关心国家大事,不然……” “够了!”静林怒目而视,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认真胡扯,“那你就来说说,你口中的封建制度,中央集权的利弊。”语气虽有淡淡怒意,但同时也十分感兴趣。 毕竟,能让她看得入眼、也说得上话的人实在是太少。 因为这些话,但凡传出去便是异端邪说,动摇国之根本的大逆不道! …… 第31章清州关家 从如日中天,到夕阳西下。 桐笙和静林聊谈的同时,从最初的各自警惕试探,到后来的相谈甚欢。尽管还不到对对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地步,但在某种程度上已经算得上是交浅言深。 眼见天色已晚,从凉亭往外看,能看到天际绚丽多彩的晚霞。自云层深处,映射般四散的逶迤霞光,十分美丽迷人。 桐笙站在凉亭的护栏边,收回遥望天际的目光说,“……天色不早了,倦鸟知归巢,我也该回去了。” 静林有些不置可否的听着,翘着二郎腿坐桌边,转动着茶杯沉吟片刻后,语气似乎随意的问,“那只玉狐狸能耐不差,如何载到你手里的?他那种失魂落魄的状态,会持续多久?” 桐笙闻言,有短暂的沉默。旋即,不动声色的微微垂眸道,“当时的情况,一言难尽。我只求自保,无意伤人……他不久之后就会恢复正常。”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声音变得很轻柔和气,并且非常有礼,神情和语气无一不让人觉得舒心。 …… 喜儿在傍晚的时候,来到清修的院落里寻找桐笙,被守在院里的青兰领进来,在院里热络的说话。大意就是你家娘子,正在跟我家的主子说话,咱们做奴婢,不要冒然去打扰她们,等到她们说完了,你家娘子就会出来了之类的……。 喜儿虽然心底急切想要见到自家娘子但也无法总不至于硬闯人家的地方只得按捺心情坐在台阶处跟青兰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些什么。 聊着聊着喜儿渐渐觉察到了有些不对劲,对方分明是在套自己的话问小姐近况如何之类的。她心底有些慌乱不安,支支吾吾的,要不就不回答,要不就摇头否认……比起来,她更害怕现在的小姐被拆穿。 如今的日子,对她而言简直是天堂,再也不想回到那种地狱般的日子。 青兰口舌伶俐善谈。 喜儿在发现自己说不过快要漏馅时干脆闭嘴不说话了青兰也不在追问笑着转移话题问她手上的是什么东西。 并露出十分感兴奋的样子要看。 喜儿说这是我家小姐要画的,说着小心翼翼的把纸牌展开,铺展在膝盖上,见青兰伸手来拿后,顿时十分紧张地说,“哎……小心点别弄坏了。” “哎,你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就这么宝贵?” 正说着话的时候,桐笙慢条斯理从走廊那头走过来了。 喜儿眼前一亮,“小姐!”同时迅速把纸牌一收,拿在手中,提裙迫切的迎上去。 …… 主仆回到院落之后。 喜儿忐忑不安的,与桐笙说起青兰探听之事。以及想了又想,还是咬牙说出自己差点说漏了嘴,但已经明显引起青兰怀疑的事情,“她怀疑,小姐不是小姐,这件事要是坐实……” 简直不敢想会有什么后果。 纵使原本的小姐不受半点重视。她只是个毫无自由身的丫环,如果这件顶包的事被人发现,被告发…… 桐笙瞧见丫环,犹如惊弓之鸟,笑得有些无奈道,“放心吧,她家主子是个很有趣、也很智慧的人,揭穿我的身份对她没什么好处,……再者我也没打算,规规矩矩地一直假扮你家那位小姐啊,所以,被识破又有什么关系?!” 清州关家。 关家原本是商户出身,也算是富甲一方。 有了钱,有了良好的物质生活。保暖,思淫,就开始想要得更多,比如与之相对应的——权力。 关老太爷就是在那个时候,决定弃商从文,在花钱买官……当尝到当官的甜头后,便极力支持几个儿子参加科考,光宗耀主,堂堂正正进入官道仕途。 然而后来,最看好的儿子落了选,最不喜欢,也最不看好的,长子关焕然,却在州试、殿试过程中大放异彩,更得到皇帝的赏识而仕途顺畅。 关老太爷也因此,对长子的态度和印象大为改观。连当时很不被喜欢的正室——来自小户人家的关老太太,原本在家里不被重视的地位,都瞬间变得举足轻重起来。 与此同时,他亲自为长子打点铺路。而长子关焕然也争气,仕途风顺得都几乎没有有什么大起大落。关家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意外攀上了当时还没有落败的翰林谢家,并求娶得谢家女为妻。 谢家是当时的名门望族。 谢家之女,也就是关素素的母亲。因为自幼在这样的家庭之中长大,是而骨子里,看不起商户出身的关家。但后来,因谢家获罪落败,而那时候的关焕然已经借谢家助力,在朝堂站稳脚跟,同样也因为不喜欢谢氏,而积极地与谢家撇清关系。 也才有了后来的那些事情…… 谢氏不得不离开京城,来到清州躲避风头,然而不得待见于不久后病逝,女儿关素素便被姨娘做主送到庵堂。 这一送,便是五六年,不管不问也无人在意。 几乎快要被遗忘的存在,突然被人提起来,无论是二房的杨氏,还是三房的钱氏,都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不过即使如此,她们更在意的,还是自家供奉的庵堂里,居然会发生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愤怒而羞恼。 毕竟,这种事若要传出去,以后关家还有何脸面在清州立足?是而,再三确认,莲花庵的事情,已被处理妥帖后才算放下心来。 谢氏更是露出感激的神情,“陈观主……这实在,是劳烦你了。” “该为之事,夫人不必记怀。”陈观主神情慈悲自若。并且再次善意而委婉的,提了一下,那位暂且,安置于,她道观的关二娘子可是病得不轻。其实对于这位关二娘子,她原本并无甚好感,只是作为清修道人的慈悲本性,让她也尽量不去有厌恶这种负面情绪。 但那日的,所见所闻,以及简短的对话,让她突然对这位关家娘子,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所以借言词之便,便帮一帮。 第32章想不起来 杨氏闻言,仍然有些没反应过来,“陈观主说的是……” 钱氏闻言眉头微皱,直觉这样问话不好,可又想不到什么话来补救。心底虽然有了个模糊的念头,但一时半会仍然没能想起来。只得端坐在座位上听着,也不再冒然开口。 陈观主在心底叹了口气。再次想到那日所见,病得脸色苍白神态憔悴,整个人都虚脱无力的,躺在榻上的关家娘子,突然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可怜。到底也只是个小娘子,如何受得住这般贫苦孤寂的山野生活,语气也悲悯了几分道:“……贫道所说的,便是那一直在莲花庵,为亡母守孝的关娘子。” “哦……”原来是她啊。 杨氏恍然大悟般叹息道。 旁边的钱氏,同样也恍然大悟的在心底‘哦’了一声,原来是那个招人厌的丫头。前两年是有那丫头病重的消息传来,也不知真假,但为免落人口实,她也让下头的人多加了些惯例的份银送去。 身边伺候的人都知道,她不喜欢听到与那丫头有关的消息,渐渐的就不在她面前提起了。 也就难免忘记得这般彻底。 ……想到这里,钱氏原本因为静荷师太之事,而嫌弃厌恶的神情微微一滞,变得有些难以言喻的微妙起来。 杨氏亦是如此,自觉方才那个问题,问得太过张显无情而丢脸了,绞着手帕,默不作声的,看了眼三夫人钱氏。 钱氏在心底掂量一番后,便很露出了既心疼、又为难表情来,语气带着发自内心的真诚,道,“二姑娘也是个实诚的,肯踏踏实实的,为先大夫人守孝了那么多年,若不是她在病中不能舟车劳顿,早该回来了。更何况,如今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只是大爷现在远在京城,消息一时半会也递不到……” 钱氏说得唉声叹气。神情真挚得,看不出半点虚情假意,语气微顿的同时,不动声色的与杨氏打了个对眼。 杨氏便捏着绣花手帕接话道,“这……这件事情只能暂且按下了。” “也只能这样了,”三夫人钱氏淡淡垂眸,叹了口气,完全是一脸真诚的无奈和为难模样。然后过了片刻,她又抬眼看向陈观主,诚恳的正色道:“至于庵堂里的事情,实是有劳观主前来告知,也全耐观主你打理。” 说着,她抬了抬下巴。 身边的一个婢女,立刻知会的捧着一个,颜色有些陈旧的锦盒走上前去,然后停到陈观主的面前,打开来,将里面的东西,规规距距的呈现出来。 是一搭银票,看数额不少。 以及一张略微有些泛黄的地契。 钱氏在瞧见,陈观主的脸上露出了,她意料之中的,讶异和不解之色后,便满意的微笑着道,“这是莲花庵的地契,以及修善所需的银两……后继的事情,就要劳烦观主多多费心打理了。至于二姑娘……我纵使心疼也无能为力,不过现在换成是观主照看,想必也是可以放心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陈观主知道再多说无益。 旋即,不动声色的看着,放在面前的锦盒。神情仍旧慈悲悯怀,没有太大的变化,然而心底已经接近狂喜起来。 尽管知道这一趟,这件事就是板上钉钉的。 但即使如此,当朝思暮想之物被放到眼前,触手可及之处的时候,那种喜悦的情感。还是难以抑制。陈观主端庄的甩了甩拂尘,不动声色的缓缓站起来,一派世外清修高人的模样道,“夫人客气了,出家人慈悲为怀,该为之事自当为之。” 说着,缓缓的接了。 镇定将泛黄的旧锦盒捧在手中后,她再道了句,“福生无量天尊。” 同时,心底也叹息一声。 以如今情形看来,关家怕是没有要接人回去的打算了。 倒是可怜了那位病怏怏的关二娘子。也罢……修道之人不义是非,待自己回去之后,能照应就照应吧! …… 陈观主离开之后。 杨氏和钱氏结伴而行,并低声交谈着来到内堂。 丫环婆子皆留在外面等候。 里面已经等了半晌,连茶水,都喝了两大杯的关二爷,见到她们进来后,放下茶杯问:“事情如何了?” 分别落座后。 钱氏便在那里嫌热的扇着风,也没打算先开口。 因为知道,在场有人的性子比她更急,就不去抢话头了。 果然,才坐下还都没坐稳的杨氏,阴沉着脸就抢先开口,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说话的同时,她身子不由自主的前倾着,显得满是厌恶的怒火,“真是作孽!想不到我们关家,竟然也会出这种事。幸好那位陈观主也是个聪明人,没有张扬,也没有报官,而是低调处理好后率先来通知我们,不然这件事情要是传出去,关家的脸面往那里搁?!” “确定都处理好了?”关二爷脸色同样,有些不太好看的问。这种有伤风化的事情,传出去的确要不得。特别是,他记得那座庵堂里,还住着长房的嫡女,这要是漏了风声,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 杨氏仍然在愤慨不平。绞着手帕正想要说什么,没有来得及答话。 “自然,”三夫人钱氏神情还算平静的回答。 她手里拿着把美人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因为伺候的丫环婆子都被留在外面,只能勉为其难的自己摇扇打风,但偏偏又手酸得紧,接着道, “说那汉子是清台山不远处,某个小村子里的混混,家里也没什么人,只有个老妻子经常被他打骂,所以得知他的死讯后并不伤心,得了不少钱财便欢欢喜喜的带着女儿搬去镇上住去了。” 话音才落, 杨氏便气愤的接话。 第33章京城书信 钱氏说完后,杨氏就愤愤的接话道。 “算起来这些年,咱们也往莲花庵里送去不少钱银。原本那些东西……虽说那丫头不讨喜,但那些东西也不是送不起,没想到都让那败坏门风的东西给扣压了。外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关家苛刻,着实可恨可恼!好在老天有眼,天隆雷火,收了那作孽的东西!” “那丫头的事,要不要传信京城问问?”钱氏询问。 “那是大哥的家事。大哥自有分寸,我们不必多管。”关二爷没什么表情的开口道。 当年的谢氏,风风光光嫁进关家,自恃出身于正经官家,骨子里看不起,祖辈商户出身的关家上下。谢氏倚仗谢家风光一时的时候,关家上下没少受气、忍气吞声。 那怕这么多年过去。 再回想起来也仍旧教人怨气深重。 不必多管,那就是不用传信京城了…… 谢氏默认,没再多说什么。她本来就对这个侄女,没什么好感,自然不会,真想要接回来添堵。故意这样问,只是要把自己撇干净。毕竟自己提议过了,不是吗? 何况,凡事总要留一丝回旋的余地。 几个人,几句话,轻易的便决定了此事。决定了一个不被家族所喜,被亲人厌弃的嫡女……就这样独寂山野一生。而做下决定的,根本没太在意这件事的关二爷,更挂心外面的生意,交代了几句话后便要离开。 长房仕途顺畅。至于二房和三房,则接手家族的生意,合伙打理,每年的收益也还算可观。 唯独今年铺子的收益不算太好。关三爷又被人下套坑了几笔钱财,原本这也没什么,很快就能补上缺漏,但偏偏京城里的花销,一年比一年多,特别是从前些年,关老太太被长房接去享福之后,也不知道,京城里的花销是有多金贵,每月银两,简直跟流水似的送去…… 要不是关焕然在京城的官,做得也实在够大;偏房的两位爷早就要分家,以及摞挑子不干了。 …… 关二爷前脚刚走,从京城来的信使后脚就到。 骑着快马,风尘仆仆。 信使在关家大门口停下来,利落的翻身下马,与门房说了些什么,门房随即传话前院管事。很快,前院管事匆匆出来,又是简短交谈了几句话后,便将信使,匆匆往前堂的会客厅领,同时一边让人去通知杨氏、钱氏,一边让小厮去追回,刚刚离开不久的关二爷。 没多久后,才散去的几个人,再次齐聚一堂。 被追回来的关二爷,沉着脸坐在上首,语气不太好的问,“又有什么事?”才刚刚处理了一桩,不怎么让人开心的事;才离开,又被急急的叫回来,是个人心情都不会好到那里去。 管事闻言也不多话,连忙拿出袖里的书信,奉上道,“回二爷,是京城里快马加鞭送来的急书。” 家族里寻常往来的家书信件、和要紧事情的家书信件,印记不一样。而能写在急件里的内容,除非是像当年,老太爷过世般的大事件,不然……坐在旁边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的杨氏,只得伸长脖子,张望着,关二爷手中那张,坐在这里明明就看不到的信件。 明明知道看不到,却还是不遗余力的张望,好像这样,就能解燃眉之急一样。并且因为,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事情能动用到急信。她一时忍不住,嘴快道,“哎呀,该不会是老夫人在京里出什么事了吧!?” 关二爷拆信的手一停,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不会说就不要说,不说话也没人当你是哑巴!” 杨氏被诉,有些悻悻的坐回去。 “我不就随口一说吗?真要没事,还能把人说……有事来?”最后那一句话,她说得有些,略微停顿的样子。那个没有说出口的‘死’字,在她舌尖绕了一圈,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然而,即使是这样。 关二爷的脸色,也当时就沉了下来。 钱氏坐在旁边,听得有些想翻白眼。也只有蠢人,才会说出这些蠢话,她原本不想多说什么,自己就当听不到好了。但因惦记着书信内容,便才连忙打圆场笑着说, “二嫂说话向来心直口快。二叔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况我相信二嫂不是有意的,二叔你也别太往心里去……快点看看书信里写的什么吧!说不定,是有什么别的急事呢?” 虽然在心底里,有些看不起杨氏的为人处事以,但表面工夫,她还是做得很好。毕竟两房在外,共同打理着族里的生意,在内共同管理着府邸上下大小事物,妯娌之间的关系紧密一点,也才能更好的互相帮扶着。 杨氏仍然悻悻的不服气。 自己只是说说而已,又没有真的这么想,凶什么凶? 杨氏的的这番样子,让关二爷颇有些恼怒的瞪了她一眼。但终归顾忌有钱氏,以及有下人在场,而没有多说什么。 撕开信封,迅速观视。 然而看着看着,关二爷的神情,渐渐变得有凝重,而有几分震惊起来。杨氏瞧着他的神情不对,忍不住问上面写了什么,并都还没等到回答,就有些迫不及待的站起来,伸手夺过信件,看了起来,看了没几眼,就‘啊’的一声,神情也同样,变得愕然无比的说:“这怎么可能!?” 这一下,让坐在旁边,原本还算镇定的,想耐心等结果的三夫人,钱氏再也坐不住了,很快站起来,三步做两步走到杨氏身边,伸长脖子往书信上张望,心底简直如猫儿在挠地问,“上面究竟写了什么?你们怎么反应都这么大?!” 杨氏的神情,有些难以置信的恍惚道,“赐……赐婚。” 第34章鸡犬不宁 钱氏惊呼:“什么?!” 关二爷起身,率先做下决定:“先将陈观主追回!” 钱氏已经拿过信件匆匆扫了一眼,很快冷静下来的急道:“等等……此事需从长计议,二哥欲追上陈观主何为?” 杨氏一脸这不明知故问吗,的插话:“自然是快快将二……将素娘接回来。可怜她为母守孝多年,如今终是有所回报,守得云开见月明,真的是太好了……我们关家竟然能出一位皇子妃!这是光宗耀祖的大事情啊!” “纵使如此,冒然追上,怕是有失妥当,”钱氏实在是想不明白,怎么有人能说话这么不经大脑思考,毕竟先前才表示过,不会接回那丫头,却又突然改变主意该如何说辞?无论说什么都会显得虚伪,还不如不作为,“何况大哥在信上说,不日将派人前来,我们得先好好准备准备……” 比如准备,此行将来之人的衣食住行; 准备,关素素即将回来的相关事宜…… 在接下来的三两日。府里面,都显得有些,异常忙碌的紧张。 而这些事情,几乎都是钱氏在拿主意。 虽说两房共同打理府上诸事。但更多情况下,杨氏只是走过过场,因为大事拿不定主意,小事又太过计较。她也知道自己,不适合管理这些,干脆就放手让钱氏管理,自己最多只是听听主意。 觉得不错,就点头同意。 钱氏也很满意这一点。她很喜欢什么,都抓在手里的感觉,而自己的提议被肯定,也是件很让人心情愉悦的事。 是而,也经常过来找杨氏商量事情。 杨氏房里做事的丫环,竖起耳朵听着她们的谈话。而神情半分不显,很快端着茶盘退出去后,在外间走廊里见到了,正在树荫下探头探脑等待的俏丽小丫环。 小丫环生得眉清目秀,梳着一个双环髻,并且带着简洁的珠钗与手镯……这般穿戴打扮,远远看着比府上寻常的丫环精致得多。 她问了端茶的丫环几句话后,回到不远处湖边亭子里,告诉了正等得不耐烦的关婉宁。后者听了这个消息,顿时坐不住了,那位堂姐原来是个怎么样的人,她很清楚所以很讨厌,虽然许久未见得都忘掉了对方的模样,但那种讨厌的心理,已经根深蒂固入骨子里。 “她怎么配!?” 关婉宁,是二房嫡出长女,15岁。 她可没有忘记,当初那位堂姐得势之时,是怎么欺负她们这些偏房子女的。抢她们的东西,给她们难堪是常有之事,更难以忍受的是但凡闹出乱子错的总是她们,道歉的也总是她们,直到后来谢家失势,谢氏也随之病没了。 兰姨娘将其送到偏远的庵堂,整个关家才算是清静下来。 现在竟然有赐婚的旨意传来。 对象竟然是那位讨人厌恶的堂姐,她怎么配!? 这要是回来,好不容易清静下来的关家,肯定又要鸡犬不宁了。 心烦意乱的想到此处,关婉宁带着两个小丫环,匆匆来到碧园里寻唯一自幼与自己玩得来的堂妹。也就是那三房嫡出的欣娘子……关常欣。至于为何不找别人,是因为她自恃身份,跟院里那几个庶出的妹妹谈不到一起,是而家族中只看得起同为嫡出的欣娘子。而后者性情较为内向,不善言谈,也就没有特意去交好那几个庶出的姐妹,也就只跟着常找自己说话的宁娘子玩儿。 开满夏海棠的碧园。 其中最大的那间屋子,便是欣娘子的住所。 宽敝的屋里放着几块冰,使得空气里凉丝丝的。 桌子前的关常欣正在翻看帐本,看得挺认真的还不时用笔做标注。因为其母钱氏是商户出身,地地道道的商家女,带着铺子嫁过来,这些年来也管理得很好,经营管理的方式,她自幼耳儒目染,也就喜欢了这行,在钱氏的默许下,瞒着父亲悄悄拿些帐本来看,对于赚钱赚花不完的银子这件事,自得其乐中。 是而在听到守门的丫环说堂姐来了后,连忙把帐本藏好的同时,迅速在桌上,铺了张抄写到一半的诗经,并凝神做抄写状,专心致志的神情动作一气呵成。 关婉宁走进来后,径直有些气呼呼的坐到椅子上。眉头紧皱的捏着帕子,看着眼前还在认真抄写诗经的关常欣,有些没好气道,“常欣,别写了,你知不知道家里发生大事了?” “啊?出什么大事了?”关常欣闻言惊讶的抬头问道。 毕竟这位堂姐,虽然平日性子急躁了些。但很少,会用这种,凝重而愤愤不悦的语气话说。关婉宁先喝了口茶水,然后才愤愤不平地将丫环打听来的消息说了一遍,说到最后,语气有些怒气冲冲起来,并且隐约夹杂着一丝忌妒和不甘心,真不知道那位堂姐有那里好怎能配得上赐婚? 更何况,都在乡下可了那么多年,也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样子,说不定,就跟乡野村妇一样令人厌恶又作呕! “什么?赐婚!?”关常欣惊得手中笔都掉了。 “嘘,你小声点。她们都不让我们知道的,是我自己悄悄打听到的……”说到自己打听消息的能力,关婉宁还是有些自得其意的。不过很快,又被心底的忌妒冲得烟消云散。 “我真想不明白,皇帝为什么会想起来给她赐婚呢?就算是赐婚,也因该是仙蕙姐才对!怎么偏偏就是她呢?真讨厌,指不定接回来后又要嚣张得意成什么样!” 关常欣闻言后,也有些担忧起来,紧接着又想到了什么,有些不太确定的说道,“婉宁姐,既然是赐婚肯定是要去京城的,她在我们这里因该呆不了多久的吧?而且,她现在就算再嚣张得意,我们避着点不招惹她就好了啊!” “好什么好?”关婉宁听了,顿时有些没好气道,“只要想到以后,都会看到她那张嚣张得意的脸,我就不舒服,难道你没有这种感觉?” 关常欣迟疑摇摇头,说道,“反正又不会天天看到。” 关婉宁顿时有些恨铁不成钢,压低声音问,“我说,难道你就没有半点不甘心的感觉?得赐婚的凭什么是她啊?现在的她,估计连那些个,庶出的都比不上,真不知道走的什么狗屎运……” “那你想怎样?”关常欣隐约明白过来,眼前这位堂姐的怒气何来,是而语气不经意间,有些事不关己的问。 “就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才心烦!”关婉宁神情沉沉的坐在座位上道。手中的手帕都要绞烂了,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来,但要她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那位,半点不如她的堂姐要进京做皇子妃,教她如何咽得下、如何忍得下这份不甘心?! 心烦意乱的想了许久后,她有些恨恨的说道, “就算不能阻止,我们也得给她个下马威才行。要让她知道厉害,让她明白关家早已今非昔比……而她们谢家早已落败,就算她有了赐婚又如何?” 如今,关家才是她最大的倚仗! …… 第35章即将入京 京城,尚书府关家。 西街,位于热闹的街巷的华丽府邸,红墙绿瓦,雕梁画栋。 树影荫绿西边角门处,停了好几辆即将启行的马车,周围的丫环仆妇们,正忙而不乱的分别往几辆马车里搬放东西。衣裳食以及各种长途跋涉所需的日常用品,事无巨细,一一准备妥当后,便跟悠闲自在地歇在旁边的秋姑姑请示是否立即出发,秋姑姑闻言,才缓缓站起来,在丫环仆妇的拥簇,下把东西挨着检查了一遍。 然后,满意的点点头说:“出发!” …… 门外的秋姑姑等人离开后,沁心园里便有丫环来报。 “我知道了,”清甜而温柔有礼的声音,从屏风后面响起来。只见绘着精美花鸟图的半透明屏风后面,有一道极其优雅淡柔的白色纤细身影,似正坐在书桌前写着些什么,她的声音让人听起来十分舒服,“你先下去吧。” 她说道,让丫环十分感激地退了出去。 这份感激不为别的,只为了能得大小姐这样一句话,就觉得十分心满意足了。 “我那二妹,就快要回来了也不知道这些年她过得怎样?”似自言自语般温柔的呢喃。说话的时候,她将笔尖微微从雪白的信纸上移开,避免停滞太久的墨汁滴落到雪白的信纸上面,站在书桌旁边研墨的侍女接话道,“就大小姐你心善,还那么惦记着二小姐好不好。” “毕竟是我的二妹妹,无论如何,我都该迁就包容于她。” “二小姐有大小姐你这样心地善良的姐姐,真不知道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正在往香炉里添加香粉的侍女,也羡慕的说道。侍女在说话的同时,继续拿起桌上还没落墨的雪白信纸,轻轻的在香炉上方熏着。 自家小姐是个清雅的人,就连这写信的信纸,也不是寻常的白纸,并且还要用淡淡的梅花瓣精制而成的香熏染,让到时候被打开的信纸也弥漫出淡淡的花香味来,这样的方式可谓是别出心裁。 侍女真诚的语气不似作伪,发自内心的羡慕和敬佩,并且顿了顿接着说道:“奴婢们能伺候小姐你,也不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自家这位大小姐的宽容大度、善良温柔皆是寻常主子没有的。 能伺候这样的主子谁说不是福气呢? 香熏染帖,娟秀小楷。 分别写好后合上信纸,夹上一片散发着淡淡清香味的花瓣。 做好这一切后,研墨的侍女上前来将其收好并小心放置。同时心里感慨着能让自家小姐重视的,大约也就是这写在请帖上的三位官家娘子了……此番为了即将归来的二小姐造势,邀请京城里的娘子们来参与游园会,夫人和大小姐可谓是费尽心思,只是不知道那位有些令人厌恶的二小姐还知不知道领情。 不久之后,留守外间的丫环进来报说夫人来了。 “母亲来了吗?”优雅坐在屏风后面的清雅声音闻言,终于起身站了起来亲身相迎,并带着笑意声音柔柔道:“母亲快请进来,” 又吩咐道,“长琴,快去准备母亲最爱喝的雪莲凉茶来,天儿炎热,记得多加两块冰。”被珠帘掩住的少女的声音,轻柔无比而异常的精致美好,尽管珠帘影影绰绰看不清楚她的面容,但雪白的飘渺衣裙衬着出尘高雅的倩影,……如同在碧波涟漪下盈盈盛放的莲花。 必然是个天仙般的美人儿。 伴月先上前撩开珠帘。 兰夫人很快走进来,她穿着华丽轻柔的服饰,带着精美不凡的珠钗、玉镯……这些东西,皆是在京城有名的商铺花重金定制。也恩这般打扮以及保养得极好,让她明明三十来岁的年纪了,看起来却愣是像二十来岁的年轻姑娘。她姿态优雅的靠坐在榻上,鼻尖微微带着汗珠,心里想着这天儿实在是太热了,因该在在外面搭几座凉棚才行,不然到时候那些金贵的官家小娘子来玩,玩出个满身臭汗来可怎么得了? “母亲怎么想起亲自过来了?外面天儿这么热,以后若是有事,让个丫环过来叫女儿便是……” “行了,母亲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兰夫人无比心慰的笑道:“外面太阳大,母亲这不也是怕你晒着吗?闲事休提,此番前去接你二妹妹的人已经出发,再来就是举办游园会了,母亲是来寻你拿个主意看看这游园会该怎么办才好,毕竟都是你们这些年轻的小娘子在玩,喜欢什么需要什么……” “母亲作主就好,比如请个戏班子,到时候再即兴写写诗词之类的时间就过去了。” “也确实如此,”兰夫人想了想道,关于游园会怎么办心底已经有了腹稿。再加上女儿这么一说,腹稿也就算落定了,不过,需要准备些什么东西,以及注意什么事之类的,她一个人也想不过来,“你到时候也抄写一份给母亲过过目,以防万一遗漏了什么就不好了。” “能替母亲分忧,是女儿应尽的本分。” “唉,你这孩子……”兰夫人声音柔柔的叹息道,有些不知该做何心情。女儿被自己教得太过优秀,太过于知书达理,也正是因为如此寻常相处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也不是说不亲近,就是亲近的同时,言行之间太过于礼貌了。 礼过于情。 “母亲还有什么烦心事?” “到也不是,只是……”兰夫人缓缓地说到这里,语气顿了顿才接着说道,“你二妹妹离家守孝多年,想必……心里十分怨恨。此番回来,只怕是不怎么好相处,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生事端又会让你父亲不高兴了。” “母亲勿需担忧,待之以心,待之以诚,我会让二妹妹明白母亲的一片苦心。” 兰夫人有些无奈般叹息道,“仙蕙,你总是这般的心地善良。为娘也不是说这样不好,只是希望你能多保护自己一点,毕竟,当初你的脸可是差一点就……唉,罢了,过去的事情不提也罢,如今母亲也只能希望,她此番回来性情已经有所改变,不那么冲动易怒。说起来,母亲也挺想念她的,清州山好水好,想必你二妹妹已经出落成标致的美人儿了呢。” 说到这里,她仿佛是发自内心的欣慰笑道。 “夫人还说小姐,夫人你也是个心善的,”正在打扇的伴云忍不住道。也算不得拍马屁,因为夫人和大小姐,特别是大小姐的善良大方,是府里人都知道的,也是她们这些下人的亲身体会。 “就是啊,正在替兰夫人捶腿的伴月也有些鸣不平,奴婢说句不当说的话,二小姐那样的人,怎么配夫人小姐你们对她好?当初大小姐的脸可是差点就让二小姐毁了!” 兰夫人听得心里很受用,而神情却瞬间正色道,“伴云、伴月,这样的话不可再说!” “是,奴婢知道了。”两名丫环各自应声。也都知道自家夫人向来宽宏大量,并没有真正的生气。 “我与仙蕙说说体己话,你们都出去吧!”兰夫人说着随意的挥挥手,伴云伴月、以及长琴等丫环们应了一声‘是’后鱼贯而出。 待人都走清静后。 兰夫人笑意盈盈的脸色,终于微微沉了下来,十分不悦道,“也不知道那丫头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能得到皇帝的亲口赐婚。不过就算如此,仙蕙你也不必羡慕,她性情如何是个怎么样的人你我皆清楚,必然得不到三皇子的宠爱,说不定还会为关家带来麻烦……也不知道老爷有什么可高兴的!” 房间里只剩下自己和女儿。 没了外人在场,也就不用再装模作样和顾忌什么。 串成花鸟图案的珠帘后面,少许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 越发衬得帘子后面,那不识人间烟火般的雪白身影,清贵而淡雅出尘。在明亮的光影下,只见她摇摇头,神情不变的微笑着说:“母亲不必自责……至于‘羡慕’二字,母亲实在是多虑了。二妹妹的婚事我是真心替她高兴,也更盼着将来她能与三皇子,和和美美,相敬如宾,为我们关家添一份助力。” “而父亲之所以会很重视这件事,也是因为三皇子因为此等原因。” “如今,只希望如母亲所言,多年清修的日子已经让她性情有所改变,一切便不会那么难为了。” “她?!”兰夫人嗤之以鼻,神情甚至露出几分厌烦不屑起来,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若是识趣一点,当年母亲何必充当那恶人?!什么助力不助力的,为娘也听不懂,为娘只知道在这个家里除了你爹,就是你和你阿弟最重要,而你那么的优秀,在京城享有盛名,你的将来必然会更好……” 说到这里,兰夫人不由得有些心情激荡起来! 是啊,既然那个性情嚣张,半点不知礼数的野丫头都给嫁给皇子,她优秀的女儿如何不能?不仅能,而且还能嫁得更好,嫁给皇子算得了什么?能嫁给皇帝,将来母仪天下才是最好的! …… 第36章回不回去 陈观主清州一行回来。 稍作休息后,便又去见‘关素素’将此行的结果告之。 毕竟是关家娘子,她现在又接了关家的供奉,于情于理,都该将事情如数告知。只是有些为难,该怎么把清州关家,要她继续留在清台观的消息说出来。很快见到了关素素后,寒喧了两句,她便缓缓坐焉为,思衬着避重就轻的说了一遍。 原以为,关素素会立马变脸。没想到,她神情仍旧淡然得不见丝毫难过,甚至还笑了笑道:“有劳观主了。” “幸得娘子指点,”陈观主便也笑道。似乎也被桐笙淡然的态度影响而有些感慨,“娘子是个明白人,娘子,能想开就好……清台观的日子虽然比不得别处好但也不至于短了衣食住行,娘子以后可以放心住在这里,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直接来寻贫道……” “多谢观主,”桐笙仍然淡淡道。仿佛只是在谈论一件极其随意平淡的事情,而不是她以后,都将被留在这个地方常伴清灯孤寂终老一生。这让原本,还有些担忧她,会不会是强撑笑颜的陈观主不知不觉的松了口气。 然后,又问起莲花庵该如何处理修善。所需的银两已经拿来,是要翻修莲花庵,还是推倒重建?不管怎么说,莲花庵曾经是她们主仆的住处,自然也该由她们自己来决定该如何做。桐笙想了想说推倒重建,那里风景不错 建成亭台楼阁也相得益彰。 陈观主得了话儿离开后,不日便张罗着,找了山下村里的工人瓦匠来动工。 与此同时,在得到陈观主特意交待过,不得对桐笙主仆无礼的小道姑们,虽然心底不屑不甘不明所以,但也都不敢再太过放肆谈论,以及再给脸色看。 就连喜儿再次想起来,而自作主张私下里,继续打听那座清修院里的贵人身份时,也都得到了不在敷衍的回答。只不过清台观里的小道姑们皆不太清楚那位的身份,甚至连其是否真的来自京城也不清楚,只知道平时很低调也很神秘极难见到。因为平日里也没什么特别的交集,只有固定送食材过去时,才会与那位青兰姑娘说上一两句话,并且都是在院门口。 …… 没打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喜儿自觉无用原本都不想说了的,但在吃饭时,又忍不住随口说了一句。 桐笙闻言笑着问她:“打听到了些什么?” “是奴婢无用……”想到那日被那位自称青兰的姐姐,三两句话就从自己口中,套出小姐不对劲的话,越发有些愧疚感:“奴婢只打听到那位清修的贵人,名唤静林。两位伺候的丫环分别名唤青竹、青兰她们从来没有离开过清台观,就连日常吃穿用度都是观里的仙姑们从山下带来。” “从来没有离开清台观?”桐笙顿了好半天才重复着问。语气淡淡,神情平静,却分明流露出玩味般不相信 ,那位既然让人打听……亦或是调查过关素素,消息传递往来是必然,就算那位本人没有离开过清台观,但她身边的伺候的必然离开过不然怎么传递消息?与此同时,喜儿继续点头肯定说是的,都说没有看到她们下山过。 桐笙勾唇一笑没在说什么。喜儿却有些忍不住继续问:“小姐……那我们还回不回去?” 陈观主都那样说了,显然关家不要她们回去了,那么她们还有回去的机会么?若是先前,她也会渴望着回去过好一点的日子,不要求太好,只要别在挨饿受冻,别在时时刻刻担心受怕被那无赖盯上。 然而现在的日子,对她而言简直是天堂,有了养家供奉的清台观,也会任由她们长住下去,并且比起曾经的静荷师太,这位陈观主一定不会再像那样为难她们。 “去,为什么不去呢?” 桐笙说着放下碗筷,有些似笑非笑的看着丫环,“……落叶归根,魂归故土。若不回去,你又如何带你家小姐回去?更何况,我不仅会回到关家,我也不仅只会呆在关家,我将会游遍这个世界的每一处……风土人情,山河风光。这个世界的每一处,于她而言都是新奇而值得探索之所,毕竟来到这样的异界国度,于寻常人而言是多么千载难逢和机遇?” “小……小姐,”喜儿闻言脸色微变有些心虚不安,“小姐你都知道了?” 桐笙挑眉“嗯”了一声。遂又瞧了瞧外面的艳阳高照,眉心微拢,似乎有些苦恼外面高温的天气。 喜儿试探性的问道,“小姐,你不生气不责怪奴婢吗?” 毕竟那个时候,小姐明明说过把那些骨……灰随便扫掉在那里都行。 是她自作主张,找了个破罐子装起来,填埋在土里的。不过,小姐好像也有些误会她了,她可是没打算还将骨灰带回去的 ;虽然自幼与原来的小姐相伴在侧,也曾过过一段衣食无忧的日子,但后来发生的那些事情,都已经将她心底那份,仅存的忠心和情义消磨了干净。 不过眼前的小姐,似乎并不怎么在意。 她也就没有多话解释了。 果然,很快便听得桐笙说:“我不生气啊,你能这样做,说明你是个念情的人;”她一边说着,一连抬脚往外走去,“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其实只要本性坚定,无论在那里,就算淤泥里也能出清莲……” “小姐……”喜儿不由得喃喃。看着优雅走出门的清淡背影,突然间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挂念旧主这种事情,换作别的主子是不会被容忍的,但如今的这位小姐,真的有太多不一样了。 就在她心底感慨无言时。 走出门的桐笙突然转回身来,姿态懒散的靠在门框上,将手一抬,手中纸牌,流畅的展开成扇形:“斗地主,三缺一,来吧……” 喜儿:…… 桐笙带着丫环玩着纸牌,熟门熟路的往清修的院落而去。 说起来,自从那日在凉亭里,与那位名唤静林的交浅言深般谈论过后。 两人之间,便维持了一种奇妙的关系。 说不上是朋友,但也算不得陌生人。 加上桐笙贪凉怕热,自然而然地把凉亭当成暂时的避暑胜地。 静林也不介意多个说话的人,两个性情天差地别骨子里却同样拥有逆骨的人,便就这么凑在一起了。在知道桐笙即将寻车,离开清台观‘回家’的消息后,静林在斜眼瞧了她片刻后,哼了一声道,“耐心,等着吧。” 桐笙闻言,心神一动。 …… 第37章上山累倒 数日之后。 从京城来的,途经清州关家又停下来,休息整顿的秋姑姑 一行人,终于姗姗来迟般匆匆出现在清台观。 山道不能行车,马车、车夫以及几个仆妇留在山下看守,余下的丫环婆子们则跟着秋姑姑徒步上山,除此之外,同行的还有清州关家派出的梅姑姑和忠管事,因为他们更清楚清台观的近况,也更清楚这位即将接回的二小姐的情况。 只是时间紧迫,只能边走边与秋姑姑细说。 山路曲折难行,台阶时而极其陡峭。 穿着绫罗绸缎的秋姑姑在年轻仆妇的搀扶下,埋头爬了十几步台阶,抬头看着前头望不见尽头的山道,顿时再也不想走了。身边搀扶的仆妇也是个机灵的瞬间开口道,秋姑姑,我瞧着你的脸色很差,是不是那是不舒服啊…… 我,我无事……秋姑姑顺势气喘吁吁的半倚在仆妇身上,神情虚弱,疲倦而有气无力的勉强说道:“约摸是这几日……赶路太急……不用管我,你们先走,我歇会便会跟上来……” 简短的几句话,被说得像要随时断气。 在场的那个不是精明人。跟在后面的忠管事还没开口梅姑姑就挤上有来抢先开口道,“这样可不行,秋姑姑你得赶快回马车里歇着罢,毕竟接了二小姐回京之事还得你操劳,说着唤那搀扶着秋姑姑的仆妇道,你可得小心些扶着秋姑姑,知道吗?” 仆妇连连应声,小心的搀扶着秋姑姑就想离开。 秋姑姑装模作样的拒绝,道,“那怎么行?来都来到山脚了……就算拼着我这把老骨头也得去见见二小姐。” “你身体不便,来到山脚心意到了就行,”忠管事也劝道, 梅姑姑也连忙道,“是啊是啊,山道还有好远的路,你身体吃不消就不要再硬撑了,快点回去休息吧,有我和忠管事去就足够了。我们很快就把二小姐好好儿的接下山来。” 虽然从身份上来说她与秋姑姑的地位都差不多,都是自家主母身边得脸的姑姑,但秋姑姑是京城里来的又是那位兰夫人身边的地位无形中就要更高人一等。 秋姑姑如愿以偿的坐回到马车里,撩开车帘休息透气,除去马夫家丁之外,还留下三四个年轻的仆妇丫环伺候着,陪着说话解闷以及打风取凉好不悠闲舒服。 而跟着梅姑姑、忠管事上山的几个人,一个个顶着烈日走得汗流@背,走走停停还得紧要打伞伺候着一会要喝水、一会要坐下来休息还要不停给扇风的梅姑姑,心底恨不得旁人,都率先恨起了这位素未谋面的二小姐。 毕竟这位二小姐自幼在府里的风评就不怎么好,当初被兰夫人送到清台观里,不知遂了多少人的心意。过了那么多年的清修日子,性情估计已经有所收敛了吧,毕竟虽然明面上说是为亡母守孝,但守了这么多年也没见接回去傻子也能看出来,这其实是被家族里放弃了,任由在这荒郊野岭的庵堂里自生自灭,肯定也为曾经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悔万分过吧……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 陈观主得到消息后,带着几个小道姑迎出来,心底惊讶十分,而脸上丝毫不显的寒喧客套一番,将人请入内中歇息,并奉上清茶。 梅姑姑着实累得不轻率先端起茶水来,但看着里面飘着的茶梗,以及虽然擦得干净,但已经很旧了连杯边花纹都有些磨掉了,也不知道被多少人嘴巴喝过的茶杯,瞬间有些不敢喝了,但又实在口渴得不行,只得勉为其难的呷了呷,入口的苦涩味道,顿时让她再也无法忍受的搁下茶杯,开门见山的询问: “观主,我们是特意来接二小姐回去的,不知道现下她在何处?” 陈观主闻言心底讶异又释然。那日在清州关家说话的情形她记忆犹新对方可没有半点要接人回去的打算,如今随后赶来说要接人,但对方来此目标也只有那位关娘子了,这还真是……世事无绝对,前一刻以为全无机会的事,后一刻又柳暗花明。 毕竟,这么大仗势来接人,必然极其重视此事。 同样喝不惯粗茶的忠管事,免强润了润喉咙后也放下茶杯道,时间紧迫,还请观主快些派人前去通知。 “几位善人稍等,” 陈观主平静微笑着应声后,连忙吩咐小道姑去那处看看。并含蓄指出的那处,便是那座清修的院落里。近日这位关娘子,不知怎么的跟那座清修院里的贵人说上了话,说起来那位贵人,连她这个观主拢统没见过几次,没说上几次话。 这位关家娘子,还真跟以往传闻中的不太一样。至少,半点也不会让人讨厌,言谈之间,反而会让人在无形中生出淡淡好感来。 …… 传话到清修的院落里时。 桐笙正跟面前的,手里紧捏着几张纸牌的静林,杀得热火朝天。前者还算坐得安稳,后者则直接豪气干云的撩袍踩在凳子上,让身为地主的喜儿反而成了陪衬的连牌都有些不敢出了,她还不太明白怎么玩的啊,要是不小心杀到小姐的牌怎么办? 青竹退下后,静林随手拍下一张牌,“呶,接你的人来了。” 第38章错了不成 “呶,接你的人来了。” 静林拍下一张牌后,似笑非笑的盯着她道。 桐笙心不在焉的说:“让他们等着。”喜儿闻言却有些坐不住了,虽然说如今,倒不怎么渴望回去了,但小姐既然说要回去,而机会,又摆在眼前了,心底怎么说也是激动的。 桐笙见状便放下牌道,“那你去说吧,让他们先等着。” 喜儿问:“小姐你呢?”言下之意,想问要等到什么时候? 桐笙:“外面太热我不想去,看他们能等到什么时候……” 静林轻“哈”一声。 桐笙问她:“怎么?” 静林没打算回答,抬了抬下巴,用眼神示意她把纸牌捡起来继续。桐笙神态懒洋洋的说:“三缺一,还怎么打,何况我已经露牌了,唉,这局……不如算平局了。” “狗屁的平局!”静林有些怒气冲冲的扬眉,将手中的四张一模一样的纸牌拍到桌子上,“看清楚没有?!” 桐笙说:“那也是平局,到目前为止,你我相嬴的次数一样。” …… 梅姑姑和忠管事,各自端着架子,老神在在的坐在椅子上,等着等这位突然得知他们来接,必然会热泪盈眶,迫不及待赶来要上车回去的二小姐,却没想到右等又等都不见人来,不由得在心底疑惑,而有些不耐烦起来。 这位二小姐,究竟是在折腾些什么,莲花庵都烧掉了,想必也没什么东西可拿,纵使没有烧掉,这些山野的粗糙东西还要带回府里不成么? “怎么还没来?”梅姑姑最先忍不住了,神色有些不耐烦的看向陈观主问。虽然这份难看和不耐烦,并不是针对陈观主,但这样毫无掩饰的流露出来,已经是极不礼貌。但她本人并示意识到这一点,并且就算意识到了,也不觉得有什么。 毕竟,只是个山里道观的观主,香火也不怎么样,更何况现在道观,是由关家供奉的呢。 陈观主依旧不动声色的笑着道:“许是二娘子身体抱恙,动作慢了点?”心里却想着这个时候,这位二娘子因该是在那座院落里无误,也因该得到消息了,却迟迟没有出现,难道是有意,要晾着这两位来接迎的人? 毕竟她原本带来的话里,关家没有半点要接人回去的意思,但如今,又那么大张旗鼓的要接人回去,必然是有重要的原因,既然有重要原因,就不会轻易改变 或者放弃,必然是想到了这一点,才敢这般漫不经心的对待吧。 梅姑姑听得有些不满,“这也太慢了……” 话还没说完,前去传话的小道姑回来了。 身后没有人,而是只带了一句话来,说关娘子请他们稍待。这个稍待其实都是她自己替换加上去的,因为,当时出来回话的丫环,拉着她追问半天后,突然气死人的说了句:我家小姐很忙,让他们先等着…… 这样的话,要是当面说出来,实在让人很掉面子。 然而,即使这样,忠管事和梅姑姑的神情,都有些不太好看,要不是害怕耽搁了时间,还真就想在这里等着看什么时候来。眼神交汇后,梅姑姑缓缓站起来,端着架子带着几分装腔作势道:“唉……二姑娘让我们等等到没什么,但如今秋姑姑还在山下等着,清州老爷夫人也还在等着,不抓紧时间真的不行。” 然后她斜眼看向小道姑,带着几分命令的口吻道,“带路,让我去看看二姑娘究竟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脚步?” …… 烈日当空,清台山山脚下。 三四辆宽敝的马车,依次停放在山道边的树荫下 秋姑姑极其舒服的躺在马车里,任由年轻仆妇打扇,在丝丝又凉又热的风里渐渐的都快要睡过去。蓦然山涧一声鸟啼清脆,她被猛地惊醒后,感觉到仍然安静的四周忙问,“现在什么时辰了?”得到了回答后,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起来,想了想,叫了两个人上山去看怎么回事。 这一来一去,又是个把时辰,带回来的消息差点让她气个仰倒! 二小姐避而不见,传了句话连影子都没露,梅姑姑和忠管事束手无策,被拦在某个据说是京城来的贵人,清修的院落门外。 “真是没用!”秋姑姑喝斥着,睡意也消了大半,铁青着脸从马车上下来,“什么京城来的清修贵人,我怎么没听说过?”不是她自夸,这京城里有但凡有头有脸的贵人,她都知道,就没听说过有谁,来这种乡野地方清修的。 原想着亲自出马,但出了马车看到抬头望去不见顶的山道,又有些认怂了。 是而让人带话去。带话的是两个年轻仆妇,热累得喘成狗般,爬到清台观径直来到清修的院落前,气喘吁吁的先是斥责了喜儿,再凛然正色道,“二小姐若实在不愿意离开清台观,而是还想留下来为先大夫人守孝,我们这就回去禀明夫人们,想必夫人们必然理解二小姐的孝心,届时自会成全二小姐留守此地。” 语气到还算是诚恳,但言语分明是威胁。 喜儿想到自家小姐的态度,顿时有了底气,颇有几分油盐不进的说,“小姐又没有说不愿意回去,小姐只是要你们稍等片刻,你们要是实在不愿意等就回去吧,等我家小姐到时候自己回家。不过,到时候若老爷怪罪下来,就是你们的不对!小姐是主子,你们也是奴才,让你们等等还错了不成?!” 说完,不想再多说什么,喜儿把院门‘砰’地一关。 将人完全阻拦在外面了! 梅姑姑简直被气得仰倒:“你……你……” 忠管事也铁青着脸看着,实在是因为不清楚,这府清修院落里的是什么人,不好硬闯,也不能硬闯。 原以为,此事是个美差事。 毕竟在他看来,这位二小姐离开了关家那么多年,现在突然得知自己能回去了,必然感激万分的迫不及待要上马车,怎会像现在这样迟迟不出现,半点不在意的轻视态度? 难道还真会不在意不成? 这说什么他也是不相信的,当年送来清台山守孝的内幕他是知道的,在这样的情况下,谁会放弃这么千载难逢的、能做回大小姐再次享福的机会? 梅姑姑看向忠管事,现在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忠管事神情阴沉的说,“既然二小姐要我们等,我们就等……” 如果还是原来的二小姐,说的话,他们自然不必太过遵守,但如今对方得皇帝赐婚,身份地位今非昔比,说的话他们也只能受着。只是他仍然想不明白的是,这位二小姐理应不会知道赐婚之事,那么究竟是那里来的勇气,敢以这番姿态应对他们?! 梅姑姑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恨恨的想,既然要等,她便慢慢等着,等着看这位二小姐何时出来,届时,能不能如期赶回京城就不关她们的事了! …… 第39章秋姑姑 梅姑姑恨恨的等着。 然而这一等,就等到了绚丽的彩霞染云,日落西山的傍晚。 紧闭的院门,突然被“吱呀”一声打开了。 只见丫环喜儿,陪着桐笙缓缓从院子里走出来。清修的院落外面,梅姑姑和忠管事已经不在了,只留下两三个等候在外的仆妇,正在那是极其无聊而不耐烦的干坐着。见到突然出来的,衣着简洁清淡的浅绿长裙的小娘子后,都 莫名觉得眼前 一亮,旋即反应过来,这位定然便是如今的二小姐了! 连忙过来见礼。 纵使心底有怨气,但梅姑姑和忠管事都被气得不轻还生生受着,她们那还敢在露出半点不悦来? 桐笙慢条斯理的下了台阶,看了她们一眼,说,“你们回去吧,休息好明日一早起程。”, 然后便离开了。多余的别的什么话也没有说,连问候一句,其它人在那里都没有,就好似完全对此事没有兴趣。 风轻云淡的丝毫不在意。 这让得知此事的梅姑姑,几乎气得一整晚没睡着。原以为,这此年来已经足够让这昔日张扬的二小姐,磨平棱角,变得很好拿捏才是,却没有想到性情比以往更甚,偏偏又是未来的皇子妃得罪不得。 次日,黑着眼圈起来后。 先是问了那位二小姐,随后便将事情吩咐下去。 虽然心底有怨,但到底是在府里混出名堂的老人知道轻重。因为昨儿那位秋姑姑,已经气得留下话就先行回镇上了,将这位二小姐接下山的任务,就留了下来。二小姐是必需要接回去的,如此,她们便不能真正的撕破脸,不管怎么说对方都是主子。 就先看看这位二姑娘是怎样的人物,再看如何应对。 …… 桐笙也醒来得早。 正在穿衣服时,听喜儿说外面派了人来伺候,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极其自然而愉快的接受了。不过于她而言,也没什么好伺候的,平日里她连喜儿都不太用得着,穿衣梳洗皆自食其力,方便又自在,何必还劳烦他人? 吃了点早食,收拾了东西。 主仆俩要带走的东西并不多。除了最初那些搜刮来的金银物器,便是几样路途中换洗用的衣物,全部塞在箱子里让随行的两个家丁抬着。诸事整理妥当后,下山时,喜儿虽然走在前面,不放心的目光,却时不时的往最后面瞧,那箱子里面装的可是重要的东西,当时小姐并没有顾忌她,从床底拿出来的那些金光闪闪的东西,简直能闪瞎人的眼睛。 那些东西,可得小心点看顾着。 …… 从清台山到清州,路途遥远且不安全。 桐笙猜想这或许就是那位兰姨娘能放心将关素素留在此地而不担心她自个跑回去的原因。 行路一段时间后,艳阳渐渐当空照。 不远处,渐渐出现了村镇的轮廓。在出示了路引之后,看守的人放行,马车驶入镇子里后,径直停到最近的一家客栈门口,很快便见得里面有仆妇迎出来。喜儿撩起帘子探身往外看了片刻,问车夫:“这是那里为什么要停下来?” 车夫是个老实忠厚的,闻言还算恭敬的解释道,“是因为秋姑姑暂歇在此处,所以才要停下来,并且时候不早了,因该是要在这里吃饭后,大伙才继续起程赶路。” 喜儿闻言,连忙又问:“秋姑姑是谁?” 马夫回答说,“是此行的主事人。” “主事人?”那不是比梅姑姑、比忠管事还要厉害的人?喜儿连忙放下帘子,看向眼前,有几分漫不经心靠在马车里的小姐,犹豫着小声问,“小姐,他说……” 桐笙仍然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喜儿见状,也就带着几分小心的看着桐笙,也不在说话了;反正,这样的小姐,总有让人莫名信服的感觉。 她们在马车里停了没多久便,有仆妇来请唤下车。周围停留滞着些路过的小贩百姓,似乎都对眼前这群,衣着光鲜亮丽,而平日里不轻易会出现的富家人群,感到很意外和新奇不已。 啧啧……瞧瞧人家,马车盖顶用的青花油布,都比咱们穿的粗麻布衣服的料子要好。 桐笙在周围的窃窃私语中,缓缓下了马车,带着幕篱径直来到客栈里面。不大的客栈里很安静,没有什么客人,只有端端正正坐在其中一张桌子前面的富态妇人,周围拥簇站立着好几个仆妇。 妇人衣着更光鲜亮丽,神情看似和蔼,眉眼间却带着压抑着,没有立时发作的不悦。 “哈,”桐笙挑眉。 随即,极其自然而然的坐到富态妇人面前。 坐下后,她也不说话,只是撩开幕篱后,随意懒散的用手托着下巴,神情平静淡然地打量着对方,是那种淡然得好似眼前不是活人而是画卷的目光,看得让人莫名不自然些心悸起来。 秋姑姑心底一沉,而脸颊却露出和蔼笑意来道,“二娘子,可还认得老奴?” 问话的语气,到也还算客气。 “不认得。” 秋姑姑听得一噎。 “娘子不认得也罢;是兰夫人特意派老奴前来,风风光光接二娘子归家的。说是二娘子为先夫人守孝多年,这份孝心以足够……也合该归家了。” 说话的同时,秋姑姑象征性的挣扎着要站起来见礼,摇晃了两下,却又坐了回去,身边伺候的仆妇连忙伸手搀扶道,“秋姑姑小心些,你的身体本就不好,昨儿在山下又中了暑……” 那仆妇说话的同时,有意地多看了桐笙几眼。 桐笙垂眸,只当看不到的淡淡说:“……难为还有人能记得素素。” “二娘子……怎么能这样说?”秋姑姑脸上的笑容微敛,旋即正色道,“如今府里除了老爷,就数兰夫人和大娘子,最挂念二娘子你了。如若不然,又怎么会让老奴来接二娘子风风光光归家?并且,若不是二娘子前些年病重,不易舟车劳顿加重病情,兰夫人早就派老奴来了……” 她的话,说得有些语重心长。 以及诚恳至极。 第40章日落再走 桐笙闻言有几分若有所思,仿佛是听进去了。 秋姑姑瞧着她的神情,趁热打铁道,“在老奴来的时候,夫人和大娘子,正在特意费心准备游园会,就是为了在那日,将二娘子介绍出去;介绍给京城里的那些官家小姐,以及那些九黎贵女们认识。” 说到这里,秋姑姑又顿了顿。 “……毕竟,二娘子也不小了,夫人那么心善,总归是要认真为二娘子将来做打算的。老奴谮越说句不该说的话,二娘子你终归是关家的女儿,夫人也终归是二娘子你的母亲,你们是连成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夫人都愿意重拾这份母女亲情,二娘子又何必再为了过去的事情耿耿于怀呢?” 桐笙垂眸‘嗯’了一声。心底可有可无的想,这位秋姑姑还真是个好说客。就这样不动声色的,将这个时代的女子,一生最重视的事情抛出来作饵,是没有人能拒绝的吧?古代婚配之事,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加上此前静林所言,当今皇帝推崇儒家思想,那么对女子的束缚也就更为深刻。 “二娘子能听进去,便是最好的了。” 秋姑姑说着神情便又和蔼起来。心底不屑的想不过是个小娘子而已,如何不能拿捏? 随即,撩眼皮瞧着桐笙懒散的坐姿,下巴微抬的提点道,“既是如此,老奴便再多说几句。京城不比别处,言行举止都因该注意,不然就会被别的娘子笑话了去。这样不仅仅是自己丢脸,也是给尚书府抹黑,再者,尚书府的规矩,比清州城里的更多,二娘子以后都该小心注意着才是,这样才能让老夫人、以及老爷和夫人们放心。” 桐笙听而不闻,也不知在心里想着些什么。不过既然顶包关素素的身份,性情收敛回避些许,也无不可。 前提是,在她可以忍受的范围。 然而,秋姑姑理所当然的将这份收敛回避,当成是这位二娘子已经被拿捏住的顺从。毕竟在特意瞒着,没有告知赐婚之事的情况下,这位二娘子何来底气与她对抗?旋即越发倚老卖老的,将这眼前位从衣着到行为举止,处处都让她看不顺眼的二娘子敲打一遍,并且每稍稍说重的时候,都将京城里几位搬出来当令箭。 桐笙平静而耐心听着,那些话语中重要的字眼信息,渐渐在她脑海中形成零碎的信息。比如喜儿说起的那位兰姨娘,如今变成了,秋姑姑口中的兰夫人,由姨娘被提为正室想必十分受宠;比如那位素未谋面,却就要成为自己未婚夫的三皇子,如今看来,也因该有一定实力,才会让身居尚书职位的关焕然重视,也才配得起秋姑姑口中的一荣俱荣。 …… 一番说教下来。 秋姑姑见状十分满意,多年未见,二娘子果然变得稳重懂事多了,想必回到京城,老爷和夫人他们看到会十分欣喜的。 感慨的同时,她不由得斜了眼,站在边上脸色有些不好看的梅姑姑,真不知道是办事的,想到昨儿凭白在山脚等那么久,不由得斥责了那两个传话的仆妇一句,“没用的东西!” 明明骂的是仆妇而已,但不知为何,听在耳里,梅姑姑总觉得也是在骂她,站在旁边脸有些臊得慌,又有些恼羞成怒,忍不住暗藏恨恨的看了眼,神情姿态平静得有些温顺的二娘子,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暗道,莫不是专门故意给她添堵的? …… 梅姑姑的暗恨羞恼,一直持续到众人吃好午食,准备再次起程时撩眼皮斜眼瞧着……就连桐笙放下碗筷的动作,都挑剔出错处的秋姑姑。秋姑姑正在说教完最后一句话后,站起来边往外走边吩咐,“可以起程了。” 说完,遂自顾先上了马车,坐在有些闷热的马车里等了半天,没等到马车起行而是等到了外面仆妇来禀告,说二小姐不肯上马车,带着丫环在客栈里开房间,要住下来的消息。 看看,来了……,梅姑姑顿时有些幸灾乐祸起来,她就说这位二小姐不是个安份的,半点不好相与,怎么可能真闷声不响的任由你敲打半天不发作,瞧着现在肯定是使性子不走了,看你怎么办! 秋姑姑听得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不悦得有些怒意,“怎么回事?二姑娘有没有说为什么?” “二姑娘说天气太热,她要等日落西山再走。” “什么?”秋姑姑顿时听得气不打一出来。顿时拉着脸下了马车来,禀告的这件事的年轻仆妇连忙上前搀扶着她,走回客栈里并找到了桐笙,勉强按捺着怒意,平静下来,皮笑肉不笑的站在门口问,“好端端的,二小姐怎么不走了?” 桐笙淡淡打量着周围,还算干净的房间没回话。 喜儿说:“我家小姐想不走,就不走,你们只管听着便是了!” 没想到竟然会被丫环呛声,秋姑姑脸色顿时都青了。 她是兰夫人身边得脸的婆子,不然也不会被派来办这件事,寻常在府里那些庶出姐儿,都要对她礼让三分,没想到今日,竟然让个小丫环没脸,她要能忍下,以后如何立威? “放肆,我在与你家小姐说话?那有你插话的余地?!没分寸的东西成何体统?我原本念着你纵使不成样子,但至少陪了你家小姐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让你回府领份差事,没想到你实在是太没规矩,如何还能再让你继续留在小姐身边,留在关家?来人,现在就把这没规矩的拉下去,回头找个伢子卖了!!” 随着话音落下,两三个五大三粗的仆妇便冲上来,二话不说扭住喜儿往外拖。这些粗使仆妇的速度之快,架势之凶狠,让原本站在旁边有些幸灾乐祸的姑姑都唬了一跳,往后退开些。 喜儿瞬间也被吓蒙了,直到被她们拖出两三步后,才反应过来顿时挣扎着,撕心裂肺的尖叫起来,“啊!小姐!小姐——” 第41章一脚立威 “放开她,”桐笙淡淡道。然而她轻淡的声音,竟被周围的吵闹声盖过去,而近在眼前盯着她反应的秋姑姑,虽然听到了,但也只当没有听到的微微凝着冷笑。 桐笙在心底叹了口气,这是在非逼她动粗啊,她想当个安安静静的官家小姐不行么? 旋即,她抬手将幂篱一摘。 往秋姑姑怀里一塞。 那瞬间,还铁青着脸的秋姑姑,条件反射性的要推开,不愿意接,但桐笙已经松开了手,秋姑姑的手指勾到幂篱的轻纱,松开也不是,拿着也不是,就觉得淡绿色的身影在眼前一晃…… 好似旋转般的些模糊起来…… 还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就听到仆妇的惨叫,和其它人的惊叫声,定睛一看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甚至都不知道是该愤怒,还是震惊,还是难以置信的看着不远处,极其利落豪放的撩裙,长腿伸得笔直的,保持着将人一脚踹飞的姿势‘关素素’,目瞪口呆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能飞起一脚将人踹飞,是得要多大力量?! 桐笙缓缓收回长脚,放下裙摆瞬间,又变回那副娇柔造作的模样,微微抬袖掩面而神情十分难过的说,“原以为是我那无情无义的父亲,终于良心发现,派人来接我回家,没想到,却派了一群,根本不将我放在眼里的人来寻我麻烦,真是过份得让人伤心啊!" 垂落的淡绿色轻薄长袖,飘摇着半掩住她清秀俏丽的面容,白皙的肌肤,黑亮的发丝,像画笔笔尖细腻而流畅并且极具层次感的描绘……越发衬得清新脱俗起来。 秋姑姑看着她呆了呆,"你……怎能如此说老爷?" "我说我父亲,又不是你父亲,与你何干?"桐笙声音淡淡地反问道。并接着,有些心不在焉地说,"规矩,规矩呢?姑姑说的规矩丢到在那里去了?……喜形怒不露于色,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再者,姑姑是否该尊称我一声二小姐,或者二娘子?" 秋姑姑被那句'我的父亲又不是你的父亲'骇了一跳,着实没能想到,这位二小姐竟能这般口无遮拦,"你……怎能这样说……" "不该这样说?该怎样说?这么多年来又没有嬷嬷教过我该怎么说……"桐笙语气出奇的心平气和,让人听不出是否有怨怼在其中,往椅子上一坐,懒懒的样子,并且似乎又突然有些心不在焉起来,"算了,过去的事情提起来也没意思,要不这样啊,我老老实实的跟你们回去,而行路途中,就不要再与我为难如何?" 这究竟是谁在为难谁?秋姑姑顿时听得气不打一出来偏偏还不能发作憋得心烦意乱胸口疼,紧盯着眼前这位突然间性情忒变,变得有些诡异莫测,言行举止,皆透着古怪并且让人猜不透的二娘子……再不敢冒然接话。 与此同时,喜儿有些衣衫凌乱地站到在自家小姐身边,惨白着漂亮的小脸,浑身仍然还有些发抖和脚软。时不时看向秋姑姑的目光,又恨又怕,却也同样不敢再冒然开口说话, 桐笙便又道,”秋姑姑既然默认了,那么这件事情就愉快的决定了,天气太热我要午睡你们随意……“ 虽然声音听起来,仍旧平静而淡然,但细听之下,却分明带着不耐烦。 秋姑姑虽然没听出她的不耐烦,但丝毫不影响在听了这样的话后,心底里的惊怒和羞恼情绪,直到好半天后,才极其忍耐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问道,”那么……二娘子是要准备何时起程?” 日中则歇,日落则行。 秋姑姑咬牙让自己一忍再忍,此去京城,路途遥远,这般耽搁,恐怕不能如期赶回。原本是想避重就轻的,拿捏住这位二小姐,是而在来时就再三吩咐过,不许走漏半点有关赐婚的事,让这位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拿捏住。 然而没有想到。 即使如此,这位的行事底气仍然嚣张肆意。反而是她们变得束手束脚,不敢真正对这位做什么。因为不敢彻底得罪于这位即将成为未来皇子妃的二小姐。 …… 日中而歇,日落而行。 自从桐笙那一脚立威,让那位仆妇在接下来的日子,都躺着起不来后,众人都有些忌惮于她了。忌惮这位二小姐,若看谁不顺眼,就是这样强悍一脚踹来,岂不是落个半身不遂?不过更让她们,对这这位二小姐捉摸不定的是,当日踹了人之后,这位二小姐事后,又看过那位被踹得几乎去了半条命的仆妇,并且吩咐其它的仆妇,去抓药来为其医治。 最初听闻要抓药时,众人还以为,是这位二小姐嫌那一脚踹得不够重,而要胡弄些草药来折磨。因为就连药铺的老板都说没这种药方,在众人同情而愤怒又自危地看着,那位仆妇带着怨恨神情,极其不愿地,被迫用上那些草药之后,却没多久就不再痛哼。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这位二小姐是瞎蒙,还是真有医术并且医术何来的时候,便又听得这位二小姐说道,“医药费,一两银子不谢。” 众人:…… 桐笙懒懒的坐在椅子上,身体往后一仰,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神态又说道,“虽然说我踹伤了你,但医者父母心,我照样可以能给你医治,你也自然该给我等价的药费。还是说,你觉得一两银子还比不过半身不遂?愿意以后躺在病榻老死一身?那要不要我再给你一脚?” 声音很轻淡,仿佛只是在讨论,或者提议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仆妇惊惧摇头不已。 第42章可苦了你 桐笙不在怎么掩饰行径,行事的同时 秋姑姑也数次,私下里找梅姑姑等人,细问过与这位二小姐有关的、这些年的事情。但得到的消息,都只是只言片语毫无用处,不由得有些怪罪他们,如何能这般不重视二小姐?此前还说什么,这位小姐在山野的生活已经穷怕了……性情更加尖酸刻薄,现在看来,那有半分穷怕了的尖酸刻薄? 不仅不如此,还懂得医术,言词谈笑间更有种说不出的气势。 “你们就是这样当差的?”秋姑姑越越有些气。 这个锅,梅姑姑表示不背,“秋姑姑此言差矣。二小姐在清台山为先大夫人守孝这些年,京城也没来个人问问音讯,我们夫人摸不准大夫人的意思,只能派人好吃好喝的往清台山送,并且想着庵堂里的静荷师太,怎么说也是得了老太太的吩咐去的,不至于太过怠慢,也就没有过多的问这方面的事情。 再者,说句不该说的话;二小姐,与府里的姐儿们都并不亲近。"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反正这位二小姐曾经有多不讨喜,是关家上下有目共睹的。既然不亲近也不讨喜,大房又不过问,谁会去多管闲事? …… 从清台山到清州城, 原本,只要三、四天就能到达。 然而,因为桐笙只肯在早上、以及傍晚之间赶路,时间便耽搁了下来。 其间,梅姑姑只想快点结束这个差事,其余的诸事武不管。反正要如期把这位二小姐接回京城的,又不是自己,由着该烦心的人自己去烦心。忠管事更是在看出这位二小姐的厉害之后,不再掺合进来,反正他只是随行处理,打尖住店之类的事物。 至于,该烦心的人。 秋姑姑在发现自己的头发白了好几根后,也就索性不在管了。只派人先行,回去说明这位二小姐有多难缠,而自己则跟随着破罐子破摔,看能折腾成什么样。 就在这样的放纵和不管不问之下,直到数日之后,众人才慢慢吞吞的出现在清州城里。又慢悠悠的招摇过市,在行往路人的注视以及窃窃私语中,停到清州关家大门口,一路行来都有些蔫蔫的梅姑姑,此刻终于像要完成件大事般,舒了口气的从马车里下来,随即是秋姑姑让人搀扶着钻出来,以及其它仆妇都陆陆续续从马车里下来。 门房早已经跑去通报。 过了没多久,一群丫环婆子们便拥簇着二房杨氏、三房钱氏出来了。跟着出来的还有几位年轻漂亮的娘子,各个穿得花枝招展,紧张好奇,又带着些许不喜地,看着即将下车来的‘关素素’。 车帘子动了动。 很快,便见一位,穿着淡淡嫩黄色衣裙的娇美少女,正微微弯腰的从马车里面钻出来。她眉眼间,带着几分俏丽,肌肤肤若凝脂,几乎吹弹可破。 杨氏瞧着颇有些眼前一亮,心想就是她了,真是个标致的美人儿啊,于是,立马露出无比激动而思念的神情,甩着帕子快步迎上去,唤道,”我的素素啊……“ 喜儿愕然地看了她一眼。 与此同时,微荡的青油布车帘,突然被一只白皙的手从里面微微撩起来。那只手的手指,形状生得极美,不像寻常人的手指节那样分明,勾勒出,每一根手指的线条都异常流畅而优美。 帘子瞬间轻扬起。 只见一抹淡淡如烟雨江南般的浅绿色。 刹那出现在众人面前。她带着淡淡的笑意,神情散漫,姿态懒散,带着些睥睨而居高临下的注视。 漫不经心的注视着眼前这群人。 ”呵,“一声极淡的轻笑,随即自唇齿间溢出。 似乎夹杂着嘲弄而又有些趣味盎然。 “……”杨氏的声音戛然而止,惊喜的笑容神情也随之凝固,动作有些僵硬地定格在原地,保持着准备扑上去的前倾姿势。 样子有些滑稽。 喜儿没理会模样滑稽的杨氏,而是不动声色瞧着自家小姐,仿佛带着淡淡笑意的神情,不知为何在心底打了激灵……总觉得,如今的这位小姐回到关家来,关家若是与小姐为难,以后肯定不会太平的。 喜儿连忙伸手去搀扶。 桐笙虚虚的让喜儿扶了一把。随即从马车上跳下来,足尖轻盈落地,浅绿色的裙摆随风飘扬着,显得极为流畅而轻松。但钱氏,却被她这般干净利落,就跳下马车的动作唬了一跳。 站在旁边,有些神情不喜欢地看着的,关婉宁嘴角鄙夷的弧度更甚。女孩子家家的,这样毫无形象礼仪地跳马车,成何体统?果然是个乡里小村姑,难登大雅之堂,如何能嫁与三皇子为妃? 杨氏的目光从喜儿身上,移开。……呃,不是这个啊,随即她反应极快的转换了目标,又一声感人肺腑的“素素啊……”脚尖微微转了个方向,神情十分动容而悲伤地扑向桐笙。 就如同找着了失散多年的苦命女儿。 桐笙不留痕迹的后退,避开口中说着:“伯母不可,素素身染恶疾,缠绵病榻多年,如今方才刚好些许,然旧疾未癒,仍有传染的风险,叔母不可靠近以免沾染……” 会传染的?柳氏的神情再次一僵,并下意识地后退半步,目光有些惊疑不定的掠过眼前‘关素素’,有又些质问般看向梅姑姑,日前传回来的消息,只说这丫头性情古怪不好相处,可没说身染恶疾未好,还是会传染的那种,都是怎么办事的想害她染病不是?! 看了几眼后,又很快收回目光对桐笙强颜欢笑道,“没关系,什么传染不传染的,到是素娘你啊,这些年可苦了你了,好在如今,你总算回来了叔母也总算是落心了。” 虽然嘴上说着没关系,但心底还是怕被传染,而不动声色的离得远了点。 第43章怒火中烧 对于杨氏那实在上不得台面的态度和反应,钱氏在心底鄙夷一声后,也上前问道,“素娘回来了便好,只是为何逾期那么久?” 桐笙闻言,垂眸淡淡回道,“是素素旧疾未好,为免舟车劳顿加重病情,才让众人放慢了行程。” 钱氏听得眉头一皱,收到的消息,明明是嫌热不肯中午上车。不过眼下,也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是而在假意嘘寒问暖一番,又忧心忡忡地说,要让人去寻夫夫来拿脉整治看看,却被桐笙拒绝,“久病成医,素素自己的病,自己都能相看了,要那些大夫做什么?不要。” 语气说得肯定而不容反驳。 钱氏瞧着她面色有些许细润,显然是真的没有大碍,便不在将重点关注此事。并且,心道她说的久病成医,这个理由虽然有些牵强,但也勉强说得过去,毕竟在那些乡野所在,就像那些村民伤了病了,也能自己找草药包扎医治一般,这丫头踹伤仆妇,又找草药来医也不是不可能。 梅姑姑瞧着钱氏的脸色,猜测在这些往来的话语间,自家主子已经相信这位二小姐的话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或许她也会选择相信这些解释,毕竟眼前这位多数时候都在垂眸不语,看起来实在不是很厉害的样子,更无半点那一日,突然就将人踹飞的凌厉狠意。 不过眼下,她也不想提起来多生事端。 反正已经回到了关家,这位二小姐的已经没她什么事了。站在马车边上的忠管事显然也作此想,眼观鼻,眼观心的站在那里当布景,听着主子们的谈话。而秋姑姑自从那日压不住这位二小姐,被气得不轻,差点气倒之后,就干脆称病沿路来都是有些没精打采的样子。 也就不太管事了。 是而原本归期已晚,本不应再在老宅休息停顿,但钱氏和杨氏各有盘算的亲切和蔼的将‘关素素’往里请,并说着‘这次一定要在二叔母这里’、‘三叔母这里多住些时日’的话,桐笙没有拒绝,留下来的事,也就顺理成章了。 而秋姑姑也装作不知道般管都不管,就看这位二小姐能折腾到什么样? …… 关婉宁看着自己母亲,和钱氏殷勤地将桐笙往内中,请心底十分不快的跟在后面,有些磨牙地恨恨盯着桐笙的背影,任什么母亲要她讨好这个人?凭什么要说能讨好,就尽量讨好,不能讨好,也要化消以前不愉快的芥蒂?明明以前的不愉快,全都是这位讨厌的堂姐带来的好吗?! 走在前面的桐笙突然回头。 便正好对上目光恨恨的关婉宁。 关婉宁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到桐笙冲她笑了笑,那种不知道该怎样形容的笑容,很轻很淡,宛如风过流泄的烟云,却又分明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戏耍的味道。 直看得关婉宁心底怒火中烧。 “你笑什么笑?!” 走在前面的柳氏,听到女儿的声音回头看来,“怎么回事?” 关婉宁怒指桐笙,“她笑我。” 桐笙带着淡淡的笑意瞧着她道,“你因该说,我对你笑。笑是善意的,你是如何能将之解答得这般愤怒?” “你……”关婉宁气得指着桐笙说不出话来。同样停下脚步,回头看来的钱氏见状,不由得微微皱眉,而语气亲切的劝道,“婉宁,不得对你堂姐无理……” “我没有!”关婉宁委屈极了! “婉宁!”杨氏在确定是女儿不对后,顿时提高了声音喝斥道:“她是你的堂姐,娘昨儿是如何跟你说的?你堂姐回来,在老宅住不了多久,就要赶回京城去了,你们姊妹之间相处不易,情分生疏了太多,可得好好相处回来才是,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桐笙在旁边添了句,“……叔母说的是。” “听听看,你堂姐多懂事?!”杨氏听得很满意也很受用。心道果然这乡野的生活,磨平了这丫头不讨喜的棱角,如今变得温顺多了,反观自己这个女儿,被自己纵容太过,越发有些没规矩任性起来,便当着众人的面将女儿说教一通。 关婉宁委屈得眼泪直流,心底越发对桐笙恨得咬牙切齿起来的,捂着脸呜呜呜的撞开丫环跑开了。贴身伺候的俩丫环,匆忙向柳氏行了一礼,唤着“小姐”追了上去…… 杨氏的脸色有些难看,没想到这个女儿越发没有规矩了。 钱氏站在旁边看了看,最后不得不站出来宽慰道,“别生气了,婉宁的性子直而已,我们也进去吧;素素还在等着呢。” 进了府邸,杨氏趁着不当眼的机会,问钱氏将关素素安排在那里住。 钱氏说:“就安排在西院的厢房里吧,反正也住不了多久。” 其实原本都商量好了,说是准备安排关素素暂住在婉宁的院子;当时的柳氏,很满意这样近水楼台先得月,自己女儿能先跟这位,即将成为皇子妃的堂姐打好关系;当时的钱氏,也很放心自己那个一根筋的女儿,就不会被这位堂姐欺负了。 而现在,听‘关素素’不避嫌的承认,自己身染恶疾未痊愈之后,嘴上说着没关系,心底还是怕被传染,是而最后,临时单独为桐笙安排了间位置僻静的院落,却也正好遂了桐笙的愿。因为清扫得匆忙,屋里有些许凌乱和尘味,桐笙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提裙缓缓跨过门槛,瞧见桌案上放着本还算干净的书,便随手捡起来拍了拍灰尘,又吹了吹。 然后走到外面廊下的绿荫里坐着,漫不经心的翻看了起来。 第44章乞丐少年 未曾接触到这个世界的书籍。 桐笙带着几分趣味的翻开来。书页的纸张略薄,但颜色同样偏黄。至于字体,是古文字中的小篆,也称篆书,行文字迹间看起来非常的优美。 其书上言,‘卑弱第一。 古者生女三日,卧之床下,弄之瓦砖,而斋告焉。卧之床下,明其卑弱,主下人也……’ 喜儿在旁边听着,忍不住问,“小姐,这句话是什么意?” “卑弱第一。古时,女孩子出生多月后,就让她躺在床下,给她纺锤和砖石,并斋告先祖。躺在床下,以表明她的卑弱,地位低下……”桐笙对古文字意,略有所识,是而并不妨碍她读文识意。 不过这本书的内容,于她完全无感,不过是眼角余光瞄到由远而近来的人,暂时没有扔掉而已的道, “女戒,女贱。” 瞧着那头由远而近的人,喜儿小声道,“这本书挺新的。”虽然书页上有少许灰尘,但l因该是在打扫的时候落下,言下之意,是谁有意放在那里的? “哈,”桐笙轻笑一声,“真聪明。” 说话间,只见杨氏、钱氏也随之而来。 见到桐笙手中拿着的书后,神情便颇为满意的说,“素素真的是长大了。这书中的内容,句句皆是金玉良言,言行举止皆按,按照而行,必能让你受益终身。也得人敬仰和敬佩,洗脱污垢,留下美名传扬。” “素素记下了。”桐笙起身来行了一礼道。看似极为恭敬,但却又在不经意间,透露出一丝漫不经心的懒散闲适出来。 钱氏微微皱眉,但还是满意的点点头,“……你能这般想便好。” 同时,心里不由得起疑,梅姑姑和忠管事也都是府里的老人了,不可能骗她?但眼前这丫头温顺得,让她都有些受宠若惊起来,那些描述她如何难相处的话,未免有些言过其实了。 想到此处,她决定暂时不过问先前的种种。 比如踹伤仆妇又医治要银两,比如像个练家子的悍妇一样,连秋姑姑都要打,再比如说中午太热不肯上车行路,逾期到如今才回到前家……不管此前如何,只要在这里听话,不惹出什么乱子,就可以了。 是而钱氏在说了些关心客气的话后,便先行离开了,说是她身边能伺候的人太少,回去替她挑几个机灵的丫环来。 杨氏一听,动了心思。 想到了这些丫环,可都是要随行入京,将来也要陪嫁入皇子府的,随即在东拉西扯说了些好听的话,后便也很快离开了。 等人都离开得没了影,都清静下来后,桐笙才将手中的女戒,往旁边草丛里一扔,起身提着裙角大步往屋里而去,步子走得极快 ,脚下生风,般让喜儿只得匆匆捡了女戒后,小跑着跟在后面,进了厢房里后,看着正在翻箱倒柜找东西的小姐,不由得问,“小姐你找什么啊?” “出去逛逛,若有人寻,就说我在午休,不许任何人打扰。”说话间,桐笙已经速度极快的脱掉裙装,换上深蓝色的男式宽袖长袍,而长头发则用蓝色发带固定,高高地绑在头顶而发尾散落下来。 “可……可是……”喜儿看着转眼间,已经往外走的桐笙,知道劝不了了,而只得连忙改口问,“小姐你何时回来?” 桐笙:“天黑之前。” 喜儿:“……”睡到天黑这样的借口,真的好吗? …… 清州城里,繁华的街道上。 车水马龙,川流不息。街道两边的商铺,雕梁画栋,金璧辉煌,屋宇鳞次栉比,有茶坊、酒肆、脚店、商店中有绫罗绸缎、珠宝香料、香火纸马、油盐米酱等等古代常用的东西。 而人来人往的市井中,有做生意的商贾,有路过的士绅;有骑马的官吏,有叫卖的小贩;有乘坐轿子的大家眷属,有身负背篓的行脚僧人;有问路的外乡游客,有听说书的街巷小儿,有酒楼中狂饮的豪门子弟,有城边行乞的残疾老人…… 男女老幼,士农工商,三教九流,无所不备。 天气炎热,桐笙从钱庄换了些零散铜钱出来后,转进茶坊稍作休息。 她慢悠悠喝着茶的同时,听了些,有用的、没用的杂乱消息。心想着书中所言果然没错,在古代交通不便信息流传得极慢,想要打听到近日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八卦之内,只要买一碗茶,寻个茶坊一角静静的听着便是了。 这种地方,是信息集中的交换地。 …… 出了茶坊,便是集市的十字路口。 不远处的药堂前,不知何时围了不少行人。 涌动的人群中,微微让开了些,只见里面跪着一个衣衫褴褛而脏乱的乞丐少年。 那乞丐少年看起来,不过13.4岁左右,破烂衣裳下的身形,显得极其消瘦,却仍吃力的半扶半抱着,一个年纪似乎与他相仿,而更骨瘦如柴并且模样更为惨烈,衣裳上沾染着斑驳血污的半大少年。 或许是同伴或许是兄弟。 然此时此刻,正双目紧闭不知死活,并且脸色惨白得毫无血色的,躺在乞丐少年消瘦的臂弯里。 “救救我弟弟。”乞丐少年的声音,沙哑得说出来的话,都不成句话。声音沙哑的哀求的同时,他跟在被烈日烤得有些发烫的石板地上,艰难的膝行到伙计面前磕头。 磕得‘砰砰’直作响 很快石板地面上都有了层血印子。 然而,药铺的伙计根本不为所动。并且不停的将乞丐少年往外赶,口中不耐烦的说道,“走走走,别跪在这里,妨碍我做生意!” 说完了片刻,见乞丐少年还是死活不肯离开也不挪半步。 顿时,气得有些不停邪的“咦”了一声,顺手就抄起放在墙角的扫把,往乞丐少年身上挥打,“叫你离开!听不懂是不是?” 第45章执着是苦 店小二在喝斥的同时。 手中的扫帚,劈头盖脸的,打在乞丐少年身上。 连旁人看得都觉得痛。 而那乞丐少年的双膝,却犹如钉子般,直楞楞的杵在那里,低着头,不躲也不避。 破烂衣衫下的双手,紧紧抱着怀中生死不知的弟弟,不让其遭受涉及,并且,似乎已经被逼至极限的,声音颤抖而沙哑的,从牙缝里挤出质问,“为何不救?为何不救他……既然是大夫,为何见死不救!……见死不救,还当什么大夫!” 几近失声力竭的话语里,带着一种,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深沉的恨意。那样的恨,仿佛是从黑暗灰烬里沉淀出来狠。 带着这个世界至深至沉的怨,带着这个世界至恶至狠的毒。 这样的话,不仅让伙计有些愕然,就连周围围观看热闹的平民百姓,都有些难以置信的震惊。这小叫花子,莫不是被打傻了?怎地说出这样的疯话来?! 与此同时,那药铺的伙计也反应过来。 怒火中烧的,抬腿踹了乞丐少爷一脚,“救什么救?都跟你说了人已经死了没气了,自己回去找个地方埋了,别挡在这里影响济仁堂的生意,真是晦气。” 这一脚踢得厉害。 那乞丐少年猛地滚到一边,连同怀里半抱着的瘦小同伴。然后挣扎着半天也没能起来。 在挣扎着起来的同时。 因为动作过大。瘦小同伴身上破烂血污的衣裳露开,露出那几乎腐烂得有些血肉模糊的小腿,甚至可见森然白骨。 可怕而恶心。 顿时让周围传过来作呕以及倒吸冷气的声音,有人甚至不忍再看,也有人已经看不下去了的劝道: “小叫花子啊你就别跪了,你弟弟已经死了,救不了了。” 也有人说,“小叫花子,你那点钱也想请陈大夫看病?别做梦了,陈大夫的诊金可是很贵的,何况都说人已经死了,你就别再执迷不悟了,天气热,不如去买张破草席把你弟弟裹了,挖个坑埋了,不然尸体发臭了引发瘟疫,你就大祸临头了!” “是啊,是啊!” 听到有人这样说后,那些围观的平民百姓,顿时关心起自己的安危起来。议论纷纷的的风向,也就渐渐变成了,要求少年尽快把弟弟带走别继续跪在这里了。 “还不快走,别到时候连累大家!” 更有人没心没肺的高声调侃,“人死不能复生,早埋早超生。” 乞丐少年闻言,蓦然扭头,目光凶狠而带着恨意的,瞪着那说话调侃的人。 那瞬间。 乞丐少年充满怨恨的目光,实在太过于刻骨而可怕,让那开口之人,莫名有些心虚起来,恼羞成怒的上前,骂骂咧咧的抬脚就要踹人,“臭小子你……” 突然。 ‘唰’地一声。 一柄素雅的折扇,展开来成扇形。瞬间,挡住了正要踹人的人的眼前。 也挡住了他的视线。 让他下意识的停下了踹人的动作。紧接着,反应过来之后,愤怒的伸手去抓那,几乎要贴到他脸上来的折扇。 而折扇,又飞快的被人收回去。只见出手干扰的对方,竟然是个身材清瘦的蓝袍少年,生得唇红齿白,五官柔和,笔直的挡在了乞丐少年面前,“你,为何欲伤我朋友?” 问话的声音,在她刻意维持嗓音的情况下,变得有些不同于平时的清晰宏亮。 “这两个小叫花子……是你的朋友?”那出言调侃之人,神情分明不相信的反问道。 不过,还是悻悻地收回脚。 并且有些不快的盯着桐笙看。却越看,越觉得有些不对味起来,眼前这位清瘦的少年,如何就生得那么秀气呢? 然而,还不待细看个清楚,桐笙已经微微对他行了个抱拳礼,并且语气显得极为有礼的道,“多谢这位大哥,脚下留情。” 见到如此,那出言调侃之人,到底自知理亏,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周围,似乎也因为,这突然的变故而切切私语。 而桐笙蹲下来,看了看乞丐少年,再看了看他怀里那位双目紧闭,脸色泛白嘴唇有些发青,面部皮肤暗淡无光并且已经有些松弛的乞儿……心中已有定论,她沉默了片刻,心底微微叹息般丫了起来。随着她站起来的动作,她看到眼前的乞丐少年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望着她,怨恨似有消退,带着几欲崩溃的恐慌和哀求渴望,声音嘶哑得几乎有些说不出话来:……我弟弟……让我做牛做马……都……可以。 每一个字,似乎都说得很吃力。 每一个字,都带着明明已经不抱任何希望的卑微和怨恨。怨恨着这个不公平的世界,怨恨着冷眼旁观的人,怨恨着这世上所有的一切!! 桐笙半蹲着,淡淡与他平视,连声音也淡若云烟,“执着是苦,一念千魔。” “他……没死!”乞丐少年闻言,目光有瞬间的恐惧和怨恨,喃喃无声般的重复着,“他没死!” 固执的这般说的同时。 他的目光也变得固执的,死死盯着桐笙,犹如入了魔障般的重复着。犹如野兽嘶哑的悲鸣,“救我弟弟。” 他的双目血丝通红,时而泛着若隐若现的混乱凶光;似乎整个人的神智,都已经有些逼近极限的混乱。 时而涣散呆滞,时而锐利阴毒得让人发寒。 “好……”桐笙便也不与他争论这个问题,“你说他没死,那就没死。”说着,她站起来,转身看向正抓着扫帚静观事态变化的伙计。 那伙计接触到底她的目光后,神情一变,顿时有些紧张而试探的盯着她。 桐笙却很快移开目光。 挑眉看了看药堂门口的牌匾,带着几分饶有兴趣的样子,缓缓念出发上面的几个字,“济……仁……堂?” 此名的原意,或许本该是取其济世救人的寓意而成,但在这个世界,又有多少能够无条件的,大公无私而不惜一切代价的去救济别人呢? “哈……”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桐笙一声晒笑,神情也有些不易觉察的怅然,但也只是一闪而过。随即,便什么异色也没有的,在那伙计微微紧张而猜疑着,不知道她想做什么的目光中,走进济仁堂。 随着动作荡漾的衣袍,悠悠滑过门槛。 与此同时,她抬手将一小块银角扔给那伙计,“麻烦小哥,帮忙将人扶进来一下。” 她的话虽然说得直接,但语气并不强势,而是带着一种风轻云淡的优雅淡然,让人听了心里就很舒服,于是自然而然地就接受了她的要求。 何况,还有一块碎银子。 …… 第46章一念千魔 济仁堂里。 那名医术极好,但诊金出了名的贵的陈大夫,正背着药箱要出诊。不过因为注意到了外面的动静有些大,才有些没好气的等着,等得不耐烦起来,但还是没有冒然走出去。 毕竟,药堂门口跪了个乞丐,抱着个死人求医的事挺糟心。原本不想管,让他跪半天就知道没有希望,就知道离开了,没想到从早上跪到现在,围了那么多人,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也不是没有打过,但打也打不走,又怕打死在药堂门口,落人口实有损名声。 随即,在见到大步进来的儒雅蓝袍少年后。 程大夫不由得紧紧的盯着他看就怕是来找事的。 只见桐笙走到柜台边,紧接着抬手将一小块金光闪闪的东西,缓缓放到上面。在放落的刹那,那物与木质柜台的磕碰声,清浅而沉闷,像金属的清脆,被揉捏在了木质的沉闷里,变得短促而轻闷。 “大夫,烦请医治这孩子。” 程大夫听得白胡子抖了抖,要不是眼前少年的话说得还算诚恳,好像真的所求的样子,而不是要他医治个死人的话,他都忍不住要吩咐赶人了。 以及,实在是看在那块成色极好的碎金子上,才面色为难的说,“这位小哥,这不是老夫不治,实在是……这已经没法治了啊!” 这毛病,是会传染的是不是?都死透了还怎么治?他虽然在医术方面造诣颇深,但也没有起死回生的能耐啊! 桐笙说,“该怎么治,就怎么治。看不出来吗,大夫,如今重要的已经不是结果,只是过程而已……。” 乞丐少年闻言,蓦然怒视看来。 桐笙神情自若的只当看不到。然而确实,一个已死之人的救治结果,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过程,能否断了少年因执而生的恨念。人心是一种很奇妙也很危险的存在,它可以坚硬如山,也可以脆弱如冰,在被某种事情逼至极限时,它会崩溃也会扭曲。 程大夫有些听不懂桐笙在说什么,但好在分开来还是能理解的,既然都说了结果不重要,那么就死马当活马医,目光随即落到那小块碎金子,吩咐伙计道:“既然如此,就把老夫的诊金收起来吧……咳,咳,虽然有些胡闹儿戏,但是医者父母心嘛,既然这乞丐,死活不相信他弟弟已经死了,老夫就来当着他的面来诊治,让他死了这条心。 至于结果如何,可就与老夫无关了。” 桐笙“嗯”了一声。 然后,程大夫也不把脉了。 从药箱里拿出银针,就开始装模作样的,往乞丐少年弟弟的身上几处穴位扎。随着一针一针的下去,乞丐少年的目光,也从桐笙的身上,转回自己弟弟的身上,目光死死的盯着,大夫的每一次扎针的动作。并且,越看目光越显阴翳,恨意,到最后突然像发疯了般,猛然扑上前去,推开大夫! 他将毫无预兆的程大夫,推了个仰倒,“哎呦哎呦”的直叫唤,伙计还来不及去扶的同时,他已经三两下,恨恨地扯掉弟弟身上横七竖八的银针,口中说着:“晚了,晚了……你们都要死,你们都要全,你们全都得死!你们等着!你们等着去见阎王吧!” 语态狠毒,状若疯癫。 他声音压抑着恨意的喊着,发泄着,疯狂般的抱着弟弟跌跌撞撞的离开了。 伙计气极败坏的,冲上去想拉住乞丐少年,却突然莫名被什么绊了一脚,摔了个脸嘴朝下,顿时鼻血横飞……双眼金星乱转,分不清南北东西。直到他好不容易爬起来后,却已经看不到半个人影,只有旁边还四仰八叉得没能起来的大夫,眼底的神情痛苦而愤怒得,几乎要喷出火来。 …… 离开药堂,来到集市上的桐笙,神色泰然自若如常。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也没有经历过一般。 在询问了,路边摊贩之后。 桐笙很快来到赌坊里,里面光线暗淡,混乱而乌烟瘴气的,她以扇掩面站在外围并没有深入其中的打量着,实在是这里面的环境太糟糕了,呛鼻的草烟味里混夹着浓浓臭脚气和发酸的刺鼻汗味,简直让人忍无可忍的想要冲出去呼吸新鲜空气。 她几乎是憋着气,找到了几个混混浪荡子、亦或者,说是看到了几个正看过来的混混浪荡子,便掂了掂手中的钱袋,并冲他们勾勾手指后,往外走去。 一个贼眉鼠眼生得矮小干瘦,一个目光凶狠满面的络腮胡子。 便神情不善的跟着桐笙出来,一直来到赌坊背面的死巷子里。与此同时,后方还跟上来再三个看热闹的,眼前前方没了路,干瘦的和凶狠的,神情越发不善和算计起来。 那两三个看热闹的浪荡子,各自用眼神交流着,也不知道,都从对方眼底里看到了什么,都渐渐慢慢的凑近上来,目不转睛的盯着桐笙看。 目光有些露骨,毫不掩饰的盯着她宽松衣袍下,显得有些单薄的清瘦身姿。 与此同时,前方已经停下脚步的桐笙,也很快转过身来。她微微挑眉,看着身后笼统跟过来的四五个浪荡子,也不急着说话,而是淡淡的打量着他们。 那三个后来跟上来的浪荡子,在明朗的光线下看清她的面容后,纷纷眼前一亮,随即叹道,“好个俊俏的小白脸,你引我们出来,是要做什么嘛?” 带着很浓重的乡土口音。 “呵……”桐笙以扇掩面。也看不出是否生气的,发出一声轻讽般的冷笑。看似随意而漫不经心的样子,而无形中,却有一种不一样的凌厉气息透出来。 而那浪荡子却丝毫不以为然,只把这当成是,打情骂俏的情趣来看待,并且朝前迈出准备伸手去抓桐笙。 “我引你们来……”桐笙话说到一半微顿,微微旋身,避开抓来的手后,淡淡盯着那个动手的浪荡子片刻,却也没多说什么的忍耐着,继续道,“我引你们来……” 不要要求太高,毕竟都是些游手好闲的混混而已,还能期望他们多有素质? 第47章打听消息 想到对方只是一群游手好闲的浪荡子,因此桐笙略微忍耐,而没有多说什么。 然而,她的这份忍耐,看在那浪荡子的眼里,却不由得心底信心大增,而越发得寸进尺的靠过去:“小白脸,躲那样躲嘛?都把哥哥们叫出来了,咋还跟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似的,害羞啥嘛?” 桐笙站在树荫里,心底轻轻的叹气,并微微将散落在眼前的发丝撩到耳后,之后,蓦然将手一抬,折扇‘唰’地展开,横切面凌厉带风的袭向对方眼睛,动作狠而快。 竹骨折扇,风劲横扫,竟被她使出利刃的气势来。 “你……”对方反应过来后,有些意外的抬手来挡,却慢了一拍,犹如被锋利的台风尾扫过眼角,瞬间多出一条血痕的同时,桐笙已然收手,并再次变招。猛然旋身,飞起一脚,飞扬的袍角,犹如飓风般扬起,只见被‘飓风’扫到之处,突起一道灰色抛物线重重砸落到不远处的围墙上,又弹落到地面上翻滚了两圈,然后不动了。 惨叫声也戛然而止。 而桐笙在踢出那一脚之后,旋转的身影也随之缓慢了下来,飞扬的袍角,与飘扬的乌黑发丝,都犹如慢放动作般,流畅而文雅的静止下来。 因为马尾绑得较高,让发尾反落过来散乱的发丝,有些遮挡在眼前,桐笙极其利落帅气的,将发尾甩回身后,才漫不经心地以扇掩面,态度十分好的说道,“我就是娇滴滴的小娘子啊,所以你靠得太近,我会失态的……” 说完后,看着有些呆若木鸡的浪荡子 。 她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般,微微抬手理了理身上并不凌乱的衣袍,并不怎么掩饰自己是女子的事实,也没什么必要掩饰,毕竟她实在是做不到只换一身男装改个发形就能变成俊美得只应天上有,地上无的风度翩翩的美男子。 人的体型,肤色,喉结以及五官轮廓……这些其中的那怕其中任意一种,都能轻易地将男女分辨出来,区区一件衣服连体型都掩盖不住的这种情况下还分辨不出来的桐笙只想问这是眼睛瞎出新高度?要不要配副铝合金狗眼?! 桐笙下手的狠意,让那些个浪荡子吓了一跳,原本蠢蠢欲动的心思,也都各自按捺了下去,神情略微收敛而警惕地盯着桐笙,并飞快在心底猜测,这位究竟是何人物? 而桐笙却好似没有觉察到般,语气不疾不徐的,继续说起最初的话题,“好了,回归正事,我引你们出来是希望与你们做一桩交易。我出钱,你们出力,不知余下的诸位意见如何呢?” ‘余下的几位’话下之间,便是将那位被踹飞的剔除了,是提醒也是不动声色的警告。 谁要再乱来,下场如斯。 “什么事?”干瘦个子有些目光闪烁地问。 开口询问,便是已有交易的意愿。 因为桐笙凌厉风行的手段,让他们不由得正视了几分。 在心里盘算着能得到多少钱的同时,心底又有些警惕紧张,毕竟刚刚被踹飞的那个,已经没了反应,足以可见眼前这位能耐不善,若说是个走江湖……又不太像,但确定是个练家子的无疑。 他们没必要得罪,但算计着多要点酬劳,总是没问题的,不过先得问清楚是要做什么。 桐笙说:“你们混迹市井,街头巷尾的消息来路必然不少。我要你们平时闲来无事,去茶楼酒馆里坐坐,帮我打听消息。” 旁边的混混听了,试探的插话问,“小哥不是本地 人吧?” 桐笙抬眸看向他,“是,也不是。” 问话的那个混混显然没听明白,张口正想要再问,却被身边干瘦个子的打断道,“要打听什么消息?” 瞧着眼前这位,虽然衣裳料子看起来也不怎么样,都是寻常民间常见的衣料,但他面润白皙,声轻手细必然是有钱人家的宠妾……小姐之类,既然扮做男装来询问探听消息,定然是些私下里不可告人的事,这种人的银子最好赚,钱多人傻好面子,何况还不是本地人钱就更好赚了。 干瘦个子心中飞快的想着。 然而桐笙的回答,却让他瞬间有些没反应过来,“任何消息,只要你觉得重要,有价值的都可以。” 先前询问不是本地人的浪荡子,也再次问道,“任何消息都可以?小哥,你总要给我们个方向才行嘛!” 另一个人,本来想去看看同伴如何的,但又听得这边有赚钱的好差事,犹豫着也不肯走了。 也不是交情很深的人,没必要为此跟钱过不去。 桐笙侧身走了两步,微微想了想道,“大户人家的辛秘,为官者的隐私……以及清州城里的富豪商贾等等。以及,方才这位想打听我身份的方式,可以去打听任何你觉得有异样的人事物,我这样说,能听明白了吗?” 几个浪荡子听得微愣。 “小哥,你要打听这么多东西,给我们的报酬是多少?”那生得有些凶恶的大汉,总算有些忍不住的,粗声粗气的问。 “三天时间,总共黄金一两。在茶楼酒馆的花销我每日补贴二钱银子,如果消息让我满意,再加钱也不是问题。”桐笙缓缓说着,将手中的钱袋抛了,抛里面的碎银子碰撞声清脆作响。 四个游手好闲的游荡子听了,顿时眼睛发亮并且贪婪的盯着那个钱袋,干瘦个子下意识舔舔嘴唇,询问身边的粗壮汉子,“哥哥你怎么看?” 一两黄金,相当于10两白银;一两白银,相当于10贯铜钱,也等于1000文铜钱。十文钱可买一升米(一升即一斤半,)二十文一斤猪肉, 粗壮汉子还没答话,旁边的另外两个,就已经有些迫不及待起来,“这么好的差事,还考虑什么哟,两位哥哥就别犹豫,我们接了。”说着,便目光灼灼的看向桐笙,身边的同伴也微微上前两步,满脸渴望的表露态度。 要不是顾忌着眼前,这一瘦一高的游荡子,也是出了名的狠角色,要是其它的不知名的阿猫阿狗,他们早把这桩好差事抢过来了,而不是如今要巴望着合作同赚这笔钱。 粗壮汉子瓮声瓮气的‘嗯’了一声。 桐笙想 到了什么,“你们可知济仁堂?” “福家茶楼对面那个药堂?”干瘦个子很快反应过来问。 “我有个少年朋友,”桐笙想了想说道,“他是个乞丐,这几天或许会出现在那里周围。你们若是见得,劳烦看顾一下……”说着她又有些若有所思,虽然心底也不是很确定,那位乞丐少年会不会做什么事,但注意着总没什么问题。 干瘦个子想了想说,“可以。” “如此,那便合作愉快。”说完,桐笙将钱袋随手一抛,“补贴的茶水钱,诸位自己分。” 干瘦个子连忙伸手来接住,在手中掂了一掂,并极快的打开来瞧了一眼,是碎银子没错后,斜眼瞧着桐笙‘嘿嘿’笑道,“小哥,你放心好了。三天后,你就来这里等着,保管会打听到让你满意的消息。” “那便有劳诸位了。” …… 第48章纨绔子弟 离开小巷后,桐笙随便找了家摆在路边的水饺铺,吃了点东西,付钱时顺便打听了一下,“不知店家,可知从这里往鱼市的路怎么走?” 店家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意外眼前穿得这般斯文的少年会打听那种脏乱的所在,不过还是回答道:“从这里出去后,有个十字街道你往西边那条街道一直走,走到西巷那边能看到太长湖,就是了,不过小兄弟,听你口音不是本地人,独自去那种地方做什么?那里是一些江湖游侠的集聚地,拉帮结派的乱得很,连官府都不愿意管那里。” “多谢店主提醒,我知道了。” 桐笙谢过后离开。 至于为什么打听鱼市。 是因为,在此之前喜儿曾经说过。当初谢家落败时,其中一支随谢氏来到清州,原本想借谢氏在关家的主母身份,多多帮衬提携在清州落户。但没有想到的是,谢氏住进老宅后,在关老夫人的打压下、在偏房的排挤下寸步难行,更别提帮衬娘家种种…… 那年正值冬天,天寒地冻,大雪飘飘。 随同来到清州的那一支谢家血脉在居无定所,钱粮即将用尽的情况下,沦落在鱼市讨生活,犹如高楼毁于一瞬,百年大族,顷刻间,沦为社会最低层的平民百姓。 如今,不知这谢家一脉,是否还在? …… 西厢院。 送早饭的丫环仆妇,来了一大排。 喜儿紧张的盯着她们,进屋把饭菜放下后,就开始赶人,说自家小姐吃饭喜欢清静,不要那么多人在旁边。然后想着反正小姐不会回来的,自己将那些东西吃了后,又让等候在外面的仆妇们进来收拾掉,就这样一直瞒到了下午,也没发生什么意外便有些松懈下来,并且一个人呆在院子里,没人说话也没事情做。 百般无聊的在院落里,寻到 一间,似乎许久未用的小厨房。 喜儿便想去大厨房,取些食材来做吃的。但出了院子后,看着过往相通的甬道台阶,才发现自己有些记不得路了,踌躇着不知道往那边走。 随即,寻了俩个端着东西路过的丫环问路,“两位姐姐可知,大厨房往那里走?” 端着东西的丫环,有些狐疑的看着她,“你是在那里做事的?要去大厨房做什么?”原本可从丫环的衣着,辩论等级和职位,但喜儿身上并非关府里编制的衣服,是而无法认出。 喜儿只得简单的解释了一下,“我才跟小姐从清台山回来,对环境都不太熟悉,是要寻大厨房,拿点食材为我家小姐做吃的。不知两位姐姐可知大厨房往那里走?” “哦,是你啊……”问话的丫环还没反应过来,身边的同伴,已经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然后把东西,交给先前问话的丫环后,笑着对喜儿说:“我也正要去大厨房拿点东西呢,不如我们一起去吧?!” “求之不得,请姐姐带路。” 喜儿原以为运气不错,找到个好心的丫环带路。但没想到那丫环,带着她七绕八绕,途中似乎还想套话,但被她觉察了而没有多说什么。好歹也是在清台观里那位唤青竹姐的,无时无刻、无孔不入的套话中挺过来了,那能再轻易被套话? 而那丫环见套不到话就微微变了脸,“哎哟”一,声停下脚步来,说自己忘记东西了要回去拿,然后指着不远处说:“大厨房就在那边,转过去就到了。” 然后就头也不回的走了,喊也喊不应。 很快,只剩下喜儿一个人站在原地。心里原本的好感,已经全部变成没好气,“真是过份,不过,以为把我扔在这里,我就怕 了吗?哼!” 在丫环离开了后。 喜儿虽然觉得有不对劲,但还是下意识的往那个方向转过去,看看是什么地方。然而过去之后,果然没有看到什么大厨房。正要转身离开时,却听到,对面传来一阵肆无忌惮的谈笑声。随即,便见到一群衣着华丽的公子哥的身影,从假山树林后面走出来,并且对方也已经看到了她…… 心知避不开,她只得低头让到路边后,规规矩矩的行礼等他们过去。 与此同时,她心底飞快的猜想对方的身份。 然而因为离府太久,实在想不起眼前的这些人是何人物,其中的那个才是府里的少爷。只得在他们渐渐走近里,却因为太久没有这样正式行礼,以至于腿酸快要站不住,心底好烦好急的想等他们快点经过时,对方中却似有人突然说起了她。 “咦,这里怎么有个漂亮的小娘子?” 话说得轻佻肆意。 “哟,还真是的,”另个人也问。问话的同时,注意看了下喜儿的衣着打扮:“浩兄,这真是你府上的……丫环?” 虽然看其装扮和头式。 会梳着那种两边对称的盘发发髻的,必然不会是府里的小姐便是了。但这般标致漂亮的容颜,还是让问话的少年忍不住有些迟疑。 关云浩也有些意外的打量着喜儿,因为她身上的衣裳,并非府里编制的衣裳,让他有些拿不准是不是自己府上的丫环。不过转念一想,府里又没来什么带家眷来的客人,于是在几个同窗好友的目光下,点点头说,:“因该是吧。” 一问一答的说话声中,他们已经走到她的面前来。 并且微微停留下来,各种意味探究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并且,其中一个,还伸手捏起了她的下巴,并强迫好的抬起头来,在看清楚她的面容时,惊叹了一声,“啧啧,长得还挺水灵的。云浩兄,这么娇滴滴的丫环,你都不收入房里伺候着,实在是太过暴殆天珍,你既然不用就送给我如何?我身边就缺个这样的漂亮丫环,红袖添香,常伴身侧,想来颇有一番意境和风情。” 说话的同时,他目光极为轻佻地打量着喜儿。 喜儿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脸色微红,心儿乱跳的同时,心底也渐有一丝不安。而周围的少爷都起哄笑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的打趣道:“子贤你收进房里留着红袖添香的丫环,可比我们所有人的都还多,如此说话,也不怕被风闪了舌头?” “此言有理,”另有少爷文绉绉的笑道,“子贤兄有珠玉美妾在侧,还肖想着云浩兄的人,这可没个理啊!哈哈!” 关云浩连忙笑着说道,“这有何难?只要是子贤看喜欢的,莫说是区区一个丫环,就算是我喜欢的宠妾,送与子贤添香伴侧又何难?” 说话的同时,他的目光掠过丫环,又有些疑惑,面生的丫环没什么,但而生又漂亮的丫环,就不由得让他多想了几分。毕竟这般穿戴,不像做粗活的,但又实在想不起,是府里那位主子身边侍候的。 按理来说这,般容颜他都该有印象才对。 余子贤听了后,顿时心情不错的哈哈大笑,兴致所至而念了首诗,“本少自愿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念着还陶醉的凑近,深深的闻了闻……少女身上的淡淡芬芳体香,场面顿时变得有些暧昧而**起来。 一群衣着华丽的公子哥,瞬间起哄的笑得更大声了。 有的拍手直笑,有的直跺脚,还有的不停说着些荤素不忌的话。 让人听得面红耳赤。 喜儿似乎想躲,而又不敢躲。漂亮的双眸,染上了惶恐,迷离涟滟而越发的诱人勾魂。 第49章是我失态了 “奴……奴婢,” 喜儿慌乱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也羞臊得不知如何是好,就连脸颊也有些微微发烫。而平时总带着些许淡淡妩意的眼底,此刻,已经急得水光滟滟。 毕竟,是被这般围着逼近着。 她想要挣扎,却又不敢太过挣扎。……却不知,自己这番姿态模样,简直让余子贤看得浑身发热,几乎有些不能自拔的呢喃道: “真是……尤物啊。” 余子贤极其灼热而露骨的眼神,那种毫不掩饰的情|欲,让喜儿心里有些怕了,不停的想要迂回挣脱开来:“不……不要。” 她从来没有,被男子这般紧紧握住的手,渐渐热得,沁出了细汗,粘粘的热热的,不舒服得隐约有些刺刺的感觉起来。 几乎,克制的忍了又忍。 “奴婢,是二小姐身边的贴身丫环,奴婢……奴婢要伺候……小姐,没有那个福分侍候公子……” 有些语不成句的说罢。 趁着对方分神的工夫,喜儿挣脱开来,慌里慌张的后退半步,慌里慌张的行了一礼,慌里慌张的转身就要离开。 那种迫不及待的样子。 让还在回味着细腻手感的,余子贤脸色,隐约有些不好看起来。 关云浩也注意到了,顿时沉下脸:“站住,没规矩的东西,没经同意,谁准许你离开的?还不快点进来给子贤兄道歉。” 喜儿被唬得一跳。 只能僵硬地停下脚步后,极其不情愿的转过身来;强忍着心底的不安,而迅速承认错误,“是奴婢该死,奴婢知错了。 奴婢是迷路了才走到此处,奴婢还有要事在身,奴婢不是有意要冲撞这实在是少爷,奴婢……奴婢是还要赶着回去给我家小姐回话 我家小姐刚刚才从清台观回来,对现在的家里还挺陌生的,身边也没个使唤的人; 钱夫人虽说再替小姐找几个机灵的伺候,但一时半会估计也还没挑好,如今小姐身边就只有奴婢一人,奴婢若是回去晚了…… 喜儿说到后面,越说越顺溜。她只是一个小丫环,不被放在眼里是自然,但她不相信,把小姐和夫人们搬出来 了,边上那位帮着说话的,很有可能就是府里的少爷的人,还会这般为难于她。 果然,关云浩在有些愕然的,听完这一段,又是小姐又是夫人选丫环的繁琐回答后,有些蒙圈,“什么清台观?什么回来的小姐?” 府里什么时候来人了,他怎么不知道? 余子贤也听得皱起眉头。说得这么头头是道,难道真是府里小姐的贴身丫环不是?倘若真是如此,他就算再喜欢这个漂亮丫环,也不能要了,但看关云浩这小子的神情,却又分明言不尽然。 想着,他有些不耐的探究目光,从漂亮丫环身上转到关云浩身上,再从关云浩的身上,转回漂亮丫环身上,似乎想从中看出什么秘密来。 喜儿瞧着危机暂解,继续说,“我家小姐也只是在这里暂住几日便要赶回京城,如果,如果……咬了咬牙,她似乎下了某种决定般,豁出去的说,如果少爷你真的想要奴婢来侍候你,就与我家小姐说,奴婢只是个丫环,做不了自己的主,去留,全由我家小姐决定。” 余子贤被这句话,说得脸色难看极了。若真是府里小姐的贴身丫环,他去要不是成了笑话?! 关云浩见余子贤神色不好的看来,连忙质问喜儿:“你家小姐是谁?!”虽然‘清台山’几个字,已经隐约、让他觉得有些印象,并且想到了什么。 但那样的感觉,也只是一闪而过快到无法捕捉。 喜儿便回,“我家小姐在小时候,离家为先夫人守孝,直到现在才归家。说是老爷和现在的夫人想念小姐了,特意让秋姑姑来风风光光接小姐回京呢,只是现在秋姑姑病了,也不知道的要在这里住多久……。” 清台山,小时候,离家守孝。 关云浩皱眉苦想了片刻后,蓦然瞪大眼睛,带着厌恶和震惊,直直地盯着喜儿,那瞬间,惊愕得连声音都有些变了的问,“是她?!她竟然回来了?!她回来做什么?!” 这下就连喜儿都有些惊讶的看向关云浩。 小姐回来怎么了?就算很吃惊也不用这样子吧?难道以前的小姐,也欺负过这位少爷?想了想,却想不出个所以然,那时候事情,于如今已经太过遥远,她已经全然记不清楚了。 旁边,已经有人忍不住问,“云浩,你怎么了?是谁啊?竟能让你这般失态?” 的确是失态了。 关云浩也很快意识到这点,勉强的摇摇头说,“无事,是我失态了。只是一点家事而已,到让诸位见笑了。” 说完后,他又连带着厌恶的盯着喜儿 。 喜儿被他的动作,和神情,看得有些不安的后退半步。然而就在这时,他突然一脚踢向了喜儿:“没规矩的东西!” 喜儿遂不及防,顿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膝盖骨磕在有些不平的碎石子小道上,瞬间,疼得她“啊”的一声痛呼出来。然后匍匐般趴在地上不能动弹,颤抖得,连话也说不出来。 关云浩身边那些少爷们,都有些没有反应过来。还来不及开口询问,就听得他训道,“目中无人的东西!你家小姐回来又如何?少拿你家小姐来压我! 你家小姐的主我做了,我要你以后跟着伺候子贤兄,你就得给我听着,现在,还不快起来给子贤兄磕头道谢? ……子贤兄是太守大人之子,以后你跟了他,必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说着,见喜儿仍然趴在地上不动。 他冷哼一声,上前两步用脚尖踹了踹。还不待说话,站在旁边的余子贤有些看不下去了,说,“一个丫环而已,我又不是非要不可,你何必如此?” 做得这般难看,以后若再提起这件事情要旁人如何看他? 说完后,又再看了眼,还趴在地上,并且开始“呜呜”哭泣起来的丫环,突然觉得很没意思,转身就走,却在转身后,看到对面迎面负手走来一人。 来人,衣着深蓝色布袍。 有种素静淡然的感觉,乌黑的头发高束于顶,湛蓝的发带飘落在耳边,一手执着扇于身前,一手微微负于身后 ,姿态优雅闲适,仿佛闲庭漫步而来的儒雅贵公子。 步伐看似悠然不快,却很快就走到他们中间来。 也因为隔得近了,余子贤才发觉,这个人的五官白皙秀气得,隐约有些女气起来。然而还不待细看个清楚,就见她擦肩而过的同时,突然一个旋身侧踢,凌厉目标直指仍神情有些惊讶,有些怒意的,要质问来者何人的关云浩身上。 砰的一脚! 瞬间他惨叫着化作残影飞出。 下一秒,只听得仿佛石破天惊般的“哗啦”一声,不远处长满野花野草的绿荫水塘边,大片的水花四溅!! 桐笙看也不看那被飞出去的人一眼,神情淡然平静得好像什么也没做过般的,看着周围瞠目结舌的少爷们,折扇微展的掩面轻笑道:“无事,是我失态了。只是一点家事而已,到让诸位见笑了。 ……#####嘤嘤嘤,又没有过审断更了233333~~ 第50章天要塌了 关云浩被一脚踹进水塘后。 …… 水塘里的水不深,只是淤泥沉陷,又正值傍晚,光线微暗霞光满天,衬得水底仿如深潭深不见底。一群娇生惯养的少爷们,纷纷围在长满水草青苔的幽深水塘边,看着在水里扑腾的关云浩,一个个都急得团团转,却没有谁愿意下水去救人。 谁知道这水塘有多深,谁知道里面有没有毒蛇虫蚁? 要是人没有救成,反而把自己淹了怎么办? 是而都你推我,我推你。 都说自已不会游泳,要跳下去了,就得成救俩了。 偏偏关云浩是送他们出来,又没带半个小厮,不然还有得可以使唤。眼见水塘里扑腾的动作越来越小,余子贤最后一咬牙,准备脱衣服下去时,不远处听到动静不对的小厮和家丁终于赶来了。 他不由得在心底里松子口气,缩回沾水的脚焦急地喊道,“快点快点!你们家大少爷快要淹死了!” …… 一番兵慌马乱。 当水塘里淹得快要浮起来的关云浩,被小厮拖上岸,并且慌慌张张的送到榆明院时,蘅芜院里的杨氏,正在为挑选丫环的事情头痛不已。这挑的人既要机灵,又要听话,最重要的是还要跟她一条心。 前两条都还好选,就是后面这一条有点难。 如何能保证在去到京城后,还能一如既往的,与她一条心? 关婉宁脸色有些不太好看的,坐在旁边沉沉看着。 心中妒忌又恨恨的想,都还没嫁过去呢,大家就这么巴结她,等以后嫁过去了,还不得巴结成什么样子?!都这么争着示好争着巴结,干脆也争去当女儿好了!她越想越气,越想越难过,最后眼眶竟然有些泛红起来。 贴身丫环小棠站在边上,小心翼翼的心底有些发毛的盯着自家小姐,就害怕她下一秒就扔茶杯发作起来。 就在这时,有仆妇口中慌乱嚷着不好了不好了的冲进来。 杨氏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极其沉郁坐在椅子上的关婉宁就一个茶杯,砸到那仆妇的头上去骂:“什么叫不好了?谁不好了?谁教你这么说话的!?” 那仆妇遂不及防,被砸得惨叫一声。 结果看到关婉宁沉郁的神情后,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扑通一声跪了再说,“小姐教训得是,老奴知错了。老奴是急得鬼迷了心窍,才会这么口无遮拦。……是大少爷落到前院水塘里,来报信的人,说是喝了不少水连人都认不得了!” “什么?!”杨氏惊得声音都变了,瞬间脸色煞白,“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骇然问话的同时,她目光直勾勾的盯着仆妇看。仿佛这件恶事就是仆妇带来的一般。 那仆妇被看得有些头皮发麻,飞快的说道,“老奴也不是很清楚怎么回事。是大少爷的小厮大冬来传的话,只说大少爷是被人踢下水塘里的,伤得很严重,夫人你快点前去看一看吧!” “天哪!!”杨氏只觉得仿佛是晴天霹雳,整个人都晃了晃,往旁边倒去幸好有丫环连忙扶住她,“夫人,夫人,你没事吧?!” “没事,我没事,”杨氏猛地回过神来,然后,挣扎着慌慌张张地往外走去,“浩儿,我的浩儿,快扶我去看我的浩儿啊……快点派人去通知……去通知老爷回来,就说浩儿出事了……伤得很严重,连人都认不得了我的浩儿啊……” 还没走出门,便已经说不成话的失声痛哭出声来。已经在心底认定,自己儿子必然是不行了,不然怎会连人都不认得了?关婉宁同样震惊慌乱的跟在后面出了门,但也飞快镇定下来,兀自不太肯相信这种事,大哥那样的人,向来只肯与能配得上自己身份家世的少爷们交往,做些吟诗作对等等文雅之事,又从不起过争端,怎么会突然重伤? 定然是会话的小厮,夸大其词了。 这般想着,关婉宁便有些心定了,只不过,也还是有些七上八下的。是而在跟着自己这位连事情都没有确认清楚,就哭得像天要塌了的亲娘身后,只觉得丢脸又烦躁,偏偏又不能说什么,只得有意放慢速度的落在后面,实在是半点不想,跟前方哭得,悲天怆地的亲娘走一路,觉得平白降低了自己的大家闺秀的气质。 一行人有些鸡飞狗跳的离开后。 杨氏那悲怆的声音,仍然远远回荡而来,令人见之不忍,闻之落泪。 清静下来的蘅芜院里,有些看呆了的丫环仆妇们,反应过来后,凑到一起谈论起来:“老天,这是出什么事了?” “是啊是啊,究竟出了什么事?哭得跟天塌了似的。”有的抱着看戏的心情。夫人就这么哭天呛地的慌出门,还是头一遭呢!也不知道是不是死了什么人,还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大事?! 有胆小的丫环,白了脸问:“那,那我们怎么办?” 也有人没好气的回,并继续着手上的活儿道:“什么怎么办?主人们的事情与咱们有什么干系?只要不要牵连到咱们这些下人,就不用瞎担心焦急。” 当然也有人不认同的反驳,“怎么就与咱们没干系了?再说了,你要不知道是什么事,又怎么知道,会不会牵连到咱们这些下人?” “行了,别吵了,”有略知情的仆妇,出言打断她们的争执,随即有些神神秘秘的,压低声音的小声道,“听说,好像是大少爷,在外面出了什么事,快要不行了……说是连人都不认得了呢!夫人那么疼爱大少爷,可不就是天塌了吗?!” …… 第51章都要陪葬 杨氏顶着烈日,而心寒如冰的来到榆明院里。 此时此刻,榆明院里正在闹哄哄的。丫环婆子们都站在外面角落里伸长脖子张望,并且紧张的谈论着些什么。如此毫无规矩的状态,换作是平时,她是肯定要训斥的,但是现在她心急如焚得,早顾不得这些小事了。 直奔进关云浩的屋子里。 就看到,直挺挺的躺在地上浑身淌着水,而脸色惨白得发青的关云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还是自己那个,往日里,翩翩公子形象的儿子吗? “我的儿啊!!!” 杨氏扑过去并猛地推开,正在用力按压儿子胸口的仆妇,并破口大骂道:“贱婢,你在做什么!想害死我儿吗?!”因为声调太高,声音都有些沙哑起来,她发抖的把儿子抱起来,摇晃着叫唤着,“浩儿!浩儿!你可不能有事啊!你有事了!让娘怎么活啊……” 杨氏哭得悲痛欲绝。而怀中被紧紧抱住的儿子,目光极其呆滞的盯着她,并且痛苦的翻着白眼。 杨氏哭得更伤心了。自己好好的儿子,自己那么优秀的儿子,如今竟然,连自己这个娘都不认识了。随即,她的目光落到儿子头发上,沾着的脏乱水草,和恶心而腻滑的大片青苔后,声音凄厉的尖叫骂道,“你们都是废物吗?!不知道先替少爷换衣裳清洗干净吗?!大夫呢?!大夫在那里?!怎么没有大夫来?!我的浩儿要是有事!!你们都要陪葬!!!” 凄厉的尖叫声,听得人有些耳膜发痛。 也让站在旁边的一群少爷的脸色难看起来,的各自对视一眼。 这位杨氏从进来就没看过他们一眼。如今更是这般大放厥词,分明是不将他们放在眼里!简直岂有此理!就算是关云浩的亲娘也不能忍受! 余子贤冷哼一声后,率先愤愤的甩袖离开了。 其它的少爷们见状,速度极快的跟上,哼,还想要他们陪葬?这关家夫人好大的脸面! …… 众少爷们愤愤离去。 杨氏的贴身大丫环春桃见了,心底知道不好,虽然有心想说点什么挽留,但想到自己只是一个下人,人微言轻;而杨氏又正在气头上,说了也听不进去,还反到会被骂,便只得默不做声的当作没看到。 与此同时,被杨氏推开而不慎撞到桌角的仆妇,捂着痛处眼前阵阵发黑,敢怒不敢言,跑在地上一阵情深意切的叫屈:“夫人息怒……夫人明鉴啊!老奴不是要害大少爷!借老奴熊心豹子胆,老奴也不敢啊!老奴……老奴是怕大少爷肚子里喝了太多水,倒腾不出来有危险,才这样做的,以往见着旁人落水,也是这样做的啊……!” 周围站着干着急的丫环婆子们,也瞬间跪了一地;一个个都低着头把自己当布景,能不吭声就不吭声! 仆妇的叫屈,杨氏恍惚间像是听到了,却也像是没有听到;或者说是听到了,但还没有去想,没去想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她的浩儿都这般模样了,她那能再分心想其它的事情?那能再分心去顾着其它无关紧要的事?她的浩儿……她的浩儿为什么会遭了这样的灾?! 她浑浑噩噩的想着的同时,又看向怀里的儿子。 这一看不要紧,就看到了正翻着白眼,仿佛随时会一命呜呼的儿子;呆了呆,惊恐得声音都变了调的喊:“浩儿!浩儿……大夫,快点请大夫来你们这些蠢货!” 春桃喊:“夫人,少爷,少爷他快要……”快要不行了。但那几个字她到底没敢喊出来。只得继续哭着问道,“夫人,夫人怎么办?该怎么办哪!” 此时此刻,关云浩的状态已经濒临极限。 双眼充血,瞳孔散光,并且,还不停的流下青口水……流到下巴再浸至衣服上,看起来分外恶心而又可怕。让充当布景跪在旁边,原不想再多话的仆妇,再也忍不住的开口道,“夫人,大夫还没有来,得想办法让大少爷把水吐出来才行啊!” 这样的话,原本不想再说。 但是,如果大少爷就这么给耽搁没了,到头来倒霉的,还不是他们这些下人?! “是啊,要把水吐出来才行!”春桃也连忙帮腔。 这一次,恍惚间的杨氏倒是把话听进去了,“那你还不快过来!还愣在那里做什么?!” 仆妇心底愤愤的挪过来,忍着刚刚撞伤的疼痛,再次抱起关云浩的腰腹处,使其背朝上、头下垂进行倒水。并且不停的用力拍着他的背部,挤压出肺部的积水。然而才拍打了两下,就又听到杨氏愤怒的尖叫:“用那么大力做什么?!你想害死我的浩儿吗?!” 说着手一抬,“啪!” 仆妇彻底被这个耳光打蒙了。然后也不按了。俯身直直的长跪到底,隐忍的声音里带着止不住的悲愤道:“老奴该死!老奴只是个做粗活的,下手到底不知轻重,求夫人恕罪……” 说罢,长跪不起了。 …… 与此同时,关婉宁落在后面还没进院。 在进榆明院时,碰到正从里面出来的余子贤等人,顿时掩面避到树影里并让丫环挡在面前。在殷国之前,自先朝以来男女之防甚严,但凡闺阁小姐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虽然如今因为殷国王朝是南蛮的九黎部落之故,以至于让民风开放,没有前朝那般严谨,但于汉人而言已经根深蒂固的思想又岂是那般轻易改变过来?是而有很多权贵、百年世家虽然表面上屈服于九黎的统治,而心底里其实都是鄙夷和看不起的。 南蛮南蛮……既是蛮人,如何能统领泱泱大汉? 关婉宁亦是如此觉得。 是而在别的大家小姐,已经开始尝试往外抛头露面时,她仍然自觉遵守着前朝遗留下来的,对女子的约束有该有的教养,并且正因为出身商户,更要严苛待已才能得到别人的尊重。 所以,在见到一群少爷走出来时,她才会为避嫌而让到旁边。 但到底已经打过照面,忍不住想不知道自己今天的妆容怎么样,画得美不美,胭脂花不花…… 第52章混乱开端 关婉宁正在胡思乱想之际。 走近经过的余子贤,知道关婉宁在那里。面带怒容的冷哼一声。也不停下来向以往般客气两声,脚步不停的离开了。后面紧跟着,一群脸色不怎么好看的少爷们,带着一股怒气冲冲的感觉,远去…… “他们怎么回事啊?”关婉宁提着裙角从树荫后面出来,看了看他们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榆明院的方向,心底简直有些莫名其妙,又说不出的委屈…… 这里可是她家。 这般给脸色看是什么意思? …… “气死我了!” 关婉宁心情差到了极点,不高兴的踢着步子,进了院子。结果就看到一群,正事不做围在那里,往正屋张望,并小声嘀咕的丫环仆妇后,顿时气不打一出的训话。 训完后,她的心情才算有所好转,遂往抬脚往正屋而去。 但并没有立刻进屋,而是先站在门口,往内中张望了一眼。结果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就看到正直挺挺躺在地上,披头散发而浑身淌着水,脸色惨白得发青的关云浩,并且那双灰败得,像死鱼眼一样的眼珠子,正直勾勾的盯着她。 “啊!”她吓得收回,已经踩进门槛里的脚,再也不愿意进去了。 “里面已经那么乱了,我进去也帮不了什么反而添乱……小棠,你去把在大哥身边伺候的人叫来,我要问问怎么回事?!”说到最后,她的语气,带上勃然怒意。 不算怎么说,都是她的大哥。不敢进归不敢进,关心还是有的。 被叫来问话的小厮,只道自己倒了大霉,哆哆嗦嗦的跪倒在地,却也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只道是当时在场的是那几位少爷,那几位少爷。整个下午都在榆明院里吟诗作对,也没见闹什么不愉快,直到傍晚,要离开后大少爷坚持要送…… “当时你怎么不跟着大哥?!” 小厮战战兢兢道:“大少爷说是去去就回,不用我们跟着了。” “大哥说不要你跟你们就不跟,大哥要你们去死你们去不去?!”关婉宁虽说自认,自己言行举止,都有大家闺秀之气度,但这也仅仅是在外人面前而言,在府里这些下人面前从来是本性自露,偏偏自己半点不觉得。 …… 在关婉宁审问小厮的同时。 在榆明院里一片混乱时。 关云浩出事的消息,也迅速在关府上下传开来。只是消息传到钱氏那里时,不知怎么的就变成了,言词凿凿的,肯定人已经落水沉塘,快要不行了。正捧起杯子在悠闲品茶的钱氏,瞬间洒了手中的上好龙井,失声问道:“你说什么?!” 仆妇又连忙说了一遍。 只道当时杨氏哭得如何悲怆,令人闻者心人,见之落泪,说得连仆妇自己,都有些眼泪汪汪起来:“二房的大少爷,这么好的一个哥儿,怎么就……” 即使,再听仆妇说了一便。 钱氏仍然打心底里不相信。好好的哥儿,怎么就要没了?这实在是……太让人难以置信了,“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把事情说清楚!”收拾好过于震惊失态的神色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她严声质问面前的仆妇,“这话是谁说的?是从那里听来的?什么时候听来的?” 连珠炮般的发问,不由得让仆妇一愣,小心翼翼的想了想,思衬着回话。说是自家丫头在蘅芜院里当差,是亲耳所闻,亲眼所见,当时的榆明院都乱成一锅粥了。只是具体发生了什么,就不知道了,“夫人,你也快去看一看吧。” 钱氏闻言沉默不语。微微发白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但有些发抖的手,却暴露了她此刻的心情和状态。 贴身大丫环见状,不由得强压内心惊恐的凑近,小声问,“夫人,若是心中有疑,让奴婢前去一观究竟。” “……若是从蘅芜院里传过来的消息,那就,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钱氏喃喃自语般想到,消息必然不会是空穴来风。必然是真的发生了,才会传到她这里来,一颗心直往下沉,整个人也重重坐回位子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有些面无表情的压抑和沉冷。大丫环见状,则有些担心的靠近问,“夫人,你没事吧?” 钱氏有些心乱如麻的摆摆手,有些有气无力般的抚额说:“先让我先想想……”好端端的怎么就出了这种事?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紧接着,又想到杨氏不靠谱的性子。遇上这种事情,也不知道安排下去了没有? 想到这里,不由得有些急切道:“打发个人去问问,请大夫了没有,没有赶紧去请!浩哥儿的情况必然很严重,寻常大夫医治不得,去请西街济仁堂的程大夫来。” “要快!”钱氏心底打定主意,吩咐的语态,顿时胸有成竹般的快速起来。同时,已经迅速站起来往外走,并继续吩咐:“再派个人去铺子里请老爷回来……算了,先不用了。” 话说到一半,又改了口。 毕竟铺子里的事情也要个人看着。何况出了这种事,杨氏肯定是要知会关二爷的,而只要关二爷知道了,自家老爷差不多也就知道了,加不回来,自家老爷自有主张。 顺便,“派个人去……” 犹豫着,她还是继续开了口道,“去‘白事’铺问问,记着不要声张,先把需要的东西预定起来,”天儿火热,什么东西也都不能放置太久,浩哥儿要真出了什么事,可不能耽搁太久,该准备的都得先准备着才行。 如此这般安排后,钱氏带人匆匆赶往榆明院。 第53章死不了呢 榆明院。 小厮匆忙请来了大夫。 大夫背着药箱进了屋。看到被平放在地上,脸朝下的关云浩,旁边有个瑟瑟发抖的丫环,正在替其轻轻拍着背部,似乎想这样,让他将肺部积水倒出来的场面。 “停下来!停下来,不是这样的!” 大夫急得喊,连药箱也来不及放下,就去扶起关云浩的身体。看着已经奄奄一息的人,他余下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这那是在倒水,这简直是在倒命啊! 与此同时,将大夫请来的小厮连忙跑在旁边向杨氏解释:“夫人,大夫来了,就这是这位老先生……” 也幸好小厮解释得够快。 不然,情绪已经有些崩溃的杨氏,又要尖叫大骂和动手了。在知道眼前之人是大夫后,死死的盯着看着大夫手脚有些不利索的抱起关云浩,并且用与仆妇相同的方法,将腹部的积水尽数倒出来。 但持续了片刻后。 并无多少水吐出来,大夫只得将关云浩放下。摇头晃脑,唉声叹气,翻了翻他眼皮,听了听他胸腔心肺的呼吸声……最后,已然不抱任何希望的把了把脉。 神情同情而惋惜的站起来,道: “令郞吸入了太多的水,已经吸入肺部,侵蚀五脏六腑,过了最佳的急救时间,那怕是早一刻将水倒出来也好……唉,老夫实在是束手无策了,还是请夫人另请高明吧。” 大夫说着,拱拱手就要离开。 杨氏听得眼前一黑。掺杂着绝望的千思百绪涌上心头,还来不及说什么,恍惚的刹那间,周围好像彻底失声寂静下来,耳鸣声嗡嗡响起,以及似乎有丫环的惊叫声,在耳边渐渐远去…… 然后,什么也不知道了。 杨氏的猝然昏倒,让屋里顿时没了主心骨的慌乱起来,有人爬起来想往外走,有的人又踌躇着不敢冒然离开。大丫环哭着扑到杨氏身边喊:夫人,夫人你醒醒啊!快来人!扶夫人先起来…… 丫环跪在旁边瑟瑟发抖,惊恐不安地看着躺在面前的大少爷,“……少爷,少爷是不是快要没气了?” 跪在边上的仆妇没听清,只听隐约到了后半截,顿时惊恐的抬起头来:“什么?大少爷没气了!?” 仆妇声音本就大。又因为惊恐而拔高,顿时让屋里面的人都听到了,气氛先是一滞,短暂的寂静之后,几乎都感觉到无形的恐惧气氛笼罩的屋子里,瞬间炸裂开来! “少爷没气了!” “不好了!少爷没了!” 场面瞬间变得混乱不堪! 丫环呆了呆,慌乱而手足无措的解释:“不……不是的……”然而,根本没有人听她的。 在她焦急得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的时候,已有小厮往外跑去报信。跑出屋门,就看到了回廊里,似乎听到了什么猛然站起来、并望过来的关婉宁! 小厮:“大小姐!大少爷没了!夫人也晕过去了!你快点进去瞧瞧吧!里面都乱作一团了!奴才这就去通知三夫人那边……” 小厮在经过关婉宁的面前时,停了停。然后连话都还没有说完,就又拔脚开跑了。 关婉宁楞了楞,目光有些呆呆的,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喃喃自语,“什么……” “小姐!大少爷没了——”旁边的小裳可听了个清清楚楚。 “不可能……” 关婉宁下意识的摇摇头。 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在大身上?平时都那样好好的,怎么可能说没了就没了? 她兀自摇头。明明不相信却流出眼泪来,想往前走,却脚软得一个踉跄险些跪倒在地上,被丫环小棠眼疾手快的扶住后,带着哭腔道,“小姐你要振作点……你要是再出了什么事,奴婢们可怎么办啊!” 是啊,她要振作起来! 关婉宁坚持着踉跄走到房门口。然而看着混乱不堪的房间里面,脑海里乱糟糟的,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该怎么振作。而屋里的那些丫环仆妇,在见到她后都围拢过来,毕竟也是半个主子的问:“小姐,现在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关婉宁神情呆滞的看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自己平时的聪明想法,都不知道去哪了,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也仍然,不敢踏进屋里去,毕竟死了人啊!死人那么可怕……她扶着门框,却没有扶住,双腿发软的跪倒在门框边。连丫环扶都扶不住的,只得跟着跪倒在旁边六神无主。 而关婉宁也再也忍不住的,跪在那里“呜呜呜”的掩面哭了起来,无比悲伤难过,就像心底里的惧怕、慌乱和无助,终于找到了渲泄口。 泪如雨下,再也止不住。 哥哥……哥哥,没了啊…… …… 小厮刚出了榆明院,就看到外面正匆匆赶来的钱氏。院门口,还没等钱氏停下来后喘口气问是怎么回事,小厮就先慌慌张张的,报了自家大少爷没了的事。 让正想跨进院门来的钱氏,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左脚绊右脚的摔了个大马趴。险之又险的被大丫环挂住后也顾不得失态,难以置信得连声音都有些变了调的问:“你说……你家大少爷怎么了?” 尽管在来时心里有所准备。 但当真正听到这样的消息时,还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 小厮哭道:“大少爷没了!沉塘被水淹死了!三夫人你快点进去看看吧!我们夫人已经哭得晕死过去了!” “浩哥儿……”钱氏带着无法言喻的悲伤,声声切切的唤了一句。良久后,才平息下心情来,她用手帕擦拭着眼泪,站在院门口再次吩咐道, “你再跑一趟商行,务必要通知到二爷和三爷……让他们都快些回来。家里出了这样的事,需得他们来作主张罗。” 小厮连声应“是”,匆匆离开。才出了关府就遇到两个抬着顶青油布小轿的脚夫动作迅速利落的停在门口,随即有个粗布衣小厮弯腰去扶里面的人出来,“程大夫……你老慢点儿。” 要去报丧的小厮忍不住停下来道:“你们来晚了,大少爷已经没了,程大夫……你还是请回吧。你,好好儿送程大夫回去!” 最后一句话,是对那同为关家下人的粗布衣小厮说的。 正在弯腰,动作无比小心翼翼的下轿的程大夫闻言,下意识的动作一顿,还不待开口说话,就又把本来就伤到的腰闪到了。 一把年纪了也不好叫痛。他只得闷哼一声,僵在那里半天直不起腰杆来。 报丧的小厮说完话,就匆匆离开了。使得那粗布衣小厮,也来不及问个清楚,回想着方才的话,只得神情为难,而不知道该怎么说的的看着程大夫,“程大夫……你看这,这实在是,麻烦你老白跑一趟了……”余下的话也就不言而喻。 人都没了,还能治什么? 程大夫虽然也知道这一点,但自己拖伤而来,就这么无功而返,心情也实在不顺畅。是而实在是恼那小厮多话,不然若让他进了关家大门,就算白跑一趟医治不到病人,但以关家这样的大户人,那一两诊金是不会少的。 就在他正要转身,满心不甘,但也无可奈何的要上轿时,府门口突然走出来一个衣着俏丽漂亮丫环,声音带着几分柔媚的说:“程老大夫留步。我们大少爷还有气,死不了呢!这位小哥快些将大夫请进来吧!不然耽搁了医治,大少爷出了什么事,可不是你我能担待的。” …… 第54章性命之忧 程大夫被小厮带到榆明院里。 与此同时,已经在院里让人将杨氏扶下去休息,准备张罗起灵堂的钱氏,才发现关云浩仍然还有气。顿时,脸色表白交加的气得说不出话来,门外的下人,还不知就理的来禀告,说:“外面来了个大夫,要不要打发走?” 钱氏怒不可遏道:“还不快请进来!” 过了好片刻后。 程大夫才在钱氏的望眼欲穿中,速度慢得让人想推上一把的进来。 看到躺在地上湿漉漉的年轻少年,不用说这自然是关家大少爷了。 当即,随意的冲钱氏拱拱手。 然后,在钱氏焦急得不行的,让他动作快点救治关云浩的话下,扶着老腰缓缓地蹲下去为其把脉。事急从全,他也就没像以往一样为了提价而把病人的病情往严重说,因为眼下这位大少爷,再耽搁下去就必死无疑了。 并且即使是现在,他也完全没有把握能回天…… 到底,程老大夫虽然重利,但也不愧为清州城里有最名的大夫。 一番忙乱之后。 关云浩的情况总算得到了控制。虽然仍是昏迷不醒,但状态已经渐渐稳定下来。 程大夫有些大汗淋漓的,坐在旁边椅子上歇息。心底松了口气的同时,心情也不由得期待和不错起来。关家是当地有名的商贾大户最不缺的就是钱,这次他将令郎从鬼门关拉回来,酬金是怎么也少不了的,也不枉他忍着伤痛在身,也要坚持走这一趟…… 确定关云浩已经无性命之忧后。 钱氏同样松了口气之余,仍然带着说不出的后怕,幸好自己还是派人,请了一趟,这位虽然极其重利,但医术极好的程老大夫,不然浩哥儿…… 想到这里,才想起来让人将他湿衣除去,为之更换。随即又听得程老大夫说起:“令公子虽然无性命之忧了,但因肺部积水太久损害心肺,难以痊愈,日后必有后疾云云……” 钱氏微微抚着胸口。 旧疾先放一边,人救回来了就好。 继,而感激不尽地送出程老大夫;并让小厮,去找管事取诊金酬劳等等琐事不提。 在险事落定,关云浩没有性命之忧后。 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昏暗下来。很快有丫环在屋里点了灯,用拔子拔了拔,加入少许的灯油。钱氏渴极了的喝了口茶,还没来得及放下茶杯,就听得又有人来报,说是在白事铺置办的东西,已经抬来了,二爷和三爷也赶回来了! “呃……” 钱氏听得一口茶没咽下去,也吐不出来的死死噎住了!顿时抖了手,摔了茶杯洒了茶,好在身边大丫环眼疾手快的接住了茶杯,慌忙放回桌子上,然后替已经咳得话都说不出来的钱氏抚背顺气。 “夫人,你慢先点儿。” 钱氏好不容易咳得气顺了些。心里却死死堵上了。 先前事情太过紧张忙乱,以至于,竟然忘了还有这回事。误将二爷、三爷请来没什么,大不了算做虚惊一场,但将办白事所用的东西都抬回来了,若传了出去岂不是成了笑话儿? 与此同时。 两位爷很快,风尘仆仆的进来,坐都没坐张口就问:“发生什么事了?!浩哥儿如何会……” 其中,关二爷的脸色,犹为苍白而悲痛。并且,在问出这些话的时,他的神情已经隐忍悲痛到了极点,也冰冷到了极点。在有些期期艾艾的钱氏,没有立即回答后几乎有些吼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说啊?云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虽然这吼不是针对钱氏。而是关二爷迫切想要知道,平时好端端的儿子怎么会……而控制不住的情绪。钱氏心底也明白这一点,但心底难免有些不舒服,不过眼下这份不舒,服也只是一闪而过。 她心底叹着气几乎是硬着头皮的,缓缓从座位上站起来,神情显得极为尴尬难为情的说,“你们先别着急,浩哥儿已无性命之忧,事情是这样子的,你们先坐下来歇歇,听我慢慢说……” …… …… 不管怎么说,一波三折,终归虚惊一场。 对于误传消息这件事,兄弟媳间关系向来不错,是而关二爷到底不好说些什么。便将怒意,全堆在害得儿子沉塘的凶手上,但没有人能说得清楚,是谁害得关云浩沉塘的,只有那些与同行的少爷们知晓,是而他连夜笔写书信,信中内容,虽然言词诚恳切切的询问,但却透着一对凶手绝不轻饶的架势。 写完之后,派了好几个小厮分别送往今日来过的少爷家。 此后继暂且不提。 另一边,醒过来的杨氏知道了结果,心里松了口气,继而又是心如刀割的抱头痛哭起来,她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啊!她的浩儿……这辈子才会承受这般苦难!! 钱氏在旁边耐心的劝慰。随即又说了些什么后,得到杨氏的首肯的她,缓步出了房间,脸色便瞬间阴沉下来,雷厉风行地将白日所有当差的丫环婆子聚到院子里,开始一一清算。 直到了半夜才消停。 …… 第55章后厅一见 比起榆明院的混乱,西厢院这边,简直是安静极了。 不过因为西厢院,靠近府中下人所住的院落,并且,只隔了一条巷子一道围墙。桐笙往被茂密树叶遮掩的围墙上一坐,便听了不少清闲下来、还没有休息的丫环婆子们碎嘴,说了不少有关钱氏,如何恼羞成怒处理那些没当好差,以及传错话的仆人们。 听到一半,觉得有些无聊。 回到,西厢院。喜儿正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等着她,见到她回来后,连忙站起来唤了声小姐。 桐笙问为何不睡。 喜儿咬着唇瓣,“奴婢……实在很担心……” “今夜无事,明日开撕。”桐笙简洁意赅的说道。他们暂且还不知道,是谁将那小子踢下水塘里的,不过想必,最迟明天也能从清醒过来的那小子;或者是那群少爷口中得知消息,不过嘛……哈,她身负‘皇恩’,那小子未死,自然不会因此事跟她鱼死网破。 不过,她还是有必要先声夺人一下,让他们不敢因此轻举妄动。 但在此之前。 “真困啊……”她打着哈欠往屋里走去。喜儿看着神情原本认真平静,而瞬间就困倦满脸,扶门而进的小姐,不知为何,心底就微微安定了些。 喃喃的自语,如铃音袅袅消散在夜空中。 “小姐……会有办法的吧。” 次日。 桐笙起来,动作慢条斯理的,穿好衣裳后。推开门准备让喜儿帮忙梳一下头发。虽说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但于古代发鬓而言……这种困难度比较高的事情,还是假手他人好了。 不过在她推开门后。 只见门外站了两排,六个梳着双丫鬓的丫环,正齐齐福身道,“奴婢见过二小姐。” 嗯?桐笙淡淡的打量着她们,问:“你们……谁让过来的?”虽然是询问,但她心里已经明了,这些个,必然就是那两位‘叔母’,挑选来侍候自己的丫环了。 个个也都生得标致养眼,同色的精致衣裙,同样的装饰打扮,总算有些明白为何都说古代男人艳福不浅了。 可以光明正大的,想要多少漂亮姑娘环拥在侧,就有多少漂亮姑娘环拥在侧;而丫环地位卑微用之可弃,想要坐怀不乱几乎不可能啊。 想到这里,她突然有些没了兴趣。淡淡抬眼,撩了一眼被挤在外围的喜儿:“还不过来。” 喜儿闻言眉开眼笑的,就要挤过来,“你们让开一点。”这些个丫环的出身教养,都比她好了不知多少,小姐还愿意用她,心底不由得有些感激。 然而才挤了一步,就被站两排的,最外边的两个丫环分别拦住。同时,另有丫环笑意盈盈的对桐笙道,“二小姐,夫人让奴婢们来伺候你,以后就是二小姐你的贴身丫环了。” 说着又介绍旁边的一个丫环:“二小姐,奴婢身边这位名唤浣月,她最会梳头了。二小姐不如让她一试?” 桐笙闻言也没多想的就点头。‘嗯’了一声后,又道,愿意跟你们就跟着吧。你们之间因该有个等级制度……嗯,主事的大丫环是吧?! 那说话介绍的丫环闻言,连忙点头带着些许喜悦:“回二小姐的话,是的这样算的没错 。大户人家的丫环都有分品,其中大丫环为最,说话有一定的分量,才好管理其余的丫环们各司其职,二小姐可以从奴婢们中间,随意……挑选一个。” 虽然话说随意,但那略微停顿的话意,分明意有所求。 桐笙虽然听出来了,不过也不不怎么在意的淡淡道,“就喜儿吧,你们以后都听她的。”然后便招手让说会梳头的丫环跟着进入屋里并随口问,“你叫浣月?谁取的名字?” 回二小姐的话,奴婢的名字是夫人取的。 “我适合那种发式?”桐笙又漫不经心的问。完全跟上一句话不搭边。 浣月愣了愣,忙回答道:“小姐的……” 屋里一问一道。 而屋外,那位极会说话的丫环,脸色微僵的站在原地。原以为大丫环之位非自己莫属,没想到……她有些不甘心的,盯着旁边的喜儿。 心底恨恨的想到来日方长,等到时候,去到京城里了,各种规矩禁忌多了,小姐就会知道自己的好了。何况,还有一个大丫环的名额不是吗? …… 不久之后,有仆妇来报,说:“二小姐,二夫人请你前往,后厅一聚。” 喜儿有点紧张的问:“是什么事?” 那位极会说话的丫环儿,顿时横了喜儿一眼,压低声音道,“主子都没说话,你插什么嘴?乱了尊卑,不是给咱们小姐脸上抹黑吗?”来伺候这位主儿之前,她已经下过功夫,比如这位主儿曾经是个怎样的人,喜恶如何,都有费心打听过。即使在清台山守孝多年,性情有所改变,但不是有句话,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吗? 相信这位主儿的性情,与曾经相差不远。 仆妇试探般瞧了眼桐笙,见她神情淡淡地看不出半丝喜怒后,便斟酌着回道:“二小姐回来了,自然是要接风洗尘的。我们夫人是这么说的,余下的奴隶便不知道了。二小姐准备妥当之后,去了便知。” 桐笙淡淡“嗯”了一声道,从坐位上缓缓站起来,随着起身的动作,身上的绣花暗纹锦服,逶迤垂落下来的往外走去道:“我也正有要事,要见见家里的长辈们,你带路吧。” 语气透着漫不经心的感觉,然而,无形中透露出来的气势,却不敢让听者大意。 仆妇先是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的,连忙小跑着到前面为其带路。同时,真真切切的在心底觉得,这位二小姐,似乎跟传闻的不太一样啊。 …… 第56章脑子有坑 厅堂。 有前厅、中厅、后厅之分。 是古代大家族集多功能于一体用的地方。比如家庭祭祀、喜庆活动、会见宾朋、长幼教谕、日常三餐等活动,都多在厅堂中举行。不过于关家而言,自从关老太太被接入京城后,两房渐渐的就没有聚到一起吃饭了,除非是逢年过,节或者家里来了什么客人亲戚之类,才会再次聚至后厅堂用餐。 一进院,正中一条青灰的砖石路直指着厅堂。 厅门是四扇暗红色的扇门,中间的两扇门微微开着。侧廊的菱花纹木窗开着,干净爽朗。廊前放着藤椅和藤桌,离藤桌三尺,花草正浓…… 桐笙宛如闲庭漫步般,打量着周围的景致。抛却别的不谈,这些古色古香的建筑物,真的很有赏心悦目的美感。 很快有丫环来迎。 那带路的仆妇,随之停下了脚步。里面可不是她这样的粗使下人,能够随意进去的地儿。见喜儿还要再跟,低了声音的提醒了句:“里面是主子们说话的地儿。” 喜儿闻言一愣,左右看了看,略有些踌躇间。只见自家小姐,已经随着那个带路的丫环,进去了。她想继续往前进,却见那两个守门的仆妇,带着几分异样的目光,鄙薄的打量着她。 略微被看得有些不太自然。只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坐到了阴凉处等候着。 …… 与此同时,厅堂里已经围坐着不少人。 似乎正在谈论着些什么。 其中坐在主位两边的分别是关二爷、关三爷。 关二爷身边空了个位置,显然是留给杨氏的。旁边坐着神情憔悴、显然没有睡好的关婉宁;再往后的坐位上,便是几位庶出的少爷小姐,大的年龄十四岁,小点的才八九岁,坐在椅子上,脚尖都够不着地面的晃悠着;而衣着朴素简洁、也没什么讲究的关三爷这边,紧挨着的自然是夫人钱氏,随即,是女儿关常欣,然后再空出了个位置,依次往下坐的同样是几位庶出的少爷小姐。 桐笙的出现让厅堂里静了静。 但也只是瞬间,钱氏连忙热络的起身来笑道,“素素你来了,快些来坐下吧。”说着又关切的问,“昨儿在厢房里休息得可舒服?你二叔母和叔母为你挑选的丫环,可还使唤得顺手?都准备得匆忙,若有那里不顺心之处,可得告诉叔母知道吗?” 桐笙淡淡微笑着点头,“无妨事的。” 关婉宁最见不得她这样的笑,忍不住阴阳怪气的说:“想来也是啊,这里可比清台山的庵堂好了不知有多少是吧?堂姐?” “各有各的好……”桐笙随口答道,“山水之妙,修身养性;闹市繁华,天伦梦境……” 淡然的语气,悦耳的声音,越发衬得她的气质不凡。 原本只是随口,而由感而发的话语。但听到了关婉宁耳里,却变成了另一种意思,以至于她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关素素,你此话何意?!” 桐笙挑眉看了她一眼,“字面意思,很难理解吗?” “你狡辩!”关婉宁猛然拔高声音,并且站起来,“天伦,喻指天伦之乐也!梦境,喻指虚幻也!你分明是在恶意嘲讽,我哥哥的遭遇无疑!恶意影射我们家天伦梦碎!爹!叔父叔母,你们就要由得她这般张狂得意吗?!” 关二爷原本没这样的想法,但也被女儿头头是道的解释,说得生出了几分这样的心思。沉着脸正要说话,却被旁边的关三爷和稀泥般笑着打断:“行了行了,小辈说话不会说……婉宁你也不要曲解话意,吃个饭而已,怎么搞得像吃火药一样?!” 前一句话是向关二爷说的,后面一句话则是对关婉宁说的。 “我那有曲解话意?她本来就是那个意思!”关婉宁心底简直委屈极了。她解释得还不够明白吗?还是说,因为都知道这位堂姐成为皇子妃了,所以都处处维护着?也不想想,再维护这样的人会讨得什么好……胡乱想着这些,她心底的不甘浓郁得,几乎要化作火焰从眼底喷出来! “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你没有。”桐笙漫不经心的说着,坐到了关常欣身边的空位上。 关婉宁语气咄咄相逼!“你敢说,你不是这个意思?” 桐笙懒得与她争辩,语气轻描淡写道:“……你这样说,便这样是吧!闲话休提,我来是为了问一个问题。昨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人声在我耳边吟唱,而我化作凤凰,一飞冲天……我觉得这是个寓意深刻的梦,代表我不日将有鸿福大运,是而忍不住开始多想,我那多年未见的父亲,为何突然在这个时候想来接我归家?是因为,有什么与我有关的,特别的事情要发生吗?” 话音落下。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 这个问题,问得有些令人出乎意料。 赐婚一事,为了避免关素素恃婚而娇,京城那边特意传信来要注意瞒着的。等到把她性情教养好了,再于合适的机会说出这件事,是而,除了先前去要去接人回来的、梅姑姑和忠管事知情外,连府里的少爷、小姐们都还不知道…… 关素素自然也不会知道,但如今却突然这样问难道真是梦有灵? 各自心有思量,不知情的莫名其妙,知情的惊疑不定……以致于饭桌上的气氛,一时有些怪异沉滞。 关二爷正因儿子的事情烦心,自然不会回答。 关三爷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连向来八面玲珑的钱氏,也没有想好该怎么回答。而有些神情复杂的看着眼前,容颜清秀而略带着稚气,但神情姿态,无一不是寻常人,没有的闲适淡定的侄女,心里面突然有些没底起来…… 关常欣看了看周围,脸色不太对劲的长辈,再看了看身边,给人感觉很不一般的堂姐,而有意打破这份沉滞的问:“那个……吟唱的什么歌啊?” “歌词……似乎记得不太清楚了,”桐笙说着,想了想还是淡淡的哼唱出来。 “……鸾凤一日得风助,扶摇直上,九万里……” 声调悠长而空灵。 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飘渺之感。 让人听起来分外舒心。然而,那样的歌词,却不由得让众人色变! 第57章拿来说事 古往今来,凤凰都是象征着后位。 是而,但凡有个心思的,都在心底纷纷忍不住猜测,难道这位……将来真的会母仪天下? 毕竟,还未立太子。 台面上三皇子的呼声很高,成为未来的新君并无不可能。而眼前这位侄女的性情,言行举止,早不似,以往般的娇纵和上不得台面。 要得到皇子恩宠,也不是难事,若再有个一男半女…… “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还做过好几次这种梦呢!”关婉宁口中不甘示弱道。不就是做了个梦吗?不就是想飞上枝头当凤凰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还来煞有其事的拿来说事! 偏偏大家都一脸慎重的样子,简直太可恨了!都只看到这位堂姐,即将山鸡变凤凰当上太子妃的表象;也不想想这位堂姐一回来,家里就鸡犬不宁,连哥哥都差点那样了,分明是这位堂姐带来的祸端!! 桐笙淡淡瞧了关婉宁一眼。也不多言语。 关婉宁莫名被看得有些心虚起来,恼羞成怒道:“你笑什么笑?” 桐笙听而不闻,而是看向钱氏等人耐心等待回答。她听而不闻、无视而不回答的态度,显而易见的,是根本不将关婉宁放在心上。 …… 那种心不在焉的轻视态度,很显然刺激到了关婉宁,让她神情变得咬牙切齿,并且拔高声音质问:“我问你话你聋了吗?” 桐笙这才微微看向她,脸上带着明媚的忧伤道:“你这是在诅咒我?诅咒你才刚刚自远方回来的堂姐?真是好残忍狠毒的心……” 说着,煞有其事的抚额。 露出几分痛心疾首的模样,继续说道:“小堂妹,你的书读到那里去了?你的教养扔到那里去了?目无尊姐,恶语伤人,其心可诛……” 关婉宁愤怒尖叫:“你少在那里装模作样!”声音有些尖利起来。 这次不等桐笙说什么。 首座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却被女儿尖嗓门唬了一跳的关二爷就阴沉着脸将斥道:“坐下!你这样成何体统!”纵使对这位侄女没好感,但女儿这般不顾脸面的大喊大叫,早已落了下乘,再无争论的必要……继续下去只是难看。 关婉宁眼眶瞬间红了。 她自长这么大以来,已经很久没有被父亲,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训话了,而今为了这位,即将成为皇子妃的堂姐……就那么不留情面的斥责她! 难过,失望,怨恨交织,紧接着,眼泪便大滴大滴的往外落。 钱氏见事情有些不受控制,只得出声道:“婉宁也还小还不懂事,二爷你那么凶她做什么?”说着又劝关婉宁:“快别哭了,这么大了还哭鼻子,传出去多难听啊……” 劝了关婉宁。又带着几分歉意,而为难的神情看向桐笙,道:“你婉宁妹妹,向来心直口快,说什么话都全凭一时之气而已,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 人在气头上,那能轻易劝住? 关婉宁眼底的愤恨半点没少。目光恨不得像刀子一样,剜着对面的关素素。而也是在这个时候,余光不经意的扫到旁边的关常欣,发觉对方正讶异而有些顾忌的看着自己,仿佛自己变得有多可怕一般! 呆了呆。 她才突然间意识到,自己如今这般模样,实在是太过于失态了。 比起眼前关素素,仍然风轻云淡而闲适的模样。自己的模样,可以说是要有多狼狈,就的多狼狈,那么鲜明的比对…… 她心底一沉再沉。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对峙,变成她落了下风,落了下乘?如同对调了位置,让对方站在自己曾经的位置,笑意盈盈的看她笑话? 还是在这些个庶出的姐妹面前。 这样的认知,突然间让她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下意识的看向周围的人,果然发现大家,都有些愕然地望着她…… 那样的目光,让她有了无地自容的感觉。 太丢脸了。 她越想越是羞恼,胡思乱想得有些混乱起来,连对面的关常欣探身来,小声的劝了她一句什么都没听清。 …… 与此同时。 桐笙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开口道,“小事而已,我没有放在心上啊,素素如今在意的,只是方才所问,这般千里迢迢来,想接我回去,是不是有什么原因?” 每一次,从她口中说出来的,‘我那父亲’四个字若细细回味,都带着某种若有若无的轻视和嘲弄。 钱氏听得一怔,“你这孩子,怎能这样胡思乱想呢?你离家为母守孝多年未归,就只为这一点,你爹就得接你回去的,先前叔母不是说过吗?因为你尚在病中,怕你担不起舟车劳顿之苦,所以才迟迟未派人来接你…… 以前的事,也是叔母的疏忽大意,才教底下的下人轻视于你,素素你放心,如今这样的事是万不会发生的了。” 关三爷也打着哈哈道:“是啊!素素侄女,你也不要多想了,你如今生得这般乖巧懂事,待到回京之后让你爹见了,必然会十分欣慰……。” “哈!是吗?”桐笙笑道。带着淡淡嘲讽。那般的潦倒处境,也妄想用一句轻飘飘的‘疏忽大意’来掩盖吗? 不过,她不是关素素,也与关素素没什么交情牵连,自然也就不怎么在意这些。是而,此时此刻,她的神情说好听点是淡然,说得不好听点就是事不关己,而无动于衷。 氛围实在有些僵。 坐在首位上的关二爷,实在看不得这个侄女,这般目中无人而声音沉冷道:“为人父母天下至善,为人子女天下大孝。无论为父亲者有何错处,他都是你的生身父亲,你不该因此记恨在心。” “更何况,如今派人千里迢迢来接你回京,你更因该感激,而不是这般娇言放纵,实在有悖人之常情。身为女子更该谨言慎行,原本这些话不该是我说。但既然没有人教导于你,回去选个教养嬷嬷与你随行,言传身教,以及女子四书纷纷熟读!” “从此刻开始,你之所言所行,何时让达到标准,就何时再起程入京!” …… 第58章心怀鬼胎 吃完饭,散了席。 桐笙才离开往外走了没几步。钱氏又突然叫住了她,“你二叔说的那话你也不必往心里去,他虽然要求严格了些但也只是希望你能学好规矩,你也不用急,慢慢的学,十天半个月的总能学好。 就算学不好,一个月不行两个月,两个月不行三个月,叔母这里也不比京城差,你就安心的住下来,不要那么急着回京城。” 桐笙看着钱氏说:“我不急啊。” 正在注意这边动静的,关婉宁走了过来,破天荒的开口说:“就是啊,堂姐你刚刚回来,连府里的路都还认不清呢,自然是要在这里多玩上几日的,玩上个十天半个月也无妨,我和常欣,也正好可以带你在城里玩玩。清州城时可好玩了!” “可以啊,”桐笙挑眉说道。目光随之落到关婉宁身上,这是那一出? 关婉宁倒没有想到,她会答应得这般痛快,不过,还是很快应承道:“堂姐肯答应,便是好极了,择日不如撞日,咱们不如,今天就出去玩玩如何?” 虽说是疑问,不过她也没有过多的思考,便吩咐了贴身丫环小棠让人下去准备。小棠应了一声“喏”后,转身便快步出了厅堂,往前院传话去了。 关府的小姐们出行,可得精心打点准备着。从穿的衣裳,到随身所带之物,以及随行伺候的丫环婆子,护卫家丁等等…… 一个也不能少。 关常欣也有些小兴奋的,凑在旁边听着。当然,她兴奋的是又可以出去玩了。平日都被闷在家里面,只有藏着掩着看点帐本,实在是太无聊了。 反正只要可以出去玩,这两位堂姐之间如何斗,皆与她无关。 明哲保身这个道理,她还是很懂的。 “……”钱氏站在旁边欲言又止。脸色说不清是难看,还是担忧,还是别的什么。总之她的旁敲侧击的问话,没有得到她想要的效果,反而问出些不好的苗头。 若是这位侄女,真的不急着回去而要留下来的话。 就该他们急了。 片刻后。 下人准备妥当,马车沿着甬道出来,至角门处卸了门槛而出。 角门也称偏门,是府邸里的小姐家眷们经常出入之处,至于大门于豪门妇、女而言,差不多只是摆设而已。只有府里的男丁,比如老爷少爷,亦或来远来的贵客们,才能堂而皇之的从正门出入…… 桐笙饶有兴趣的看着关婉宁、关常欣两位,在丫环仆妇的拥护下上了马车后。 她才最后一个走近,将裙摆一撩,干净利落的跃上马车。颇有几分男子撩袍的既视感,让站在旁边没有上前来伺候的仆妇们,嘴角抽了抽。 心道这果然是在乡下生活过回来的。原来的二小姐是蛮横无理得让人厌恶,而在的二小姐,却是粗俗无仪得让人嫌恶。 马车里不窄,但也不怎么宽敞。 里面还放着些茶点之类。 关婉宁姿态端庄的坐在正中间,关常欣同样坐得端正的靠着窗户边。桐笙挑了挑眉,姿态极其随意的坐到另一窗边。带着几分懒散的神态,漫不经心的撩帘看着外面。到底是大户人家出行,丫环仆妇、身强力壮的家丁随行两侧。 这般仗势,寻常人想要接近的机会也没有…… …… …… 缓行的马车,沿路绕来绕去。 横穿过小巷,纵驶过小桥,几乎绕过大半个清州城后,最后停到了最西边,一家挺有名的金银首饰铺前。 下了马车后,原本该随行的丫环仆妇,都被留在外面等候,只让带着贴身丫环进去的关婉宁,热络的让这位堂姐看看,有没有合心的首饰,有喜欢的就挑两件啊。 桐笙漫不经心的看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关婉宁只当她想要,但心有顾忌,比如身上没钱啊,想要又说不出口之类的,便嘲弄表情又说道,“堂姐你不要客气啊,不要觉得不好意思选嘛,选中了合心意的让伙计记到关府的帐上,又不用堂姐自己掏钱的。” 说着就殷勤地自己动手,挑了好几件看起来艳俗极了的金银首饰,煞有其事的展开来,往桐笙身上比划,口中还说着很漂亮啊,堂姐带上一定更好看之类的夸赞话语。 桐笙伸手接过来,拿在手中,漫不经心的看了两眼。关婉宁又立马让伙计来解说,说这几件首饰有那里那里好。 那伙计舌灿莲花,把一堆艳俗的首饰夸得天上有地上无。而桐笙却似乎听进去了,有了兴趣,而更认真的听了起来。 关婉宁目不转睛的看着。渐渐不动声色的后退,并朝关常欣使了个眼神。 关常欣有些不明所以的,看了看似乎正听得入迷,根本没注意到她们的关素素;又看了看,正被小棠撺掇着围上去,一起看首饰的丫环喜儿,以及达到目的后,正在悄悄抽身后退的小棠。 似乎明白了什么。 不由得神情难为的张了张口想说话,却被关婉宁瞪住,并且不动声色的过来,拉着她的手就悄悄迅速外面走去。 铺子里宽敞明亮而人又多,并且都是些女眷小姐之类的,在各自的大群丫环婆子的拥簇下,经过往来或者停留驻足,如同街道上川流不息的人群热闹。 关婉宁拽着,神情犹豫而难为的关常欣,以及随行的两个丫环很快就消失于那些衣着华丽,而各色各样的人群中不见。 桐笙仿若不觉的看了片刻后。 突然就将手中的东西一放。原本那种感兴趣的神情,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变得漫不经心的转身就走。 喜儿发觉自家小姐的动静后,也不看首饰了。将目光从那些精美漂亮的金贵首饰中移开的同时,往左右周围一扫,瞬间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问:“小姐,她们呢?!” 刚刚都还在的呢。#####⊙﹏⊙昨天的审核又没过…… 第59章鱼市谢家 明明人刚刚都还在的呢。 见桐笙放下首饰后,伙计殷勤的问:“这位娘子,觉得这金钗如何?若是喜欢小的将给你包起来……” “好啊,记在关府的帐上。”桐笙随口说。 伙计一怔,正要答话说可以。但又旋即想到方才那两位小娘子,排挤这位娘子的情形,心想只怕记到关府帐上人家不认帐,便摇摇头说,“这个小的做不了主。” 说话的同时,不动声色的打算眼前这位娘子的穿着,也不是很华丽的样子,但却无形中,透出寻常富家小姐都没有的气质来,又恐真损失一笔生意,便又折中的想了想说: “不如,这样吧,小的待会让人把娘子看中的东西,都通通包起来然后让人亲自送到关府去?”言下之意,自然就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了。 桐笙仍然漫不经心的点头道,“可以啊,”说着,她将周围十几套金色饰品指点在内道:“这些也都包起来,既然我那小堂妹,要我随意挑选一点首饰,我若不意思意思的挑选一下岂不过意不去?” 说着看到伙计分明犹豫,所疑她的所言,是否认真还是玩笑的同时,便又道,“你不必怀疑,我无意与你玩笑。堂堂关家,不至于连几套首饰钱都支付不起,不过……是否认帐就是他们的事了,哈。” 说罢转身就走。 伙计有些莫名其妙的愕然:“这……‘ 喜儿也有些愕然:“走、走了?” 远去的桐笙加快了步伐:“走吧。” 喜儿小跑着跟上问:“小姐,咱们去那里?” “……” 离开金银首饰楼之后。 桐笙漫不经心地走在街道上。喜儿边走边左右张望着,果然都见不得半点……关婉宁等人的身影。 就连那辆无比招摇的,用青蓝色油布作车帷的马车,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经过一家成衣铺时。 桐笙抬脚进入。喜儿也不多问的紧跟其后。片刻后,换了男装出来的主仆俩径直往西巷而去。 鱼市。 是个龙蛇混杂的江湖人士集聚地。 同时也是个混杂热闹的水产贩卖场所。 鱼市地势位临大青湖边缘。其中自大青湖里分流而下的,分支河流与水渠,被牵引灌溉田地之后,水位渐渐变浅,水面变成了无数零落分布的水塘和干涸河道,河中有鱼有虾,水产丰富是而落户了许多渔家贫民。 一眼望去,无数影影幢幢的草棚,或都屋舍,便错落的覆盖在其中。而这里的建筑物,因为临水,上至屋檐下至墙角,都潮湿得生霉而被腐蚀得发黑起来。也因为潮热的天气,让周围都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夹杂着鱼腥的恶臭味。 并且残破得不能行的般,无用的竹筏,都成了搭筑在浅水沟、臭水塘上面居住,或者行路铺垫的工具;连破了半边的木盆,舀水的木瓢子……都成了临时的垫脚工具,半沉半浮在满是淤泥和水草的泥塘沟壑上面。 但凡经过的人,一脚踩上时,若是不小心,便是大片溅起的恶臭烂泥水。 好在,已经换成了男子的衣物。 行步间只要小心些,便不会出来拖泥带水的情况。 当然,这也只是针对桐笙而言。丫环在后面,跟得有些苦不堪言,实在不明白小姐为什么,要来这个所在寻谢家的人;毕竟小姐,又不是真正的谢家小姐。而自从当年夫人没了后,就也再没了,沦落鱼市的谢家人的消息,谁知道在这种地方能呆多久? 就算真找到了。又能做什么呢?! 这位小姐的行事格调,实在让人难以猜测,就如同在此之前,小姐曾经仔细问过她,所有与谢家有关的事情。她也一一说了,几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小姐起初也听得没有异议;最后,说到谢氏临终前的遗言时,小姐突然就漫不经心、而又似乎势在必行的说了句: “既然有遗言未了,而我暂代了这个身份,便为她一尝夙愿……” …… “啊呀-” 正在绞尽脑汁想着的喜儿,压根没注意到前方已经停下来的桐笙,直到整个撞了上去后,顿时吓了一跳,“小……小姐,”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停下来了? 丫环张慌四望,以为发生了什么。 周围却并无异样。只有一条铺着石板的小道,穿过河道,而在小道的尽头,是一座绿柳垂掉的四合院,被树荫环绕看起来环境不错。 那边的环境,似乎比这边好了很多,因为从那边吹过来的风里,没有鱼腥也没有恶臭味,带着淡淡的草木柳叶清香。 桐笙目光遥遥落在那处院子里,带着自言自语般恍惚的说了句,”……里面,有一棵很老的柳树,树上挂着一个生锈的青铜大钟,铜钟之下有一口枯井……“ 喜儿听得有些愕然的问:“小姐,你怎么知道?” 桐笙一怔,但很快带着淡淡的笑意说,“我猜的啊!”……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为何会有这样的认知,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在一眼看到那个四合院的时候,突然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而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自然而然的就让她在脑海里,绘出那样飘渺的景象出来。 然而,也只是一瞬间。 那种奇异的感觉,一闪既逝,犹如灵光闪现一般。让她来不及细细口味和琢磨。 但她确定自己没有去过里面。是而,觉得自己有必要寻个机会往里面一探。在心思落定之后,她也就不在想那些虚无飘渺的事情。 沿着昨天还没有打听到的地方,一路问去,无视那些落在她身上异样,或者心思不明的目光。并且在轻松解决了一个,欲对丫环无礼的混混后,周围再看来的目光,都变得警惕,而收敛了许多。 继续沿着街头巷尾,走问了半天后。 终于有个正在埋头刮鱼鳞的老汉,抬头来看了她们几眼,然后不耐烦的说:“路口过去,正中间摆鱼摊卖鱼汤而的那家就是!” …… #####(=^w^=)觉得自己有点粗心大意。不是章节序号错了,就是章节尾段忘了句号…… 第60章来认亲的 主仆俩沿着街头巷尾,走问了半天之后,终于有个正在埋头刮鱼鳞的老汉抬头来看了她们几眼然后不耐烦的说:“路口过去,正中间摆鱼摊卖鱼汤而的那家就是!” “多谢大叔,” 谢过之后,转过路口,果然只见一家破落的门口摆着个鱼摊。 鱼摊旁边,留了条小路可以进去。可以看到里面用粗糙油布搭成的棚子里,几口简陋的桌椅,正有几个光膀子的大粗汉子,坐在那里儿狼吞虎咽的吃东西。面前的桌面上,堆放了好几个空碗,并且在这个时候,其中一个大汉将碗里的面汤喝得底儿朝天后,大着嗓门喊道:“好了没有?好了没有?老子这碗吃完了!” “吼什么吼,”正在炉台前忙活的粗布衣少女也凶道,锅勺碰得“乒乓”作响,简直有些震耳欲聋起来。让人忍不住心疼也不知道锅底通了没有,而那包着花布头巾的少女仿佛不觉察般,兀自一只手舀汤放面,一只手插腰道犹如街头悍妇般继续凶道:“王麻子!吃那么快,也不怕被汤噎死你!” 另外两个正在吃面的汉子,听得哈哈大笑。 那被唤王麻子的把碗‘砰’地一放,“我呸!”然后,抹着嘴角的油腻嘿嘿笑道:“小英娘子身娇体柔手艺好,老子就算是噎死了,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是不是……” 另外两个汉子便意味深长的笑问道,“王大哥,你就怎么知道……小英娘子……身娇体柔的?”说着毫不掩饰的目光,便笑嘻嘻地落在炉台处的小英娘子身上。眼前的少女虽然不饰脂粉珠钗,也穿得随意无比,粗布的灰色短衣马褂搭配着长裤衬得越发像个男儿般,但甚在年轻啊这么好的身段这么清亮的声音……可比码头边的私窑里那些粉头顺眼多了。 那边小莺娘子已经骂开了。 “……一个个臭不要脸的!天天来本姑娘这里混吃混喝也就算了,还越发得寸进尺!拿本姑娘当乐子取笑是不是?!再这样本姑娘不做了!”说着还真将手中的汤勺扔了,紧绷着有些乌黑烟灰的小脸,愤恨的不干了。 王麻子几人,嘿嘿的笑着,继续说着些荤素不禁的话。 “小莺,”旁边正在洗碗的妇人突然唤道,“忙不忙,不忙快点过来给娘帮帮手。” 小莺听了才应了一声,然后才捡起勺子觅了汤,放了佐料,把面端到仍然在嘻笑的王麻子等人面前后冷着脸走开了。那王麻子瞅着小莺走近又走远的身影嘿嘿地笑着心里幻想着有摸上一把就好了,可惜啊……咂吧着嘴。 然后又开始狼吞虎咽的吃起而来。 小莺换着衣袖走过去,随手将散落的发丝塞回头巾里后,在鱼摊前忙活起来。弯腰从木桶里抓起死鱼,做着日复一日熟悉而单调的动作,亮刀子抽筋刮鳞,动作熟练又迅速…… 洗碗的妇人站了起来过来拿东西。经过小莺身边时压低声音说,“那些个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何苦跟他们多说?” “就是知道才气不过!常常来蹭吃蹲喝,奈何不了他们,嘴上还不能讲两句了?!”小莺犹自愤愤不平。 妇人只得劝:“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是女孩子家,那些是个荤素不忌的,跟他们吵嘴还能讨到好来?也就是几碗面而已,就当打发喂狗了就好……”最后一句话,她将声音压得极为小声。 小莺冷着脸听着,也不说话,就是把鱼头剁得砰砰作响。 妇人神情有些悲苦的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神情黯然的走开。而与此同时,正在泄愤砸鱼头的,小莺突然注意到了,正缓缓走近的儒雅少年,一身深蓝色长袍素静而淡雅,手中执扇放在身前,举手投足间的动作看起来分外的赏心悦目。并且在对方走近鱼摊后的细瞧之下,这少年分明生得唇红齿白,五官清秀俏丽…… 小莺有些迟疑不定地问:“你……有事吗?” 同为女子,在明亮的光线下,还是很容易就分辨出来,然而对方又是这样的打扮,不由得让她的心底警惕,而越发的小心狐疑。 毕竟,对方总不可能会来买鱼,也不可能来这种地方吃面…… 而如果这两种原因都不是的话,那就不得不让多想了。 “有事,”桐笙淡淡道。说话的语速温和而有礼:“请问,你是不是姓谢?……京城来的谢家。”最后一句话,她声音压得略微有些低而轻。旁人难以听清。 小莺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在无形中紧张而戒备起来:“不是,你们找错人了!” “真的不是?”桐笙淡淡的反问。神情看似淡然却在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少女的神情不放过她眼底的异样,继而,继续兀自的轻声说道,“几年前的翰林院士谢家,对吗?” 小莺似乎被‘翰林院士谢家’这几个字刺激到了,情绪变得有引起偏激起来:“都说了你们找错人了是听不懂我说的话吗?什么几年前不几年前的……你们又是谁?打听这些事做什么?” 她说到最后,又有些试探而警惕的问。 并且在心底飞快的猜测着,这么多年来也没有什么人来找他们,什么翰林院士,什么京城来的,就连她自己,都快要忘得差不多了,还会有什么人记得他们谢家?!曾经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谢家? 桐笙说,“因为,我是来认亲的啊。” 小莺愕然的盯着眼前人,“认亲?!”显然因为,完全没有想到这种可能。 与此同时,也因为她蓦然间拔高的声音,让旁边在忙活的憔悴妇人,都忍不住停下手中的活儿看来。 神色有些担忧的样子,张了张口,想问什么……但看了看神情愕然的女儿,又看了看那衣着干净雅致的主仆二人,犹豫着还是没有敢冒然开口问话。 只得紧张而不安的站在那里看着。 第61章不受欢迎 “是啊,”桐笙的声音,十分有礼的重复道。仿佛口中说的不过再平常的事情:“我是来认亲的。我是清州关家长房嫡出的二小姐,你们若真是我要找的人……该对我有印象。” 照喜儿的说法,谢氏虽然看不起关家上下,但对自己的娘家,谢家的人还是很友好客气的。那么关素素做为谢氏的女儿,也该为谢家所熟识才对。 “啊……”妇人闻言愕然失声道,“你……你是……”是清州关家的人! 谢云莺……也就是被唤作,小莺娘子的少女,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 隐约地想起来眼前的人是谁了。 是而在震惊过后。打量着桐笙的神情也渐渐的,变得有些不好看起来。并且,在心里相信并且确定眼前之人,真的就是记忆里的那位后,再开口的语气里就充满阴阳怪气的火药味道:“哟,本姑娘说是谁呢!原来是清州关家的嫡出小姐啊,不知大小姐来此有何贵干?寻那门子的亲人?认那门子的亲?!” “这……”桐笙听得合扇抚额。顶着关素素的身份,还真是走到那里都不受欢迎。……心底叹息片刻后,她才不紧不慢的接了话儿,道:“素素此行前来,寻的是谢家人,认的是谢家亲。外面日头太大,不介意我们入屋内说话吧?!” 谢云莺只管冷笑:“我介意!” 桐笙淡淡看了她两眼。而心里漫不经心的猜测着,纵使曾与关素素有什么仇什么怨,都过了那么多年,也该暂时放下不是吗?何况,她态度放得这般诚恳,是否该,先听她将话说完?! …… 不知为何,谢云莺觉得被盯得有些发虚。但仍硬气的不开口也不退缩。 “小莺,”旁边一直在紧张听着的妇人,终于在这时候,有些迟疑着的开口道,“她……她若说的是真的,她便是你的亲表妹,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 说着又看向桐笙 ,问道:“你,你真的是……”说到了这里,妇人却又有些想不起名字来了。回想起来了那个人,却怎么也想不起她的名字来,到底是因为许久未见了。 “外面日头大,就先进来说话吧。”妇人只得有些尴尬的笑笑,换了句话招呼道, 心中诸般疑问,暂压心底。 “进什么进,谁知道她们是谁?!”小莺神情语气仍旧不善,死死盯着眼前的关素素,语态有些偏激的说道:“我可不知道,我有个这么有钱的亲表妹!当初叔公病重无钱医治,实在走投无路寻到关家,结果却被关家像乞丐一样赶出来!那个时候,怎么不见有亲表妹出来帮衬?” 说到最后,隐隐有些怨恨的感觉。 桐笙不动声色的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我半点不知情。” “一句不知情就想推脱?”谢云莺明显不相信,“哼,没什么好说的,你这位高高在上的关家小姐还是那来的,回那里去,别在这里耽搁我做生意!” “哈,”桐笙轻笑一声。也没有半点,被人不待见后的难堪和羞愤;只是微微收敛了笑意,而声音里带着沁心的淡凉:“我要找的人又不是你,谈可耽搁呢?到是你,耽搁了我……‘ 说着,她淡淡看向旁边的妇人。 “这位长辈……素素分别多年未见,暂且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还望你不要放在心上。素素此番寻来是有紧要的事,不知除了长辈你之外,家里是否还有其它的人?” 她问话的态度非常有礼。 让人听了心里很舒服。而妇人的态度,原本就不是很强势。所以在听了她非常有礼的问话后,虽然心底仍有疑虑,但还是很快回答道,“你,你若真是……,便唤我一声舅妈就好了。你舅舅出去上工还没有回来,此外,还有你三叔公的身体不太好,在屋里休息着……” 话还没有说完。 就被女儿谢云莺,有些气急败坏的打断:“娘!谁知道她们是谁啊!就这样找来,谁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麻烦事!?不然为什么,以前那么多年不找来,偏偏现在就找来了!?” 桐笙垂眸不语。 喜儿瞧了眼自家小姐的神情后,急忙开口辩解:“不是这样的,你们都误会我家小姐了。自大夫人当年没了之后,我家小姐就被兰姨娘,强行扭送到清台山的庵堂里,说是为大夫人守孝,其实是把我家小姐扔到山野自生自灭,苛扣用度,到后来连吃的也没有……” 辩解的声音,随着说话的内容而越渐的低落。 似乎仍对昔日之事,难以忘怀。 谢云莺听得怔了怔。显然根本不知道有这回事。但见丫环神情语气不似作伪,神情略有好转,只是仍不相信的看向桐笙说:“谁知道你们说的是真假?” “真要站在这里说话吗?”桐笙一边说着,一连用扇子遮挡在眼前,遮着天空艳阳的光线,而淡淡的语气,像认真,又像是漫不经心的问:“真不让我进去吗?素素总觉得那几个男人,看来的目光有些不怀好意啊……” 妇人最敏感这样的事情。 几乎是在桐笙的话音,落下的同时就反应过来。然后,连忙将桐笙主仆俩往里面请,并压低着声音道,“是我疏忽了,你们快点进去,小莺你也进去……他们好像吃好了,等一下娘去收拾了碗筷就来。” …… 第62章百足之虫 谢云莺皱了皱眉头。 同时,目光极快的,扫了一眼王麻子一群人。 终归,还是忍住了,没再说什么的招呼了声:“那就跟来吧。”说完后,面无表情的将桐笙往屋里领去。 在经过靠近棚子的时候。 里面连面都不吃了的王麻子,正面对着这边的双手趴在桌沿上,而脖子往前伸长着记着几人,最后目光有些垂涎的盯住喜儿问:“哟,小莺娘子,你家这是来亲戚了哈?!” 谢云莺冷脸:“关你什么事?!” 说着,快步将人带离。 很快,便来到棚子后面的屋舍里。不过说是屋舍,更像只是一个能勉强遮风避雨的所在。一半边是木头门房,一半边是残存的船,用木板雨布连钉在一起的,勉强可以住人。 但实在是不伦不类极了。 并且因为照射不到阳光而有些潮湿,昏暗又狭窄。天气好的时候况且如此,遇到寒风暴雨天就更不用说了。 不过,桐笙的目光并无异样;没有嫌弃也没有讶异。 谢云莺瞧了她两眼后,态度才算稍好的问:“你不是说你被送到了清台山?现在又怎么回来了?” 桐笙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这嘛……亦是我之所惑。不过,不管是因为何事,是好是坏……既然能回来了,也是不错的。闲暇之余,时常想到了亡母的遗愿,便再也忍不住的,却也不抱希望的寻来鱼市。没想到还真的寻到了。” “你说的是真的?”谢云莺仍然有些不太相信。实在是因为眼前的关素素,给人的感觉跟记忆里的相差甚远,而她又早已不记得关素素的模样,只能凭借着记忆里,那份依稀的感觉来辨认。 以及,不会有人无聊到假扮关素素寻来。 “你若是相信,便是真的。”桐笙漫不经心的打量着屋里布置,似答非答。 神情一如既往的认真又淡然。 谢云莺显然十分不满意这个回答。不过,还是那句话,不会有人无聊到假扮关素素来寻事,毕竟,谢家如今还有什么可以寻骗的?是而,才有些似是而非的相信了,不过在心里,仍然对这位表妹没什么好感。 有时候,有些事情,有些厌恶,是刻烙在骨子里,就连时间也无法抹灭的。 …… 就在气氛略微沉滞间。 妇人也匆匆的从外面进来了。 桐笙随之淡淡的望去,询问道:“不知三叔公,眼下在何处?”既然都来了,也就一并瞧瞧看吧。 此番寻来,虽说不过是想,借由关素素的身份,了解一下谢家又是怎样的人家?是否能为所用?毕竟谢家,也曾经在京城有名的望族,百年世家,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或许有什么,她将需要之处也说不定。 但,她既然顶包了关素素的身份。 探一探病人,也在于情于理之中。 “你三叔公身体不好,平时都在房间里休息,待我先进去与他说说……他若是知道你来了,想必也十分肯见到你的,” 说到这里,妇人语气又顿了顿。 当年三叔病重求治无门,才带着仅存的希望求到关府,希望得到这位外甥女的帮助,但没有想到的是,连而都没有见着就被赶出了府。也是经此事,让三叔回来后就彻底病倒了。 自此,再也没能起来。 想到这些事,越发让妇人心情复杂难辨。……对这些过往的种种,要说是没有怨怼那是不可能的,但在对上桐笙清澈而淡然的眼神后,又突然觉得,就这样将过往的,沉年旧事加诸在她的身上,也不公平。 前提是,她说的都 是实情的话。那么对这些事情,根本不知情的她也没有错,毕竟,她也是受难的那一个。 一个孤女,被送到偏远的山林庵堂。 “也苦了你了……”妇人叹息道,然后让桐笙稍坐片刻,自己撩帘进到里面的房间里。片刻后,她撩帘出来对桐笙说:“进来吧,你三叔公想见你。” …… 最里面的一间,是稍稍通风而亮堂点的船屋。 里面摆设简陋,但也还算干净至少没有异味。铺有一张床,床上有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神态有些憔悴而虚弱,正有些有气无力的,靠坐在床头。 老人的五官有些深陷,有些暮霭沉沉。 看起来,确实病得很严重。 不然,也不会在艳阳高照的天气里缠卧于榻。 不过,即使如此,老人眼神里还是带着一丝,无形中透露出来的凌厉探究,毕竟也曾经是朝中官员出身,那种已经深入骨子里的气质,很难磨消。 他在探究打量着桐笙的同时,也带着几分虚弱而苍老的声音,缓慢的开口询问桐笙的来意,近况……以及先前,都已经被谢云莺问过的问题,又再问了一遍。 并且,问得更全面和详细。 桐笙也就再次回答了一遍。同时,她也总算对此行抱了几分期待。 曾上位者,胆识阅历犹存。 …… 与此同时,崔娘端着茶水进来,放下后也坐到一边听着。就正在说话间,外面突然传来一个粗犷男人的声音,“崔娘?小莺?怎么都没有人在外面看鱼摊?!” “爹回来了,” 谢云莺飞快的说着并站起来,看了桐笙一眼后,便很快迎出去了。 显然是要将刚刚的事说与男人听。 崔娘也往外面看了看,尽管隔着门帘都看不到什么,但还是露出几分勉强的笑意来,看向桐笙解释道,“是你舅舅回来了,” 第63章死而不僵 崔娘也往外面看了看,尽管隔着门帘都看不到什么,但还是露出几分勉强的笑意来,看向桐笙解释道,“是你舅舅回来了,” 说道,她的目光不经意的落到老人身上。 紧接着便很快站了起来,几步走到床榻边,替老人将有些歪了的枕头放平。 让他靠坐着的姿势能更舒服些。 同时,小声的问着老人这样觉得如何? 老人‘嗯’了一声。能用一个字表达的意思,便不再多费口舌。 桐笙的目光也随之落到了老人身上。并带着淡淡的打量说,“叔父之症,似是痹症。此处屋舍临水,湿气重,会加重病情。经常缠卧病榻,也不利于病情的恢复,可以适当出来晒晒太阳,活动活动筋骨。” 痹症,也叫风湿;所谓痹都,各以其时重感风寒湿气之也。 老者闻言不由得看向她。沧桑的目光里,带着几分不动声色的打量审视,似乎想看出来她是随口一说,还是真的知道什么。 在门外听到 了,随即撩帘而入的谢云莺忍不住插嘴问道:“说得那么头头是道和,你是大夫吗?” 桐笙想了想说:“不算是。” 谢云莺不由得嗤笑一声,其意不言而喻。并且心仍旧有些不快:“知道你是关家大小姐,在关家吃得好住得好;而这里只不过是鱼市一个小角落,肮脏又潮湿阴暗,那能比得了呢?这里已经是最好,也是最通风的一间屋子了,这样的回答你满意了吗?” 说得好像不把好的屋子,让给三叔公住一样的。什么都不知道,就在那里自以为是的指点江山,果然一如既往的让人讨厌! 桐笙淡淡看了她一眼,也不多言。她只是好心提议,听与不听,便与她无关了。 就在说话间,很快进来一个身材高大粗犷的男人。包着头巾,穿着长马褂,身上带着一股朴实而强健的渔民气息。 他一进来便盯着桐笙看。 最初看向桐笙的目光,还带着几分迟疑不定的打量和试探,不过在看清楚桐笙的面容后,他眼底那丝疑虑瞬间烟消云散,而变得有些惊喜起来,“素娘……真的是你!我听你云莺姐说是你来了还不太敢相信,你,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桐笙回以礼貌的微笑,“惦记得母亲的遗愿,而想来,也能来,素素便来了。”男人的态度,与喜儿所言的无关差。此人自幼对关素素很是喜爱,因为他是关素素的母亲——谢氏的嫡亲哥哥。 谁待她以诚,她便还之以善。 不过谢忠义显然有些没听明白,什么叫想来,能来,便来了?“发生什么事了?你在关家过得不好吗?”说着略有些担忧的,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外甥女。 看着她脸色红润,皮肤白皙,不像做过粗活亦或是被苛刻的样子后,才在心里松子一口气。不然,素娘若真是在关家受了什么委屈欺负,如今的谢家……还真没办法插手。 桐笙有些意外,这位‘亲舅舅’对关素素的态度,竟能好到这般地步。……然后摇摇头,说也还好,不过山里终归没有城里热闹好玩。 崔氏连忙将关素素的事情说了一遍。期间,谢云莺被吩咐去外面看着鱼摊,而有些不情不愿的,扫了桐笙一眼,脚步挪到了帘子处又停了下来。 不喜归不喜。还是很想留下来听他们说什么。 …… 谢忠义听得脸色变了又变。 他一直只当素素年幼,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才不得不选择与他们断绝关系,是而心里虽然有怨,但也仍是能理解的。 却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竟然从一开始,她就已经被送出清州城,送到那种山野的所在…… 心头顿时愧疚,而千思万绪,脸色阴晴不定的许久后,才略微理清思绪的问:“如此说来,素素你当真半点不知道关家为何要将你接回?” “也许,是素素与三皇子的婚约呢?”桐笙仿佛想了想道。她那种带着几分认真,但却又漫不经心的思索的样子,就像是随意抛出来的一个猜测的答案,让在场的人都根本半点也不相信,但却也一时想不出更好的理由和可能性。 谢云莺听得不屑,站在边上抱手冷哼一声:“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着做做皇子妃的梦?说不定是想起了,你还有利用价值,接回去给谁做做妾继续呢?” 话说得有些刻薄。 但她自认说得没错,谢家都失势了,谁还会记得这个婚约? “云莺!”谢忠义听得怒目,不满的呵斥了女儿,“她是你的表妹,还小,你怎能如此说话?” 谢云莺一时间,被骂得有些发怔。这么多年以来,父亲甚少骂过自已,而今一回来,就为了这个关素素而骂她。 她的神情不由得有些怨和憎,冷笑的发作起来:“表妹又怎么样?我说了又怎么样?我知道,在你眼里我娘没有你妹妹重要,我也没有你外甥女重要,从前是这样,现在那么多年过去了,也还是这样,处处要我让着她,处处要我容着她忍着她,那谁让着我容着我忍着我?!**!” 她情绪有些偏激的说到最后,有些口不择言的骂了句难听的脏话,并且突然暴发般,“砰”地一脚踹飞脚边的椅子后,怒气冲冲的摔帘而去! 谢忠义同样怒喝道:“云莺!” 崔氏心系女儿,急急忙忙的追了出去。 谢忠义盯着崔氏匆匆离开的背影,神情微霁,似有隐忍的怒意没发作。但随即,又意识到了什么般缓和了神情,很快带着歉意的语气看向桐笙说道:“素素……是不是吓到你了?……你云莺姐儿这些年,也吃了不少苦,脾气多少有些改变,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 第64章生出想法 “无妨,” 桐笙说着走过去随手扶起了那把椅子,并顺势坐了下来,举手投足带着几分优雅而散漫的气质。 谢三太爷不动声色的看着她自然而然坐下的动作,“你能这般想,实属不易……” 比起曾经那个无理都不饶人的关素素,如今的关素素能这般从容不迫的应对,实在是太过难得。只是,这样的修养和气态,实在不像是个在山野庵堂里生活长大的人。 桐笙听了,笑而不语。 这些小事,对她而言真的不重要。 随即,便又听得老人问道:“听你舅母说,你此行寻来是有要紧的事?” “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桐笙淡淡的说道:“除了为一偿亡母的遗愿;再有,便是重拾曾经的亲情谊,毕竟,素素身上也流着谢家的血,也是谢家的一份子。” 喜儿“……”好不要脸的小姐。 虽然她不知道,自家小姐究竟要做什么,不过却是能肯定,绝不会是像小姐所说的那般,是为了大夫人的遗愿而来就是了。 现在的小姐,无论做什么事都有一定的理由。 就如同这一次,表面看起来,是因为跟两位堂小姐出来,而被两位堂小姐抛下,然而实际上……丫环斗胆猜测,她家小姐的目标一开始其实就是鱼市这里吧? 所以,就算那两位堂小姐,不故意将她们留在金银首饰铺,自家小姐也会自己,找机会开溜走失的吧?! …… …… 谢三太爷听了似乎也很感慨,想到了那个即使嫁入了关家,也仍然一心向着他们谢家的宗女,不由得神情黯然的叹了口气说道:“你说得不错,你娘,和你,和谢家都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若是当年我们谢家没有落败,你娘就不会被逼迫得病逝,你也就不会被强行送走。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只是如今你找来,纵使是为了你娘的遗愿,也实在是不理智。在还没有弄清楚关家,为何要接你回来的情况下,不宜轻举妄动。” 说到了这里。 谢三太爷似乎有些累了。停下来略微的休息片刻。 谢忠义连忙走过去,习以为常的替谢三太爷抚背顺气。同时,也担忧的对桐笙说道:“如今的谢家和关家,已无半点交情,你这样冒然寻来若是让关家的人知晓,于你而言非是好事。” “多谢舅舅关心,素素自有分寸。”声音淡若清泉。 自信而不狂妄,平静得令人信服。 …… 缓过来的谢三太爷,抬手止住了谢忠义顺气的动作。短暂的沉吟间,冷不丁突然问了她一句:“你懂医术?” “略通歧黄……” 谢三太爷闻言,似乎饶有兴趣般“哦”了一声,并带着几分疑问,而探究于她的晦暗目光。显然在等她继续说下去。 “不过是久病成医而已,在清台观这些年,无钱无势,难免染病风寒,无钱求医问药……求不得别人,便只能求自己了,”话语虽是凄凉,但桐笙的语气却分外淡然,事不关己的叙述着道:“如此,渐渐的也就略通了一些小道。是而,不才以为,三叔公的病,要尽早治疗,不然恐有中风和性命之忧。” 谢三太爷听了,只是笑了笑没说话。也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他的病情如何,他自己最清楚不过,看了那么多大夫,诊的病情说的话也都如出一辙,若是有能治疗的机会,这么多年来了,他又岂还会这般躺着? 桐笙见状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随后问起了外面鱼摊上的那些死鱼,在太阳下都已经晒得有些发臭了,为什么不用盐淹起来晒成咸鱼干呢?那样到了冬天后,可以自己吃也可以售卖,不是更好吗? ……这话题,转得似乎有些突兀莫名。 但仔细一想,又似乎没什么毛病;是而谢忠义便耐心的讲解道,”淹制咸鱼的人,大有人在,也不差我们这些零散户,所以就算到了冬天也不怎么好卖; 何况淹制所需的大量盐,需要购买,而购买花销也不是个小数目;官盐又贵,买来吃还可以,但要用来淹制大量的咸鱼,就实在是得不偿失了。“ 桐笙又问:“那私盐呢?” 谢忠义有些疑惑,为什么要这样问,但还是继续回答道:“虽然私盐便宜一点,但腌制咸鱼本身,就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情,素素,你为什么要这么问?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整个清州城的盐,无论官盐还是私盐,因为数量沉重,皆是走水路运来。官盐暂且不论,但大部分私盐的登岸点,就在鱼市其中的一个码头,对吧?”桐笙淡淡的接着问。而最后一句话,像是疑问又像是肯定。 说着,又些若有所思的样子。 ……这些逃税的私盐,运回城里后,就转手卖给手上有盐引的官商;亦或者这些偷运私盐的商贾,本身就是因为贩卖官盐,无利可图的官商,才会冒着掉脑袋的风险走私私盐。 而在这整个过程中,无论盐官也好,还是其它相关的官员也好;只要得到了利益,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帮忙打掩护监守自盗。关于这方面的事情,早在初入清州城时,她就下过工夫打听。 谢忠义不由得微微沉了声音问:“素素,你……到底想说什么?”倒也不是生气,只是这些不着边际,却又隐隐透着危险的话,不得不让他担忧而多想了几分。 ”舅舅不用多虑,素素只是随口一问,对这方面的事情很好奇而已。“ 顺便确认一下,心底那个想法是否可行。 鱼市这种地方,各种势力关系皆混乱不堪,没有法理可言。运送私盐的商贾选择从此处登陆,亦有浑水摸鱼之意。毕竟私盐因为是见不得光的,运送途中所有的事也都是私下解决,不敢闹到明面台面上,这样有利自然也有弊。 谢三太爷还算清明锐利的目光,紧紧的盯着桐笙,仿佛想看透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素姐儿,你说你方才从清台山回来,又是怎么知道的这些事情?……你在清台山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人?什么事?所以才会生出这样的想法来?“ …… 第65章心生疑问 一者自称略通小道。 二者这般气定神闲非常人所能及。 三者这些话提及的事物从何处接触而来? 谢三太爷不由得,对桐笙的出现有了疑虑。 桐笙对于这样的问题,只是淡淡的垂眸不语。仿佛是听到了但不想回答,不经意间带上了一种淡淡的淡漠的抗拒。极淡得让人不易觉察。 …… “好,”谢三太爷看了她片刻,换了个问题问:“那我问你,你此番来鱼市寻我们,除了为你娘的遗愿……还为了什么?”这般突兀的寻来,必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既然不肯说明原因,而来意总要相告。 “这……果然瞒不过三叔公。”桐笙说道,仿佛有些无奈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素素只是不想这样老老实实的回京,六年前父亲姨娘们容不下我们,如今想接回去就接回去,未免太过轻易。他要如何安排,与素素何干呢?……素素自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虽然还未明确,但已有腹稿,若素素需要帮助,可否前来寻三叔公和舅舅相助?” ”你打算做什么?“ ”什么都行,只要是有趣的事。“ 说罢,一声轻笑。 笑声极短,恣意而又畅快。 似乎这于她而言,是一件有趣,而又值得挑战般的事情。 谢三太爷瞧着她。心底越发肯定,她是在清台山遇到了什么人事物的教导,才会如今这般,凡事应对平静淡然的模样。 也才会有几分,连让他都有些看不懂的古怪。 而若真是如此…… 沉吟不语的同时,他对桐笙的回复并不满意;她看似回答了问题,其实仍旧没有说要做什么事。 谢忠义也听得震惊满脸,但到底是经过风浪的人,很快将情绪压了下去,带着几分真诚,而语重心长的担忧问:“素素……你,你说的这些话,实在是……你到底想做什么?你是否遇到了什么难处?都说出来不要瞒着,舅舅家现在虽然落泊了,但只要能帮得上忙的,都必然不会叫你孤立无援。” 他在问话的同时,也不得不再次打量着眼前的外甥女;却越看越觉得,她仿佛变得不认识了般,除了那张与记忆里无差的脸。只是少了刁蛮无理,少了粗鲁张扬。 除此之外,她神情平淡自如。 除此之外,她交谈间言语不凡。 桐笙垂眸淡淡道,“多谢。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停歇在清州城的时日难免无聊,随心而起念,想找点事情来做做。又恐冒然说出来惹两位长辈笑话。” “但讲无妨。”谢忠义不由得越发狐疑和好奇。 桐笙不答反问:“素素有一事不解,方才听舅舅所言,无论是官盐还是私盐的利润都因该极高才是,为什么……不做点盐的生意?”她问话的语气仍旧淡然平静。 仿佛是理所当然的语气,让谢忠义听得更莫名难解,张了张口,却实在是找不到什么话说。 盐生意是想做就能做的吗?这话真是半点不中听,但对方到底是外甥女,他总不好说重话训斥她异想天开。是而,只得叹气般摇摇头,表情也有些一言难尽起来。 到底是个小姑娘家,说的这些话……让人不想听。 就连谢三太爷也瞬间失去了,那丝不满和不知为何的期待。还是为是个有几分心机的,……没想到也只是表象而已,不然如何能说得出这般不经头脑思索的话? 不过,比起年幼时的张扬无知,现在,能有些浅薄的见识也就好了。 桐笙也不在多言。她对这个结果,早已了然于心……此事不急,慢慢来。 与此同时,旁边的谢忠义有些忍不住道,“官盐需要盐引,私盐是要掉脑袋的。这些都不是咱们家能沾染得起的,不说这个了,素素你对回关家的事情,也不用太过担忧。 他们既然肯接你回去,想必也不会太过怠慢。毕竟再怎么说,你也是嫡出的小姐,但你切记此番回去,凡事都得深思熟虑再为之,在关家站稳脚跟后,其它的事情来日方长再想也不迟。” 原本也不想婆婆妈妈多嘱咐,但外甥女口气里总想搞事情,让谢忠义有些担忧。 毕竟,他是真心疼惜这外甥女的。 桐笙“嗯”了一声。 …… …… ‘盐’字一事,说出来,只是给谢家人提醒。 无论谢家的反应如何,于桐笙而言都并无大碍。 一者,她现在还不需要动用人力;二者,在她还没有什么实质作为之前,要让人重视她的所言、所行确实很困难…… 离开鱼市后,喜儿问:“小姐我们接下来去那里?”先前被马车带绕了大半个清州城,早已分不清东南西北,以及清州关家在何处。 现在离开了鱼市,按理来说是该回去了的,但连方向都记不住了还谈何回去?而且,她小心瞧着自家小姐的神情,却也如意料中的,看不出半点异样情绪,也不知道小姐回去后会如何应对? 毕竟,被这样扔下是,谁都咽不下这口气的吧。 “是啊,去那里呢?”桐笙回头忧伤的问:“我们好像无家可归了,怎么办呢?” “……小姐怎么办,奴婢就怎么办。” “嗯……此话当真?” “当真。” “……必当跟随,不离不弃?” “……小姐又想做什么?” …… 桐笙带着喜儿离开鱼市。 此去何处,后继暂且不提,而在另一面,从首饰铺里出来的关婉宁,拽着关常欣,二话不说的上了马车。等候守在外面的丫环仆妇,没见那位堂小姐出来,但也不敢多问的跟上了。 往马车里坐稳后,关婉宁就迫不及待的,吩咐车夫起程离开。 第66章帮她说话 坐在马车里。 关常欣神情紧张而有些,不太赞同的说,“婉宁姐这样不太好吧,再怎么说她也是……也是我们的堂姐,而且我觉得她跟以前不太一样了,不会主动找我们的麻烦,我们也不用这样对待她,不然回去之后如何交待?” “行了行了,”关婉宁不耐烦的,打断了关常欣的话。然后也跟着撩帘,往外面看了两眼,接着说道,“才回来几天呢,你就这么帮她说话了? 你是以前被她欺负得不够还是怎么的? 人人都说狗改不了吃屎的性,哼,你难道没看到今天早上,她在饭桌上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样子? 还没当皇子妃呢,这要当上了还了得?谁都不放在眼里,也不知道我爹我娘他们究竟是怎么想的?就算她走了狗屎运,飞上枝头当凤凰了,我们还能从她那里得到什么好处不成? 也不想想谢家还没落败时,她过得那么风光肆意连皇宫里都进去过,也没见帮衬着我们家一点!哼,反正我就是不希望她当上皇子妃!” 说罢,她神情恨恨地不在说话了。 关常欣听得皱起眉头道:“婉宁姐,纵使你心底不甘,但你这样做也于事无补啊。君无戏言,赐婚的事情不会轻易更改,她必然会成为皇子妃的。若到了,那个时候,今日之事,她若来日清算,婉宁姐又该如何应对?” “哼!我难道还怕她不成!” 关婉宁听得气不打一出来脱口就道。 然而心底其实也是知道的,赐婚之事不容更改,那位将来必定凌驾于她们之上……只是,这种事她一点也不想去想! 想得太多,想得太明白,想得太清楚后,她就跟本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好。所以控制着自己,不去想那位必然会成为皇子妃的事,趁着一切,还没有成为现实之前,做点什么让自己顺心。 做点什么让那位得点教训。 做点什么来发泄她心底的忌妒不甘。 关常欣眼见劝不住,沉默了片刻后,垂眸低声问:“回去之后,我们该如何说?她若在外面出了什么事,又该如何是好?” “出什么事?她会出什么事?关婉宁仍然愤愤的反问。然而在反问的同时,却是突然的灵光一闪,对啊,如果关素素在外面出了点什么事。 比如坏了名节之类的,赐婚的事情……会不会就此作罢?这样的想法,几乎让她心底瞬间,活跃和兴奋起来,虽然也有些不安的紧张,但还是很快,就被心底那股难以压抑的兴奋和激动,冲散得无影无踪。 她几乎难以自持的想象着。双手捏着帕子,在膝盖上不停的摩擦着。 心底里迫切希望着,最好关素素贪图那些金银首饰,插了满头带得花枝招展的出去,在路上被那些混混啊,浪荡子之类的盯上。 只要发生点什么,就算什么有的没的,都说不清了…… 关常欣见关婉宁想得入神,本来都不想说话了的。……但又实在是忍不住道,“我那里知道会出什么事?我只知道,她若真出了什么事,婉宁姐你我就等着被罚吧! 何况,她是大伯父和大伯母要接回去的,她毕竟是大房的,我们这样做不是让我们爹娘为难吗?” 关婉宁的思路被打断,觉得关常欣有些烦,“罚就罚,有什么大不了的嘛?!真不知道你在瞎担心些什么,她们要问起来…… 就说是那位,自己看珠宝看得眼花缭乱不肯离开,你我不过是先行离开,在茶杯里坐坐歇息,等她出来,然后我们等了半天不见她出来,是她自己走丢了,与我们何干嘛?!” 说着,她便果然往外愤愤的吩咐道,“停车!停车!找家茶楼休歇!”反正当时跟进金银首饰铺的,只有她的贴身丫环,和常欣的贴身丫环,自然都是向着她们的。 反正外面的婆子仆人,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就算那位真出了什么事,爹娘难道还会为了一个外人,彻查到她们身上不成? 马车停靠在街边茶楼前。 后面随行的管事婆子率先下马车来,来到关婉宁所在的马车车窗边,问明原因的后,便带着个丫环进茶楼里订雅间去了。而关婉宁和关常欣俩人,在丫环拿来幕蓠带上后,掩了面容身形,才在丫环的搀扶下,姿态做工大方的下了马车,往茶楼里而去。 …… 关婉宁坐到雅间里,慢悠悠的喝着茶,心里打定主意,就在此处歇个半天工夫,再回去那间金银首饰铺。 那位必然不会一直呆在那处。 而她们只要回去找了,就有了说辞,至于,能不能找到那位的人,就不关她们的事了。 …… 与此同时。 在关家府邸里。 忠管事勉强陪笑的将最后一位,代表着自家老爷,前来送礼道歉的管事送出门后,负手站在大门口,也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叹气的感慨着。 与这些管事,也都有点小交情。但对方若有若无的试探打探的问题,实在是让他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 毕竟,这样的事情,传出去实在不好听。 因为他们若有若无打探的,都是关府最近是否来了什么人。并且,话里话外透露的意思,都是指二房大少爷,落水沉塘差点连命也没了的事,是关府里的人所为,与他们各家的少爷无关。 关府里最近还能来什么人? 又还有什么人敢踹大少爷?……用脚趾头想,忠管事也隐约猜到是谁了。这位被接回来的二小姐,从当日那狠厉的一脚,他就知道,她绝不是善茬。 不过这一次,府里的两位爷和夫人们,总不会还觉得是他无用办事不力,从清台山接个人回来的事,都办不好了吧! …… 第67章执行家法 关二爷摔了茶杯,正在厅堂里大发雷霆。 儿子落水沉塘的事情,终于有结果了。那日在场的少爷们的家族里,意思性的送来了歉礼问候,并且也回信来,说明了当时的情况,当然,也没有忘记为当日,杨氏急乱之下的口不择言所说的话,重重的添上一笔。 是而,在杨氏闻讯匆匆赶到后。 正想要迫不及待询问情况的话,还没有问完,就先被关二爷骂了个狗血淋头。杨氏完全被骂蒙了。她完全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说过那样的话?要知道那些少爷们……可都是儿子的同窗好友,也都是家世显赫的公子哥儿,她怎么会对他们说那样的话呢? 杨氏脸色有些青红交加的,偏头看向站在柱子旁边的大丫环问,“当时的情况,你可还记得清楚?” 大丫环听得心头一跳,连忙摇头,曲膝行了一礼回话道:“回夫人的话,奴婢只记得当时的场面太过混乱,还有大少爷惨烈的情况……其它的,奴婢都没有来得及注意。后来夫人又晕倒了过去,奴婢更是什么也没有注意到了!” 她当时是注意到了,但那又如何?当时都没有说出来,现在就更不会再说出来自找麻烦了! 然而杨氏闻言又被勾起了脑海里,儿子浑身是水,脸色惨白得发青的惨烈模样,便越发心如刀割的捶胸顿足起来,“是啊,浩哥儿出了那样的事,浩哥儿差点就要没了……当时那样的情况,我那能注意到这么多?” 当时,那样的情况;除了浩哥儿的安危,她那能还分心关注其它的事情呢? “行了!”关二爷阴沉着脸喝斥,有些厌烦的打断了杨氏的捶胸顿足,“事情已经过去了,人家看在云浩的情况下也没有追究,就算你有苦衷,此事日后也不必再提!”喝斥过后,才又将此前的事情说了一遍。 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 杨氏也顾不得,自己先前,还被骂得狗血淋头了;也不再想自己,究竟何时与那些少爷们打过照面,并且说过那样的话了。 眼下知道了是谁,害得自己儿子遭受这般苦难,并差点就与自己天人永隔之后……原本那点对这位侄女好,希望她当了皇子妃后,三房也跟着沾点光的念想再也没有了。 有的,只是满腔怒火,愤怒得整张脸都有些扭曲起来。 “她怎么敢!她怎么敢这样做!只是个不受宠的嫡女,只是个被扔在荒山野寺的孤女,被接回来了不仅不知道感恩,还一如既往的嚣张连府里的哥儿也敢打……也敢害!这样的人要真成了皇子妃还了得?! 当初谢氏,在咱们关家耀武扬威的下场,还不够吗?还不够让她省悟吗?京城里究竟他们是怎么想的?不行,这样绝对不行!二爷,咱们婉宁说得无错,这个关素素当不得皇子妃,她要是当了皇子妃,我们关家将永无宁日,再次被欺压得抬不起头来!” 杨氏越想越慌,越想越急,绞着手帕在厅堂里来回走动:“二爷,你得快点想个办法!不能由得她心术不正,残害亲人!”显然忘了,当初自己是有多希望,希望这位侄女回来当上皇子妃而得以沾光。 关二爷被晃得心烦,猛地拍桌怒气冲冲道:“你给我坐下来!” 杨氏的动作一僵,红着眼眶就开始掉眼泪的说:“我现在那里还坐得下来?浩哥儿出了这样的事,直到现在,还虚弱得连粥都喝不下去,婉宁出去了,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若是出了点什么事,可怎么是好?!那个关素素就是个害人精!无论如何,浩哥儿的事都要找她讨个公道!” 谢氏进来时正好听到,说:“已经派人去寻了,她们出去了那么久,说不定正回来的路上,不用太过心急……”急也无用。 自己生的女儿是个什么样的性情,自个也该清楚,就如同她清楚自己的女儿,虽然性子直率一根筋,但绝不会像关婉宁那样自以为是,凭着几分小聪明,心眼小又多,事情办不好,又爱得罪人,还总沾沾自喜的认为自己做得好。 再者,现在接回来的关素素虽然难相与,但据她观察,也并非像曾经那样凶狠而蛮不讲理;只要稍讲理的,便不会与常欣轻易起冲突。 是而钱氏在有些事不关己地,劝了杨氏几句话的后,便若有所思的看向阴沉着脸坐在正中的关二爷问,“二爷,真要动用家法吗?” 方才进来的时候,正遇上说是得了二老爷吩咐,去祠堂取戒尺的下人。她能理解,但仍觉得这样不太妥当,毕竟对方是未来的皇子妃,而且又是那种性情,若真动了家法,就怕令她记恨在心。 关二爷听出了谢氏的担忧,但还没回答。就听到杨氏的怒不可遏:“现在不教训,以后还了得?!” 谢氏迟疑:“可是她毕竟是……” “待此事之后,我自会写信与大哥说清楚,”关二爷沉声说着。难得有一次没有反驳杨氏的话,他话语里压抑着怒气,黝黑的眼底仿佛有风雨欲来,“此事若不严惩为戒,来日她必将再犯,若对方是王孙贵族,今日的放纵岂不是为我关家招来灾难?!” 眼见重话说到这种地步,谢氏便再无言语的表示默认。 随即坐到旁边,静等自己夫君关三爷回来。在等候的间隙,下人已经取来戒尺,恭恭敬敬的捧到关二爷面前让他过目后,又恭恭敬敬的捧着站到一边。 片刻后,关府里那些个庶出的少爷小姐们,再次被传唤着三三两两的聚到厅堂里。并且,比起早上只来了小辈的不同,这次连两房的,那些吃饭时,不能上桌的姨娘们也来了,个个虽有怨言,但也好奇的站在厅堂两边干巴巴的等着。 …… 第68章莺莺燕燕 大家族里若有人犯了错,严重到必需执行家法时,也就必需要有族中的长老、以及一干族人旁观,才算立了威信和规矩;只不过关家因为宗族亲戚太远,也就将两房的人,聚在一起就可以了。 人都差不多到齐了,关三爷还没有来,反而是派去门口守着的下人率先来回报说是小姐她们回来了,马车都已经进了角门。 “快去!把二娘子给我请过来!” 杨氏的满腔怒火已经等不及,“还有那小蹄子!也是个祸害的狐媚子东西!” 三四个粗壮的仆妇应声离开。 …… 关婉宁特意回来得晚。 在丫环的搀扶下了马车,取了幕蓠扔给丫环后,拎着裙摆不紧不慢的往前走。 二门里,立即有婆子远远的迎上来,殷勤的问:“大小姐你怎么才回来,大家都在等着呢?” 关婉宁没太认真听。 心里在算计着一会儿,怎么说关素素自己走失的事情。至于,为何回来得那么晚,是因为只有回来得晚,他们知道关素素走失的消息才会晚啊; 只有知道得晚,才会去寻得晚;这样关素素独自在外的时间,才够久够多,才足够发生一些事,最好发生一些有损名声甚至名节不保的事……那样看她还能嫁给皇子不?! 看她还能那样装模作样不! 看她还能笑得出来不! …… …… 关婉宁想着自己的事,没有听婆子在说什么;但跟在后面的关常欣却听了个明白,也听到了重点忍不住问:“你说什么?大家都在等……我们回来?”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语气微微有些迟顿和不安。 等她们做什么? “是的,”婆子陪笑而恭敬的说着,并探头探脑的往后面张望,回话说了个大概,“回三小姐,是这么回事……” 如今府里两房的老爷、夫人、少爷小姐、以及各位姨娘们都在厅堂里等着,等着那位刚刚才接回来,就捅下大娄子的长房二小姐。 说是要执行家法呢…… 这可是大事件啊!这么多年来,府里就没有那个少爷小姐被执行过家法的,这位长房的二小姐当真是愚蠢,好不容易被接回来,就更因该珍惜回来的机会才对…… 这下等行了家法,就又要被送走了吧?! 婆子有些鄙夷的想着,紧接着却“咦”了一声,“怎么不见那位长房的二小姐?她没跟小姐们一路回来?” 话音才落。 就被恰好听到这句话的关婉宁,迁怒训斥:“怎么?她没回来让你担心了?还没回来几天呢,就能让你们这么巴结了?吃里扒外的东西!” 婆子脸色一僵,有些恼羞而不敢言。呐呐道:“不是……” 关婉宁也不听解释,甩裙就往内宅走。很快迎面遇上,两三个匆匆起来的粗壮仆妇,见着她后纷纷让道行礼。并往她身后望了望,却只望见了,提着裙紧跟着追上来的关常欣,而不见老爷要她们来带走的人后,只得恭恭敬敬的问,长房的二小姐人在何处。 关婉宁再闻之更怒,拧眉正要发作,其中一个深知她性情的仆妇,连忙加了句:“大小姐息怒,是老爷夫人们,正在厅堂里等着,让奴婢们速速将长房的二小姐带回去执行家法!” “什么?”关婉宁有些愕然,执行什么家法? …… 太清湖。位于运河下游,大量的河水涌入,以及山川溪流汇聚成湖。 太清湖原本是一片内海。直至先朝末代通水利,开通运河,引大量运河之水而下,大量河水冲淡了内海咸度形成淡水湖泊也就是如今的太清湖。 湖面宽广,水产丰富;清波荡漾,绿柳围堤风景秀丽,然而这些都不是重点;其中最引以为绝的,是夜晚的太清湖畔,宛如半掩丽纱的娇娘,朦胧中带着几分妩媚,恰如一首诗中说的“十里清湖,十里珠帘”。 月夜下的湖畔灯火辉煌,上下相照;笙歌达旦,无数的画舫穿梭,悬挂的彩带飘丝,似那烟花色海,好不热闹。 “小……小姐,”喜儿跟在后面有些白着脸看着周围的阑珊灯火,踌躇着不肯再往前走的央求,有些结结巴巴的说,“这这种地方……不能来,我们快回去了好不好?” 没听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这般莺莺燕燕的地方,丫环很轻易就猜到了,是什么地方……。于寻常女子而言,这里简直是禁忌之所,那敢轻易踏足半步? 桐笙却不以为意的敲着扇子笑问道:“怎么?说好的必将跟随,不离不弃在那呢?” “可可……可是种地方。”丫环急得有些结巴。 “这种地方,这种地方怎么了?” 桐笙说着“哈哈”大笑了两声,兴趣盎然的吟了句诗词:‘……会娇娥罗绮丛中,两意相投,一笑情通;傍柳随花,偎香倚玉,弄月抟风……’别有一番意境其中不是吗。” 轻佻上扬的眉梢,调侃的语气,以至举手投足间的神态气质,都像极了前来寻欢作乐的贵公子哥儿。 “小……” 喜儿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突然转过来的桐笙,轻佻的用扇子按住了唇,笑着并带着几分促狭凑近:“嘘……别乱叫,老实跟着就好。”说罢,瞧着丫环有些不知所措的神情,才又收回了扇子,转身时,‘唰’的一声展开来,摇扇不紧不慢的往前走去。 “……”喜儿只得哭丧着脸跟上去。紧紧跟在自家小姐身边不敢落下半步。 并又有些忍不住远远看着,那些停靠在湖畔岸边,挂着朦胧红灯笼的画舫,船头的花灯,随着画舫里的某种活动,而剧烈摇晃着,连带着被旖旎灯光,映衬的湖面都荡漾出迷离的波漪。 即使那些画舫离湖畔还有一定的距离,但在经过的时候,还是能隐约听到里面传出来的,旖旎软语,娇媚浅笑…… 喜儿听得耳根微微发烫,恨不得捂了自己的耳朵,让什么也听不到。 走了片刻后。 桐笙寻了一条不怎么起眼的艳丽花船,并上了船,立刻有浓妆艳抹的女子扭着妖娆的身姿迎上来,深情款款地唤道:“大爷……”才千回百转般唤出这两个字,便从交映的灯光里看到来者过于年轻稚嫩的清秀面庞,是而那声“爷”被唤得荡气回肠的荡漾在迷离夜色里…… 第69章青楼花船 入眼的异样,让浓妆艳抹的女子的心里,有极快的诧异闪过。她心中觉察有异,但已经来不及控制刚刚故意摔到对方身上的动作…… 桐笙仿若不见的侧身错步,风轻云淡的避开后,自顾撩帘探身进了花船里。跨入之后,随即松开手,五颜六色的艳俗花纹布帘瞬间盖落下来,掩了她的身影。 “啊……”扑了个空的浓妆女子,挥舞着轻纺水袖堪堪止住了,差点要扑下花船的身影后,急急回过身来看向已经消失于船舱里的清瘦身影,“你……” 只来得及说了个你字,想到了什么,又飞快的看了一眼那随同上船来的青衣小厮……唇红齿白,眉眼如画,带着几分娇艳的漂亮得有些不像话。只是,对方的神色,似乎比她还要惊愕,而有些不知所措的与她对视。 …… 浓妆女子确定不能从扮成小厮的喜儿身上看出什么来后,只得压下心底的惊愕,同时,扭着腰肢急急忙忙的跟着撩帘而进。 也不知道这位是什么人! 她的生意虽然不好,但花船里,还是有些值钱的物什…… 她想着急急忙忙撩起帘子进去的瞬间,便看到姿态带着几分慵懒,盘膝而坐的清雅少年……以及,放在他面前案几上的碎银子后,眼睛瞬间就亮了。 到底是混迹风尘的人。 “小爷……”一声极其腻歪的叫唤声。浓妆艳抹的女子应变极快的快步上前来,带着几分讨巧卖乖的模样,跪坐在案几前面,几分不动声色的好奇、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眼前的清雅‘少年’。 同时也总算有想起来的伸手,拉了拉自己身上凌乱不赖的轻薄衣衫。尽量来遮住身上裸露的肌肤。 因为在近距离的观察下。她已经隐约能感觉出来,眼前这位淡然自若的儒雅少年,是个女的……女的。 特别是那位,漂亮娇艳的小厮。只是对方的气态神情实在是太像了。如果不是被,那异常清秀而柔和的白皙五官出卖……她都不一定能分辨得出来。 …… 不过,既然是个女的。自然就不会对女人的身体感兴趣。也就没有必要,再搔首弄姿的取悦人客……心中这般想着,浓妆艳抹的女子调整了表情,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打量着眼前的这位人客,口中迟疑着着的试探问:“不知……这位小爷,有何吩咐?”只要,肯给钱的,接什么客不是客? 桐笙挑眉淡淡打量着女子。如此这般,倒也是个聪明人。 “你不用紧张,就把我当来听曲儿的……会弹琴对吗?”桐笙心不在焉的说道,随即略微抬手,指了那把放在船舱角落里的古琴,“弹一首来听听。不过在此之前,去把你脸上的胭脂粉擦洗干净;再有吩咐狎司开船,往太清湖的上游而行,这里太吵了,离得越远越好……月光皎皎,夜色如此清幽,如此良辰美景怎能辜负? 不紧不慢的说着,她已经换了个慵懒的姿势。 那浓妆艳抹的女子愣了愣,目光随即落到角落里那把、因为太久未弹过,平时也没有心情和时间擦试过,而几乎快要积攒灰尘的琴。 这把琴……放在这里,实在没什么用处。 那些但凡上船来的恩客,那一个不是猴急得扑上来就脱衣服的?难得有个真来要听琴的,却是个…… 正想得似乎有些走神,她却冷不丁又听得眼前的客人慢条斯理的道,“准备点心茶水,换一套干净的被褥来,今晚这画舫……小爷包了。” “……是。奴家晓得了。” 反应过来的女子应声后,拉着衣裳起身出去洗脸,只要有银子,拿洗个脸算什么?让她洗澡都行。 她快步出去时,正好与撩帘进来的喜儿打了个照面。 喜儿“啊”了一声。待浓妆艳抹的女子擦肩而过后,呆了呆,看向正懒散靠坐在案向前的小姐,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的碎步过去,心思有些不安的跪坐在旁边。 纵使心中有百般疑问,此刻也只得尽数咽下。 无论如何,她始终坚信着如今的这位小姐,无论做什么事,无论这件事看起来有多荒谬和不可思议,在其背后都有一定的重要的原因。 心中这般想着,她忍不住打量着自家小姐的神情。……不知道小姐究竟要做什么,也不敢冒然相问,这种迷茫得什么都不知道,只能被动无用跟随的感觉,让她有些无从适应。 如今是小姐要她跟在身边,她才能得以跟在身边。但如果有一天小姐不要她跟着了,她又该何去何从? 小姐曾经说过不会顶替关素素一辈子,亦不会留在关家一辈子。小姐说外面的世界那么大,焉能困足一隅,坐井观天?小姐说终有一天将离开,到那个时候她也仍然想要跟随。 所以至少…… 她要知道小姐在做什么。 就算不是明明白白,也要大概知道小姐所做的每一件事背后的意义,只有这样她才能帮上忙,只有帮得上忙才会让小姐觉得她有用,只有让小姐觉得她有用,离开关家的时候或许才会带着她。 毕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毫无约束的生活,若是让她再回到关家像曾经那样卑躬屈膝的伺候着其它的小姐们,她……不喜欢。 “小……” 喜儿思虑万千,忧心忡忡的想到深处,忍不住开口一唤,却又在瞬间反应过来而住了口。看着已经闻声抬眸看来的桐笙,微微咬着唇瓣,垂眸有些呐呐道:“奴……没什么。”原本要自称奴婢,但想到这里是青楼官画舫便住了口。 含糊的略过了那个字眼。 桐笙漫不经心的瞧着丫环。说句实在话,这位言语间都有些娇滴滴的漂亮丫环,真的比她这个小姐,还像小姐……不仅美,而且还媚。 虽然那种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媚态还很浅、很淡,但假以时日必能成为那种一眼风情万种的妩媚。 她突然有些恶趣味的凑近,带着几分慵懒轻佻的用手指,挑起丫环的下巴道:“来,给小爷笑一个。” 喜儿:“……”干瞪眼。 “哈,”桐笙松开手,懒懒的坐了回去。与此同时,那名浓妆艳抹的女子,也用衣袖擦试着洗干净了的脸进来了。 虽然看到了刚刚的一切,也不知在心底做何想法,但脸上半点不露出来的捧着干净的被褥进来。 喜儿见状后,连忙起来帮忙,将旁边软榻上的旧被褥收了起来,快要铺好后,纱窗外面传来狎司压低的,带着讨好的询问声:桃红姑娘,点心茶水,已经准备好了,里面的爷可要现在送进来? 狎司就是龟奴。 但凡有些姿色生意好点的画舫,都会有狎司守着,一是方便跑腿吩咐,二是看着接客姑娘们有没有出格的举动,比如伺候不好得罪了恩客,或者接了客是老相好不收银子之类。 …… 第70章太清湖岸 桃红听到狎司的声音后,很快起身往外走,然后亲自端了茶水点心进来,放到桐笙面前的案几上,并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桐笙的神情……随即试探性的抱了琴,规规矩矩的跪在一边,也不多话的弹奏起来。 做这一行的人,什么样的客人没有见过? 接到这般乔装打扮的女客也不是个例,原由各异,不过多是为了讨教取悦男人的手段。至于眼前这位,她还不太看得出来动机。或许是,或许不是。 琴声袅袅。 从浓妆女子手中如流水泄出。到是有几分才艺,桐笙有些漫不经心的想着,淡淡的目光透过画舫外飘扬的粉色沙绡,看向外面迷离的灯火阑珊…… 在灯火阑珊的尽头,是一片朦胧黑暗的山峦夜景。 山势座落于太清湖及其上游,一直连通了运河两岸起伏的山岭,林海茫茫 峥嵘挺拔。 画舫沿河道而上。碧波荡漾阵阵涟漪,扰乱了湖中皎皎月色,远离了喧嚣周,围渐渐变得安静起来,只有清晰的划水声在夜色里回荡。 桐笙让喜儿撩起那大片纱窗,各自用勾子固定后,露出外面清晰的视野来,借着明亮的月色,淡淡打量着太清湖两岸,若隐若现的山色夜景,赏月听琴。其间画舫停了一次,桃红接触到桐笙询问的目光后,停下琴声出去片刻,又再回来说是那狎司说,画舫已经开得够远,所以不肯再往前划了。 桐笙也不见生气的让桃红出去传话,“若是要银子好说,要是与小爷为难……太清湖那么大,埋得了他的骨魂。”极淡的语调,仿佛漫不经心的随口一说。 然而衬着她眼底微凝的狠意,却让人有种发毛感觉。 桃红脸色微变的匆匆出去传话。喜儿看了看桃红离开的身影,又看了看自家小姐那一如既往的淡然神态,默不作声…… 随即,再次顺着自家小姐的目光,看向外面的湖和山。画舫一路行来,小姐虽然在听曲儿,但也一直在看着外面,笼罩在夜色里的山和水,并时而若有所思。但她实在是看不出有什么好看的,更看不出有什么好想的…… …… 画舫沿河道而上。 渐渐驶出太清湖边界。进入运河河道后,水流渐急,连画舫都隐约有些不稳起来。毕竟画舫的设计,更像一间可以移动的精致房间,在平静的湖面游走还可以,但要到了急流的河道,本身的设计便无法承载水流的阻力,严重时甚至会船毁人亡。 正在努力抑制画舫平衡的狎司,心中深知此点,却强忍着没有停下来。 而是仗着忿忿不平的恶意想,画舫那位不是要他继续划吗?不是还让桃红那娘们儿威胁,不继续划就把他扔进湖里吗?那他就划,**的小白脸有本事别喊停…… 纵使仗恨逆流而上, 但在画舫剧烈的摇晃中,就连狎司心底的恐惧也半点没少。 他原以为画舫里很快就会传出来,那小白脸哭爹喊娘的叫停声,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除了桃红的惊呼声外,再没有别的声音传出来。 他当下心底惊疑的不敢再前行,毕竟前面的水浪那么大,要是一个不小心翻了船,倒霉的就是自己了,但心中仍有些不甘心的扬声喊:“里面的大爷,小的瞧着前面的水流急,不知道是否还要继续前行?” 很快传出桃红的声音,“爷……爷说了,你尽力而为。”因为摇晃颠簸的画舫,而让说话的声音都有些不太顺畅。而且也有些迟疑,她也不清楚这个尽力而为,是要继续前进的意思,还是别的什么意思。 尽力而为?!狎司听得咬牙切齿。 就在这时一道猛浪打来! 水浪中画舫顿时偏转,险象环生,像一片孤叶在急流倾斜着偏转了半圈。一头几乎要没入河水中去。 狎司惊恐尖叫抱着护栏,瞬间悔得肠子都青了! 明明知道这么危险,怎么就连自己的命,也不要了的划进急流里? 与此同时,在画舫里失去平衡摔倒的桃红惨叫着,头朝下的顺着倾斜的角度往外滑,并在看到外面扑打来的大片浪花后,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叫得几乎没了人腔。 案几上的茶水点心,瞬间滚落得到处都是。 喜儿吓得抱紧身边的东西,闭目尖叫连连,而桐笙因为原本就是侧身而卧的姿态,让她受到的波及最小,在看到茶水点心滚落的瞬间,一撩袍,扬身一避,干净利落地避开了那些东西的同时,身形轻巧的跃起来。 风轻云淡的扶着画舫的窗户而立。 灵针的原因。让她无论是速度还是动作,以及意识感官,都异于常人的灵敏和迅速。 …… 被急流推远后,半边已经没入水中的画舫,缓缓打着转翘了回来。 勉强恢复了平衡。 桃红趁着这个间隙,扑倒在桐笙脚边,几乎都要哭了的道,“小……爷,画舫……不宜再进……”虽然她见不得那个恶心的狎司,但如今自己也在画舫上,比起来还是自己的性命比较重要。 “我说了,尽力而为就好。”桐笙淡淡看着外面的山色,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说:“不能再进,就停在这片水域,我何曾强求画舫要逆流而上?”说罢,不紧不慢的往外面走去。 走到外面,站在护栏边任风拂发扬。 她带着几分认真的思索,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打量着太清湖周围;不过确切点说,这里已经不唤太清湖了,因为已经连接了运河,大量河水注入,两岸收拢水流变急,原本的太清湖望不见对面的岸边 朦胧的山势两岸在月光下若隐若现,不在是天水一线。 …… 第71章见奴何事 太清湖与运河河道的交界处。 两岸山长水阔,岸线蜿蜒、山环水抱,烟波浩淼,尽显太清湖山水之胜。 月夜下的画舫渐渐靠近岸边。 水面荡漾的涟漪,泛起一片波光粼粼,显得分外的宁静美好。 河岸边生长着一片青翠的竹林,竹叶或稀疏、或密集,在月光的辉映下,于岸边水面上投落深深浅浅的影子。 “再靠近些,” 桐笙轻声吩咐道。 在“哗啦”的水声中,画舫搁浅停靠在竹林下。岸上竹影绰绰,时而随风而摇动,大片竹叶的影子,几要将站在船头的桐笙 ,的清瘦身影淹没在内。 她观望着两岸山峦走势。 并兴志突来般,伸手摘了一片竹叶,在月下淡淡的打量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随即,突然放在唇边吹奏了起来。 …… 曲调悠远,空灵深幽。 略显单调的竹叶声,听来不怎么精致细腻,但却在无形之中,别有一种风轻云淡的感觉。宛如站在云端之巅,迎风而立的闲适大气,那么散漫而悠然的打量着山河一切。 …… 她一边吹,一边想到了曾经过往的一切。那些模糊又清晰的记忆、也不曾在意过的点点滴滴仿佛还在停留在昨天。 而今,却站在了这里。 这个不属于华夏世界任何一个朝代的神秘古国。 并顶替了一位,因为不受宠,而被送到山林野寺自生自灭的官家小姐。 如今她要做的事,已经有了眉目;只是未曾来过这片湖泊,不知道河流交界处如此湍急,再加上自己一时玩闹心起,才选择了青楼的画舫,准备起夜逆流而上,如今遇阻到是有些遗憾。 ……不过,也不算失策。 画舫不能行,便等到天明换乘;此处既是清州城通往它处的水路要道,平日必有船只往来,只要等到天明,遇到过往客船换乘即可。 月夜下的两岸山峦,虽未见全貌。 但当日,她也曾向那说书先生详问过,听闻加上目睹,已经足以让她在心里,隐约的勾勒出整片山河相貌。 运河与太清湖的交界处,有一条月牙形的水滩,汇入的水流分别流向南港弯,北港弯两处。两岸青山虽高却不险,树木茂盛,亦有山石林立,在夜幕的笼罩下,大片影影绰绰连成一片,再也分不清什么是什么。 这,将是最好的天然屏障。 …… 吹着曲调,思绪飘远。 仿佛身边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很淡,淡到无痕…… 也不在想什么,也不在刻意的去吹奏什么。那种仿佛进入另一个境界般的飘渺感觉,让桐笙不知不觉的忽略了周围的环境,沉浸在自己的虚无飘渺的世界里。 直到喜儿的声音,突兀在耳边响起:“小……小爷,那边有府般过来了。” 船?船吗? 桐笙甚至都没回头,只是在意识恢复的刹那间的一转念。月色下波光粼粼的涟漪水面,一艘缓缓乘风而来的简朴客船……犹如简单的,山水墨画印入了脑海里,简洁明朗,而栩栩如生。 这种感觉…… 一闪即逝。与在鱼市里,对那座四合院的感觉相同,却又不尽相同;前者是她能清楚,自己是在冥想状态下,无意间对周围的事物有所感应;而后者她则完全不知道,未曾进过冥想状态,如何会对院中的景象清楚? 若有所思的想着。 桐笙停下了吹奏的曲调,转身淡淡的看着,已经近前来的那条简朴客船。如今已是夜半月中天,寻常客船不会在夜半寻船,也不知船上的是什么人,河道那么宽却,唯独往画舫所在的岸边行来。 此处,亦非停船靠岸之处;此举……是有意为之。 喜儿有些紧张的靠了过来,“小姐,船,船过来了。”深更半夜行船已是古怪,此刻,更是明目张胆的靠过来,也不知道想要做什么让人想不紧张都难。 好在隔着丈许时,那客船总算停了下来。 撑浆的船夫带着草帽,一言不发的当背景。很快船上出现一人,一身灰衣,身形笔直如剑的站在甲板上,逆着月光看不清楚面容,但隐约可以看清楚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目光沉冷似剑,带着几分漠然的看过来问,“吹奏者可否现身一见。”声音清冷而木然,像是在复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桐笙闻言微怔,旋即意识到是因为自己,隐没在民竹林的阴影里,喜儿在前,又有画舫飘扬的彩带纱绡遮掩,对方显然并没有看到自己,是而才会有此一说 不过,她吹奏的曲调,虽不属于这个世界,却也并无特异之处;何已指出来要见她,虽然语气听不出恶意,但也听不出善意,并且还有一丝命令夹杂其中。 习惯命令,又不是盛气凌人。 不讨厌,但也不喜欢。 …… 喜儿微微有些紧张的,打量着自家小姐的神情。 见桐笙无动于衷,似乎并不打算开口回答。但眼下,又必要有个人回答那个人。是而,突然福至心灵般微微上前应了一声,“不知这位,爷……要见奴家何事呢?”她的声音本就软媚,如此一学,便是十之八九,余音宛如夜莺的婉转娇嗔,让人听得心底难耐似小猫儿在挠。 对方听了后久久不语。 就在气氛静谧得有些诡异的时候,对方突然转身进了船舱里。随即,那只朴素客舱便如来时般,招呼也不打的离开了。逆着水流迎运河而上,过了没多久就消失在,画舫看不到的地方。 …… 远去客船,映出微微灯光的船舱里。 突然传出一声语调极淡的、若不注意去,听根本听不到的温柔笑声。 带着华丽的质感,仿若天籁……让人在听到那样的声音的同时,仿佛看到了,在万籁寂静的朦胧夜色下,立身于悬崖山岭上,温柔而又坚韧的迎着月光缓缓盛放的优昙花。 …… 第72章程老大夫 然而,下一秒。 这梓的美好意境,就被里面另一道,清冷而木然的声音打破:“难得见你有被人拒之不见的时候。” “是有何感想?” “难得一见的感想,”剑客面无表情的木然道。顿了顿,接着说:“那回话的女子,听其声音必然是画舫上的姑娘;区区一个青楼女子,吹奏不出那般曲调……” 那曲调也说不出那里不对,细细回想起来也不是很好听,但就是让听的人,不知不觉的就静下心来,想静静的听到天荒地老。 但若说能摄人惊魂,却又不至于,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从那种风轻云淡的心态下退出来。 那条画舫上的,究竟是什么人? 剑客的对面。再次响起十分温和清雅的声音:“所以?” 剑客语气无波无澜的回:“画舫上另有他人。” 剑客对面那人,不紧不慢的翻看着手中的书籍,语气温和的笑道:“然也。” 剑客却微微皱眉 ,有些耿耿于怀的道,“青楼的花船,出现在这种地方,太过可疑。更何况是半夜三更,行船到此,必是有不可告人之事……” “勿管他人闲事。” “……” 另一边。 桐笙淡淡看着那只船离开后,便没在放在心上,继续观察着两岸的山势,以便谋算。 她若有所思的时候,对周围的无危险,亦或是没危险的事物,便会慢慢降低它的存在感。是而,当再次从深思中醒过来时,发现身边放着两个坐垫,而喜儿已经坐着其中一个,蜷缩着身子,靠在护栏边沉沉睡去。 这……她微怔后有些无奈。既然包下了画舫,里面自然是有睡处的,怎么还睡在外面来了?不过好在天气也不冷,甚至有些舒服的凉爽,她也就听之任之了。 旋即,撩袍盘膝而坐。 致心一处,使大脑入于静定状态。进入冥想的第一步,是要把散乱的心安定下来。心境达到清净安祥,气脉自然畅通。《内经》中说:‘恬淡虚无,真气从之,精神内守,病安从来?’ 于她而言,算是一种修炼的方法。 修炼心境。 …… 从天黑到夜明。 次日天色渐明。桐笙带着喜儿弃花船,换乘客船,迎运河河道而上。后至午时,又于半路停船而下,在岸边的竹林青石间走走停停…… 直到要归去时,已是傍晚时分。 遇上往返清州城的客船,搭之顺流而下。回到清州城之后,也并没有即刻回关家,而是在城南僻静处买下一座半新不旧的小宅子。 暂且住入。 桐笙买下的宅子,是一座天井式的建筑物。 由三座房屋和一面墙合围而成的一个庭院。并且,因为殷国地处南方,气候炎热多雨,因此楼房多为二层楼式建筑,蹭只留有面积不大的小庭院,主要用于通风散热。 房屋屋顶的坡面,多向院内倾斜,以便下雨时雨水能向院内流淌。这种设计,在古时有“四水归堂,财不外流”之意。 至于外围则是高于屋顶的马头墙,有利于防止火灾发生时的火热蔓延……对于这一点,桐笙倒是挺满意的,因为除了正后门外,便再无能自由出入宅子的路。 是夜,桐笙睡到夜深人静时,在就连喜儿也不知道的情况下回了关府一趟。 虽然关府的内部结构有些复杂。 但前几日住进来的的所见所闻,以及原本就对古代房舍的布局结构有所了解。她隐匿在暗夜里,几乎边走就边在脑海里,根据自己所以知道的,所以经过的地方,所存在的建筑物,慢慢将其它的位置推测出来。 继而找出府邸,看守薄弱之处的路线,去往当日进府时放置着从清台观带来的那两个木箱之处。 她极其谨慎的开锁,进了屋,拿了那木箱里的金银之物。 挥袖,悄无声息的离开。 …… 济仁堂。 这两日程大夫很忙。 因为他医术精湛,慕名前来寻医问药的人有增无减,再加上自己还有接了预定诊金、还没瞧的病人家等等;若不是那日,被那乞儿推了一把闪到腰,他也还能周转忙过来 然而,现在很多请治的病人,他不得不拒绝,拒绝过后想起来就肉痛,那可是大把的银子啊! 中午时分,程大夫才背着药箱,从青油布的小轿子里下来,步伐缓缓的回到药堂里,还没有坐下来喝口茶,喘口气,就又有余府的轿子来,接他去为余太守那将有百岁的老父亲看病。 说是病,其实也不算是病。 就是老年人了手脚不利索发抖啊,突然就不舒服了,吃不下饭了啊之类的,常见迸发症之类的问题。 这些病症只要好好用,他开的药膳调理就可以了。不过每次,都需得他亲自诊脉后,再亲自开药方,若有必要时,还可以亲自扎上两针。 他开药向来有个习惯。 能开十八味药,就绝不开十七味药;能扎上三针的,他就绝不扎两针,毕竟从他手中出来的每一味药,每一针都是白花花钱银呐。 至于余太守的老父亲、余老太爷,已经很老了老得头发胡子花白,眼窝深陷,连牙齿都要掉光了,喝的肉粥都要煮得稀烂才能咽得下。 程大夫虽然医治得认真,但也只不过是看在那不菲的诊金而已。心里其实不怎么待见,这些走路都要人扶、说话都说不清楚的病老头儿,活成这样还有什么意思? 不如早死早投胎。 当然这样的想法,他从来不会流露半点出来。 在为余老太爷诊治好了后,很快仆人,带他来到厅堂里,正坐在厅堂上首喝茶的余太守,放下茶杯,带着官腔还算客气的道:“程大夫请坐。此番诊治……不知道老太爷的身体如何了?” 第73章医者不医 程大夫拱拱手见了礼,然后坐下来,抚摸着下巴的几根白胡须道:“无妨,无妨,太守大人不用太过忧心;老太爷的情况并不严重,只是因为近来天气炎热,以至脏腑邪火旺盛,引起的热病。 待老朽回去,便为老太爷开一副清热去火的药方并抓好药,太守大人只管让下人去济仁堂取药便可。” 余太守闻言略微松了口气道:“既然程大夫这样说,我便放心了……”不日之后,就是他这位老父亲的寿辰,他已经广发请帖下去,清州城里但凡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会来参加,到时候的寿宴上,老寿星可不能出了什么差错。 程大夫见将余太守说得安心后。又旁敲侧击的,问起了那杀千万的乞儿之事。虽然也报了官,但现在都还没有半点消息实在让他有些坐不住了! 让一个小乞儿张狂,这件事已经让他呕了好些天气了。 余太守闻言,倒是一脸慎重的让程大夫放心,说必会抓到那个在济仁堂里闹事的乞丐,以及那位多事的少年,并再三叮嘱他不要担心此事,要把心思放在老太爷的病情上,万不可出了什么差错。 虽说人生老病死,是常有之事;但如今上面升迁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若是这个时候家里发生点什么事,身为人子,丁忧三年。 当今天子推崇儒家思想,在穿孝期间,须遵守儒家的礼制,谓之“守制”。守制期间,除了仍有官身,与任何升迁的机会都再无缘,老太爷若是出事……守制三年下来,他还有什么?即便可以‘夺情’,也少不得也要守个一年半截。 他如今已年过四十,好不容易这两年办事,尽心尽力才得了上面青睐,换来这个机会,无论如何也不能出岔子。 只要过了这三个月。 只要官职定下,到那时候,就算再出点什么事,就算是回家守制,请上面通融-通融外加夺情之类的,也就可以带着官身,守个一年半载便入京述职。 …… …… 程大夫离开太守府,缓缓的上了软轿,两个身强力壮的轿夫,一前一后的抬着回济仁堂。因为腰伤未好,在他的要求下,轿夫特意放缓了速度,以防颠簸…… 穿过街市,行过石桥 。 在抄近道,经过一片,略有些僻静的巷子时。 前方杂草丛生的巷子的转角处,缓缓映出一条被拉长的黑色影子。那条黑色的影子,移动得极其缓慢,一步,一步,从堆放着大片破烂竹竿和朽木木头的后方,倾斜的出来,并且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摇晃的树叶枝桠,在地面上投落出大片阴影。 黑色的影子很快溶入树影中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缓缓出现在浓郁树影之下,身材消瘦而衣着褴褛,披散着头发,几乎看不清楚神情和脸的乞丐少年。 他的步子极慢,破烂的裤脚拖在地上,却浑然不觉般往前走着。 一步一句: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 “相鼠有齿,人而无止……” 明明听不懂是什么意思。 但前面那两个抬轿的轿夫,却莫然有种胆战心惊的感觉。旋即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一个小叫花子骇住后,顿时有些恼羞成怒:“那来的小叫花!还不快滚开!” “……人而无仪,不死何为?人而无止,不死何俟?”声声句句,带着仿佛从深渊底下阳光照不到的地方,盘旋而上的吐着信子的毒蛇。 他的目光更是冰冷怨恨。 让明明是站在青天白日,朗朗艳阳下被盯住的轿夫,都有种毛骨悚然的阴冷感觉。他再次忍不住,不自觉的想后退一步,然而后面那一个轿夫却没有及时觉察到,而被杵了一下,顿时,有些踉跄的往后一退。 轿子一拉,一扯,一颠簸。 轿子里面立马传出来,程老大夫有些气急败坏的“唉哟”惨叫声:“怎么回事?你们怎么抬的轿子!”一边愤愤的说着,他一边痛苦的扶着差点又闪到的腰,脸色很不好的撩帘往外看。 结果就看到正站在轿子前方,带着浓浓的不善和敌意,用怨恨的目光,直直盯着他看的乞丐少年,“我与阿森,六岁相识,此后长伴,喜乐同悲……” 程老大夫一个愣神,没听清他在说什么,旋即脸色大变的反应过来喊道:“就是他,就是他,快点给我抓住他!……哎哟!哎呦!”或许太过于激动,也喊得有些用力,也有些大声了而不慎牵扯到了痛处。 听到吩咐,俩轿夫急急忙忙放下轿子,却因为动作太过突然迅速,又把正在扶腰的程老大夫给颠了一下,“啊……你们!” 俩轿夫听到里面的的‘哎呦’痛叫声,有些心虚的相顾无言,然后……只能当做没听到般,先后往站在前面的乞丐少年围扑去。 扑势很快,似乎是怕乞丐少年逃走。 然而,那乞丐少年不为所动的站在那里。 甚至,无视那两个扑过来的轿夫。 而是仍然带着那种怨恨的神情,幽幽的盯着轿子里正在恼怒交加的程大夫,语速极慢的说:“我弟之死,全在于你……若你肯救,何至于此?” “你……”程大夫听得双目圆瞪,差点被气了个仰倒,“快点给我抓起来!”简直是岂有此理!他是大夫,他愿意救谁就救谁,何许外人指手画脚?! 他不救,他不救,没钱治什么病? 没钱他就见死不救了又如何?愿意出重金让他诊治的病人那么多,他怎么可能把时间,浪费在一个毫不起眼的小乞丐身上呢? “……既然不救,何必为医;医者不医,何存于世……” 乞丐少年继续说着,而同时,站在原地不动的身体终于动了。 在那两个轿夫扑上来,即将抓住他的瞬间,疾步而退。与此同时,在他后退的方向的巷子里,突然闪现一道,满是泥水的瘦小身影,在闪现的瞬间,用力将手中用破衣服包裹的东西,奋力往那两个轿夫身上一扔! 瞬间, ——“嗡!” 第74章恶少之一 顿时! 那被扔到半空的东西,“轰”地一声!迸裂炸开!犹如天女散花般四射着并且‘嗡嗡’声大作! 旋即,直扑向最近的攻击目标! 顿时惨叫声连连! 那两个倒霉的轿夫,再也顾不得乞丐少年的跳脚四窜,张皇失措的惨叫着,引着一群紧追不舍的大马蜂,叫得没人腔的跑远了。 躲在轿子里的和老大夫被吓坏了。 他的内心骇然无比,此时此刻只觉得遇到 了疯子!他不停的发抖,用手想将轿帘拢好,不让那些可怕的飞虫有机可趁的飞进来。 …… 那怕听见已经远去的惨叫声,他也仍然不敢伸出头去看个究竟。只是在心里恨极了,也怕极了。 这个小叫花子简直胆大包天!光天化日之下,竟也敢来做这种害人的行径……简直是罪该万死!穷凶极恶!待他回去之后,定要让官府把人抓起来严惩不待! “你,是否有半点悔悟之心?你,是否愿意去阿森的坟前磕头认错?”车帘近在咫尺的外面,仿佛有人贴着轿帘在与他说话一般。 程老大夫一个不防,听得肝胆俱裂,并且死死的盯着那轿帘的油布,似乎害怕下一刻,就会被塞进来一个要命的蜂球来! “你……你你简直放肆!你怎么敢,你怎么敢这样做??你可知道老夫是谁?你可知道老夫与太守府是何渊缘?老夫是济仁堂赫赫有名的大夫,老夫与太守府关系匪浅……少年郎,老夫劝你行事莫过冲动,不然到时候只会自讨苦吃!” “你,不认错?”那带着怨毒的声音,兀自的隔着帘子问。 “老夫已经报官,你有何不服尽管去官府对质!” 慌乱中说出来的话语,到让程老大夫原本混乱无主的思绪,变得清明了几分。 自觉说出来的话句句在理,也就越说越心定,“少年郎,你若是现在肯认错,迷途知返,向老夫赔理道歉,老夫也不是不可以原谅你,将今日之事一笔勾销,并让官府撤回对你的追捕;如若不然,这清州城里将无你半分立足之地!!” 说到最后,他渐渐有怒气。 这小叫花子如此猖狂,那些官兵究竟在干什么?! …… 久久不见外面有回应。 程大夫也不知道那小叫花子,是否被自己说动,继续等了等,还是没有回应,他不由得在轿子里有些坐立不安起来。想撩帘探头去看,但又怕外面有什么东西,但不看,任自己试探的说了两句话,也仍然没有回应,不由得越发迟疑而烦躁起来。 又过了片刻后。 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在轿子里如坐针毡的程大夫终于再也忍不住的,撩开轿帘,探头探脑般往外面看去。 太阳有些明晃晃的晃眼,小巷树荫蝉鸣风吹,无人影也无人声。 如果不是散落在地上的破烂衣裳,以及两三只被踩死的马蜂外,再无什么能证明刚刚发生的可怕。 …… 程大夫再次遇险之事,不由得,让余太守勃然大怒。 在他管辖的地盘,竟然会连续发生这种事,简直是在打他的脸!而且还是一个小叫花子,光天化日之下行凶害人,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罪无可赦! “不知死活的东西,活活打死,吊在城门口以儆效尤!” 与余太守同在厅堂里,听了清楚了整件事情的余子林,顿时同仇敌忾道。 他说话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经意的狠意,衬着他因为纵酒声色过度,而显得有些精神不济、以及泛白得不正常的脸,让人莫名有种厌恶而畏惧的感觉。 余太守倒是不讨厌这个大儿子,只是有些没好气道:“要能抓到人还用你说?那些个乞丐就是臭水沟里的老鼠,东躲西藏那那么好找?!” 余子林闻言,挪了挪虚胖的身体靠近,并嘻笑得有点讨好的说:“父亲,不如你解了孩儿的禁足,让孩儿替你分忧。父亲你平时公务繁忙,那有时间管这些小事? 孩儿知道,要不是那程老儿有几分医术,能医治老太爷,你也不会亲自过问这些小事,但小事毕竟是小事,那能劳烦父亲大人你啊,不如就交给儿子做好了,儿子保证一定做得漂漂亮亮的!” 余太守闻言冷哼一声。 这个大儿子办事能力,他到是放心和;但让他不放心的,是只要一放出府,就如脱缰的野马到处野,还尽给他弄些人命案出来,让他鞭长莫及管不到。 在升迁调令即将出来的这个特殊时期,他不想再多出什么差错,但程老大夫之事…… 官府那些饭桶连个乞丐都抓不住让他如何放心?是得要有个信得过的人亲自处理才行。 这般想着,余太守拧着眉头,有些犹犹豫豫的看向大儿子。 趴在茶桌上的余子林瞧着有戏,心下大喜,而脸上神情则越发诚恳的说:“父亲,就让儿子为你分忧吧;不然让儿子这么闲在家里,也是闲关啊!父亲,就让儿子出去吧,儿子保证不再弄出人命来了!” 余太守眉头皱紧。 想了又想,最后看在的大儿子再三的诚恳保证下,但松了几分心思。 毕竟如其所言,如果不是那姓程的大夫有几分医术,能每每在紧要关头稳住老太爷的病情,他也不会亲自过问这些小事。 但小事毕竟是小事,他那有时间,时时刻刻盯着看着问着呢?如此,若有个儿子帮忙分忧,也不是不可以……心念至此,他再看向余子林时,不由得疾言厉色的警告:“此事,交你也无不可。……不过,下不为例,不许再犯事。不然就不是禁足,而是家法跪祠堂了你知道吗?!” 余子林顿时站起来,并且连连点头称是道:“孩子知道了,孩子知道了。”说完后,心不在焉的瞧着余太守仍然不怎么好的脸色,而心里想到了外面的花天酒地,再不愿意呆下去的恭敬道,“那,孩子退下了?” 余太守没好气的摆摆手,“去吧去吧!” 余子林转身喜滋滋的出了厅堂后。脸色就沉了下来,带着随从出府,去找那日从私宅里逃走的人。 余子林也是清州城里远近闻名的恶少之一,贪恋美色,夺人妻女,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简直是笼罩在清州城里的阴云。 带着一群狗腿走在大街上。 但凡认识的人都躲得远远的,并把自己的妻女小心挡住,仿佛是煞星来临。 与此同时,余子林正踹翻了一下因躲避不及,挡住了他去路的蔬菜推车。并且还随手拿了根黄瓜,一边啃着,一边踩在那推车上。而推车还重重压在老汉的脚上,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痛得敢怒不敢言也不敢叫的老汉,心情十分的畅快,那种被人人惧怕,自己仿若皇帝老儿亲临般的感觉又回来! 旁边的随从见他心情不错,有些硬着头皮的上前来问:“大少爷,那老爷的吩咐……”不想开这个口提醒,但是不先去处理乞丐的事情,而是又来搜捕抓人,要是闹了了人命,背锅受罚的还是他们。 余子林不耐烦:“先把那小娘子找到再说。哼,巡城司那边是吃屎的不是?一个小叫花子都抓不到!?真要等到本大爷出手,本大爷把他们一块料理了!” “可……可是老爷说过;这件事到此为止。” 余子林停下来一脚将问话的随从踹翻,“罗里吧嗦!你以为你是我老子吗?滚!等爷的事办完,再去处理那程老儿的事,哼,晚个一两天又死不了人!” 阴沉的说完后,他余怒未消的甩袖离开。 …… 第75章欺人太甚 余子林来到私宅里,才进了 大门。那些养在内院里得知了消息的美人们纷纷迎上来,莺莺燕燕,打情骂俏的埋怨着:“大爷,怎么那么久不来看我们?” 回到了温柔乡里的余子林,心情比起之前好了很多,一边坐在软榻上与美人们卿卿我我,一边让人将先前派出去监视、以及打听消息的下人叫进来,问:“那小娘子有没有逃回家去?” 下人回说:“那玉莲娘子之前也不知道躲到了那里,今天早儿才露面来。” 余子林闻言,微微停下动作,然后一颗没吃完的葡萄就砸在下人的脸上,怒道:“露面了怎么不带回来?你们是废物吗?!还是要留着她等至大爷我八抬大轿的接回来?!” 葡萄粒虽小,但砸在脸上也生疼。 下人不敢躲,也不敢怨言,只吓得有些冷汗淋漓的回:“回大爷,是今儿早上……玉莲娘子的那个老情郎,乔家那小子突然雇了迎新花轿,吹吹打打的不知道从那里把人给接出来了,小的们发现的时候,玉莲娘子已经在花轿上,敲敲打打的送往乔家,围观的人实在是太多,小的们,小的们实在不好下手啊!” “你说什么?!” 余子林勃然大怒的站起来。同时,被推开的两个美人儿分别惊呼着滚到了旁边。 一个撞到了桌角,一个撞到了柱子,顿时痛得扑倒在那里嘤咛流泪,并又回眸怯怯的看着他,欲说还休……然而美人犹如梨花带水的可怜模样,却没再能抚平他心底的半分怒意。 他猛地往外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转过身,烦躁而恨不得现在就去把那小‘贱’人抓来好好教训。 如此大张旗鼓的成亲,显然是想借此摆脱他。 但,有那么容易吗? “砰”的一声,余子林泄恨般踹翻了椅子。神情阴翳的站在那里,冷笑连连,“本大爷看上的东西,无论人还是物,还没有能逃脱手心的! 一群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狗东西……敢让本大爷不顺,自作聪明的狗东西,小‘贱’人……本大爷定要让你们悔不当初!!” “大爷准备如何做?”随从连忙讨好的问。问得无比小心翼翼又讨好无比,只差没有跪下来摇尾乞怜。 关子林阴沉着脸没有回答。一言不发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眼见气氛有些压抑凝重,另一个随从便凑上前来讨好谄媚道,“只要大爷们一声吩咐,小的们就去把新娘子给抢过来……” “抢?怎么抢?”余子林恨恨说着,心情越发烦躁而不快。并且带着几分鄙夷盯着随从:“你说说看,要怎么不动声色把新娘子抢回来?要让我老子不知道,要让那些狗东西闭口不言……哼,以为光明正大的成亲就无事了吗?天真!走!” 说罢,神情阴沉的大步往外走去。 “大爷教训的是,是奴才思虑不周。”随从十分狗腿的跟上去,并继续试探着讨好问:“不知道大爷……准备如何做?”这既不要把事情闹大,又要把新娘子搞到手。 好像有点难办啊。 …… 城北。 杂居的平民区。 穿过起伏不平的泥巴路,以及有些狭窄的僻静街巷里。 转过僻静的街巷,便能看到到远处的平民院落里,飘红挂绿,并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敲锣打鼓的声音好不热闹! 院落里聚满了人。在欢笑声中,一对身着大红喜服的新人,正在主持婚礼的长者的致词下,牵着同心结一 一拜过天地君亲,正要进行最后的‘夫妻交拜’时,辽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冷喝:“慢着!” 随着猖狂而嚣张的话语落下。 只见满面怒容的余子林,正带着一群恶仆气势汹汹而来。那些恶仆,一个个凶神恶煞如疯狗,冲进来踹翻桌椅,踹翻板凳…… 那种极度不善的气焰,使得两边的人,都纷纷后退,并紧张的看着突然进来的这群人。 不知情的、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的人满脸而疑问;而知情的,因为知道而在心底又惊又怒! 这样找来简直欺人太甚! 新郎护住害怕的新娘子说:“玉莲别怕。” 新娘子躲在新郎后面有些瑟瑟发抖,花容失色得慌乱的重复着:“怎么办?怎么办?” 新郎纵使心底紧张,但也只得强自镇定的,不停地安慰新娘不要怕。并且,怒视着余子林也不开口,只看对方想要做什么。 原以为这几日,都不见这恶少的爪牙出现,还以为他是找不到放弃了。但又心疼玉莲总不能一辈子这么躲着,而合计商量出来的计策。只要拜了堂成了名正言顺的夫妻,他不死心也得死心了。 却没有想到的是,对方竟然又闻风而来。 不过,如今那么多父老乡亲在场。 想必他也不敢乱来,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强行行掳走人。 想着,下意识的将新娘子搂得越紧。 余子林目光阴沉的看着,带着几分阴阳怪气的笑道:“玉莲,你说你成亲怎么不叫上我呢?好歹我们也做过一段露水夫妻,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你我算起来也有几百日恩了,怎么这般绝情呢?” 玉莲被他说得羞恼不堪。 也怕极了,不知道怎么反驳的、下意识的摇头说:“你不要过来,你也不要胡说八道,我……我已经成亲了,你还想做什么?” “成亲啊……”余子林神色不善的盯着新娘子,一边在随从的推撞开道下逼近,一边继续笑得阴阳怪气的说: “这不是还没拜完堂吗?急着那么快与爷撇清关系做什么? 大爷那么疼惜你怜爱你,真舍不得你嫁给别人啊; 听说古有娥皇女英共伺一夫的说法,流传至今,是为美名佳话;不如今日,让大爷也效仿一下娥皇女英的好故事,与你的旧情郎共娶于你,共同伺候于你,也来一段美名流传的风流佳话?!” 第76章漫长的夜 “你住口!” 新娘子尖叫道。 被这样的话语,羞辱得眼前阵阵发黑。有些踉跄的往后退倒,幸好还有人及时扶着,才不至于摔倒。 新郎忍无可忍的轮着拳头冲上来。却被拦在余子林面前的那些恶仆挡住了,分别上前来分别在混乱中架住他后就往旁边拖,并且下了几次黑手,以至于他很快就挂了彩。 与此同时,两边的亲戚好友也围拢上来。在怒骂叫嚷中,各自的推推搡搡起来。混乱中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人,手脚不利索得,有些发颤的挤到余子林面前来,声音沙哑悲怆的哀求道:“余大少爷……今天是玉莲和莺哥儿的大婚,求你高抬贵手,放过小女吧!” “都给大爷我滚开!” 余子林那能听得进去?阴沉着脸一把就将人推下台阶。 周围响起愤怒的惊呼声,新娘子带着哭腔喊了一声“爹爹”,踉跄的提着大红裙摆跑下台阶去,连盖头也滑落不要了,蹲下去手忙脚乱的扶起白发老人。 并在看到老人,也不知道摔到那里,而痛苦隐忍的神情后,再也忍不住的哭出声来。 哭声悲怆,怨恨交织。 让周围的人都听得心酸愤怒起来。 看向余子林等人的目光,充满了愤怒的不善,以及无法形容的憎恨。甚至,有冲动的人已经转身去拿菜刀、板凳,以及身边任何趁手的东西,当做将起冲突的武器。 一步一步,挪着步子,同仇敌忾的对峙靠近。 场面有些混乱而且闹哄哄的,然而即使如此,这种集体凝聚的敌意气场,从那么多人的身上蔓延出来,还是具有不少的威压性。 以至于,让余子林几人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也有些怕这些人狗急跳墙,拼个你死我活来。 余子林不由得后退了几步。同时,那十几个恶仆,也将余子林护得严严实实的质问:“你们想干什么?你们想造反吗?” 没有人回答。 而是在闹哄哄的混乱中,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句:“简直欺人太甚!当官的就了不起吗?” 随即便有人同样忍无可忍的附合:“就是……还有没有王法了!” 一言骂出,两言骂出,紧接着便是更多的人躲在人群里骂出憋藏在心里的不满:“狗仗人势……” “滚出去……” 声声句句,尽量骂音。 关子林听得脸色铁青,神情隐约间有些狰狞可怕起来。恨不得把那些在暗中叫骂的人,揪出来让人抽个半死不活才解气。更恨不得把那躲在新郎身后的小‘贱’人揪出来,以泄邪火…… “出去!出去!” 叫喊声越来越大。 也越来越气势磅礴。 眼见情况不对,实在不利于己方。随从连忙凑近余子林小声道,“大爷,好汉不吃眼前亏,要不咱们还是先离开吧……?” 余子林阴沉着脸,然而终是无法再呆下去。有些不甘心的冷哼一声,然后转身甩袖而去。 眼见煞星终于离开, 院子里的亲朋好友,都在心底松了一口气。绷紧的心也松了下去,让在场的大夫,替新郎包扎了一下受伤的地方后,继续敲锣打鼓的贺词,并交拜起来礼成后送入洞房。 因害怕那煞星再来闹事,主人家恳请众亲朋好友玩闹吃喝到了半夜,才陆陆续续的回家休息,随后在几位内亲的主意下,让新郎和新娘子商量,看看是不是最好先离开清州城一段时间,去亲戚家避避风头等个一年半载再回来。 商量着很快定下结果后。 众人也都又惊又累了一天,也都陆续休息下去,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喜庆的院门突然被‘砰砰砰’的,用什么东西砸响,还是在劈开,等院里已经睡下的人猛然听到并反应过来时…… 已然听到外面,院门轰然倒塌的声音。 …… 都已然是深夜,余子林再次带着人强行闯入。 并且,分明是有备而来,恶仆犹如恶狼般四下扑散而去,只要遇见人就用迷香洒,转眼间门槛厅堂里七横八竖的倒了一地。 最后,恶仆们破开新房。 蜂拥而上,扭住新郎绑住并捂了嘴。一阵拳打脚踢,很快就吐了血。新娘子哭着喊不要打了,却在同时,被余子林恶狠狠的狞笑着推到红红火火的喜床上…… 夜,如此漫长。 乌云笼月沉,夜深人静寒,昏暗的树梢上传来夜枭悲怆的低鸣,怪异而渗人! 济仁堂对面的大街上,巡城兵丁走过后,又变回了静悄悄的样子。 突然,从巷子角落里,缓缓钻出一道高高瘦瘦的身影。 是个衣衫褴褛而神情异常阴冷苍白的乞丐少年,目光幽幽的盯着济仁堂紧闭的门板;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年龄相仿、并且同样消瘦,神情有些惊惶如兔子的半大少年。 那两个半大少年,正合力提着一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油光液体,跟在乞丐少年的脚步下,慌张而不安的靠近济仁堂。 木桶里的液体,随着他们的走去而荡漾着,在暗夜下反射着闪闪的光涟。 “青,青宣,咱们真的要这样做?” 其中一个正吃力提着油桶的同伴有些惧怕的问。惧怕着即将要做的事,也惧怕着这位突然间,就变得有些心狠手辣的同伴青宣。 ……或者,也不能说是突然间。 青宣原本就是他们中间最狠的一个,也是最聪明的一个;因为破庙里那对,只要他们讨不着钱,就对他们非打即骂的恶毒的恶夫毒妇,对待青宣时都态度都会好上几分。 但即使是这样,青宣仍然把他们给杀死了。 因为,阿森是被那恶汉吃醉了酒才打成重伤,才不治身亡。 …… #####有小天使说更新太慢……作者君也好焦急,偏偏手残没得治。然后,看见有人评论很开心了,折中想了想,以后双休双更如何?稍后二更,么么哒~~~~ 第77章火烧药堂 青宣缓缓停下了脚步。 狠戾的眉眼,隐在黑暗里幽幽的问。 “你们,不想为阿森报仇?” “不,不是,我只是怕……怕那些官兵。” 说话的同伴,声音越发的有些吞吞吐吐。不过也有些后悔开口,来都来了,自己还废什么话? 害得现在眼前这个,明明没有回过头来看了的死青宣,只是这样背对着他幽幽的问了一句,就让他浑身发毛得直打冷战。 但他的担忧也不无道理啊,跟那对恶汉毒妇不同。如今要烧的是济仁堂,以及在清州城里赫赫有名的程大夫,这样一定会惊动官府…… 会被官府通缉捉拿下狱杀头,甚至活活打死后,吊在城门上都有可能。 青宣始终目光阴冷的没有说话。 另个一直憋着没说话的同伴,终于有些忍不住的开口道,“……挂城门好啊,咱们一人挂一个城门多威风啊?不过我要在北门,那里肯定能看到阿森的坟墓……比起阿森只能长眠于地下,咱们可能高高在上的让人仰望,你们说这是不是赚到了,哈,哈哈……” 笑,比哭声还让人心酸。 说话有些吞吐的那个同伴,也下定了决心,咬牙道:“来都来了,是我不该多话,快动手吧不然待会儿巡逻的官兵又要过来了。” 一言落毕。 三人都有默契的不再多言。 沉默的往前走去。 青宣走在最前面,手里紧紧握着根木棒,站在门前沉默了片刻,开始敲门,不停的敲门,犹如催魂般的敲门声下,很快让里面传来伙计困倦,而有些愤怒的声音问:“是什么人?” 伙计的声音,隔得有些远,显然是睡在内间都还没有出来。 于是,青宣继续拍门。 在夜深人静里,极其扰人清楚的拍门声,简直如同魔咒般,让人忍无可忍,让里面的伙计气冲冲的从内间里出来问:“是谁?!” 尽管那伙计怒气冲冲的出来,但还是带着一丝警惕,没有立刻下门板来开门。 与此同时。 外面传来少年迫不及待的哀求声:“大夫大夫麻烦开开门我家少年半夜突发急症命在旦夕求大夫救命!” “你家少爷是那个?”伙计仍然怒气不减的问。问着话的同时,又是一阵倦意袭来,打着哈欠靠在门板上心里咒骂着,早不病晚不病偏生大半夜的来磨折人,什么少爷不少爷的真是烦死了! 外面人焦急的回:“我家少爷是城南的黄家。” “黄家?”伙计心底一个激灵,有些清醒过来的确认:“可是城南卖盐的黄家?!” 外面人回复越发焦急起来:“是的是的……你快点开门……” 伙计听了后虽然有些狐疑但也没有多想的,半蹲着弯腰卸下门板,但卸到了一半,又想到坐堂的程大夫今儿回来了以后,就脸色不好的躺下了,想来是不会半夜出诊的,便抬起头来要说程大夫的身体不适不出急诊你们去找别家的…… 眼前一道阴影罩下。 ‘砰’的一声。 伙计都还没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被闷棍放倒了。 夜罗把伙计从门框边踢开,自己率先挤身而入,进去后,紧接着又卸了两块门板,很快把油桶弄进去。 借着刚刚伙计出来时,放在柜台上的油灯,青宣目光阴冷的打量着济仁堂内部,一一指了几个地方,然后一声“浇”字落下。 两个同伴便一言不发的往各自浇油,晒干的草药、置药的柜台,以及门窗四处但凡易燃之物,无一幸免。 很快,一桶油见了底。 青宣自从进来后,就站在原地看着。 看着原本充满中草药苦涩味的药堂里,渐渐弥漫上一股浓浓的油腻味道,阴冷的神情,交织着恨意和狠意。 随后,他不紧不慢的取出火折子吹燃。抬手一抛,火星迎风一晃,落到淋了油的干燥药草上。 一丝火起,瞬间犹如星火燎原! 原本就是干燥的易燃物,在淋了油的情况下,火势蔓延的速度快得让人害怕起来。 夜风突起,火势更猛更在! 蔓延的火光灼热而可怕。 噼里啪啦的燃烧声,炸裂声不绝于耳;窗户的边框在燃烧中扭曲。柜台的桌布在燃烧中变形,药草味、油烟味、以及木材布皮混和的浓重黑烟味、在夜幕的火光里随风而舞冲天而起! 夹杂着火舌张牙舞爪,狰狞如妖影魔物。 然而,近距离站在通红火光前的青宣,却仍然目光冰冷的看着。 仿佛感觉不到那种焦烧般的炽痛,仿佛眼前燃烧的不是漫天火焰,仿佛自己在做的并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没有一丝点迟疑和怜悯。 有些狰狞的稚嫩脸庞在火光映衬里,带着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冷血和狠戾。 那怕已经放了火,那怕已经听得里面的惨叫声。他的脸上仍然恨意不减。冰冷的语气幽幽:“……既然不救,何必为医;医者不医,何存于世……” 与此同时,已经将油桶扔进火堆里后,脸色惨白的跑到门口要走的两个半大少年,见青宣还站在那里不动后,不得不冲上来各拽一边往外拉。 ”火烧起来了,这里很快就会被人发现;就算要死也不能站在这里等死啊!“ “是啊,夜罗,我们快走!” …… 确定济仁堂里无人逃出生天后。 青宣带着同伴迅速逃离了现场。他们回到了寄身的破庙里,各自分了银两,决意分头逃亡。 第78章与人消灾 当官兵赶到时已经不见人影。 是夜,兵荒马乱。 火势太大,甚至蔓延影响到了旁边的商铺。幸得没有再伤及无辜,然而济仁堂里却是无一幸免。而直到次日清晨,才得知了消息的余太守,简直是怒不可遏的摔了茶杯! 带着从来没有过的震怒,将回来禀报的官兵骂了个狗血淋头。骂完了官兵,余太守仍然怒气不减。越发怒气冲天的差人来问,问:“余子林那里去了?!” 那昨日刚被余子林踹了一脚,送回府来就走不动路的随从,便被人带了上来,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个清楚后,再次将余太守气了个仰倒,“逆子!给我找回来!!” 原以为禁足这么多天,也算是得了教训,才决定把人放出去给自己办点事,没想到死性不改把他的话都当耳边风了! 又去惹事,又去惹事……惹事也就罢了,还耽搁了事情,变成现在这副局面! 程老大夫一死,老太守的病怎么办? 想到此处余太守简直有些心急如焚。程老大夫治病救人,独有一套秘方的事他也略有所闻,如此便让别的大夫都难以接手,偏偏是在这个紧要关头,“一群饭桶!滚!全部给我滚出去找人!!” …… 济仁堂被人纵火一事。 在余太守的一条条严令下,官府四下而动派出去调查的调查,搜捕的搜捕,张贴榜文悬赏等等……消息很快在清州城里传得沸沸扬扬。 到底是在热闹的集市区,很快就有人告密,说是半夜看到几个乞丐所为。 消息往上一报。 余太守顿时想到了,此前听程老大夫所说,那个恶胆包天,一而再,再而三,恶意针对的小叫花子!简直气得脸色铁青,拍桌子连砸了好几人茶杯也难消心中恶气! 逆子找不回来;老太爷的身体不好而寿宴将至;程大夫死了,而凶手跑得没了影……一件一件都是烦心事,简直呕得他茶不思饭不想,连整个人都有些憔悴苍老了几分。 而唯一,还能让他觉得有几分舒心的事。 一是即将下来的升调令;二是那黄、邓两家也该回来了。每次,那笔极为巨额的孝敬都会让他心情好上几天。 重金悬赏下,有人告密让消息增多。官府很快就请画师根据描述画出人像,并四处张榜,悬赏通告,但凡窝藏或隐瞒不报都罪加一等! …… 脏乱的巷子里。 青宣浑身负伤,从那头跌跌撞撞的逃过来。 到底只是毫无势力的乞丐少年,没有任何人会庇护,反而是被同伴为了赏金出卖,险些被抓,好不容易才跳水逃过一劫。 但他深知此情此景,逃不了多远,大街小巷哪里都有他的画像,谁都能认出他来。……他气喘吁吁的靠着墙壁休息着,吃力的地扶着墙壁,在上面留下深深浅浅残缺不全的血手印子。 …… 青宣兀自不知,眼前的视线,被血液和汗水模糊在眼睛里,涩涩的刺痛和不舒服。 他用脏手胡乱的揉了揉,努力的辨认清楚方向后继续跌跌撞撞的往前而走动。已经不知道这里是那里,也已经不知道要躲到何方,只能凭借着本能的求生的欲望往前面走。 身后,似有官兵的铁靴声传来。 他也仿佛听不见而即将被 发现。就在这一瞬间。后方交叉的巷子口里,一个包着绿头巾的浪荡子,先那些官兵一步,窜上前,将已经气虚力竭到极致的青宣一把杠起来,夺路就跑! 几乎在浪荡子的身影,消失于脏乱巷子转角的瞬间,后方交叉巷子里,便冲出来一群气势汹汹的官兵。 看到前方,戛然而止的血迹…… 为首的官兵脸色一变。在心底暗道不好,“唰”地拔刀冲到巷子的转角;然而,看着里面空无一人的过道,分别通往两条岔道…… 他的脸色一沉再沉。好不容易追到这里来,眼看就要抓到了,没想到突然就被人救走了! 就像煮熟的、到口的鸭子突然就没了一样。 让那官兵极为愤怒和不甘心! “分头追!” …… …… 另一面,那从官兵眼皮底下逃脱的干瘦个子,扛着被跌得晕死过去的青宣,回到住处,将之扔到柴扉里并掩上门后。 走出来大大咧咧的坐到桌子边。 “哥哥,你说那小娘子到底什么来路?花钱来让咱们打听这些乱七八糟的消息,到底图个什么?” 他一边说,一边给自己,倒了大半碗凉水。端起来,“咕噜咕噜”的喝了个底朝天;显然是渴得有些厉害了。 砰的一声放下碗后。 他不由得斜眼瞅着对面,面无表情的凶狠的汉子,又等了等,歇来喘口气的间隙,见到对方仍然没有打算开口,不由得有些头痛,而有些拿不定主意的央求道: “我说哥哥,你倒是拿个主意啊?就里面那个……可是官府通缉的要犯,要是事情败露了可如何是好?那小娘子的钱虽然赚得轻松,但咱们也要顾惜性命不是?” “你想咋办?” 凶恶的粗壮大汉抬眼看向他问。 “……不如,”干瘦个子眼珠子乱转道,“咱们一会儿,如约去见那位小娘子,该怎样就怎样,绝口不提这小叫花的事情就可以了;若她要问起来,就说,我们根本没有见到那个小叫花,等把酬金搞到手,我们再把这小叫花送到官府去领赏金?” 粗壮汉子闻言,沉默了片刻。似乎有些不太赞同道,“人是你救回来的,到时候官府要问起怎么遇到这个叫花子的,你又要如何说得清楚?更何况,官府的钱也不是那么好拿;不若直接与那小娘子说了,从她那里多要点酬劳来。 再者,拿人钱财,与人消灾。道上混,总要有点江湖道义。” 干瘦个子闻言无奈,“哥哥既然都这样说了,便照着哥哥说的这样做。”虽说他也觉得拿人钱财,便该与人消灾,但就怕这灾消不成,还反连累到自己就得不偿失了。 …… …… 第79章人不见了 青宣被浪荡子安排在一间破落小屋舍里。 …… 光线昏暗,狭窄逼恹,关掩的木门没多少光亮透进来。 只有一道半开的天窗,正对着外面枝头的树叶,透射些许充满生机的光亮进来 。 外面的说话声和脚步声渐渐远去后,原本双目紧闭而昏迷不醒的青宣,蓦然睁开了眼睛,眼底有狠意一闪面过。 外面的对话他已然听了个清清楚楚。虽然不知道是谁要救自己,但这种情况下怎堪坐以待毙?谁知道对方,会不会又改变了主意拿他去换悬赏? 是而,在确定外面无人后。 他挣扎着起来,离开。 …… 傍晚,太阳西斜。 迎着,仍然有些灼热的晚风。 桐笙独自来到了当初约定的地点。 只见巷子里,大片浓密的树荫下,那几个浪荡子已经百般无聊的等在了那里,见了桐笙出现后都纷纷站起来,各自有些兴奋的围拢上来。 因为事先收了订金,确定这不是玩闹消遣之后,为了银子都打听得比较认真。不过在桐笙开门见山的问起,打听到了些什么消息后,都有些遮遮掩掩的,看着对方,不愿意先说出来。 桐笙当下了然,道:“站着说话也不是回事……走吧,我记得街口那里有间茶馆,去订个单间坐下来,再慢慢说。诸位是分开打听的吧,既然如此,到时也就分开与我说说,那一方的消息多些让我满意些,大头便是那一遍的如何?” “好主意。”干瘦个子的笑道。 另外一方的浪荡子,也无诡异议。只不过到了茶馆后,从谁也不愿意先说,变成了谁都想先说,不然自己打听到的,让另一方先说了重复了怎么办? “无妨,”桐笙仿佛知道他们所想的般,淡淡道,“即使消息有重,也各自算你们自己的,只看最后的结果,谁打听到的更多于我更有用。”说着,不紧不慢的往楼上去。 两方一听,觉得也是这个理,便也不在争了。 桐笙进入包间 里坐下来后,茶水很快齐备,并且让伙计准备的笔墨纸张也很快送来了。伙计退出掩上门后,桐笙执笔而起,同时再次开门见山的说:“开始说吧。” 因为她让打听的消息毫无目标性。得到的信息也都是散乱的,有风流韵事,也有作恶行迹,包括了生意的口角、平日的出行、私密的言谈……甚至连谁家小妾出轨被沉塘,谁家小姐与小厮偷情被逼上吊都被扒了出来。 于此,桐笙只能无奈的摇摇头;不过总体来说,都还算集中在高门大户,以及清州城里有名的商贾身上。比如做粮米生意的关家,再比如做盐商买卖的黄家、邓家,以及当地的几位官家。比如太守府余家,盐官王家…… 交谈到最后。 干瘦个子说起了救了乞丐少年一事。然后,志得意满的看着桐笙,不管另外那两个混混打听到了什么消息,自己可是还冒着被官府发现的风险救了人呢。 桐笙缓缓放下了笔墨。沉吟了片刻后,心中有了决断,便让他们将正在楼下等着的浪荡子给叫上来,付了酬金后便让干瘦个子的二人带路,前去见那被救回来并伤得很重的乞丐少年。 …… 到了那处破败房舍。 桐笙淡淡的站在院落里。看着进了房间里,又迅速出来、并且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的浪荡子。心中若有所思,而脸上不动声色的问:“怎么了?” “……人不见了。”干瘦个子咬咬牙,有些不甘心的说道。没想到那小子,伤得那么重还能走,要是早知,出去时就该把门给反锁了。 虽说这样做有些不太好看,但那小叫花跟眼前这位,想必也不是什么紧密得很的关系;而今现在人不见了,先前打包票而,高谈酬金的事,便成了笑话儿。 笑话儿也就罢了。 到手的熟鸭子都给飞了,着实是恼火得紧。 “小兄弟,我们哥俩可真没有骗你,我真从官府手里把那小子救出来了……” “我知道了,”桐笙说道。语气一如既往的,淡然无波,不急不躁;实在是让人听不出,她究竟是信了,还是没有,“不过,他人既然已经离开了;……我也就不能再付那么多的酬金;便在原来的基础上,再多加一两白银如何?” 淡淡的话语似乎询问。 但却在不经意间,带着一股令人无法拒绝的气势。 …… 离开僻静的民居后。 桐笙再次来到了热闹的街市上。她一边走边想,随意寻了家清静些的茶馆,要了杯凉茶,坐在靠窗的角落里不紧不慢的喝着。 并越发沉静的思索着,时不时翻看着手中,方才简单写下来的信息手稿。 很多都只是只言片语,大约也只有她自己能看得明白。在心里,将那些无数杂乱的,看似千丝万绪,根本没有什么关系消息,迅速在心底过了一遍。 然后,再挑选出关键的字、词、人名……等等。 在心底里,抽丝剥茧的重新排列。随着时间的流逝,外面的天色,也渐渐越来越暗。 而她还静静的坐在角落里,用指腹缓缓摩擦着杯沿,若有所思的想着,时而皱眉,时而舒心。 直到,一条又一条,极其重要的信息。 在分析排列下脱颖而出。 “……可以了。”她轻轻的说了一句。声音轻得,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得到。然后站起来,放下茶钱,动作极快的就往外走去。 速度快得,就连正要找零的伙计都有些愣住了。“哎……这位公子?” 而桐笙已经快步出了茶馆,微微站在大街上,往灯火阑珊中鱼市的方向看了片刻。天色已晚,不宜夜行鱼市,回到宅子里过了一夜后,次日清晨桐笙便再次出了门。 第80章不想结仇 再至鱼市。 谢云莺讶异之余,一如既往的不怎么欢迎她,拎着剁鱼头的刀冷着脸问,“你又来干什么?” “你父亲可在家?”桐笙问。 谢云莺顿时语气不善,“你以为你是谁啊?你以为想见就能见吗?关素素,我警告你,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别以为有关家你就很了不起,关家算什么东西? 现在的关家,还赶不上全盛时候的谢家,连提鞋都不配!哼,还是说……你在关家过得并不好,才来这里彰显自己至少吃穿不缺,找找平衡感?” 听不到回答 ,桐笙直接忽略此人。 遂看向正闻言出来的崔娘,十分有礼的问:“素素有事冒然相寻,不知如今舅舅何在?”她即将要做的事,有一定的风险性。 谢家,无疑是最合适的。 因为无论成功与否,谢家总不至于去官府告发她。关素素这个身份,偶尔还是很好用的;而既然无了后顾之忧,说服他们参与,便是此行的目的。不过,在听闻谢忠义外出上工,还没有回来后,想了想便说:“见不到舅舅,素素见见三叔公也可以。” 崔娘有些迟疑着,还想问是有什么事,但看着关素素已经不紧不慢的绕过鱼摊过来了,只得将人往里面领道,“这,好吧……我领你进去。” 谢云莺将剁鱼的刀往砧板上一摔,怒气冲冲的说:“领什么领,不许领!她是个什么东西?说要见谁就要见谁?!我不准!让她快点滚——” 崔娘尴尬为难,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桐笙也不紧不慢的停下了脚步,仿佛听了了,又仿佛没听到般,淡淡望着远处的成片屋棚,也不回头的说:“其实……见到你我也挺烦的啊!我想从开始到现在,我并未流露出半点结仇的恶意,你为何一再恶语相逼?” 凡事适可而止。 ——“没有人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这样的挑衅。我实在想不明白,是什么,让你从六年前恨到现在……还是因为,我如今衣食无缺的模样,出现在你面前,刺激到了你?” ——“若是如此,那还真是抱歉啊!” ——“曾经高高在上的谢家大小姐,如今辗落尘埃与粗鲁为伴,一边怨恨着现在,一边淀怀着曾经,就这样,便再也爬不起来了?” ——“一日辗落成泥,便终身匍匐于地。看不到未来,浑浑噩噩的日复一日,没有了目标,也没有了希望,这样才是真正的落败。如果谢家的人都如你一般,谢家的辉煌……便将真正的,仅止于曾经。” “关素素!”谢云莺愤怒尖叫道。显然被那些话语,刺激得几乎要丧失理智,双目喷火的抓起砧板上生锈的砍刀就轮了过来! 崔娘色变,被女儿的动作骇得不轻而惊恐万分的喊:“小莺!!!” 与此同时。桐笙仿佛丝毫没有感觉一样,神情无动于衷的站在原地,淡淡望着远处的神色不明,而她身后的发丝,瞬间被袭来劲风扬起…… …… “啊!”似乎没有料到桐笙,竟然会不怕死般就这样站在原地不躲不避,已然控制不住刀势的谢云莺,顿时心下大骇! 她虽然气得动刀子,但还没有彻底失去理智,并没想过要杀人,最多只是想让对方挂点彩,留个教训以后说话不要这么张狂! 只是怎么也没有想到,桐笙竟然会不射不避!就在谢云莺惨白着脸,绝望的闭上眼睛,不敢去看那瞬息就要落于桐笙脖颈的砍刀! ——砍刀虽然生锈但仍然锋利! 谢云莺已经不敢去想会是怎样的血溅画面,大脑一片骇然空白,空白得忘了自己在做什么,也忘了自己要做什么,只在耳边隐约听到崔娘惊恐的尖叫声。 也就是在这电光火石一瞬间,桐笙终于动了! 一个错步,一旋回身。 举手投足间的动作流畅而悦目,却又极其迅速,恍若闪电惊鸿! 看似险之又险但又分毫不差的,以细微的距离差距,就那样风轻云淡般的让开了刀锋!几根蓦然飘扬起来的的发丝,随着空气里瞬间流动又停止的风力,缓缓的回落到她的脸上。 尘埃落定般,风熄去止。 而桐笙的脸上,仍然看不出半点慌乱或是愤怒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淡然,而手一动折扇翻转如风,迅速在谢云莺身影收势不住而擦身而过的瞬间,迅速点了她身上两处穴位! …… 她出手的动作极快,收手的动作更快!并且在收回手后,仿佛什么也没有做过一般的悠然负手而立。与此同时,身边传来谢云莺重重摔倒在地、并撞翻了架子上的水盆的声音。 大片水花带着鱼儿,倾倒而出!顿时水花四溅,鱼儿活跳跳的乱蹦一地,而谢云莺浑身湿漉漉的睁不开眼睛,也动不了身体,不由得带上几分狼狈的惊恐神情问,“关素素!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原本的怒火,也被凉水浇灭了几分。 “华盖穴之下关元之上有水分、建里二穴使巧力重击之可致暂时性的麻痹。”桐笙淡淡的解释道。态度和脾气都很好,好得好似动手的人根本不是自己一般。 虽然听得不是很懂,但对方风轻云淡的态度,已让谢云莺听得又气又怕,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娘!” 崔娘才从惊恐中反应过来,连忙蹲过来想要搀扶起女儿,吃力而笨拙,并不停的用衣袖慌乱而心疼的替她擦脸,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那里? 同时,又抬起头看向桐笙:“小莺不是有意的……她不是有意的,素素,素素你原谅她好不好?” “抱歉,素素只是自卫而已,舅母……不必如此?素素说过什么要报复的话吗?” “没,你没有,” 崔娘越发不安的连忙道。神情仍有些惊恐难安:“你不说舅母也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你肯定要记恨在心的……小莺不该对你动刀,但她真的只是一时冲动而已,绝无恶意,你就原谅她好不好?她,她毕竟是你的亲表姐……” “我知道,”桐笙还算礼貌的打断她,“从始至终,我的目的都是请见三叔公,至于其它的小事,我从来都不放在心上,舅母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来,让我不得不去记住它们?” 第81章谢家的秘密 崔娘有些愕然:“你……” 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对这个外甥女,曾是她最看不起,也不愿接触的人;那般嚣张无理得让人想退避三舍,那比得起京城里那些温婉、而知书达理的官家小姐处得舒心? 而今,眼前的人。 虽然没了那样的嚣张跋扈,就连语气态度也分外温顺好说话的样子。但稍加以接触,却又发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比起以前更让人不想接触,没了了厌恶和看不起,却多了畏惧和看不透。 就在氛围有些沉滞时。 屋棚的破烂布帘子,突然被人有些吃力的从里面撩起来。谢三太爷拐着拐杖站在那里,苍老的神情略有些不悦的说道:“行了,都是自家姐妹,有什么好闹的?” 看似无差别的责骂。但那种不悦话语,更像是在单独针对地上浑身湿辘辘的谢云莺而说。 谢云莺显然也感觉到了这一点。脸色变了变,带着不敢言露于表,但却分明再也压抑不停的怨恨 ,死死盯着桐笙,而口中还得委屈的应了声“是”。她不怕性情懦弱的母亲,也不怕性格强势的父亲,但就是对这位病得要死不死的三叔公畏惧得很。 谢三太爷听了,才“嗯”了一声。遂看向桐笙语气极其缓慢的说:“你要见我,那就跟我来吧。” 说罢,魏颤颤的转身,杵着拐杖往里走去。 桐笙远远的跟在后面,很快来到当初那间还算通风的房间里。 谢三太爷没有回到床沿边坐下,而是缓慢的走到旁边打开一扇小门;更多的光线透射进来,外面是片不大不小的平台,种着些小棵的松柏和简单的花草。松柏花草的树荫下,放着一把修补过的陈旧的太师椅。 谢三太爷慢慢的走到树下,放了下拐杖……在太师椅上慢慢的坐下来后,才看向跟出来的桐笙。 对方似乎有些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周围。 没有半点对待长辈的拘束和敬重;同样,也没有半点对长辈的无礼和不敬。 这让谢三太爷的心底微微有些不舒服,却又说不出她的什么错处。从短暂的再次相处看来,她平日里的待人处事因该都是如此。而且,这种平静淡然的态度,不是一朝一夕能有……她在清台山里,究竟遇见了什么人,有了什么际遇? 他心底实在是好奇而疑虑的看了片刻后,只得无果的叹息般摇摇头,问:“你说有要事见我,是何要事?” 桐笙开门见山的说明来意。 “素素之前曾经说过,想要做点什么……如今得知,清州城黄、邓两家运送的私盐商船将至;素素,对那批私盐很感兴趣。无奈人力有限,是而前来寻求帮助。” “……”谢三太爷原本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做好了又听到什么惊人这言的准备,可当 真正听到桐笙开口后,还是听得目瞪口呆起来。欲夺私盐,这简直是胆大包天,不是无脑就是不要命的事情! 这样的话,就算是个成年人对他说,他都不一定会相信;何况是个涉世未深的姑娘家,但不知为何,当他看着眼前的少女,那张极其认真而镇定自若的脸后,他不知不觉的,就将心底的轻视和荒谬感放下。 那种风轻云淡的认真和镇定。 那种无形中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势在必行的决心。 “你,”谢三太爷突然觉得嗓子有些发干,也有些沙哑,让他不得不咽了口口水,润了润嗓子后,才继续盯着桐笙开口问:“你……你如何会,生出这样的想法?你,可又知道,刚刚说的事情,后果将有多严重?!” 桐笙说:“我知道啊,这是会掉脑袋的事,所以我们得从长计议,小心翼翼的行事将风险降到最低。” 谢三太爷瞪眼:“……”什么时候成‘我们’了?他什么时候同意了? 桐笙继续说,“……清州城的盐商有二;一者姓黄,家住城东的百里巷;一者姓王,家住城南的梧桐街……这二者都是持有盐引的官商。并且这两家世交也极好,因此多年来,各自垄断着一半清州城的食盐生意,而相安无事。” “按理来说,官盐官商并无多大利润可赚因为盐税太高,抽掉盐税,所赚的便所剩无几了。然而,古往今来,盐商却都是富得流油,个中原因无一例外的都是走私私盐,逃避盐税,再以平时的高价出售,赚得盆满钵满。” “纸上谈兵容易,你具体要如何行事?你所知道的信息又有多少?” 谢三太太爷试探的问。问话的同时,目光深邃的望着她。到不是已经彻底相信了她所说的话。而是已经联想到上次,她来时所说的话语……就已经有些苗头了;只是那个时候自己并未多想,也并不觉得一个小女子能有什么作为。 然而,如果之前的揣测是正确的。 如果,她的背后真有高人指点。那么所有的事情,就又该另当别论了! 一切荒谬,而不合理之处,也都可以理解了。 包括,她突然寻至鱼市;包括,她二次前来求助商讨。只是若是如此,她知道的事情又有多少?或者说她身后那个人,对谢家的秘密又知道多少?那个人又是谁?那个人的目的又是什么?……越想,谢三太爷的心思越沉,不过满是皱纹的苍老的脸上,却没有半分异样的等着眼前的关素素回答。 她身后那个人的本事有多少;或许,可以借由此次夺盐的行动中看出来! “黄、邓两家与太守府的私交极好,逢年过节都会送礼。”桐笙仿佛说着无关紧要的话题。但只要略微思索,便能想到其中的关窍。既然是与太守府关系极好,那么,贩卖私盐,必然有官府的暗中支持,提供一定程度上的庇护。若是夺盐,无论成功与否都得考虑到官府的反抗。 这是第一点。自古管商多互利。 “在一个月前,黄家、王家各自有一位主事人,带着一部分人马离开清州城。”桐笙继续说道:“他们走的水路,对外宣称的是去谈生意。行迹虽然没有大张旗鼓,但也没有刻意隐瞒,只要有心还是很容易就打听到。这两家,每个季度都有那么一次,不约而同的外出谈生意……” 至于,这一点很容易联想。 每个季度都有那么一次出远门,自然,是为了接下来这个季度的盐供应。 “近日,黄、邓两家设置在,清州城各自的食盐商铺,都在清扫库房,腾出空间……对了,还有前两日,某位盐官家的少爷,在烟花柳巷喝酒一掷千金时说漏了嘴,说家里很快要有一大笔孝敬来了……” 说到了这里,桐笙轻抚着手中折扇,姿态闲适烂漫。综合她所说的这些,以及一些她还没有说出来的细节;几乎可以确定,这几日就是他们的归期。 柏树下听得认真的谢三太爷,也没有忽略,她说这话时脸上的自然神情。能面不改色的说出‘烟花柳巷’,没有半分厌恶,也没有半分难堪……这份豁达的心境实在是非寻常姑娘家,所能及。心中这般想着,他纵使想说什么也忍住了,而是继续等着她说下去。 如今,他是越来越想知道,她身后那人究竟会如何安排、布局此次的夺盐之行。 却从未想过,实际上根本不存在什么高人指点。 因为在他看来,区区一个姑娘家,如何有这样的能耐和算计? 第82章夜夺私盐 桐笙将自己的计策说了 一遍。 谢三太爷听了后,沉默了良久。终是首肯了这个要求。因为在他看来计策确实可行,再者,也有另一层深意…… 何况,夺夺私盐在他看来,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 …… 夺盐一事,知情后的谢忠义。 从最初的愕然,到深思,再到如同谢三太爷一般的接受。只是,他神情到底有些复杂的看了桐笙一眼。越发觉得这个外甥女,越来越不单纯简单。 …… …… 而与此同时。 桐笙却也有些因为,轻易的说服了他们,而在心底微微有些在意。只是当下,她没有心思关注这个小小的疑惑。 离开鱼市回到宅子后。 即使心中已有定算,桐笙仍把那日画出来的山河地图,拿出来细细揣摩。那夜特意乘花船沿太清湖而上,就是为了在观察两岸的山势。 之后,便把白天和黑夜的两岸地势,以及山岔的走势其中的路径,皆熟记于心。 最后,选定于运河,与太清湖的交界处水域。那里的地理环境很适合,汇流而入的大量运河河水,在那里回溯,形成有一片极为宽阔的港湾。 港湾两边有竹林山石,以及大片树林为屏障;如此,极其适合暗中埋伏。 突起截围! …… 夜,乌云掩月。 从湖面吹过的风,比较大。 夜色里只见四五艘大帆船,排列成11字形,缓缓的顺流而下行驶在运河之上。因为无星也无月,夜空下的能见度很低,即使船头都照亮着火把,丈许之外的景色便彻底看不清楚。只能影影绰绰地看到对方的船形轮廓,而人已经深入黑暗里,分不清楚那里是人影,那里是黑暗。 分别是黄家和邓家的商船。 两家默契行事多年,是而都一如既往的趁夜行事。在天亮之前赶到清州城。 甲板上的黄三爷,神情有些憔悴和胡子拉渣,显然是连日来的水上行船,让他费心而没有休息好。 夜风有些,一阵阵呼啸而过。 刮得人的头发丝凌乱,掩了视线挡都挡不住。他抬头看了看天,总觉得这天色有些不对劲,虽然说在行船水上,遇到大暴雨也不是没有的事。 但在都快要到达清州城的这个时候。他是怎么也不想再来一场暴雨浇。只希望这雨暂时下不下来,全速前进就算不能赶回清州城,在暴雨来临之前进入太清湖,暴风雨所带来的麻烦也会相对小一些。 心念至此。他目光锐利的看着已经露出疲惫不堪的手下,提高声音喊道:“就快要到了!大家打起精神来!”只要到了鱼市停船,接应的人必然已经等在那里。 等把这批货都入库后,便又是完成一件大事,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都会很清闲了。 但是,在此这前,仍不能放松警惕。 …… 比起黄三爷的谨慎小心。 与其并肩而行的,另一艘商船上的邓五爷,早已经睡得昏昏沉沉,鼾声如天。 只让手下等到了再来叫醒自己。到也不是怠慢大意,而是那么多年来,虽有小风浪,但也都相安无事。 毕竟,与清州城的官员们的私交都很好。在官府的庇护下行事,简直顺风顺水平安无事极了。只是每次送出去孝敬的黄金白银,都实在是令人心痛…… 大风刮得船帆哗哗作响。 弥漫着深沉黑夜的水面远处。突然有亮起的微弱火光,并且渐渐的越来越近。船上的人不由得警惕起来,毕竟在这个时候出来人事物,都很难不令人怀疑。 很快,在越来越清楚的火光里,一叶孤舟划开水面涟漪靠近,而那火光则是一盏吊在小舟上的,摇曳的纸糊灯笼,朦朦胧胧的光影里,隐约映照出撑浆的是个小厮。 小厮的面容在暗夜下极为模糊。 小厮将小舟停在离大船两三米的地方后。抬头冲大船上的人喊道:“三爷,小的是黄府里的人,老爷特意派小的来传话,说清州城里来了位大人物,让三爷暂时不要回城,先把货船开到北港湾暂避,等那位大人物走了再把货送进城。” 黄三爷几步走到船头上。 他目光锐利的看着黑暗里的小舟上,那个无论怎样也看不清楚面容的小厮。到底是经商跑江湖的,他显然并不相信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自称是他黄府的小厮,“你叫什么名字?为何我不曾见过你?新来的?把船开过来让我看清楚你。” “小的一直在府里当差,平日里见过三爷好几次;小的这样的人,那能劳烦让三爷费心记住呢?”小舟上的小厮一边说着,一边照做的将小舟撑过来。 黄三爷死死的盯着水面上的人影看。仍然看不出半点异样,方才的话也没套出什么,回答得也没什么破绽;若对方顺着他的话回答,承认自己是府里新来的下人,他倒可以立刻确定对方说谎。 毕竟,若真是府里新来的下人,怎么可能有资格来传这种话?但若说是相信,他又觉得有些不太可能,清州城里来了什么大人物? 他们商船沿途行至此,也没有听到什么风声。 总而言之,太过突兀了。 然而,黄三爷还来不及多想;不经意的抬眼,就见到夜幕里水面的不远处,又有一点灯光,由远而近的,迅速贴着水面急行而来。不过这一次,那只小船是径直停在了丈许外的邓家的商船前方。 想必,也是来报信的吧? 黄三爷心中不由得这样想到;……同时也有些迟疑起来。难道……确有此事不成?但若清州城里真来了什么大人物,家族里也该早一点派人来通知才是,怎么会直到现在,这么晚了才派人来通知? “三爷,小的还得赶回去回话,不知三爷可有什么话要小的带回去吗?”小舟上的小厮突然开口道。 在开口的同时,他划着小舟靠近的动作,也渐渐地缓缓停了下来。不过,已经能让黄三爷看到他的模样。没什么异样,无论神态还是模样,皆是个普普通通并不出众的扔到人群里转身就认不得的小厮。 黄三爷也认不出来什么。方才‘不曾见过你’的话,不过是他的随口之言,毕竟府里的下人那么多,他那能一个个的都记住? 几番思量之后。 他很快拿定主意,指派了一个值得自己信任的人下船,上了小舟与小厮一同回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 邓家那边的大船上也下来了一个人,显然也是要与那传话的小厮一同回去。然后,两家的商船靠近,黄三爷和对面的邓五爷,各自站在船头商议了一番后,很快共同决定将船先开往南港湾停靠。 毕竟,消息真假难辨。 他们怎么可能真听话,把商船开往北港湾停靠呢?尽管这么多年来,都没出过什么大风大浪,但还是小心谨慎一点的好,不然大意失荆州。 …… …… 第83章弃船而逃 “……假传的消息,自然不会轻易取信于他们。不过是打草惊蛇,让他们不敢再轻举妄动的前行;他们为了谨慎起见,肯定会派人,回清州城问个清楚,这样一来一往,再快也要到天亮才能知道消息。 是而在这段时间里,那些装着私盐的商船,肯定要找个隐避而方便随时撤离的地方停靠。” “北港湾是死路,怎么进怎么出来;而南港湾则不同,顺流而下便能再次进入太清湖;太清湖水域宽广,只要大船驶入湖泊,便如游鱼入海一定在程度上的危险都会被消弱……所以,他们肯定会选择南港湾。” “素素希望舅舅,能找几个信得过的人,提前,在南港湾准备一些东西……” …… 当日,桐笙与谢三太爷说了许多。 所行的每一步,对方所应对的每一步。甚至包括今夜有暴雨将至,也被她推算得准确,只是这一点,当日并没有说出来而已。 说得太多总会会引人忌惮和怀疑。她对谢家并不是信任,而是相信以关素素的身份,这样的身份于谢家言或多或少的都有些牵绊;从那位名义上的舅舅谢忠义身上就能看得出来。 毕竟,是关素素母亲的亲大哥。 …… 黄三爷谨慎,让商船往南港湾而行。 港湾的河道变窄,宽五六七丈,航行了二三里;五六艘大船,停泊于水域最为宽阔的那一片港湾边。 因为要停在这里过夜至天明,所以在黄三爷再三吩咐检查货物,以及让人注意周围,不要掉以轻心。多日以来都没有好好休息过的船员,在检查完成,并留了两个人轮流换班守在甲板上后,都各自寻了个可躺,或者靠的地方,准备囫囵吞枣的睡一夜。 而说是留下来轮流换班看守的,其实也只是个意思而已。因为过了没多久,看守的人也也胡乱靠着货物睡去。 大家其实都不怎么担心的。 毕竟顺风顺水这么多年来,何况也知道些内幕,知道这些事是被官府文庇护的,能出什么事呢?就算出点什么事,太守大人那里不是随随便便几句话就能解决的事,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黑夜越发的深沉。 两岸竹林茂盛,竹叶连天仿佛黑压压的一大片;几乎分不清楚那里是天,那里是密集的竹叶。只能在一阵阵飓风中,听到它们“沙沙”作响的摇晃着。摇晃的大片黑影,仿佛鬼魅,阴森而张牙舞爪。 黄三爷还没有睡。 他深深的皱眉看着,头顶黑压压风雨欲来的天空、黑暗得几乎没有任何光线的周围两岸,以及能隐隐约约看到相邻的商船上的火光。 不知为何,心底总是有些难安,并且也对整件事本身产生了怀疑,这清州城里会有什么大人物来?!若确有其事,也就罢了,若无其事,让人假传消息的目何在?又是受何人指使? 脑海里千思万绪,不明白也理不顺。 夜,已经很深了。 他,也终于回去睡了。 …… “砰!” 蓦然的一声巨响! 沉闷而震撼,宛如平地惊雷,在寂静的夜色里炸响了整个南港湾! 睡梦中惊醒的人,几乎被这一声震响吓得魂飞魄散! 还来不及反应过来问发生了什么事。便听得两岸骤起鼓声如雷,声声阵阵回荡山峦!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黄三爷跌跌撞撞的从船舱里扑出来大喊问。虽然他的睡意清醒了,但脑袋里还是蒙着的……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完全不知道是什么状况。映入眼帘的晃动的火光,在甲板上来回奔跑,犹如无关苍蝇般的混乱人影,以及那催魂夺命般震耳欲聋的鼓鸣声,不停的冲击着耳膜! 让他瞳头痛欲裂,耳鸣恍神得差点摔倒在甲板上! “砰……!砰!砰!砰……!” 是战鼓声!战鼓……官兵!怎么会有官兵?!大人物!猛然想到了这一点,黄三爷心下一沉,脚下几乎是踉跄的朝甲板上的人喊:“开船!开船!快点开船!” 不管怎么说先离开这里再说! “开船!开船!”邓五爷那边也在喊。多年以来的行船经验,让他们几乎不约而同的想到了,相同的应对方案。 光影错乱,惊惶的人。 几乎都是在发蒙的状态——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只是本能按照着命令,手忙脚乱的分头执行! 你撞到了我,我踩到了你,却都顾不得了!场面一片混乱! 很快,有纤夫几乎是连爬带滚的跑回来报,“不好了三爷!不知道怎么回事兄弟们开不动船啊!开不动船啊怎么办?!” 黄三爷的眼前黑了黑,吼骂的声音都 有些变了调:“怎么会开不动!!” 纤夫也惨白着脸,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怎么知道怎么开不动?他只知道怎么开也开不动,这么黑这么混乱,谁还会下船去检查,谁还有那个时间来检查…… 就在这慌乱的当下。 突然,又有人发现了什么,并且惊慌失措的喊!喊声被湮灭在鼓声里,而却可以看清楚,他发抖的指向岸边那些,不知道何时出现在竹林之上,迎着狂风而立的黑红色人影。 那些人影如鬼似魅。带着几分诡异的冷冷的目光盯着商船上的人…… 根本没有人注意他们,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又在那里站了多久!黑暗里,看不清楚对方的模样,只能感受到他们,全都透着一种阴森森的气息。 ……、 就在黄三爷抬头去看那些人影,并且还反应过来时。数道诡异的黑红色人影,倏然执刀而下。暗中的悬空飞丝,黑红的披风猎猎,双脚笔直如钉的落于岸边在火光能照映到的地方…… 那一瞬间。 黄三爷眼睛蓦然瞪圆,如同见鬼般魂飞魄散,就连原本深厚的声音都变了腔调的喊:“弃船!弃船!!” 在喊话的同时。 他整个人已经“砰”的一声,跳入水中并头也不回的往远处游。还愣在船上的船员见状,再也顾不得多想什么的,跟着纷纷跳入水中,尽管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心底却都跟着无比惊恐起来! “怎么回事?他们怎么都跳河了?”邓五爷映在火光里的脸变得无比惊恐。他身后的船员也同样惊恐起来,并且已经有人跟着跳入河里,对方那么多人都跳了,肯定是要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了不跳还跟着等死吗?! “你们……” 邓五爷正想喊住那些人。然而神情突然凝固!他死死盯着岸上那些黑红色的人影,蓦然想到了什么! 呼吸有瞬间的窒息,眼前阵阵发黑,而连逃都忘了逃!那一瞬间,只觉得,大概整个天都塌陷了也不过如此! ——锦衣卫! 他们是锦衣卫! 第84章转眼没了 ——锦衣卫,大殷皇朝的恶犬之一。 锦衣卫的可怕,是常人不敢想象的可怕。但凡有他们出现的地方,必然是哀鸿遍野,血流成河。而传闻落进了锦衣卫的手里,就从没有活着出来的人,出来了的,也都不是人了。 …… …… 水上行商多年,船上的人都是水上的好手。 就连,很多事情不用自己亲自动手的黄三爷,都极其熟悉水性。甚至因为他的反应最快,跳得最快,而远远的游在了最前面。 短短时间里,就远离了身后的大船,相隔了六七丈的距离。但他并且没有停下来,实在是心底太恐惧了,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来清州城的大人物,竟然会是锦衣卫的人! 锦衣卫,锦衣卫,每一个字都包含着堆积如山的尸骸和血腥味。 若是落到些人的手里,整个家族就全完了。惊魂未定的这样想着,黄三爷死命憋着一股劲游得更卖力了。 但,游到了一半后。他突然又停下来往身后看去。带着几分复杂的目光,略过身后无数道紧跟着游水的船员身影,遥遥地看向隐约可见亮着火光的大船轮廓。 沉闷的鼓声犹在,但却没有人追上来。 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回去!” 他突然咬牙说道。 那批货物,实在是太贵重了! 身后正在卖力的游得昏天暗地的船员们,看到自家主子开始往回游后,不由得面面相觑一脸黑人问号???最后,也只得稀里糊涂的又跟着游回去。 然而,等到所有人都好不容易游回后;却不再见半点商船的踪影。有船员带着掩饰不住的惊恐:“三,三爷!船都不见了!” 而更有船员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沙哑的哭腔:“怎么会这样,怎么会突然又不刚了,明明兄弟们怎么也开不动……” “……” 五六艘大船,这样转眼间全没了! 这个时候,就算是再愚蠢的人也知道自己被下套了。那来的锦衣卫,那有什么锦衣卫? 黄三爷眼前有阵阵发黑。浑身发抖的坚持游到岸边,在船员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的上了岸后,铁青着面无血色的脸,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也悔恨得连肠子都青了;恨不得拿刀捅了自己,再捅了那些人…… 他用力推开搀扶的人,跌跌撞撞的走了两步。 脚下猛地绊到了什么! 黑影里看不清楚。 但却能摸出来是细细的铁丝;一端死死的绑钉在地上,一端绷紧的伸向天空中。 用力拉了拉头上的竹林哗啦啦作响。黑暗里几片叶子飘落下来,恰巧落到紧紧拽着铁丝,正气得青筋暴露的黄三爷的身上。 “啊!!!” 他愤怒的仰天尖叫一声!如愤如泄! 并“砰”的一声,生生拽断了绷紧的铁丝,用尽力气恨恨扔到地上!手心勒出的淋漓血迹,他感觉不到也分毫不在意,只有止不住的怒火在心底喷涌,是谁!究竟是谁在算计他!! 他就算是翻遍整个清州城也要把人找出来!!! …… …… 为首的船头之上。 一道黑红色锦衣华服的少年身影,几分单薄而挺拔的在火光中姿态凛然而立。 风衣猎猎作响,发丝被风刮得飞扬逆乱。少年的脸上带着面具,在黑暗火光下更看不清面容,他眯着眼睛,看了看黑沉沉的天色下令道,“全速航行两日,离开清州城地界。” 众人听得心底一惊。 这种大帆船常速航行一日就已经是几百里,如今再全速航行两日,岂不是将驶出千里之外? 虽然心中这样疑问,但他们的动作,已经毫不犹豫的执行起来。一者因为眼前这位少年郎的本事,他们已经看了个清楚,体会了个彻透彻而自叹不如。 二者是本能的服从。不过,并不是服从那少年郎,而是服从让他们全力听为的那个人。 却也不由得想到,当初那个人让他们全力配合这位少年郎的时候,虽然是答应的,但心底里其实都是有些不屑的。 这么一个遮头盖面的少年郎,能有什么通天本事呢? 直到布置了这一切。 十个人,他们只有十个人;就那么轻而易举的抢了黄、邓两大盐商而功成身退。……虽然,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锦衣卫的威名远扬,但能肆无忌惮的借用至此,也确是少有之事,而不得不让人敬佩非常。 …… 如此,大船全速航行两日。 从天黑到夜明,这样的交替两日之后。他们已然离了千里之外,来到了一个叫做水城县的地方。 将商船停到一片隐避的水域后。天明时分,在桐笙的排布下,留下了四个换回寻常衣服的大汉守船,其余的则各自陆续离船行事。 桐笙也换回了淡蓝色的长袍,挽起了长发,取下了面具,露出了白净的面容,气质斯文而秀气。 她轻轻拿起桌台上的折扇,出了船舱。看到等在甲板上的谢忠义,道:“让舅舅久等了。” “不碍事,”谢忠义大大咧咧的笑道,随即带头走在前面。一边走,一边有些忍不住的回头,装作不经意的打量着这个外甥女。 心底里越看越满意;也越看越觉得有些可惜,这般心智和胆识若生为男子,又该如何? 惋惜间,他们往水城县的方向而去。 但也没有进城。而是找了一处,靠近水城县的村镇,并在那里买下一座大院子。 随后又离开,直到傍晚时分。 炊烟袅袅,夜幕低垂。六七辆不知道装着什么东西的大马车,缓缓从村口的大路行来。 即使特意选在了傍晚,动静仍然有些大,让村子里的人,都有些好奇的伸长脖子张望着,并纷纷议论起来:“也不知道是从那里来的人?听说昨儿买了村尾,刘阿叔家那个破落的大院子,好多钱呢,现在刘阿叔一家已经欢欢喜喜的搬到城里住去了呢!” 有人质疑,不太相信的问道:“村尾刘阿叔家的房子?不可能吧?那宅子大是大,但都远到村尾那头去了,有什么好的?” “人家有钱,不怕花呗。”又有人说道。 “你们知道什么,昨儿我可是遇到刘阿叔,并且问了,说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喜欢清静,才来这里小住上些时日……” 闻言,先前质疑的那个人,就更不相信了,“你这话哄谁呢?人家大户人家的少爷,就算喜欢清静安逸,也因该选个山清水秀的所在,来咱们这个村子里做什么?!” “嘿嘿,是不是自愿来的还说不定呢!”好像知道些小道消息的那个人,又说,“刘阿叔说,来买他宅子的那两个人,不经意间说漏了嘴,说真够倒霉才被一起派来这里,也不知道要住到什么时候,希望府里快点安生下来好回去;嘿嘿,这不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所以说这些有钱人家的事儿还真多……” 听了解释后,便有人恍然大悟道,“原来 是这样,我说呢!” …… 第85章恨之入骨 而另一面。 那位喜欢清静的、亦或是倒霉遭殃的大户人家的少爷正缓缓的从马车里下来。不紧不慢的动作,无形中透着一股闲适散漫的气息,十分的赏心悦目。 进了院了里后。 他安安静静的站到一边。 淡淡的看着众人忙碌着,合力七手八脚的卸下门槛,再把马车陆续弄进来后,紧闭大门,再将马车上的一袋袋私盐搬卸下来。 众人虽然搬得汗流夹背,但眼底的狂喜神情却丝毫掩饰不住,仿佛这搬的不是一袋袋私盐,而是一代代黄金。 或者,其实也对。 盐之贵重,如之黄金。不然,也不会有人冒着掉脑袋的危险,也要贩卖私盐以及官商勾结了。 …… "从这里开始挖,开一道侧门,挖出侧室……"桐笙站在光线昏暗的地窑里,指着一个角落的位置说道。并提醒在挖的时候,尽量不要破坏到,原来这间地窑的墙壁。 这里显然是原来的主人家,平时日里储存放置咸菜之类所用的。因为角落那里,还有几个七倒八歪的破烂罐子,以及散落在旁边的一些有些刺鼻味道的萝卜和咸菜。 有这样一间地窑作为掩人耳目。 另挖出来的那一间,只要加以伪装掩饰,一般情况下就会很难发觉出来。 …… 就这样,白天黑夜的不停的交替着,直到整整五天之后,他们才总算在原来的地窑旁边,挖了个与之差不多在的侧窑。 在这期间。 同时在夜里派出一部分人,把地窑里清扫出来的泥士,用马车运出去倒掉,再暗中把剩下的那部分盐也陆续运了回来。 全部搬进地窑里。 当做完这一切后,时间又是过去了两天。 而桐笙当夜便带着人,来到商船停泊的水域。原本桐笙提议自已去就可以,但因为是要把证据毁尸灭迹,谢忠义有些不放心的跟着前来。 来到目的地之后。 各自把油桶搬到船上后,大片的浇淋引燃,天气本就干燥的夜晚,风也干燥风也大,火舌蔓延得极快。半夜的工夫,几艘大船就被烧了个一干二净……加上后半夜又下了场雨。灰烬尽数沉入消遣,而少量残余的焦木则随着河水四散飘零。 再也看不出来,这些残留的痕迹曾经是一艘艘大船的原型。 彻底,结束了这一切后。也差不多到了该回去的时候,而且藏匿私盐的这个地方,一年半载之内都不能来了。 是而,在留下两个年龄稍老的汉子,扮作老仆人,留下看守宅院后。其余的人则收拾妥当,一如来时般不显山不露水的,护送着已经空空如也的几辆马车,离开了水城县地域。 “才住下没多久,那些人又离开了?” 无聊聚在村口闲聊的人,无意间又说起来这件事。 “是啊,”有人便说道,“不是说家里闹矛盾才被连累出来的吗?现在肯定是事情了了,就再也呆不住的匆匆回去了呗。那些有钱人家的少爷,那里会在咱们这里留住啊!” “……” …… 受伤的青宣,从浪荡子那里离开后。 即使明知将来路是死,却仍然不肯服输的拖命前行,苟延残喘之际,在僻静的巷子转角里,意外遇到了,一名身着素衣而神情凄凉憔悴的女子。 玉莲娘子。 她披麻带孝,提着一些香纸白烛,目光空洞而木然的缓慢走在街巷之中。 一边走,一连漫无思绪的想着。那一夜后,新郎卧床不起,请来的大夫说时日无多;那一夜,公婆再也无法忍受的求她离开,所有嫁妆都送还,家中老父亲得知此事后,又怒又恨到了极致而吐血身亡…… 青宣深深低着脸,从她微软跌跌撞撞经过。 擦肩而过,带着浓浓的血腥味。 玉莲娘子仿佛感觉到了,却又似乎没有感觉到,她根本不在乎身边走过的人是认,已经没有什么能让她在乎的事了…… 缓缓的走过巷子的转角。 她本来没有心思管别人的闲事。但在看到后面追来的是余子林等人,而自己又恰巧站在路中间,无处可以躲避之后,只能僵硬的站在原地,仿佛带着几分畏惧的恨意,却又神情空洞而木然的看着…… …… 看着那些很快就追上来,并说着不堪入耳的话语,将她围拢在内的恶仆人群。 玉莲娘子死死的捏着手中的竹篮子,转移的恨和惧,几乎要将竹篮子捏碎。有寒意从脚底一阵一阵的往上冒,有恨意一阵一阵的从心底往外燃烧,让她几乎恨不得扑上去,活活掐死眼前的恶魔! 余子林上前来就抱住她,也由不得她反抗的凌辱一番后,在围观的随从兵丁的起哄笑闹声中,舔着嘴唇意犹未尽的说:“啧啧,果然不愧是让大爷怜惜的人,跟青楼里的那些破烂货色就是不一样;大爷现在有要事要做,没时间疼你,晚上洗干净等大爷来临幸你,知道吗?” 说罢,也不待玉莲娘子答话。 便带着一群血气方刚、方才连眼珠子都要盯落在玉莲身上的随从兵丁匆匆离开。 如今的玉莲娘子于他而言就是钻板上的鱼。任由着他作弄,虽然过程中不小心弄死个新郎,但威逼利诱的给了不少金银,那家人也默认了不敢再闹…… 玉莲几乎是吞咽着唇齿间的血腥味,才没有崩溃的,才极其缓慢的,把被扯乱的麻衣孝服整理好。然后缓缓的转身,看了眼他们消失的方向,再看向土墙后面说了句:“他们走了。” 片刻的沉寂后。 青宣从土墙后面,缓缓的站了出来;并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复杂神色看着她。尽管他只是一个乞丐,但刚刚那样的画面,也已经猜测到了大概。 玉莲娘子自嘲一笑,说:“你也看见了,他是我恨之入骨的仇人,你既然是他要抓的人……要我帮你什么吗?你好像伤得很严重,我家里有跌打损伤的酒药,你跟我来,我拿给你擦。” 青宣犹豫了一下,跟上。并问:“既然恨之入骨,为何,不让他死?” …… 第86章我也想活 夜,昏暗无月。 笼罩在昏暗夜色下的茅草房小院里,入目一派荒凉之感。 大门口还没有燃尽的香和纸,时不时冒着细微的火光;房梁上还悬挂着的白布飘荡、以及张贴的白事祭奠对联,都在黑夜里影影绰绰有些渗人的白。 正屋里,供奉的香火台上,白烛未熄。 紧挨着灵堂的侧间里,传出来,某种压抑的喘息声音。半掩的木门昏黄的烛光。床榻下散落着被扯烂的麻衣孝服,凌乱的混在极其华丽的男人服饰中…… …… 木屋里。 似乎有一阵夜风吹进来。 桌台上似乎快要燃尽的油灯,一点火苗微弱的晃动着。半掩的木门外,倾斜的光影里,渐渐映射出一道高瘦的身影,他手里拿着一根粗大的木棒,缓慢而悄无声息的走起来。 他一直走到床榻边。 而床上的人影,在心满意足的欢愉过后,无知无觉。青宣的眼底闪过一丝狠意,双手紧握木棒,缓缓扬起举过了头顶—— “砰!” 于对方的头部狠狠砸下! 那一瞬间,本能觉察到危险的余子林还来不及反应,就只仿佛听得耳边一声闷响,继而头晕目眩,甚至有些感觉不到那撕裂般蔓延开来的剧痛。 在思绪混乱,而极将晕倒的间隙里,求生的本能让他突然间又有些清醒过来。在无边的恐惧中,愤怒而狰狞的盯着,正挣扎着从他身下爬起来的玉莲娘子! “贱——” 玉莲娘子惊恐的见他不倒,挣扎着一把抢过已经有些体力不支的青宣手中的木棒……发了狠的几大棍,劈头盖脸的打下去,瞬间把余子林打得头破血流! 余子林连惨叫声都没有就彻底晕死过去! 四溅的血肉模糊,在黑影时可怖而触目惊心。那些温热而夹杂着腥味的血液,也洒了玉莲娘子一脸。 然而她却恍若不觉,只怕他不死,只恨他不即刻死,又用腰带死死的勒在他脖子上,直到彻底确认没有了呼吸后,整个人才像被抽空力气般滑落在床头。 随着床单浸红的血液越来越多,随着订单染红的血液越来越冷,玉莲娘子眼里的狠意,也渐渐消退下来。她看了看,背对着坐在长凳子上的青宣,张了张口,想问接下来怎么办? 声音却沙哑颤抖得不像是自己的,根本说不出完整的音节来。 “你先穿好衣服。”青宣虚弱的坐在那里,头也不回的吐出一句话。 玉莲娘子呆怔了一秒,才有些恍惚的低着头,下意识的做出穿衣的动作,然而控制不住在不停发抖的手,满手的血都染到了衣裳上面…… 直到她歪歪扭扭的,扣好了最后一颗扣子,看着自已满手的血腥,才开始为自己,刚刚亲手杀了人的事实感到无比恐惧和慌乱。 一阵一阵的寒意往外冒。 不是后悔,只是后怕。 在最初恨到极致、那报仇的快意过后,面对面前血泊里的死人,自己亲手造下的血腥,无措得不知道该怎么做。怎么办?该怎么办?她心底里混乱而一团乱麻的想着,目光落到半掩的木门外面,飘荡的白布…… 混乱的心思,又渐渐沉淀下来;沉淀得心如死灰。 如今独身一人,还有什么可怕的? 如今独身一人,还有什么可慌的? …… 玉莲娘子赤足下床,缓缓的踩上凳子,面色凄然的将腰带抛上房梁,说,“我得死,我不能让事情暴露……不能再连累到我的亲朋好友; 小兄弟,谢谢你,你现在就离开吧。我会一把火把这间屋子烧了;烧成了灰,烧成了炭就都看不出来了。” 青宣转过身来,静静看着她的举动,声音不带一丝感情的开口阻止,“为他陪葬,不值,那些有钱人都该死,他们都没死你为什么要死?” 玉莲仰头站在凳子上,出于本能般的动作僵硬的打着结,而语气凄凉的说, “我也想活……我也想,和我相公相夫教子,一起和和美美的生活……可是我相公不在了,我父亲也不在了,我不想活了,我已经活不下去了……他已经死了,我已经为父亲,为相公报了仇,我也该去陪他们了。” 青宣一怔。 看着她平静而缓慢的动作。看着她不仅没有丝毫恐惧,而视死如归的神情……或许是感受到了那份绝望,或许是同为天涯沦落人,他的目光不再那么暗藏着阴冷和怨毒。 但,也仅此而已。 因为,他问:“你,若真想寻死,何不把事情闹得更大些?” 声音幽幽而凉薄。 “他害得你家破人亡,只取他一条狗命,那能抵消家破人亡的血海深仇?” “他做的这些伤天害理的事,因该让更多的人知道,让清州城里有头有脸的人都知道,也都观注着这件事……让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让太守府的人颜面扫地,无地自容……那样才好。那样才是连本带利的报了仇。” 玉莲娘子听了后,忍不住转头定定的看向青宣;想知道这样,要怎样做?要怎样做才能将事情闹得更大? “……日后,是太守府老太爷的寿宴,每年的这个时间,太守府都会大办宴席,大请四方宾客,甚至还会在门口派粥散米……到时候一定很热闹,也很混乱,你可以设法,混在戏班子里面,跟进太守府;然后,在清州城里有头有脸的宾客都到齐后,冲出来,控述诸般罪行,以死明志,撞死在那老太爷面前……” 第87章寿衣染血 太守府门前。 人来客往热闹非凡。 余老太爷的九十大寿,一如既往的办得盛重非凡。 但凡被请来的,都是清州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男宾客皆由正门而入,女眷则由侧门进出;忙活安排的管事,来回跑腿的小厮,以及同样忙乱的丫环婆子们,分开接待,各有条不紊,忙活于络绎不绝的人客中。 寿宴上鞭炮鸣,舞狮起,映衬着场面非常热闹。 然而,被拥簇着坐在正位上的余老太爷,神情状态却不怎么好。身上过于宽大的大红华丽寿衣,也显得极其突兀而不合身,越发衬着他干瘦的身形、以及形容枯稿的面容。 也不喝茶,也不吃东西。 在热闹的欢声笑语里,兀自恹恹的,打不起精神来。即使这样,他还是强撑着坐在那里,接受一拔又一拔的儿孙们的吉祥贺词。 …… 正在前厅的余太守,状态同样不是很好。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黄、邓两家私盐被夺一事。 他刚刚得到消息的时候是不相信的,清州城外运河一带极其安稳,并无山贼草寇,那么多年来都平安无事,怎么会突然就被抢了呢? 但看着灰头土脸的黄、邓两人,他不信也得信,但怎么想也怎觉得这种事不因该发生的;但它偏偏就发生了,发生得让人措手不及。 这样的事,若是发生在别的时候。 他编个由头让官兵参与搜查就是,但偏偏发生在这个时候;升迁调令即将批复出来,为了等待这个,他是万不能轻举妄动的。 然而,心里又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那些被夺的私盐,虽然与他没有什么直接关系;但黄、邓两家每次孝敬上来的大笔金银,皆是他送往上头,以及打点各位大人物的重要来源之一。 若没了这笔金银,拿什么去塞住上面那些狮子大开口?正在寒暄的宾客见他神情不太对,不由得问是怎么回事? 余太守很快反应过来,掩饰的笑道:“……呵呵,无事,让李老爷见笑了。”说着,胡乱编了个借口,说是近日劳累过度等等。然后,继续强颜欢笑的,打起精神招呼其它的宾客。 无论如何,私盐一事暂且压后。 升迁调令为大,在这个节骨眼上绝不能再出什么事。 以这里余太守的目光又汇到远处的正席间。有些心神不宁的遥遥看着,那正被亲朋好友拥簇着,恭贺着,虽然强撑着喜庆妆容但明显有些力不从心的老太爷,不免有些担忧起来。 关老太爷的身体本没那么差。 但自从程老大夫没再来按时诊治扎针后。老太爷身体明显有些,不如从前起来。也不是没有找过其他的大夫来瞧,可那些大夫都只会摇头说自己治不了让另请高就,要不就是开一些根本没什么作用的养身汤药。 ——那群庸医! 即使现在想起来,余太守仍怒气难消;堂堂清州城,难道就找不出第二个有点真本事的大夫了吗? 就在这时候。 先前派出去寻回余子林的小厮回来了,正站在不远处往这里张望。正在与宾客寒喧的余太守注意到了以后,很快脱身走了过去,看着小厮有些躲闪的神情后,脸色顿时有些不太好的问,“大少爷呢?怎么还没来?!” 小厮只得硬着头皮回话,说:“大少爷说了,他没能及时处理事情,让事态恶化自知有错,所以现在在将功赎罪,不抓到犯人便不敢踏入太守府一步。” 说这话的时候,小厮低着头不敢与余太守对视。 因为,其实他压根儿没有找到余子林。 这些话不过是余子林留在私宅里的随从转达的。 余太守听得越发怒不可遏: “所以他是不打算回来贺寿了?!混帐东西!做错了事,还敢躲!找!去给我工回来!今日他要是不回来,以后都不要回来了!” 小厮缩着脖子听训,并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是,是,小的知道了,小的这就去办。”虽然应答得飞快,而心底已经苦不堪言起来,老爷这边不好交差,大少爷那边更是不好交差,一个不慎,就得躺个十天半个月。 这种苦差事,真的是谁揽上了谁倒霉! …… 寿宴,渐入正轨。 吃了饭后,宾客们都来到已经搭好戏台的花园里听戏。 余老太爷也很喜欢听戏曲儿,是而精神头儿比起之前,好了不少。 一声锣鼓开,戏台上的旦角丑角们便咿咿呀呀的唱起来引得台下叫好声一片。 就在气氛渐入佳境,连正中间的老太爷,也不由得跟着摇头晃脑唱起来的时候;突然就不知道从那里扑出来一个,披麻带孝,而神态癫狂的女子…… “苍天无眼,公理何在!关家之人恶行昭昭,罪恶滔滔,何以不死绝乎!” 言词恶毒,凄厉无比。 没有人注意到,她是从那里扑出来的。 只知道注意到她的时候。人已经扑到正席前面来,冲势太猛而停不下来,扑倒在老太爷面前的寿案上,噼里啪啦的打翻案几上的盘子水果,而凄厉怨毒的哭咒不止: “害我夫死害我父亡,只恨不能食其肉,噬其血……此恨生而不能报,必死而化作厉鬼,追魂索命要你们关家血债血偿!永无宁日!!!” 声声句句,恨意滔天! 语毕—— 竟是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砰”的一声,一头撞死在余老太爷面前的大红桌案上! 瞬间飞溅而起的血花,迸裂洒落大片! 就连,桌案上的寿桃点心,以及坐得太近的人,都无一幸免。 女子寿衣染血,再无声息的跌落在地上,汩汩流出的血液,流淌过她惨白的脸上,再顺着下巴滴落到地上,很快浸染了一片血水…… 变故发生得太过突然。 周围寂静无声,众人都被震慑得无法言语,亦无法反应过来;关老太爷抬起来跟着唱腔的手,还在半空没有放下,眼睛直呆呆的望着倒在面前的染血身影…… 一切都恍惚得那么的不真实…… 再定睛,再看去,已是一片血红的触目惊心####晚点还有一更 第88章回到清州 “啊!” 不知是谁,最先发出惊恐的尖叫! 紧接着,是更多的尖叫声,以及争先恐后的从座位上站起来往后退。 甚至,其中一个因为靠得近,而被血滴洒到脸上的小少爷,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后,翻着白眼晕过去,人也从座位上滑落到案几下来。 而坐在旁边的老太守,仿佛什么也不知道的静静坐在那里,神情呆滞的看着,看着卧倒在血泊里的女子。 那些惊慌错乱的声音。余老太爷似乎听不见了,空白的脑海里,只有血花飞溅的那一幕,一遍的回放,回放,再回放…… 余太守最先注意、关心余老太爷的状态。强压下颤抖的指着血泊里的女人,“带……” 那个带字都还没有说完。 余太守的话突然就没了声音,就那样悄无声息的戛然而止,但也没有太多的人注意到,因为场面实在是太混乱了…… 不过,也已经有人注意到了那坐在座位上,安静得有些不太对劲的关老太爷。 他那只微微抬起来的手,正在缓缓的落下来,越来越快,然后‘砰’的一声响,直直的砸落到案几上的盘子里,将里面的瓜果点心砸了个稀烂…… “老太爷……老太爷没了!” …… …… 周围更混乱了。 尖叫声,慌乱无措的哭喊四起。 然而,余太守仍然像是没听见般呆呆的看着。仿佛不知道、亦或者是,不愿意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但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啪’的一声,瞬间碎裂成千万片,一片又一片的,将他眼前湮灭成深冷的黑暗…… …… 周围已经混乱得不成样子。 哭喊吵闹声,惊慌无措的询问声;仿佛近在耳畔,又远在天边。 关太守仿佛听见了,却又像是没听见一样,不予回应;就那样犹如木雕般站在那里。 周围叫唤问话的人,也终于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是而又陷入更慌乱和不安的氛围中。也不知道是谁慌乱的喊出来一句,说,“老爷八成是被魇着了。” “这可怎么办?”紧接着有人问道。 “……听说被魇着的人,打两个耳光就好了。” “……” 说完后,周围都安静下来了。 眼前的可是太守大爷,谁敢打?“可惜大少爷不在,”人群中有下人小声的说,若是大少爷在场,大少爷是一定敢让人打的。 …… 周围的议论声。 余太守虽然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就是怎么也在意不起来。 眼前的暮色,一层又一层的涌上来。 灰暗的颜色涂满天地;飘扬的大红桌布映成了暗红,诡异而压抑得让人窒息。躺在血泊里的女子扭曲的眉眼,瘫倒在桌椅老太爷死不瞑目的模样,成了唯鲜明而刺目的存在。 他有些想不明白,好好的寿宴怎么就变成这样子了呢? 怎么就跑出来一个血海深仇的女的撞死了呢? 怎么就突然间就变成了死局,变成了,再也没有半点挽回机会的局面? …… …… 再回到清州城。 已经又是两日过去。 谢忠义让从汉子各自分散着回去鱼市,而自己则仍是有些不放心的问:"素素,你接下来打算如何?……你离开了那么久,可有说辞回去?"一边问,一边与桐笙并行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 不过虽说是询问,他也已经在心里隐约的觉得;对现在的素素来说,这种事或许已经算不上什么麻烦事,而他之所以这样问,是想知道关素素接下来的打算。 “我也正在想这件事,”桐笙说道,神情淡然而认真:“我到底只是个女孩子,在外面失踪了那么久…… 要平平安安的回去,总要有个说得过去并让人信服的理由才行,不如,请舅舅送我回去吧,就说是我迷路到了西市正好遇到你,被你带回了鱼市,在鱼市小住了些时日。” 谢忠义闻言,不由得多看了男装打扮的桐笙两眼。 要不是知道底细的陌生人,或者隔远了瞧见都不一定分辨得出来;她的男子装扮,无论言行举止都极其神似, 是而说出这样的话来时,若不是声音里还带着女子特有的轻婉,他都会觉得怪怪的了。 ‘也可以。’谢忠义不假思索的道。 桐笙道:‘那么,素素便在些先谢过舅舅了。’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轻淡有礼。 但不知为何,也不知是否错觉。 谢忠义总觉得,她但凡自称‘素素’时,总有几分疏离和仿佛并不怎么在意的忽视,不由得说道,‘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我是你亲舅舅,又不是什么别的人,说什么谢不谢的?’ ‘情归情,理归理,情理不可混淆作废。’桐笙说着,目光漫不经心的扫过周围,看到一处茶楼时,‘在回去之前,我还得先去找我的丫环,舅舅不如先去那间茶楼里,喝茶解解渴,我去去便回来。’ 谢忠义不由得问:‘你去何处找你丫环?’ ‘不远,先前在外面买了座小宅子,’桐笙随口淡淡解释道。谢忠义听了便不在多说什么,只让她自己注意安全快去快回。 毕竟,刚刚才做了那样的事,或多或少,都有些疑神疑鬼的心虚,可得仔细些别让官差发现了才好。 …… 目送桐笙往另一个方向离开后。 谢忠义来到茶楼时在,要了一碗凉茶,一边喝,一边听周围的人,谈论着最近城里发生的事情。恰好就听到了,临座一位口才几乎可以/比说书先生的路人甲,正在口若悬河、绘声绘色的讲起当日太守府,寿宴变丧事的事情…… 第89章因果轮回 绘声绘色的讲述,不时引得周围一片惊奇,或者夸张的惊叹声。 然后,便是更多的追问。问那讲故事的人,知不知道那撞死的娘子是什么人,是何以有这般深仇大恨……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说另一个故事了,’说着,那说故事的人一拍桌,还站了起来,一脚踩在椅子上,身子往前伸着,神神秘秘地,问周围正在竖直耳朵听的众人: ‘你们知不知道,就北城那边,小柳巷里面有一家夜里走水,烧死了四五个人,那些尸体被扒拉出来时都已经粘成木炭了,黑乎乎的。’ ‘天干物燥,走水是常有的事情嘛,有什么好稀奇的?’有人忍不住打断道,‘说不定是夜里油灯不注意烧了房子,一家五口睡死了就倒了大霉呗!’ ‘就是啊,’有人接话道;‘大兄弟你不要吊人胃口,转移话题啊,大家正听得起劲呢你快接着说那撞死的小娘子是什么人啊。’ 那在讲故事的人闻言,便有些不太乐意了,‘我都说了,说到那小娘子是何人也,就不得不说说另一个故事,你们是听还是不要听啊? 不要听我就不说了啊,白白说得我口干舌燥!’ 说着他便停下话头,端起茶碗连喝了几大口茶水润喉咙。 旁边的人才有些恍然大悟到,“大兄弟是在说那小娘子的事? 那快说来听听!我跟你说大兄弟,你这口才实在是太好了,比那些说书人的都还要精彩,不讲完实在是太可惜……” 如此一番吹捧后。 那说故事的人,才又津津有味的,继续讲了起来。 从西城那边的小柳巷半夜走火,讲到住在小柳巷子,本是青梅竹马的两个人感情如何的好,女方又怎么被太守府的长子余子林看上,硬生生棒打鸳鸯的过程,以及过程中,如何害得好好的姻缘破碎,好好的家庭家破人亡。 而那位被迫害得走投无路的新娘子,便如后来撞死在太守府的小娘子。 众人听得唏嘘不已。 然后,又有人注意到了其中一个关键家处,问,‘照你这样说,那新娘子本是与老父亲相依为命,那她的老父亲去逝后,那房子里就因该只有她一人而已。 所以,就算是半夜城发生火灾,首当其冲的也该是那娘子,但怎么连那娘子都逃出来了,反而在里面烧了一群不知名的人?’ ‘这我就不知道了,烧的那堆人是谁官府都还没有查出来,都烧得连脸都看不清楚了,也死无对证,这案子要查出来估计有点悬啊……’ 就在茶楼里众人正聊谈和热火朝天,听得津津有味而只是不知道,被烧成炭的那群人的身份是什么;以及太守府会如何处理此事,会不会为堵幽幽众口而把长子余子林交出来时…… 太守府。 这几日以来,送往余太守房里的汤药,就没见断过。各种汤药,一碗接一碗的送进去也不见好…… 因为余老太爷在大庭广众下没了气息,让他连掩盖亦或者密不发丧都做不到,而与心心念念的升迁调令失之交臂,一气之下病倒了,直到现在也没能好起来。 更因为直到这个时候,大儿子也没能找回来,不知道躲到了那里。定然是因为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而躲在外面不敢回来了。 这样的想法让余太守更气了。气得茶饭不思心口直疼,都是这个逆子!若不是做下的这些混帐事,怎么会在寿宴上发生那样的事?! …… 这样的呕血恨意,一直持续到下官突然送来一枚被烧焦的玉佩、说是在北城那边小柳苍发生火灾的案发现场捡到的东西后。 心情已经很暴躁烦闷的余太守,简直气得从床上光脚下来几步走到桌子边,抓起药碗就往那正战战//把长盒子往自己面前递的下官身上,并破口大骂道: ‘这种小事也拿来打扰我?要你们何用……’ 骂到一半,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而瞬间变得有些不敢相信的,盯着被下官小心翼翼捧着的盒子中的,一块极其眼熟的而满是焦黑烟熏的玉佩! 刹那间,一个念头闪过脑海,让他如遭雷击般僵硬了身体,“那是什么?!”他惨白着脸,连声音都有些变了调的怒吼! ‘下官不敢妄自猜测,请太守大人过目。’那位官员低声说着,又把手中的盒子,往余太守眼前推了推。 余太守下意识后退半步。 本能的抗拒不想要,而眼睛却离不开,看着那块越发熟悉的玉佩……是有些不敢拿起来确认,而带着几分惊怒交加地看向那官员。 想要从那官员口中听到那是什么东西,而不想听到不想听的,只想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然而,那官员兀自眼观鼻,鼻观心。 仿佛什么也不知道一般,丝毫不抬头去与余太守对视。 余太宗没有办法,又实在想确认那东西究竟是不是……最终,一咬牙从盒子里拿出那块焦黑的玉佩,并迅速将两面翻过来一看。赫然见得,左右各自雕刻着一个‘余’字和‘林’字。 余太守手一松,玉佩跌落在地上。 “啪——” 声音清脆的,在地上碎裂成几片。 而余太守仿佛不觉察般,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那官员,声音恍惚得有些变调起来的问,“你说,这玉佩是从那里来的?” ‘回太守大人的话,’官员语气恭敬有余而诚意不足的回道道,‘是在城背后小柳巷子发生的命案现场推到伯。’回话的同时,额头有些隐隐作痛,是刚刚被余太守用药碗砸的。 虽然那官员嘴上不说,面上不显,心里其实是怨愤着。余大少爷出了事,自己巴巴跑来相告还被砸破了头,真是吃力不讨好! “……”余太守的身子晃了晃,然后眼前一黑,在那官员遂不及防的惊愕目光中,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 …… 桐笙沿着街道,若有所思的前行。 此回,夺盐之行,虽然结果达成,但结果却不尽如她所愿。 谢家,并非表面看起来的这般落魄不堪。那十个参与夜行夺盐的人,谢忠义说是一些亡命江湖的人,因昔日受过谢家恩惠,而结交的兄弟可信也可靠。 但依她看来,那些人并非一般的江湖人士。 那些人身上,言行举止间,透出一股只有在长年累月下才能形成的强烈规范,极其纪律,团队意识也极强。 而这样的人,若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那么听命于的谢家,又是何种身份? ……#####感觉写得不是很顺…好在清州城的事情快完了。…很快进京,各路极品和渣男出没! 第90章救了一人 桐笙回到宅院。 刚好遇上了出来在门口买吃食的喜儿。 正付了钱的喜儿,不经意的一个转身见了她,激动得连馄饨也不要了,惊喜的扑过来,“小……” 桐笙还是做男子装扮。她只能含糊不清的喊了一声‘小姐’,而看着眼前神情淡然仍旧的小姐,莫名就有些心酸得不能自已。 “还以为,小姐你不回来了。” “我若是不回来,你也可以自己生活,何况我的家当还在你那里,总能供你一段时日吃喝不愁,总能撑到你再替自己找份差事做。” 喜儿听得认真,继而微微摇头:“奴婢只想跟着小姐你,也只愿意跟着小姐你……小姐于奴婢有恩,奴婢不能忘恩。” 声声句句,情深意切。 桐笙不由得看了她片刻,“好,我知道了。别哭了,去把东西收拾一下,我们可以回去了。” 说罢,率先往前走去。 喜儿连忙应了一声,跟了上去。并在经过摊贩时,从小贩手里接过吃食,然后揣着小跑跟了上去。 并且,又想到了什么。 略有些不安的,加快了步伐匆匆着上了台阶。进了院里关了门,迟疑的唤了一声:“公子……” 桐笙闻言不由得停下来。回头看着丫环似乎欲言又止,而又不安迟疑的模样,若有所思的问:“这宅子里还有别人?” 不然,也不会在私下里的时候,还管她叫公子。 喜儿带着被说中的惊讶,而越发有些不安:“前两天的夜里,奴婢在后院门口,看到一个被饿得奄奄一息的乞丐,身上受伤又流血,他求奴婢救他,奴婢一时心软,就……” 虽说知道两位这位小姐的性情很好相处,也很好说话。 但私自做主救了一个乞丐,并将他留在宅子里这样的事……还是做得有些出格了。 “乞丐?”桐笙若有所思的重复了一句。然后,看了眼喜儿手中的吃食,神情没有不悦,也没有异样的淡淡说道:“无妨,你先去吃东西吧。吃好了带他来见我。” 若与她想到的那一件事有关;这几日宅子里也都安宁,显然并没有走漏什么风声,她也就不用急于一时处理。若不是,她也就并不放在心上了。 救也好,不救也好,只要不要有太大的麻烦。 皆可听之任之。 桐笙在厅堂里等了片刻后。 喜儿便带着一名穿着干净布衫的少年进来了。那少年身体单薄而消瘦,低垂着头进来后,看起来似乎很老实的跟着喜儿站在那里,低垂着眉眼,神情也似乎有些不安和紧张。 “抬起头来,”桐笙淡淡的看着他道。她说话的声音,不疾不徐,让人听起来十分舒心。 似乎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样轻淡的声音。少年听了后,带着一丝惊讶,很快的抬起头来看向她。 桐笙也同样打量着他问。并仿佛漫不经心的开口问:“你叫什么名字?”少年的五官生得很均匀,高挺的鼻子,有几分狭长的眉眼,以及微微有些上斜的眉毛。 “回公子的话,小的名唤开明,”少年很恭敬的回话。并且,不留痕迹的打量着桐笙,并继续的说道:“小的本来,只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小乞丐,后来不慎得罪到了大人物,在原来的所在呆不下去了,才逃到这里来,幸好得喜儿姐姐所救……” 说着,他突然扑通一志跪倒在地上说:“小的现在,已经无处可去,求公子大发慈悲,赏小的一口饭吃!小的什么都可以做,不怕苦,不怕累……只要公子肯收留小的,以后让小的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说到最后,神态语气激昂俱诚。 “我刚刚从外面回来。”桐笙瞧着他淡淡的说道。言下之意,知道外面发生的事。并带着一丝比较的打量;打量着眼前,如今已经穿洗干净,神态温顺老实,就连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的少年,与那画像里黑白分明的乞丐形象,相差几许? 那通缉的画像到底只是墨画,比不得真人来得变化自如。 跪在地上的开明听了,神色俱变,变得有些慌乱不安,但又很快镇定下来,飞快的在脑海里组织着言语,“回公子的话,小的,小的不是有意欺瞒……” 桐笙淡淡看着他,没有说话。 开明只得继续道:“小的只是个小小的乞丐,那里敢做那种事,求公子明鉴,那天晚上,小的和小的兄弟们,不过是碰巧经过那里,让人看了去,就将小的和小的兄弟们,当成凶手……小的和兄弟们百口莫辩,只能东躲西藏……” 桐笙打断了他的话道,“我没时间听你讲故事,你若真想要我帮你,就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的说出来。不然,好心救人,却反救出牢狱之灾,岂不是吃饱了撑的?” 开明的神情微僵。然后,有些求助般看了喜儿一眼。这几日短短的相处下来,让他觉得这位名唤喜儿的心肠不错,也经常听她叨念着自家主子很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才带着赌一把的心情留下来的。 不然,那敢这样轻易留下来。 “我家公子这样问,肯定有我家公子的理由,不管是什么事,你都要如实说出来。”喜儿虽然这几日都没有出去过,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不妨碍她,从自家小姐的话意里听出不对劲来。 是而,在对上开明看来时才会如此说。 并且,也隐约的猜测到自己救的这个人,必然不是如先前与她说的那般简单的,得罪了什么‘大人物’的原因。 “……”开明听了后,沉默了。看了看桐笙,紧接着,又低头看向别处,神情显得有些犹豫和不安。显然心底里在进行着挣扎,究竟该说,还是不该说? 虽然,眼前的年轻公子,看起来没有恶意的样子。但毕竟是那种事情,其中是自己说出来后,结果不是自己所期待的那样,反而是被赶走,或是报官处理…… 桐笙见了后,拂了拂衣袖,站起来说:"如果连坦诚也做不到,能如何能期望别人,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帮助你?"说着,又看向喜儿问:"去把东西收一收,马上就走。" "奴婢这就去,"说着,喜儿在转身往外走的时候,有些不忍心的看着还跪在地上的开明,“你不用顾虑,都说出来,公子若能帮你,就一定会帮助你的;” 略有些焦急担忧的语气,似乎都有些替他心急。毕竟,也相处了这两日,她对这名少年挺好有好感,又会说话,又有趣,若是小姐肯帮忙,他就一定不会有事的。 开明一声不吭的听着。似乎在进行着最后的迟疑着。说与不说,行与不行,全在这最后一次决择,"好,我说……" “站起来说,”桐笙看着他淡淡的说道,并再次坐回椅子上去。就算是向自己寻求帮助,也不至于,一直让人跪在地上把话说完。 开明心底惊讶,不过,还是很快从善如流地站了起来。然后把事情的始末说了一遍,不过在提及另两位兄弟时,还是尽量的含糊带过。 这样,即使如果因为自己的坦诚带来了什么危险,也不会连累到他们。 …… #####关于男主还没有出来,作者君其实也好急……因为设定男主回京了,女主只有回京后就能遇上。(某殿下看着你幽幽道:“重要角色,都是压轴出场。”) 第91章我信佛啊 官府要缉拿的是乞丐。 目标,自然也锁定在乞丐人群。 “我即将离开清州城,城门盘查甚严,不可能带你同行,”桐笙若有所思了片刻后,看向开明说道。 她不轻易多管闲事,但若是求到她面前来,她也会尽力帮助。 开明的目光微微一暗。尽管已经有了心里准备,还是很失望,不过转念一想,对方能不报官就已经很好了。 "不过,我有一个去处可以安排你去,"桐笙仍旧有些若有所思的说道。如果她不是即日就要离开清州城,会有更好的安排,但眼下也只能尽力而为,至于结果如何,只看他的造化了。 "全凭公子安排,"开明听了神情顿时有些感激的洗耳恭听。不求能吃得饱穿得暖,只要能顺利的避过此劫。是而,桐笙在交代了喜儿两句话后,便带着开明,来到当日约见那两个浪荡子的僻静巷子里。并在粗略的介绍了,两个浪荡子的背景后,提醒道:“有一点你要记住,他们虽然可以帮助你,在你无法自由露面的时候,给你提供便利,但终归不可靠……” "如果,小的前脚跟他们走,后脚就被他们出卖给官府……"开明忍不住小声的问。 "他们因为我的要求和报酬,救过你其中一个兄弟,同样也可以因为钱,再应我的要求护你一段时日;但如你所说,同样也可能因为钱,把你交给官府……而这些,都是你自己要小心的事情。" 开明听了后,直接忽略了前半句的危险,而有些激动和紧张的问,"他们,救的是谁,现在在那里?"是不是可以很快见到他? "我没有见到,"桐笙淡淡的说道,"在他们带我去见之前,人已经离开了。" "你……"开明略有些迟疑的看着桐笙,如果说在此之前,他是觉得自己好运,而遇上了这样一个肯帮助他的人,现在就再也不这样想了,"你为什么,要帮助我们?" 桐笙说,"因为,我信佛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话音才落,晴天一道霹雳来! 桐笙:"……"贼老天,太不给面子了! 开明动了动嘴巴看着她,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的闭紧了嘴巴。 随后,桐笙交待他在原地等待,然而,刚走了两步,似乎能想到了什么,突然停下来问,"如果,我给你一笔钱,你将如何用之?" 开明愣了愣,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思衬的答曰:"小的将把钱好好存放,然后,用在该用的地方。" "什么是该用的地方?"桐笙似乎,颇有些兴趣的淡淡的问他。同时,在心底思索着某个可能性。去到京城之后,她便将对青州城的事情一无所知,如果可以,留下一两个,能用的人手也不是不可以。 但在此之前,留下来的这个人,总要有一定的办事能力才行。 开明见桐笙追问,似乎对他的答案很感兴趣的样子,心神一动,便开始在心底里斟酌的回答道:“小的曾听过一句话,叫做授人以渔,不如授之以渔。 公子给了我两样选择,我自然不能担负公子的期望,所以,如果小的真的得到了这笔钱; 其中的三分之一,会用来做为日常开销;其中的三分之一,做为拜师学艺所用,只要拥有一技之长,就有赚钱的机会;而最后的三分之一,则用来以备不时之需……” 说到这里后,他有些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眼桐笙。虽然说的这些话是他内心所想,但也有刻意的润色和讨好,不求再得什么好处,只要眼前之人不要反悔。 只要能避过这一劫,就能活着;只要能活着,以就有了机会;只要有了机会,以后能出人头地……他才能再次找到他们,再相见,亦或是,再报仇! “很好的想法,”桐笙似乎若有所思的说道。然后带着几分,思量落定的闲适和随意的口吻说道:"我会在宅子里给你留下一笔钱,等风声过后,等你的模样与画像上的有所差异之后,你,可以住进那所宅子里,到那时候,我会派人联系你。" 开明先是愣了愣,随即突然明白过来的,瞬间跪倒在地,并且,似乎有些颤抖的话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狂喜和感激:“谢谢公子,谢谢公子……” “你不用如此,”桐笙说着,再次举步往前走去,淡然的声音随风飘落在他的耳边,和周围的空气里,"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要再轻易就给人下跪,没有谁天生比谁高人一等……" …… …… 茶楼里,谢忠义已经足足喝了十几碗凉茶,也不见桐笙回来,心底里不由得有些担忧为何还不回来。 与此同时,桐笙正带着喜儿往茶楼所在的方位行来。喜儿并不知,自家小姐失踪这段时间去了那里;虽然也很好奇,但还是忍着没有问,而是问起了另外一件事:"小姐,咱们这样回去,该怎么说?" 总要有个统一的口径才行。 岂料,桐笙说:"我说的回去,是指京城关家,而不是清州关家……走吧,也不知道我失踪了那么久,可有人想过来找我们?若是没有,那还真是令人伤心又难过啊!" 喜儿:"……奴婢觉得,小姐只会兴灾乐祸的看着他们,找得鸡飞狗跳也找不着咱们。" "啊,"桐笙神情不变的惊讶道,"这怎有可能呢?在你的眼里,你家小姐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喜儿:"……" 一个一本正经的胡说,一个一本正经的吐槽。说话间,进了茶楼与已经等得有些坐立难安谢忠义会面,然后,往清州关家所在的方向而去。 而与此同时的清州关家,已经因为关素素失踪一事而闹得辗转反侧,侧夜难眠,毕竟到底是皇帝金口玉言赐下的婚。连夜写了急信入京,寻求商量办法。 比起清州关家,还带着侥幸的心理觉得若真寻不得关素素,让关家其它的娘子,代为出嫁也不是不可啊,而且重新挑选出来的娘子,必然胜过关素素百倍千倍。 京城关家接到信件后。关大爷看得气不打一出来。人不去找,还换个娘子替嫁?这究竟是谁的猪脑子想出来的办法?皇帝的金口玉言,岂容为臣子者,随意篡改?! 是而,提笔匆匆写了一份急信,让信使快马加鞭的送回清州城。信中要求勿必找到关素素,勿必要将她完完整整的送到京城!并且,重申此婚姻,是皇帝金口玉言所赐,绝不容许出半点差错! 若是出了差错,岂不是扫了皇帝的兴头? 敢让皇帝不快,岂不是自讨苦吃? #####昨天的一章又没有过审,就多了一个系列号而已……??晚上照常更新。 第92章要不要脸 清州关家,在接到京城的来信后,个个脸色都不是很好。若赐婚一事,当真如此重要,而容不得换人;关素素又迟迟未能找到,亦或者,找到的时候,已经发生了什么不妥的事情,又该如何? 书信中提到,勿必要将人完完整整的送到京城。 这个完完整整的意思,大家都不言而喻。但已经暗底下找了那么久,都没有找到人。偏偏这种事,又不能让官府出面,也不能走漏半点风声,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小娘子,失踪了那么多天,事情传出去得被传得多难听? 到不是担忧关素素的名声,而是担忧,会轻此连累到关家的声誉。……诸事烦心,关二爷急得上火,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茶不思,饭不想,若是这人找不到,大哥岂不是要怪罪于他了? 这件事情的罪魁祸首,又是自己的女儿。 …… 比起关府里的众人,都急得心慌上火。 自从关素素失踪后,就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并且被罚闭门思过的关婉宁,可半点不这样想。虽然在最初的那两天,有一点害怕和心虚,但在后来的深思熟虑中,越来越觉得这样才是好事! 那个关素素就是个扫把星。 一回来就让关家鸡飞狗跳。而且,还差点害死自己的大哥,这样的恶毒心思本就不该回来,也不该有站到他们头顶上耀武扬威的机会。 最好,一直都不要找到关素素。 到时候,就算当真要追究,她当时也不过是赌气而为,罪不至深,说句不太好听的话,家丑不可外扬,就算京城里的大叔父知道了,也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的。 只会找借口,把这件事搪塞下去。比如关素素不小心病了死了之类的,人生在世,谁没有一两个意外呢?难道皇帝还会派人来调查不是?而赐下的婚约,君无戏言,自然不会轻易收回,那么对应的办法,就是从关家重新挑选一位皇子妃, 而这位皇子妃的人选…… 想到这里,关婉宁再次不甘得有些恨意,自己为什么不是大房的小娘子呢?只要她是,那怕只是一个庶出的小姐,心她的聪明才智,都有机会争夺皇子妃之位。 可恨的是,自己在这里受罚、受骂,背了恶名。而,所达成的结果,却是凭白为他人做嫁妆。 …… 关素素回来了的消息,很快各自传到二房、三房那里。 “她人在那里?!”杨氏起身怒气冲冲的问。一副要去兴师问罪的样子;她现在可不管,什么赐婚不赐婚的,儿子的事情,实在让她恶气难消。 就像婉宁所说的那样,这样恶毒心肠的人,怎配成为皇子妃在关家的头顶上耀武扬威? 传话的仆妇小心的看了眼杨氏,说那位二娘子,正在大门口站着,不进来,只让秋姑姑等人出来即刻进京。还有句话,仆妇犹豫着没有说出来,反正二夫人出去看后自己就明白了,那位二娘子可真是好胆,好不要脸面,竟然带了个大男人回来,一起站在府邸门口,简直让她这个下人都看得替之害臊。 杨氏听得气不打一出来。顿时,带了一群丫环婆子出了院门。来到大门口后,便见得关二爷和钱氏,都已经先到了,各自站在一处。 而台阶下,不远处的路中间,站着一身长裙素妆的‘关素素’、以及当日一起失踪的贴身丫环外,还有个不认识的粗犷男人。杨氏的脸色,当时就有些变了;这个该死的关素素不要脸,他们关家还要脸呢,带着这么个大男人回来站在大门口,是要人怎么想? “关素素,你一个姑娘家,还要不要脸!” 桐笙淡淡看了眼,几步窜出来的杨氏,没有答话。因为,自然会有人替她回应,这个莫名其妙的质问。 “你住口,”关二爷有些气恼的瞪了杨氏一眼。他怎么,就娶了个这么拎不清的? “老爷!”杨氏的声音更高,并指着站在桐笙身边的谢忠义说:“你看看,这样成何体统?!还不快让人乱棍打走!” “不劳你们关家的人费心,”谢忠义瞪眼,并且粗声粗气的,在气势上堵了回去,“等素素上车离开后,我也自会离开!若不是为了素素,请老子,老子也不来你们关家门前!” “你……”杨氏指着谢忠义气了个仰倒。并且,还是没有弄清楚状况的因为堵回来的话,满脑子里只有‘家门不幸’这四个字;只往那些腌臜事上想,“……干出这些没脸没皮的事情……” 钱氏见好说得越发不着调,只得走几步靠近小声提醒:“快别说了,他是谢家的人。”到底是也关素素的长辈,这样把长辈和小辈说给到一块儿去,成何体统? 与此同时。谢忠义也怒了,“杨氏,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身为舅舅,送外甥女回来,怎么就没脸没皮?!你今天,最好把这个话说清楚!” “舅舅?”什么舅舅?杨氏脑袋里一时没转过弯来,有些蒙了。钱氏只得强忍着嫌恶的语气,解释了两句。 杨氏听得有些心虚,“我,我又不知道。” “不知道让你闭嘴!你还说!”关二爷心底恶气上涌的凶道。凶完了杨氏,又看向眼前似乎正看得饶有趣味的‘关素素’,难抑怒气地接着质问:“……既是如此,你为何不早回来?可知道大家有多担心你?” 桐笙淡淡的回答道:“素素为什么不回来,婉宁堂妹最清楚不过,你们都说担心素素,就没有问过素素失踪的原因吗?那还真是令人伤心啊!” “婉宁年幼无知,不过是一时赌气而为;你是堂姐,怎能与她一般见识?!”关二爷简直被桐笙油盐不进的态度,气得七窍生烟,“她做错了事,但她没有酿成大错!你把你堂弟云浩……你差点酿成弥天大祸!你可知错!” “你差点害死你堂弟!你还敢顶嘴!”杨氏瞬间像被打了鸡血想起正事来!随即,似乎想要冲下台阶,便被钱氏拦住了说:“你们都先别说了,素素如今方才回来,有什么事,先进府里,坐下来再慢慢的说。” 这样站在大门口,像什么话?! 第93章离开清州 “素素,别在外面站着了,外面那么热,先进府里再说吧。”钱氏下了台阶两步,热络的招呼桐笙也进去。说话的同时,又看了看谢忠义有些迟疑着的勉强笑道,“你,也进……” “不用了,”谢忠义完全不给面子。然后看向桐笙说:“接你的人呢?喊他们出来,舅舅看着你上车后舅舅就回去了。” 钱氏的面子有些挂不住了。 而桐笙则淡淡的“嗯”了一声。虽然没有再与谢忠义说什么,但心底时在,多多少少的,也有些动容;旋即,她抬眸微微看向钱氏道,“素素在清州城里,耽搁的时间,也不短了,也该离开了。” “你才刚刚回来,也不必急于一时,先进府里吃点东西再走也不迟……”钱氏只得尝试着挽留道。关婉宁闯下的祸事,若不弥平,不让眼前的关素素气消,不说以后会有什么麻烦,就回到京城,若说起这件事情,关老夫人、关大爷等人,定然会怪他们办事不利。 桐笙微微摇头。 喜儿在旁边接话:“我家小姐说是要走,就是要走,若是秋姑姑她们不肯走,我家小姐就自个先走了?!若是在途中出了什么差错,就全赖她们!” 躲在门后面偷听的仆妇,脸色一变,眼珠子转了转,想着些什么,然后转身匆匆往内去通知秋姑姑。这位二小姐,要真的自个儿离开了,她们到时候那里找人去? 要是找不到人送回京城,耽搁了大事,关老夫人还不得生吞活剥了她们?! 被丫环呛声,钱氏的脸色微变,但到底自恃身份不与下人回呛。身边的大丫环正要开口斥责,就被怒气蹭蹭的杨氏抢了先:“没规矩的东西,你插什么嘴?!” “奴婢的意思,就是我家小姐的意思;所以,奴婢不是插嘴,只是代为传达,若是说得不对,我家小姐自会出言纠正。”喜儿说着,飞快瞧了眼自家小姐的神情,嗯,没有生气的样子,说明她没有说错。 杨氏气得要骂人。 但被身边的,脸色阴沉得快要溢出水来的关二爷打断,“素素,这就是你对待长辈的态度?!还是你真以为,只要出了清台观,就可以再次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了?” 桐笙:“嗯。” 关二爷气得:“你……”气到最后,他怒极反笑,连连道:“好,好,好,你既然不听,我也没那个心思代替你父亲教训你!我到要看看,你这种目中无人的态度,能让你讨到什么好处!哼!” 说罢,拂袖转身。 杨氏见状,有些没反应过来。怎么?事情就这么算完了?浩儿的事不追究了?想到这里,不由得有些憎恨的看向眼前的关素素。只恨不得冲上去,扇上几个耳刮子,但却顾忌着谢忠义在旁边,而不敢真的这样做。 “走吧,随她的。” 眼见再多说无异,钱氏转身有些头疼的上了台阶;也把杨氏给劝了进去,免得再出什么乱子。 …… “吱呀”一声闷响。 就连关府的大门,也被重重地合上后。 世界总算变得清静了。过了没多久,秋姑姑一行人以及马车,从角门缓缓的出来了,远远的,秋姑姑便有些神情复杂的往桐笙看过来。 这位关二小姐的难对付,她早先前就已经略微领教过了,在关府的这些时日,更是深有体会和心得,所以,实在不想再得罪这位难缠的主,但同样也拉不下老脸来讨好。 不过,她在略微迟疑后,还是很快上前来说, “马车已经准备好,二小姐可以上车了。”态度,到底是比之前客气许多。 桐笙点点头,告别了谢忠义,带着喜儿走去很快上了马车。 …… 谢忠义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不自觉为什么,意然有一种难舍的感觉,也更是有些惋惜,若是生为男子,或者是谢家的人,就可以随他一同回去,而不是带着不知什么原因的,千里迢迢入京去。 但,以她的性情和能为,必然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 在赶回京城的日子里。 桐笙到是没有再提出什么,天热就不行路的规矩,而是极为好伺候的,配合着行程。秋姑姑心底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更是在心底里肯定了,她先前的为难,果然是有原因的。 十日后,抵达京城。 尚书府比清州关家府邸要大得多。朱红府门前,形态狰狞的铜狮耸立,更有侍卫,如钉子般站在门前。 入府后,很快有人来与秋姑姑交接,将桐笙径直引到安排好的住所,安顿下来。而她身边的人,除了喜儿寸步不离的跟着外,其它的仆妇丫环,都被领了下去,过程中并也没有什么风波。 府里的下人态度虽有轻待,但也不是很明显,言语之间还算客气,是而,桐笙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 与只是看主人家脸色行事的仆人计较,实在是不高明。 只是,这期间,一直没有见到她那位名义上的父亲;也没有见到那位,她颇有些兴趣的兰姨娘。……据说现在已经被抬为平妻,是备受府里下人们尊敬的夫人。 有这样的能为和手段,想来也是个人物。当然,这是她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若是对方针对到她,那就是个作死的存在。 “小姐,”喜儿进屋来,与桐笙说起了,如今安顿下来的大概情况。除了原本,将她们接回来的仆妇,已经各自回到自己原来办差的地方后,留下来的还有两个钱氏送的粗使仆妇,以及两个丫环; 至于杨氏原本精挑细选的丫环,已经被唤回去了,只有一个,当日给她梳头的丫环浣月跟着。 喜儿说那丫头,是自愿要求留下来的。对此,桐笙也没有多问,只是有些漫不经心的听着。屋里放置着冰块,冰块融化时吸收了周围的热气,空气里都凉丝丝的。 现在所住的牡丹宛,是关素素幼年还未被迫离开时所住的地方;位置很好院子空间也足够大,也被打理得很好。 “还有呢,”喜儿说到觉得有意思的地方,不由得有些神秘兮兮的凑近道,“奴婢听打扫的丫环说,说当年奴婢和……小姐,离开京城后,院里就搬进来了早就想住进来的、柳姨娘那对庶出姐妹,一直住到了现在;前些日子被喊搬出去的时候,还十分不情愿的样子呢!” 桐笙并不在意这些小事。只淡淡’嗯‘了一声,“以后注意点,别让她们抓到麻烦错处就好了。再有,”说着,她的话音微顿,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模样抬起丫环的下巴,“你今天打扮得真漂亮。我到是不介意,但会碍到某些人的眼,收敛一点。” 喜儿对视的目光一缩,“是,奴婢知道了。”她知道眼前的小姐没有恶意。小姐时常夸过她漂亮,或随口或无心,都只是站在欣赏的角度,但若是换做了别人,就不一样了。 的确,不因该这样张扬。 第94章不动声色 牡丹宛。 对于这个住所的名字,桐笙说不上喜欢,也谈不上厌恶,但若是要让她来取,她绝不会取这样一个名字;但因为最初不是她取的,暂时住下来后,也就没想过要去改变。 住下来之后的日子里。 也没有谁说要见她之类。好像,她并不是刚刚才归来;好像,她已经在这府里住了很久,根本不用被人特别的在意。 如果不是伺候的人,都按时送来吃喝用度,所需要的东西,都快要觉得府里,仿佛忘了有她这么个人。 当然,这些对桐笙来说并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以静制动,在闲暇的时间里,让丫环找了一些书给她看。 如今在牡丹宛侍候的,除了从清州城带来的几个外,其余的,便是兰夫人送来的仆妇丫环,表面上也都挑不出什么错处。至少,对桐笙的态度也还算客气,就算心里有所鄙夷,也不会轻易显露出来。 …… 香院里。 特意等了两天的兰夫人,坐在美人榻上,问被唤来回话的丫环:“二小姐这几日在做什么?” 丫环回道:“二小姐一直都在看书。” 兰夫人闻言,不易觉察的皱眉,并且有些狐疑而不解的问:“看书?看什么书?那里来的书?”……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记忆里那个气焰无比嚣张的二小姐,不是惹事生非,就是挑事欺人,而如今,竟然会一直都在看书,实在是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听得兰夫人的语气似乎不太好,丫环只得硬着头皮回答道:“是,【十洲记】、【博物志】……先前夫人不是吩咐过,但凡二小姐要求的什么,只要不出格都一一允诺……然后,二小姐说要看书,奴婢就让人找了几本书给她。” 想了想,兰夫人慢慢的抿了口冰镇酸梅汤,说:“不用紧张,我又没有怪罪你的意思。我问你,二小姐除了要书看,还有没有别的什么要救?” 她觉得有些不太正常。 入府后,谁也没有见到,就被安置在院子里,吃喝供着但谁也见不到,这个关素素就没有问问,或者想见谁之类的? 兰夫人觉得自己这一招,以静制动没了效果,不由得有些不舒心起来。但当然,她面上并没有显露出来,而是看着丫环等回答。 丫环想了想,还是摇摇头。 实在想不出来那位二小姐自回来以后,除了让贴身丫环对厨房的饭菜,挑剔过两次,说是盐放重了,不要胡椒之类的,就再也没有别的什么要求了,然后几乎一整天,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看书,一看就是一整天,也不知道那些书有什么好看的。 按理来说,既然是被接回来了。 虽然老夫人去了国清寺,还没有回来;老爷公务繁忙,平时也都没怎么回来过;但眼前这位兰夫人可是还在府上呢,也不说来问问安,见一见全了晚辈之礼。 …… 见到丫环没想出什么后。 兰夫人不由得微微皱眉,摆摆手让丫环下去后,自己若有所思的歪着身子,靠在美人榻上,想着从清州城里传过来的信件里,内容无一不是说,如今的这位关素素,与曾经大相途径的言行举止。 还是说,在清台山的这些年,真能把一个人的性情改变得这么彻底? “她在清台山有没有遇到什么事?” 垂首立在旁边的仆妇,上前一步回道:“回夫人,奴婢旁敲侧击的打听过,那个一起从清台山回来的丫环说,二小姐在前几年大病一声之后,性情就变成这样了。” “大病一场?”兰夫人自言自语的重复着,并且有些若有所思的样子。古往今来,也不是没有人在大病一场后,就性情大变的。 这个理由似乎也说得过去。 不过,现在看来从清州城里送来的书信,里面写的那些内容,并没有夸大的成份,“去把家书取来,我再看看……” 再次将家书的内容看了一遍。 即使,只隔着薄薄的书信,也让兰夫人在相信了内容后,深深觉察到如今的关素素,不再像以前那样,好算计也好拿捏。 静观其变一计不成。 很快兰夫人心里再生二计。毕竟,如今她可是府里正正经经的主母,掌握着内宅大权,难道还连一个亡妻所留下的女儿也拿捏不了吗? 是而,不日之后。 香兰院里就传出消息来。兰夫人夜间不慎感染了风寒,渐渐的就病倒了,连吃了几幅药也不见好,院里庶出的哥儿、姐儿都挤到了她面前侍疾。 关大爷的身边,除了早亡的谢氏;便是被提为平妻的兰氏,和被兰氏一手提拔的柳氏,以及关大爷自己无意间看中的一位小户之女,许氏。 兰氏生有一女一子。 而柳氏有一对女儿,还是双胞胎。 只有许氏,怀着身子时不慎小产,也伤了身体,后来便再无生育能力,而求得关大爷点头后,从自家宗族里认养了一个养子。 养子被领来的时候,已经五六岁,是而与关大爷关系很淡,也不得关大爷喜爱。纵使不得喜爱,也与兰夫人这个有名无实的母亲,没什么情份可言,但毕竟是嫡母病了。 这种时候,就算是姨娘病了,也要优先来慰问关心嫡母。 与此同时,兰夫人身边的冯姑姑,也带着两个丫环来到了牡丹宛里。便见到了正懒洋洋的坐在廊下,悠闲磕着瓜子偷闲躲懒的春妍。 而春妍一见是冯姑姑后,吓得连忙扔了瓜子壳,站起来陪着笑脸道:“原来是冯姑姑,天儿这么热,怎么想起过来了?” 红玉是兰夫人送来伺候的丫环之一。 因为是兰夫人的人,所以知道,眼前的这位冯姑姑,可是兰夫人跟前最能说得上话的人。原先还有一位秋姑姑,可是那位秋姑姑,办砸了原本让兰夫人很放心的差事,便在兰夫人面前失了势,再被冯姑姑一挤兑,竟被挤出了府里,送到城外的庄子上去了。 “二小姐呢?”冯姑姑开门见山的问。 “喏,二小姐还在房间里看书呢。也不让奴婢们进去打扰,除了那个叫喜儿的,谁也不许乱进她的房间。”春妍说到这里,面色有些悻悻的不满。端茶倒水,本该是她们一等丫环做的事,那叫喜儿的占了一个名额,她得了一个名额,按理说也该让她进屋里伺候才对。 屋里多凉快啊。 还想要多说。 然而,冯姑姑只听了前面一句。便不再理会春妍的抱怨,径直带着人往桐笙所在的地方而去。 第95章我非大夫 清凉的屋里,很安静。 桐笙穿着一身素雅的浅白色里衣,倚着榻几,姿态闲散,手里拿着一本书,不紧不慢的看着,因为是晦涩难懂的古文,需要辩认和理解而阅读得很慢。 几缕刚刚洗过,也擦干过,但还有几分湿意的发丝,贴着她的脸颊滑落,勾勒出十分清秀而唯美的侧影轮廓。 仿佛有轻微的光影,其上流连。 敲门声响起。 撑在一边打瞌睡的喜儿,飞快清醒并反应过来,并看了眼自家似乎依然不受影响的小姐后,很快去开了门。 来的人是冯姑姑。 说是来看看二小姐,住得可是还舒坦习惯? 喜儿只当看不出冯姑姑边说、边想进房里的动作,一手撑着门框,一手撑在门上,仿佛有意又仿佛无意间的挡在门口,语气十分诚恳又担忧的回,“我家小姐很好,只是不喜欢有人打扰她。” 冯姑姑闻言神色一沉,旋即,又露出几分皮笑肉不笑的神色,打量着喜儿来:“你原来也是在府时当差的,怎么一点规矩也没有?尚书府里比不得别处,你这般的没规矩,实在不因该继续跟在二小姐身边,回头我就与夫人说说……何况你也不小了,前头孙管事的儿子挺看中你的,改明儿让你们见见面。” 说到这里,冯姑姑顿了顿,看着脸色有些青白交加的喜儿,又不咸不淡的添了句:“若记我得不错,你签的是死契吧?” 喜儿有脸色白了白。她的是死契,一生无自由,全由主人家做主,配给身份相当的小厮,或被转卖出去……而这些,都只是握着她的卖身契的兰夫人,一句话的事。 冯姑姑身边的丫环上前一步。一把推开喜儿,也同时推开了房门中,喜儿有些不知所措的退到一边,而冯姑姑则不再看她的踏入其中。 走了几步,她便看到屏风后面,一抹极淡的单薄身影。一动不动的靠坐在那里,氛围极其的宁静,仿佛烟云般映在半透明的屏风山水上。 冯姑姑愣了愣,很快调整过心神来:“老奴,见过二小姐。老奴今儿,是特意带夫人来看看二小姐,在这里住得还习惯不?可有什么需要得到老奴的地方?” “很好,不用。不要吓唬我丫环。” 淡淡的声音,带着女子特有的清脆语调,以及一丝寻常女子没有的淡漠气息,不疾不徐的从屏风后面传了出来。 她说话的时候,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过书页上。 而在话音落下后,又抬手,缓缓的翻了一页;极其懒散而又漫不经心的感觉。 冯姑姑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二小姐,你这话,可是折煞老奴了。” 当日,这位二小姐归府时,她办别的差事去了,后来虽有听闻秋姑姑在这件事上栽了个大跟头,也只是觉得好笑和嗤之以鼻。排挤走了秋姑姑之后,在她的安排下,这位二小姐也没有刁难吵闹,让她都有些不明白,秋姑姑怎么会在这件事上栽了跟头。 如今看来,这位二小姐是不一样了。 心里飞快的想着,她嘴上没停的说道,“二小姐金枝玉叶,尚书府不比其它地方,跟在二小姐身边的人,那能是这些个上不得台面的丫头?不然,以后跟着二小姐出去交际,岂不是落了二小姐的面子?” “……太吵了。”桐笙的注意力,微微从书页上移开。声音仍然带着淡淡的漫不经心,“你们出去吧,不要来烦我。” 冯姑姑脸色有些不太好看,目光微沉的透过屏风,盯着里面的淡淡人影,但还是很沉得住气的说,“老奴不过是替夫人,来看看二小姐住得好不好,二小姐既然这样说,老奴便先行回去了。夫人近日为了二小姐的事情,可谓是费心费神,如今夫人不慎病倒了,二小姐虽然刚刚回来,但也更因该去看一看,尽一尽孝心才是。” 桐笙道:“我又不是大夫。” “……”冯姑姑瞪着眼睛,简直被堵得说不出话来。算是见识到了这位二小姐,从当初的张牙舞爪,变成了何等的油盐不进:“二小姐怎能这样说?夫人到底也是小姐的母亲,身为子女,则该床前侍疾,奉孝心,怎能像二小姐这般说话? 大小姐,三小姐,四小姐都在夫人那里伺候着,陪着夫人说话解闷,就连两位少爷,都去看过夫人了……老奴言尽于此,二小姐尽可听,也尽可不听。老奴也就不打扰了。” 冯姑姑说罢,在心底啐了一声,脸色不怎么好看的,离开了牡丹宛。喜儿关上了门,回来,坐到桐笙对面的椅子上,有些不安的问,“小姐,那冯姑姑是来干嘛的?” “没事找事的,”桐笙道,看着有些不安的丫环,想了想又只得多说了几句,“兰夫人生病,我若去看,就等于认了她是母亲,在某种程度上就落了下风;如果我不去……哈,我猜等关老爷知道了以后,肯定要兴师问罪。而这就是兰夫人想要的结果,以退为进,借刀伤人。” “小姐,那你还笑……”喜儿实在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不过,小姐能这般风轻云淡,是早已有应对的办法了吧。 桐笙微微将手中的书放下,问道:“你的买身契,怎会在兰夫人手里?” “当年先夫人,带着小姐避回清州老宅时,走得匆忙,而且也没有打算一直都呆在清州城,只当是去避避风头,很多东西都没有带。先夫的嫁妆,先夫人为小姐准备的嫁妆,以及奴婢们的买身契等等,都落到了兰夫人的手里。” 喜儿说到这里。咬着唇瓣,有些不甘心的样子;要不是今日冯姑姑提起来,她都快要忘了这件事,如今卖身契被捏在兰夫人手里,要是真将她配与那许管事的儿子,她可怎么办? “小姐,奴婢只想跟着你。” “我知道了,”桐笙想了想,淡淡的说道:“你是我的人,你的去留该由我作主……若她再与你说这件事你就这样说,平时没事不要乱出院子,呆在我身边就好。” “多谢小姐。” 第96章夜黑风高 夜黑风高,乌云掩月。 桐笙一身夜行服,从住处一路潜行而出,动作干净利落的,穿行于尚书府院落甬道之间。因为,都还是属于内院的范围,没有外院那么戒备森严,毕竟内院是女眷的住所,不可能会有守卫穿行。 但是外院。 她从院墙上轻巧落地后,躲在暗处已经很久了,但前方灯光通明处,往来巡逻交接的带刀侍卫,几乎都没有松懈,或者有可趁之机的时候。 到底是尚书府。 比起清州关家的家丁、护院,装备能力,皆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十步一岗,往来巡视,这些侍卫显然经过正规的训练,气态沉稳,步伐强健有力,下盘极稳,有功夫傍身,并有一定的实战经历。 怎么溜出去呢? 桐笙靠在假山的阴影里,若有所思的看着。守备如此森严,就算能侥幸溜出去,进来的时候也是个麻烦事。因为守备,原本就是针对外来的入侵者,她由内而外占了优势,但若是想由外而内,没有一定的功夫底子、飞檐走壁,几乎不可能不被人发觉…… 而她并不会武功。 她所倚仗的,是灵针在体内,让她的所有技能点都高于常人;比如,视线能看得更远,观察到细节微毫;比如,身体轻盈灵敏,速度更快,可以轻易借助任何东西,一跃而起,翻过常人难以能及的高墙。 以及,可以控制在落地的刹那,轻盈无息……若有所思中,桐笙换了个姿势后,继续懒懒的靠在假山上,并闭上了眼睛,十分有耐心的等待着。 如果她所料不差。 再等等片刻,这些侍卫必然会交接换班。不可能一守就是一整夜,毕竟,尚书府又不缺人,不会只有一批人手守夜,那样岂不是很容易让人有机可趁? …… 果然。 继续等了没多久后。 那些侍卫有的开始往来时的方向望,有的开始不在掩饰的打哈欠,甚至,有的已经开始离开原地,聚拢着,与同伴打着招呼准备要走了。 与此同时,入口的方向也来了一群护卫。 在两队人正在交接的时候,便是防守最为薄弱的时候,桐笙在睁开眼睛的同时,看也不看的从假山上扳下一块石子往对面的黑暗处扔去。 “咯嚓”的一声。 碎石子跌落在地上的声音。一声,亦或者,是几乎重叠的两声。 “……”桐笙微微有些不可思议的低头,看着突然滚落在自己脚边上的碎石子。下一刻,她的动作,已经极快的往后退去,并在后退的过程中,双手在假山上一撑,足尖发力一蹬,瞬间借力,一跃而起。头一偏,躲开扑面而来的树叶,灵敏地落回院墙之上。 “谁!” 几乎,是在桐笙跃回院墙上的同时,数名侍卫的厉喝声也随之响起,紧接着便是一片‘唰唰’拔刀声,刀光在灯火里。 只不过,因为他们,各自听到动静的方向不同,而各自举刀往左右扑去。在扑去的同时,又发现同伴与自己不是一个方向,又诧异愕然的停下来对视,“你怎么去那边?” 另一个说:“动静是在那边!” “不对,我明明听到是在假山处!”旁边的侍卫也有些糊涂的肯定道。 暂短的混乱,前后不过四五秒,那些侍卫便不在争论的,各自往自己认定的方向,举着火把警惕的照去。 照亮每个黑暗的角落里。 桐笙往后靠了靠,将身影掩在茂盛的树叶里,而目光则带着一丝若有所思的神色,看向本该是自己,将碎石子扔入的黑暗角落。 那里,有人,与她做了同样的动作。 是什么人? 府里的人?还是府外的人? 若是府里的人,半夜三更,出去做什么?若是府外的人,半夜三更闯入,又是因为什么? …… 次日。 夜出失败的桐笙,睡到了日上三竿,才懒洋洋的爬起来。洗漱妥当之后,让喜儿找来纸笔后,开始在凝神思索的过程中,执笔而行。 殷国王朝的势力分布。 台面上的诸位皇子各自如何,三皇子又是怎样一个人。 她,该如何毁掉。 赐婚。 …… “嗯?你说老爷回来了?还径直去了香兰院?”正在让侍女染指甲的柳姨娘闻言,有些坐不住了。 关大爷平日里公务繁忙,不时常回来,就算回来了,也只是匆匆来,能匆匆去,那有时间踏足内院?看向传话的仆妇问道。 如今不仅回来了,还去了香兰院? 仆妇道:“是,奴婢亲眼见到老爷回来后,就有香兰院的人找来,说了些什么,老爷就跟着一起去了。” “娘姨,不如打扮打扮,趁着这个机会走一趟?”杜妈妈凑上前来,“娘姨想想看,这多好的机会啊。香兰院里那位病了,肯定是素面朝天、病态憔悴的躺在床上,那还会有往日的光鲜可言,娘姨这一去,打扮得漂亮点,说不定就能入了老爷的眼……而退一万步说,就算没有,也没有什么坏处不是?” 柳姨娘听得动心。 杜妈妈便紧接着说道:“姨娘,就算不为了你自己,也为两位小姐想一想。两位小姐,眼看就要到了嫁人的年纪,香兰院那位虽然嘴上说着,什么要给两位小姐寻一门好亲事啊,好夫君的,可实际上,却半点也不见动静,再这样耽搁下去,京城里的好哥儿都被挑选完了。” 柳姨娘听到这里,思来想去,按捺不住,顿时也不在犹豫了。让侍女去把自己亲置办的衣裙拿出来,换上了后,又是一番梳妆打扮,擦了香粉,涂了脂红,连眉眼间的贴花妆容,都要比往日精细几分。 在做完了这一切后,她便带着两个丫环匆匆往香兰院而去。 许妈妈说得没有错,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两个女儿争一争。也是为了自己的将来,只有两个女儿嫁得好,自己才有脸面,也才能让老爷高看几分。 香兰院里的那位,不就是因为生了个好女儿吗?老爷的书房不是谁都能去的,而大小姐只需一声通报,就能轻易进出,自己那两个女儿但凡争气一点,能让老爷多看两眼,自己也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想到这里,她又不由得,有些埋怨女儿不争气起来。 第97章兰氏生病 香兰院。 关焕然大步入了屋里。 守在帘子前的两个丫环连忙左右上前打帘。听得脚步声,坐在床边的关玉芙姐妹俩连忙站起来,看向来人后,带着几分喜悦的唤,“爹爹来了。” "嗯,"关焕然目光扫过屋里的人后,也不在过多理会姐妹俩,而是坐到床边,关切的问起兰氏的病情如何,大夫怎么说之类的。 "老爷无需担忧,我只是偶感风寒,并无大碍,多吃几贴药就好了。"撑着身子坐起来的兰氏,有些感激的看着关焕然。眼眶也有些微微发红,但心底里却是高兴的,毕竟这样的关切询问,所代表的含意,是别的人怎么比不了的。 屋里在说话的同时。不多时,屋外的回廊上,鲜衣盛妆的柳氏便身姿款款的,由远及近来,似一团浓艳香风。 风本是无色无状的,可她这一团,红润娇媚,十分的惹人眼。 守门的丫环,见到一身香艳装扮的柳氏之后,都有些惊讶;而柳氏的眼里根本没有她们,下巴微抬,端着架子,就差没有摆出夫人的气场来,整个人带着一股微热的香风,径直往屋里去了。 “老爷,你回来了!” 柳氏在丫环的撩帘下,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款款进来。进来了后,目光略过坐在床上神情虽然有几分虚弱,但并不如预料中憔悴的兰氏,心里不由得有几分遗憾。 当然,也只是一闪即逝。 因为她的目光,已经再次落到关焕然身上,看着他明明才数日不见,但却仿佛变得更英俊而刚毅的面容,心里不由得想到了杜妈妈的话。 老爷再怎样也是个男人。 再累,也会有那方面的需求。而老爷已经许久,都没有在内院休息过了,这一次回来,兰氏正好病着,自己若能趁机留得老爷一夜,说不定,还能再怀上一个儿子呢…… 关焕然的目光,在柳姨娘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又转头去与兰氏说话。 柳姨娘的妆容很漂亮,看得出来粗心打扮过,女为悦己者容,这一点,他是满意的,但是,她不该在这个时候,打扮得这么光鲜亮丽的来探病。 但他也没必要斥责,让她在女儿、或者下人们的面前没脸下不来台。这些都是小事,虽然让他不喜,但也不会很在意。 但即使,如此。 柳姨娘的脸色也有些不太好看,不知道该说什么,目光有些无措求助般看向两个女儿,但两个女儿分明看出了父亲的不喜,那敢在这个时候出声搭理、亦或者是为柳姨娘说话。 柳姨娘的脸色越发有些僵。谁都能看出,她特意这般精心打扮而来,特意这般满怀希望的来,款款进来时,眉眼间的期待和笑意都掩饰不住,结果对方却视而不见的样子,连两个女儿,也不给她找台阶下…… 最后,还是兰氏仿佛什么也没有看出来般,带着几分感激的说道:"我病无大碍,你怎么也来了?" "我,我也就来看看,不是说吃了好几贴药也不见好吗?"柳姨娘有些勉强笑着道。并也借着这句话,顺势下了台阶,坐到一边的椅子上。 "几贴不好,我便再多吃几贴,又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你们一个个,都不用那么大惊小怪的,还有老爷,你也是的,公务要紧就不要这样两边跑,有什么事,差个人来跑腿便是。" "我知道了,"关焕然听着,神情不由自主的温和了几分,缓缓道:‘你好好养病,凡事不必亲力亲为。’ 对于兰氏,他还是有真情在的。不然,也不会将她担为平妻,以及只收了两房小妾,便不在往房里添人。 说到这里,他又看了一眼站在旁边,殷勤望着自己的关玉芙姐妹俩,"怎么只有你们两个在这里,其它的人呢?素娘呢?" “妍儿陪老夫人去相清寺还没有回来。良哥儿的功课要紧,我让他回去了,想必现在,正在听先生讲课呢。至于项哥儿,他自己都病着,那还能让他来看我……”兰氏轻言细语的说到这里,似乎有些累了,便也就停了下来。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漏掉了刚刚回来的关素素没有说。 这也就给了机会,让站在旁边已经忍不住的关玉蓉插话道,“她?那能来呢!自从回来了以后,就跟个没事人似的,对母亲不闻不问,那能来呢!” 另一个,关玉芙接话道:“是啊,父亲又不是不知道,比起以前,二姐姐这般都是好的了。至少,呆在院子里,不会来找我和妹妹的麻烦了。”说到这里,其时心底里挺惋惜的。 回来了那么久,那关素素竟然也不来找她和妹妹的麻烦,但凡只要出现在她和妹妹的面前,非得连本带利的教训一顿不可! “玉芙,玉蓉,”兰氏叫住了,正在唱双簧弹的姐妹俩,和蔼的劝慰道:"素娘回来以后,确实安静了许多,这个点,她大约也在看书吧!" “她有什么书可看的?”关玉蓉越发的为嫡母鸣不平:“母亲,你生病了她都不来看你,你何必再为她说好话?” “就是啊,” 双胞胎姐妹俩,不放过任何挤兑关素素的机会。甚至把冯姑姑也扯了进来,“姑姑,你把她说过的话,再说一遍与父亲听听!” 冯姑姑上前两步,不动声色的把桐笙抹黑了一遍,“……说因为夫人病倒了,才迟迟没有来看二小姐过得如何;老奴也只是随口一提,说是可以来看看夫人,说说话什么的,可是二小姐却说,她又不是大夫。 说完后就把老奴撵出门了。” 兰氏听得欲言又止。似乎想要阻止冯姑姑说下去,却又似乎,听得有些,不想说话的难过起来。 “她一天都在做些什么?”关焕然不由得问。 “看一些不该看的书啊,”关玉芙也保持着不放过任何一丝挤兑关素素的机会,说:“也不知道二姐姐在外面,都学到了些什么,才会去看那些书。寻常人家的小姐,看的不是四书,就是五经,女戒之类的,那里像她一样,让人给她找什么【十洲记】、【博物志】、【史朝记】……这些书名,女儿听都没有听说过。 也不知道是些什么书。” 第98章有人倒霉 十洲记?博物志?史朝记? 关焕然听得有些意外,若有所思的沉吟了片刻,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他的喜形从来不露于色,就连旁边紧巴巴盯着他的柳氏,也完全猜测不出他现在是生气,还是不生气。 正要试探的唤一声老爷,就听得。 “去把素娘唤来。” 关焕然缓缓道。连听起来很温和的声音,都在无形中,带了一丝染上了官威的压迫感。 兰氏听得仿佛有些担忧。然而,心底里却是满意的,她知道,他是不高兴了;只要他不高兴了,自然就会有人倒霉了。 而这个倒霉的人。 自然,便是她不好亲自处置的、稍不慎会留下话柄的嫡女关素素。这些年来,随着关大爷官途顺畅,她也与京城里的贵妇们交往密切,也就更看重自己的名誉、汲汲营营的为自己,博得贤妻良母的美名。 因此,对待府里庶出的姐儿们,就算心里百般不情愿,表面上也都很好。 也都拿捏得妥妥的。 只有顶着嫡女头衔的关素素。如今回来,又是即将入府的皇子妃……到底有些顾忌,是而若无必要,她可不想明面上对上。 …… 冯姑姑退出去后,自然也没有亲自跑腿,而是打发了一个丫环去喊。 那丫环离开后。 冯姑姑便在廊外的凉亭里等着。直到等了许久之后,等到她都有些坐不住了,站起来,在凉亭里焦急的来回的走动,并不停的伸长脖子张望时。 才总算见到,远处那丫环,正在一路急急忙忙的赶来。天气炎热,太阳似乎要将所有的一切烤化般,蝉鸣阵阵,声声不止不休,那丫环匆匆走到冯姑姑面前时,已经汗水淋漓、而气喘吁吁的说: “二小姐她不来,带着丫环说是要出府,奴婢赶来的时候她们已经往外院而去了。” 冯姑姑听得大吃一惊,实在有些没有想到,这个二小姐竟然这么大胆,连老爷的话都不放在眼里,“到底是怎么回事?二小姐当时是怎么说的?” 丫环热得不停的用手,往脸上扇风,并在勉强的喘回了口气后,一五一十的把整个过程说了一遍。 “奴婢,奴婢去到牡丹宛里,传了话儿;二小姐说她知道了,奴婢就耐心的等着。可是没有想到,等二小姐出来了以后,打扮得有些奇奇怪怪的,带着一个丫环说是要出府,让我回来回话……” 冯姑姑听得心里来不及细思,而又连忙问,“二小姐怎么个奇怪法?” 丫环把那位‘二小姐’的装扮形容了一遍。冯姑姑有些瞠目结舌的听完,心想有些鄙夷的想,这位二小姐到底在外面呆久了,这种装扮,不是那些跑江湖的卖艺的儿女打扮吗?堂堂的客家小姐打扮成这样外出,实在是有失体统,而老爷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失了规矩,这下有得好戏看了…… 桐笙带着喜儿出了内院。 沿路有丫环仆妇掩饰不住好奇的打量着她们,但也有些畏惧害怕的样子,因为自从知道这位二小姐要回来以后,关于这位过往的恶劣事迹都被知情的人,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几乎已经被传成了人恨鬼厌的地步。 是而,在真正的见到这位二小姐,表面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传闻中的那么惹人厌恶时,都有些好奇而远远的议论纷纷起来。在她们议论纷纷的同时,桐笙主仆俩已经来到外院被护卫看守的地方。 走近时,桐笙往那边的角落里淡淡扫了一眼。 与此同时,看守的侍卫见她们走近后,不由得上前有惊疑而不敢拦的问:“小姐……可是有事要属下效劳的?” “这嘛……”桐笙挑眉瞧着眼前面容刚毅的侍卫,淡淡道:“我要出府,你们若愿意效劳,跟着便是。” 说着,她脚步不停的往前走着。 “……”侍卫一时有些接不上话。并且,神情为难而顾忌的不得不往后退,“小姐,若无夫人的吩咐……属下等不敢冒然放行。小姐若有什么需要办的事情,可以交由属下去办……” 桐笙神情淡然的听而不语。兀自闲庭碎步般往前走着,侍卫只得步步后退,到底不敢动手相拦,毕竟拦了,就会碰到这些金枝玉叶的小姐,要是追究起来,倒霉的还是他们。 “二……二小姐,你真的不能出去?”这就是那个刚回来的二小姐吧?侍卫在心底直呼倒霉,怎么今日会是自己值班。 跟在身后的喜儿见状,上前两步,可不管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推开侍卫:“叫你让开你就让开了,我家小姐可是尚书府的嫡出小姐,能不能出府,还由得你来说嘴不成?” 侍卫也不敢跟小姐身边的丫环动手。何况,还是个貌美声柔、娇滴滴的漂亮丫环儿,甜软的声音让人听得,仿佛都酥到了骨子里。 以及,那柔弱无骨的一推…… 连风里仿佛都荡漾着香气袭来。那侍卫忍不住抬手……有些不能自持的按了按胸口,仿佛那种余温的柔软还停留在胸膛,回味无穷的,让人有些心猿意马的热起来。 等反应过来时。 要阻拦的主仆俩已经远去了。 旁边的侍卫上前来,小声的试探着的问:“少领,这……”可该如何是好?以往,可都没有那个小姐敢这样做,也不会这样做。 “小姐擅自离府,可不是小事,”那被唤少领的,侍卫长缓缓的说道,说得很慢,仿佛在想些什么的样子。注意到侍卫的注视后,脸色又蓦然一沉:“都说了不是小事,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去通报?!” “……是。” 第99章茶楼遇险 殷国王朝。 当代的国君,司徒明,也是殷国的开国帝王。当年九黎大军南下,借以天时,地利,人和,一举攻破了天成王朝。 尔后,改朝换代。国号为【殷】 帝王司徒明信奉儒家思想。不仅仅是因为儒家思想以仁义闻名,更因为汉儒的政治思想,大统一,绝对的尊王以及王权神援。 绝对的权力,没有任何一个帝王能拒绝。 司徒明亦是如此。因信奉而推崇,更誓要成为一名流传史书的千古明君,是而建国之初,并且没有大肆杀戮,只是清除了前朝皇室余孽,以及一些愚忠而不甘降的顽固分子之后,便定了朝邦,并收用了不少有真材实干的汉臣。 不过,在依旧用汉臣的同时;也以极快的速度在朝堂中,安置了不少九黎人为官。但也就造成了,朝堂上下,明里暗里,汉官与九黎官员各自不服对方,也看不起对方。 一者视对方为南蛮。 一者视对方为汉贼。 但总体来说,汉人集居的京城,还是因为九黎人的出现,以至于,民风也多多少少有些改变。揉@溶合了两种不同民族的生活习俗,出行习惯,以及思想理念等等。 其中,最为显著的。 便是大户人家出行的小姐,不再头带长纱幕篱的把自己从头遮至脚;甚至在街道上,时不时,可以看到在纵马而行的,肆意张扬的九黎贵女,她们衣着华丽而鲜艳,民族风格极为浓烈的色彩,几乎成了市集上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京城分为内城,和外城。 也就是城内和城外。两道高高竖起来的城墙,将京城围护得固若金汤;城外的居民更多,更为杂乱,平民百姓,三教九流皆,混居其中但当然,在天子脚下也都比别处的安份许多。 城外,不远处。 一辆马车缓缓行来。在马车两边,各自有五六个灰衣随从跟随在前后,步伐看不出有多快,但却半步不落的跟着马车的行驶速度,前行着。 “也不知道马车里坐的什么人。”有路人忍不住自言自语的问道。 旁边,有知情的人顺口回答:“那可不是一般的人啊,是城里有钱人家的公子哥,跟你说,外乡人,千万不要招惹到那马车里的人,不然,被打得皮开肉绽的告到官府里也没人理会里……” 另一个小贩听了,也插进来说嘴:“这也说不准,有弱女子遭恶霸欺负,他还是会出手相救的,我上次看见了一次,他打跑那几个欺霸民女的混混……” “你知道什么,”先前那个略知情的人,愤愤不平又畏惧的压低声音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被他救过的女的,都没再出现过,上次有一个是柳家胡同里的姑娘,救了说是送她回家,但那之后那两天,她的家人都在四处找她…… 谁知道他把人家姑娘送到了那里,听说隔了好几天才被送回家去,回家后不久,就上吊死了。那也好歹是个小户人家的小姐,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了,又能奈何?” “怎么可能?”先前那个问话的,明显有些不太相信的道:“这里可是天子脚下,若真有此事,苦主难道不会设法申冤,上达天听?当今皇帝以仁义闻名……虽然不是汉人,但却比先朝那位暴君好多了。” 那略知情的人听了,见不仅说不听,对方还把前朝皇帝搬了出来,觉得有些没趣,也不想再继续这个危险的话语,顿时也就闭口不再言语。 然而,心底却是有些不服气的。 现在的皇帝,跟前朝的皇帝能比吗?前朝的皇帝再不好也是汉人,如今的一皇帝却是九黎南蛮,一股蛮野之风都带入了中原。 …… 正在路人的谈话落幕意。 只见那辆马车突然停了下来。马车帘子,被里面的人微微撩起一个角来,光线微微有些暗沉的马车里,渐渐露出一个面相极其阴柔而俊美的年轻男人。 马车里的人很年轻,大约二十三四左右。 他的衣着打扮华丽而富贵,狭长的眉眼,有些妖佞的邪气,眼角更是有一颗泪痣…… 让人有种危险而不善的感觉。 有怕事的人,已经开始觉得有些不妙的往后退却,当然也有好事的人,忍不住顺着马车里,那个年轻男人的目光,往茶楼上看去。 …… “小姐,”正趴在倚栏上往下望的喜儿,不由得有些不安的直起身子,有些不太确定的说:“那个人……他,好像在看我们?” 说话的同时,丫环又后下意识的退了两步。直退到正坐在桌子旁边,正在静心若有所思的桐笙闻言,淡淡的看了一眼。 对方虽然只是微微撩帘看来,且身居于下,马车里的景象露出得并不多,更是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分散了不少注意力。 但桐笙还是一眼就看了个清楚。 并且在对视的刹那间,有一种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的不舒服。 她在脑海里飞快组合这些信息。刚刚那几个路人交谈的内容。从他们的谈论中,可以知道那马车里的人,是长期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并且犯下过把人打得皮开肉绽的案子,但苦主求告到官府,却无人理会。 这个人,有一定的身份和背景。 就在桐笙,若有所思的时候,身边喜儿突然说了一句: “那个人……好眼熟。” 喜儿十岁之前,是在京城里居住,并因为关素素的原因,特意打听并留意过一个人,是而在离京六年后,再回来仍然会对那个人有所印象。 桐笙心神一动,“谁?” “三……”喜儿声调骤变的话还没有说完。茶楼里突然有几个面色不善的浪荡子围了上来。 他们行径粗暴而目中无人。 就连端茶送水的店小二,都被重重的推到在旁边。连同被那些混混踹翻的板凳摔成一团,哎哟痛叫声中,茶水四溅影响到了周围的客人。顿时,都惊呼着跳起来让开,并惊疑不定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的胡腮脸男。他在混混的拥簇中走到前面来,一脚踩在板凳上,目光有些凶狠,而又下流露骨的打量着桐笙和喜儿。 淫声淫色的问:“两位小娘子,是那里人啊?” 第100章不怀好意 那种不怀好意的意图。 几乎都不加掩饰起来。他很快淫笑着去抓喜儿的手:“小娘子,看起来挺面生的嘛,你们是那里的人?来京城做什么?” 喜儿脸色微变的躲开,怒道:“你们……放肆!你们可知我家小姐是谁?!” “嘿嘿……敢问两位小娘子,是那里的人啊?”满脸横肉的男子,目光再次在桐笙身上扫过,而心中飞快的盘算着,这漂亮的是丫环,麻烦也就更小了。 桐笙站起来,随手一杯茶水泼出去,“……这里是天子脚下,是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在此闹事?是谁指使你们的?” “……你!” 满脸横肉的汉子大怒,抬手拱了把脸上的茶水,就要怒不可遏的伸手去抓桐笙。 桐笙神情风轻云淡的抬手,一拍桌面,只听得‘哗啦’一声,桌上的数根竹筷子飞起! 那一瞬间,入眼的画面,仿佛变得极其的缓慢。无数根竹筷犹如天女散花,于半空中四射而起,而她的动作,快在电光火石一瞬间,抓住其中一根筷子,对准伸来的手臂,反手,往下就是狠狠一插! “啊!——啊啊!” 满脸横肉的汉子遂不及防。整根筷子如利刃般,贯穿过他的手掌心,并且深深的插进木桌里。使得他整个人,都因瞬间的拉扯力和剧痛,嚎叫得没了人腔的,的弓下身子趴在桌子上! 在痛嚎的过程中。 他痛苦得脸上都有些扭曲起来,并颤抖的哀嚎着,想伸手去拔掉那根血淋淋的筷子。并且,声音愤怒而惊恐的吼:“上!上啊——给老子弄死这小娘们!!” 桐笙站起来,同时,微微一侧身,避开扑上来的混混袭来的拳脚,纤纤素手,白皙如玉,带出一道柔美的莹白的弧度,瞬间拂过桌面之后,手中已然再多了一根竹筷。 手腕翻转,筷尖朝下。 她动作再次如出一辙的刺下。 “啊啊啊!” 比起先前,更为惨烈的惨叫声音响起。 只见那满脸横肉的恶汉,双掌皆被穿透,死死的在桌子上血液如流,惨烈的叫声和画面,彻底的镇住了那些混混,让他们不敢再轻易的上前来。 而是,用一种极其可怕的目光,盯着桐笙。 如何也想象不到。 这么个看起来温顺单薄的小娘子,会有那么大的力道,和那么狠戾的心肠。 而且,在做完这一切后。 还面不改色淡淡看着他们,露出明媚的忧伤掩面道:“唉……是我失态了。有什么话,坐下来好好说不累,不要再逼我失态啊!” 周围没有人敢应声。 寂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 挣扎着从不怎么敢抓住她的混混手中,挣脱出来的喜儿,脸色微微发白的跑回桐笙身边。却在下一刻,停下了脚步,神情愕然而是不安的看着,倚栏之外,拔地而起般飞掠而来的玄青色身影。 “小……” 身后凌厉风声袭来。 桐笙感觉到了,但没有回头去看。而是仿佛不在意,或者根本不担心的,任由空气中那种不自然的急速掠来的风力波动,停落于身后。 她仍然没有回头。 而身后,压抑而缓慢的语调,便随之响了起来:“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强抢民女,是谁给你们的胆子?!”仿佛带着些许怒意的阴柔语调,让人听得心生畏惧而极不舒服。 仿佛在深渊底下,谮伏于阴暗里的湿冷毒蛇;吐着蛇信子,在吐息间,一圈一圈的就缠绕了上来…… 桐笙抚额:“好土的台词……”不过这气场,可以给满分,声音阴性有余而阳性不足,是为邪佞之人。 司徒文轩没听明白,那句‘好土的台词’是什么意思。不由得微微,凝视了眼前的绿裙少女片刻,从她有些漫不经心的清秀侧脸,落到她微微抬起来的手指间。 纤纤手指,指形极美。 就是这样一双手,以及,这样一张看起来并不是很美,但的确是很清秀的小脸;就这样不动声色的,以一种出奇不意的狠辣,将一个成年男子的双掌血肉淋漓的钉死在桌面上。 还能像个没事人一样。 轻言细语的说着话。 他决定了,这两个女的都要。并且,看在她这份与众不同的狠意上,他会更耐心的将其收服于,只忠心于自己的奴。 “姑娘,好身手。” 桐笙微微放下了衣袖,淡淡微笑道:“我也这样觉得。”偏偏,还是一副,极其自谦的语气。 司徒文轩一时,有些没有接上话。不过,不得不说,这个回答成功的,让他再次收回了,刚刚落在旁边那个漂亮丫环身上的目光。 他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并且,缓缓走上前两步。站在离桐笙半步的距离,毫不掩饰的打量审视着她,并露出笑意来问:“听姑娘的口音,不像是京城本地人氏,不知姑娘家住何方,因何惹到这些地痞流氓?” 入不了他眼的人,他向来不会多看一眼;而入了他眼里的人,他也就势在必得,只要是他想要的无论人事物,就没有得不到的。 桐笙淡淡的打量着他,似笑非笑,却也不回话。眼前之人,几分相似的面容,以及喜儿那未及出口的‘三’字,已经让她猜测到了对方是谁。 三皇子,司徒文轩。 也是她,名义上的未婚夫。 好,好,好,当真好得很哪。那只死变态娘娘腔……在此之前,她其实还不太确定,他从中‘做媒’的意图是什么,如今看来,当日山道之上的事情,竟然被他记恨报复得那么彻底。 也利用得那么彻底。 皇子之间,自古关系都好不到那里去。 司徒墨离排行第七,是当今七皇子。 司徒文轩排行第三,是当今三皇子,也是台面上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人选之一。 若真正的关素素嫁与司徒文轩;又是正妃,其行径必然会给三皇子闹笑话,各种负面传闻,必然是少不了的,这一点,到真如静林所说的,在一定程度上祸害到了三皇子。 但同样,就算是奉旨而嫁。 关素素这样的人,又能在司徒文轩的手里活多久?甚至,可能,死得极其凄惨也说不定…… 还真是门好亲事啊。 司徒……墨离。 第101章司徒文轩 “姑娘,为何不回话?” 司徒文轩突然凑近了的问。整个人几乎都,贴近到了桐笙身后,并且速度极快的由下而上,点了她的昏睡穴,而在外人看起来,却像是连忙伸手扶住般的动作。 那种酥麻的,犹如微弱电流般,自被封住的穴位扩散的涟漪感,让桐笙知道了怎么回事,但却有些无办法,只能顺势倒下的同时,暗运体内的灵针之力,以极快的速度冲散化消被封住的穴道。 在这个过程中。 她意识仍然清醒,只是手脚却有些发软。同时,陌生而异样的亲密触碰,着实让她排斥而忍无可忍,无力滑落到腰间的手,借由宽袖遮掩,指尖微动,挑到了腰间的月牙形小刀。 然后,缓缓的握紧在手中。凝聚力量。 同时,心情也有些郁抑。武力值什么的,实在相差太过明显。在山道上,那一次是如此,这一次,也是如此。这个世界的功法,究竟是怎样一种存在? “小……小姐!”喜儿煞白着脸,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晕倒在司徒文轩怀里的小姐,彻底慌乱了。并且,在对上司徒文轩微微抬眸,看来的阴戾目光后,只觉得有寒气从脚底往上冒。 甚至,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害怕什么。按理来说,对方虽然是三皇子,但说到底也是与小姐有过婚约的,而以小姐的身份,他也不敢对小姐做什么才是。 对了,他还不知道小姐的身份呢。 “我,我家小姐是……” 桐笙手腕一动,手中的月牙小刀,缓缓滑落自指尖夹住,如果这一击不下点狠手,就对不起喜儿口中,那即将说出来的身份了。 就在喜儿即将一语道破桐笙的身份,桐笙手中的月牙小刀也即将掠影而出攻击时;突然一声暴喝由远而近:“把人放下!”声势宏亮,并且因为掺杂了内力,而如洪钟般,震耳欲聋起来。 凌厉的拳风,也随之而至。 司徒文轩在看清来人之后,又惊又怒,顿时毫不迟疑的提气运掌,强势硬撼上来者。 拳掌交接,风势凌厉,碰撞在一起,犹如两道强大的风力相撞,几乎可以看见,短短的刹那间,二人拳掌劲气相接之处的,木质桌面上,迅速被无力的力量粉碎的木屑,一层又一层,并以此为圆心,向桌面四方扩散。 因为,是有备而来。 不同于三皇子,司徒文轩的仓惶应掌,率先发难而来的人在硬抗下掌气之后,伸手就去夺司徒文轩怀中之人。 司徒文轩大怒的同时,硬生生偏转身形,宁肯自损,也不给的,把怀中人往后狠狠一掼,也不管会摔到那里的,空出手来的刹那之间,再次运掌对上强势来者。 他出手的怒气和掌气。 比起之前更盛,在各自内力冲撞的威压之下,他俊美的脸变得有些狰狞的盯着来者,眼里里几乎要恨得出火来。这种恨意,并非一时间起,而是长年累月累积下来,那种已经根深蒂固到了骨子里的恨和憎。 恨憎到,无需多言。 无需多言。只有往来交接的拳掌,如愤如泄,夹带的淳淳冲击和伤害力,是对对方最好也是最直接的回敬! 与此同时。 被大力往后掼倒而去的桐笙,也在失去了重心般往后仰倒的瞬间,不动声色的运转体内灵针之力,让身体变得轻盈,整个人如同失去了重力般,缓缓放慢了摔倒的动作。就连她的发丝,她的衣裙都变得飘逸起来…… 后仰的身姿形如弯月,发丝如泄;身上微微绷紧的衣裳,像一层最细腻而美妙的画笔,紧贴着勾勒出起伏的,诱人轮廓。 而这一切,不过瞬息刹那。 下一秒,她便同一抹飘扬的浅绿色烟云般,轻飘飘的落坐在椅子上,连姿态都那么轻柔的靠在那里,带着如湖水涟漪般荡漾的衣裙,没有丝毫该有的狼狈,而是如行云流水般美得让人赏心悦目起来。 她的头微微偏着,双目微合。满头飘扬的乌黑发丝,经刹那的一滞,又渐渐的缓慢垂落了回来,柔顺的垂落于身侧,每一根都散发着黑亮而柔美的光泽。 不过,正在打抖的司徒文轩等人,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异样。 并且在短短的瞬息之间,已经连续交手了数招。期间内,桌椅板凳翻倒破碎,碎片四射锋芒,不少被误伤的倒霉人,哀嚎连连,更多的被逼到角落里的客人,惊恐万状的瞅着空隙蜂涌而出的,逃离了原本雅静的茶楼。 人客满盈的茶楼。 眨眼间人去楼空。只留下,仍然在打斗的司徒文轩二人,以及双掌被钉死在桌面上、似晕死过去的胡腮脸,和已经有些被吓傻了的喜儿。 她扑倒,似乎仍晕倒在,椅子上的桐笙身边,带着止不停的慌乱哭腔喊道:小姐,小姐你醒醒啊……“ 从清台山,至如今。 在她的心里,这位小姐一直都是很厉害的存在。有些神秘,有些奇怪,但更多的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风轻云淡的镇定和平静。 仿佛没有什么事,能难得到她。 所以,在看着她晕倒而人事不知,心中的恐慌无措交织着,无以言喻…… 桐笙原本没想睁眼的。但被喜儿摇得无法,只得缓缓的睁开眼,目光略过喜儿,看向正在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个人,有些若有所思的样子。 这二者。 一者,是司徒文轩;另一者……身上穿着,明显不同于前者的纯正汉服。而是颜色鲜艳而繁多得有些花哨的半肩式、绣着花鸟图案的九黎服饰。 观二人神情,明显相识;既然相识,还敢与身为三皇子的司徒文轩动手,并且年龄与这相仿,眉眼相似,来者大致身份,几乎已经可以呼之欲出了。 …… “小……小姐。”喜儿带着惊喜的唤道,看到已经清醒过来的小姐,神情一如既往的淡然无波后,整个人,瞬间就安定了下来。就是这样的,她的小姐,就因该是这样的啊…… 桐笙没有回答她。只是微微换了个姿势,手肘微微搁在椅子的扶手上,带着几分懒散的托着下巴,看着不远处招式不同,各自充斥着暴戾和阴狠的二人。 心底的思路,越发明确起来。 第102章谁来阻止 殷国王朝。 如今台面上最有机会继承皇位的皇子,一者是三皇子司徒文轩,母妃宜妃是汉人,自有一干汉臣拥护者;而另一者,则是,五皇子司徒云焕,母妃惠妃是九黎贵女,也自有一干九黎朝官的拥护。 一山不容二虎。 无论是朝堂上,还是私下里,这两个人已经到了两看生厌、水火不容的地步。……恨不得分分钟弄死对方。 “哈哈……” 想到了这里,微微托着下巴的桐笙,忍不住轻轻笑出声来。笑声极轻,极浅,也极淡。但即使如此,还是让正在打得热火朝天的两人听到了。 各自心有思量,送出凌厉拳掌后,借由后劲,飞身退到护栏之上几近悬空而立。而目光皆有如实质杀伤力般,锐利而冷冷落到桐笙身上。 带着那种与生俱来的皇者威压。 五皇子司徒云焕略有些暴戾的目光,冷冷看着姿态悠闲懒散、靠坐在椅子上没有半点畏惧惊慌的桐笙。再看向趴在桌面上,双掌鲜血淋漓而人事不知的胡腮男。 突然”哈哈“大笑两声,道:“小娘子,好身手,你姓甚名谁住在何处?” 桐笙闻言,目光淡淡看向他。同样俊美的面容,只是比起司徒文轩的阴柔,他身上的,暴戾的气息更重,五官眉眼也更为凌厉锋芒。 “我嘛……”她不紧不慢的,仿佛正要开口答话。 “司徒云焕!”司徒文轩语调阴沉得,几乎要在舌尖辗转出血腥味来的质问,“你什么意思?!” 司徒云焕收回看向桐笙的目光,带着几分狠戾的看向对面的司徒文轩,语气带着几分粗犷狠意:“近日,本皇子听到风声,说是有人,以救人之名,行害人之实。如此恶劣行径,其心可诛,不管所为者是何人,本皇子都会严惩不贷!” 说话间。 那些停留在外面的,皇子的随从;和与五皇子一同去城外跑马回来的权贵公子哥儿们,眼见打斗停止,不会被殃及后,都先后奔上茶楼里来了。 并且很快,各自站到了一边。 隐约,有些形成对垒之势。 司徒文轩听得心中火起,而面上却冷笑连连,眼底夹杂着一丝戾气,也不予回答。严惩不贷?哼,他到要看看他,如何严惩不贷?! 见到他如此反应。 司徒云焕也不意外,也不在意,而是又看向桐笙道:“我乃是当朝五皇子,方才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是否对你图谋不轨,你皆可一一与本皇子说出来!” 带着某种威压气势的问话间。他从立身的倚栏上飞身而下,直掠向桐笙所在这处。 司徒文轩见状,同样飞身掠来。瞬间,各自落向桐笙面前两边的人,站定的同时,带着两股气息不同的劲风,扑面而来。 司徒云轩眸光微沉,嫌半趴在在桌边的胡腮男挡了道,一脚便将人踹飞到一边。 随着一声没人腔的惨叫。 粗壮的人影飞了出去,而那两根血淋淋的筷子,还牢牢的钉死在桌面上。看得让人触目惊心。 “姑娘不必理会这疯狗,天子脚下,也不安全,来,让我送你归家。”说着,伸手来牵桐笙的手。他今日还就非要带走这两个女的!端看司徒云焕这只疯狗,何能拦得住他! “你说谁是疯狗!” 司徒云焕大怒的,上前一把抓住司徒文轩的手。到不是有意阻拦下司徒文轩抓向桐笙的动作,而是‘疯狗’两个字着实是刺激到他了,以至于俊美的面庞瞬间染上了暴戾而狰狞的怒意!厉声质问:“你再说一遍,谁是疯狗?!” 司徒文轩听而不闻。目光阴测测的盯着自己被对方死死拽住的手腕,无比厌恶而愤怒得咬牙切齿,并且一字一句的挤出来几个字来:“你,给我,放开!” 司徒云焕同样不理会他的话,带着即将暴发的怒火重复质问:“你说谁是疯狗?!” 司徒文轩眼见对方气得不轻,自己反而气顺了些。怒极反笑道,“老五,你激动个什么劲?我说谁是疯狗,自有疯狗来应,自然……谁应,谁就是疯狗!!” 随着最后一个“狗”字落下。司徒文轩猛然提气运掌,掌风凌厉而毫不迟疑的一掌拍向司徒云焕的天门!! 这样的一掌,桐笙几乎可以确定,若是拍在寻常人的脑门上,必然十死无生。 这两兄弟,还真有本事在大庭广众之下,就斗得你死我活啊!也不知道那远在禁城中的皇帝,看到了又该做何感想? …… 在她若有所思的同时。 无意外的,眼前两个人又开始打了起来。不过,这一次的,动作幅度并不算太大;因为司徒云焕还抓着,司徒文轩的一只手不放;司徒云轩抽不出手,怒不可遏,隔着一张桌子,招招式式,都带着必杀的狠戾。 招式间,你来我往。 风声鹤唳。 鲜艳飞扬的衣袖和凌厉的必杀,在桐笙面前打得眼花缭乱起来。 “司徒云焕,你找死!” “哈哈哈……想我死,做你的春秋大梦!” …… 比起,再次混乱而打成一团的两人。 从始自终,桐笙都只是淡淡的看着。 观察着对方的招式,和手法……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那夜初见时,那只死娘娘腔隔着数十米,凝水为冰剑,破空而来的本事。 这种功夫,她也想要学,以后遇到敌人来一个冻一个,来两个冻一双! 与此同时,另一面的那些个权贵公子哥儿,见到再次打成一团的两位尊贵无上的皇子,顿时都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这种招招式式,都直取对方死穴的打法,到时候无论是谁出了事,倒霉的,都将是他们…… 到底该怎么办? 到底该怎么办?那一群冷面随从,也有些,沉不住气的焦心看着。若是三皇子出了什么事,宜妃娘娘,第一个不放过他们。 可是眼下,谁人能上前去将之阻止? 第103章杀主擒仆 场面变得不受控制的混乱。 桐笙却是没了兴趣再观战,站起来唤了喜儿就要走。 “你们,把她送回去!” 司徒文轩顿时吩咐随从道,阴狠的话音一落下。站在不远处的随从便向着桐笙围拢过来;拦在桐笙的面前后,那为首的随从语气还算客气的说道:“我家公子担忧姑娘的安危,还请姑娘先行随小的们离开这里,拳脚无眼,免被误伤……” 随从的话还没说完的同时,司徒云焕同样暴怒般发话,让那些个权贵子弟拦住不许走。 那些权贵子弟面面相觑,只觉得这大概就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了,却也只得无法的拦了上来。 随从被拦,一时有些无办法。对方是权贵子弟,又不是五皇子的随从,若是随从身份相待他们还可以动一动手,但是如今,对方的这些人身份都比他们这下人高,虽然有三皇子的命令在前,也无法肆意妄为。只得满脸为难的看向三皇子。 司徒文轩见状,怒意更盛而脸上的笑容越发阴柔得让人心底发毛的说你们都给我滚开,我要带走的人,谁敢阻拦 话音落下,那些权贵子弟也犯了难。虽然说三皇子的随从,他们不放在眼里,可以拦,但是现在,三皇子明确针对他们发话,他们要是再阻拦,就是与三皇子做对虽说平日里跟着五皇子,而都把三皇子视做敌人,但真正对上了,还是得认怂,毕竟对方的身份摆在那里不能造次。 但是,五皇子的话吧……他们又不能不听,想到了这里,几个权贵子弟的脸色都十分为难的,欲言又止的,看向司徒云焕。不是他们不肯拦,而是不敢拦啊! 场面一时间有些僵持。 连气氛都有些紧逼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直到这个时候,无形中成了导火线的桐笙,不仅没有半点紧张和担忧,而是置身事外般在无比绷紧的气氛里,淡淡的说了一句:"素素只是偶尔在此停留歇脚,无意惹上争端,两位也不必再起争执了……" 或者,她该自称民女来着? 司徒文轩听而不闻。司徒云焕轻蔑的冷哼一声,他们之间的争执,那容得下一个小小的无名女氏来置啄? 打斗中的两人,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而在旁观的权贵子弟等人,却是看不下去了,毕竟再这样打下去,出了事谁都不好交待。是而,有权贵子弟看了眼桐笙提议道:"此事皆因你而起,不如,就由你来选择,愿意跟谁离开?" 说着话的同时,那名权贵子弟将眼神投向打斗中的司徒云焕,带着几分讨好,而试探性的询问般,征求意见。 见司徒云焕默认后,才继续说道:"你是愿意跟咱们的五皇子离开,说清楚事情原由便让你离开;还是要选择另外一位?" 在说这话时,他特意将‘五皇子‘几个字眼咬得极重。毕竟,在他看来,在这样的情况下只要三皇子不特意承认身份,但凡是个脑袋好使的都会选择跟五皇子离开的。 话音落下之后。 司徒云焕与司徒文轩二人,到是极有默契的暂时停下了打斗;各自停在一方,虽然目光是在敌视着对方,但是心思却分明在注意着桐笙的回答。 于二人而言,起争端的是什么事情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件事情的结果与输赢。所以此时此刻,桐笙的选择成了他们、以及周围所有知内情者的人,最关注的事。 与此同时。 桐笙淡淡看向了五皇子,仿佛带着几分若有所思的打量。 司徒文轩阴柔的声音便带上了几分威胁的问:"姑娘……可得想好了,再回答。" 桐笙看了他一眼:"多谢公子方才施以援手,如今危机已除……素素自当是与五皇子同行,说清楚事情的原由。"她的声音,十分轻柔而有礼。并且,在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她的目光已经再次看向了司徒云焕。 这让司徒文轩心底十分恼怒。脸色虽然还还能勉强维持着风度,但眼底的阴狠已然深了几分,那样的戾气让人不寒而憟,盯着桐笙连说了几个‘好’字之后,甩袖扬长而去。 他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就算现在得不到,以后也会得到;而以后也得不到的,也不想再要的,现在留之何用?! 到了无人注意的转角。步下台阶的脚步略缓的司徒文轩压抑着杀意的一声令下,身边几个随从恭敬应声后,瞬间四散而去,各自隐于人群中,准备伺机而动,杀主擒仆…… 对于接到这样的命令。 几个随从并不意外,敢让自家主子与楼上那位相斗时,失败而落于下风的人,皆是自家主子,不能容忍再存于世的存在。 而同样的,他们也知道五皇子不过是故意针对自家主子,而不是真有意要管那主仆俩的死活,是而,这个任务要小心的,不过是那女子会些狠手段,务必要寻得,最好的机会才动手,保证一击必杀。 …… 在离开的司徒文轩已经对桐笙下了必杀令的同时。 总算平静下来的茶楼里。赢了一着的司徒云焕心情不错,大步走过来,目光毫不掩饰的审视着桐笙。 颇有些欣赏她的识时务和有几分狠劲的性情;并且,想到了方才司徒文轩落了下风,虽然面不显但心底估计已经气得要死的忍耐模样,不由得心情越发畅快的‘哈哈’大笑起来。 在畅快大笑的同时,他伸手就去捏桐笙的下巴。想要好好打量打量,虽然姿色不如那些百里挑一的国色天香,但也生得肤白清秀;再者,就冲这份狠劲,就足以甩那些柔柔弱弱的汉族姑娘几条街。 而那美貌的丫环儿,眉眼间虽然仍有些青涩,但举手投足间已然有了几分,不经意间便能勾人心魂的妩媚风情。 这样一对主仆,收了回去做侍妾也不错。 ……#####本来是想让男主在这里露面的,但……估计要到后面一点才能出现了。已经在写了,只是不知道那样出场的男主会不会被打死(顶锅盖遁走~~ 第104章心生恶计 桐笙看着对方伸来的手,不退,也不避让。 倏然指尖微动,抬手一扬!夹在指尖的月牙小刀,宛如闪电破空般,划出一道雪亮的白光直射向司徒云焕的手。 后者遂不及防。 并且,实在是因为对方的速度极快而极狠。几乎让他没有半点反应的机会。下一秒,只觉得一抹冰凉,待他反应过来时,只见自己手掌之上,五指皆伤;细密的血珠,极快的从伤口溢出来,形成一条弧形的血痕。 并且,显然因该伤口足够的深。 不停汩汩流出来的血液,顺着指缝间溢下去,滴落在地面上,绽开的颜色,在阳光下红得触目惊心。 周围的权贵子弟,都被眼前这一幕骇得不轻。脸色有些煞白的看着不知该做何反应。竟然……胆敢在,明知道对方是皇子身份的情况下,故意刺伤皇子,这个女的,大概要活不成了。 心底震惊的同时,也不由得有些惋惜。 这主仆二人,各有姿色;若是让五皇子收了来做侍妾,他们这些好兄弟,玩乐之时,再怎么也能一亲芳泽。 肆意云雨一番。 只是司徒云焕的性情如何,他们最清楚不过;那怕是再貌美如花的女子,在他的面前也不会得到半点怜香惜玉。 更何况,是…… 血,一滴一滴从司徒云焕手上流下来。他目光变得暴戾而嗜血的盯着桐笙,流血的五指缓慢而用力的紧握成拳,明显可见青筋暴露;又缓缓的张开来,如此反复,仿佛在想象着凭空捏死什么东西。整只手掌已经血流如注;而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死死盯着桐笙的目光里的杀意越来越冷,也越来越浓…… 桐笙只当看不见,“我乃尚书府关家嫡出的二小姐,也是将来的三皇子妃,你既然是五皇子司徒云焕,便该……” 话音未落。 仿若一声极其短促的破空低啸。司徒云焕气势凛冽而杀气浓重,带着浓浓的血腥味,五指如勾似爪直取她的咽喉脆弱之处。 凌厉的煞风,刺鼻的血腥味。 扑面而来! 桐笙也几乎在同时,身形极快的侧身错步,同时,反手抓住他的手臂,手指随即犹如灵蛇而上,瞬间以极快的速度,按过他手肘上的几处重要穴位。 手肘之穴位有三,曲池、尺泽、肘尖。 平时不慎在桌角磕到手肘穴位时,都会有瞬间的麻痹感;而在极短的时间时里,连续用力击中这几处穴位,则会有几分钟的麻痹效果。 “你……” 司徒云焕瞪着她又惊又怒!一者惊她口中之言;二者惊她的速度之快;快到让他没有看清楚,整只手臂,就已经麻痹无力起来。 而桐笙已经退到了旁边。 “素素说过,并无意起争端,”她说着顿了顿,淡然平静的看了司徒云焕片刻,才又不疾不徐的接着开口道,“方才这事,你若是想知道,素素便耐心与你一说;你若是不想知道,就请让素素离开吧。” 司徒云焕神情阴沉着,不语的看着桐笙。显然不相信她所说之言,但又不是半点不信;若对方真是关府的人而让他弄死了,也是个不小的麻烦。 不过,他突然想到了。 方才老三与他打得要死要活,就为了抢这主仆俩……现在回想起来,老三那只疯狗显然是不知道她们身份的。 不如…… 心思转念间,计谋突成。 是而瞬间按压下心中怒火,神情态度变得缓和了许多的问,“你,当真是关府的二小姐?” “五皇子若是不肯相信,自可派人去关府问个清楚;顺便,可代素素往府里传一句话,就说,待素素玩腻了之后,自然会回去,让府里不必分心寻我们。” 她说话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轻淡而有礼。 司徒云焕盯着她看了片刻,仿佛是信了几分,“既然如此,你走吧!” 桐笙闻言不再多言,招呼喜儿,淡然离开了茶楼。 已是一片狼藉的茶楼里。 掌柜的还躲在角落的桌子底下,看着煞星不走,不敢轻易出来;先前被踢飞在不远处的胡腮脸男,还不知死活的躺在那里,司徒云焕神情暴戾的大步走过去;视而不见的从那胡腮脸男手背上踩过……后者痛得惨醒叫唤,才再次被一脚踹飞。迸溅出血花,重重摔落到那掌柜的面前。 掌柜的呆了呆,眼白一翻歪头晕死过去。 司徒云焕站到倚栏边,目光阴沉不定的看着远处,已经消失于人群中的主仆俩。 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俊美而有些暴戾的面容,渐渐浮上一丝狠意的狞笑来。老三那个蠢货,如今落了面子败走虽然面上不显,但心底里指不定恨成了什么样。 必然,不会轻易放过这对主仆俩。 如果这对主仆的身份,真如其所言,是关府的人亦是关府的二小姐。那么他只要静观其变,等老三这只蠢货当真把人弄死了,或者让人沾污了自己未来的正妃……哈哈哈,那还真是一件令人大快人心的事情啊! 想到此处,他脸上的笑容,终于发自内心的畅快了几分。并且,想到了各自可能性以及无法挽回的结果,而越发心情舒畅起来。 尽管这样的畅快笑容,在外人看来,有些狠戾而可怕的危险…… 不过,平日里玩得相熟悉的权贵子弟,却是知道他心情不错;虽然不知道又为了什么,但在这个时候选择开口总是没错的:"五皇子,那……就让她们这样离开?" 司徒云焕闻言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在招来了自己的亲信侍从,附耳密语之后,才有些狞意的说道:"既然是未来的三皇子妃,本皇子自然不能为难的;走吧,兄弟们,咱们也该入城了!" "可……那刚刚,那三……"若方才那真是三皇子未来的正妃,那三皇子若真将人掳了回去,岂不是成了笑话儿? "老三那只蠢货的事情,咱们少管。"司徒云焕说着,语气略微有些不耐烦了。见他如此,其余的人也就不在多言,随即,一群人如来时般,分外惹人耳目的纵马离开了。 而被司徒云焕留下来的亲信则散入了人群之中,往桐笙主仆俩离开的方向而去,暗中跟随观察主仆俩的动静,以便在必要的时候,出手'帮'三皇子一把。 …… 第105章路边棋局 桐笙离开了茶楼,再次来到了人来人往的喧嚣市集。周围的叫卖声,讨价还价声,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在这样热闹的人声鼎沸里,喜儿有些煞白的脸上,才渐渐有了一丝血色,也才渐渐在喧嚣热闹的环境里,慢慢的缓和了过来,但仍然有些余悸未消,而心神不宁的跟着前方的桐笙。 方才茶楼里发生的一切。 于她而言,实在是太过于惊骇。只不过,惊的是那两位可都是高高在上的、尊贵无比的皇子,那样尊贵无比的身份;竟然,也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打成那个样子。 而骇的却是自家小姐,那种面不改色的狠意。若不是亲眼见到,她都很难想象,也很难相信,更是难以与眼前正在缓步而行,神情宁静而气质淡然闲适的小姐联系到一起。 直到此时此刻。 那两根血淋淋的筷子的画面,仍然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甚至深刻到连上面沾着的模糊血肉,也栩栩如生…… 喜儿不知不觉的,想得有些入神。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走着,走着,等到不知怎么的就蓦然反应过来时,眼前已经没了桐笙的身影。 啊!小姐呢? 她骇然住足,回首四望,才见得正停在一摊贩前的桐笙。摊贩上摆卖的都是一些小物件,有各种各样的扇子、胭脂水粉、以及一些女儿家用的小首饰,小镜子之类的。 虽是精巧,但并不贵重。 而桐笙,正拿着一柄小镜子在眼前,仿佛极其认真的,看着铜镜里倒映出来的画面,并且,不停的缓慢而认真的,用手轻轻的擦试着镜面…… 倒映出来的画面清楚,但却不是很清楚。朦朦胧胧的,依稀可以分辨得出,溶和在那昏黄色泽里,动的人,静的物。 "如果再清楚一点,就好了。" 她仿佛有些漫不经心的说,随手放下了铜镜,不由得怀念起来了曾经的,那种极致清晰的玻璃镜面。 摊主听得有些不乐意了:"我说这位姑娘,镜面都打磨得这么光滑了,你还嫌不好……"余下的话,已经走远了的桐笙,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 喜儿寸步不离的紧跟在旁边。心里却在想着方才,小姐仿佛很认真的看镜子里的画面,她注意观察过,与其说是看镜子,不如说是在看镜子里的什么东西。 可是,镜子里能有什么东西?不就是倒映出来的照出来的画面吗? 想到这里,她突然灵光一闪。镜子里只有倒映照出来的画面,而当时以小姐的角度,从镜子里所看到的,就是身后集市里的画面……吗? "小姐,是不是后面有什么?"喜儿实在忍不住的问。并且,在问话的同时,已经有些平静安定下来的心情,再次,变得心神不宁起来。 "大概,是麻烦吧。"桐笙有些意外,丫环会这样问。不过想了想,还是没有隐瞒了多说了两句,"从出了茶楼之后,就一直跟着我们,想来是顾忌街上人多嘴杂,而不敢肆意妄为,若是我们走到了人烟稀少的地方,估计就会出来了。" "那,怎么办?"喜儿虽是毫无头绪的询问,但心里,却反而没有那么不安了。只是仍然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跟踪我们?" “自己,慢慢的想。”桐笙淡淡的说着,而目光落到了不远处的,路边的老槐树下。只见那里聚集着一群人,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个个都屏息凝神,伸长脖子,踮着脚尖,显得分外认真而投入的望着树下。 远远的望去,那些人的身影,几乎都没入了槐树的树荫里,也溶入了那片安静里。就那样不起眼,但又让人移不开眼的,于喧闹的市集中,偏居了一隅,与外面的热闹氛围格格不入。 一片树荫。 仿佛分割了两片天地。 风吹树枝摇动,翠绿的木叶飘扬,而在透露下来的斑驳光影里,桐笙隐约看到了里面,似乎正在对弈的两人,心思一动,饶有兴趣的走了过去。喜儿见状,也只得加快了脚步跟上去。 至于,在身后跟踪的人。 桐笙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司徒云焕会对她下手,不过是因为在茶楼里,自己的回答让他失了颜面,而怀恨在心才暗中做手。 至于,五皇子司徒云焕,会那么轻易就相信,并且放任自己离开,显然是想要看着司徒文轩铸下点什么大错;甚至,可能会为达成此目的,而在必要的时候,相‘助’一臂之力。 不过,这份危机等到她回了尚书府,自然会迎刃而解。再者,区区几个侍从,她也不放在眼里…… …… 路边,茂盛的老槐树下。 一方石桌,各自席地而对坐的两人。 一者是穿着长衫的书生模样的中年男人。手中执着一枚白棋,而又举棋不定的,绞尽脑汁的思索着不知道该落何方。 一者是穿着简单的朴素白色衣袍,留着大把白胡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老者。他的五官面容,虽然有些干瘦和苍老,但神情却很和善,目光深远而亲切,带着淡淡的仙风道骨的模样。 而老者身边,一左一右,各自侍立着两个眉清目秀的白衣侍童。少年模样,面容相似,并且装扮也很朴素,衬着这样纯洁素静的颜色、以及有些男生女相的秀气面容,忍不住让不太知情的旁观者,好奇而多问了一句。 “这摆棋局的老人,究竟是个什么来头?” “这你都不知道?谷先生是城里的人,是城里某个爱好风水学的大户人家,请来占星算命的,平日里闲来无事时,就出城来摆此残局,邀请能人前来破解。 只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无一人能破他的残局。……啧啧,这局明珠残局,真是无论怎样推算,都精妙绝伦啊!” 原本在回答的人,回答着,回答着……却又不知不觉的,被正在对弈的两人吸引了去。 而那书生模样的中年男人,已经在绞尽脑汁的思索之后,咬牙般落下了第二子。 并且,在落子之后,神情仍然无比紧张的盯着老者的动作。尽管在树荫的阴影里,时而有凉风徐徐吹来,他也都已然是满头大汗的模样。 与此同时。 观棋的外围,先前那问话的人,再次不解的低声道:“这般残局,虽然是黑子合围,白子困死之势,却也不是没有生路可走,只要弃子,博出一条生路,胜负便是未定之天,这书生何已这般紧张?” 旁边,有人听得忍不住道:“三子定输赢,那能轻易博开生路?” 那问话的人忍不住惊呼:“只下三子?!” “是啊,不然你以为呢?” “……” 第106章挺有意思 “三子定输赢,挺有意思的。” 淡淡的清盈女声,在人群边缘不紧不慢的响起来。不过因为声音比较轻,而周围的人,又比较关注对弈的情况,是而,只有极少数的三两个人,听到了这位,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的少女的话。 并且,也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甚至,有人忍不住小声的问:“小姑娘,你也看得懂这棋?” 桐笙点点头,说:“我看得懂啊。” 旁人听了,回头瞥见是个小姑娘,有点意外,但显然也并不怎么相信的,又回过了头去。那正在与老者对弈的书生,衣衫都已经被汗水湿透,并且在看至老者落子的位置后,脸色不由得一变。 周围,也旋即,响起了一些惋惜声。 最后一子。 无论怎样,也再无扭转乾坤的能力。 …… 最后,那名书生模样的中年男人。 还是输了。 三子落败,惋惜声一片。 不过,那书生模样的人也认输得干净利落。只是神情,还是颇有些垂头丧气的样子,站起来冲眼前仙风道骨般的谷先生拱拱手,道:“谷先生棋艺精湛,学生输得心服口服。” 谷先生坦然的受了礼,笑道:“你也不差,此残局能在老夫手下撑过三子者,自有相当能为。棋之道,千变万化,一着生,一着死……生生死死,变幻莫测,只可用意,不可凭形。世事如棋,也莫过如此……” 闻言,那书生模样的中年男人,再行一礼道:“学生受教了。”说罢,也没有要立即离开的样子,而是意犹未尽的站在一旁,看着已经输掉的残局,而在心里排演着如果自己换一种走法,结果又是如何? 同时,他也想看看接下来,还有没有人能解破此棋局。 周围的人也都再次,低声的议论纷纷起来,毕竟,方才的对弈时,每落的一子,都有耐人寻味的精彩处可言。 只是在议论的同时,也不免有些惋惜,“散了吧,散了吧,今天怕是也无解了。” 这谷先生的残局,摆在这里也不是一两天了,残局都已经记在脑海里,有事无事做事的时候,想想怎样解破就行了,不可能整天都站在这里,不做事的傻看。何况都没人对奕了,自己又不能上,还有什么好看的哟。 “是啊,”有人感慨的接话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谷先生的这般残局,也无人能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幸目睹它被解破的棋局……” 就在众人步伐疏散开来,谷先生也一如既往的兴尽而准备让两个侍从收拾残局,打道回府的时候,四散的人群中,突然有淡淡的一言传来:“我来试试看。” ——我来试试看。 声音很轻,很淡,很平静的声音。仿佛在说的是再轻易不过的一件事,周围正要散去的人,都有些惊愕的停下脚步,看向神态风轻云淡的年轻少女。 就连谷先生也有些惊讶的瞥了她一眼。 “这位小娘子,这棋局,你看得懂吗?”有人忍不住出声问。他们这些人都解不了的棋局,这位不知道何时出现的小娘子,还能解吗? 莫不是看着好玩,才来胡闹的吧! 再看向她身后,那位满眼写满好奇兴奋的漂亮小丫环,那还有猜不明白的。 这必然是某些大户人家的小姐了,不过听口音能不像是京城本地人氏,想来是刚到了京城不久,游玩时遇上了这里,就不知天高地厚的想来插上一手。 想到此处,稍有些辈分的中老年人,脸色便有些不太好看起来:“小姑娘莫要说大话,这明珠棋局,摆局多年也未有人能破,你可知道这盘残局的精妙处所在?” “我没有说大话啊,”桐笙认真的说道。并在说话的同时,微微缓步上前:“我也看得懂……” “此盘残局的精妙之处,在于黑子围杀,白子无法突围,看似死路,但又生机暗藏,只是,只有三子可走,便将困难度逼至了极限。 三子定输赢,很有意思的棋局……晚辈略通此道,愿以一试,不知谷先生能否应允?” 她的问话,不卑不亢,非常的有礼,而让人听得很舒服。 只是这份从容不迫的气质,就足以让人,在心里正视她的存在。谷先生带着几分赞叹的看着她,笑着应允道:“老夫在此开设棋局,就是为了广邀能人,前来破解此局,小友既然有此信心,何妨一试?” 说罢,他做了个请的姿势。 “请。” 完全没有因为桐笙的年幼,而有所轻视,亦或者随意的对待。 桐笙闻言微微一笑。亦还了一礼后,缓步上前,席地而坐。看着她如此风轻云淡的模样,喜儿不由得好奇而又兴奋的紧紧跟站在旁边。 与此同时,原本都已经要离开的诸人,见状后,都有些惊讶而又兴奋好奇的围拢了过来。毕竟,谷先生在此,摆设残局多年,还未有这般年轻的小娘子来破过局。 而且,观谷先生的态度,这场对弈,分明有戏。但,眼前这位年纪轻轻的小娘子,真能有此等本事? 在众人,心思各异的同时。 那两名白衣侍从已经很快上前来,将明珠残局,恢复成了原来的模样。 恢复了原貌的棋盘之上。 错落着数十枚黑子白子。黑白的颜色分明,仿佛是随意放置成那样子……看似毫无规律可言。 但若略通此道的人,都能一眼看出其精妙之处。 此时,已经到了布局的关键时刻。白子左边有弱棋,有断点,如果白棋单纯自补,则黑棋完全可在右边先动手,全局白子不利。 白子,该如何打开局面? 这个问题,几乎成了每次有人破局前,在围观者心底里浮现的,千律一篇的自问。这第一手子,该落何方,才能三子定输赢? …… 思量间,只见桐笙信手拈起一枚白子。却也不急于落下,而是若有所思般盯着残局,并在不经意间透出一股成竹在胸的淡然。 指间的白子,也不知是何种材质所磨制,初入手时,有些许粗糙而生涩质感。拿在手里时会有种很异样的冰凉感,说不上不舒服,但也不是很舒服…… 不过,在手中辗转摩擦得久了之后,其实手感也没那么差,感觉也没那么差,再衬着那种奇异的冰凉感,拿在手里十分舒服和凉快。 都把玩得有些舍不得放下了。 周围的人见她执子欲落,但又分明思索得太久,都从最初抱着一丝希望的看热闹,到只剩下摇头看闹热的想法。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心底时在,其实都是有些不以为意的。 毕竟,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 第107章明珠残局 “这么久了,究竟还落不落子哟?” 有人忍不住道。其实桐笙思索得也不算很久,至少,比起此前那些来破局的人而言,算不得久,但围观的人多多少少在心里已经认为她不行了。 是而,这样的等待,也就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就在这时在,一直执棋而静坐的桐笙,终于动了。纤纤素手,均匀修长,十分令人赏心悦目的执白子,左下方一点落下。 昏招!昏招! 围观的众人,大皱眉头,分明是昏招,这一字落下有何用?不仅浪费了一次机会,还令得黑子有机可趁,白子要被切断了! 果然,谷先生轻轻拈子,正要点下切断白子,忽然又顿住,慢慢收回,一时盯着棋盘凝思起来。 围观的众人一时奇怪,实在看不出刚才桐笙那一昏招,有何妙处,竟然谷先生也犹豫起来。 “围魏救赵?”先前那书生模样的中年男人,忽然惊讶道。随即,也有人看出端倪来了,原来方才,桐笙那一子点下,蕴含着万千变化,如果谷先生轻率切断,那右上角的一片黑棋,极有可能被白子困毙。 谷先生最终没有切断白棋,而是拈子去补,并且,在落子后,有些赞赏的看向桐笙。 …… 桐笙微微一笑,也不多言的再次执起一子。其实,她于围棋对弈之道,并算不得精通,只是爱好广泛而略有所涉及。也就观阅了,不少经典的残局棋谱,以及相应的解法都了然于心。如今眼前的残局,虽有点不同,但大致上的走势仍然相同。 是而,在落第二子时。 桐笙并没有再思考多久。这一次,周围旁观的人群,没有再轻视于她都,都聚精会神的盯着她落子之处,有何妙手。 或是暗藏何种玄机。 白子引,黑子碰,一子一落定,一步一推敲。谷先生眼见自己黑子受困,略一思索,居然不救那枚受困的黑子,而是当头一压,要强行切断白子。 眼见白子陷危,桐笙却也不着急,一如既往的风轻云淡。拈子而起,略微思衬间,她双眼虽是看着这棋盘,但眼前的棋形逐渐消失,却在脑海中慢慢浮现出来。 黑白交错之间。 灵光一闪,拈子落下。 最后一子。 稳稳的落于,那处不起眼的点。 这一子还没有落下之前,谁都看不出白棋有解劫的可能;这一子落下之后,原本看似散乱而无气的白子,透露出一丝微妙的生机,于无形之中,复活连成了一气。 这一着,既补去断点,又同时逼得黑子从二路渡过,争得先后在右边先动手,白子打开局面! “妙哉,妙哉!”有围观者抚掌而叹。 随即,响起一片难以置信的感慨声。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也仍有人难以置信的问:“这……这是破解了?” 那怕是自己亲眼所见,也有些不敢相信,困扰了他们那么多年的明珠残局,就这样被一个年轻轻轻的小姑娘给解了? “是啊,这盘明珠残局……竟然真的被解开了。”说话的老者,早已经抛却先前对桐笙的成见,而佩服万分的感叹道。 这一下,连谷先生也轻轻点了点头,露出赞许的神情来。而侍立在他身边的,那两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也都有些惊讶的打量着桐笙。 在那淡淡的惊讶中,还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审视和探究。 不理会周围的惊叹和议论纷纷。也不理会那些心思各异的探究目光。 桐笙站起来一揖,淡淡看向谷先生道:“侥幸而已,先生棋道高深莫测,令晚辈受益匪浅。”她也并未说谎,也不是自谦,能破了这般残局,还真是侥幸,见过相似的棋局解法。 “好说,好说,”谷先生笑道,“奕棋之道,清于神,会与意,着于形。小友,你既然破去老夫的棋局,那就与老朽对弈一局吧。老朽也许久没有对局了。” 嗯?正欲起身离开的桐笙闻言,略有些意外,但神情半分不显的看向谷先生。对方的目光坦然,似乎真是想与她,对弈一场。 既是如此,有何不可呢? 想到此处,她便道:“谷先生既然提出来了,晚辈岂有推却之理?” 谷先生再次露出赞赏的目光,捋着胡子道:”好!好!”说罢,也不用他出言吩咐,那两位眉清目秀的少年侍从,便很快将棋盘上的黑白棋子收好。 清空棋盘之后,才再次开始摆棋。棋盘四角星座上,也已交错放上了黑白两枚座子。 在这里,略微解释一下何为座子。 古代对弈时,会先在棋盘四角,星位交错放置黑白棋子,谓之“势子”。也叫“座子”。 古人认为,放置座子,则彼此均不能借角固守,就好比群雄逐鹿,必思奠定中原,决不肯偏安一隅。 …… 闲话带过。 棋盘定,棋局再开。 谷先生和桐笙,各自席地而坐于石桌两边。兴许是因为此时此刻的氛围,比起,此前更为热闹,不知不觉的吸引了更多的人来围观。 刚刚围拢来的,还不知情的,看到棋盘上已然不见的明珠棋局,不由得问是怎么回事。不是记得这位谷先生,说那明珠棋局不破,便不会再开新局吗? “……” 然后,便是知情的人,极其小声的给科普刚刚的对弈。一时间,眼前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破了谷先生明珠棋局的消息,在陆续越来越多的围观的人群里,引起了不小的哄动。 交头结耳,议论纷纷。 …… 与此同时。 隐于不远处,车水马龙里的,那些个侍从的脸色,也不由得彻底难看起来。如今那主仆俩被那么多人围着,他们还如何擒杀? “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等,老子就不相信等到天黑,那些看棋的人还不离开!” 何况,天黑了更好行事。 …… 另一边,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五皇子司徒云焕的侍从,也同样不得不耐着性子,在路边的茶摊里喝茶等待着。毕竟,若是三皇子的人不动手,他们也找不到浑水摸鱼的机会, “真他娘的麻烦!” 第108章虚实双局 “既是对弈,棋步思考时间需有限制。若是超过一刻间不下子,便是代表放弃此棋步,让于对手先下棋。小友,以为如何?” 桐笙听了并无异议,不然一人执子思索半天才落子,这棋局怕是到天黑也下不完。 “嗯,可以,请起手吧。” “请。”谷先生一抬手,让予先行。无形之中,突然就有一种异样的气息扑面而来;那种气息极轻也极浅,就像看不见的涟漪丝线,密布成网,并且带着某种定向的窥视感网罗至全身而来。 几乎是条件反射性的。 桐笙心念瞬息起,抗拒那种异样的气息……或者,那种无形窥视的感觉,也更像是一种精神力量。一般的人,并不能很明显感觉到,但于她而言,却是明显得如同实质雾气般的存在。 恍惚间,眼前出现一片朦胧而昏黄的雾霾。在雾霾的深处,有一个看不清楚面容身形的人影,轮廓在雾影中深沉。 现实和虚幻。 桐笙心念瞬间一分为二,不紧不慢的,拈起一枚白子点下。 谷先生心平气和的执黑子而落。虚幻的意识世界里,更浓郁的昏黄雾气,往桐笙所在的方向淹没而去。像试探又像是逼压。 下一秒。犹如泼墨般的黑与白,以一种极快的速度,从桐笙所在的地方四散弥漫开来。并以她为圆心,向四周扩散蔓延,所至之处,无一不是被渲染成了极致简洁的色调。 颜色由深至浅,或者由浅至深,填补而描绘出整片栩栩如生的墨画山河。 “小友,果然是修行意境之人。”谷先生的声音,从昏暗朦胧的对面传出来。祥和悠远的声音,仿佛很远又仿佛很近,带着几分惊艳的赞叹。 “不知先生此着何意?” 桐笙淡淡看着雾影里的深沉轮廓,声音听不出喜怒的问道。眼前的虚幻之景,缭绕不散,说明对方并无惮于被她发现…… 朦胧的昏黄里,传来谷先生并无恶意的声音:“老朽并无恶意,只是没想到,能在市井之中遇到修行识境之人。方才试探多有得罪,还请小友不要放在心上。” 桐笙淡淡的听而不语。心里却想到了,识境初开之时,她曾在不少人身上试验过,奈何对方只是略有感应,而无法同样现身识境来回应。 一直以为,这是灵针附带的鸡肋技能。 而今看来,似乎也是一门修行? 心思瞬间,千回百转,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突然开口道:“此境无外界干扰,先生何不再开一局?”在说话的同时,她面前的石桌棋盘,黑白分明而清晰浮现出来。 “嗯……?”谷先生沉吟一声,道:“小友之言,与老朽不谋而合!不过虚实双局,耗费心神,稍有不慎,便有走火入魔的风险,小友可能驾驶得住?” “先生无需忧思,晚辈自有分寸。不过,晚辈斗胆以此局与先生一赌。”桐笙的语气,说得极为缓慢而轻淡,也就不易觉察出来,她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言词间微不可觉的迟疑。 这个人,以谷先生自称。只是年龄稍老,而身边跟着两个宛如有钱人家的贵公子般的侍从,必然是养尊处优的生活,举手投足间快而轻,并且,呼吸轻浅,极似练武之人。 这样的人设,确实很符合话本故事里,那种大隐隐于世的高人风格。若眼前的人,真是她在心底里猜测、推敲出来的那个人选,那么故事里的那些套路设定,想必也不是空穴来风。 将自己置于世外的人,看法观念与常人不同,做法行径自然也就与常人不同。 “哦……怎样的赌法?” “……” * 现实中与人对弈者,千千万万;意境中与人博弈者,世间有几人? 言谈落定,棋局再开。 虚无幻境中,桐笙一声“请”字,落定万千尘埃。 “哈,那我便先下手了。”语毕,雾气笼罩之中的谷先生不再客气的拈子而落。 桐笙垂眸,似乎若有所思:“嗯……先生第一手,探路的意味甚重。” 说罢,素手执子而落。飘逸的衣袖,灵活的指尖,皆在不经意间带出袅袅的墨烟。 静谧的空间,划开纵横光线,移棋落子,别开一声厮杀。黑色与昏黄,各自占据了半片意识空间,亦或者,是两种不同的意识,连接在了一起,又各自占据着半壁江山。 一子一落定,一步一推敲。 山水墨画,渺渺几笔构造的世界里。动与不动,只有屏息以待,清浑洒落,微浮一股暗馨。 …… …… 随着时间流逝。 意识界中,棋势局面僵持,双方五五波,一时难分上下。 “此局情势到此,已如鱼骇月钩,让人步步怯进。”谷先生沉吟许久,而执子点落之处,扰乱了几分墨色,添了几分昏黄。 桐笙一子落,复沉吟,“是先生有意让手,我的钓饵才能起作用。” 谷先生再拈子一逼,“若无一定棋艺与心计,此棋盘上到头来只是散子,不能成名局。小友,你确实不简单。”与他凌厉得处处将人逼至死路的棋风不同,他的声音,一直都很和善,让人听了很容易生出亲切之感。 “先生也同样不简单。” …… …… 现实之中。 桐笙虽然是执白子先走,但数十手过后,先手优势已经荡然无存。 到底是有些顾此失彼,无法全盘控制…… 而深于棋道者也看出,桐笙的棋艺虽高,但与谷先生一比,还是相去甚远。不过,桐笙的应变倒是让人吃惊,时有妙手,出人意料。 一念之间,落子互有攻防,总差一步。 一连串的落子,让人喘不过气来。步步防守的桐笙还不见有丝毫的慌乱,旁观的人却已经看得,替之紧张的捏上一把汗。 棋盘之上,谷先生的黑子已经无声无息地把中腹数十目地围了起来,尽收囊中。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谁胜谁负也变得无关紧要,这一局棋,足以让所有人毕生难忘。 …… 意识中之对弈,已趋高潮! 攻彼顾我,弃子争先。 桐笙自从一开始,就起局布下的杀阵,终于在此刻起了作用,每一颗看似无用的散子,都在一子落定间活络了起来,连成一气,形成四劫连环! 四劫循环,罕见中的罕见! 如此棋局,无论是白子,还是黑子都只有不断的打劫对方,反复循环,无休无止! 谷先生沉吟着数度举子,又数度收回。四连劫现,并非只能和棋,毕竟棋局变化万千,但他这一子点下,究竟是提子消劫,还是自取灭亡?他不断算计着棋局的变化,但错综复杂的棋形,又如何能计算穷尽! 胜败不过一念之间! 他终是提子消劫! 桐笙随即拈子落下。破去黑棋眼位,形成眼杀! 黑棋,败! 谷先生:“哎呀……” 桐笙:“先生,承让了……” 第109章赌约之事 “老夫精研棋局多年,与老夫一占平手者,也不是没有,但在心境里,能让老夫战得淋漓尽致者,小友是第一人。” "先生谬赞了。" 昏黄而朦胧的雾气犹如潮水退去。 黑白墨汁渲染的世界,亦如轻薄画纸浸入水面般淡去。 意识之境,终归于虚无。 现实之中,谷先生看着桐笙说:“一胜一败,平局。”语气平淡而祥和,没有惋惜也没有得意,有的只是少许,仍不能平静下来的惊叹和赞叹。 甚少见过谷先生这般慎重的模样。 周围的人群都忍不住竖起耳朵听着;但还没听明白‘一胜一败’是什么意思时,便没了下文,不由得都有些面面相觑。 然而还不待他们想个明白。 便又听得桐笙道:“开局之初,晚辈说的是‘这一局’,而非是(眼前)这一局。” 谷先生听了,也并没反驳,而是若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你可知老夫是谁?” 桐笙说:“不知。” “既然不知道,如何能肯定,老夫能帮到你的忙?” “晚辈也不是很肯定,但凡事,总要抱一丝希望,”桐笙淡淡的说完,迤迤站了起来,向谷先生行了一礼:“再者,晚辈先前说过,先生也并不简单,不简单的人,不简单的事……便变得简单了。” “哈,”谷先生目光若有深意的看着桐笙。似乎是在思衬着,微风吹来,扬起他的发丝,越发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 “若是在老夫的能力范围之内,也不是不可以。” 桐笙:“多谢先生。” 而周围的众人,听得更糊涂了。这究竟是在说些什么?什么这一局又不是这一局的?从始至终,不就只有这一局吗? 何来的一胜一败? 就连那俩个眉清目秀的少年,都有些讶异的看向了桐笙。似乎,隐约猜到了什么,但又兀自觉得不可信,能在他们也觉察不到的情况下交流,只有一种,意识的交流。 而意识的交流,只有当意识强大到一定地步时,才能形成虚无意境。 修行意识者,也算是武者的一种;但是眼前这位连言行举止间,都带着几分懒散、和漫不经心的文雅小娘子,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吃苦耐劳、日复一日,耗费心神修行意识的人。 意识的修炼,比武术更难之千百。 ……侍从正想得入神,忽闻得谷先生言:“把这盘明珠棋,交由小友吧!” "师父!这盘棋可是你珍藏多年……" 谷先生抬手,止住了侍从未说完的话。 “也算不得珍藏。不过是为了那一盘残局,而老朽摆设棋局至今,所图的不过一个‘兴’字,乘兴而来,兴尽而归……如今,残局已破,这盘明珠棋再留之无用。 再者,多年前老朽就已经动了,要将之赠予解棋人的念头,如今不过是如愿以偿。小友若是肯收,便是它最好的归宿。小友若是实在不喜,老夫也自然不会强求,只是可惜了这盘明珠棋……” 说到这里,老者又顿了顿,“小友可知,它为何,唤做明珠棋?” 嗯? 这问题似乎问得莫名,但桐笙听了以后,却似想起了什么般。突然微微的俯身,拈起一枚白子,认真的打量着,看似平淡无奇的棋子表面。光泽略有些暗淡,像蒙了尘埃也没有打磨过的玉石,有些许粗糙而生涩质感。 那种灰蒙蒙的色调,似乎是原本就沉淀在上面的色斑。 众人也都盯着那棋子看。却看不出有何玄机。 明珠棋,明珠棋局,难道不因为这个棋名好听? 众人疑问间。 只见桐笙已经把棋子在手中,搓捻摩擦,仿佛是想擦掉原本,就沉淀在上面的东西一样。那上面的东西,怎能擦得掉?众人的疑问还没有提出来间,就见那原本平淡无奇的白色棋子,在擦试的过程中,表面渐渐有了不可思议的变化。 暗淡无光的表面,渐渐变得明亮而光滑,原来的暗淡色泽,仿佛真的被擦试掉了一般;但桐笙手上,仍旧干净得没有半点污垢,宛如玉石般的冰凉质感,圆润而光滑,拿在手里十分的舒服。 “明珠棋,明珠棋,亦如明珠蒙尘……” 这一点,在最初对弈时,她其实便有所觉察;只是当时无法分心,便也没有太再意。 “哈,”谷先生似乎也不意外能被回答出来。毕竟是擅于意识能力者,能觉察到常人,所不能觉察到的细微变化,“然也,明珠蒙尘仍明珠;借棋喻人,亦如人不可貌像,海水不可斗量,越是平凡者却越有不凡的能为。” 说着,他也站了起来。 桐笙道:“多谢先生赠予,晚辈会好好珍藏。”极其明亮的白子,在一众暗淡棋子间分外的明显。在落下的,斑驳光线里,微微反射出华丽的光泽。 说话间,那两位眉清目秀的侍从。虽然心底不太愿意,但也仍然很快的上前来,速度极快的收拾好棋局,并将之放入棋盒内。在做好了这一切后,捧着棋盒站起来,不怎么掩饰的打量着桐笙, “喏,师父送给你的,你就收下吧。”若让那些人知道,自己求而不得的明珠棋,已经被师父随手送人了,估计要吐血抓狂吧! 喜儿不待桐笙示意,就连忙上前来接,并笑意盈盈的看着侍从。 那侍从不满的盯了桐笙一眼;但还是把棋笼交给了喜儿,“拿好了。”说罢一放手。喜儿“哎呀”一声娇嗔,捧住棋盘的双手,不由自主的往下沉了几分,不过好在还能承受,很快又抱了回来,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真的好重呢。” 侍从看了她一眼,没再多说话。 …… 眼见天色将晚,谷先生也起身来道:“不知小友欲归何处?” “城里。” “嗯……那赌约之事,与老夫边走边说吧。” “幸与先生同行。”桐笙缓缓说完;不紧不慢跟上对方的步伐,拔开人群而行。 前方谷先生也不停下的问:“……小友不担心,若离了此处,老夫会反悔此事?” “若是先生要反悔,就算是在此地答应了,事后也同样会反悔。先生若是不会反悔,离了此地也同样不会反悔。” 桐笙的声音柔和而不疾不徐的回道。 “哈哈……” 第110送与同行 “小友希望,老夫答应何事?” 走在回城的路上,谷先生缓缓问道。铺着石板的街道宽敞,车马并行无碍,但桐笙仍然落后了小半步,不紧不慢的走着在闻言后回道:“先生可觉察到了,一直跟在后面的人?” “应非冲老夫而来,”谷先生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觉察的、旁观者事不关己的淡定。不过,还是说了句:“小友初入京城,凡事还是要小心一点为好。” “多谢先生提点,晚辈自当注意。只是初入京城,纵使千般小心,万般谨慎,总有麻烦不请自来……”桐笙淡淡说着,顿了顿,“晚辈希望先生,能帮忙,让晚辈甩掉他们。” 说完了以后,她心底里微微叹息一声。原本煞费苦心赢了棋局,得到的这个要求,不应该用到这种小事之上;但若对方真是自己想的那个人。留着这样的要求,纵使以后真的大有用途,但这样一来,未免显得太过刻意的接近。 刻意的事物,总会让人反感…… “你希望老夫答应的,就是此事?”谷先生果然有些意外。在此之前他都已经怀疑,她是知他身份才特意前来投其所好,让他战得淋漓尽致近而再替那些人中的某位,提出某方面的利益要求…… “是啊,”桐笙说道。 “好,”谷先生答应得很爽快,脸上的神情也变得越发的温了许多,“少阳,就由你送小友二人回去吧!” “啊……”祈少阳没想到会师父点到自己,有些惊讶的抬头,又看了旁边幸灾乐祸的祈少阴一眼,才十分不情愿的闷闷应声:“好吧。” 可是,为什么一定要叫他?少阴那家伙明明就很闲,也很爱到处乱跳最适合这种事了好吗! 而且……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抱着棋盒的漂亮丫环。对方正在似好奇的盯着他,目光带着寻常女子都没有的盈盈似水,秋波妩媚…… 他不由得满身鸡皮的打了个冷颤。再打了个冷颤,有些透不过气来。 “少阴……”临行分别之前际,祈少阳目光无比哀怨的看向幸灾乐祸得,已经快要掩饰不住笑意的祈少阴,动了动嘴巴,无声问换一换差事行不行,明明是你把棋盒砸给人家的! 明明知道他最怕与女的接触。 祈少阴露出十分阳光的笑容:“去吧,我和师父在老地方等你喔!” 祈少阳:“……”少阴去死! 与此同时。 桐笙再次谢过谷先生之后,带着喜儿和少阳入城而去。入了城内,走了没有多久,只觉得怀中棋盒越来越沉重的喜儿,看了一眼前方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后面的小姐后,不由得走得越来越慢。 一直慢到与自己身后眼观鼻,鼻观心,自顾着走路的少阳平行后才小声的问: “诶,这位小哥哥,你帮我拿一下好不好?” 祈少阳停下脚步,盯着被她抱得紧贴着胸脯的棋盒。紧接着脸色又有些不太自然的移开:“我为什么要帮你拿?”女人果然都是麻烦的生物。 喜儿听得一噎:“我,我有点拿不动了嘛……”不经意间拖长了尾意的语调,带着几分娇恼的嗔意。仿佛甜腻的棉花粮云,粘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祈少阳瞬间打了个寒颤听而不闻,转身加快了脚步就往前走。他是真的有些喘不过气来了。这种语气这种调调,是他最受不了的一类女的。 如避蛇蝎般将喜儿甩到了身后,他快步走近桐笙而又保持了一定的距离问:“不知小姐家住何处,少阳对京城里方向比较熟悉,或许可以抄近道。” “也好,在城南关家巷子里。”桐笙闻言也没怎么犹豫的回答。若能抄近道,再好不过,自出来以后闲逛了那么久,腿脚都有些发酸了,好怀念后世的某种交通工具啊。 “请小姐随少阳而来。”祈少阳说着,加快了脚步往前疾行几十米后,拐入了一条巷子里。桐笙仍旧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直到喜儿跟了上来,才微微叹气道:“给我拿吧。” “奴婢……奴婢还拿得动。”喜儿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刚刚的话被小姐听到了吗?真的好丢脸!那个人真的太讨厌了! 桐笙也不与喜儿再多说什么。而伸手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风轻云淡,从喜儿怀里把棋盒抽了出来后,不紧不慢的往前走去而口中说:”跟上吧,进了巷子里,那些人估计就要动手了。前面那位身手估计不错,让他挡着,我们就可以顺利脱身了。“ 走在前面的祈少阳脸色一黑。可恶,心怀不轨算计别人时低调一点不行? 巷子曲折,一边临水绿柳拂风。 清风掠过水面带着淡淡水气和木叶清香扑面而来,拂身而过阵阵的凉意,让人觉得分外清凉舒服。 祈少阳面无表情的停下来,并且避让到一边说:"少阳便送小姐到此处,出了这条柳巷,左转便是南门街,到了那里,小姐因该能认路的吧?" “嗯,”桐笙淡淡的应了一声。也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不疾不徐的与之擦肩而过,“此处就麻烦你了。” ”小姐已经谢过了师父,就不必再言谢。少阳只听师父的吩咐办事。“ ”哈,“桐笙闻言笑了一声后不再多言,缓缓离去。与此同时,少阳也转过身去,双臂环抱而立,面无表情的冷冷看着巷子转角处,等待着那些在后面即将跟上来的人。 在这瞬息之间。 他身上的气息,也变得极强极烈而充满了气势。 直到猛然从那头闯过来的人,猛然见到有个白衣人站在面前时,确实被骇了一大跳,不过等反应过来,只是个年纪轻轻的少年时,都不由得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大怒! “小子你找死吗!” …… …… 第111回去一看 “小姐?” 喜儿略有些疑惑的,看着眼前突然停下来的小姐,不明白怎么不走了? “我回去看一眼,”桐笙若有所思的说着,并把棋盒塞回喜儿怀里,“你先走,我随后就来。”那些人毕竟是皇子的亲信侍卫,武功能耐不是寻常人可比。 甚至,人命也将视如草芥。那名唤少阳的少年,她虽然能肯定,对方有一定功夫傍身,但却不能肯定对方,能否在一群人的围攻之下全身而退。 “可是,小姐……”喜儿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那抹如烟云般已经很快远去的背影。 …… 巷子里。 三皇子的随从被拦,而对方只是一个少年还敢目中无人的大放@词,登时怒气腾腾的动了手,杀意浓烈,式式不留余地。 他们原以为,很快就能解决掉这个不知死活拦路的小子,却没想到对方,竟然也是个狠角色,以一敌四,竟然没有明显的落下风。 与此同时。 少阳也在心底暗暗疑惑,眼前的究竟是些什么人?原以为是很轻易就能解决的恶仆,却没有想到,这些人的身手敏捷,配合默契,眉眼间带着浓烈的杀意,显然是沾过不少血腥的人。 那么…… 他软剑一挑,带着凌厉剑风,直指对方眉心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针对那两个女的?说出来,或许我可以饶你们不死!” 剑风凌厉,冰冷森然。一颗血珠,顺着那被指之人眉心,缓缓的溢了出来。他充满惊恐的瞪大眼睛,恐惧中狠意不减的道:“你……你找死!” 少阳剑尖横挑,瞬间从对方脖子抹过,一抹血色映刀光:“这才叫找死!”既然杀了人,就要有被杀的觉悟,“这就是公平,” 他又添了一句。同时抽剑飞身而退,几乎脚不沾地,宛如流云般一泄千里。 “杀了他!” 骇然大怒的叫喊声,响起的同一时刻,巷子里四道灰色的身影,同时拔地而起,宛如利箭出弦,呼啸的风声鹤唳,残影在半空中围成半圈,满脸狰狞而带着浓重的杀意举剑扑下去。 地面上。 少阳凛然不惧!眉梢桃,脚一跺,地面的石板震裂,裂缝如蛛丝蔓延,而同时白色的身影瞬间如同风刃般旋转着,带着耀眼白光冲天而起,刀光剑影交错,血光飞溅险象环生! 半空中四道残影,有刹那间的僵硬定格,甚至脸上的惊恐还来不及浮现,下一秒,脖颈间的血花,喷涌如注,形诡异而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尸坠落画面,重重的从半空中砸落在地面上。 沉闷的肉体碰撞声,四溅的血液,以及荡起的大片尘埃混合在浓郁的血腥味里…… 半空中的少阳,也随即飞身落下来,他用手背擦试掉嘴角的血迹,而眼睛却紧紧盯着不远处,浓郁的树荫里,不知道何时就站在那颗树影下,也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看了多久女子。 角度之隐蔽,气息之微毫,如果不是飞身于半空之中,他是无论如何也觉察不到的! 这对他而言,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没有过而未知的无法掌控的事物,于他而言都是极其危险而排斥的存在! 心思百转的瞬间,他的脸色和声音,都在瞬间,变得极其不好而充满了敌意的问,“你在那里做什么?”不对,他明明亲眼见着她们走远的! 一念至此,他立马改口再问:“不知小姐又回来做甚么?”语气里仍然带着,不易觉察的压抑怒意。 “看看你有没有事啊,不然若是因为好意帮忙而失了性命,我会愧疚于心……”桐笙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着,并突然就风轻云淡的转身就走,衣裙弄风飘扬,素雅花色的轻纱裙摆,轻扬起地上的落叶尘埃。 “你杀了他们,麻烦必然不小,还不快点跑路吗!?” 听到前面一两句话时,心情才有些好转和好感的少阳,顿时听得气不打一出来:“小姐当直好胆识,看见有人被杀,也能面不改色的站在旁边说风凉话。”这女的,当真是让他小瞧了。 也不知道师父,让他来相送是几个意思,这女的怎么看,也不像是会任由欺负的存在。 浓郁的绿柳之下,背影渐渐远去的桐笙,顺手折了根柳枝条儿在手里把玩着,而脚步不停的淡然说道:“杀人的又不是我,要他们死的人也不是我……何况,他们若是不死,眼下该死的人就是我了。我何以要同情敌人?” “……”少阳听得不服。但偏偏找不到反驳的话,吵架他一向不擅长,打架还差不多。冷眼看着浅绿的清瘦身影渐行渐远,直至被飘扬的大片柳叶枝条遮掩后,才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提着滴血的剑跃下树桩。 女人什么的,果然是一种很讨厌的生物! 回去得告诉师父,这女的不简单。见人杀人面不改色,也不知道追踪她的,这些人是些什么人,总觉得一时没忍住杀了他们后,心里有种很不妙的感觉。 “化掉尸体,找师父说明。” 他自言自语间,从怀里掏出化尸粉…… 另一面。 喜儿独自抱着棋盒,慢吞吞的走在路上,而心里回想着今日所经历发生的事情。三皇子,五皇子,这些人小姐似乎都不放在眼里;如今的小姐究竟是什么人? 小姐对五皇子说自已是未来的三皇子妃时,五皇子竟然没有反驳而是默认了,难道……难道小姐真的会是未来三皇子妃? 是了……喜儿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至今以来,一直困扰自己的事情。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京城里,会突然派人千里迢迢来接小姐回家,而且对待小姐的态度,虽说态度从一开始都不怎么好;但在清洲关家的时候,最初时两位夫人,对小姐的态度可好了。 若是小姐身上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他们是绝不可能对小姐另眼相待的。“所以……”喜儿一边走,一连喃喃自语着:“……小姐本来就和三皇子有过口头婚约,肯定是因为这份婚约,被重新提起来……这样一来,那些可疑和不对劲的地方,就都可以解释了。” 一定是这样的。 喜儿觉得自己,总算想通了这其中的关窃。只是若真是如此,小姐她肯定不会认可这个婚约的……不然,在茶楼里的时候,小姐就不会那样与三皇子起冲突了。 第112章强抢东西 喜儿一边走一边想,不知不觉就出了巷子,来到了空荡荡的南门街尾。街尾两边的住户较少,到不是因为没人愿住,而是不能住人,因为这片区域,都是京城里的达官贵人们,置办私宅的所在。 寻常平民百姓,不得在附近安家,就连杂货商铺之类的都不许有。 会太吵。 顺着南门街尾往里走,只消半柱香的时间,就能走到尚书府,关家所在的那条大街。 她边走,边不停的回头看。 然而,直到凭借着出来时的记忆,来到了尚书府关家所在的大街上时,也没见自家小姐跟上来。 不过,却见到了不远处的街道口,有几辆马车缓缓驶来。那马车宽敞而华丽,看了几眼,喜儿便肯定的认出来,那是关家出行的马车。 这般想着,她很快退到路边的树荫里。站在不太起眼的地方,抱着棋盒好奇的张望着,关府的马车里面坐的必然是关府的人。 兰夫人病了。 看那几辆马车的排场,里坐的人因该是……老夫人,以及大小姐?"老夫人去相国寺,大小姐也跟去,现在也差不多该回来了。哎……小姐怎么还不回来呢?" 喜儿自言自语的说到这里,有几分顾忌和胆怯的把头一缩,她才不要在这个时候独自对上关家的人;除了小姐现在用的这个身份,她已经觉得自己,跟关家没有任何关系了。 若不是现在的小姐。 她或许,早已经死在清台山了。 …… “你在这里鬼鬼崇崇的做什么?!” 一声怒喝,有些尖锐的女声,猛然在喜儿身旁炸响,吓得她差点将手中棋盒扔掉的,慌乱扭头看去。然而看清来人后,登时觉得不妙,而结结巴巴的喊道:“三,三小姐……四小姐!” “贱婢,本小姐问你话呢!”关玉芙带着几乎不掩饰的忌妒和厌恶,恨恨的盯着喜儿的脸,手痒得想随时冲上去让她破相!夜里但凡长得比她好看的丫环,她都看不顺眼,何况是眼前这个,跟在关素素身边并且还长得跟小狐狸精似的贱婢! 关玉蓉也尖细着嗓音问道:“在这里鬼鬼崇崇的想做什么?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你家小姐跑那里去了?!” “回两位小姐的话,我家小姐就在后面,很快就来了。”喜儿飞快的回话。同时心里有些叫苦不迭,怎么就只注意到了前面,而没有注意到顺着路边树荫里走来的两位小姐呢? 这两位小姐是府里出了名的难伺候。小姐回来住回了牡丹宛,这两位小姐已经十分不满,处处想要找麻烦了,而自家小姐闭门不出,让她们吃了闭门羹才算暂时消停下来…… 关玉芙的目光落到棋盒上,“把你手里的东西,拿来我看看!”说着她都已经上前,带着几分轻蔑而蛮不讲理的伸手来拿。 喜儿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并抱紧了棋盒“这是我家小姐的东西……” “你家小姐的东西又怎样,让你拿来,你就来拿!”关玉蓉气呼呼的上前。伸手就去夺喜儿怀里的棋盒,喜儿那里肯给,只得带着几分哀求的喊道:“三小姐,四小姐你们不要抢……啊!” 关玉芙在喜儿胳膊上狠掐了一把。喜儿吃痛想撒手,又不肯放开棋盒。关玉蓉也扑上去帮忙,扳开喜儿护住棋盒的手臂,双手拔河般抓住棋盒使劲往外拽。 “贱婢……给本小姐松手!” 关玉芙姐妹俩的贴身丫环,顿时也冲上来帮忙,刁钻而凶狠的对着喜儿身上又掐又拧,并且还专挑嫩肉的地方下狠手。 显然,不止一次做过这样的事情。 喜儿痛得狠了,不管不顾的尖叫着喊:“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 “贱婢!你在乱喊什么!” 关玉芙气得恼羞成怒,手用力的拧喜儿手臂嫩肉,指甲都要掐进对方皮肉里。喜儿顿时叫喊得更厉害了,声音凄厉得让人头皮发麻,听得关玉芙自己都有些心悸的想松开手……这个死贱婢,别人都没有叫得这么惨!一定是故意的!! 与此同时。 关玉芙趁机夺得棋盒。却因为没有估算好棋盒的重量,而一时没有拿住,失手摔落在地,里面的黑白棋子散落得满地都是。 宛如珠玉点滴落银盘。 清脆而明亮的声音,随着诸多弹落滑行的棋子而传得老远。 棋子一散,喜儿不尖叫了,呜呜哭着去捡。 街道的中央,那几辆已经行驶过来的马车,缓缓的停了下来。很快,里面的车窗被一个模样俏丽的丫环撩开来,问:“三小姐、四小姐,我家小姐问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说话的同时,那俏丽的丫环也分心看了一眼被推倒在地上、衣衫被拉扯得凌乱,而带着几分凄惨模样的丫环。那丫环的眉眼间,依稀带着几分熟悉的漂亮,玉砚微皱的眉头,渐渐的舒展开来…… 她知道,那丫环是谁了。 …… 关玉芙闻声反应过来后,换上了一脸的笑容,道:“我们都是来接大姐和太婆的呢,你们总算回来了,”说着,她看了一眼旁边的妹妹玉蓉,示意可以走了。 抢了半天竟然是一些破棋子,真是白费力气! 而这时候的,关玉蓉简直要气死了!要不是躲得快,那棋盒差点砸了她的脚!又想到刚刚那贱婢死不撒手的模样,气得一脚把地上的棋子踢出去,并踢着裙子,怒气冲冲的走向马车的时,头也不回的吩咐:“你们给本小姐掌嘴!” 几个面色不善的丫环开始挽着衣袖围向喜儿。 喜儿有些惧怕的将身子往后挪,心里想着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她不能小姐不在就连东西都护不住……可是该怎么办?如果是小姐遇上这样的事情,会怎么做?会怎么说?她强抑着害怕,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心底里飞快的组织着言语, “你们……不要过来。” “我家小姐是未来的皇子妃……你们抢坏了小姐的东西,你们眼里没有我家小姐,你们眼里没有未来的三皇子妃,你们眼里甚至没有三皇子……” “贱婢!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关玉蓉扭头怒道。同时,那些围上去后,正想对喜儿动手的丫环们,也不由得有些顾忌的停了下来。 是啊…… 那位二小姐,可是未来的三皇子妃呢。 第113章关大小姐 喜儿说的话显然传进了马车里。 最前面那辆马车里探出个婆子,目光极为不悦的往外看来。目光里带着凌厉的警告意味,在看了喜儿两眼后又缩回头去,与马车里的人低声禀告着外面发生的一切。 同时,中间那辆马车里。 那俏丽丫环也有些诧异。竟然敢在两位小姐面前这样说话,这个丫环真是太放肆无理了!目光浮现出不喜 和冷意盯着喜儿。 是三皇子妃那又怎样?又不是有多稀罕的存在,以那位二小姐的性情为人,就算给她家小姐提鞋也不配,就算当了皇子妃也变不了凤凰!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马车里突然响起一道十分柔美的声音。很亲切,但也不是那种毫无底线的亲切,而是在适度的亲切中,带着一抹淡淡的让人不敢轻易亵渎的尊贵非凡。 玉墨听了后,很放下了纱帘。轻薄的白色纱帘飘扬着也隔绝了马车里的一切,只能隐约听到里面低柔的回话声,“……好像是那……二小姐身边的贴身丫环,也不知怎么与三小姐、四小姐起了冲突;地上撒落了好些棋子,似那丫环所带的。” 话说至如此。 只要是知情的、知道那两位小姐性情如何的,都会了然了。 “是那贱……”马车外传来关玉蓉怒气冲冲的声音。但‘贱婢’二字才说了一半,就反应过来的打住,并将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是那死丫环,实在是太没有规矩了!” 马车里的除了关雪妍,还有老夫人也在。 且不说老夫人,不许姐儿们口无遮拦的骂人。就是平日里温温柔柔而很好说话的大姐,听到了也会不高兴的。要是让这位大姐不高兴了,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如何没规矩了?”马车里,突然传出来,关老夫人带着几分威严而刻薄的声音,“区区一个婢子,如何没规矩得,让你们两个身份尊贵的小姐,在街边与之争执?” 声音,带着些许苍老的沙哑。 混合着那种刻薄的语调,无形中,听得让人十分的不舒服。 死老太婆!关玉蓉在心底里骂道。然而脸上,已经露出了十分诚恳的知错态度,“是,老夫人,玉蓉知错了。玉蓉实在是不该自降身价,做出这样的事情。” 对于这死老太婆,赶紧顺着话儿认错是最好的应对办法。 “玉芙也知错了,”关玉芙也飞快的接话道。并看了一眼关玉蓉,勾唇露出一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而带着恶意,祸水东引道: “只是老夫人,不是我和玉蓉要这样,实在是二姐的这个丫环太过放肆,也太过目中无人了!刚刚她说的话,老夫人你也听见了,竟然敢狐假虎威,用三皇子妃的名头来压我们!只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丫环,竟然也敢说这样的话,也不知道是从那里学来的!” “还能从那里学来的?跟什么样的主子,学什么样的人呗!”关玉蓉充满恶意的说道。其实也不用说明,毕竟关素素是个什么样的人,大家心知肚明,不然怎么会被送到山林庵堂去? “简直岂有此理!”马车里的关老夫人,果然大怒,“她的丫环怎么在这里?她人在那里?!” 关玉芙等的就是这一句:“老夫人,你是不知道,二姐自回来以后,对府里上下不闻不问,都不曾遣人问一句,老夫人可安好?父亲、母亲可安好之类的。” “母亲为了操办游园会诸事,以及精心的安排她的衣食住行,而劳累过度病倒了,她竟然也不管不问,好像是该因她的一样,”关玉蓉姐妹俩,迫不及待的开始唱双簧:“如今,更是因为听到老夫人、和大姐要回来的消息,而带着丫环闯出府去,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老夫人,二姐她虽然还没有回来,但贴身丫环在这里,合该带回府去,上藤条好好审一审!看这死丫头,还敢不敢张狂和目中无人!” 说完后的关玉芙一个眼神。几个刁钻丫环,就开始准备着随时要扑上去抓人。只要老夫人也发了话,她们也就没有什么顾虑了! 喜儿抹泪委屈极了,“奴婢没有,求老夫人大小姐明鉴……”漂亮的容颜带着几分柔弱,楚楚可怜的模样,让周围看护马车的侍卫都看得有些失神起来。 关玉蓉简直看得咬牙切齿,手心发痒。那种妒忌的恨意,喷火的双眼几乎都掩饰不住!区区一个贱婢,如何能准许在容颜上压过她?顿时愤怒的拔高声音:“你还敢狡辩!” 要不是有关雪妍在场,她非得上前赏这贱婢两个耳光不可! 简直是不要脸的狐媚子,做出这种哭相是想要勾引谁? 喜儿哭:“大小姐……”嘤嘤嘤怎么还没有动静?不是说,素日里这位大小姐的人有多好,有多温柔善良?不是说无论什么时候什么事,只要这位大小姐看到三小姐、四小姐在责罚下人时,都会出言阻止的吗? “没规矩的东西!”马车里,再次传出关老夫人的声音。自恃威严中带着几分刻薄的味道。与此同时,里面的婆子也很快探出头来,目光落到那几个,准备抓人的丫环身上,说:“还愣着干什么?!” “回府再说吧。”马车里的关雪妍,有些不太想开口的说了句。虽然声音里完全听不出来,但两个心腹丫环,却还是敏锐的感觉到了,自家大小姐的心情似乎有些不太好。 玉墨很快反应过来问道:“大小姐,是不是担忧夫人病了的事?三小姐、四小姐都出来了,肯定不会很严重的。” “……” 说话间,马车外面的那几个丫环已经把喜儿从地上拽起来。并且随时准备防备着应对喜儿的反抗。 但没想到的是,喜儿并没有挣扎,只是口中有些语不成句的哽咽着:“……那些棋子,那些都是……是小姐在茶楼里,遇到三皇子……三皇子……的……” 因为带着哭腔,而断断续续。 然而‘三皇子’几个字,已然遂不及防的落入众人耳朵! ……顿时,仿若平地炸起的惊雷! 第114章百乐圣檀 “你说什么?!” 关玉蓉有些不相信自已的耳朵。目光不由得落在那些散乱的棋子上面,兀自不肯相信……这种东西怎么可能是三皇子送的? “就是,”关玉芙一样不相信:“你撒谎,她怎么会遇上三皇子?就算遇上了,三皇子送她东西做什么?” “奴婢……不敢说谎,我家小姐,很快就会回来了……” 关玉蓉听得越发急不可耐的要追问,却突然被马车里传出来的轻柔甜美的声音打断。 “你家二小姐,如今在何处?” 话音落下间,只见马车的纱帘微动。先前的那名俏丽丫环,也就是玉墨很快撩帘下车来,并低声的说了句什么,马夫连忙也下马车,取了小马札放在地上。 玉墨下了马车。 紧接着,只见绣着云纹精致的绡纱车帘子,再次被人轻轻的撩开了一角,宛如云雾被轻风撩起的刹那间,露出一抹极致清新出尘的雪白的颜色。 雪白而柔软的裙摆,雪白而精巧的绣鞋…… 衬着一抹窈窕身姿,轻移巧步,带着淡淡的香风步下马车来。优美动作,透着不凡的气质;珠玉佩环,犹如泉水叮咚,让人忍不住想要一睹真容,不知该是怎样的国色天香倾国倾城。 “大小姐,小心点儿,这地上全是棋子……”玉墨说着抬手虚扶了一把。 关雪妍拎着大片雪白的裙摆,在玉墨的搭手下,轻轻踩上小马扎,带着几分矜持的下到地上来。……发丝轻扬间宛若妃仙子。 “大姐,你怎么下马车来了?” 关玉芙有些惊讶的看着问。这里虽说,是尚书府关家的街巷,平日里少有外人经过,但从来都不太喜欢抛头露面的大姐,竟会在这里下车来,还是有够让她意外的。 关雪妍微微一笑,但没有回答。而目光随之落到喜儿身上,轻柔的道:“放开她吧……”那两个抓着喜儿的丫环闻言,只得很快松开了手。 喜儿得了自由。微微咬着唇瓣看了关雪妍一眼,感激的声音里又带着几分委屈:“谢大小姐开恩。小姐在后面,很快就赶回来了……奴婢原本是在此,等我家小姐回来……” 说着,她开始蹲下去捡棋子。 并在捡棋子的同时,仍然带着浓浓的鼻音哭腔的说:“我家小姐说回去有点事,就让奴婢带着棋盒先行,奴婢只是在这里等小姐回来,就被三小姐、四小姐……奴婢实在不知道那里做错了,让三小姐和四小姐要责罚奴婢。” “你这个……”关玉蓉气得要死,死死的指着喜儿就要骂,但又生生的忍住了。‘贱婢’二字,是她最喜欢的用来骂人的词语,没有那一个词语,能让她骂得那么顺口和解气。 但当着关雪妍的面,她实在是不敢骂出来。但骂不出来又不能动手的情况下,心底的怒气实难消。 简直气得胸口发疼! “这棋,从何而来?”关雪妍没理会旁边,气得不行的关玉蓉,而是继续柔声问道。并且,目光从喜儿身上,移到了被扶正放在地上的棋盒。 那个棋盒的材质…… 木质很坚硬严密,色泽偏向暗绿色,自然的花纹清晰生动……竟真的是绿檀。绿檀,又称百乐圣檀,置水则沉,自然带香;清香永恒,经久不散,是当世难得的名贵的木料。 它从来都是用来做挂饰,雕刻佛像等小物件;不仅有避邪治病的功效,更是因为它的稀少,而更显难得。大官贵族都普遍佩戴。只是真正的纯品都很稀少,就连父亲也只有一小串圣檀木珠子…… 时常,爱不释手的保养擦试。 然而,这种千金难买的名贵之物,竟然会被人用来做成棋盒……装放棋子。 这简直是暴殄天物! “……”关雪妍确定了,棋盒材质真的是百乐圣檀之后,几乎有些心痛起来。这样的绝世天珍,本该被制作成精美的雕品、佛珠手链,供人欣赏、使用、收藏,而不是被这般不知其珍贵的浪费与糟蹋。 “大小姐?” 玉墨见到自家大小姐神情,似有异样,不由得小心翼翼的疑问道。并且,目光也盯落在那棋盒之上,狐疑的打量起来…… “把洒落的棋子都捡起来吧,”关雪妍柔声吩咐道。目光微微有些不舍的,从棋盒上面移开,而再次落到了地面上的那些,散乱的黑白棋子上。 百乐圣檀如此珍贵。 若用来盛放棋子的人,不是不懂得,而是知道的呢?若是那样,那些棋子又有何玄机? 旁边的玉砚见状,心神意会,不用关雪妍吩咐,就很快拾起了两三枚黑白棋子。 然后,拿到她的面前来。 与此同时,那几个先前扭住喜儿的丫环,虽然心底不情不愿不想捡,但毕竟是大小姐的吩咐。何况玉砚都动手捡了,她们也只能照办,闷不吭声的蹲下去捡…… 关玉芙姐妹俩看得不乐意了。 关玉芙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的跺脚道:“大姐,让她自己捡就好了嘛,为什么还要让我的丫环帮忙?” “就是啊,”关玉蓉也不甘心极了:“虽然说是我不小心弄掉的,但……但谁让她死死拽着不撒手的!就算她是二姐的丫环,但也只是一个丫环而已!我让她把东西给我,她竟然不给!这根本是不将我放在眼里嘛!.” “你们还说呢……”关雪妍看了她们一眼。柔美的声音里,仿佛带着几分无奈没好气道,“她纵使只是一个丫环,但也是你们二姐的丫环,不看僧面看佛面,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许再提。” “可是,大姐……” 关玉蓉还想说什么。但看了看关雪妍一脸此事不许再提的模样,只能不甘心的把话咽了回去!因为知道这位大姐是最心地善良不过的,既然说了不许再提,就不会再让她们为难那个贱婢!哼! 此回不行,总还有下次! 第115章机关巧棋 关雪妍在尚书府里历来都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是而,她说的话关玉芙姐妹俩就算心里再不甘心,也只得答应下来,暂且按过今日之事。 当然,只是暂且。 …… 另一面。 玉砚捡了几枚黑白棋子,擦干净之后递给了关雪妍。 关雪妍接过来在手中认真的打量着,但实在是太过于平淡无奇的棋子,不由得让她有些疑惑起来。 是自己猜错了吗? 这些棋子虽然整体的轮廓、弧面都打磨得很精准;比起以往所见过的那些玉石棋、翡翠棋都要更为精致一些。但表面并不是十分的光滑,拿在手里有些涩涩的不顺畅感……光泽也有些暗淡,非银非玉,但碰撞间的质感清脆。 并且,渐渐有了一丝冰凉沁心的感觉。 …… 玉墨见到自家小姐认真凝视的模样。也不由得半蹲下去,一边捡一边带着几分不解的,认真看着手中的黑白棋子,什么特别之处吗? 自家大小姐平时很喜欢名家书画、玉器藏品之类,是而对这方面的颇有研究,让她们这些做丫环的都学到了不少知识,分辨得子名家书画,鉴定得子玉器真假,但眼下,却实在是看不出来这些棋子有何可取之处。 与此同时。 已经捡完了棋子,确定再无遗漏后的喜儿很快抱着棋盒站起来。走了两步过来,不近不远的停到旁边,等待般的看着关雪妍手里的棋子。 “拿去吧,” 关雪妍一伸手。喜儿连忙上前来,带着几分感激的接住:“奴婢,谢过大小姐。” “无妨,”关雪妍收回了手。l声音里带着温温柔柔的笑意,“如今天色已晚,你家小姐落在后面,是有何要事?或是有什么麻烦的事,若是解决不了可得说出来才好……” 喜儿连忙道:“奴婢知道了。”虽然也有些担忧自家小姐;当时说是回去一趟后,现在都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但决不会因此,就讲出小姐在茶楼里先后与两位皇子起了冲突,甚至伤了对方的事情。 见喜儿分神而不回答。 关玉芙凶道:“知道了你还不快说!你家小姐怎么遇上三皇子的?三皇子为何要送棋给你家小姐?你家小姐为什么要接受?不知道这样是私相授受!会让人看不起,传出去也会让人笑话的吗?” 喜儿带着几分怨气,几分油盐不进:“奴婢那里知道这些……” “你说什么!”关玉芙双目有些喷火,这个死贱婢! “奴婢没有说什么,”喜儿看了一眼关玉芙,梨花带水的抽泣着,“三小姐若是想知道这些,等我家小姐回来了,就问我家小姐……奴婢那里能知道这些事?我家小姐是未来的三皇子妃,三皇子纵使送小姐什么东西也不稀奇。反到是……反到是这盘棋,若是那里磕碰坏了,要奴婢如何向我家小姐交待啊!”说到了这里,她仿佛一下子不安而难过极了,再也忍不住的抹着眼泪而‘呜呜呜’哭了起来。 关雪妍看着喜儿的模样柳眉微皱。但很快又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的松开来。 “此棋的数量,若我所料无差,应是黑子183颗,白子180颗……” “大小姐怎么知道的?”玉墨忍不住问。 关雪妍闻言微微一笑, 转身往马车而去,“若是我没有猜错,此物名为明珠棋。以百乐圣檀为棋盒,黑子白子表面看似蒙尘,却水洗不消,擦试不掉,若是经过长久时间的磨擦,却能渐渐变得明亮光滑……古棋谱上曾有记载,在战国时期传承下来的墨家大匠师,曾寻得奇石,合以百圣檀木,精心打造了一副机关巧棋。 只是无人知道那棋盘之上有何精妙机关,到了后世真迹有所遗失,不过却有人仿制了明珠棋,除了没有机关之外其它的无一不合。” 她的声音轻而柔和。似乎只是单纯的欣赏而并无其它的心思,也并不怎么放在心上的样子。 玉砚却忍不住小心的打量了一眼自家大小姐的神色。从未见过,大小姐如此赞赏一样东西,必然是十分喜欢的吧!何况,还是那么珍贵稀有的百乐圣檀;何况,这样的不凡之物,还是落在了二小姐那样的人手里! 玉墨同样难以置信的惊呼:“百乐圣檀,那棋盒……当真是用百乐圣檀所制?”那些棋盘棋盒,原以为只是看得像而已,没想到,竟然真是那样名贵的木料所制,实在是太过暴殄天物! “毕竟是三皇子所赠予之物,必然是仿制品中的皎皎者……”说话间,关雪妍已经拎着雪白的精美裙摆,不紧不慢上了马车。并继续柔声说道,“天色将晚,回府吧。老夫人舟车劳顿了一天,已然疲倦,有什么事都回到府里再说吧。” 雪白的身影,带着淡淡的香风瞬间没入了马车里。 飘扬的纱帘垂落下来,彻底隔绝了外面的视线。关玉蓉拉了拉了要跟着上马车的关玉芙,并用眼神示意性般的,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喜儿。 关玉芙的目光随之落到喜儿身上。亦或者是落到了喜儿怀里的棋盒身上,眼里带着些许贪婪的目光。 “大姐,二姐都还没有回来呢……不如,我和玉蓉在这里等二姐回来,顺便问清楚是怎么回事?” 关玉芙灵机一动,目光有些闪烁的说着。 并且,不住的看向不远处喜儿的怀里的棋盒,心想看起来平淡无奇的样子,没想到竟然是那么珍贵的东西,也不知道,方才被玉蓉摔坏了没有…… 那么珍贵的东西肯定很值钱。 关素素那个从乡野里回来的野丫头,自是不懂这些高雅的东西,留在她手里也是浪费,还不如由她们来保管! 第116章姐俩算计 关玉芙姐妹俩的提议留下来。 关雪妍并没有阻止,只是说:“二妹妹初回来,你们可不要再担争执,知道了吗?” “知道了……大姐,老夫人你们先回去吧,我们等到二姐后就一起回来。”关玉蓉心口不一的说着,而脚步已经开始若有若无的,移步向喜儿走过去。 喜儿显然注意到了,有些不安而迅速的问:“大小姐,奴婢也很担心我家小姐,奴婢想去找我家小姐可以吗?” 马车里面安静了片刻后。再次传出来关雪妍轻柔的声音:“天色将晚,你虽然只是一个丫环,夜间独行同样危险,便与两位小姐留在此处等吧。若是天黑之前,你家小姐还没有回来,便一定要回府里禀告,好派人出去找寻……” “奴婢是很担心我家小姐,在这里等不住……”喜儿连忙打断般说道。她要是留下来小姐的东西指定保不住,才不要留下来呢,对方人多势重到底是千金小姐,她自己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片刻后,玉墨从马车里撩起帘子,带着几分厌恶不喜的盯着喜儿道:“你怎么这么不知好歹?大小姐是担心你安危,才让你不要乱走在此处等你家小姐回来,你要是不听,爱去那里去那里,不要说得好像是大小姐在拦着不让你去一样!” “奴婢没这个意思,”喜儿说着已经抱着棋盒转身,“奴婢现在就去寻我家小姐……”说话间,她已经一溜烟的跑远了。 关玉芙姐妹俩有些始料未及。随即才反应过来,然后气急败坏的指着喜儿消失的身影,“快点抓住她!不要让她跑掉了!!” 其中两个丫环很快追出去。 转眼间,就追进了巷子里,消失不见了。 关玉芙姐俩俩才气呼呼,在丫环脱了衣裳垫到路边的石头上后,故作矜持的坐了下来。 “现在怎么办?” 关玉蓉恨得咬牙切齿的问。原本就不算怎么漂亮、还生了几颗痘痘的脸上,露出这样的神情越发有些丑而狰狞了起来。 相比之下,关玉芙反而没有那么生气了。 她带着几分端庄的模样,端坐在石头上,看着自己今天中午新染的指甲,艳丽的红底点绿花……越看越觉得好看而与众不同。 而口中,带着势在必得的口吻说道:“等关素素回来后,多少给她点珠宝,与她换来便是,至于她那个丫环,总有的是时间教训……” “给她珠宝?”关玉蓉蓦然拔高了声音:“门都没有!”她的珠宝就是她的命,可是她辛辛苦苦为自己攒的嫁妆,怎么能给那个野丫头? “不是给,是换,”关玉芙虽然也有些不甘心,但学是自认为非常在理的分析道:“四妹你想想看,她现在是未来的皇子妃,连父亲也对她另眼相看几分,我们若是就这样拿了,若到时候追究起来,没理吃亏的还是我们。 但换而言之。 用点无用的珠宝与她换那副棋,那样咱俩便占理了,两相情愿的交换,就算追究起来,谁又能说咱们的不是呢?” “她要是不愿意换呢?”关玉蓉有些不放心。 关玉芙听得嗤鼻一笑,“她那里有不愿意的,说不定还巴不得呢!四妹你又不是不简单,她在清台山过得可穷酸了,听说平时连肉汤都喝不上。你想想看,但凡有点银两首饰傍身,她也不会过得那么穷酸。 我问过在牡丹宛里伺候的下人,说是现在她的身上,可是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咱们拿首饰与她换,她还能不要?” “要是她狮子大开口怎么办?” 那些珠宝首饰,可都是值钱的金银之物,随便拿出一两件,都无异于是在剜她的肉,要是那位狮子大开口……光是想想关玉蓉都不能忍!! “你傻啊!”关玉芙没好气道: “把咱们不要的首饰单独拿出来,让她选就好了嘛,那样就算她想要全要,也不是不可以。……反正,我那里有很多过了时,不时兴的旧首饰,四妹你要是没有,我就多出一两件,也不是不可以……” 傍晚,夕阳西下。 关玉芙姐妹俩在街巷边,一本正经的商量着,如何用不要的珠宝首饰换得‘关素素’的棋,并且还要防止‘关素素’狮子大开口…… 另一面。 喜儿也不知道跑了多远,而总算将跟在身后的人甩掉后,整个人累得有些虚脱的,弯腰抱着沉重的靠在巷子墙上气喘吁吁。 休息了片刻。 气息略微平缓后。她紧紧的靠在巷子墙上,而探出半个身子,往来时的方向谨慎的看了一眼,确定没有人追来后,正要松了一口气。 突然一只手,拍在了她的肩膀上。 “啊!” 喜儿吓得抱着棋盒跳起来。并且在那瞬间,无意识的撒手,而以至于棋盒滑落而下,眼看就要砸落在地,就在那电光石火的刹那间…… 一只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忽尔的,接住了那带着几分沉重的棋盒。那双手生得极其的漂亮白皙,不带珠玉首饰,十分的柔软而有力。 “怎么了?” 轻淡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声音问道。夹杂着徐徐的晚风微拂而过,飘扬的浅绿色罗裙如雾中影,衬着一抹烟云般雅致而风轻云淡的人。 喜儿扭头看着来人。 无法形容的喜悦,瞬间由心而始,而鼻间却有些不争气的酸涩起来,“小姐……” …… …… 喜儿讲了事情的经过。 “那位大小姐很漂亮吗?”桐笙淡淡问。 喜儿有些没反应过来的回答:“大小姐……是,是很漂亮,以前的时候府里的人就很喜欢她。所以,那时候的小姐也经常针对她。”顿了顿,又有些迟疑的接着说了一句:“而且,那个时候的三小姐、四小姐,可不是这样的,而是对小姐的话唯命是从……” “怎么?怀念吗?” “没有,”喜儿连忙摇头否认道:“奴婢只是在想,那个时候三小姐、四小姐经常帮着小姐欺负大小姐,而今大小姐言词间,对小姐却多有关心诚意……是奴婢太小人之心,还是大小姐真的既往不咎?” 桐笙听得饶有兴趣的问:“想明白了吗?” 喜儿微微沉默了片刻,小声道:“奴婢希望,是奴婢小人之心……” …… 第117章那就离府 桐笙在听了喜儿的回答后,不由得“哈哈”一笑。 她的心情看起来,似乎不算太坏,至少没有被刚刚喜儿说的事影响。 “小姐如何看待这件事情?” 虽然,大小姐对她的态度,看不出异样也挑不出错处,但她还是有些觉得,过往的仇恨,大小姐不会那么轻易忘怀才是。 但大小姐对三小姐、四小姐的态度,却似乎又很好。曾经的那个时候,三小姐和四小姐,为了巴结和讨好原来的小姐,每每都是为难、欺辱大小姐的头号帮凶…… 忆起往事,实在不堪回首。 “关玉芙姐妹俩暂且不用放在心上,关雪妍的形象那么的温柔善良,若是真有坏心,明面上也使不了什么绊子……”桐笙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说着。并在说话的同时,开始若有所思的想另一件事,思索着是否会发生,若是将计就计能否可行。 她步伐仍然在行走着。 但整个人的思维,早已不知不觉的陷入另一种状态,杂乱的消息,似朦胧的雾霭,看不清的前路,是即将发生的人事局面。 她独自于雾霭之中,一思一行,挥袖带风,一想一步,将各种信息拼凑。 直到前路视野渐明,被推演出来的人事局面,也宛如扩散的蛛网般,了然于心,她心里的想法越来越多,也想得越来越快,种种计谋残念,先是破碎而又瞬间相连完善…… …… …… 不知道过了多久。 直到快要走出了巷子时。不知何时从深思状态下,退出来的桐笙,突然染上了几分,少有的认真的问:“喜儿,如果自由,你将去往何处做何事?” 话音落下的同时,她亦缓缓停下了脚步。 清秀的脸上,少有的认真神情,不经意间的便将她整个人,衬得多了几分冷冷清清的味道。也在无形中多了一分拒人于千里的疏离淡漠。 正在有一搭没一搭,想着什么的喜儿,遂不及防差掉撞到她背上,小小的吓了一跳,脑海里才慢慢的,回味起来她的问话来。 然后,带着几分惊讶不解、不安,而有些茫然的摇头说:“奴婢……奴婢没有想过;奴婢又没有被关在那里,奴婢现在就过得很自由呢,而且,奴婢只想一辈子都跟着小姐,不用去那里的……” 她说话的同时,甚至还配合决心般,认真而诚恳的摇了摇头。与此同时,也不知为何,心底里不由自主的蔓延上了一丝极淡的不安 。 小姐为什么要这样问? 桐笙目光淡淡的望着远处道:“你知道,我不是的。”不是关素素。 喜儿莫名听得更慌乱了,手指不安的捏着自己的衣袖,咬唇直摇头:“小姐……在奴婢的眼里,现在的你就是奴婢的小姐,再也不会变。奴婢只想跟在小姐的身边,那里也不想去。 小姐跟其它的人都不一样。奴婢……奴婢习惯了小姐,就只想一辈子伺候小姐,再也不想再去习惯其它的主子了。” 说到了这里,见桐笙仍然没有说话,带着几分淡漠的脸上,也再看不出其它的神情,喜儿心底越发没底了,心底里七上八下的、试探性的轻轻上前了两步,然后伫立在桐笙视线,可以看到的地方,娇娇怯怯,带着几分欲言又止的模样,哀求。 桐笙总算淡淡看了喜儿一眼。 “习惯吗……哈,”她淡漠的眼神里,总算渐渐带上了几分,喜儿所熟悉的那种漫不经心:“习惯可不是个好东西。跟着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死;因我而死,我却救不了你。” 喜儿听得有些恐怖。 被桐笙那种漫不经心,但又分明很认真的话语,听得莫名有些毛骨悚然起来。以至于,她不由得紧紧盯着桐笙的神情看,尽管也没看出什么。 但仍然有些固执的说道: “如果不是小姐救了奴婢。奴婢,或许已经死了,或许生不如死,都不会像现在这样过得好。奴婢如今的一切,都是小姐你给的,包括了性命……” “如果,我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样好呢?”桐笙淡淡的说着,看向喜儿的目光里,仿佛渐渐多了一丝矛盾而无法形容的复杂的神情,“如果你有更好的归宿,就不要长久在我身边。” 喜儿连忙摇头道:“奴婢最好的归宿就是小姐,就是在小姐身边伺候。”世道那么乱,她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子,举目无亲,无家可归还能去那里呢? 不是为奴,就是为婢,还不如一直留在如今的小姐身边伺候。 桐笙看着她,缓缓的问:“你,不会后悔吗?” 喜儿虽不明白怎么了,但还是真心诚意的,回答道:“能留在小姐的身边伺候,是奴婢的福分,奴婢欢喜还来不及,那会后悔呢!” 桐笙听了以后,淡漠的神情渐渐收敛,而不再说什么的往前走。 “小姐,是不是……是不是奴婢那里做得不够好?所以小姐才会这样说?”喜儿没有得到回答,只能加快脚步跟上。 心里没底的继续央求:“小姐,奴婢是愚笨,但奴婢可以学,只求小姐不要赶走奴婢。” “你多想了……我没有说过要赶走你。我只是希望你能想清楚,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如何能确定跟在我身边是正确的选择?” “奴婢只要能跟着小姐就可以了。” “既然如此;若我要教你一事,让你做一件事,这件事对我很重要,而对你更为重要,甚至关乎你的人生一世,你愿意学,也愿意做吗?” “虽然不知道小姐要做什么事,但只要这件事对小姐很重要,奴婢便愿意去学,也愿意去做……” “那你,就离府吧。” …… 第118章管不着啊 在街巷的路边。 正等得有些不耐烦而准备回去了的关玉芙姐妹俩,终于见到了不远处,正缓缓从笼罩在黄昏的巷子里走出来的主仆俩。 映衬在微微昏暗的光影里。不紧不慢的行步于飘扬的柳树枝条间。 风吹树影摇晃,一片人影依稀。 “看,她们来了。” “……” 关玉蓉自告奋勇的上前,紧盯着,渐渐行近前来的桐笙就要开口。但不知为何,先前也远远的见过她两三次,但那种自不经意间散发出来的,异样而陌生的感觉,都没有此时此刻,给她来得强烈…… 眼前不施脂粉,也不带珠玉而衣着素静的关素素,与想象的完全不同。但又说不出是那里不同,只是觉得她的眉眼间,神情淡淡的明明也不凶也不恶,却就是让人不太敢对视。 仿佛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一定是错觉。想着,关玉蓉不由得定了定神,目光有些移不开的落在,桐笙手中的长匣形棋盒上,声音有些尖细的盘问:“二姐这是去那里来?怎的现在才回来?老夫人和大姐都已经回来了,没见着二姐,还在问起呢!” 桐笙淡淡看了一眼她们。没什么兴趣搭理,是而没有回答也没有停下来。她的态度显然激怒了对方。关玉蓉拦上前来,恶声恶气的说:“二姐这是怎么的?从清台山回来了,就不认识我们姐妹了?” “认识也好,不认识也好,你们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不要挡路,让开。”平静而淡然的话语,听不出丝毫的怒意。 像只是在说一件,再平常自然不过的事情。喜儿心事重重的站在她身后,低垂着眉眼,仿佛都没注意到眼前的争论,心不在焉的样子。 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而关玉蓉已经气得七窍生烟:“关素素,你不要太过目中无人!” 桐笙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她,“别来惹我。”看似随手的轻飘飘一推,关玉蓉被推得踉跄往后退了好几步,从来没有被这么对待过的她,狼狈的站稳脚跟后,指着桐笙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关素素,你凭什么动手打人?”反应过来的关玉芙满脸怒容的问。要不是还惦记着换那棋盒、以及眼前的关素素是未来的三皇子妃,她早就扑上来代替妹妹玉莲还手了。 “关素素!”被推开的关玉蓉尖叫着扑上来!她可不管什么换不换的,只知道眼下这个关素素竟然敢对她动手,简直是忍无可忍的事情! 桐笙眉眼微冷。脚步一顿,手一抬,手中棋盒翻转,速度极快猛然横挡在面前,在关玉蓉扑上来的瞬间,略显沉重的棋盒,在她手中宛如刀剑般,往前狠狠前一推,抵在关玉蓉的脖子上,余力将之往后重重一推,推倒在树干上! “啊……” 关玉蓉的惊慌叫声未及出口。桐笙手中一用力,棋盒勒紧般抵住她的脖子,而脑后紧贴就是粗糙树干,退无可退,前后所有压迫的疼痛力道,都聚集在她脆弱的脖颈……她痛到几乎要窒息。 关玉芙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的看着。 只因为桐笙的速度实在是太快!快到她整个人的动与停,不过瞬息之间,她平静的看着脸色微微有些惨白而挣扎着、想扳开她手中棋盒的关玉蓉。 “有时候我的耐心啊,就如同你此刻的脖颈一样脆弱,你……真的想要挑战我的耐性吗?” 声音飘渺般淡如云烟。 站在边上骇然的关玉芙,总算在这个时候反应过来,同样愤怒的尖叫着张牙五爪的扑上来,“放开她!” 桐笙不为所动。平静得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只在那瞬间,忽尔的收回手,同时长匣形的棋盒,翻转的残影,如同凌厉的旋风,重重击退扑上来的关玉芙、也让一直被抵在树干上,几乎窒息得无法呼吸的关玉蓉,勉强喘了口气的同时再次重重的将她抵回树干上。 柔嫩的肌肤,隔着轻薄的衣裳,在树皮粗糙不平的树干上,咯得生疼。关玉蓉那里受过这样的罪,被外力压迫而沙哑的嗓音,断断续续的惊恐哭喊起来。 踉跄着摔倒在地上的关玉芙。亦是同样如此,脸上的惊恐未退的看着眼前,就那样被棋匣死死的抵在树上,惨白着脸,无法自如呼吸,双目圆睁拼命挣扎踢腿的关玉蓉,心底里的惊恐再也压抑不住,坐在地上凄厉而愤怒的尖叫起来:“杀人了!快来人啊!!” 原本就尖细的嗓音,再经这么一叫喊,顿时变得有些刺耳起来。不过,效果也很明显,几乎是在数息之间,数十道护卫的身影如疾风残影掠来! 雪亮的刀光,带着厉风直劈向桐笙脑后! 但也在即将落下的电光石火间,刀锋硬生生的转了个弯,刀刃险险的划过桐笙脸侧,削落几根发丝,带着残余的力道重重的砍进了树干里。 就砍落在关玉蓉耳边的不远处。被削断的细小枝叶,掉落在她的脸上,她瞪大惊恐万状的眼睛,带抽气般的“啊”的一声,就像濒临死亡的人,一口气没能上得来而翻着白眼晕死过去。 头一偏,手脚一软。 整个人瞬间往下滑落,而滑落几分后,便全靠着棋盒抵她力量而倾斜着靠在树干上。 桐笙一松手,衣袖带风而动作极其干净利落的将棋盒旋转的收回于怀中。然后才在关玉蓉滑落在地的同时,看了一眼表情有些僵硬的停在身边、而手中刀已经深深镶入树干里的侍卫,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语气,问:“你是想杀我?还是杀她?都是弑主哦。” 那侍卫猛地拔回刀后,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跪倒在地,“是属下鲁莽,听到呼救声,以为是有刺客宵小……没有到,没想到是……” 没有到竟然,又是这位清晨时闯出府去的二小姐。 与此同时。那些几乎一同掠来的侍卫,也都已经各自停到了数步之内,神情还算不动声色,但心底里实在是有些愕然而惊讶的看眼前的一切。 府里的小姐打在了一起。这事儿他们管不着啊! …… 第119章你可知错 灯火明亮的厅堂里。 正位上坐着府里的几位主子;脸色铁青的关老夫人,神情平静的关老爷,撑病起来的兰夫人,和姿态端庄的关雪妍。 厅堂两面则围站着不少的人。 除了丫环仆妇之外,便是站在中间带着微分漫不经心的桐笙、和怒目而视的关玉芙以及已经醒过来了,但脸色惨白得毫无血色、只顾缩在柳姨娘怀里瑟瑟发抖的关玉蓉。 “老爷……”柳姨娘搂着女儿蹲在地上哭泣:“你要为玉蓉做主啊!玉蓉……我可怜的玉蓉差一点就要命丧当场了!” 关焕然目光从关玉蓉身上移开,然后再次落到了桐笙身上,神情看不出喜怒的问:“素素,你可知错?” 眼前的女儿,身影单薄,素静的装扮让她看起来有了几分不一样的气质。但眉眼依稀,仍有几分当年谢氏的模样、令他十分不喜的模样。 ……但到底是女儿,不是当年的谢氏,所以他很快将那丝不喜压制了回去。只不过,若不是有皇帝的亲口赐婚在前,对于这个女儿,他是半点也不会放在心上的。 就算是此时此刻。他也只是重视此事,而不是看重这个女儿…… 不过是因为,清州城里送来的那些书信的内容,才让他不得不回来亲眼看看,看看这个向来让他不喜的女儿,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 性情如何,是否能合适嫁入皇家。 以及与七皇子有何交集。 …… “不知,”桐笙语气淡然的回他。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觉察的冷意,并且继续道,“素素不知自己那里做错了?能让关玉芙姐妹俩,不将我这个二姐放在眼里?她们伤我之人,夺我之物……如今你们开口就质问我之过,不知我有何过错,要遭到如此区别对待?” “是你先动手的!”关玉芙愤怒的冲着桐笙喊道。恨得咬牙切齿,但到底不敢再扑上去动手,先前摔倒的屁股还阵阵做痛……又难以启齿。 若摔伤的是别处,她非得咬定骨头断了不可! “按你这么说来,可能是这棋匣先动手的。”桐笙漫不经心的说着,往旁边走了两步,在丫环婆子紧张警惕的眼神中,把怀中棋匣放到桌子上。 虽然这点重量,于她而言没什么;但这么一直抱着,也觉得挺不舒服的,何况……这个东西或许能震慑到一些人。 亦或者,让一些人心生顾忌,而在开口的时候会思量再三。 与此同时。 坐在正位上目光不悦到了极点、正要说什么的关老夫人,随着那被不轻不重放落的棋匣,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闭了口。 “老爷……”柳姨娘恨恨的盯着桐笙继续嚎哭:“听听看她这话说得……她这是把大家都当傻子哄,不将大家放在眼里……小时候玩闹欺负玉芙姐妹俩也就算了,现在都这么大了,那还有这么蛮狠不讲理的? 今日只是伤了玉蓉,他日说不定就伤了王孙贵族、惹到尚书府惹不起的势力家族!老爷,就算不为了玉蓉,你也要为了尚书府和将来着想啊……” 关焕然神情平静的听着。耐心的听柳姨娘说完后,才语气一如既往地说:“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退下?柳姨娘的哭声一顿,不由得扬起涂着脂粉的脸,眼泪婆娑的看向座位上的关焕然。都还没有处罚关素素,都还没有说要怎么处罚关素素,她这个做母亲的怎么能离开呢? “老爷……” 柳姨娘神情里,带着几分哀求的看向关焕然,试探性的问:“老爷,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玉蓉她……” 说着不由得看了看怀里的关玉蓉,苍白而惊吓过度的模样让她的眼泪,再次止不住的流了出来,幽幽的哽咽道:“老爷,玉蓉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苦,也没有受过这样的惊吓,老爷可要给玉蓉讨回公道……” 柳姨娘是当初,兰氏亲自给张罗纳着的妾室。她虽然模样算不上漂亮,但胜在自幼生得一副好嗓门,如同江南侬语软香,那怕再寻常不过的小词小调,唱起来都别有一番婉转味道。 但即使如此。 关焕然也并不怎么喜欢,不过是看在兰氏亲自张罗的份上,也就顺势收进了房里。这么多年来,虽然仍旧不喜欢,但也谈不上什么厌恶,就如同对关玉芙姐妹俩,虽然从未放在心上过,但也从未刻薄过。 现在闹出这样的事。 他淡淡扫过关玉蓉的目光,仍旧看不出喜怒。旁边的兰氏,不留痕迹的看了看他,虽然看不出来什么异样,但却分明感觉到了他淡淡的不耐烦。 便带着几分虚弱的出声道:“老爷让你退下,你就先退下吧,余下的事,老爷自会处理好。” 柳姨娘犹犹豫豫的看了兰氏一眼,仍旧有些不肯退下的踌躇着:“可……”她目光有些不甘的落在桐笙身上。凭什么她动手伤了人,还能气定神闲的站在那里?凭什么要她先退下? 关焕然目光平静的看了她一眼,“请大夫看过了吗?没有就你就去张罗,去请来。”他不喜欢的,就是柳姨娘的这份不自知之明;不过,妾室于他而言本就什么也不是,是而连这份不喜欢的原因,他都懒得表露出来。 柳姨娘这才反应过来,还没请大夫来瞧呢,但是张罗着请大夫这种小事,那里用得上她?“可以让下人去请。”说罢扭头就准备叫人,这种小事,她打发个婆子去一趟就好了。 “我让你自己去办。” 关焕然声音里仍然听不出怒意的缓缓的说着,并抬手缓缓的揉着有些闷痛的太阳穴,近日公务繁忙,好不容易抽空回家又遇上这样的事,实在是让他有些厌烦。 当然,这样的厌烦他从来不会露到脸上。 一个眼神,一句话,甚至一个动作,就能让该明白的人明白。而对于仍不明白的人,也不需要她明白,就如同眼前的柳姨娘。 她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不怪她,人有聪明有愚笨。他不会因此而迁怒和生气。他只要有能明白他意思的人,把意思明确的转达就可以了。 …… “退下去!” 兰夫人盯着柳姨娘喝斥道。就连原本轻言细语的声音,都在瞬间变得冷而严肃了几分 柳姨娘被骇了一跳。 兰夫人平时很好说话,少有这样疾言厉色的时候。但当她露出这样的神情时,那种长时间养成的主母气势,还是十分具有威慑性的,由内而外的散发出来。 “此事如何处理,老爷自有决断,没你置啄的份。玉蓉被吓坏成这副模样,你做为生母,该当以此事为重!” 柳姨娘听了以后。 虽然不敢反驳的应了一声“是”,但她心里却是有些不服气的。这话说得好像她这个生母不关心女儿一样。她有心想要辩解。但在对上关焕然的目光后,莫名的有些畏惧,以至于忘了要说什么…… 第120章她要杀人 柳姨娘带着人离开后。 厅堂里再次变得安静、甚至有些沉静的氛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桐笙身上,有厌恶有不喜,有探究有打量。而桐笙自放下棋匣,就一直事不关己的旁观至此,知道轮到自己了,虽然淡然的面上不显,但心底已经略微有些不耐烦了。 这种大家族的集体会议。她很没兴趣。更没有心情理会这些家长家短,天色已晚饭点已过,若非眼下她是当事人,早已一走了之。 “素素,你可知错?” 关焕然在目光平静的盯着桐笙许久后问道。他的声调语气,都很平静,然而那怕是这样平静的话语,经由他说来,都在无形中带着一种久经官场,而与生俱来的威压,犹如古潭幽暗,深水无波澜。 桐笙凛然不惧的与他对视,声音里仍然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反问:“那里错了?” 关焕然脸上看不出喜怒,目光紧紧盯着她,暗沉而深邃的眼底,仿佛有风雨欲来。 “跪下。” 他对桐笙缓缓的说道。沉静的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怒意,但却让周围的人不寒而栗,像沉寂于深渊底下寒潭的暗流,看似无波无澜却暗藏着汹涌和危险。 那怕知道怒气不是对自己,关玉蓉仍然有些畏惧的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 对于这位父亲,她是一直有着无法言喻的害怕,平日里都不怎么亲近。虽有遗憾不能像大姐一样得到父亲的另眼相看,但有时候想想,其实这样也挺轻松的,不用像大姐那样全才全德,与人交谈,动不动就引经据典说大堆根本听不懂的话…… 那样累得要死。 在想着这些的同时,她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得意笑容,挑衅般的看着桐笙:跪啊!快点跪啊!父亲的话,你难道也敢所不听吗?! 尽管关玉蓉,挑衅的表情丰富。 可惜桐笙,从始至终都没有多看她一眼。而是在看着关焕然,并且在看着的过程中,她的神情渐渐变得有些凌厉起来;细长的眉眼轻挑,凌厉中渐渐带着一丝,仿佛于云端散漫睥睨的嘲弄之色。 “哈哈……” “真不知道你,是以怎样的身份要求素素下跪?是将亲生女儿抛弃山林野寺,任其自生自灭的狠心父亲,还是一个什么也不是的陌生人?” “若是前者,素素为何要跪?若是后者,素素凭什么要跪?” 质疑声声,嘲讽句句。 桐笙丝毫不理会周遭众人的惊怒愕然,不留情面的言语,声声句句,毫不停顿,宛如珠玉掷地有声。 “你……你放肆!” 一直铁青着脸,坐在旁边原本没打算开口,而打算静观事态发展的关老夫人拍桌而怒,勃然大怒道:“谁教你这么说话的!简直放肆!来人!给我把这个不孝女按起来!” 桌上茶杯震动。冯妈妈吓得“哎呀”一声惊呼道:“老夫人,仔细着手疼!” 与此同时。旁边的仆妇已经凶神恶煞的上前去,伸手要抓桐笙。 桐笙轻而易举的侧身躲过。悠然闲适后退间,耳边的发丝带风,浅绿色裙角飞扬,绣着细小竹叶片的轻纱裙摆随步伐荡漾间飘渺恍若云烟。 而她眉眼间的凛然神情,也在这瞬息之间,变得温顺般的淡然起来,“老夫人此言差矣。素素自幼千里迢迢离家,去到山林野寺……啊不对,是清台山为亡母守孝多年,粗茶淡饭,清寒贫苦,如果这样都算是不孝,那么敢问如何才算是孝道?” “你……你……” 关老夫人顿时气得七窍生烟,手指有些发抖的指着桐笙说不出话来。 自从风光了这些年,谁对她说话不是轻言细语,毕恭毕敬,在府里就是老祖宗般的存在,那里被小辈这样怼过?还是一个自己根本看不入眼的姐儿! 原以为放她在外清修静养这些年,让她认清现实的生活,也该磨平了她平日里嚣张跋扈、张牙舞爪的棱角;却没想到,不仅没有被磨平,还变得越发的张狂可恶,这种人就不该接回来! 冯妈妈见状,急急忙忙的替老夫人拂背顺气,“老夫人别气……消消气,您老先消消气,二姐儿不听话,老爷自会惩戒,您可千万不要因此气坏了身子,受苦受累的还是自个儿,多划不来啊!” “老夫人息怒,妍儿相信,二妹只是心直口快,她没有恶意的……”关雪妍也面带担忧的劝道。轻柔的声音,微皱的温柔眉眼,带着几分欲言又止的神情,看向了神情淡然得置身事外般的桐笙,道:“老夫人的身体,一直不是很好,二妹不可再出言无状。” 说完了后,她又很快柔声解释:“二妹,大姐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老夫人的身体要紧,希望能明白……” 桐笙虽然听到了,但也只当没听到。因为与此同时,周围要抓她的仆妇还没停手,不停的连番扑上来,她心有不耐,是而在几番移步错身,躲过了数次之后,突然轮起一把没人坐的椅子,手腕一翻,顺势旋转着轮空一舞,带着凌厉风声横扫而过! 顿时,夹杂着一声尖叫,几道惨叫声响起! 随即,是沉闷的肉体倒落碰撞声,但凡被椅子厉风扫中的仆妇,都一声不吭的翻倒在地!晕死过去! 关玉芙惊恐的瞪大眼睛,只觉得那椅子腿,带着凌厉风声横扫而过的余风,仿佛还残留在她的脸上,以及那片沉重而劈头盖脸横扫而来的阴影! 只要差一点,再近一分……她的眼睛她的脸就会被砸中,就会被毁容,就会跟翻倒在地那些生死不知的仆妇一样! “啊……” 关玉芙再次尖叫一声!仿佛猛然反应过来般,带着几分狼狈般的抱头落荒而逃,逃到兰夫人的身后,逃到丫环婆子的后面,躲着不敢出来,如同劫后余生般嚎啕大哭,几乎要瘫倒在地上般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要杀人!她是疯子!她是疯子!!” 第121章你可知错 “反了!” 关老夫人怒不可遏的拍桌,“给我抓起来!” 兰夫人也掩面惊呼道:“素素,你怎可如此?玉芙是你的妹妹,你无论如何也不该对她动手!”闹吧闹吧!继续着这样目中无人的大闹吧!让关府上下重温你曾经的张狂! “母亲,父亲,她是疯子,她要杀人……她想要杀了女儿啊!”关玉芙嚎啕大哭不止。整个人崩溃般的哭喊着,再无往日高高在上的贵女形象,狼狈的瘫倒在想要手忙脚乱扶起她来的仆妇身上。 众仆妇呆滞禁声,心惊肉跳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不敢出声……就连关雪妍眼底都闪过一丝讶异! 这,还是记忆里那个虽然张狂嚣张,但却绝对不敢挑衅父亲威严的关素素吗? …… …… 混乱的场面,晕死得四仰八叉的仆妇,崩溃哭喊的关玉芙,怒不可遏的关老夫人…… 一切的一切,让关焕然古井无波的神色,终于在这份有些出乎意料的混乱不堪下,渐渐有了一丝不易觉察的破裂。但他却没有立刻发作,而是缓缓的喝了一口茶,盖上盖子,再将茶杯缓缓的搁按到桌子上。 他的动作很缓慢,仿佛是想借由此喝茶的动作,一点一滴的压下心底的怒意。 然后,揉了揉有些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听着耳边混乱的吵闹,深邃的眼中有些压抑的厌烦,而几乎有些不想抬头的缓缓说道,“都给我,安静一点。” 他的声音不大。 比起关老夫人的愤怒,比起关玉芙的哭喊……他的声音几乎都可以忽略不计。但偏偏就是这样压抑得不可闻的声音,瞬间让周围都静了一静。 “撒泼哭喊,吵吵闹闹,堂堂尚书府这样成何体统?遇到点事情,就混乱得不成章法,兰氏……你平时究竟是怎么管理内宅的?” “老爷……” 兰夫人脸色当下就有些变了。尚书府里面的事情她还不够用尽吗?一直以来都尽心尽力的做到不刻薄谁,不轻忽了谁……这些年来府里都顺风顺水,都没什么大事发生。 还不够说明吗? “是妍儿有错,平日里没能帮到母亲。”关雪妍很快语调轻柔而歉意的说了一句。也正是她的认错很快让兰氏意识到,现在不是辩解的时候,此刻的关注点不该是在她的身上。 是而站起来便便先认了错。 …… 而关老夫人在见儿子虽然发话了,但训的却是兰氏而不是让人把关素素抓起来后。心底十分的不满意,但在开口时还是勉强压抑了怒气的道:“兰儿府里上下打理得很好,你不要迁怒于她了,这个关素素你要怎么处理?” 对于这个儿子。 关老夫人心底里,还是有些顾忌的。 “事情总要一样一样的来,”关焕然按捺着性子回答道。而目光也从仍在哭泣的关玉芙身上,转落回了桐笙身上,褪去了几分厌烦而多了几分审视和若有所思的打量。 “你的武功,从何习得?” 桐笙很不想回答:“云游路过的世外高人。” “你不知其是谁、姓甚名谁,也不知其去往何方,对吗?”他的语气听起来仍然平缓而沉静。然而却有股凌人的窒息感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桐笙却仿佛感觉不到一般。淡淡想道:“这嘛……确是如此。”纵使知道她在胡编乱造又如何?她不想说,谁又能奈她何? 不过,这尚书大人到底是尚书大人,比起一般人沉得住气多了。 “传侍卫进来。”关焕然眼睛盯着桐笙而口中吩咐道。带着一种很冷血的平静。 坐在上首的关老夫人在听了关焕然的话后,恍然醒悟过来般的一边拍打着桌子,一边刻薄而愤恨的说: “对,传侍卫进来!……给我拿下这个不孝女!莫要以为自己会些三脚猫的功夫,就能在尚书府里猖獗!也莫要以为你是未来的三皇子妃,就能一步登天了,就能什么也不放在眼里了!” 很快,涌进来数十侍卫。 关老夫人已经等不及让关焕然开口,而吩咐道:“把这个不孝女给我按跪下来!” “母亲,”关焕然抬起手揉着有些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而耐着性子道:“素娘再怎么说也是府里的姐儿,是尚书府尊贵的小姐,如今让一群侍卫拿人,说出去难免不好听。” 关老夫人冷哼一声:“尊贵?她这样张牙舞爪的叫尊贵?怕说出去尚书府的姐儿,都辱没了尚书府的名声。” “她到底是未来的三皇子妃,不看僧面看佛面……母亲,这件事让我来处理吧。”关焕然耐着性子说话的同时,看了眼即使有侍卫围拢上来也处变不惊的桐笙,突然在心底时有几分赞赏起来。 但,也仅此而已。 有勇无谋,言语行径,不考虑后果,早已落了下层。 “你要管,你管便是,我自是无意见的,”关老夫人虽然心底十分不满意不认同,但见关焕然显然要管定了此事后,便只得退让:“不过柳姨娘说的话也没错,她这样张狂的个性,根本配不起‘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几个字,甚至说不定还会为关家带来麻烦!” “我知道,母亲放心。” 关焕然说到这里。便不再与关老夫人多言,而是突然看向一旁,脸色苍白而有些惶恐的跪在那里当背景的漂亮丫环,问:“素娘不知错,你可知错?” 虽然眼前的这个女儿,他已经陌生太多。言行举止,与记忆里那个只是嚣张跋扈、而愚蠢得令人有些厌恶的完全不同。 但不代表他无办法惩治。 正在努力缩小存在感恨不得把自己缩到地缝里的喜儿,突然被这样问到,脸色惨白如纸而慌乱的抬起头来。战战兢兢的,对上关焕然的目光之后,瞳孔一缩,顿时慌乱而无措的转落到桐笙身上。 欲言又止,带着几分茫然无助的凄然模样。 泪眼迷离。 …… 第122章数罪并罚 “后悔了吗?” 桐笙垂眸淡淡的看着喜儿问。没有人知道她问的‘后悔了吗’是什么意思,除了跪在地上,已经快要哭起来的喜儿,也只有喜儿知道,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后悔了吗?后悔答应做那件事情了吗?只要她后悔了,只要她说她后悔了,只要在那件事情还没有发生之前,还没有无法挽回之前…… 她都还有后悔的余地。 小姐都会阻止接下来的事情的发展。 可是她已经那样,那样言词凿凿的说过,不会后悔了。如果此刻反悔,又算什么?如果此刻反悔后悔,在小姐眼里又算什么? 何况,她相信……她相信小姐一定不会害她的! 不会的…… 她慌乱而肯定的想着,并压下心中的惊恐不安,坚定而眼泪婆娑的冲桐笙摇头。也开口也不说话,只是那样决意豁出性命般,呜咽不停的摇着头,而泪水再也忍不住的夺眶而出。 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别的什么。 而座位上,目光沉静的看着这一切的关焕然,终于被心底的怒意,消磨了最后一丝耐性,“好,很好。既然你说不出错在何处,也不知忏悔,尚书府再留你何用?……来人,带下去重打50大板,还予卖身契,赶出尚书府永世不得再收用!” 侍卫应声上前揖拿。 ……眼见如今的形势走向,终归与在巷子里,小姐所推演相告的形势无二后。喜儿终于再也忍不住的,死死捏着衣袖捂着嘴,呜呜的哭着想往旁边退缩。 桐笙收回目光,再看向眼前的关焕然时,眼里已经染上了明显的淡漠冷意:“有什么事,你们可以针对我来,不要为难我的人。” 然而,在她说话的同时。 在徒劳躲避的喜儿,还是很快就被两个侍卫,一左一右的抓住她的胳膊,然后也不顾她的意愿,亦或是是否站稳脚跟,就连拉带拽的将她带了出去! 连脚上的一只鞋子,也被拽落在门槛那里。门外的光暗黑暗,摇曳的灯火暗影幢幢;在看不见但仍能清楚听到的哭声里,那只静静倾斜落在那里、半新不旧的绣鞋,有些突兀而触目惊心起来! 厅堂里的氛围,寂静无声。周围目睹了事情发生经过的仆妇丫环,个个脸色都煞白而自危,大气不敢出的悸声。 毕竟50大板,是不留性命啊! …… “她只是个丫环而已,”桐笙目光淡漠的盯着关焕然道。那种目光,没有半点儿看向长辈该有的情绪,而是完完全全的看向一个陌生人的冷漠:“与一个丫环计较,不会有失身份吗?” 她虽然没回头,但她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她也并没有动手阻止,因为那十来个侍卫,还在虎视眈眈的盯着她。若论武力,她不是这些人的对手;她制服不了,除非一击必杀,但眼下这个时候,不宜动手杀人,她也不会因此亲自杀人。 非是惧怕天罚,而是实在没有必要这样做。 若就为杀几个,并不是非死不可的侍卫,而在本就不安全的尚书府里躺上一两个月,太过于危险,也太浪费时间…… “不要,尝试威胁我。没用的。” 每一个字,都被她咬得无比清晰,而缓慢。承灌着一股无法形容的压抑、危险的意味。 关老夫人听而怒眉,一把拍桌而喝:“打!给我狠狠地打!”如同找到了怒气的宣泄口。她一边下令狠狠地打,一边极其刻薄厌恶的盯着桐笙! 今儿既然不方便动她!那就把这个不知死活的贱婢打死,让她长长记性! 桐笙听而不闻,只淡漠的盯着关焕然。 而后者同样在盯着她看,似乎想看穿她的淡漠面容下,是否早已愤怒和慌乱、担心焦急成团? 可惜,让他失望了。 她的神情虽然有隐隐的怒意其间,但却将其余的情绪,隐藏得很好,好到他心底有些不太确定,这个丫环对她而言是否真的那么重要? 如果并有那么重要,如果她是真正的无动于衷……那他打死这个丫环,又有何用? 正在思衬的同时。外面很快传过来了,丫环痛苦而惨烈的哭喊声。因为有意立威而在门外行刑,厅堂里的众人,都能隐约可以听到,那木板子一下,又一下,重重的打在细嫩皮肉上,响亮而沉闷的声音。 一声又一声的,惨叫。 让众仆妇丫环,听得心惊胆战,唯恐殃及自身。 厅堂里的氛围,沉寂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 在这份沉死一般的寂静中,关焕然紧紧的盯着她问:“你擅自出府,其错一;你连番动手,其错二;你目无尊长,其错三;你出言不逊,其错四……你犯下的错,诸条难清,如今数罪并罚,你可服气?” 桐笙神情淡漠的没有说话。 “这些过错责罚,本该由你亲自承受。但你终归是尚书府里的小姐,更是未来的三皇子妃……所以,为父不责罚你,但你的丫环,再留之无用。” 桐笙一声轻讽,“虚伪的人啊。” “放肆!” 关老夫人再次忍无可忍的拍桌!这个不孝女的话,每一次都能挑战到她的底限!与此同时,腕上的名贵檀木佛珠,不慎被桌沿勾到,瞬间断裂而佛珠四散迸裂! 犹如珠玉落盘般,声音清脆的撒了一地! 关老夫人眼角狠狠一抽。肉痛得要死,恨得扼腕大骂:“糊涂的东西,他是你的父亲!谁教你这样对父亲说话的!我尚书府关家,如何教出了你这样的女儿!在你身边伺候的还有那些人?全部打发卖掉!” 比起关老夫人的怒不可遏。 桐笙的神态却极其淡漠,淡漠得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一样的冷眼旁边。 “就门外那一个了啊,”她淡漠的说道,“建议一下,如果不被打残,说不定还能卖掉?” 一语落定,无情得令众人皆惊!! 第123章执行家法 “二妹,她是你的贴身丫环,她与你在清台山,相依为伴多年,如今你就没有半点恻隐之心吗?……你,你怎能还说出这样的话语?” 关雪妍实在有些不忍的说道。 桐笙听而不闻。这样的话,本入不了她的耳,但不知为何,她隐藏在衣袖下的手,却渐渐紧握成拳。连指甲都深陷进皮肉里。 渐渐的溢出一丝极淡的,外人觉察不到的血腥味来。 而她却仿佛觉察不到疼痛。 哈,恻隐之心是什么?她看起来像是善良的人吗?她只是一个为了达到目的,可以迂回曲折而不择手段的人而已。 “素娘,你纵使向父亲下跪认错,又有何难?外面那位正在哭喊求饶的,可是你的丫环啊,你真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受罚而无动于衷吗?” 兰夫人也苦口婆心的劝。 桐笙无动于衷的听着,反问:“这样的问题,不显多余吗?还是会显得自己很善良?惩罚的权力都在你们手中,何必再惺惺作态?言归正传,既然已经处罚了我的丫环,那我是否可以离开了?” …… 忍。 关焕然深吸了一口气。 直到,硬生生忍下心底的怒火,才想起来自己原本要说什么。但也没打算再说。如今站在眼前的女儿,已经全然陌生,陌生得让他无法看透。 “来人,取家法来。” 既然无法迂回让她记住,那就只能用最简单的办法。只有让她彻彻底底的记住,记住这份疼痛,才能让在以后永远记住! 这份目中无人的狂妄。若是无法在此刻压制住,以后就再无可能。 冯妈妈看了一眼关老夫人,得到授意后,一声不吭的带着人离开去取家法。 兰夫人面上不动声色的担忧着。似乎想劝又欲言又止,最后使了个眼色,贴身丫环捧月见状,连忙会意的让周围丫环婆子、闲杂人等都退了出去。 自己也紧跟在后面,很快离开了厅堂。 如今老爷要对二小姐执行家法,必然不会让她们这些下人看到。毕竟,是尚书府里的二小姐,其被打得鲜血淋漓,而狼狈哭喊的模样,如何能让她们这些做下人的看见? 与此同时,关雪妍也抚也款款的站了起来,说是自己觉得有些不太舒服,先行离开了,然后带着玉砚、玉墨告退离去。接下来的事情,已经没有旁观的必要,也没有回旋的余地。 父亲不发怒则矣,而若是发怒下的决定,谁也改变不了。 …… 关雪妍缓缓来到厅堂外面。 微微停在台阶处。或许是背着光影而站,她的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太好看。似乎还在因为里面的事而有些担忧,有些无奈,以及一丝淡淡的难过。 “二妹的变化,比我想象中的更大。” “大小姐何必多样这些?恕奴婢多嘴,说句不该说的话,是二小姐自己不领情,非要把事情引向最坏的局面。” 关雪妍叹了口气,“随便她吧,只是那丫环,实在是可怜……”说道,她目光看向不远处,哭喊声已经渐渐微弱下来的丫环。 “玉砚,去让他们停下来吧。若是父亲问起,就说是我的吩咐,给她点银两度日,让她离府后自寻归宿吧!” …… 厅堂里。 除了神情看不出喜怒的关焕然,只剩下了总算有些满意的关老夫人,和面色担忧的兰夫人,以及已经渐渐止住了哭腔,在不停抽泣抹着眼泪的间隙间,幸灾乐祸的,等着看关素素被行家法的关玉芙。 很快,冯妈妈便领着两个粗使仆妇,将盛放家法的匣子捧来。里面是一根手柄的纹理,已经被长年累月的拿握,而磨得花纹模糊不清、光滑发亮的长鞭。 冯姑姑得了关老夫人授意默许后,一言不发的让两个仆妇退了出去,而自己则有些受宠若惊的留了下来,面色恭恭敬敬的侍立在旁。 像这样处置家里的小姐,按理来说是家族里的丑事,家丑不可外扬,而老夫人愿意让她留下来,便是看得起她,也无形中提高了她在尚书府里的地位。 关焕然亲自执鞭而起。行步上前,深邃的目光威严而不容抗拒的盯着桐笙,用平静得没有丝毫感情可言的声音,缓缓道:“跪下。” 桐笙目光无动于衷的看着他,用语毫不客气的淡淡问:“可笑,你凭什么要我跪?” 话音刚落地。 “啪!” 一道响鞭声破空! 扬空的鞭子勾勒出几分凌厉的残影,而关焕然的目光显得犹为平静,平静中有一丝一闪而过的极淡冷意! 若无必要,他实在不愿对自己的女儿动手。 只是这般行径禀性,不及早纠正,必将成大祸。 风带残影,近至眼前的刹那间! 桐笙眸光微谲,一把抓住了破空而来的长鞭,同时手腕翻转顺势而上缠住了鞭子,飞快而迅速的连续绕了两圈后,狠狠一拽,竟是差点将关焕然鞭子拽脱手! “是你们把我接回来了,我才是还关素素;如果你们没有把我接回来,那关素素就早已死在山林野寺……尚书府抛弃了素素那么多年,无情无义的父亲遗忘女儿那么多年,如今怎有自信还能对我指手画脚,怎有自信再自称为我父亲?” “把这不孝女给我按跪下来!” 关老夫人险些气得要吐血。 “老夫人,老夫人你没事吧!”冯妈妈急得又是扶背顺气,又是焦急的叫唤。她是真的有些心急,毕竟自己向来得老夫人的青睐,在尚书府的地位不是常人能比。 只是老夫人的身体本就不是很好。 如今再接二连三的动气。若是出了什么好歹,可怎么好……她可还舍不得这份能跟在老夫人身边的荣华富贵。 …… 第124章舍去何妨 “擅自出府?谁让我习惯了山野的自由;连番动手?是谁先动手;目无尊长?哈,将一个金枝玉叶的小姐扔到山林野寺不问生死算什么长辈?而出言不逊……从始至终,作为长辈的你们可有给过好好说话的机会?” “既要问罪,为何不从一开始问责而起?问问是谁先夺我之物?伤我之人?”桐笙抓着鞭子不放的同时,淡漠的继续说:“如此厚此彼薄,何不让我病死在清台山,尸骨无存,又何必要接我回来?” 关焕然听得有几分恼怒,想抽回鞭子,却发觉这个看似清瘦的女儿力气惊人的大。 他竟然不能抽动分毫。 “放手。” 桐笙对视着他不松手,不回话,眼底带着极致的淡漠,如同暗夜月色里凌驾于山巅之上的飞鸟,目光暗藏着锋利和睥睨般的凛然不惧…… 那种异于常人的神情。 连关焕然都为之一怔。这样的眼神,他很少看见过,不由得有了一丝慎重的正视起来。在清台山的日子……她究竟遇见了什么人事物,才会变成现今的模样。 不是勇莽,也不是毫无理智的张狂嚣张;言行举止都很冷静,冷静中透着一股冷眼旁观的味道。 那么长时间以来,他竟然都不知道,接回来的女儿竟然是这个模样。若是早知有异,他是无论如何也会派人提前去清州城、清台山查探个清楚。也会换一个方式对待,但如令冲突已经造成,便再无补救的余地和必要。 毕竟,眼前这个女儿可不像好相与的样子。 …… …… “制服她。” 关焕然松手转身。吩咐的话语落下的同时,鞭子也随之摔落在地上,那些侍卫已然毫不迟疑一拥而上。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 桐笙的反应更快。在对方松开手的刹那间,手腕一动,暗劲一使,往上一提,原本摔落的手柄顿时落到了她的手中。并在入手的刹那间,猛然旋身长鞭一扬,犹如利器撕裂空气,带着尖锐的凌厉风声而起! 残影如棱,掠喉而过!带出几丝细小的血花飞溅! “呃啊--” 最先围上前来的那几个侍卫,先后中招而捂着火辣辣的脖子急退。本不该那么轻易就受伤,却因为本能的顾忌、和没怎么将眼前这位二小姐的武力放在眼里,而吃了大亏。 他们难以置信的同时,更有些胆战心惊的想,若不是鞭子而是刀锋,他们现在岂不是已经被抹了脖子? 与此同时,桐笙趁隙而退,手中执着有些染血的鞭子,凌空一甩!几滴血珠,甩到了正在咬牙切齿旁观的关玉芙脸上。 关玉芙起先不知道洒在脸上的是什么,不过是在带着,几分惊恐的盯着,桐笙手中的鞭子的同时,不经意间的往脸上抹了一把来看。 等看清楚是血迹后,顿时吓得尖叫一声!再看到站在昏暗光影里,桐笙冷漠得没有丝毫感情可言的眸子…… “你……”她看到后面围拢上来的侍卫后,有了几分底气的,正要色声厉茬的说什么,桐笙顺手就是一鞭子,抽了她一脸血,瞬间惨叫得没了人腔! “啊!” 稳稳坐在椅子上的兰夫人,花容失色的尖叫着,从椅子上窜了起来,惊慌失措的捂着嘴往关焕然的方向躲。 她虽然唯恐此事不够乱。但可没打算把自己牵扯在内,要是自己漂亮的脸上,也被不小心来了那么一鞭子,可就是真正的得不偿失了,她哭都没地方哭去! 关老夫人骇然惊得从座位上窜起来!手指发拦的指着桐笙,说不出话来,彻底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 就连关焕然也被震慑到了!扭头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看着,神情一如既往平静得淡漠的桐笙。 ……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女儿如此胆大包天!敢对自己的妹妹下此狠手! 关玉芙死死的捂着脸,很快有血迹从指缝间溢出来,她痛得的尖叫着,凄厉的哭喊得在地上满地打滚:“啊啊啊……我的脸……我的脸啊!!!” 声音几乎刺得人耳膜生疼。 在场的众人,皆是人人变色!只有桐笙听得连眼角都不曾动一下,甚至,她在顺手抽了那一鞭子之后,就没有再观注过,关玉芙的反应动静或者其它。 那样的惨叫,根本入不了她的耳。 “拿下她!” 关焕然猛然拔高了声调!向来处事都是平静而不慌乱的他,终于再也掩饰不住心底的怒意! 那十来个侍卫各自对视一眼,在见识了桐笙的手段之后,再也不敢大意!同时,也都在心底里震惊得无法言语! 这么多年来,尚书府从来没有那位小姐,胆敢如此,大逆不道的放肆过! …… 若论真正的武力。 桐笙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是这些侍卫的对手。随即便扔了手中的鞭子,往旁边的柱子上一靠,整个人瞬间笼罩在帘子阴影里,带着几分懒散,而神情淡漠的,与已经掩饰不住怒意的关焕然对视。 “真是无情无义的父亲啊,竟然让一群凶神恶煞的男人来欺负自己的女儿。……这般恶劣行径若是传出去,不知道素素未来的夫君,该如何作想呢?” 在她说话的同时。身上那种针锋相对的气焰,突然间一扫而光。让那十几个瞬间围逼上来的,手指都要碰到她的侍卫,动作硬生生的停了下来。 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 毕竟,眼前这位可是未来的三皇子妃啊! 关焕然实在是被这个女儿,带着几分诡异而善变的性情震慑住。心底惊疑不定的同时,声音越发的出离愤怒:“素娘,你真以为,即将成为三皇子妃,关家就奈何不了你吗?” “是啊,我就是这样认为的。” “……”关焕然看着她许久。不知想到了什么,亦或是做下了什么决定……怒意渐渐的消散而归于平静。 平静得像一汪沉淀在深渊之下的幽暗死潭,没有温度而泛不起丝毫波澜。 若真留之不得,舍去何妨? …… 第125章心里发誓 “吱呀”一声。 尚书府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侍卫拖着已经接近昏迷的喜儿出来,毫无怜悯心的扔到地面上;玉砚跟在后面出来,借着府邸门口的灯光,带着几分同情而又厌恶的看着蜷缩在地上满身是血的丫环。 “可怜之人,自有可恨之处。如今这般,你也怨不得尚书府,我家大小姐心地善良,不计前嫌而好心好意的救了你,你当知道感恩才是。” 她把装在钱袋里的几块碎银子,施舍般扔给喜儿,“经此一事,但愿你能有自知之明,也不要再跟这样的主子。” 说着,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里面那位二小姐,果真是蛇蝎心肠,竟然还那样向老夫人提议,若不打残了还能买出去……简直听得教人心寒齿冷,还好自己幸运的跟着大小姐,永远不会遇到这种事。 另个随同出来的仆妇,也把已经泛黄的卖身契扔给了喜儿,同时还不忘恭维拍马屁:“拿着你的卖身契,赶紧爬走吧!不要污了尚书府的大门口,大小姐和玉砚姑娘心善,送你这许多银两,够你治了腿找份好差事了,还不赶快道谢!” “呸!” 喜儿用尽力气的吐出一口,带着血沫子的口水。浑身骨头都被打碎般的惨烈剧痛和已经被那几十大板,打出了浓烈的怨恨和脾气,那还听得进去这些话? 她的眼前阵阵发黑,视线所及之处天旋地转,好半天才半撑起身来,用尽力气的看了一眼,那张卖身契的位置。死死的抓在手中后,带着哭不出来的呜咽声,挣扎着就往路上爬。 每一步,都是钻心的剧痛。 那仆妇在她身后喊:“呶,你银子不要了?”说道,自认为好心的用脚尖踢了踢,把那袋碎银子踢到喜儿面前。 喜儿冷汗淋淋,无比吃力的用手拔开,如同拔开挡在路上的障碍物一样。周围的一切,仿佛与她无关般,只紧紧抓着自己的卖身契,无视那银子,呜咽着忍痛拖伤爬行。 一路留下血迹斑斑…… 在昏暗无月的夜色下,无人注意到,在尚书府院墙上,被大片树影掩避的黑暗里,姿态轻盈的或站或坐着两抹纯白色身影。他们的身影灵动,发随风扬,弥漫着几分不识人间烟火的干净气。 只不过,他们的脸上都带着,与自身灵动出尘的气质,极不符合的面无表情。 冷眼旁观的看着不远处的一切。闻着飘散在空气里的淡淡血腥味,其中一个人,虽然微微皱起好的的眉头,但却没有打算下去多管闲事。 “不救人?”祈少阳似乎忍不住问了一句。虽然是语带忧色的问,但他身体却仍然没有半点要动的意思。 正漫不经心的坐在他脚边,把玩着枝条的少阴闻言,不可置否,盯着那抹渐渐狼狈爬入黑暗之中的娇小身影,带着几分揶揄而事不关己的回答道, “师父只让我来看看这主仆俩是何身份,在何处落脚,可却没让我救人……怎么,少阳哥哥心疼了?” 祈祈少阳俊秀的脸上,瞬间炸出大片裂痕,怒目圆睁,炸毛般飞一脚踹向祈少阴! “说过不许这样叫我!” 风声鹤唳!树叶纷飞! 这一脚显然卯足了劲!若被踹中不死也得脱层皮! 然而祈少阴早有防备。身子顺势往后垂倒,宛如瞬间倒挂,整个人姿势由坐在围墙上,变成头朝下翻倒下围墙,并且极快的在半空中翻转了360度,姿态平稳而干净利落的轻巧落地后,一边拍着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一边抬脚就走,而边走边说道:“走吧,该回去与师父说说,咱们在尚书府里看到的大戏了,啧啧,真想不到尚书大人竟然有个这么厉害的女儿,这个女儿还即将是三皇子的王妃……这下有得好戏看了,哈哈……” 祈少阳的身影紧跟着掠下来,白衣飘飘,残影于扬起的树叶间如影似魅。他落地行走后,面色仍有不虞,但仍相随于侧的问:“这有什么好戏可看的?” 少阴伸手去敲他,“傻啊你!这位关二小姐如此厉害难应付,嫁给三皇子后又是正妃,还不得翻天覆地?……哈哈,想起来就觉得心情激动,那位果然是神人,原本师父也想不明白,那位为什么要特意提起这个婚约?对方到底是尚书府有一定的权力威望,这不是给三……添助力嘛?现在看来,这分明就是给三……挖坑,还是个超极大毒坑,看着吧,这三……不被坑毒得鼻青脸肿脚底流脓,我祈少阴的名字,就倒过来念!” “阴少祈?” “你滚……” …… …… 两人的谈论声渐渐远去。 飘落的树叶,无声无息掩盖在血迹上面。 在黑暗的夜色下混合成了一体,而分不清那里是血,那里是叶,暗沉的血色蜿蜒于前方。 在地上拖命爬行的人,手臂和膝盖上早已血肉模糊。流淌的鲜血,一路逶迤,痛到极致其实是一种麻木;但最可怕的是虚弱和昏眩,肉体在受到极度伤害时,会自主寻求休眠。 但喜儿知道,绝不能在这个时候晕倒,害怕就这样再也醒不过来。 她的精神和意志,都用来抵抗排山倒海的剧痛,身体和脸颊摩擦在粗糙的地面,划破娇嫩皮肉,她毫无感觉,只在挣扎的间歇,抬起被冷汗浸湿的苍白的脸,看一眼黑暗得没有一丝光亮的天际。 她脸上的泪痕,干了又湿,湿了又干,视野了迷离,前路无光黑暗难辨。视茫茫,力微微,眼前是天涯咫尺,也是咫尺天涯…… ——那你,就离府吧。 ——离开尚书府,换一个身份开始另一种生活。至于如何离开,我已有腹案,会让这一切顺理成章。 ——离府之后,你若还能良于行,便回到这条巷子里等我寻来。无论你伤得多重,我保证都能让你恢复如初。 混乱的思绪,交织的话语。在听时迷茫而云天雾里那些话语,全然在此刻明晰于心。 …… 凭借着模糊的视线,凭借着本能的记忆,她咬紧牙关,拖着已经没有知觉的双腿,一点一点的往回来时的巷子挪去。意识知觉越来越模糊,眼前视线越来越黑暗,眼皮也渐渐沉重得再也睁不开…… 似乎已经用尽了最后一丝力量。 她不知停在何处,也再不觉得疼痛。只有浓烈而深沉的倦意,宛如潮水般铺天盖地的袭来,她无意识吞咽着满腔的血腥味,近乎眷念般的闭上双眼…… 她在心里发誓—— 只要她不死,只要还能再睁开眼睛,这些痛、这些恨、这些欲将她置于死地的责罚……他日,她都必将一一奉还! 第126章罚跪祠堂 关府内院,寂静无声的祠堂里。 一盏昏暗摇曳的昏暗油灯,映衬出一片森罗可怖的灵牌台位。供桌上摆放着香炉供品,供品有羊、五碗菜、五色点心、五碗饭…… 桐笙静静跪在祠堂前,低着头眼帘微垂,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身上有被鞭子抽打过的痕迹,虽不明显,但还是一眼看得出来,浅绿色的衣裙上印出淡淡的血迹,暗红的色泽还很新鲜,而在衣裳下的伤口,却已经愈合结痂得差不多。 所受的这三鞭,并不重,甚至这样的伤痛,于她而言都可以忽略不计。但意义大过于疼痛,兴许对于关焕然来说,这已经是格外开恩的轻罚,让她跪在祠堂里直到肯认错为止。 但这对她而言。 是找死。 如果不是为了让此事,早些尘埃落定而腾出时间做接下来的事,她绝不会那么隐忍的束手就擒,并受了这三鞭的代价,终会连本带利的收回。 而眼下…… 夜深人静熟睡时机已到,外面的风很大,似有暴风雨欲来。喜儿的伤情,她要尽快出去处理,以及交待一些事情……仿佛从深思中缓和过来。 桐笙眸光微动,素手微抬,单薄而挺直的身子微微上扬,仿佛就要站起来。 旁边看守她的仆妇,那怕已经在打瞌睡了,但在迷蒙中还是眼尖的注意到了喊道:“二小姐你要干什么?” 另两个靠站在门框处的丫环,也瞬间清醒而有几分紧张的伸长脖子看来。 而仆妇在紧张喊话的同时,微微往门口的方向挪,打定主意只要看情况不对就往外跑。这里有两个小丫头挡着,外面还有侍卫看守,就算自己跑不快,喊总来得及喊的。 到不是这仆妇胆小。而实在是这位二小姐的传闻风评,不怎么好。而之前发生的事情,更让她对这位二小姐越发的顾忌,是而在见到她突然站起来后,才会表现得那么惊恐不安。 虽然此前不知道厅堂里发生了什么,但隐约听说三小姐被抽得满脸血,毁了容,哭喊得凄惨可怜无比。 ……虽然也没有亲眼见到那样的场面,但听得那些知内情的绘声绘色的描述,都觉得其心恶毒。但也不知道怎么的,老爷似乎也没对这位动过什么家法,便将人送来此处忏悔认错。 ……送来的人说是已经被制住,封住了穴道。方才还在这里跪得好好的,现在怎么动了?难道说她又开始要闹起来了? …… 就在仆妇胡思乱想的防备时。 桐笙已经顺势扶着供桌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后,才微微转头,看了一眼她身后门口处,正在神情紧张的盯着她的仆妇,语气十分认真有礼的指着供桌台上的食物问:“我饿了,可以吃吗?” 仆妇一时间听得的些愣神,半天没有反过来桐笙说的是什么意思。直到目光,顺着她微抬的白皙指尖,落到那些供品上时,才有些难以置信的反应过来, “二小姐怎么能说这样的话,这些是供奉给神主先人的东西,怎么能吃呢?!” 或许,是因为桐笙出乎意料的客气有礼,让仆妇不知不觉的就看轻了几分,并且忍不住在心底里鄙夷的想,到底是在山野里长大的,竟然连这些基本的礼仪都忘记了吗? …… 桐笙听而不闻,已经抬脚不紧不慢的往前走,看着那仆妇,仿佛带着几分央求的说:“这位姑姑,我到现在都还没吃饭,实在是有些饿了……麻烦姑姑跑一趟,去厨房里替我寻些吃的东西来,填填肚子……” 她仿佛央求的同时,缓缓取下了手腕上的银手镯,然后露出一丝很容易让人有好感的微笑,将那手镯往仆妇怀里塞进去,“……可以吗?” 心中口诀默念,体内灵针光华流转,沿着经脉而上,瞬息之间凝于指尖…… 并不知情的仆妇有了几分优越感。毕竟,这位谁都不放在眼里的二小姐,肯这样来讨好她,显然是饿得狠了嘛…… 而那银手镯的成色,看起来也很纯,并且显然被戴得久了,表面磨得光滑而越发的明亮诱人。 然而即使如此,仆妇显然也没那个胆子要,在桐笙刚刚塞给她时,就条件反射的伸手阻止并拒绝了,“二小姐这可使不得,老奴可是奉命……” 话音未落,声音突消。 在仆妇伸手接触到桐笙,也在桐笙触碰到仆妇的一瞬间。仆妇眼底带着些许优越鄙薄的神情,略微一怔,旋即变得呆滞无光…… 桐笙如法炮制的解决了另外两个丫环后,才神情淡漠而不紧不慢的收回手;带着轻微洁癖般的,将手指在衣裳上,不经意的擦试了几下。 抬腿就往外走。 她的脚步很轻,几乎没有声音,然而速度却似乎极快,浅绿色的裙角飞扬带风间,已然来到圆柱后面拱形的祠堂大门。 一把推开沉重的雕花木门。 在外面看守的侍卫,警惕的看过来并且在看清楚是桐笙之后,纷纷脸色大变,然而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见得她缓缓的将手镯轻递,白皙清秀的脸上,带着让人心生好感的笑容,“我饿了,去替我找点吃的来,好吗……” …… 喜儿离府,明面上她们不会再有任何交集。当初被留救而在清洲宅子里的少年夏开明,若是此刻还活着,结合其性情看来说明也有一定的手腕,或可让之入京来。 当初在清台山之时,从那位自称静林的清修之人口中知道的一些事情,虽然笼统而凌乱,但结合京城里各方势力,以及一些无意中的捕风捉影,让她心里有个念头隐隐而起…… 五个皇子已识其三,各有各的算计谋划,没一个看起来正常一点,剩下的两个不知性情如何? 赐婚要解决……司徒墨离也要解决。当然,此解决非彼解决(杀),她信佛,亦不乱造杀业,借刀杀人即可当然也是为了避免天罚。 而要做到这一切,或许该谋划着找一位皇子做为挡箭牌。一位稍稍正常一点,性情态度都能正常交流的皇子……希望,不难。 ……#####还有三两章男主就会露面了。 第127章救而不治 夜无月,星稀沉。 祠堂外没有灯光,黑暗里阵风时起。 风势颇大,树动影摇,翻涌似雾,宛如鬼魅妖影从中张牙舞爪。 风尘卷袭着树叶吹乱了衣裙。桐笙出了祠堂,步伐轻快的下了台阶。继而站在石台处,带着几分若有所思的打量了周围一眼。 祠堂一般位于正寝(正厅)东侧,如果她要出府,该往……若有所思的思量间,她很快选定了一个方向甩袖扬长而去。 …… 漆黑的夜色,为出府提供了几分天时。 星月无光,乌云密布渲染了整片天际。虽然无法借此,看算天时,但若是算得不错,此刻正是那些侍卫即将换班时。 桐笙轻车熟路般,再次来到,身轻如燕,隐身于大片树枝叶片密布的假山之处。 黑白分明的山水墨画,宛如烟云般,弥漫蔓延渲染的极简世界里,于某处留白,大片仿佛还没有落笔的空白,是暂时无法探知的所在。 每个人都有无意识的保护气场。那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意识形态,无时无刻不存在于自身。 也不是真的不能探知道。只是这样很容易让对方注意,而会下意识的提高警惕性。 片刻后…… 桐笙睁开眼睛看着对面黑暗的某处,静静的耐心等待着。 上一次,便是在此被不明身份的人扰乱而阻了去路,而这一次,好巧不巧竟然再次让她遇见了对方。 这个时间点这个地点,几乎可以确定对方的身份是府里的人了。对方显然是熟手经常这样出入往返于府邸之中。 …… 不久之后,看守的侍卫开始换班。 旧的一队护卫首领,离开了看守的位置,打着哈欠举着火把带队往前而行。 如同收拢的渔网,经过之处那些站在原地看守的侍卫,都不约而同的跟上并小声的交谈着什么。大意是回去休息了,或者是还回去休息做什么,不如去烟花柳巷找点乐子之类的。 在前一队人离开的同时,后方前来交接的侍卫也随之而来,如同展开的渔网依次按部就班的填补了先前的空位。 与此同时, 一道黑色的残影自黑暗的角落里,悄无声息的一窜而起,迎风而上如飞鸟纵空而去!看不到对方的面容,只能依稀记得是一身纯黑色夜行服,蒙头盖面……眨眼之间,已经翻越过高墙而去。在对方残影消失的瞬间,桐笙也几乎是在同时屏息凝气,发丝无风微扬,气一提,足尖一用力,整个人瞬间从假山之上借力一跃而起!宛如利箭破空离弦! 下一刻,跃上丈许外的树梢枝头。并在踩落树干的刹那间,足尖轻点,再次借力腾跃而起。 树干轻微的晃动了一下。半抹暗绿色的长裙逶迤如绸缎带风拂过浓郁的树梢,被踩落带起的树叶漫天飞舞。 几片木叶突然飘落到侍卫的头顶,引得他万分狐疑的抬头去看,目光锐利如鹰看向夜空,然而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已然离开的浅淡身影,消失于黑暗不留半点痕迹蛛丝。 …… 京城的夜晚并不禁宵,治安相比于清州城,似乎要开放得许多。只不过,往来巡逻的官兵亦有所增多。红灯绿彩辉映蔓延至烟花柳巷,一串串灯笼交织的通红光影,辉映出一片喧嚣的闹市繁华。 交纵的街巷,光影照不到的黑暗之中。 深深的清冷街巷里,尽头处渐渐亮起一抹微红的灯光。朦胧的光影中,一道浅绿色的身影渐渐出现来。她手中执着不知从那里顺来的红灯笼,步子看似散漫而又极快的移动在一排枝条浓郁的柳荫下。 远远看着像一团移动的微红光影。 所过之处,不停的照亮了周围,也不停的暗淡了周围……路面上有斑驳的血迹,也越来越新鲜,桐笙顺着巷子入转角处时,看到了一道无声无息般伏卧于地上的娇小身影。鲜明亮丽的衣裙,斑驳刺眼的血迹…… 她心底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 …… 桐笙蹲下来并将灯笼放到旁边。 朦胧的红色光影映衬里,她神情淡然平静得没有丝毫波动,十分冷静的试探了一下喜儿的鼻息。 还有气息,不过已然微弱到不可闻。 不过于她而已,只要不死只要还有一口气的人,她都可以让他在极短的时间里恢复如初。甚至,已死而在短暂时间内生机未消的死人,只要她愿意也能让其复活。 只不过她不是好人,所以不会为了无关紧要的人,强行改天换命与天夺时。 起风了。 越来越大。 飞扬的落叶中夹杂着灰尘的味道。桐笙随手放在身边的红灯笼,被风刮得打着转儿,变成了一抹小小的光点消失于黑暗。她无视周围环境的平静搀扶起已无知觉的喜儿,黑暗之中,突有生机勃勃的盎然绿意,形如麦芒细微而耀眼,从白皙的指尖流泄而出…… 那种带着几分迷离的光耀,绿得极其迷人而玄妙。……仿佛恍惚间看到了大片绿意弥漫的山谷草地,叶尖挂有有晶莹透亮的水滴,折射出绚丽的光彩,倒映出整片湖泊明镜,空山鸟鸣。 生机之力的修复下,伤口恢复的速度很快。 但桐笙收手的速度也很快,并没打算将喜儿的伤全然治好。是而在数十秒后,盎然的光芒收拢于指尖消失隐没。手臂随意般轻搁在膝盖上,保持着微微半蹲着的姿势,神情淡然无波的静默于黑暗之中。 静静的看着怀里,容貌绝美,而依稀可见在渐渐苏醒过来的喜儿。 …… #####作者君赶稿会有疏漏,欢迎大家捉虫,有问题的地方可以评论留言,看到了会修改的么么哒~~ 第128章青楼之地 “小……小姐?” “是我。” 喜儿艰难的睁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眼前只有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黑得让人不安,更不知自己身处何地。 身上的疼痛似乎有所缓解,但当她尝试着动一动时,仍然痛得说不出话来。 “不用担心,你不会有事的。只要你愿意,我也可以彻底治好你的腿,并给你找一处安身立命的地方。你可以过你自己想过的生活。” “小,小姐不是说……说……”极度的虚弱和疼痛,让喜儿的声音,变得虚弱而断断续续,以及含糊不清的干涩和沙哑,“奴婢……奴婢要去一个地方……换一个新的身份而活。” 每一个字,都会牵扯到剧烈的疼痛。 每一句话,都说得无比艰辛和困难。 黑暗中,风里夹杂着尘埃木叶飞扬。桐笙带着几分沉默的态度,淡淡的看着她,十分轻柔有礼的声音,仍旧不疾不徐的说道:“你也还可以后悔。因为我所说的那个地方,是烟花柳巷之地,达官贵人流连之所。” 语气像陈述又像是告诫。 喜儿呆了呆。声音几乎微不可闻的呢喃道:“青……青楼?”是了,小姐先前就说过的,那是寻常女子一生都不会去的所在,是一处遭人白眼,为人唾弃而不耻的肮脏之地。 虽然早有所觉,她却不始终愿意往这方面想。 毕竟,这样的地方是她未曾想过,会与自己有什么关系的极端存在。 桐笙继续道,“是,那里令人不齿,却也令达官贵人流连忘返……你很美,只要稍加以改变,便足以让人为你一掷千金,神魂颠倒,不可自拔…… 你如果愿意,我会告诉你接下来该怎么做……也不会太久,最多一年半载。 你若是不愿意,我便如先前所言,为你安排好住所你仍然可以换个身份,自由自在的生活。” …… …… 暴雨突至。 噼里啪啦。 地面上很快成了水坑泥洼。 簇簇纱绡彩缎遍布的花街柳巷,大红的艳丽灯笼映着漆黑夜色中呼啸的风声和雨水,光芒变得有些朦胧而惨淡;街道的地面上散落着破烂的绣花手帕、劣制的轻纱,以及一些被不要了的属于女子的各种之物。 而临时避入花楼,将离或者才入的那些人,却丝毫不被突如其来的暴雨扰坏兴致。 街道两边的花楼,垂着红花的大门大开着。里面飘红挂绿灯火通明,浓妆艳抹的女子衣衫半露掩面娇笑,雪白晃眼,淫声阵阵,春色满堂关不住…… 突然,不知道是谁先一声惊咦声起。 注意到了那一抹,踉踉跄跄摔进门里,浑身湿淋淋而狼狈无比的娇小身影。披头散发的模样,不仅很脏,还很可怕,衣裳上的雨水带着腥红的血迹,很快在铺设着精致地板的门口,浸染了一片暗红色的水渍血迹。 “哎呀--” 不知是谁惊叫了一声。……带着几分刻意的娇柔语调,婉转而旖旎无边。 正在与客人调笑的花妈妈见状,不由得站直了身子,涂着脂粉的脸上,神情也顿时阴狠下来。不用她开口,两个有些偷闲守门的龟奴,连忙心惊胆战的跑出来,就要把人抓起来扔出去。 “救……救我” 少女的声音宛如夜莺,分外动听而让人心疼。她在仿佛无意识的呢喃的同时,挣扎着无比虚弱的抬起头来,似乎想看清楚周围的都是些什么人。 在灯光辉映的大堂里,在门外漫无边际的黑暗里。 少女湿漉漉的乌黑发丝下,隐约露出了半张苍白而绝美的小脸。……细腻的眉眼,精致的五官。眸如秋水涟涟,略有妩意,未见媚态,宛如画笔精心的描绘,美到让人惊艳起来! 那两个要抓人扔出去的龟奴,也都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带着几分询问的目光,看向花妈妈。要是个男的,或者寻常乞丐,扔出去便是,免得污了百花楼的地儿。 但是如今,既然是个那么漂亮的小美人,该如何做,就得看花楼老板娘的主意了…… “哎哟,这是那里来的小姑娘,怎的伤成这个样儿?真是太可怜了!” 说话间,早已收了阴沉面容的花妈妈,目光隐藏着贪婪闪烁间,面露担忧的扭着腰肢走上前来。并且,还不计嫌的半蹲下去,用手帕轻轻抬起了喜儿的小脸来,带着若有所思的疑惑,和几分惊喜凝视细瞧。 真是个美人胚子啊。 …… 大堂里的光线实在是太过明亮。 让被抬起下巴来的喜儿,不得不闭上了眼睛。漂亮的纤细眉眼间,带着几分让人心疼的娇弱痛苦之色…… 直到有些适应光线后,她才再次试探般的缓缓睁开了眼。 微红的眼眼,泪眼婆娑,带着几分怯怯的不安、和几分惶然的无助,不安的看着大堂里的一切。看着那些目光各异落到她身上的人,看着那些充满了贪婪、打量、**的惊艳目光。 那些明显到有些侵犯的目光,不由得让她有些害怕……害怕得想说些什么来缓解。 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也实在是虚弱得说不出话来。 花妈妈问她:"姑娘,你是那里人啊?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可怜见的,瞧着外面那么大的暴雨,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救……”喜儿呢喃着,虚弱得气若游丝。 花妈妈也不嫌脏的贴耳凑近听。并飞快的在心里猜测她的身份由来,观其衣着容颜,必然是大户人家的丫环婢女,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事,才被打成这亲眼赶出来…… 心有思量的同时。 那花妈妈也总算,听清楚了是‘救我’二字。当下连忙吩咐道, “李大、李二,还不快来把这位可怜的姑娘送到里面去……让人安排好房间,可不要怠慢了,还有快去请大夫来!流了这么多血,可不要伤到那里才好,真是可怜的,这么娇滴滴的一姑娘家,谁能忍心下这么狠的手?” 说着,又无比爱怜的拍了拍喜儿,“好姑娘,别害怕,既然你来到了妈妈这里,妈妈肯定是要救你的,不会叫你平白送了命去……” 角落里很快来了两个龟奴,贼眉鼠眼生得让人很不喜欢,胡子拉渣的,五官拼凑出来的形象,不正经得有些猥琐起来。但他们力气颇大,很快将已经虚弱得,昏倒在在地喜儿,从地上抬了起来。 花妈妈跟着站起来,并且仍似十分紧张不放心的提醒道:“小心点你们两个,轻点儿,别再伤到她了!” “是,是是,”龟奴陪笑并唯唯诺诺的抬着人,从角落的过道往里去了。 花妈妈没理会,只在心里盘算着,赶明儿得让人去仔细打听一下,是那家的丫环婢女,又是如何被打发出来可有麻烦缠身?若是来历清白的,可就是白花花的从天上掉下来的银子啊! …… 第129章千雪公子 夜雨风急。 急如厉鬼,呼啸若狂。 黑暗里的大殷皇朝,笼罩在其中的一座座角楼和高大的城墙,如沉睡的可怕野兽在黑夜里潜伏,亦铜墙铁壁般,将整个王城围聚在内。被飓风吹刮卷袭的雨水,形成大片水浪拍打在路面、水面之上,竟有惊涛骇浪之势。 而在城内的某个角落里。 孤零的灯笼,被风撕扯欲灭;昏暗的光影,映衬出街道连紧闭的院门,里面悄然无声……所有寻常的人家,都已经在这样暴雨倾盆的夜里沉睡。 然而,在就是在这样漆黑的雨幕里。 突然有数把黑色的雨伞,从夜空中诡异的落下。 在落下的过程中,剧烈的旋转。圆盾一样的黑色伞面上,随着剧烈的旋转,撕扯着雨水飞溅,并带着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周围的雨水都瞬间弹开! 每一把黑色的雨伞下面,都有一个人。 一个衣着同样颜色服饰的男人。他们从半空中双脚悬空的急速而落,下一刻,便如同柱子般直楞楞的砸落在地! “哗啦--” 如同重物砸落,地而上四溅的水花飞射! 在他们落地的瞬间,头顶上旋转落下的黑色雨伞,也随之落到了他们手中握紧,止旋不动。静止下来黑色的雨伞上面,溅起的雨水水花也随之微微一滞,旋即才如了正常一般,顺着雨伞倾斜面流淌下去。 滴落到路边的石板水洼里。 这些人……他们不仅服饰相同,危险的气息相同,沉默而没有声音的状态相同,就连同样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上,都带着如出一辙的阴翳和无情。 宛如,被暴雨带来的阴邪恶魔。 身上暗沉而压抑的黑蓝色长袍,在风暴中静止不动,更让他们几乎与雨幕夜色融为一体!而那些,即将溅落至他们身上的雨水,都在瞬间被无形的力量,蒸发成缕缕青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们个有高低,形有胖瘦,但各自落地而立的位置,都是精心排演过的极其刁钻而精准。 十个人,分别站据了十干天方位,应对金、木、水、火、土形成围困速杀之局。 甲、乙为东方木;丙、丁属南方火;戊、己为中央土;庚、辛为西方金;壬、癸为北方水。 绝无死角的包围状。 黑暗雨幕中,被围困的是一抹正行走在黑暗之中,若隐若现的白色身影,映在朦胧的灯光里,白色的身影飘渺灵动,江湖剑客装扮。带着银白色面具,撑着一把与自已体型极不相符的紫色大伞,看起来似乎很沉,但他却没有丝毫吃力的样子。 似乎是连零星的水珠,都不想淋湿到身上。在停下来时,对方还特意选在了一片地面,稍稍高一点,而远离水洼的所在。 在白衣人停下来的同时。 那些人当中那怕其中最近的一个人,离着那名白衣人,都还有数十里的距离,他们就已经进入了无比小心的戒备状态!……锐利而阴翳的目光,却也像看待终归落网的猎物一般。 “桀桀……千雪公子,你身负旧伤未愈,咱家劝你还是快快束手就擒吧!” 很尖细的公鸭嗓,让人听得很不舒服。 那被唤作千雪公子的白衣人,微微看向开口说话的人影,冷冷清清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道,“咱家?看来你们认为此行势在必得,所以连身份都不用掩饰了!” 那道人影阴笑着不答,其意分明。尽管,看向白衣人的目光中,仍然带着些许忌惮;尽管,也知道这会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撕杀,不过,他仍对自己的人有信心,并且,只要想到他们,只要在此地斩杀、亦或是生擒对方必将是大功一件! 就兴奋得想要立即出手! “一对一,还是群上!” “桀桀……你沦落于此,不用再自抬身价!”尽管迫不及待的想动手,但还是被他忍住了。 因为他知道,对付眼前的人,必要千般小心,万般警惕,那怕在明知对方已经被重伤过的情况下,他也仍然不能轻举妄动。毕竟对方可是江湖上,声名鹤起的千雪公子、明珠楼之副楼主! “那么……”千雪公子轻轻的说着,脸上的嘲弄笑意就在此时收敛,明亮的眼中闪过一些奇异的莹光,身体发肤都开始闪现玉质的光泽,一股滚滚的热气,使得天空中的雨水,都变成了白色的水汽,一股浓烈的杀伐气息,开始充斥在周周围。 “相杀吧!” 与此同时,他手中的紫色大伞往上空飞起!一柄黑紫色的大剑,却是从伞柄里抽出! 那十个人身上的气息,也瞬间变了。变得威压而充满了浓烈的杀机,无需多言,也再无多言,两边的人几乎是同时动手! 那些黑色的雨伞,再次剧烈的旋转起来,表面笼罩上了一层无形的力量,在那股力量的摧压之下,伞面飞溅起来的不再是雨水,而是一条条,无差别飞射的水箭劲气! 刀光剑影,划破雨幕黑暗! 十人占据地势,而进退有序,出手凌厉狠辣刁钻而不留余地。 而千雪公子虽然只有一人。 看起来难免势单力薄。 但交手对战之间,也没有明显的式微。并且,他的身形飘忽得让人难以捉摸,出招之间虚中有实,实中有虚,招招速杀,式式至命,凌厉狠辣的手法竟然丝毫不输那些人! 只是,到底曾身受重伤未愈。 交手不过片刻,千雪面具之下的嘴角,便溢出血丝来。尽管别人不易觉察,但却给他自己带来了极大的困扰,混乱的对战之中,难免有些力不从心的虚弱。 就在他分神压制内伤的瞬息间。 倏然间! 一柄黑色的雨伞划破雨幕而来!并在破空而来的过程中,掩护着另一柄已经瞬间收拢成剑的黑色雨伞,带着凌厉风声刺来!那伞尖带着幽冷的蓝光,瞬间刺到千雪的眼前来! 雨水中似乎带着一股异样的味道。 不香味也不是臭味,而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极淡异味…… 若于善毒者而言,不难分辩出来,那伞尖显然是浸了致命的毒素,若是沾上,不死也得脱成皮!甚至连飞溅的雨水,也不要碰到! 与此同时,在千雪公子前、后、左、右以及半空之中,都是这样的杀招,不留丝毫余地的夺命而来! 第130章黄泉同行 十干天方位,配合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妙。 招式往来间,渐渐将千雪压制住。他的功体本是属火,如今又是雨夜失了天时,然而最重要的一点,仍然是他早先前就已经身受重伤,如今负伤而斗,无论从那一点来说,他都落了下风。 但,即使如此。 也不见他有丝毫慌乱。 飞旋的边缘,已经距离千雪的双目不到一尺。黑色雨伞边缘切割空气和雨水发出的丝丝声,让人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其中蕴含的力量,他仿佛看不见杀机一样,只盯着正前方隐藏在黑色雨伞后面的身影。 似乎淡淡的一笑。 给人的感觉他似乎并无恶意。 然而一滴落在他身侧的雨滴,却是骤然静止。 接着滴雨珠开始加速,加速到恐怖的地步,在加速的过程中自然拉成一柄薄薄的小剑。 “嗤”的一声轻响。 身后黑伞内里被脑浆糊满,那名面容苍白的青年的头颅脱离了颈项,和票据的黑伞一齐落地,一双眼眸死死的睁着,兀自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对上这个人,已经很小心戒备了,那柄小小的水剑,如何能穿透他的护身真气夺他命门? 千雪公子在拼着会受伤的危险,单点突破解决了身后一人的同时,顿时毫不犹豫的往后仰倒,在仰倒的刹那间,双手紧握着剑,越过头顶狠狠的往后刺去! 后方的黑伞利剑,也几乎瞬间,从他握剑的双手的空隙之中刺出!本该是刺向他的胸膛,却因他仰倒的姿势,而错了方位,刺下的收势已然不及,面色苍白的青年脸色越发惨白,欲弃伞急退。 “嗤--” 宛如长虹贯日,黑紫色的长剑带着迷离剑光,瞬间贯穿了他整个胸膛!他弃伞暴退的动作,也随之一滞,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那柄带着剧烈痛楚狠狠贯穿他胸膛的长剑,带着暴发性的力量,骤然把他整个人举了起来! 连惨叫声都没有。 那具瞬间断气的苍白青年,尸身被狠狠的往上一掼,重重撞击上自半空中刺下来的黑色剑伞,和隐藏在黑色雨伞后面的鬼魅人影! 几乎是与此同时! 那柄自上而下刺来的黑色剑伞,已经穿透那青年的尸体,伞尖蓝光诡异,而带着并未被阻止到的力量,直刺向躺在地面上的千雪公子!欲将他钉死在地面上! 同时,左、右、前方三方!夺命杀招四方齐下! 就在电光石火一瞬间! “铮!” 似有一声极其细微的声音。又似乎根本没有什么声音。 却因极其迅捷而力道凶猛,刹那间穿透空气;像一根针,突然穿进了人的耳膜! 正前方那为首的苍白青年人,只觉得漆黑的四面似乎闪了闪无数细微的光点,仿佛整个空气团都被那声铮鸣声戳破,随即,又安静了下来。他本能的觉察到杀机降临,尽管不知道是什么,他还是比其余人更快的反应过来,硬生生的止住了前扑的动作,欲抽伞而退! 然而,却来不及了。 真正至绝至杀的暗器,从刺穿空气抵达刺入人体的时间快到根本不能用秒来形容。 一瞬千万里,人的眼睛根本来及捕捉那抹光芒,又如何能躲避得过? 黑暗雨幕中,响起了微不可闻的“哧哧”几声。 四方带着凌厉杀招扑来的黑蓝人影,其中一部分,突然定格成僵硬而诡异的姿势;另一部分狼狈仓皇的弃伴而退,瞬间退到数十米之外,快到仿若残影的速度,在满是雨水的路面上,留下一条条飞溅的涟漪水花! 还在半空中的那两个人。掩于宽大斗篷里的面部带着惊骇的神情,还未完全显露开来便凝固在那一瞬间。 那一瞬间。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又仿佛已经发生了什么。他们的后脑宛如迸裂的鲜红瓜果,射出一束长长的血腥异色! 溅在黑暗里,交错纵横,绚丽惊心的瞬间,又消失在雨幕之中。 而已经失去了控制的力道的两具尸体,重重砸落下来! “嗤”的一声。 同时坠落下来的黑色剑伞,如利刃插入豆腐般,插入了千雪的脸颊旁边的石板地上。几乎咫尺的距离,若是再逼近一分半毫…… 那怕是瞬间杀了那么多人。 千雪公子的眼眸神情,依旧清明干净,仿佛不是在杀人,仿佛杀人不是罪恶……一把推开身上的尸体,抽回自己的剑,插在地面上撑着,借着几分力道,不紧不慢的站了起来。 目光也不看那些已经无生机的尸体,而是看着侥幸逃过一劫的那些人。 “咳……咳,不愧是东、西两厂的人。”很清冽的嗓音。只是,他说话的同时咳嗽得有些吐血,一番激动交战,已经让体内强行压抑的内伤发作。 “困兽之斗。”对方之人同样因为强行收功疾退而吐血。并且虽然口中放着狠话,但眼中惊骇的神情并未褪去。 地上已无生息的那些人。死状实在太过惨烈而恐怖,恐怖的不是死了的血腥场面,而是那种瞬间致命的死法! 他们身上没有太多伤口。那暗器是呈无差别的180度角飞射,只有躺在地上的人,才能避过那些如牛毛细雨的毒针。 针有暗劲,浸有剧毒。散乱的尸体,没有一具尚能完好无缺。 桐笙看得微微有些头皮发麻。开什么玩笑,受了重伤战斗力还这么惊人! …… 过半的持伞人被放倒,千雪公子也同样身受反噬重伤。剩下残余的四人见状,畏惧的同时,心下暗喜,实在不愿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各自对视一眼之后,极有默契的配合着布阵围杀。 飓风盘空呼啸,黑夜雨幕朦胧……似鬼哭狼嚎似惊涛骇浪。 一交手,一过招。 白衣少年身上的伤口不停渗出新鲜血液,随着被雨水冲刷入脚下的泥泞。 心力交瘁之下,身上再无护身气罩加持,大片雨水浇湿了他的衣袍,再无最初谪仙般的出尘模样…… 但即使面临绝境也不见丝毫慌乱。 只见雨水之中他微微抬眸。清澈眸子里似乎一分冰焰在闪烁,美丽到惊人,也凉薄到惊人。 “黄泉太冷清,千雪诚邀诸位同行……” 第131章本想救你 --“黄泉太冷清,千雪诚邀诸位同行。” …… 话音落下的瞬间。 千雪公子身上的气息,突然开始产生了奇异的变化,他白皙如玉的肌肤,开始发红,红得像体内燃起了火焰,映出晶莹剔透的颜色。 这样的红色,若是出来在别的地方,比如被冰雪冻过的瓜果,比如漂亮的华服,谈亦或者是绝美的画卷中,一定会很迷人诱惑。 但这样晶莹剔透的红色,出现在了人体的肌肤上,就变得非常可怕。周围的人都露出了惊骇的神情,“他要自毁真元!” 不知是谁先叫出声! 与此同时,千雪公子已经提尽身上最后一丝真气。将其尽数聚集至手中之剑,剑身也通红得仿佛腾越火焰,周围的雨水未近便成青烟。 一剑。 只一剑。剑光如陨星划过天际,灿烂而美丽,但却散发着恐怖可怕的气息!以近乎同归于尽般的毁灭方式暴发! 轰! 一剑可动山岳,惊艳华丽,如暗夜天穹划过的流星般辉煌闪亮,那一瞬他整个人都笼罩在华光无伦的剑气中! 整片漆黑的雨幕,好像纸糊的一样往外鼓胀起来,连同周围的树木土墙,瞬间炸成无数燃烧的碎片。 雨丝化烟,雨水变得滚烫。 一声声闷哼声在伞下连连响起,这些燃烧的碎片蕴含着无比惊人的力量,让剩下的那四名持伞的东、西厂之人不得不后退着,鞋底和湿润的石板路面,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 最终如同断线的风筝倒飞出去! 拖拽的鞋跟和袍角,在湿淋淋的地面,划出数道水痕涟漪。脱手的黑色雨伞也燃起了火焰,翻滚落到了远处。 无数血雨飞洒。 那怕是在冒雨倾盆之中,也仍能闻到那股不及消散的血腥味。 体力透支的千雪公子,再也支持不住的跪倒在地!但即使是跪倒的姿式,也充满了孤傲的不凡,长剑紧握于手中,剑尖插在地面上,支持着他单膝跪地而屹立不倒! 身上流出的血迹,很快被淋漓的雨水冲刷,汇入满场的血水之中。 …… 天地间的这一片空间。 仿佛再次归于暴雨的宁静喧嚣。死寂的夜色里,只有哗哗的雨水声仍旧不止。 狂风暴雨,淋漓尽致,暗夜沉沦。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雨水渐停,乌云褪去,一轮雨后天清的皎皎明月,清清冷冷的悬挂在夜空之中。 地面上的水洼,倒映出天空中的清亮明月,静静的,亦如静止在黑暗中的花和水。 一抹清瘦静雅的身影,提着一盏摇曳的灯笼,从角落里缓缓的走了出来。她停在闭目半跪在水洼里的面具男子面前的不远处,带着几分淡淡的神情打量着白衣人。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里,为数不多的惊叹。一者是最初从天而降时,为那只变态娘娘腔凝水为冰的武功而惊叹。 二者便是这一次。 这般惊艳绝伦的一战。 …… 救,还是不救? 如果对方只是寻常的平民百姓,救与不救都不会惹来麻烦,那么她自然是救;而眼前之人身份来历必然不简单,才会遭到东、西两厂的人追杀。 当今殷国皇朝。 皇帝陛下掌握的两股势力;民间、朝堂上最令人厌恶畏惧的‘鹰犬’,便是东、西二厂的太监组织,以前自前朝遗留下来的锦衣卫暗势力。 说起锦衣卫,与历史上的锦衣卫不太一样。锦衣卫的势力是中立的,无论谁是皇帝,只要坐在了皇位上,那个人便是他们誓死效忠的人。 这也是前朝覆灭后,当今皇帝还留着他们的原因。只是显然,皇帝也到底不放心这群前朝的势力,而在后来一手提拔了东、西两厂,与锦衣卫势力形成制衡。 ……自古以来,帝王的权衡之术,向来不外乎是这些手段。 ……而,眼前带面具的白衣人。是如何招惹到当今的皇帝?桐笙很讨厌麻烦,但若是能让她在意感兴趣的事,就不算是麻烦了。 在若有所思间。 心中已然有了决断。她素手轻执着灯笼,不紧不慢的蹲了下来,敏锐的感觉到对方微弱的轻浅呼吸声,在她靠近的瞬间,加重了微不可觉的分毫。 也就是在她心思略动……方才蹲下的瞬间里,淡红的利光闪现,一道弱不可见的剑光弧形,直袭她咽喉而来! 纵使在那一瞬间,她就觉察到不对劲而条件反射性的将身子往后一仰,倒地闪避的同时,一脚将对方手中的剑踢飞! 但仍是慢了半拍。长剑被她踢飞之前,弧形的剑气已经在她肩膀上,划下一道月牙形的口子。 灼热剑气,带着铁烙般的痛苦,溶入她细嫩的皮肉。 这样的疼痛,的确让桐笙感到了痛意,虽然也不是无法忍受,她的神情也是无动于衷的样子,但在倒地的瞬间她凌厉抬腿就要再踹…… 她手中明亮的灯笼,还牢牢的抓在手中,并微微往上扬起,光芒映照出周围的环境,以及包括了她自已。 十分清秀而淡然的白皙容颜。 那一瞬间,勉强睁开了眼的千雪,在看到并看清楚了桐笙的模样后,带着纯粹杀意的神情,明显呆了呆…… 并条件反射性的。 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了她的脚。带着几分大力而温热的手指,精准的按住她脚踝的两处穴位,瞬间泄掉了她踹出的力道。 桐笙的反应更快! “砰!” 千雪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挣脱脚的桐笙再次狠狠踹了个仰倒,随着“哗啦”四溅的水花,倒在了大片清水涟涟的水洼里。 …… 桐笙有些没好气的拍了拍身上的水渍站起来,并弯腰捡起落到旁的灯笼后,目光再次淡淡的看着对方。 “我本想救你,结果反伤自伤……再会了帅哥。” 说罢,转身就要走了。 虽然能没看见面具下的容颜。不过,像这种带面具而牛叉哄哄的少侠角色,一般都是俊美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吧,嗯,话本子里是这样写的。 “救我……” 像哀求又像是命令的口吻,突然从她身后缓缓的传来。十分清冷好听的声音,似乎还带着一丝未褪的青涩稚气。 …… 第132章改变主意 已经转身准备离开的桐笙闻言,不由得心神微动的回过头看去。 银色面具覆面的白衣少年,有一双异常干净而清澈的漂亮眸子。带着几分淡淡的浅蓝色,宛如暗夜里的琉璃般的纯净颜色让人惊艳的明净单纯。 映衬在血色的背景里……无法形容,那是怎样一种感觉。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想象,拥有这样一双单纯无邪的眸子的主人,会在前一刻无视生命杀人如麻。 以貌取人,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靠的事 “你刚刚想要杀我。” 桐笙淡淡说道,似乎不生气,但也不同情不打算要救。 毕竟对方身份不明,又惹上了大殷王朝的人。 “……我以为是没死的……他们……那群拦路的疯狗,” “我为什么要救你?” “你刚刚……说要救我。” “我已经改变主意了。” “等等……只要你救了我……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无论什么条件……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我都可以答应你。”他向来很少许诺。 只是眼前实他在需要帮助。 只是他觉得眼前的女子不简单。 “你有钱吗?”桐笙问。 千雪听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亦实在觉得这个条件太掉身价了,不过眼下,他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这多余的话。只能勉力的告知: “有,我很有钱……你要多少……都可以。” …… …… 夜,寂静幽凉。 蔽空的乌云褪去,深沉的夜色里,带着暴风雨过后的宁静。月光皎皎,不远处的水塘里虫鸣蛙声一片。 在巷子的不远处。 遗留着混乱的打斗场面。即使被大雨冲刷过,也仍可见的满地狼藉。崩碎的土墙,断裂的树叶焦黑,以及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都因为泡在水坑水洼里,露出来的皮肤已经被洗刷得苍白。 尽管周围,以及他们的尸身上,已经没有了多少血迹,但是看起来可怖得触目惊心。 …… 而在不远处。 突然有一辆宽大而华丽的双马并行的马车,自街道尽头,黑暗而湿漉漉的地面,缓缓行来。黑楠木车身,雕刻着山水花鸟图案;马车四面丝绸装裹,镶金嵌宝的窗牖被一帘淡紫色的绉纱遮挡。 车顶镶嵌宝石,宝顶四角翻起,奢华金玉与沉重的黑楠木结合,于华丽中透出一种低沉的威仪。 飘扬的轻纱,华丽的气场。 简直像一辆从天海龙宫里行来的奇珍马车。华丽的光彩四溢,瑰丽的光影其上流连;而华丽的马车里,又是另一番光景,极致华丽的紫色车壁,设有软榻,案几,水果点心以及纯银质的杯盏。 车底铺着柔软的雪白的狐皮,衬着数位衣着轻薄而不暴露妙龄少女,赤足于上的柔嫩光滑。她们跪坐在雪白的狐毛上娇言巧笑间,轻挽着淡紫色的衣袖,揉肩捶背,美人扇轻摇。 马车里经过特制的结构,正绵绵不断的将冰块的凉气送入根本感觉不到热意。淡淡的香风阵,软玉温香在侧,不知道是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事情,然而,姿态慵懒卧在软榻上的俊美男子,却无心与这些漂亮的侍女们调笑,只是在侍女将剥好的葡萄送至唇边时,才微微张口任由将之轻轻送入口中…… 俊美的容颜上带着些许病态的苍白,并在不经意间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疲倦。但更多的时候,不经意间从他骨子里渗透出来的养尊处优的高贵气质,往往轻易就掩盖了他神情间的虚弱疲倦让人不易觉察。 优雅而俊美,慵懒迷醉得让人沉沦。 ……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发生什么事了?”司徒墨离微微坐直了问。在他起身的同时,正小心的将葡萄送到他唇边的侍女,连忙收回手,在收回手而葡萄并未被撞落后,不由得脸色微变的在心里直呼大幸。 还好没有掉到主子的身上去。不然,就再也不能到主子跟前侍候了。 “回七殿下,外面死了人……”侍卫的回禀声,很快响起,“十个,是西厂之人,死于……像是暗器所至。” 在侍卫回话间。 司徒墨离已经从软榻上微微探身,修长而带着几分苍白的手指,轻轻撩起了华丽的车帘往外看去。一眼就看到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那些可怖尸体;惨白扭曲的的脸,发青发黑色的唇,其身上被震碎而破裂伤口。 周围狼藉,有被大火燃烧过的痕迹。 能造成这种伤的暗器…… 以及能造成这种场面的人…… 他突然指尖一动,一根细如牛毛麦芒般的针,飞到了他的手中。他轻捻着手中的细针,神情看不出丝毫异色,而仿佛若有所思般的开口,“去查查看可有凶手的痕迹?把凶器收集起来……往方圆五百里搜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说到最后一个字时。 尾音被咬得得微重,无形中透出一股极淡而让人毛骨悚然的冷意。 侍卫应了一声“是”。然后一边吩咐,一边往前走去亲自查探收集。随着吩咐的话音落下,周围的侍卫悄无声息的分散开来,各自认真凝神而一言不发的察看并从那些尸体身上、树上,墙上细缝里取出寒芒闪闪的玄铁针,最终都交予了侍卫首领周六。 周六接过后粗略一看,竟有上百根之多。再联想地上这些人的死法,不由得在心底里暗暗咋舌。这么细微的暗器,是得有多大的冲击力,才能将人的脑袋开瓢? …… 第133章明珠楼 针很细,却很坚硬,在月光下闪烁着幽蓝的光。 周六从怀里取出手帕,小心翼翼的将数百根有毒的玄铁针,都包了进去。然后才转身快步往回走,准备回禀马车里的七皇子司徒墨离时,感觉到了什么。 他瞬间抬头,往不远处的街道看去。 只见在在那个方向,有无数道笼罩在黑色披风里的人影,身法有些诡异的在房檐、屋顶上不停的穿梭靠近,几乎眨眼之间就到速移到近前来。 披风猎猎,黑衣翻飞。 像极了飞行于暗夜的蝙蝠,带着几分压抑的暗沉,很快陆续的从房檐高墙之上飞掠下来,带着凌厉的风声,纷纷落到了离华丽马车不远处。 为首的黑衣人的目光,从那些死尸上略过后,很快落到华丽得有些耀花眼的紫色大马车上。微微走上前两步,俯身抬手做拱道: “奴才汪直,见过七殿下。” 宽大的黑色衣袖,随着他做拱的动作,松松垮垮的遮着脸垂落了下来,掩住了他白净得没有一丝点皱纹的脸庞。特意画过妆容的白净脸上,画着一双狭长的眉眼,眼线被往两边画长,并微微往上扬几乎斜入发鬓里。 本是属于男子的五官轮廓,却在妆容的映衬下,柔和而女气得有些过份起来。但也不是女子的温婉柔美,而是带着一丝邪气而不易觉察到的阴柔狠意。 男生女相,莫过于此。 马车里传来一声“嗯。”仿佛漫不经心而又带着一种华丽质感。 汪直,西厂厂公。 马车里的声音落下后。汪直仍然保持着拜见的姿态,显得恭敬而卑微无比。他身后的数十个厂卫也如出一辙,裹着黑色的披风,如同没有生命的木偶一般,一声不吭的低垂着头颅。 “七殿下,此处有贼子作乱,实不安全……可否需要奴才派人护送您归府?”汪直在说话的同,用眼角的余光微瞥了一眼停在他左右两侧的厂卫。 那两名厂卫见状,心下明了,不动声色而恭恭敬敬的保持着拜见的姿势,缓缓的一步步往后退。退到后方的同时,各自向旁边的同伴使了个眼神…… 西厂公此次,亲自动身前来,实在是因为方才的动静太大。更因为此次要围杀的那个人,实在太过重要,若是刺杀不成留了后患,亦或是走漏了风声,怕是会引来无穷无尽的反扑。 退到了一定位置后。 那六个厂卫,几乎不约而同的直起了身子,一言不发的转身,同时内力一提。脚下生风的掠影而去! …… “是什么人,竟能劳驾西厂厂公亲自出动?”司徒墨离似乎带着微分饶有兴趣的声音问。 “回七殿下的话……”汪直闻言,面色有些为难的不想说。但是眼前这位七皇子问起,他就是不想说也得说:“是明珠楼的贼子,不知如何混入皇城图谋不轨。陛下知晓此事后,彻夜不安,吩咐奴才等一定要将贼子擒拿伏诛。” “明珠楼?嗯……是江湖上传闻的那个杀手组织?”暗香袭人的明亮马车里,司徒墨离漫不经心的看着桌上,侍卫周六刚刚递进来的玄铁针。 静静摊在雪白的手帕上。 沾着细微的血迹,浸在了雪白的手帕上。密密麻麻的细针,在明亮灯光下反射着幽冷蓝光,透露而弥漫着那种不详的气息,让人看得有些头皮发麻…… “回七殿下的话,正是。” 汪直也并不意外,这位七殿下能知道这种事。毕竟这位七殿下是所有皇子之中,最最得皇帝喜爱和纵容的存在,行事肆无忌惮,虽无实权,但却无人敢轻易得罪…… 只是可惜,这位七殿下,也是最不可能荣登大位的一位殿下。 而这位殿下自己显然也清楚这一点。 所以常年很少在京城。而是在外面‘游山玩水’做了许多欺男霸女的荒唐事,连皇帝都无可奈何……而无意中接触,或是听到明珠楼这样的存在也不稀奇。 想着见马车里半天没有回话。 汪直心底里不由得有些急。若是让那千雪公子逃过这一劫,平安回到羽国譖伏,这所有的一切大费周章,便全都付之东流。陛下也会怪他办事不利! “七殿下,若无紧要的事……奴才就先追查此事了。” 马车里传出一声淡淡的“嗯。” 随着声音落下片刻,华丽而宽敞马车再次起程,并且挡在路前方的尸体,都已经被周六清理掉。 汪直神情莫测的看着离去的马车,并微微放下手来,收拢在宽大的衣袖中,目光有些迟疑的闪了闪,忍不住问道, “七殿下先至此地,可有发现什么不妥之处,这些人皆死于暗器气杀,观其震裂的伤口,应是明珠楼副楼主百里千雪的无影针所为。七殿下的人搬运尸体时,可有发现残留的此针?” 从注意那股巨大的冲击力爆发,到他赶到此处,不过一柱香的时间。那个人运使了这样一招同归于尽的手法,不可能还能全身而退,也不可能,还会有时间收回那些无影针。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 残留的暗器无影针被七殿下所得。此物对七殿下理应无用,而对他来说,却或许是一个可以指证明珠楼的证物。 当然,也可能毫无用处。 明珠楼远在殷国边界,羽国国境之内。东、西两厂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轻易的将手伸那么长。 “看见了。”远去的马车里,传出了司徒墨离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声音。 汪直只得硬着头皮再问道:“不知现在……此物在哪里?” 马车里的司徒墨离没再答话。而很快,传出来妙龄女子的娇笑声:“自然是在我们家七殿下这里了……不知公公,可还有何疑虑?” 这是摆明不想给了。 汪直听得心有不忿。不过脸上神情,语气声音都不敢露出半点异样来,并且再次深深的拱手于前道,“……奴才,恭送殿下。” 说到疑虑, 他心中到是有疑虑,这位七殿下怎么会那么巧的出现经过这里?不过这个疑虑,他敢说敢问吗? …… 第134章救命恩人 在司徒墨离回府的同时。 汪直在那些被雨水冲刷成惨白色的尸体身上,找不到任何有用的线索;周围环境也因为暴雨的缘故,查看不出百里千雪是如何离开的? 又往何处而去。 但他可以确定的是,经此一次恶战,此人必然身受重伤,不可能那么轻易离开。既然不是自己离开,就是有同伴,亦或是其它人将之带走。 线报并没有提及,明珠楼有人随同百里千雪有入境,那么救了百里千雪的这个人,很可能就是隐藏在殷国的内奸,同党。 若是能揪出这个暗藏的同党…… 一道风声忽至。 是先前那六个,不动声色退离此地的,厂卫中的其中一个,在身影落地这后,笼罩在黑色风衣帽子里的脸,神色微微有些不安的回来禀告道:“直公,方圆十里之内,暂时未发现异样。是否要派人挨家挨户的搜查?” “搜,不要惊动任何人!” …… 这里值得一提的是,厂卫提议的挨家挨户的搜查……与汪直同意的搜查,并非是侵门踏户的大张旗鼓,而是在暗底里,以见不得光的手段和方式,悄无声息潜入民宅的窥视和查探。 是他们一惯的做法。 另一面。在事发地方圆五十里之内,陷于暗夜的街巷之间,已经有无数道几乎溶入黑夜里的人,不停的穿梭其间,显然是在寻找着什么。 …… 寂静而安静的的屋子里,没有半丝点烟火烛光。 桐笙将窗户推开一条缝,让外面的月色得能透射进来。清冷的光辉下,隐约可见在屋子里的地板上,躺着一个,带着面具而昏迷不醒的白衣人。 并终于能看清楚,她白皙的手中微微拿着的那一团,湿湿的,粘粘的,暗绿色的东西是什么…… 从院子里采下来的草药。是一些常的止血止痛的草药,被她用石头捣碎了就这样拿了进来。她随即蹲下来后,借着月光将对方身上染血的衣裳扯开后,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并露出大片血肉模糊的伤口。 不是剑伤也不是刀伤。 而是仿佛由内至外,被强大力量震碎般的血肉糜烂。……桐笙不由得有些佩服起来,感慨着究竟是这个世界的人都太过变态,还是她遇上的人都比较变态? 这样的伤,换个人早痛得死去活来了。 捣碎了的草药,很快均匀的涂抹在百里千雪胸膛上;虽然他的手上身上其它的地方,都还有这样的震伤,但这一处,比较靠近心脏而紧要一点。 “唰”的一声。 桐笙顺势从他衣裳上撕下两片碎布条来,穿过他的腋下,不紧不慢而又认真的将草药缠包好。 到底曾是一名医生,守着一家私人诊所无聊度日,所以只要付了钱……亦或是愿意付钱,她也愿意救的人,便会认真的将对方当作病人看待。 在做好这一切后。 她也没有立刻起来。而是凝心静气,放空心思,很快进入冥想般的状态。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的能力似乎越来越强了…… 从所在之处开始,蔓延至周围房间之外、院墙之外、幽暗深沉的巷子里的画面、动静,都以山水墨画的形式,墨汁泼洒般的出现在她的意识之境里。 …… 确定暂时没有异样、危险之后。 桐笙一把将躺在地上的白衣人扶起来,半扶着,让他保持着勉强坐稳的姿势后,心中口诀默念,素手轻抬,指若兰花,缓缓的自另一只手指的指尖,将浮现出来的碧绿灵针,抽了出来。 灵针极其细微。 被抽出来后,带着宛如线丝一般的细微光丝。而带着迷离的玄妙光流。 灵针拿在手中,有实质的硬朗感觉,但若入体后,便会变回流动的灵气状态。 …… 借助灵针的生机力量。桐笙将百里千雪体内破损的经脉都微微修复了一遍。以及他破损的心脏,让它能再次持续正常的跳动,当然,也只是略微修复而已。 她可没打算将人,一夜之间救好得完好如初,然后等着致使的麻烦接踵而来。 匹夫无罪,怀璧自罪。 在护住了对方一口生机,将人从鬼门关拉回来后。桐笙收了灵针的同时,指尖在对方@@穴上一按。 刺激的力道。 让百里千雪瞬间清醒过来!并且在清醒的刹那间,五指如勾,快如疾电,几乎不留半点喘息之机的直取桐笙命门!最脆弱的咽喉之处! 桐笙侧身躲开:“……”虽然知道这种人,一般都有很强的警惕自卫性,但还是好想动手让他躺回去! “公子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吗?” 百里千雪在桐笙淡淡出声的瞬间,硬生生停下了充满杀意的动作,同时,也失去了力气般的摔回地上。 但他似乎对自已的摔倒,并不在意。 而是很认真的盯着桐笙看,清清冷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歉意:“抱歉……我,习惯了。” 桐笙看着他没有说话。同时也注意到。那怕是在刚刚对自已下杀手时,他浅蓝色的眸子里,目光仍然清澈而透亮,毫无半点狠戾的杀意可寻。 仿佛杀人,在他眼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百里千雪在表示了歉意时,蓦然想到了什么,飞快的抬手抚面,在摸到面具,还牢牢的带在脸上后,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迅速在周围摸索急道。 “伞,我的伞呢?” “扔在床下面。”练武之人,都会对自己的武器有着超乎常人的感情。所以她便顺手将那伞一起带来了。 百里千雪闻言扭头看了看床下面,果然看到了半截露出来的紫色剑柄,终于在心底里彻底松了一口气。 “多谢你。” 他轻轻说道,真心实意的充满了感激。随即想到了什么,开始担忧起来,周围的环境是否安全,“这里是何处?” “离那个地方不远,一户无主人在家的院落”桐笙在说话的同时。不经意注意到他的腰间,因为牵动散乱的雪白衣袍,露出来一抹羊脂玉般的柔和色泽。似是寸许的长条形玉佩,精致的形状与轮廓,似有几分眼熟的感觉。 这是…… 百里千雪并没有注意到桐笙的神情,而桐笙也很转开了目光。与此同时,百里千雪一把抓起床下的紫伞,挣扎着就要站起来:“这里太近,他们很快会找到这里来,我们必需立刻离开这里。” 桐笙问,“你可有去处?” …… 第135章悄无声息 手镯被递至眼前。 侍卫抬手相推,想要拒绝的瞬间,却有了一丝奇异的恍惚感。恍惚着,还来不及细思什么,待他反应过来时,只见眼前的这位二小姐,已经不知何时收回了手镯,勾在手指中把玩着,步伐轻快的进去了。 因该是说了的吧? 不然,这位二小姐怎么肯转身回去? 侍卫思绪有些浑浑噩噩的想着。目光也有些呆滞而涣散,而自己却仿佛不觉,只是有一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大概,是白天没有休息好吧? …… …… 仿佛有一阵微湿的雨意拂面而过。 “……” 仆妇猛然有些清醒过来后,忘了自己要说什么。狐疑的看着自己微微抬起来,并作势要往外推的手,再看向眼前的二小姐已经不知何时转身,并将手镯不紧不慢的带回手腕上后,走到祠堂中间提着裙角缓缓跪回去。 不过是跪一些死人牌位而已。 必要的时候也不是不可以。 …… 仆妇不由得有些恼羞成怒。也说不出怒由何来,只是觉得刚刚还一脸巴结相的要把手镯给她,央求她开方便之门,然而,她都还没怎么回话表态呢!就又把东西拿回去了,还丝毫不放在眼内……这不是在耍她吗?! “……恕老奴多嘴,二小姐这样做,实在是对老爷不敬。老爷让二小姐在这里,跪到肯知错认错,而二小姐却想这样行方便之门,实在是对老爷不敬……” 桐笙听而不闻。自顾在心底里,想着先前的事情。明珠楼,她又听到了一个新名词。并且,在那名被东西厂的人,称作千雪公子的杀手的身上,她不经意间看到了一样东西。 一样有些眼熟,但当时却没能想起来的东西。 此时此刻,她总算想起来那是什么东西了。那东西她见过,并且,一样是在暗夜月光下,在月光下一闪而逝,快到几乎连脑海里的记忆,都不可捉摸的微弱莹玉光芒。 那抹微弱的莹玉光芒,在月色下勾勒出,同样精致的形状和轮廓。 那么…… 桐笙在若有所思的同时,身后那仆妇喋喋不休的话语仍旧没停。 “……二小姐既然愿意听着,老奴便再斗胆说一句。老奴虽然没见过世面,但也知道规矩不可废,若是收了二小姐的镯子,就是坏了府里的规矩,所以希望二小姐不要因此而怪罪老奴。再者,老奴平日里也不喜欢这些……” 最初被派来看守这位二小姐时,心里就憋了一肚子气了,为什么别人都能休息,就要她来通宵达旦的看守? 月钱又不加,谁乐意干这活儿? 这一切,都怪这位二小姐没长记性的回来又闹腾。害得自已也要被派来守夜,仆妇心里越想越有些忿忿不平,并且因为桐笙由始至终都没有吭声,不由得有轻视起来;还以为这位二小姐有多厉害,现在不也吭都没吭声? 只不过…… 在说了那么一大段话后。 仆妇也渐渐的清醒过来一般。清明了思绪后,想到刚刚说过的话,突然有些懊恼起来,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口无遮拦了呢? 不过再看了一眼毫无反应的桐笙后,便有些心安理得起来,那些话她其实也没说错,再者她就算只是一个下人,也想用一只破镯子就收买她?简直笑话! 正有些不知从何而来的自我良好感时,仆妇突然像是留意到了什么,微微睁大了眼睛,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眼前,仍然安安静静跪在那里的二小姐身上似乎有些不太对劲的地方。 刚刚竟然没有注意到。 这位二小姐身上的衣裙,特别是裙摆上仿佛被雨水淋过般,潮湿而带着泥水污渍。浅绿色的衣裙色泽浅,乍一看不是很明显,但只要稍稍认真点就能看出来……莫不是出的汗? 念头刚起又被仆妇打消。出汗那能出到底裙摆上去?这完全是像在雨天从外面回来的样子,可这位二小姐一直都在她眼皮子底下,没有离开过!那淋的雨? 而……祠堂里地面上可是干干净净的,那里有什么泥水污渍? 仆妇越看越狐疑。……心底有疑,而又觉得这位二小姐其实没什么脾气、亦或者已经被老爷惩治服帖后,她便心安理得的微微探身上前,正要开口问时。 忽闻外面传来鸡鸣声。一声唤醒一声,一声未止,一声又起,一声高过一声,声调高昂而荡气回肠,仆妇不由得呆了呆,这……这鸡鸣是第几遍了?这是第一遍吧!这大概是什么时辰了? …… 终归,仆妇的问题也没能问成。因为她上前时看到桐笙进入冥想状态后,空洞幽深而没有半丝神采的眼睛。那样的一双眼睛,宛如两条幽暗无底的可怕深渊,能将的心魂都尽数吸进去。 仆妇在对视的刹那间,只觉得眼前一黑……像有什么被瞬间抽离,脑海里传来剧烈的痛楚让她人事不知的倒在地上。 守在门口的那两个丫环,吓得齐齐惊呼。守在外面的侍卫闻声而入,神情警惕紧张的问:“怎么回……事!” 事字落下的同时。 他们都已经看到了祠堂里的情况,顿时不约而同地看向桐笙,并暗自谨慎的盯着她清瘦的背影。这位二小姐现在又想要做什么? “刘二家的媳妇,看,看了二小姐一眼,就就晕倒了……”其中一个丫环显然被吓得不轻的,口齿不清的说道。这个二小姐果然太可怕了,不仅抽花了三小姐满脸的血,如今更是只看了一眼刘二家的媳妇,刘二家的媳妇就…… 不会是死了吧? 眼见桐笙半天没反应,侍卫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想把那仆妇弄出来,看看是怎么回事……听说这位二小姐习过武,下手极狠,莫不是把人给弄死了吧? “太吵,”桐笙淡淡望着眼前的供台,有几分不耐道:“出去,把地上这个也弄走。” 侍卫反应过来很快去拖地上的仆妇。 眼看就要退出了祠堂,留在里面的两个丫环有些急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们可是被吩咐过了,要眼睛都不眨的盯着这位二小姐,不许她偷懒半点儿。 可要不出去谁知道她们会不会也遭毒手? 桐笙没有回头。但声音里染上了几分冷意,“想跟她一样被拖出去吗?” “……” 第136章赐婚圣旨 祠堂里清静下来。 桐笙再次进入冥想状态。这个世界有一股气,一股在21世纪很稀少,但在这里很轻易就能发现并聚拢的气。 与体内的灵针相互响应。 甚至不用特意而为。灵针会自主吸收那些气,而她的灵识五感,则变得越发敏锐而细致入微。 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这便是一种修行。 …… 天色渐明,渐有红云弥漫。 兰夫人的身边的人,早早就来到祠堂里询问内中情况,见到都守在外面的丫环侍卫后,不由得冷了声音问:“怎么回事?” 丫环便将刘二家媳妇,看了二小姐一眼,就晕死过去人事不知。至于,她们都觉得一夜时间过得好快,外面满地水洼,但她们跟本不知道外面何时下过雨,并且觉得时间过得好快,转眼就天亮的事情,都瞒着没有再说。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何况,这种事还没什么证据。说出来了,指不定还会被怀疑,是她们没有尽心看守,偷懒打@睡什么的,徒惹麻烦一身腥…… 杜妈妈听了后,微微斜眼,不怎么在意的看了一眼还没醒过来的刘二家媳妇后,步子往里面进,带着几分偷偷的样子,站在柱子旁边伸长了脖子,看了一眼,果然安安静静跪在那里的桐笙。 心里石头落地的同时。 又觉得是理所当然的。毕竟让老爷罚跪了这么一夜,性子也因该消了点……这个结果,是个好结果,总算可以安安心心的回去回话了。 杜妈妈很快又离开了。临走之前,只端着架子提醒道,“你们好好看着二小姐,老爷说过了,除非是二小姐知错了,心甘情愿的认罚,才许送吃的喝的进去。若是中间让谁钻了空子,仔细你们的皮肉!” …… …… 香兰院。 兰夫人的房间里,干净而华丽,周围的摆设与装扮,雅致而大气,地板光可鉴人,淡淡暗香弥漫。 大片用各种颜色串起的珠帘,在静止的状态下,拼凑出栩栩如生的百花争妍图…… 透过珠帘,里面角落里放落的@@粉红色鸾帐里,传来某种压抑的、男女情到深处的交吟声,听得让守在门外等着伺候的丫环们,都低头羞红了脸。 平时老爷甚少回来。 即使偶尔回来了,也只是匆匆吃过饭就又到书房忙公务,很久没有与夫人同房了;但只要与夫人同房,必会折腾到大天亮的不可。 而每到这个时候。 夫人的心情都会格外的好;她们伺候起来也格外的轻松,还会时不时有赏钱拿。就在丫环们正红着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自不约而同的,在心里想这些的时候,突然见得冯姑姑面色微急的匆匆赶来。 冯姑姑走近后,瞧着正守在门口的丫环们,便知道里面,两位主子都还没有起来呢!但眼下她有急事要说,那怕里面是在做什么的情况下,也只能深吸一口气后,硬着头皮敲响了房门…… 片刻后。 里面传出来了,兰夫人明显压抑着怒气的声音,“什么事?谁在敲门?” “回老爷夫人……是奴婢,刚刚前院的管事来报,说宫里专门传圣旨的公公来了,正等在前厅里呢!” 实在是这件事情太过紧要了,不然纵使给冯姑姑千百个胆子,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敲响房门。 …… …… 一句专门传旨的公公来了。 关焕然瞬间,便想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当初虽然皇帝在朝堂上金口玉言赐了婚,但毕竟是赐婚,总不可能一句话就草草了事。 三皇子那边的圣旨早就传了。 至于尚书府这边,因为关素素还没有回来,所以圣旨迟迟未降,而现在想必关素素回来的消息,已经传进了宫里,赐婚的圣旨自然就传下来了。 只是这圣旨,这必需得要被赐婚的人,亲自叩头接下,言谢主隆恩后方才算完。但……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关焕然眉头紧皱,随即微微抬起双臂,让兰氏好伺候穿衣以及绑束腰带。 这些事情,原本该是下人做的事。 但兰氏原本是姨娘出身,伺候惯了关焕然,被提长为继室后,亲手伺候的习惯,也保留了下来,再者关焕然也特别喜欢她这一点,就一直没改。 兰氏亲自伺候关焕然穿好衣物、鞋子后,才传唤等在门外的丫环端水进来,且又是由自己伺候完毕。 其间,关焕然低声吩咐了她几句话。兰夫人一一应下来,柔情款款地送他先行离开后,才若有所思的坐下来,心情好也不好的让丫环来伺候自己梳洗。 老爷几乎只肯留在她房里,并且,还那么勇猛威风,她自然是喜欢的……但如今赐婚圣旨降下,她心里还是很舒服,甚至暗底里几乎要恨死了! 如今接回来的这个关素素,比原来更嚣张和猖狂,而今却即将是皇子妃,身份将凌驾于府里的人之上,让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就算她自己能咽得下,也实在是替妍儿咽不下!那么优秀的妍儿,怎么能被这样的人踩在底下? …… 然而,心底不甘归不甘,关焕然吩咐的事情她还得去做。并且还要小心翼翼做好了才行。吩咐了杜妈妈去传话各院,让但凡是府里的主子、半个主子的都快点收拾打扮妥当,然后去前院等着接旨。 而她自己,则在梳妆妥当后,带着捧月、捧星急急往祠堂里而去。 她几乎都已经想象到,听到赐婚圣旨一事后,关素素会如何嚣张的拿乔起来!那样的画面,几乎只是想想都让她要咬碎一口银牙! 曾经,谢家还没有落败时,她被这谢家母女踩在脚底贱踏;如今,谢家早已落败得京城里都无人提及了,她竟然还是要放低姿势去讨好,实在是可恨至极! …… 第137章拒不接旨 “不去。” 桐笙淡淡回绝。 兰夫人虽然心料得有此着,便还是被气得不轻,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怒火后,强撑着笑容不变的继续劝说道: “素娘,纵使你父亲再怎么处罚你,你也不该用自己的终身大事做赌气,不然若是怠慢了传旨的公公,他回去之后,与皇帝陛下一说,皇帝陛下对你的印象还能好吗?” “你将来是要嫁进三皇子府,当皇子妃的,若是让皇帝对你的印象不好,三皇子还会喜欢你吗?更甚者,若是因为你,迟迟不出去接旨,而让中途出了什么变故…… 严重到失去了皇子妃的名分,不就是得不偿失了吗?” 在兰夫人看来。 关素素是不可能,真正的放弃不接圣旨的。毕竟,她如今所有的嚣张狂妄都是仰仗于此,怎么可能真正的放弃呢? 但让兰夫人担心的是,关素素若是这样不知分寸的耽搁下去,还真有可能得罪到皇帝陛下;失去了太子妃之位事小,祸连到关家上下才是要命事,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个不知分寸的东西由着性子来! “素素还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桐笙事不关己的淡淡道。失去皇子妃的名分,正如她所愿;在此之前还在想着,怎么毁掉这桩婚约呢! 三皇子那个人,性情太过阴柔狠辣……然而这样的人,竟然也是台面上拥护都颇高的皇子之一;而另一个,五皇子司徒云焕,性情同样暴戾而嗜杀;这两兄弟在‘狠’之一字方面,如出一辙,从那日茶楼里的交手就能看出来。 都说当今的皇帝是仁君明君,性情温和而推崇儒家思想。怎就任由儿子长歪成这样?嗯……还有七皇子司徒墨离,细想起来皇帝的这几个儿子中,她所见过几个就没一个像正常人,也没一个能与德善仁义挨边。 …… 兰夫人继续耐着性子在劝, “素娘,圣旨要紧,别再赌气了,随母亲一起出去吧。”但心里,却因为桐笙根本没在听她说话,而心底简直堵着一团火烧啊烧! “你若真要因此赌气不出,得罪了外面候着的公公,开罪于皇帝陛下,赐婚一事说不定就花落别家了,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素娘,你听我一声劝,你可以冲撞你父亲,却绝不能对皇帝不敬,在府里用别的拿乔赌气也就罢了,用皇帝的赐婚拿乔……是掉脑袋的事情你可知道!” 桐笙虽然在分神想着其它的事,但兰夫人的话,其实半个字也没落下,一心再用,渐渐的越来越纯熟了。 “素素不能出去,”她说着,顿了顿,语气里似乎带着几分轻讽:“父亲大人怎能如此轻言无信?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天子一言,金贵难改……夫人,你怎能将他们都说成是,轻易背信弃意的人呢?夫人这样才是对当今的皇帝陛下,的大不敬啊!” “你……”兰夫人听得又怒又惊又骇然,“素素,你怎能说此大逆不道之言?你可知道,这样的话要是传出去,会祸连整个关家!” 桐笙说:“我知道啊,”淡淡的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并且,在说话的时候她突然不紧不慢的站了起来,带着几分散漫的姿态,以及无形中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尊贵闲适。 兰夫人呆了呆,下意识的后退一步;随即反应过来后,不免有些恼羞成怒:“知道你还说此大逆不道之言!”反正丫环仆妇都在外面,实在是不想,再忍气吞声的说好话! 油盐不进,着实可恼可恨! “是啊,知道我还说此大逆不道之言……”尽管桐笙说话的态度,无一不是轻淡随和。但却又分明让人听出了另一种意思。‘是啊,我就是说出此大逆不道之言那又怎样呢?’ 兰夫人气得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桐笙也不再理会她,兀自就转身往外走去。见她转眼就要走出祠堂外,兰夫人才不得不跟上并出声问:“你要去那里?!” “夫人不是说,许我暂时出去么?”桐笙心不在焉的反问道。并且,脚步没停的走出去了。守在门外的刘二家媳妇,虽然已经清醒过来,但整个人还是有些云天雾里的,思维不在状态。 不过,在见到桐笙出来后。她还是知道怕的,恨不得钻地缝般的低着头往后躲。如今听闻圣旨到,兰夫人亲自来请,她为自己之前说过的那些话悔得肠子都青了。 也对那样一双能吸人惊魂的眼睛,怕了。 兰夫人在听了桐笙的话后,又是一噎。但还是勉强带着笑意,而神色微冷的快步跟在后面,她原以为桐笙是要往前院去接旨,然而没有想到的是,在走下祠堂台阶后,慢条斯理的转往大厨房的方向去了! “素娘,你去那里!” “我饿了啊,找吃的去了,夫人你也要跟着吗?” 捧星、捧月二人脸色齐变!方才见自家夫人出来时,脸色就不太好看,肯定是在里面受了气无疑,但见到二人都出来后,还以为此事暂时解决了,没想到现在这位二小姐竟然这样说! 竟然,根本不是要去接旨! 兰夫人气得一口气赌在嗓子里,赌得心口发疼脸色发青的停下脚步!眼底带着几分冷意,盯着已经绕过假山而去的浅绿色身影,几乎咬碎一口银牙:“素娘,莫怪我没有提醒你,尚书府关家若是被你连累开罪于皇族,你父亲必将容不下你!届时,也不会是再送往清台山那么简单!” 至此如今,关家何曾容得下她过? “哈……”桐笙不由得嘲讽一笑,并略微停下了脚步,声音带着几分趣味的问:“如此说来,夫人是否承认了,当年将素素送往清台山是惩罚,而不是什么为亡母守孝,这样冠冕堂皇的可笑说辞了?” 兰夫人彻底脸色铁青! …… 第138章不慎晕厥 外院院子里。 丫环婆子闲杂人等都退了出去。很快陆陆续续的聚集了一群已经梳洗打扮妥当,或是兴奋,或是好奇,或是不屑一顾的前来听旨的关家众人。 如今的尚书府,因只是从清州老宅里分出来的大房一支,人口并不算多。除了已故的关老太爷,如今的尚书府里,从辈份上排列来算,先是被接来享清福的关老夫人。 再来便是关焕然。 关焕然并不怎么迷恋女色。是而包括已死的谢氏在内,拢共只收了四房女人。除去谢氏之外,第一是与关焕然青梅竹马,而被提升为继室的兰夫人兰氏。 第二育有关玉芙姐妹俩的柳姨娘。柳姨娘是兰夫人亲自张罗着为关焕然纳的小妾,虽然模样漂亮,但并不得关焕然的喜欢,甚至连她所出的姐妹俩,也因为性子张狂又愚蠢,而根本入不了关焕然的眼。 而第三,是关焕然自已看中的小官之女,抬为最后一房小妾的许姨娘。许姨娘此人,虽然比不得兰夫人的娇美和善解人意,但也算是小家碧玉,知书达理。 最初时,确实很得关焕然的宠爱。但是后来,因为一次意外小产而伤了身子,求医问药都治不好后,思子心切,苦苦哀求想要收养一个养子傍身。 恰好娘家姐姐病逝,夫君另娶,而留下个半大的孩子无人照看,便想要来傍身。若不同意她之所求,便日夜以泪洗面,茶饭不思,几乎把自己折腾死去。 关焕然在无奈应承的同时,对许氏的情分也因为这个半大的养子而消磨殆尽。不过,到也没有因此苛刻于她们,只是自此便当府里没了这个人般,淡了情分而再无什么交集。 …… 前厅的厅堂里。 丫环端进来上好的凉茶,分别摆放在两边,又小心翼翼的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请,”关焕然做了个请的手势。让笑眯眯的正挽着拂尘坐在对面的公公先用茶。然后,见对方不客气的端起来后,才跟着端起品质上好的青花瓷茶杯来,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 张公公意思性的喝了一口后,笑着道:“茶咱家也喝了,来意了说明了,正事要紧,就不与关尚书客套了。不知外面人到齐了没有,若是到齐了,咱家便出去宣旨,才好回宫向陛下复命呢!” 关焕然与张公公客套了两句,大意是稍等片刻,又恭维了一番张公公可是皇帝陛下面前的红人之类的。说话间,看到在门口神情有些焦急,似有事禀告的小厮后。 关焕然心中一沉。而俊朗的面上却不动声色的,只带着略微歉意的笑容,表示自己有些私事要处理,请张公公先喝茶稍待后,便很快起身出去,问小厮是何事? 心里已经隐约猜到了什么。 但当听到小厮凑近急急耳语禀告时,关焕然看似平静的眸光,还是不由得沉了沉,掩饰在平静的外表下,几乎有些出离愤怒起来…… ——这个孽女!! 圣旨当前,如何能轻忽大意?! 他几乎是一字一句压低了声音的问:“她现在,人在那里!” …… 另一面。 兰夫人被气得,没再跟着桐笙,虽然自己停了下来,但在让人去通知关焕然的同时;也没忘记吩咐,让人继续跟着桐笙。但在不久之后,被派去跟着的仆妇匆匆回来,不安的说人跟丢了。 “什么?就在府里怎么会跟丢?难不成她又出府去了不是?!”兰氏后院垂帘门处,来来回回的走动,心底里烦躁不安,焦急得脸色都有些难看起来。 难道,她还真不打算接旨了?怎么可能! “回夫人的话……二小姐去到厨房里,要了特意为大小姐熬的莲子羮,大厨房里的顾忌三小姐的身份,不敢不给,然后二二小姐就端着一碗莲子羹离开了。” 仆妇说着顿了顿,继续道: “奴婢们怕被发现,就躲了一会。等探出头来看时,二小姐就没影了。二小姐是有武功傍身的人,奴婢们……奴婢们实在是跟不上她啊!” 兰夫人脸色微白,气得在原地扼腕转圈:“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吃的,府里里少了她的吃的不是?圣旨当前,竟然不去接旨,这是想害得整个关家跟她一起倒霉不是?!” “夫人,二小姐找不到,这……这该如何是好啊?”传旨的就在前院等着,已经等很久了。 此时此刻,情势紧迫得,就连一个仆妇也知道急了。对方可是皇帝陛下啊,这样晾着圣旨不去接,是藐视皇恩严重是要掉脑袋的!这个二小姐究竟在干什么,真的不怕死吗?! …… 兰氏正慌乱焦急得坐立难安之时。 去前院传话的仆妇回来了。兰氏连忙问:“老爷那里怎么说?” “老爷身边的小厮回话,说是老爷让夫人你赶快带着众人去前院,先别管那位二小姐了。”仆妇也满面焦急担忧的说道。同时心里也厌恶极了;只要与这位二小姐占边的,就准没好事;就算是好事也会变成坏事来 兰氏闻言也顾不得其它了。 带人一边匆匆往外院走,一边胡乱理了理衣裳。并边走边问在前面带路的仆妇:“老爷有没有说,二小姐不在,谁来接旨?”陛下的圣旨,赐至家门前,当事人却不知死活,不肯来接旨谢恩……这是要如何交待才能圆满? “传话的小厮没说,因该是没提,”仆妇一边匆匆的往前走,一边在匆匆往前走的同时,略微侧身恭敬回话。并安慰道:“夫人请放心,老爷一定会有办法的。” 兰氏听了,虽然没有再说什么。但心底里焦急而担忧的情绪,到底还是微微好一些。是啊,就算是天塌了还有老爷顶着呢,既然让她们去,去就行了,老爷一定会有办法解决的。 定会将坏处降到最低。 …… …… 前院厅堂里。 张公公见坐回来的关焕然,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不由得问怎么回事? 关焕然深吸了一口气后,道:“实不相瞒,小女体质自幼就不太好,接回京城里来的这些天,也都一直在调理……原本已经略有好转。 但……说来也不怕公公笑话。她方才听闻圣旨降下,一时激动得难以自持而不慎晕厥,掐人中灌参汤也都不见好,本部堂也十分担忧,这接旨的人选,公公看可否由本部堂代劳?” “这……”张公公听了心里有些狐疑,事情怎会发生得这么突然?但仍然不动声色的问,“不知令爱,可有无大碍?” 关焕然带着诚恳歉意:“劳烦公公挂心,小女不过是体质差而已,也没什么大碍,抓紧时间调理便可……” “如此便好,”张公公显得十分关心道。同时,眉头却有些皱了起来的为难的转了话题,“这接圣旨的人选,关尚书自然是担当得起,但……陛下若是问起,咱家可是要实话实说的。” 说着,甩了甩拂尘准备要站起来了。 关焕然心底彻底松了一口气,“那是自然。只是还望到时候,公公能替小女美言几句……” 第139章有意为之 赐婚圣旨降下。 桐笙拒不接旨踪影不知。 以至于关焕然只得临时编造了一个借口,尔后代为接旨。张公公又说了些讨喜的吉利话,随即笑眯眯的接过递过来的信封,掂了掂分量后,脸上的笑意越发真心实意了几分。 不过惦记着还要回去复命。 便不再多留的带着御前侍卫离开。 …… …… “老爷……这这究竟怎么回事啊?”柳姨娘在丫环的搀扶下站起来,目光闪烁的凑上前打听是怎么一回事。那小贱人怎么不露面?还是老爷决意要狠罚她,连圣旨也不让她出来接? “没事,”关焕然语气带着几分隐忍的寒意道。并且也没心情理会柳姨娘,而是紧紧的攥着手中明黄色的圣旨,神情平静得几乎有些阴沉沉的,一字一句的吩咐道,“找,给我,立刻,马上,找到她!” …… …… 与此同时。 因‘听闻圣旨降下,而激动得难以自持晕厥的关素素’--此刻,正事不关己的,端着一碗熬得浓稠美味的莲子羹,姿态闲散地靠坐在高高的房檐之上。 一边慢慢吃着早餐,一边放眼漫不经心的看着底下。于假山小道间穿梭的身影--是两人一组的丫环仆妇、侍卫之类。 他们的动静并不大,不过显然是在找什么。不远处的牡丹宛里,都已经去了好几拔人,也都去了好几趟…… 在,找她么? 是在找她接旨,还是在找她秋后算账?她静下心来,听了听两个正路过的嚼舌根的仆妇说话,很快明了是怎么一回事。 圣旨已接仍然在找她,显然是要秋后算账了。 亦或者,是…… 桐笙若有所思,眸光渐渐变得有些淡漠。对传旨的公公说她体质不好病倒晕厥,而代为接旨,虽然暂时解了燃眉之急,;但这个消息这句假话,也等于是变相的告诉了皇帝。 照常理而言。 这个时候,不管皇帝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罢,为表现仁慈都会派太医前来瞧瞧。 而关素素是皇帝亲自给自己儿子赐婚的对象,说明了,自是真心看好这门亲事才旧事重提。是而,派来的太医之类的人,必然会更尽心尽力的为她诊治。 她若是不病不倒,就是欺君罔上之大罪。所以,关焕然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绝对会对她下手,至于会做到那一步……她或许可以顺势而为,静观其变。 …… 没有人注意到。 在高高的屋檐一角,一片淡淡的浅绿色随风飘扬如云烟般的裙角,若隐若现。 若不细看,也很不起眼。 因为在这一处,有大片古树的绿荫和藤蔓垂掉,若是不经意的从下往上看,很难发现到,在投落而汇聚成的阴影处,衣裙飘飘然,而曲膝而坐的清雅身影。 纤纤素手,端着洁白的瓷碗,姿态悠然闲适。那怕只是这样吃东西的动作,由她做出来,都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气质,十分的赏心悦目。 被大片绿叶剪碎的阳光,散成了斑驳陆离的光影,深深浅浅投落在她身上,有轻微光影其上流连。宛如画笔描绘的唯美画面,不经意间不会让人看见,但若是看见了就再移不开眼睛…… 片刻后。 她将洁白的瓷碗,往旁边的瓦片上一放。目光淡淡的盯着那两个,正从不远处假山小道走来的侍卫。 像是有意,又像是无意。 倾斜的瓦面上,没被放稳的洁白瓷碗,带着清脆的磕碰声骨碌碌的往就瓦片下滑落而去。滑落的速度极快,宛如一抹洁白的流光滑过,瞬间就从高高的房檐上,摔落到铺着碎石子的小道。 “哐啷!” 一声脆响,只见勺柄断裂瓷片飞射!让正好在这个时候,经过的侍卫听到并瞬间抬头看来。由下往上看,被正从屋檐的天边升起来的太阳,晃了晃眼,但还是隐约的看到了,正懒散的坐在房顶上的桐笙。 顿时,几人脸色微变。 随即,低语了几句,其中一人飞快的离去。 其余留下来的几个侍卫,盯着地上的碗片和屋檐顶上桐笙的身影,暗自在心底里又惊又疑。那瓷碗,偏偏在这个时候掉落,难不成是有意为之? 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想不明白的侍卫认真而慎重的守在下面,目光分毫不离的盯着屋檐上的身影,以防这位二小姐又再次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过,让他们松了一口气的是,这位二小姐,似乎根本不在意他们。 就那样一动也不动的坐着。 她的衣裙飘舞而发丝轻扬。手中把玩着一根树枝,手臂微微搁在曲起的膝盖上,姿态犹如男子一般,饶有兴趣而居高临下地打量他们。 淡漠而清冷的神情,仿佛高高在上的神诋于云端彼岸的俯视、打量的神情,无形之中竟让人有种无法形容的威压。 …… 不久之后。 穿着一身朱红色朝服的关焕然,神情晦暗不明的在侍卫的带领下来到。让桐笙比较意外,来的只有他一人,没有丫环仆妇七大姑八大姨。 “你们,退下吧。” 关焕然缓缓停下脚步,语气平静的遣退侍卫。他的整个人似乎已经彻底的平静下来,从这个女儿拒不接旨带给他的愤怒之中,平静了下来。 在侍卫离开后。 他渡步到树荫下的石桌前,才微微停下脚步并抬起头,神情晦暗不明的看了一眼,坐在在屋檐上的浅绿色身影。但,同样因为晃眼的阳光,而看不清楚笼罩在灿烂、刺眼的光芒里的桐笙的模样。 很耀眼,很难靠近,亦如她的人一样,站在逆向的角度,所对上的完全是她的锋芒毕露。 良久,他仿佛幽幽叹息般,轻唤了一声。 “素娘……” 很轻很浅到,让人不注意去听,根本听不到的带着无言明喻的复杂情感。像是恼恨,像是悔恨,更像一种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的无力无奈。 他的整个人,仿佛都因这一声叹息,而变得苍老了许多。男人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如今已是不惑之年,再过几年便知天命,身处朝堂势力中心,长久以来繁忙的公务,让他虽然看起来很年轻,但两鬓已有数根白发。 他不再看向房檐之上。 而是在石桌旁边的凳子处,撩袍缓缓的坐了下来,语气异常平静而缓慢的说道,“我知道,这些年来,你怨恨着父亲……” 第140章意味不明 “你的恨,我能理解。” “当年任由兰氏将你送走,而没有拦阻是我错了……素娘,你说得不错,我就是一个无情无义狠心的父亲。如果当初,我拦阻一下,将你留下来,一切或许就不一样了。” 桐笙没有答话。 “……我说这些,也不是要征求你的原谅,只是突然想这样跟你说说话。你我本是父女,亲不可分,如今却变成这样势如水火的模样,当真,是为父做错了吗?” 他的言语间偶有疑问,但却也似乎没抱希望能听到回答。“或许,真的是我做错了。” “为父这一生,从未后悔过任何事情。而如今,唯一后悔的,就是没能从小就教给你正确的人生观念,道德伦理。而让你跟着你母亲,言传身教学了一身坏习惯,再也改不过来。” “在你还小的时候,十分可爱,也是为父最喜欢你的时候。那时候的事情你还记得吗?呵呵,因该不记得了,那年化了雪的春日里,你母亲怕你凉着,硬给你穿着雪白绒毛的红狐裘不让脱。 圆滚滚的像个团子。 那日正是你的生辰,为父送了你一块红色的玉佩,是罕见的血玉,你很喜欢,拿在手里爱不释手的玩着,却不小心掉到了地上,想要捡起来,却捡不到,因为穿得太多蹲不下去。于是你又要捡,又捡不到,又还不肯让别人碰,急得嚎啕大哭……” “……” 关焕然兀自慢慢的说着,仿佛陷入了回忆沉思之中。他平静的声音,也比往日更为温和。空旷而诺大的寂静院子里,偶有阵阵轻风习习,带着清晨木叶的湿润清香,淡淡的弥漫在周围。 桐笙淡淡的听着,神情无动于衷。 “那些久远的事情,素素早忘了。如今旧事从提,还有何意义?不愉快的记忆再提起,只是徒增伤感心烦。” 关焕然听了,默了默。然后带着试探般的开口问:“为父送你的那块和血玉,你还带在身上吗?” 桐笙语气越发的凉薄:“扔了。”什么血玉不血玉的,她还真没见到,清台山时的关素素都已经那个模样了,如果是一件很值钱的物什,估计是不会被留住的吧。 关焕然对于这个回答,仿佛有瞬间的失神,然后喃喃般的说道:“你真的把它扔了吗?素娘,你当真能将为父的一切割舍,扔弃吗?” 桐笙:“不扔留着过年吗?”她是不知道关焕然说这些的目的何在,但在不经意间,真正的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无比沉重而无法言喻的悲伤。 悲伤吗?呵。 将自已的亲生女儿,扔到山林野寺里自生自灭。如今,再因为一道赐婚圣旨而拉回来……然而在今日之前,但凡见到她的人,都只是满口虚妄的言词粉饰太平,没人人,也从来没有谁与关素素说一句抱歉,一声道歉。 纵使与她无关。 她对关素素这个人也无好感,但同样,对于这些无情无义的‘亲人’,也没有什么好感可言。 包括眼前的关焕然。纵使真的后悔了又怎样?几句深情的回忆,就想挽回曾经破裂的父女情份,世界上那有这么轻易的事?又那能这般事事皆如意? …… 关焕然被桐笙那句‘不扔留着过年吗’,堵得半句也说不出来。俊朗脸上的神情,也越发有些晦暗怅然。就连他身上的气场,不经意间的都有些压抑起来,映衬在投落着大片阴暗的树下,越发萧索暗沉无光。 不远处,突然有小厮捧茶而来。 动作干净利落的,将茶壶托盘皆放于桌面后,送茶的小厮恭敬的行了一礼,再一如来时般安安静静的退下去。关焕然才缓缓的抬手,一手执壶,一手拦着垂落的宽大衣袖,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润了润喉咙。 “素娘,过往的事,是为父的错,让你记恨也无可厚非。只是人生在世,不可能一恨永恒,更何况血浓于水,纵使你能舍弃为父,为父却始终舍不得舍弃你。” “或许在你眼里,为父任由兰氏将你送往清台山便是舍弃;但在父亲眼里,那只是一种惩罚的手段,并没有要真正要将你舍弃……真正的舍弃,是从族谱除名,赶出家门永不相认?” 关焕然的话音落下后。 原本懒散坐在屋檐上的桐笙,突然神情淡淡地站了起来,并微微提裙,在倾斜的瓦片上而如履平地,步伐极轻的转眼间便走到了边缘。 足尖微微用力,弧度极小的跳下高高的屋檐。不过说是跳,更像是走到边缘后的垂直坠落,自由落体,在瞬间的落地后发出一声较为低沉的声音。 “如此说来……” 桐笙说着走近关焕然面前的树荫下,带着一股淡淡的风力,在半米的位置停下脚步后,似笑非笑的盯着他问:“素素……是否该感谢你的仁慈?” 仿佛听不出她的嘲讽。关焕然露出几分复杂的神情望着她:“素娘,为父只希望你能理解。每个人身处的角度不同,看待事物的不同,相应的对待方式,也会有所差别。” 桐笙淡淡看着他不发一语。平心而论,关素素过往的作为确实是在自己作死,然而这其中,若是关焕然但凡尽一点父亲的责任,也不会长歪成这样。 真正的关素素早已香消玉损,事至如今……这样的事情究竟该怪谁呢? “为父也不是要替自己辩解。错了就是错了,父亲也不奢求能得到你真心实意的谅解,只希望,以后的相处,可以不要再这样针锋相对,如见仇人。” 关焕然压抑而叹息般说道。并在说话的间隙,微微替桐笙倒了一杯茶水,然后微微推到她的方向,然后静静的看着她。 桐笙看了一眼那茶杯,仍不为所动。同时,心里有些若有所思。关焕然的这般真挚姿态,诚恳得让她都有些看不透了。 但她到底不是关素素,心底里不会因此有半分涟漪波动。 …… 关焕然看着桐笙不为所动的淡漠神情,突然间染上一丝掩饰不住的疲惫之色。 ——“以后你爱出府便出府,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不要超越过底限,为父都不会再干涉你。好好当你的尚书府二小姐,等到礼部批文出来,风风光光的出嫁皇子府……” 第141章危机共识 “这算是补偿吗?” 桐笙带着几分事不关己的问。 “不是补偿,是改变……过往的方式既然是错误的,理当改变。犯下的过错,如划下的伤痕,无论如何也补偿愈合不了;当然,你可以提出任何补偿的条件,只要为父可以做得到,都能答应你。” 说完后关焕然仿佛整个人都有些疲倦般的,用手肘支在桌子上,缓缓揉着隐隐作痛的额头。……对这个女儿的感情,已经从最初的厌恶不耐,到后来的愤怒不解,再至如今无可奈何的放手。 她已改变,变得性情凉薄而桀骜不羁。 …… 桐笙不由得看着他问: “你今日所说的这番话,实在让素素听得受宠若惊。过往的事情,是否真的一笔勾销,甚至包括……素素不小心抽花了那位可爱三妹的脸?” 关焕然目光條然锐利的盯着她:“你,就不肯与父亲好好说话?” “素素难道不是在心平气和的问你吗?要怎样才算是好好的说话?” 关焕然盯着她欲言又止,终归化作一声无可奈何的隐忍,叹息:“罢了,罢了,时光荏苒,往事难追,终究回不去,与你幼时的天伦时光。” “曾经的美好,只会更彰显此刻的残缺。你何必一再提起?若是今日你所言的话,都是认真,素素自然也会接受,人不与我为难,我何意与他相残?” 若是眼前之人,直的是她的父亲,真的有过这样一段美好的天伦时光,这些必然是最好的回忆杀。但很可惜,她不是,他也不是,纵使一再提起那些美好的过往,也得不到她的多少共鸣。 “你能这样想,为父真的是难过又欣慰……”关焕然俊朗的脸上,总算有了一丝勉强而和蔼的笑意,“你也过来坐下吧,干站着坐什么,为父还有很多话想和你说,也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你。” 桐笙看了他一眼。瞬间的迟疑后,走过去不紧不慢的坐了下来,能坐下来说话,她也不想站着动手。 坐下后,也没有打算率先开口挑起话题。 关焕然只得看着她,说道:“你体质一直不好,听闻圣旨降下,一时激动得难以自持而晕晕厥,为父无奈只得代为接旨。” 这是要谈她必需要病倒的事情了?桐笙毫不意外,不过也极为配合的应声:“素素的身体,是自幼一直不太好。自幼与三皇子指腹为婚,一直是素素心心念念的事,美梦成真,实难自己。” 她的语气实在是太过于淡然了。 淡然到,让关焕然有瞬间的怀疑。她难道对能嫁给三皇子一事,当真没有丝毫半点的喜悦之意?是而忍不住问道:“你对嫁给三皇子一事,有何看法?” “很好的一门亲事啊。”桐笙淡淡的说道:“毕竟是当今的三皇子妃,离了尚书府也一样丫环仆妇成群,用度吃喝不愁,再也不会沦落到食不果腹的贫苦境地。” 关焕然听得脑门里一阵阵的疼。……他缓缓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下后,才算平复了这份愤怒而又愧疚的心情。并且,不再替自己找心塞的换了个话题: “你体质不好而晕厥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到皇帝陛下那里。陛下为人仁慈,必然会派人前来替你诊治……” 桐笙若有所思的问:“素素该怎么病,才能瞒天过海?”要她装病,若不是真正的病倒,如何能瞒过宫里的太医? “为父这里有一种药,本是无意得之,如今却正好可以派上用场。此药服用之后,短时间内会有体虚内寒之症,但不会伤及根本;只是在药效发作这几天,对练武者而言,会有封经锁穴的弊处。” 他带着几分迟疑的说完。 桐笙神情不变的淡淡问:“意思是,只要我服用了此药,就会呈现虚弱体寒之症,并且无法动武对吗?” “是这样没错。”关焕然平静的盯着桐笙道。言语里没有过多的掩饰,也没有过多的劝说,只是在客观的,陈述一件事情的利弊。 并且,深深的叹息道,“……若是有更好的办法,为父不希望用上这个办法,只是眼下情况危急,宫里的人不久将至。你若不病,关家倾危。自古有律法文明,欺君罔上,其罪当诛。” 除了将事情的严重性说清楚外。他半点不提、也不怪罪是桐笙拒不接旨,才会演变成如今的境地。 …… 桐笙微微垂眸,沉默了许久。也仿佛是认真的思索了许久这后,似乎也对摆在眼前的危机和难题,再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的问:“药效发作时间有几天?” 关焕然语气仍旧平静的说道:“此药一经服用,即刻发作,持续十天左右就会渐渐恢复。” “……” 十天左右的时间,对桐笙而言不算长也不算短。在她表示愿意服药,解此谎言危机之后,谈话就此结束。 回到牡丹宛里。 在守院的丫环都不知情的情况下,自顾不紧不慢的进了自己的房间,坐下后觉得有几分热,便又不紧不慢的起身,唤了丫环来添置降温用的冰块。 那丫环乍然见到她,瞪大眼睛显得吃惊不小。根本不知道这位二小姐,到底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过,虽然心中有疑。 丫环也不敢多问的埋头做事。认认真真的添置了冰块后,又一声不吭的退了出去。桐笙在渐渐凉下来的温度里,才若有所思的倒在床上躺了没多久。 关大爷带着那药而至。并在遣退了丫环之后,便将那药交给她服下,而语重心长的嘱咐道:“你不用担心,服药之后,只要好好休养便可……” 桐笙在服药之前,闻了闻,中棕红色的药丸,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若说有什么味道,也不过是如同寻常的中草药一般,带着淡淡的苦涩的药味。 前世时,她虽然时常接触中草药,对味道也还可以忍受;但如果,是要让她自己来吃,那种苦涩而浓烈的味道,可以让她回味无穷得几天吃不下饭。 好在这个的味道很淡。 是而略微犹豫后,她便将药丸丢入口中,端起桌子上的茶水一饮而尽。那药丸极其润滑,几乎入口即化,不是很浓郁的中药味在唇齿间弥漫。 放下茶杯数秒。 一股宛如困意般,突如其来的虚弱感,瞬间充斥桐笙的全身。浑身都变得有些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像极了遭受天罚反噬时的光景。 关大爷一直注意着她的动静。见她露出虚弱之态后,伸手扶了一把,将她扶至床榻上躺下,声音出奇的温和而平静的询问:“素娘,你感觉如何?” “如你所见,药效不错……”桐笙一把推开他。并微微往床内侧挤了挤,“你出去,让一个丫环来守着我就好。” 在说话的同时。她也随之微微闭上了眼睛。在心底里细细的回想着,今天至目前为止,所发生的一切。 关大爷看着将脸朝内的桐笙,欲言又止,终归化作一声叹息,以及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复杂的情愫。 “好,那你好好的休息。你放心,太医诊治不出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第142章突然病倒 关焕然站在床边静静看了桐笙片刻后,见她终归没打算再与他说话后,只得缓缓的说了句“你好好休息”,转身离开了。 出了房间,来到外面后。 又吩咐丫环小心看顾。不免让丫环都有些受宠若惊,还以为跟着这位回来就遭人嫌,还被罚跪祠堂的二小姐再无前途可言。 却没有想到,老爷还会这么关心。 …… 桐笙漫不经心的,听着门外远去的脚步声。她脸上的神情淡然依旧,没有半点该有的情绪波动可言。 相比之下,她对所服用的药丸更感兴趣。能在极短的时间里,让她变得虚弱而困倦,此药是何人所制?关焕然又是从何处所得? 她一边淡淡的想着,一边正要渐渐的睡去时。突然有丫环敲门,小心翼翼的禀告,说是夫人来看望她了。 …… 兰夫人带着一大堆丫环婆子;以及两位姨娘和两位姨娘的丫环婆子,匆匆忙忙而大张旗鼓的来了一趟。 “二小姐如何了?” 兰夫人进门就问。面色带着无比担忧,紧挨着床边坐下来后,着众人的面,亲切和蔼得犹如慈母一般,柔声的对桐笙嘘寒问暖:“素娘……感觉如何了?可曾服用了汤药,是觉得那里不舒服,想吃什么,还是想要什么东西?” “我知道你体质不好,但没想到会差到这般地步,不然……”说着,兰氏仿佛有些哭过的微红眼眶,再次湿润起来:“是母亲的错,昨儿夜里就应该拦着你父亲,不该让他对你动手,素娘,你,可是恼了母亲?” 顿了顿,又道:“圣旨一事,你不用担心;在你晕厥之后,你的父亲已经代为接旨,如今圣旨正供奉在祠堂里,在这期间,你要好好静心养病,才能赶在礼部与饮天监准备完成前,快快好起来,风风光光的嫁入皇家。” 声声句句,关怀备至。 不过桐笙没心思理会她。而心里在想,这位兰夫人能这么快忘掉此前的不快,兴师动众地带人来探病,是知道多少事?知道她服药,还是不知道? 不过,不管知不知道。 今日这样带人来走一遭,尚书府里的人,大约都能知道她病倒了。不得不说,那位尚书大人的手段很迅速,让这些人的口风改得很快。 既然是做戏,她也懒得反驳。漫不经心的听着兰夫人演完了母女情深后,两位姨娘也轮流上场,各自说了些客套的安慰话。 许姨娘还好,因为自从桐笙回来后并没有什么交集,是而,只是对这位二小姐有些许忌惮。 而柳姨娘就不一样了。 正死死的盯着躺在床上的桐笙,简直恨不得,盯出一个血窟窿来!……有些怨毒的目光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憎恨。她一字一句的,每个字眼都带着浓浓的恶意: “……二小姐可是一定要好好的养病,女人的身子可是很娇贵,就跟你的花容月貌一样娇贵,要是病坏了身子,落下什么病根,怀不上子嗣什么的,可就比毁容更严重了你说是吗?” 柳姨娘一点也不想安慰! 她只恨不得诅咒关素素去死,关素素抽花了她宝贝女儿的脸,大夫都说会留疤了,老爷却竟然还要包庇这个小贱人!甚至,已经勒令不许再提此事,说是传出去有伤风化,有辱门楣…… 有伤风化的又不是她的女儿,有辱门楣的也不是她的女儿,为什么要让她两个可怜的女儿,忍气吞声的,打落牙齿还要和血吞? 她想不明白,也想不甘心。 床榻上背对着众人的桐笙,总算有了反应,微微转过身来,淡淡的打量着柳姨娘说道,“多谢姨娘的安慰。你的担忧,是你多虑了,说句你不爱听的话……自招人嫌,自讨苦吃,毕竟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你……”柳姨娘神情有些许狰狞,气得脸色发青。动手伤了人,还敢这么目中无人的张狂而不知悔悟, --这个仇,这口恶气,她总有一天要讨还! 兰夫人眼见气氛有些不太对,只得连忙说话调解缓和气氛。尽管自已其实也对这个关素素,从骨子里不喜到厌恶起来,但如今大局为重,她也不想再另生事端。 柳姨娘有些不服,还忍不住想说什么。被兰夫人看了一眼后,只得不情不愿的把话咽回了肚子里去。 而也就在这时,外面突然来了人传话,说是宫里的太医到了。是特意奉了皇帝的命令,来替关家二小姐诊治的。 屋里的闲杂人等退去了大半,就连两位姨娘也离开了。只剩下了,似乎有些不放心的兰夫人,有些紧张的坐立难安着。 早先时候的关素素还好得不行,突然就病了她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有猫腻,但却不知道是什么猫腻,也不知道能不能瞒住太医,不然可就是欺君罔上的大罪。 若不在旁边亲眼看着,教她如何放心得下? 太医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一如既往的望闻问切后,陷入了沉思之中。望、闻、问都没有问题,这位二小姐的病情,确实像自幼体质虚寒而没能好好调理的症状。 但是,脉象却不太对劲。 她的脉象时而虚弱无相,浮而散,如同风烛残年的迟暮老人。并且,仿佛有一股无法透知之物,于无形中笼罩、朦胧而牵制了真实的脉象。 让他诊得残缺的脉象,而捉摸不定,品味不透……王太医从来没有遇上这样的古怪脉象,不免在心底里暗暗疑虑称奇。 似见王太医沉吟太久。关焕然不由得问:“不知王太医,可诊出什么结果来了?小女的病情,是否有所不妥,该如何调理才好?” 王太医诊治不出来是何病症。但到底确认了一点,这确是体虚内寒之症无疑;只是,是体虚内寒之症当中,极其少见的一种疑难杂症。 既是疑难杂症,便是目前没有明确的药方能治。但若真说自已诊治不了,王大夫也丢不起这个脸,再者,也只是脉象有些不太对劲,而总体看来是体虚内寒之症无疑。 是而,王太医也就认真的开了些滋补的方子。这样纵使治不好,也治不坏,而他则可以趁这段时间,回去好好查查医书,看看古书上有无类似的症状。 …… 送走了王太医后。 兰夫人也松了口气的同时,却也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的,脸色闷闷的带着丫环婆子离开了牡丹宛。虽然,这一劫算是过去了,但如今关素素被这般优异的对待,得到皇帝的重视,是府里其它姐儿都没有的事。 就连老爷也越发的那么重视。 给了关素素几乎超越妍儿的权利。尚书府里任她来去自如,过往的事既往不咎,就连关玉芙姐妹俩的事情,都要压下来,更是说这府里,只要关素素不主动惹事,就不得轻易与她为难…… 可如今,究竟是谁在为难谁? 从最初的擅自出府,到后来与关玉芙姐妹俩口角、更当着众人的面,一鞭子抽花了自己姐妹的脸;而现在更是无法无天,拒不接旨,引出这一连串的麻烦事情来! …… 兰夫人想不明白。向来对处理内宅事物没耐性,更对这种小辈无礼放纵的事情、深痛恶绝的关焕然,这一次,为什么要纵容这种事情的发生? 区区一个关素素而已,堂堂尚书府就真的不能奈何于她了吗?! 越想心底越闷,兰夫人在回香兰院的半道上,突然临时转道去了亭香水榭,这事除了她冰雪聪明的妍儿,没个人能与她商量! 第143章绸缪算计 所有人都离开后。 屋子里总算彻底安静下来。 桐笙缓缓的睁开眼睛,懒懒的躺在床上也不动,浑身酸软无力,经脉诸穴遭封,仿佛整个肉体都变得很沉重。 她可以清晰的感觉到,有一丝极其微弱而不易觉察的黑气,在体内游走。所至之处,都会有一定程度的损害。 虽然一开始很轻微,但是,随着时间推移,而不停重复着这样轻微的创伤,已经渐渐让她,觉得四肢百骸有些不适起来…… 这种古怪的现象,在此之前,她还未遇见过。类似于一股比较微弱的‘气’,如同风寒时入体的寒气,引起体虚发冷…… 不过在发现,灵针之力,一样能将之化消后,桐笙就暂时没再管它了。她之所以会同意服下此药,一来是对灵针的能力极其自信,二来是想暂时在府里避避风头。 尽管那夜的情形,她无数将回想确认,也没发觉遗漏任何会指向她自己的蛛丝马迹的细节,但凡事还是小心警慎为上。 毕竟,对方是两个势力的交缠。 她若是不小心卷入其中,在还不清楚整个情况的局面下,会很被动和吃亏。两者,那夜她临时凭借直觉选择的那间院子,也很有古怪。 寻常人家的院子里,种点治病伤药的草药,也并不是很稀释。或许对方是医者,是大夫,是自己会一点医术的人;但在这样的人家里……床上有机关、床底下有密室地道并且蜿蜒通往它处,就显得很不对劲了。 …… 半开的窗户,渗透进来一抹淡淡月光。 屋里的一切朦胧不清,那位被唤作千雪公子的杀手,比她更敏锐的感觉到,有危险在靠近…… 她也随即觉察到了。甚至能感觉到那些人,在飞檐走壁的过程中,身上宽大的黑色风衣带着劲风,扫过其中一片树梢,带起大片瞬间飞扬的叶片。 她当时不及多想,正准备要独自抽身而退,毕竟,那些很有可能是东西厂的人,而她可不想救人不成,反到把自己也搭进去。 危机时刻,那位杀手公子突然发现了机关密道,顺道就将她也拽了下去。 对于遂不及、而防摔成一团的狼狈画面,她下意识的皱眉略过,不想再想。之后,在暗道里呆了片刻,避过外面搜查的人后,他们便分道扬镳。 他要想一探密道通往何处;而她只想尽快回到府里不让行踪暴露。 再之后,便是她趁夜回到府里的事了。至于,那位千雪公子是否真的去一探密道,她就不得而知了。 对方当时只是道谢并承诺,而并未挽留于她,说明对方自有同伴朋友,会有特殊的手段联系,而她的存在反而是多余。 再者,若对方真呼朋唤伴而来……一群杀手?那种情况,还是离远一点比较安全实在。 ……心绪平静的想到了这里,桐笙微微翻了个身,将一只手掌枕在脸下,让自己躺得舒服一点,并停下了有关此人的念头。 而另一件,还让她想不明白的事。 是关焕然对她这个‘女儿’的态度,突然间的,就仿佛发自内心的好到不行。让她想不多想几分都不行。一开始的时候,本以为他会这般放下姿态,多半是想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让她答应装病来瞒天过海。 以及,或许是觉得她吃软不吃硬,而想要换个方式与她接触。 但如今看来,显然并不是全然如此。她的脑海里仍然回荡着那一句,极其温和而平静的关切话语:‘睡吧,好好的睡一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里面的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无法言喻的复杂情愫。 让她有了一种无法形容的异样感。不是好感,也不是恶感,而更像是一种本能的排斥警惕。 …… 能让她本能产生排斥而警惕的,只有危险,也只能是危险。 但,在关焕然改变之后的短短相相处。他在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却又真正的是,真情流露的慈父形象…… 那么, 危险何来?桐笙不由自问。如今她的身份并未被揭破,还是尚书府的二小姐,更是即将嫁入皇子府的皇子妃。 赐婚,圣旨。 照理而言,这样的背景摆在那里。无论关家的人有多不待见她,如今都只能希望她,能风平浪静的嫁入皇子府。 毕竟,她是关家的一份子;嫁给三皇子的她,代表的是整个尚书府关家的脸面……关家不可能会让她出什么差错。 但,如果不是呢? 如果关素素对关家不再那么的重要。她的脑海里便有很多个合理的解释和揣测了。 但,是要在什么情况下,她的皇子妃之位,才会对尚书府关家不再重要、亦或是犹如名存实亡?帝王的赐婚,一件原本不可更改的大事…… “不……” 桐笙渐渐困倦的闭上了眼睛,带着若有所思的呢喃自语,“也没有什么不可以改变的事……只要,绸缪算计得恰到好处……” …… 与此同时。 另一面,王太医在离开尚书府后,并没有回太医院,而是径直入宫去见当今天子,将诊治的结果回禀。只是,想到那位关家二小姐的病情,他还是忍不住一个得劲儿的摇头…… 不管究竟是什么病症。 那种虚弱的脉象,王太医几乎可以肯定,那位二小姐活不了多长了。是而,他自一路回来,在轿子里也想,下了轿子在小太监的领路下也在想,究竟该如何回禀皇帝。 皇帝很在意这道赐婚。一者,是可以更拉近汉臣与九黎的关系;二者,这赐婚一事,最先还是向来不管诸事的七皇子所提,皇帝自然不会拂了七皇子的面子。 三者,是那位二小姐,听说在清台山为母守孝整整六年,孝心可感天地。当然,或许个中另有其它解释,但说起来,终归是一件很有美德的事情。 四者,那位二小姐原本就曾与三皇子曾经指腹为婚,如今再赐婚,便是锦上添花,将成一道美名留传的佳话。 皇帝对能得到臣民赞扬的好事,向来者不拒。并且,如今京城里,都流传着这段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故事。 然而,若是这段佳话里出了什么差错。 …… 第144章送信清州 屋外的月色深沉。 屋内的灯火明亮,照映出坐于书桌前的伟岸身影。伟岸中,透出一丝极其平静、而深沉的儒雅气质;一如外面的夜色,那么的寂静,而又充满了,那么多隐藏在黑暗里不可捉摸的……危险。 他落笔如飞,苍劲有力,字迹龙飞凤舞。 “……” 在落笔写下最后一个字后。 关焕然搁下笔,缓缓的折好书信,放入白色的信封里,然后封上红色的印泥。在不紧不慢的做完了这一切后,他唤小厮入内,将信交予,吩咐明日一早就派人送到清州城老宅。 “是,”小厮接过信件时。小心翼翼的偷看了一眼自家老爷。不知是否错觉,总觉得这几日老爷的心情不是很好。 但也只是感觉。 因为,老爷心情再不好,也不会轻易朝他们这些下人发泄,更不会轻易的在脸上流露出来,他只是相处侍候惯了,才感觉到一点儿。 但也只是想想,不敢多问多看,接过信件后小厮便恭恭敬敬的退出了书房。 …… 数日之后。 远在清州城的关家,收到了来自京城的信件。关二爷看完书信的内容后,神情有些晦暗不明的想着些什么,也不知道信里面写了什么,能让他露出这种似不解、又似犹豫的神情。 “里面到底写的什么?” 杨氏有些忍不住站起来,从关二爷手中抽过书信一字一句的看了起来。 钱氏还算稳重的坐在一边,一手搁在桌面上垂落着些许华丽的衣袖,看向关二爷问:“二哥,信上写的是什么?” “大哥在信上说,老地从在京城里呆久了,不免有些想念起婉宁、常欣这两个孩子,所以想接她们进京去玩玩,去陪老夫人说说话儿,解解闷儿……” “接常欣她们入京?”钱氏有些意外的看着关二爷道:“怎么会这么突然?”老夫人怎么就突然想起来,要接常欣她们入京呢? 正在一字一句,认真看信的杨氏,顿时也惊讶的抬起头来问:“……你说什么?老夫人说要接婉宁她们入京?”她还没看到那里呢,正的有说要接婉宁入京吗? 说着,她又飞快的低头去看信。一目十行的乱扫,直到看到中间那小段,确确实实是说是老夫人想念婉宁、常欣的话后。 杨氏眼底的惊讶,染上一丝止不住的喜意,“这敢情好啊,京城里人杰地灵,婉宁和常欣她们去了,也正好可以多长长见识,这对她们来说可是一件好事……不行,我现在就得去告诉婉宁,她听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 她其实也是有些感觉到的,自从那日关素素离去进京后,女儿整个人都变得不开心了许多,言词间多有埋怨,埋怨为什么、凭什么她不能进京去玩? 而今,总算有机会在摆在面前了。 “你把信放下!” 关二爷就是看不惯杨氏,这份毛毛躁躁的样子。既然信上都写着了,白纸黑字的事情还会有变化不成,晚一点告诉又怎样? 杨氏看了眼脸色不太好看的关二爷,哼哼唧唧的把书信往桌上一放,一阵风似的去找女儿说这个好消息去了。 京城可是好地方。老夫人总算是良心发现,发现婉宁的好了,也想起来接婉宁进京去见识见识了。 比起杨氏的喜意连连。钱氏的表现,却是镇定也慎重得多了,看了眼被放在桌上的书信,起身走过去,拿起来认真的看了一遍。 书信的内容,一如既往的简洁明了。写信的确实是关大爷本人,但突然一纸书信,就要接常欣、婉宁她们进京去,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 至于说是老夫人想念。这说辞表面上还过得去,实际上老夫人对常欣、婉宁这两个孩子的好,合起来都还没有,对京城里那位极其优秀的大小姐的好多。 “弟妹,你怎么看?” 在这种事情方面,关二爷还是与钱氏说得上话的。再者,关三爷还在铺子里没有回来,他也只能与钱氏探讨商议。 钱氏想了想,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有些无奈的摇摇头:“京城的事情,你我皆不熟悉,实在是不知道大哥意喻为何。 ……但不管怎么说,大哥让常欣她们进京,总不会对她们有坏处就是了。也说不定,真的是老夫人想念常欣她们了,想接她们进京玩玩也说不定。” 关二爷也实在想不通其中的关窍原由。是而,在听了钱氏的分析后,也只得暂且认同,是而合计之后,便决定各自回去先与女儿一说,若是都同意无异议,便入京吧! …… 杨氏兴冲冲的回去后。来到凉亭时在,找到正在因为新来的小丫环,不慎打翻了茶杯而生气,而罚其跪在太阳底下暴晒和教训的关婉宁。 遣退了旁人后。 杨氏迫不及待地拉着关婉宁的手,齐齐的坐在凉亭里,将京城里来的书信的内容一事,说了一遍。 关婉宁正有点因为,杨氏不仅打断了她教训不懂事的丫环;还代她做主,让那丫环退下去了逃过一劫而生气。 所以,没怎么听进耳里。 而正要抽回,被握得有些发热的手。蓦然,她耳朵敏锐的捕捉到了‘进京’二字,顿时也忘了要抽回被握得有些发热的手,而目光灼灼的盯着杨氏……聚精会神的听着她把话说完。 她听得眉眼飞扬,满眼的惊喜几乎掩饰不停,也有些不敢相信的问:“娘,是真的吗?老夫人真的要我进京吗?我真的可以进京吗?娘,你没有骗我的对不对?” “娘怎么会骗你呢?娘什么时候骗过你了不成?”杨氏不由得,有些没好气的笑道。并看着女儿欣喜若狂的表情,越发对此次入京的事,充满了喜欢:“一会儿你父亲就该回来了,进京的事宜,还得问你父亲的意见。” “我知道了娘,”关婉宁声音里带着无法言喻的喜悦,以及迫不及待的心情。她高兴的笑着在凉亭里转着圈儿,像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华丽而精美的衣裙飞扬着;而事实上,她整个人也确实要飞起来了…… 总算可以入京城啊! 清州城她早就呆腻了!早在知道那位要从清台山回来入京时,她就日思夜想的渴望着进京,那样的繁华所在,才该是她的世界,她的归宿! 第145章姐妹入京 同一件事,不同的人,不同的思量,不同的看法,不同的应对方案。 比起杨氏兴冲冲地回去告知女儿,以及得知了此事后,兴奋得几乎要飞起来的关婉宁而言;钱氏却相对沉稳得多了,带着几分忧思的回到院子里后,正想开口让丫环去将女儿唤来,说与此事。 但想了想,又起身亲自往女儿的院子去了一趟。 正遣退了丫环,独自在屋里认真看帐本的关常欣,乍然听到了守在外间的丫环通报,说是母亲来了后,连忙下意识的要将帐本往桌下藏,不过,又随即反应过来,来的只是母亲而已。 不过,还是顺手拉了张练了几个字的纸,遮住了帐本才起身来迎。 “天这么热,娘你怎么亲自过来了?” 关常欣一边说着,一边疑惑的看着自家娘亲脸上,似乎有些忧虑的神情,而不由得接着问:“娘,是发生了?” 钱氏坐下来后,叹了口气,思衬着将进京一事说了一遍。关常欣听了也有些惊讶,但旋即,便露出了几分开心的神色来:“入京好啊!女儿早就想去京城里玩玩了,忍受,听说那里的小姐们外出,都是直接走在大街上的……” 话还没有说完,她就突然反应过来般,急促而轻的“啊”了一声,自知失言地捂着嘴巴,有些心虚而不好意思地看着马起脸的钱氏。 “堂堂一个姑娘家,走在大街上成何体统?我看你是越发的没有点规矩了,让我还怎么放心让你入京去?” “娘……”关常欣讨好的坐到钱氏身边,拉着她的手央求道:“不要嘛,女儿真的很想去京城里玩儿,听说京城里可热闹了,什么东西都应有尽有,女儿很想去长长见识,女儿刚刚的那些话,只是说说而已,不会真的乱来的,到了京城里肯定会很听话的,好不好嘛娘……” 一声娘,唤得柔肠百转,并且,还不停地摇晃着钱氏的衣袖,哼哼唧唧撒着娇。 钱氏整个人都被她摇得有些晃,“行了,老夫人都点名要你们去了,我还能拦着不成。只是京城到底不比清州城,你到了可不许肆意妄为,特别是……别跟着你婉宁堂姐起哄。”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 钱氏特意压低了声音,几乎是有些咬字不清的提醒道。关婉宁那丫头的性子,她清楚得很,虽然不是太蠢也不是太坏,但凡事总依仗着自己那点小聪明,迟早会出事……为人母者都是自私的,所以她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被连累。 因此,再三的叮嘱:“听你大叔父、大叔母的话,凡事小心谨慎,深思熟虑,谋定而后动,方才不会吃亏。” …… 清州关家,二位嫡出小姐出远门。 所准备的东西,衣、食、住、行等等各种所需之物,都比当日轻车简行的关素素,复杂而全面且繁琐了不知道多少倍。 先从丫环说起。 既然是千里迢迢入京城,随身伺候的丫环必然不能少。就比如,关婉宁身边伺候使唤惯的丫环们,单只是平时端茶倒水、梳头穿衣的就有三四个;再者平日里教导的妈妈,也总要带上一两个吧,有一两个年长的妈妈跟在身边,大人也放心些。 在途中吃喝住宿为重。 若是姐儿们吃不惯路上的食物怎么办?自己府里的好厨子,总也要带上一个吧;若是有时候错过了小镇店家,在赶路的途中,姐儿们又突然饿了怎么办?临时凑合着做点食物的工具也总得带上。 而搭把手的人也总要有吧?三四个粗使仆妇,勉勉强强的够用了。 换洗的衣物也不能少,不然满身臭哄哄的像什么话? 再有途中天气火热,冰块总是少不了的。冰块这种东西,在稍小点的地方,有钱也买不到,所以也得多多少少准备一点,防着姐儿们赶路累了热了渴了,要喝点冰镇汤水…… 等等等等。 待将零零总总的东西、随从都清点准备好了,已是三日之后。光是马车都有五六辆,还不提因为两位姐儿是头次出远门,危险系数高,而加派的二十来个身强力壮的随行侍卫。 笼统算起来,是一队可观的人马了。 离别之际。 关府外面的台阶下树影明朗,太阳明晃晃的照射。杨氏难得顾不上太阳的又热又晒,而有些不舍的、不放心的拉着女儿的手话别。 并且,再三小声的叮嘱。 “到了京城以后,要听老夫人的话,也要听你大叔父,叔母的话,不要惹她们不开心。还有,你要常常与你大堂姐一块儿玩,她去那里,你也陪着去那里……” “行了,我知道了,娘你回去吧。”关婉宁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并想要抽回手。要不是不远处有关二爷、钱氏以及丫环婆子们看着等着,她早就不耐烦的甩手上马车了。 天儿这么热,也不嫌站在这里晒得慌么? “娘是为了你好,才不厌其烦的叮嘱你,”杨氏可不管女儿耐烦不耐烦,反正在她看来,自己要说的这些话都是对女儿好的,都是必需要说完的, “你先听我说完,你大堂姐那样的优秀,她所认识结交的人,定然都是那个层次的……你要让你大堂姐,多多介绍那个层次的人给你认识。” “行了,我知道了。”关婉宁简直不耐烦极了。这些事情,她当然知道,交好那些权贵的官家小姐、九黎贵女,本来就是她的目标。 ……不过,听说九黎都是蛮人。 九黎贵女都会武刀弄枪,这样想来,虽然说是贵女,但真实情况还不知道如何呢!这一项,等到了京城再说,看看那些九黎贵女的禀性如何,如果真的有结交的价值,她再结交也不迟…… 关婉宁坐在马车里。随着摇晃的马车,津津有味,而满怀期待的想着入京后的一切。带着几分矜持,带着几分自信,带着几分向往,渐渐在心底,勾勒出未来的美好蓝图。 第146章百里千雪 近日。 大殷王朝表面上仍然很平静。寻常人,或许感觉不到什么异样,但在暗底下,许多敏锐的势力或者人物,都变得小心翼翼而谨慎起来。 只因为。 朝堂的两大‘鹰犬’,锦衣卫与东、西两厂,纷纷在暗中出动,也不知道是在找寻什么人。‘鹰犬’二字,单从字面意思看来,就绝不是什么善意褒奖的称呼;鹰而凶狠,犬而灵敏,除此之外,往往还意味着背后,有足够多的爪牙和足够强大的靠山。 寻常官员、权贵、甚至那怕是皇子之流。对于这种异常难缠而又不能伸棍去打的“鹰爪恶犬”,最好的办法就是敬而远之,不掺和,不拦阻。 京城内城的各大出入口,以及,平日里开放住宿的客栈,都在严密的监视和排查的范围内。多年以来,入京的每一个人都在城门出入记录的宗卷里。 而此时此刻,截止最近一个月内的,这些宗卷都被分别送到了锦衣卫、东西厂的管理者手里。……经由排查筛选,寻出可疑者,再顺着蛛丝马迹调查。 在排查筛选宗卷的同时。 当夜发生打斗的那片街巷,住在那里的每一个人,都被盘问过有没有遇见可疑人。傍晚时分,夕阳西下,天边的大片彩云霞光逶迤绚丽。 街角巷子的一座宅院前,停下了一辆很平常的马车。而很平常的马车里面,伸出了一只保养得极好而白皙修长的手,指尖如玉,仿佛带着淡淡沁心的凉意,十分优雅的撩起了淡青色的布幔。 然后…… 露出一张温柔得,令人窒息的俊美面容。他的发,如流水般轻荡,带着点点柔和的光芒与幽香。他的眼,含着浅浅的笑,那笑容好似笼罩在层层迷雾中,明明很近,却又有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感觉。 他不紧不慢的下了马车。轻风微拂,拂过他耳边垂落着的微微散而不乱的黑亮发丝,光滑而柔美。 他的装束有些像九黎人。一头柔顺的长发,用发带松松的,倾斜着扎在一边的胸前。 发带上镶嵌着几颗半透明的、颜色淡而各不相同的小宝石。在阳光的照射下,迷离的流光溢彩……在一袭月牙色的雪白长袍的衬托下,不松不紧的缠着黑亮的发丝,越发显得十分的惊艳华丽。 他径直来到宅院的大门前。取下腰间的钥匙,缓缓打开了门锁,推门而入,步伐优雅步入院中。院中清静无人,但他却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般,目光带着几分若有所思的扫过墙上,以及不远处栽种的草药。 “嗯……?” 他转眼间波光微谲。与此同时,那车夫在将马车停放好后,正从侧面过来,注意到他几乎不易觉察到的异样后,不由得问:“四公子,怎么了?” “无妨,兴许是有小猫小狗闯进来了,弄坏了我的药草。”那被唤作四公子的温雅男子,声音十分磁性悦耳的说着,并举步往房间而去。 房门上挂着一把没有实质用处的锁钥,看似紧紧的锁着,其实只要用力一扯,就能扯开来的坏锁。 “四公子,真不是我说你,这锁早就该换了……不然让盗贼宵小遇见了,恐怕得高兴死。”那灰衣马夫在后面,有些面无表情的说道。声音有些近中年的低沉稳重,以及一丝说不出的冷冽之感。 “……家徒四壁,清贫如寒,若是叫宵小盗贼有幸入得,怕是要扼腕叹息了。”四公子声音温无比和的说着,兀自发出一声淡淡的轻笑。 很轻,很浅,带着一丝华丽的质感。 随着陈旧的木门,被“吱呀--”一声推开,明亮的光线从被推开的空隙里照射进去,照亮了略显昏暗的里面,果真是家徒四壁,没有半点儿值钱的物什,或是装饰用的书画屏风之类,都没有,只有一张桌子,两个椅子……以及扑面而来的草药味,以及很淡但在他闻来已经很浓郁的血腥味,更以及不远处,那一抹静静的蜷缩着躺在干净木床上的白色人影。 躺在他的床上! “四公子--”身后的车夫不由得出声道!并且,在出声的瞬间,一步窜上前来谨慎的拦在四公子前面,盯着那躺在床上生死未知的白衣人,低沉地冷喝了一声:“是什么人?” 冷喝声里,带着一丝浑厚的内力。硬生生将已经气若游丝的百里千雪震醒过来,气血翻涌得,“哧”一声,再次有些狼狈而无力的喷出一口血来。 带着些许乌黑的血迹,顺着他面具下的嘴角流淌下来……渐渐流淌在白皙的脖颈,以及身下的订单。 在吐血过后。 百里千雪才有些艰难的睁开眼睛,半边脸仍然压在被子上,而整个人仿佛如梦初醒般,目光迷离而不太有焦距的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两人。 看得很吃力。 最终,将目光,定格在那被唤作四公子的人的身上。看了片刻后,又闭上了眼睛有气无力的说, “你……要杀我吗?我感觉到了……你的杀意……不过你……控制得很好……要杀,就杀吧……反正,我也快要饿死了……饿不死……也要病死了……” 说到最后,几乎没了声音。 但不可否认,他的声音真的很好听,那怕都那么虚弱无力了,但那种如三月小雨般的清清冷冷中,夹杂着几分清涩的少年声线,让人听得忍不住心生怜悯。 四公子带着温柔和熙的笑容,不动声色的看着百里千雪。不为他说的话意外,也不为他说的话动容,从进入房间里到现在,他的神情变没有变过。 只是目光仿佛不经意的扫过百里千雪散乱衣裳的腰处,那里隐隐露出半抹,奇异的玉制令牌…… “你不是病,是重伤,很严重的内伤,加上很严重的外伤,伤口已经开始腐烂……更重要的是你弄脏了我的床。” 如果光听他声音的话,是很温柔善意的提醒。每个字音都说不疾不徐,十分的耐心而认真也听不出丝毫不悦的意思。 百里千雪听而不闻,实在是没有力气在回话。直到感觉到对方在渐渐靠近后,才再次勉力睁开眼,目光涣散而无焦距的,看着在眼前晃动的白影。 有气无力的吐出最后一句。 “帮……你洗……” 第147章救命恩人 “四公子……” 车夫装扮的人忍不住出声。实在是他很忌惮那躺在床上死活不知的白衣人,尽管已经能确定,此刻他性命将危,但这样的人就算是死了,也不能让人掉以轻心的靠近。 “无妨,”四公子声音温和的说道,并在说话间,已经走到了百里千雪身边,俯身去探他的脉相,“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他还求了我。见死不救,不太符合我的风格不是?” 车夫很快变回了面无表情的模样,道:“不予置评。”这般再看来,他到是半点也不像个寻常的正常车夫,凌厉而粗犷的五官,以及腰间隐隐露出来的长剑,有点像走江湖的剑客。 四公子闻言优雅一笑,并继续说道:“再者,我若是不救他……哎,谁能帮我洗床单?或是展颜你……” “你喜欢就好。不过此人身份来历不明,不知是否与近日闻风而动的锦衣卫、以及东西厂在找的人有关。”被唤作展颜的剑客,没等四公子的话说完,便缓慢而没什么感情的打断道。 说不上恭敬,但也绝不冒犯。 四公子笑道:“徐温不是说,追查的是逃窜入京城的江洋大盗,与这少年何干?” 展颜仍然面无表情道:“锦衣卫那些渣渣编个理由也不走点心,是那门子的江洋大盗,能找死的逃窜到京城里来。” 四公子闻言轻笑了一声,不再说什么。随即拉开百里千雪的衣裳,看了看他皮肉上的伤,想了想,道:“伤成这样还没死,实在是令人惊奇,准备热水吧,用药浴养养。” 展颜一声不吭的转身出去了。 留下了从始自终,神情都温柔而优雅四公子,保持着俯身的姿势站在床边,目光落到百里千雪脸上的银色面具,微微伸手去取。 但在碰到面具的刹那,他又下意识的停了下来,用几乎微不可闻的温柔声音,喃喃自语道:“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纵使你让我很好奇,但我也不该趁人之危,查看你的秘密……” 不久之后,展颜来回话,说热水准备好了。花了几个钱,从附近的人家买来的,已经抬进隔壁的空房间里了。当然,抬水的人也已经离开。 四公子“嗯”了一声,随即长袖带风的伸手一捞,便将百里千雪捞到怀里,身形瞬间如闪电残影般一晃,消失于半开的屋门之外。 当展颜转身往外走时,已经能感觉到自家四公子,已经将人放到旁边了。明明有洁癖还要碰,真是难以理解。 疑问间,遂来到隔壁的房间。只是他还没跨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自家四公子温和而带着淡淡笑意的询问声:“想不明白吗?” “公子做事,属下如何能一一明白。”展颜到是回答得很自然。衬着他那一成不变的,沉稳而寡淡有语调。 四公子有条不紊地,将柜子里的药瓶拿出来。再分不同和剂量配合,倒入滚烫的热水之中,“若我所料无差,你对此人仍抱有敌意。” “他来历不明,还能只身闯入这里,实在让人不得不防。虽然说若公子不救,他兴许就必死无疑,但这也有可能,是他至死地而后生的苦肉计。”展颜说着,眼底有毫不掩饰的杀意,一闪而过。 在那短暂的一瞬间。 被随意放倒在石台上的百里千雪竟似有所觉。一直紧紧捏着戒指的手,微不可见的动了一下,而又沉寂下来。 “留意到了吗?”四公子带着十分趣味盎然的笑意问道。那一瞬间,虽然感觉不到百里千雪的杀意波动,但却能从他身上,感受到一股极淡的危险。 一股无法形容,而亦非寻常人能觉察得到的可怕危机感。 “他身上……有暗器!”展颜一瞬间只能想到这种可能性。对方身上无论内伤,还是外伤都极其严重,到无法动武的地步,是而不可能在昏迷的状态下还能自保伤人。 而唯一的可能性,是他身上有某种,能瞬间发动的暗器……像这样的人,即使在昏迷状态下;只要感觉到逼命杀机,就能在无意识间启动机关,自保亦或是与人同归于尽。 “四公子,”展颜有些不赞同的盯着,已经酌量放好了药材,而正在将那白衣人扶入木桶中的公子。下意识的想要阻止,但想到自家公子的性情。既然敢这样做,必然是有一定把握,是而只得压下心底那丝不安倚门旁观。 …… …… 窗外的夜色宁静而风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浓郁药性的刺激下,泡在木桶里的百里千雪,再次苏醒过来。 在他醒来的瞬间。不适的环境,引起本能的反应,全身绷紧,漂亮的浅蓝色眼眸里带着没有丝毫感情的冰冷漠然。 不过,却又在电光石火间消退无痕。 或许,是已经确定了周围暂无危险,而变回了如梦初醒般,带着几分迷茫而天真的神情,打量着周围的具体环境…… “我很好奇,你是如何做到全身经脉破碎,连心脏周围都被震碎,内出血,而心脏却几乎完好无损的?”一袭雪白月牙色长袍的四公子,优雅倚坐在窗户边,修长的手指不紧不慢地翻阅着手中的书册,而声音十分温和的问。 “嘶~” 一声倒抽冷气的声音。 泡在粘稠的药水里的百里千雪,感觉不是很舒服,看了他一眼而没有回答。而是收回目光后,继续……仿佛有些不可思议的低着头,盯着自己就这样,穿着凌乱的白衣裳,泡在暗绿勾引药汁里的画面。 “我说……你平时都是穿着衣裳泡澡的么?” 四公子抬眼看向他微笑着问:“恕我眼拙……你这是在泡澡?” 百里千雪怒:“有差别?”原本心里没火气的,但在对上对方……十分温柔而优雅的笑容后,心底里就莫名有了一股说不出来的怨气冲天。 他不用想也知道自已有多狼狈。如此再看着眼前言行举止都无比优雅的人,不由得越看越碍眼极了。 四公子随手放下书册,问:“阁下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 百里千雪瞅了他两眼,继而转开目光不再回答。并微微皱着眉头盯着旁边空无一物的墙面,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四公子看着他笑意不变的道:“你还没有回答我。” “我为什么……一定要回答你?”百里千雪扭头,看了他一眼。并且,对于这个问题,他不想回答也无从回答。 ……他很清楚的记得,体内暴发的力道,那一瞬间无差别震碎他的五脏六腑。跪地在地的那一刻,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离死不远。 然而,那抹淡如云烟般的女子。 她说,她能救,只要有等价的报酬。 那一刻,他只是本能的想要活下去。心底里根本没有相信、也没有不相信这样的分别念头。只是出最原始的本能,而期望能被救。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再次醒来那一刻,自己原本已经残破的心脏,竟已然接近完好无损…… 那名女子,究竟是什么人? 第148章福薄 “哈……” 四公子轻笑了一声,带着不以为意的悠然姿态。温润的笑声清浅而迷人,随即,轻轻拿起放在旁边的书册,起身优雅的往外走去。 “哎……你去那里?”百里千雪见他起身就走,心底有疑问未解,不由得气若游丝的出声问,“等……等一等,还要这样泡多久?能不能找点吃的来……” 没有丝毫的停顿,也没有丝毫的回应。雪白的袍角温柔滑过门槛,带着轻微而细腻的声音,溶入了外面深沉的夜色。 于微凉的夜风。 …… …… 大殷王朝。 大殷王朝的开国帝王,太祖皇司徒丹青,亦是当今皇帝陛下司徒丹契的父亲。当年先朝式微,九黎部落中的司徒一族、以及穆氏一族同心联手,一文一武,统领其余的一些部落族群,大举攻入京城, 当时太祖皇司徒丹青,武艺超群,卓而不凡有君权神授大将军之名;而穆氏军师穆天凤,算无遗策,谋略无双,更是有帝王紫微星之称。 一文一武,文可以安邦,武可以定国;相而互补,在太史院封尘的文书记载里,太祖皇帝司徒丹青与智星穆天凤,是结拜不求同生但求同死的好兄弟。 也正是因为如此。 彼此的默契与绝不背叛的信任,才能让他们,在刀光剑影里,一步步走向巅峰,开创了如今大殷王朝。只是定国之后,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情,本该承接皇位称帝的穆天凤,却遭到了前朝余孽的刺杀,死无全尸。 太祖皇帝司徒丹青大怒,抱着兄弟的尸首痛哭流涕,而下旨全力绞杀前朝皇亲国戚、以及反抗的余孽。以及于大街小巷,血液成河,然而不想此举,引来前朝余孽前所未有的绝命反扑。 同时,国不可一日无君。 太祖皇司徒丹青,在众望所归的推举下,不得不暂代皇位处理国事;然而却在登基大典那一日,不知身中何奇毒,暴毙于寝宫之中而死于非命。 同样,国不可一日无君。 太祖皇之子,司徒丹契,理所当然成了继位人选,荣登大位。也就是如今的这位皇帝陛下。初位位时,皇位不稳,手段略显薄弱,幸有一母同胞的亲姐长帝姬扶持相帮。 长帝姬完全继续了太祖皇的狠意和手段,杀伐果断,行事作风凌厉,一举立威朝堂,镇住朝堂上不服不满、亦或是蠢蠢欲动的文臣、武臣…… 只是,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令人闻风色变的长帝姬司徒丹鸾,突然销声敛迹,如同不存般,一无音讯,再也没有半点相关的消息流传。 皇宫里。 这几日近身伺候皇帝的内侍,都十分的小心翼翼。原本天热就容易上火,而锦衣卫和东、西两厂的人,也不知为了什么事,频繁晋见陛下,每次都能听到皇帝怒骂无用的声音。 再者,王太医每次入宫带来的消息,都让皇帝眉头紧锁,十分的烦躁不安。就如同眼下此刻,王太医刚刚离开不久,新来的伺候得不周的小太监,就被招了皇帝的骂。 也不是多难听凶狠的骂。 但也不需要多难听凶狠的骂。只是一句夹带着怒气的质问:“不中用的东西,这茶怎么那么难喝?”随即大手一扬,茶盘劈头盖脸,连同茶汤都全洒在那奉茶的小太监的身上头上。 那小太监也不敢躲。 更痛得不敢叫出声来,那怕那茶难不难喝关他什么事?都也不敢辩解,而只能一个劲儿的趴在地上磕头求饶。 “是奴才该死,是奴才该死!” ‘砰砰砰’的转眼间就磕出大片血迹来!皇帝司徒丹契正襟危坐在龙榻上,神情冷冷的看着,心情并没有因此而好转,而是越来越烦躁…… 侍立在旁边的内侍见状,顿时上前踹了小太监一脚,责斥道:“没眼色的狗奴才,还不快收拾干净了滚出去!” …… 小太监收拾了东西连滚带爬的出去了后,很快有宫女一声不吭的进来,跪在地上擦试掉血迹,擦干净后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再有茶送来。换了个小太监,也换了个口味,皇帝脸色不是很好看的拿起来喝了一口……茶水的味道挑不出错处,但他就是不满意,很不满意!近段日子里的事情就没一件是让他称心如意的! 外有羽国大军边关对峙! 内有明珠楼的杀手混进了京城!他不知道明珠楼有多厉害,不过他知道这个恶名昭著的组织,唯利是图,且又是坐落在羽国边界,谁知道是不是羽国派来的杀手?! 再有就是关老三的婚事!原以为是一门好亲事,然而没有想到的是,内定皇子妃偏偏在这个时候病重,听那王太医的意思治愈无望,纵使能勉强撑过这一劫,那以后呢? 堂堂皇子妃却半点不经事,遇上一点事情就激动得晕倒,若是传了出去成何体统?皇家颜面威仪何存! …… 司徒丹契不由得越想越烦心。 前面两件事他鞭长莫及,只能由他在这里层层下达命令,由其它人去办,而最后这一件事,他却是可以亲自办的。 想到此处。他威严中带着一丝烦躁的目光,落到旁边侍立的内侍身上,“传关爱卿入宫,即刻去办。”此事他一个人再想也无济于事,也想不出什么结果。 更何况,他是皇帝,他只要把不满意这个病怏怏的皇子妃的意思,阴晦地透露给关爱卿知晓。 该怎么想办法令他满意的,便是为人臣子该做的事。 …… 关焕然被召进宫里。 被带到皇帝平日进办公、接见大臣的大殿里。不卑不亢的见了礼,皇帝和颜悦色的吩咐赐座。内侍很快搬来椅子,关焕然推辞不过后,只得谢恩入座,并且坐得极其讲究而有礼。 入座,只占用椅子三分之一的位置。是为礼遇。 如关焕然意料中的无差。皇帝关切的问了皇子妃状况如何;他回恐怕不容乐观。皇帝听了后,一番痛心疾首的感叹惋惜。 “陛下不必如此痛惜,”关焕然平静而诚恳的安慰道,“无关其它,实在是小女福薄,怨不得其它……”云云。 皇帝听得还算满意。 毕竟赐婚的圣旨刚下,就性命垂危,也着实是个福薄的人。而这样的人,实在不适合赐与老三为正妃…… 关焕然坐在下首,神情恭敬而平静的听完了,皇帝阴晦的表露,不满意这位病怏怏的皇子妃后。 同样不显山,不露水,不动声色的表明了关家优秀的女儿,不止有这一个,还有其它更优秀的女儿,这些女儿当中,总有一个是有福气的。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 皇帝心底总算满意了。看着眼前的关焕然,越发觉得顺眼而亲切,当然面上,还是要露出迟疑的神情来。 毕竟,君无戏言,不该反悔。 “陛下无需多虑,”关焕然垂眸道,“小女自入京以来,一直在府里静养,甚少识得旁人。而今重症垂危,微臣自会让她更加小心的静养,不让旁人打扰到。” 言下之意。 便是这个女儿才入京城,一直都在府里静养,甚少有旁人识得、见得。如今既然重病垂危,没有册封皇子妃的可能,自然不会再让她露面出来。 择其姐妹代嫁,古往有之。而几个知道内情的人有什么关系,天下人不知道就可以了。 …… 第149章玉哨 一根细细的红绳,穿过小孔,吊着一颗拇指大小的玉葫芦玉哨。 颜色翠绿,形状十分的精致,里面细小的中空,两面有花纹修饰得很漂亮的小孔,放于唇边可以吹奏。 声音奇异婉转。 “笃笃……” 门外,传来不轻不重的敲门声。以及丫环试探性的询问:“二小姐,药熬好了,奴婢现在可以送进来吗?” 桐笙停下了吹奏,袅袅余音消散。她带着几分慵懒的支着下巴,淡淡的吐出两个字,“进来……”声音轻而无力。不得不说,那日服下的药丸效果实在是很厉害。 若非有灵针于体,自主运行而阻止,不让那丝黑气靠近凡心脉,她想必已经离死不远了。 “真是无情的父亲啊……” 她带着几分嘲讽轻叹。 正推门进来的丫环没听清楚,还以为是在对自己说话,连忙端着汤药过来,并问:“二小姐你刚刚是在对奴婢说话吗?”对于眼前的这位二小姐,诗青觉得真挺好侍候的,是而,说话也都随意了几分。 也不觉得自己冒犯。 毕竟,她可是见识过,之前那个叫喜儿的,跟这位二小姐说起话来,那才是真的没大没小,根本没有半点丫环的样子,都没见这位二小姐红过脸,生过气,骂过人。 只是…… “药放下,你可以出去了。” 桐笙漫不经心的斜靠在梳妆台处,手中仍然把玩着那个玉葫芦,而头也不抬的出声,打断了诗青的思绪。虽然各种珍贵的滋润补药,都会按时送到她房里,但那位王太医已经很久没来了。 距离上一次亲自来为她诊治,已过三日。 如今不再来,显然是认为,她已经回天乏术,不再浪费时间;当然,更因为现在的关素素已经不再那么重要。 至于……关焕然的目的。她已经从最初的揣测怀疑,到如今的确切肯定;王太医不再那么紧要她的病情,自然是她已不再重要,而之之间,自是少不了她那位‘狠心的父亲’,汲汲营营的功劳。 真是无情,真是可笑。 那日在庭院里深情剥白的心迹,是否是他为父最后一丝的亲情?所以诸事勾消,所以纵容许诺,在那一刻,就已经舍弃她这个‘女’儿了。 漫不经心的思索间,桐笙留意到在身边踌躇未离的丫环。 “还有何事?” 诗青正想着要不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吧的正要转身离开。忽然听得桐笙一问,那种清清淡淡的语气,不知为何就让她有些紧张了起来。 “回二小姐的话,是有一件事情,但奴婢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丫环有些迟疑的说道。并看了一眼静静地坐在那里,只衣着白色亵衣,垂散着乌黑发丝,而越发显得清瘦而单薄的背影。 她的坐姿微侧,身子微斜无力,而目光也在漫不经心的望着某处。……给人的感觉,淡然散漫得仿佛刚刚那句话,并非她所问。 丫环只得试探性的继续问,“是之前给二小姐梳头的那个丫环,不知二小姐可还记得她?” “记得啊,”桐笙淡淡的说道。声音语态依旧,以及,带着一丝即使在极度的懒散散漫之中,也掩饰不住的困倦和虚弱无力。仿佛下一刻,她就会在这样的虚弱困倦中沉睡过去。 诗青有些小心的看了一眼。 心底里还真害怕这位二小姐,就这样一不小心就睡着了。不过,在听闻她还算记得这个人后,心底里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带上了一丝希望的继续说道: “就是她,名唤浣月,平时老实木讷也不怎么说话。但昨儿,同屋的丽芳指认她偷了小姐的首饰,管事妈妈带人一搜,还真从她箱子里翻出几件,小姐你的东西。” “哦……”桐笙仿佛听出了些许兴趣。停下了手中把玩玉葫芦的动作,收回了有些涣散的目光,“继续说来。” 诗青便接着道, “本来这样的事,再怎么也要告诉小姐你一声的。但管事妈妈说小姐你尚在病中,不该用这样的小事来打扰到你,所以就作主将那浣月关到了柴房里。” 说着,顿了顿,又继续道:“今儿管事妈妈去找了府里的管家娘子,听说是一会就将人带走,京城那么大,这一送走,也不知道要被卖到那里去……” 到底是一同从清州城里跟来的。 就这样看着浣月被发卖,她心中难免有几分不忍。也不由得联想到了自已,跟了这位二小姐,就是这位二小姐的人了……想着不免有些悲从中来。 初入京时,还以为跟着这位二小姐是好差事。 然而入了京城,才知道一切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先是因为这位二小姐在府里遭嫌,让她们被处处白眼取笑,更是差点被全部发卖掉。 而今,好不容易好过了。 这位二小姐却病了,病重得连宫里来的太医都束手无策;若是这位二小姐真出了什么好歹,她们这些跟来侍候的,又该何去何从? …… 在诗青忍不住想远时。 桐笙不紧不慢的收拢了手中的玉葫芦。听不出丝毫喜怒的淡淡道:“看来我真病得太严重了。诗青,扶我去看看……顺便走走活动一下筋骨。” 说着,她已经扶着梳妆台缓缓的站了起来。也在起身的这一刻里,她不再压制灵针的自我修复,那一瞬,仿佛从体内放出一股无形的轻风,让发丝有刹那的飘扬。 一种极其清新的感觉,从她的身上四散弥漫; 在此之前,压制得有多狠。 如今此刻,灵针反弹的威力就有多惊人。 ……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那种刹那间扑面而来,看不见,摸不着,但却能在不经意间觉察到的奇异之感。说不清,道不明,但能在人心底里留下深刻的印象,无法抹灭。 诗青呆了呆。 那一瞬间,她眼前仿佛出现了奇异的幻觉。 仿佛看到了一片荒芜枯黄的世界里。突然从干涸的源头散出一股奇异的风,其风如灵雨,所至之处,山河大地万物复苏山林秀丽碧波涟漪…… #####二更 第150章陷阱 诗青有些发呆。 桐笙略微扶着桌椅站起来的动作,将她惊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失神了。 正要上前搀扶之际,看到了正放在桌子上的补药,“二小姐,要先把药喝了吗?”不管怎么说,心里还是真心希望这位二小姐快快好起来的。 “放着。”且不说她不想喝。就这些补药,于体内之毒,余事无补。浓烈的药味和黑浓的颜色,反而让她看得有些莫名的心烦。 关焕然,关焕然,此人的心狠当真让她有些意外。 究竟是有多深的恨,多深的厌恶,才能让一个人能以父爱之名,布下这世间最无情的陷阱? …… 天儿炎热。 内院的管家娘子,正带着几个粗使仆妇不牡丹宛拿人。管事妈妈在前面带路,不一会儿,就到了关浣月的柴房里。 “把门打开。”管事妈妈说道 。 很快有一个仆妇拿钥匙上前来开门。 人声喧闹的吵动,以及,被打开的门缝透入的明亮光亮,让蜷缩在昏暗角落里的浣月,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扑上来,带着沙哑的哭腔: “杜妈妈,杜妈妈求求你相信我,我没有偷东西……我真的没有偷小姐的东西啊!那些东西真的不是我偷的,我也不知道那些东西为什么会在我那里……我真的是冤枉的啊……” 杜妈妈和管家娘子都站在外面。 几个身强力壮的仆妇,一进去,就扭住想要挣扎脱开的浣月:“老实点!” 浣月大叫冤枉。 然而才叫了一声,就被按倒在地上,粗糙的麻布塞住了嘴巴,再也叫不出来,再也挣扎不了因为就连双手也被扭捆到身后。 捆绑得死死的。 “呜……” 浣月惊恐而不甘的摇头挣扎。 然而一个小丫环的力量,终抵不过几个身强力壮的粗使仆妇。管家娘子看了一眼,被连拖带拽带出来的狼狈丫环,没有半丝同情怜悯:“带走!” 管事妈妈站在旁边,还不忘记借机敲打众人:“看到了没有,手脚不干净的东西,就是这种下场!偷了东西被发卖出去的,正经人家都不会再买来使唤,而卖不掉的丫环,会被卖到那里,你们自个清楚……你们要引以为戒,切不可再步她的后尘!” 众围观的丫环仆妇,看着被带走的浣月,人人自危的应‘是’。她们多是从清州城里跟来的人,然而,眼前训话她们的杜妈妈,却是兰夫人送过来的。 在这牡丹宛里。 是除了那位病怏怏的二小姐外,最举足轻重的人。甚至她的话,比那位二小姐还要管用;毕竟,那位二小姐虽然很厉害,可从来都不会管这些事情的。 …… “卖不掉的丫环,会被卖到那里?” 一声极淡的问话。 带着几片飘落的树叶,从旁边阁楼上的走廊处传了下来。众人闻声,不由得抬头看去,只见在阁楼过道的护栏处,静静地站着一抹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的白色身影。 旁边有个眼熟的丫环搀扶着她。 纵使有未曾见过,不知道这二小姐长什么样子的人,……如今也猜到了,刚刚出声的人是谁。再转念一想,一个个便都有些不安的变了脸色;特别是方才还在训诫人的杜妈妈,惊疑不定的目光,飞快与脸色同样有些不太好的管家娘子,对视一眼。 虽说自认为自己没有做错什么。 但这位二小姐,在府里已经是出了名的。虽然平时私下里,与这位二小姐相关的话题,提都不许提,但是暗底下,总有一两句风言风语,让人知道这位二小姐有多厉害。 以及,有多无情冷血。 这么想来,自己处理一个手脚不干净的丫环,因该是碍不到这位二小姐什么事了。 这般一想,杜妈妈的心底才算有了底气。继而对着桐笙的方向,低头遥遥行了一礼,道:“外面天儿热,二小姐病还未好,怎的出来了?” 桐笙松开了诗青搀扶的手。不紧不慢的扶着护栏,并顺势半趴在上面,带着几分懒散的神情,淡淡的俯身瞧着下面的人。 “是我问,还是你问?” 杜妈妈脸色一僵,只得道:“是老奴多嘴……”说着,顿了顿;看了一眼,旁边扎挣得越发厉害的浣月,继续道:“这丫头手脚不干净,偷偷拿了二小姐你的东西。府里容不下这种手脚不干净的,所以老奴正要让管家娘子将人带走,发卖掉。” 桐笙:“答非所问。” 杜妈妈不由得愣了愣。刚刚是问什么来着?卖不掉的丫环,会被卖到那里……这个答案,就是借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当着姐儿的面儿说出来啊! …… “二小姐……” 诗青也不由得低唤了一声。一来是这个问题再问下去,实在太让人难以启齿;二来是眼见下面的浣月已经挣脱仆妇,正在‘呜呜呜’冲她们方向磕头。 实在于心不忍。 “二小姐,这外面的天儿实在是太热,对你的身体不好;不如让奴婢先扶你回屋去,再把她们都叫来,一一询问如何?” …… 一股浓烈的中药味。 一直呆在房间里时并不觉得,不过在出去走了一圈再回来后,这股药味,就变得异常的浓烈难闻了。 开窗的开窗,打扇的打扇…… 桐笙懒懒散散靠坐在软榻上,看着眼前自从一进来跪下后,就在不停为自己叫屈的杜妈妈、以及那十分不甘心的管事娘子。 是而,她虽然是跪着的,但却跪得傲气而笔直无比,挺直了背脊骨,昂首盯着桐笙,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不服气。 她可是堂堂掌管内院女管事,兰夫人的左膀右臂,寻常那个见了她不给她三分薄面?要不是知道,这个二小姐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性子,看谁不顺眼,就都敢动手打人的恶劣性子,她是怎么也不肯跪的! “老奴斗胆问一句,不知二小姐你要奴婢等人在这里跪多久?老奴也不是跪不起,只是实在是手里,还有几桩夫人交待的采买差事没办…… 所以,还望二小姐体谅则个,不若先将老奴错在何处说了,待老奴办完了差事后,自会回来二小姐这里领罚,不知二小姐以为如何?” 她自认为自己,可没有做错的地方,端看这位二小姐能说出她什么错处?#####三更 第151章偷窃 “老奴也斗胆问一句,是那里做得不好?还是那里做错了?二小姐若是有什么疑问,或是有什么训诫的话,尽管说出来就是,何以让我们巴巴跪在这里?……若是惩罚,也该说个原由才是。” 杜妈妈的话语,说得看似恭恭敬敬,然而,却分明透出一股浓浓的不满、不服气出来。 浣月也跪在旁边,央求的看着桐笙,而小声的辩解了一句:“奴婢真的没有偷东西,求小姐明鉴……” 桐笙带着几分虚弱困倦的模样,眸光散漫,而心不在焉地看着她们,“你们说,你们说够了,我再说。” 话音落下,原本还想要再说什么的管家娘子,顿时,也不开口了。杜妈妈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不服气,但也识相的不再开口。如若不然,这二小姐说不定,真有本事叫她们这样一直跪着…… 氛围凝固般渐渐沉寂了片刻。 “浣月,从你先说,是怎么一回事?”桐笙淡淡的问跪在上的丫环。 在身边伺候的这些人,她平时不怎么放在心上。 毕竟,不会有太多的交集。 但若真闹出了事情,她也不介意管一管,左右如今离不了府,实在是很无聊而消磨时间。 …… “二小姐,是昨儿……奴婢好端端的在洗衣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小春姐就来指认,硬说奴婢偷了二小姐的东西,杜妈妈便让人把奴婢抓了起来,任凭奴婢怎么解释都没有用。” 杜妈妈听得气不打一出来,偏头狠狠地瞪了浣月一眼,“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狡辩!小蹄子,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不过,虽然口中说着要撕烂丫环的嘴,杜妈妈还是没敢真正的当着桐笙的面动手。 “奴婢没有!那些首饰不是奴婢偷的!”浣月也有些激动的哭了起来。辩解的同时,不停的摇头,心底里又怕又气,又委屈无比,带着压抑的沙哑哭声, “奴婢真的没有偷过那些东西。奴婢真的不知道……那些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奴婢的箱子里。” 桐笙漫不经心的问:“小春何在?” 很快,那名叫小春的丫环,也被传唤了上来。是一个个子比较矮小的圆脸丫环,有些忐忑不安的跪在旁边,神情有些紧张的看了软榻上的桐笙。 对视一眼,又飞快的移开。然后低垂着眉眼,恭恭敬敬道:“奴婢小春,见过二小姐。” 桐笙问她:“你如何知道浣月偷东西?” “回二小姐的话,”小春还算镇定的回道:“奴婢与浣月同屋,平时就觉得她不太对劲,总爱私底下打听如何出府去。奴婢原本只是奇怪,没有多想……直到了昨儿,奴婢回屋取东西,在过程中不小心打翻了浣月箱子,结果听到了金银物的声音。” “你……你撒谎,”浣月急了,“我箱子里根本没有那些东西……” “没有?没有那怎么会从你箱子里面搜出来?当时你的箱子可是锁得好好的,后来也是让你自己打开的,那些珠宝首饰就明晃晃的在里面,你还狡辩!”小春打断她的话,例举的语气咄咄逼人。 然后,又才恭恭敬敬的对桐笙说道:“二小姐,你千万不能被她给骗了。原本奴婢也不相信她是这样的人,但看到那些珠宝首饰后,不相信也得相信。 话说回来,奴婢自从跟她同住后,就爱掉东西,都不曾怀疑过她,如今看来……是奴婢太过粗心大意了,若是早先发觉此事,必不会叫她有机可趁,碰到二小姐你的东西。” “我没有……奴婢没有!”浣月下意识的看向桐笙,又再看向小春继续为自已辩解:“你平时才鬼鬼祟祟的,我好几次回屋都看到你在把东西往被子里藏,问你是什么,你也不说……” 小春再次打断她:“你敢说你没有私下里打听如何出府?你敢说你箱子的钥匙不是一直在你身上?谁没事会偷偷打听出府?谁没钥匙能开你箱子?你敢否认吗!” “不,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是那样?在二小姐的面前,你还不说实话,还指望能蒙骗到二小姐不成?!” 浣月摇头,泪目而无力辩驳。 底下吵完了。 两边都偃旗息鼓,暂时没话说了,也终于再次将目光,落到了软榻上的桐笙身上。却发现那位二小姐,不知何时,像是睡着了一般,闭目静静的无言语。 “二小姐?”诗青试探性的唤了一声。 桐笙没有睡着,只是其实很烦这些小事吵闹。是而在诗青唤了一声后,也没睁眼而漫不经心的问:“我有那些东西?从浣月那里搜到那些东西?少的东西可都有对上?” 这问题也不知道是问谁的。 诗青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杜妈妈。杜妈妈脸上没什么表情的虽然不想回答,但是这院里大小事物都是她在管,而不得不出声道:“老奴还没来得及查看。不过,方才也正要带人来清点的……” “那现在就去清点,”桐笙若有所思的淡淡道。距喜儿离府,已有六七日。她身上的伤,养伤的时间若无意外能让她在那种地方,安然无恙的躲过一段时间。 再者。 学习礼仪,书画琴棋,各种才艺…… 将又是一段不少的时间。不过,她还是要抽空去看一眼;但该以怎样的身份呢?关素素的身份是不宜再与她有任何接触。她们该就此形同陌路。 一者怨恨,一者无情。 …… 几个小箱子当着众人的面打开来。 杜妈妈让人取来帐本,让两个丫环搭帮手,当着众人的面,把首饰盒子里的东西都清点了一遍。这位二小姐回府时,带来的东西少得可怜,几乎没件像样的首饰,都是兰夫人亲自让人置办送来的。 而也都是过了杜妈妈的手,再加上账本什么的都还是崭新的。 清点起来很方便。 很快便全都清点完了。然而,杜妈妈看着即使加进了找回来的那几件金银首饰,也都还对不上数的帐本,脸色不由得越来越难看。 没想到竟然有人,敢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手脚这么的不干净。这丢的不仅仅是小姐的东西,还是她的威信,她的脸面…… 这样的事若传了出去。 若是在其它小姐的院里,定然是再也容不得她管理。想到此处,杜妈妈再看向浣月的目光,不由得带上了,几分不善的阴沉…… 旋即,捧着帐本走过来。 然后跪下,举过头顶奉上。诗青神情略有忧色的随即伸手接过来。 “二小姐,还差七件首饰。分别是玉笄、累丝嵌宝衔珠金凤簪、银镀金嵌宝蝴蝶钗、玛瑙绿石坠子……是老奴糊涂猪油蒙了心,竟教这些手脚不干净的东西,在院里胡作非为。” 杜妈妈硬着头皮说完。 到底自知理亏。声音也不由得低了下去,而在心里恨得要死。恨那些个手脚不干净打嘴现世的狗东西! …… 第152章谁偷 桐笙终于肯睁开眼睛。 虽然她仍然带着虚弱的模样,但无形中透出的淡漠气息仍然让人不敢小视。 诗青随即将帐本递至她面前,“二小姐请过目。”说话间,不由得打量着这位二小姐的神情。心底里却是越发担忧了,没想到这么一清点,就清点出少了这么多东西。 这些首饰,平日里都是放在房间里的。二小姐病着平时很少带,也就没能及时注意到有所缺漏……眼下情况于浣月不利,矛头似乎都针对指于她。 但若要诗青相信是浣月所为,又有些觉得太不可思议了。也不知道,如今情势,这位二小姐会如何做? “能进屋里的人有那些?” 桐笙淡淡的问着。并在问话的同时,从倾斜靠坐的姿势,变成了微微的直起身来。虽然是询问,不过她心里也有谱,平时虽因药性而晕晕沉沉,但谁进了她屋里还是能感知道。 只是,她并非整日呆在房间里。 这十来日,她每到早晚会趁着温差降下,或者还没有上升的时候,缓缓的在外面回廊小道间走一走,坐一坐,活动活动筋骨。 因该,就是在这个间隙里动的手。只是,她终归没将那些金银首饰物放在眼里,而一直很心平气和的,查问事情原由。 …… “能进小姐屋里的人,除了老奴,不超过四个人;分别是诗青,画意,浣月,春莺。她们分别负责端茶倒水,扫地整理,以及每日给小姐梳妆。”丢失的贵重首饰实在太多,让杜妈妈变得安分了许多的回答。 “如此说来,你们五个人都有偷拿的机会,”桐笙说着,看了一眼脸色明显变得不太好的杜妈妈,继续道:“不过我相信,以杜妈妈的为人身份,根本不屑于做这种事情。” 杜妈妈的脸色才算好了一点。她毕竟是上了年纪,身份也跟这些丫环不一样,若是当着众人的面,这样被一同列为偷窃的嫌疑者,她今日非得一头撞死在这里以示清白不可! “至于……余下的四人,你们近日之内可有谁出府?”桐笙淡淡问。并在这时候,忽有所觉般的目光,才落到一直跪在旁边的管家娘子身上。 “啊……抱歉,我差点忘记了,你有事还未办完要离开,你下去吧。”她还真没有要故意晾着对方。实在……只是没放在心上。而不知不觉就忽略忘掉了一边。 然而,管家娘子已经从最初的不服气,跪到了满腔怒火冲天,而忍耐着怒火,无比阴阳怪气的回话桐笙:“二小姐可不用挂心老奴的差事,老奴的差事没办好,自有夫人问罪处理。 ……只是,若到时候夫人追究起原因,老奴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不知道老奴究竟是错到了那里,才被罚跪在这里。所以,恳请二小姐告知老奴过失何在;老奴下次自不会再犯,才不会再因此,耽搁了夫人交代差事。” 桐笙不由得看了管家娘子几秒。 到也不是生气,只是觉得这架势有些无奈和好笑,“我让你走,你偏要跪着认错……那就,随便喜欢你吧。”若是想借此,将差事没完成的原因怪到她身上,哈,她只能在心底里替对方惋惜了。 如今这个时候。 她就算是打杀了一两个仆人,怕是了没有人会管她的。毕竟,在某些人的眼里,她已是一个将死之人……而作为亲手把自已女儿推下深渊的关尚书,是不会与一个将死之人计较的。也不会再容忍旁人计较。 这,可是他为人父者,最后一丝的慈悲、怜悯和放纵啊。 管家娘子眼底有些喷火的盯着桐笙。直挺挺的跪在那里,语气僵硬道:“若是老奴没有错,二小姐为何要让老奴跪这么久?老奴已然跪了那么久,连夫人交待的差事也耽搁了,二小姐却一句忘记了,就要揭过此事…… 老奴实在惶恐又委屈。实在不知道自己那里招恶了二小姐,还求明示,如若不然,这样毫无由头的处罚,老奴不服;二小姐纵使是小姐,是半个主子,也得讲讲理…… 桐笙也不知有没有听到心上。 淡淡看着有些沉默的氛围,不紧不慢的再问:“近日,诗青你们四人当中,可有人出过府?画意又在那里?”诗青、画意,是清州城钱三夫人送与她的。 浣月,是杨二夫人送的。不过在关子浩落水一事之后,那位杨二夫人便将送来的丫环都叫了回去,也不知怎么的,单单留下了她一人。 被问到了,诗青只得小心回话:“奴婢们没有主子的特意许可,都是出不了内院的。画意前儿病了,便一直没来跟前伺候小姐。” “如此说来,缺少的那些首饰,因该还在府里,被藏在某个地方。当然,也不排除偷窃的那一位,已经请人将东西捎带了出去。查一查内院出入记录,应有蛛丝马迹……” 桐笙说话的语气,因为身体虚弱的原因而很慢很慢,每个字音虽轻,但也很清晰,让人能很清楚的听到她在说什么。 低垂着头跪在地上的春莺,手指不自觉的紧了紧,仿佛有些紧张的模样。不过,只是隐藏在衣袖里的小动作,旁人几乎看不出来。 桐笙继续说:“你们四人的房间都要搜,可有怨言?” 诗音愣了愣,旋即道:“奴婢行得正,坐得端,小姐但让人搜无妨。画意与奴婢情同姐妹,更与奴婢同住一屋,平时也并没有什么异样举动,奴婢替她担保,也替她应承。” 浣月隐忍压抑着哭腔道:“奴婢没有怨言,奴婢只求小姐,还奴婢一个公道。” 春莺也很快反应过来,无比诚恳道:“奴婢也是,奴婢恳请第一个被搜。” …… 僵直着跪在那里而不被重视的管家娘子,又气又恨得几乎咬碎一口银牙。然而她也不再多说话,不再多说一句自讨其辱的话,因为已然看出这位二小姐,根本半点没将她放在眼里。 当然,她也没将这位二小姐放在眼里过。这副病怏怏的模样,就算成了三皇子妃也必然不会得宠。之所以不敢太厉害的还嘴争辩,只是顾忌这位二小姐,要是一个恼羞成怒对她动手怎么办? 这位二小姐功夫底子不差。那些侍卫都被放倒并挂了彩,以及,听说在回京途中还差点踹死了一个仆妇。 所以,她忍着。 恨恨的盯着那位二小姐带着一群人,慢慢地离开说是去亲自搜查。 …… 第153章痕迹 管事娘子带着几分恼恨的目光,盯着半开的门外,已经远去得看不见的人影。 “芳管家……你别跪了,那二小姐好生威风,仗着皇子妃的名头越发连夫人们也不放在眼里了。你不如带我们去见夫人,将这件事细说与夫人听,好让夫人来评评理,给芳管家你讨回公道。” 同样跪着的粗使仆妇劝道。 “是这个理儿,芳管家……二小姐让咱们跪了那么久,正事都耽搁了不少,合该去让夫人评评理了。”另一个仆妇也恨恨地劝道。这事要不与夫人狠狠地告上一状,心中恶气那能咽得下?! “……” 几个粗使仆妇都膝行上前来劝。 芳管家也不由得在心里想,那位二小姐已经离开了,自己若是继续跪在这里不肯走,反而显得太刻意。 左右对方已经离开。自己再跪在这里也无什么意义,做不了给谁看,平白自受……不如现在就回去禀了夫人,也差不多了。 反正,如今的夫人那怕表面上,对这位二小姐再好,对这位二小姐平时的无理再不在意,心里不可能没有芥蒂的,没有继室会对正室的子女,真正的视如己出。 何况,还是个那么惹人嫌恶的主儿。 …… 桐笙坐在椅子上。 带着几分疲惫而心不在焉的模样,看着眼前来往翻搜的丫环仆妇,再淡淡看向没有丝毫心虚慌乱、而底气十足的站在那里的春莺。 春莺是兰氏送来的人。 若记得不错,春莺起初并不在她屋里伺候,是直到喜儿离开后,才顶替了这个空出来的缺口。从最初的只有喜儿近身于房内,变成了诗青、画意、浣月以及春莺四人,各自分工。 也就是在那时候起开始有人偷拿。偷拿之物,若不是还藏在院子里,就是已经交由值得信任的人捎带了出去。而关于后面这一点,无论是诗青、画意还是浣月,初来京城不久都不可能有太值得信任的人。 而只有长年居于府上的春莺,才有这样的人脉关系;但若是春莺所为,那些一部分的金银首饰,又为何会出现在浣月的箱子里?毕竟,在事情还没有暴露的情况下,这样的嫁祸为时过早。 桐笙问:“钥匙,是否一直都在身上?有无出借,丢失,离身过?” 浣月下意识的摇头:“没有……奴婢的钥匙,是一直挂在脖子上的,跟坠子在一起,如果不在身上了,奴婢会很快感觉得到……” 周边正在做事的丫环仆妇听在耳里,都忍不住在心里摇头叹息:这是得有多傻啊,顺势就说钥匙掉了一下,如果真是被冤枉的,洗脱嫌疑的机会不就大了吗? 还非得说在身上,在你身上了,除了你谁能开箱子放那些首饰进去? 杜妈妈脸色有些不太好的走过来,回道,“二小姐,这间屋子里都找过了,都没有……”其实,在她看来这还用得着找吗?对不上数的那些金银首饰物,八成就是被浣月那死丫头拿了! 虽然心底也有少许的怀疑其它。 但如今,人证物证齐指向的浣月才是最可疑的!与其东找西找,弄得人心惶惶,还不如严刑拷打,不信那手脚不干净的东西不招出来! “但凡做过的事,总有蛛丝马迹可寻,找不到,并不代表没有……”桐笙说着,扶着椅子缓缓站起来,走到不远处的那个箱子面前。 春莺见状,连忙上前道:“二小姐,先前奴婢就是不小心打翻了这个箱子,听到里面的金银声。” 浣月也有些急了:“二小姐,奴婢里面并没有这些东西,只有奴婢的衣服,那些首饰奴婢真不知道是谁放进去的……”她是真的不知道,好好的箱子锁着的,钥匙一直在她的身上,谁能把那些金银首饰放进去? 春莺一句话将她堵了回去:“钥匙都一直在你身上,谁还能开你箱子?” 浣月顿时语塞,百口莫辩。 …… 桐笙没理会身后的吵闹。而是仔细打量着锁孔,光滑的铜孔边缘,仿佛被什么尖锐物插入过,有些不易觉察的刮擦痕迹。 那么,开锁的问题解了。 “你们去另一个房间找一找。诗青你也跟去吧,免得不小心翻乱了东西。”桐笙慢慢放开铜锁后,不紧不慢而头也不回的说道。 诗青听了后,有些犹豫是要跟着杜妈妈过去看一眼,还是留下来伺候这位二小姐。心系自己的东西被翻乱,又担忧离开后,这位病怏怏的二小姐要是不小心摔倒怎么办? 踌躇间看桐笙并没有回过头来。仿佛都忘了她们似的……只得示意性地看了浣月、春莺一眼,“我先离开一下,你们伺候着二小姐。” 随即离开。 房间里便只剩下桐笙,以及浣月、春莺三人。还有两个仆妇守在门口那里,百般无聊的东张西望着。 浣月心底忐忑难安。相比之下,春莺眼珠子转了转,上前了两步讨好般的问:“二小姐,可有觉得热?要不要奴婢给你扇扇扇子?” 桐笙听了后转过身来,带着几分淡淡的打量,看着春莺并走近她。春莺有些不明所以的后退,但身后就是床铺,勉强退了两步就退不了,她只得有些慌乱而不安的问:“小……小姐,怎怎么了吗?” “别怕,”桐笙挑起她的下巴,声音一如既往的轻而淡:“春莺,素素问你一个问题……” 春莺莫名而心惊胆战,只觉得这位二小姐是中邪了吗?心里慌乱而不安,不能躲,又不敢推开的失去了重心,一屁股坐到床上…… 还没来得及抬起头。 眼前的浅白身影随之压了下来。几缕散落的乌黑发丝,洒在春莺的脸上。让她即使是跌坐下来了,也只能尽量的将身子往后仰,而避免接触的同时结结巴巴问:“小……小姐想问,问什么问题,问,奴婢便,便是……”问,问个问题而已,为为什么要靠这么近? 近到眼前清秀而苍白的面容,几乎都要贴到她的眼前。那种带着些许淡漠而说不出是何种神情的目光,几乎盯到了她的灵魂深处,让她心底里,生出一股无由的畏惧和慌乱。 “我啊,是想问你……”桐笙俯身负手于身后,散落的发丝间带着几分洒脱之感,轻柔的声音里,渲染着几分幽幽的语调发问:“出门往右十步之处那颗老树下的花丛里埋藏的东西是什么?” …… 第154章证据 -出门往右十步之处那颗老树下的花丛里埋藏的东西是什么你知道吗? 乎没有断句,也没有停顿,语调极平和而缓慢的轻柔声音让人十分就容易听了进去。 却让原本神情就有些慌乱不自然的春莺,眼底有瞬间的凝固。那一瞬间,桐笙清楚地看到了她眼底的震惊和慌乱之色。了然扬眉,并不紧不慢的直起身来。微微抿着而上扬的唇角,看不出来丝毫不快或者怒意;更多的是对轻而易举就解决了一件无聊的麻烦事,而稍许觉得有些乐趣了。 “小姐……”坐在床上的春莺有些反应过来后,下意识的不停的摇头,失了声般的干涩得有些发哑的出声否认,“二小姐,奴婢不知道二小姐在说的什么,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哀求而摇头辩解的同时,她脸色有些发白的从床上撑起来……神情慌乱而无措的看着,已经在缓缓往外走去的桐笙,心底里更害怕了。 甚至,她脚软得有些想跪下去。 然而理智却在提醒不能跪,不能跪;她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因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就慌乱的跪下,那不就是不打自招了吗? 可是,她实在想不明白也想不到,藏在那里的东西已经很久了,都没有被人发现过。如今怎么会被发现,二小姐怎么会知道……怎么会知道那里藏有东西? “想不明白吗?”桐笙淡淡的声音,宛如天籁;但传入了春莺的耳朵,却如惊雷般令她紧张而畏惧。 “小……小姐,奴婢不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纵使不停的在心底里提醒自己要冷静,却也无论如何都冷静不下来。 “你告密说浣月偷拿首饰。浣月被抓而将发卖,表面上看来,一切都顺理成章得没有什么异样。只是,你从碰倒了箱子到听到里面有金银声,而联想到是浣月偷拿了东西…… 这种毫无转折的怀疑,是否有点过于直率?为何不可能是浣月的私有物?” 桐笙懒懒散散的倚着门框,停下脚步带着几分心不在焉的道:“再者,这么大一个箱子,装着衣裳,怎么会轻易翻倒?” 春莺有急了,“二小姐明鉴,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就不小心打翻了箱子。恕奴婢说句不好听的话,奴婢自与浣月同住相处以来,就没见过她有多少值钱首饰,所以才在听到金银声后,怀疑她偷拿别人的东西。 而二小姐你,是这院子里最尊贵的人,是而奴婢才斗胆怀疑她,告知了杜妈妈,才有了后来的事情。求二小姐明鉴。” “你……你胡说!”这个时候,纵使再迟钝,浣月也反应过来了。不敢置信的盯着春莺,手指发抖的指着她,“是你,你总爱乱翻我的东西,那些首饰,那些首饰也一定是你放进去的……” “你住口!你这个不要脸的偷儿,你别在那里血口喷人!说我放进去的你有证据了?你拿钥匙给我了?你看到我放进去了?没有钥匙我怎么开你的箱子了? 浣月,你可别用这些漏洞百出的话了!二小姐是不会上当的了!你还是快点知错认错了!不然就不是发卖这么简单了!” 浣月说也说不过,骂也骂不过,只能发抖的指着春莺再一次气得百口莫辩! “二小姐,奴婢还想起一事,”春莺不甘示弱的回瞪着浣月,咬咬牙,一狠心便接着说道,“二小姐说到外面那些花儿,浣月平日里最喜欢伺弄这引起东西了,宝贝着的,都不让人摘那些花,好似她家的一样。 奴婢有好几次都发现,她不知道在鬼鬼祟祟的挖着什么东西,一走近去问,她就只顾刨土来掩……说不定是藏了什么东西!” 若能脱身,祸水东引,那些金贵的东西不要也就不要罢! 桐笙听了后不由得停下了脚步,不紧不慢的转过身来,看向脸色有些苍白,而无力辩驳的浣月,突然便“哈哈”笑了两声,“浣月,真有此事?” 浣月整个人有些蒙:“奴婢……奴婢只是喜欢花草,奴婢没有往里面藏什么。”口中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的觉得不安地摇头。但她只是种种花草而已……土里面能藏什么? 春莺迫不及待的插话:“有没有藏什么,挖开就知道了!”幸好,好在有这个呆子替她挡着,不过说呆也不算呆,不是都知道暗中偷拿那么多首饰嘛! 还拿得比她还狠!那对白玉镀金银耳环,因为是放在最显眼的位置,她都没敢拿,这呆子到好,就指着显眼的那片抓…… 这样迟早会被发现,她的告密不过是将事件事提前,并将两个人的罪,推到一个人身上而已。她也并不觉得自己有做错,别人倒霉,总比自己倒霉好。 桐笙顺势倚靠在门框上。带着几分慵懒,几分似笑非笑的神情问:“若是如此,小春莺,此事你为何不早说?” “奴婢……奴婢也是刚刚才想到。”春莺呐呐的说,被看得有些不太自然,心虚的别开目光。与此同时,心底里的不安并没有消散,方才凑近的那一句话,无论怎么回味来都让她惊得魂飞魄散! 桐笙问:“真是刚刚才想到?” “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若是早想到这一点,必然会早一点告诉二小姐,不叫大家像无关苍蝇一样乱转!”春莺瞬间变得语气凿凿,就差对天发誓。 桐笙微微在心底叹气,怎么就都能遇上一些戏精呢? “小春莺,来的时候在经过那片花丛时,你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那片土壤的颜色与周围的不太一样,比较新,你近期动过,或是取出东西,或是放入东西……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里面肯定还有东西。” “二小姐奴婢没有!奴婢什么都不知道!二小姐何以要冤枉奴婢?明明都是她--”春莺有些掩饰不住的慌乱,按捺着焦急的目光一转,矛头指向还有些没理清状态的浣月, “是她爱伺弄那些花花草草,整天挖来挖去;二小姐若是不信,可以把院里的下人都叫来问问,奴婢所言句句属实!” “小春莺,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奴婢没有!奴婢是冤枉的!二小姐无凭无据,凭什么就认定是奴婢藏的?浣月明明人证物证俱全,二小姐为何不处置她,非要拿奴婢来顶罪?奴婢纵然只是一个丫环,入不了二小姐的眼,却也有自己的尊严…… 如果没有证据,奴婢不服!” …… 第155章不重要 春莺一口咬定不是自己。 若无证据指证她,她便不服。然而,桐笙与她说话的兴志已了,便不再在意她是服还是不服。 让浣月搀扶着往外走去。正好遇见了一无所获的杜妈妈带着人回来,诗青也跟在旁边,见到浣月搀扶着桐笙出来时,还微微有些惊讶。 杜妈妈更甚。 因为搜了一围都无所获。 仍然认定并将怒气都集中在浣月身上。正怒气冲冲的回来要提议严刑拷打,但见到出来的桐笙后,下意识的停下脚步。 诗青快步上前来。 然后,停到了桐笙身边。 杜妈妈狠狠地剜了一眼浣月后,上前了两步,脸色不好的回禀了结果。如桐笙意料中的一般,一无所获。说完之后,带着几分故意的问: “二小姐,如今该找的地方,都找遍了还是找不到,该怎么办?” 原本是想提议严刑拷打,但转念一想,自己再真心实意的提议。这位二小姐也必然听不进去。 既然如此,她就不承头管了。就看这位病怏怏的二小姐,不好好的休息,非要能折腾出什么花儿来! 桐笙带着几分困倦的模样,抬手指了指花丛处,淡淡说了一个“挖”字。 也不知道是在对谁说。杜妈妈不由得接话道:“好端端的,二小姐要挖那里做什么?” 话音才落。 春莺哭着从屋里扑出来,狼狈的、扑倒跪倒于桐笙身后,带起满场的尘埃叶片,哭得伤心欲绝,肝肠寸断:“二小姐……求你饶了奴婢……奴婢真的是冤枉的!奴婢纵使是夫人送的,比不过浣月与小姐亲近,小姐可以饶恕浣月的过错,何以要让奴婢来顶罪?!” 杜妈妈一时有些没听明白。不过看着春莺的模样,再看着浣月和桐笙……隐约有些反应过来后,又惊又怒的盯着哭得一塌糊涂的春莺,质问:“怎么回事!” “杜妈妈,二小姐非说是奴婢偷的东西,奴婢怎么解释二小姐都不听……”春莺哭得咬字含糊不清,抹着眼泪:“奴婢不过是说了一句……常见赏月在伺弄那些花草,东挖西挖的,二小姐就说奴婢往那里面藏了东西…… 是奴婢活该,是奴婢多嘴,是奴婢看着浣月偷东西看不过眼要说出来……若是奴婢知而不言,任其发展,不就是什么事也没有了吗?纵使那一日东窗事发,也不会牵引到奴婢身上……” 杜妈妈听完有几分怒从中来:“二小姐怎能如此差别对待?春莺是夫人亲自挑选送来的,无论性情品德都是百里挑一,如何会做这种事?” 日正中天,太阳有些晃眼。桐笙缓缓坐到旁边的树下,仿佛歇了一口气后,才不紧不慢的说道:“不必吵,不必闹,诗青……不,浣月,你来挖。” 随着吩咐的话音落下,浣月很快反应过来。纵使再迟钝,如今知道这位二小姐是相信自己的,转身就去找自已平日里用的锄头。 杜妈妈冷着脸站在旁边,以及几分恼意的就不信能挖出来什么;即使能挖出什么,也不能证明是春莺所为,若这位二小姐执意要定春蓉的罪,就只能请夫人出面来裁决了。 …… 土壤很快被挖开,取出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木盒出来。拍净表面的土壤,取出来打开一看,只见里面赫然放着七件金银闪耀的漂亮首饰。 众人齐齐“啊”了一声,倒抽一口凉气。这么多金银首饰物,也还真敢拿…… 春莺哭得越发伤心难过了:“杜妈妈,奴婢敢对天发誓,奴婢真的半点没碰过这些东西……大家都可以做证,我向来不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的,无凭无据,不知二小姐……为何非要认定是奴婢所为?” 她想不明白,真的想不明白。明明没有半点证据指向她,凭什么认定是她偷的?更凭什么认定是她藏的?明明有个嫌疑比她更大的人在! “聒噪,”桐笙淡淡看了她一眼,“是不是你,你自心明如镜。杜妈妈,你可以让人把她带下去了,如何处置你自己安排,不过以后,不要再让我见到她。” 杜妈妈站在那里不动:“二小姐有何证据能证明是春莺所为?藏在浣月箱子里的首饰,二小姐又要如何解释?有罪的人二小姐不查,无罪的人二小妹非要定罪,况且无凭无据,实在是让人心寒齿冷!” “无凭无据……那就无凭无据吧!结果已然明了,过程如何便不再重要,我也懒得再寻证据,况且,”桐笙不紧不慢的说着,身子往背后的山石上靠了靠,倚靠得更舒服一些。 “我为主,汝为仆,有罪无罪,全在我一言之间,何容汝等置啄?若有不服,尽管去寻兰夫人自请相离!” 话音在这一刻停顿。她看着众人的目光,徒然变得有几分凌厉起来! 凌厉中带着一分置身世外的冷漠! 那种极致的冷漠,仿佛就算有人死在了她的面前,她也不会皱一下眉头的冷眼旁观,不由得让人心底发怵浑身发冷! …… 杜妈妈满心窝火的带着一群人往香兰院而去!却正好遇到了脸色有几分难看的出来的管家娘子。不由得连忙打了个招呼想打听一下,因为心里想到了,这位芳管家定然是来告状的。 芳管家冷冷的看了杜妈妈一冷。然后一声不吭的越过走开了。杜妈妈满心莫名而恼羞成怒,也不由得压抑着怒气的冷哼一声,傲什么傲?有什么了不起的,那个不是做奴才的? 恼羞成怒之余。 杜妈妈在心里想着说辞进入。然而,片刻之后,却是神情比起芳管家,更为难看和灰头土脸的急步走出来,快得好似身后着了火一般。 还巴巴跪在门口等着通传的春莺、以及那几个作证的仆妇都不由得抬起头来,还没等开口问是怎么回事,就见杜妈妈深吸了一口气后,神情复杂难明的指着春莺道:“老爷说了,二小姐既然说你有罪,你就有罪,拒不认罪,罪加一等,拖下去打完20大板发卖掉!” 春莺呆了呆,失声道:“为什么!?老爷,奴婢冤枉啊……”她浑身发抖就要往门槛里面爬,发卖她?为什么要发卖她?怎么就要发卖她了呢?是那里弄错了,一定是那里弄错了! “快点把她嘴巴堵起来!”杜妈妈有些发狠道,“老爷还在里面,吵成这样不想活了吗?” 几个仆妇很快反应过来。 她们手忙脚乱的扑上去,很快将春莺扭住塞住嘴,死命就往外台阶下拖。 杜妈妈跟在她们身后。一步步出了院子。才带着无处发泄的怒火咬牙切齿的说: “……你们前来作证的,完事后,各自去帐房扣三个月的奉禄,收拾东西去城外的庄子里当差!” 包括她自己! 纵使恨得牙痒,不甘不服得无法形容。然而跪在老爷的面前那一刻,她一句不满的话也不敢说。 一点不甘的辩解也不敢有! 可是,怎么就变成这样子了呢?怎么就这样了呢?怎么被处罚的就变成了她们呢?那位二小姐……究竟对老爷和夫人使了什么妖术? 第156章浣月 池塘边的亭子里。 阵阵风从水面吹拂而来。水面生长着大片荷叶莲花,粉红色的莲花,在风中、水中、倒映的碧蓝天空中、宛如少女般婷婷玉立其中。 诗青很快下去吩咐备吃食上来。 日正中天,水面金光闪闪,而人仿佛越发的困倦。桐笙几分虚弱的模样,懒懒散散地趴在护栏上,慵懒到了骨子里般,一动不动的迎着水面微风倚栏小憩。 已经换了一身衣裳上来的赏月。 在放下手中的茶点后。她一步步走到了桐笙的面前,看着眼前,似乎睡着了的二小姐,那么平静而淡然的清秀容颜…… 发轻扬,风微香。 宛如一幅云卷风舒展开的画卷。里面描绘着天蓝水绿波光涟漪,莲池小亭立于天水之间,而倚栏而憩的人映在这片天水间,竟然绝美得不可方物。 那怕是身为女子。 她也不由得有些看呆了。 …… 良久后,浣月才渐渐的反应过来,并且想起了什么。她带着一丝无法言喻的感激,动作极轻的拎裙跪了下来。然后,双手平放于面前,真心实意,而发自肺腑的一拜。 以额轻触于手背。 声音微不可闻的呢喃了一声:“奴婢,谢过二小姐!” 在所有证据都指向她,而她无力辩解的时候,二小姐就那样,几乎没有半点质问的还了她的清白。至于春莺,她不觉得二小姐是在乱处置,相反,她觉得二小姐是有自己的办法,不为人知,而又正确非常,才能那样轻易而又言词凿凿的,找到并指出谁是真正的小偷。 …… “起来,我有话问你。” 浣月听得一个激灵。顿时抬头看向眼前的二小姐。但却见她仍然闭着眼睛,细腻的眉眼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淡然姿态。 “二小姐?”浣月不由得缓缓站起来的同时,盯着桐笙下意识的轻唤了一声。她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也不是幻觉,只是,不知道要问她什么事? 不由得略微有些不安。 她虽然很感激这位二小姐,但也同时,在心底深处莫名有一丝忌惮和畏惧。 桐笙闲聊般的问:“……你是二夫人挑的,为何会单独随了我入京?”清州老宅,关子浩落水后,杨氏一气之下将亲自挑来给她的丫环都撤了回去,唯独浣月却留了下来。 之前一直没问,是不怎么在意。 尔今突然想起一问,也并不怎么在意。 浣月心里转念间,也想到了那件事,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毕竟二夫人因为大少爷落水一事,与这位二小姐可是势如水火;但……二小姐既然能那么平淡的问出来,想来是不会介意她是二夫人送的丫环吧? “奴婢,是自己想进京。” “哈……你想进京做什么?”桐笙不由得睁眼看了她一眼笑问。虚弱的语调,带着几分平易近人的感觉,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一视同仁,没有半点官家小姐该有的架子。 浣月有些受宠若惊;眼前的二小姐,竟与先前的凌厉冷漠的模样判若两人。仿佛是两个极端……唯一的共同点,是那种无形中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闲适烂漫之姿。 “奴婢,是想进京找一个人。” 桐笙也没问是要找什么人。而是想了一会儿,又才问:“你可知你要找的人,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做何营生?” 浣月顿了顿,有些不太确定的说:“奴婢……只记得他的名字和样子;不过奴婢隐约知道,他在京城太学读书,只要找到太学这个地方,就一定能找到他的。” 在说到他、以及他在太学府读书时,她眉眼间不由自主的染上了几分生动的色彩。 桐笙带着几分趣味的挑眉:“情郎?”太学,是除去国子学外,京城另一所最高的教育机构。不同之处在于,国子学面向的是三品、五品、七品以上官僚子弟;而太学面向的则向八品以下子弟及庶人。 两座学府出来的,同样有身居高位者;不过就这两者而言,还是国子学更高一筹。但若与其它各地的学府相比,能进入太学者,已经是当世不可多得的皎皎者了! 桐笙有了几分兴趣。 然而浣月脸皮薄。在听到了‘情郎’二字之后,脸皮就有引起不易觉察的发红,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摇头,“不是的,二小姐不要打趣奴婢了。” “等我病好了,带你出府。”桐笙不紧不慢的说着,目光一转,淡淡看向水面的嫩黄荷叶。水面涟漪随风而动,一只飞舞的蜻蜓俏立在上头。 浣月有些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二小姐说的,是真的吗?”她只是一个丫环而已。 一个不起眼也不讨喜的梳洗丫环,身份低微得,那怕只是跟人打听太学在那里,都会被嘲笑和白眼,说她痴人说梦,怎有可能会认识在那里面读书的人? 就连她自己,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记错了地名。 然而…… …… 被打完20大板的春莺,已经哭喊不出任何声音。一来是她自在府里当差以来,就没有受过那么重的处罚,被这一顿打痛得失了力气。 二来她被布条堵了嘴巴。没力气也叫唤不出声,只能勉强发出“呜呜呜”的绝望哭腔…… 尽管,其实因为担心不能立即发卖掉,打的板子都有所保留。只是,当她被仆妇从板凳上架起来时,还是痛得脸色惨白、冷汗淋漓的晕死过去。 那一刻。 她不甘心,真的很不甘心……明明浣月也有偷拿东西,为什么被处罚的只有自己?为什么!? 不甘,悔恨,疑问,愤怒。 然而,纵使如此,也无能阻止一切。 杜妈妈亲自带着两个粗使仆妇,把受罚晕倒之后,都还没缓过来的的春莺拖出内院,往马车里一扔,便往专门卖买丫环奴隶的西街巷而去。 车轮扬起尘埃渐渐远去。 而在马车而去的同时。 尚书府外面等巷子角落里,有一道有意无意隐藏在暗处的身影,看着马车离开的方向,悄无声息的跟随而去。 …… 杜妈妈将人低价卖给人伢子后。 人伢子抬起春莺的下巴,捉摸着她面容还算娇好,又细皮嫩肉的,不过如今被打得站不起来,又哭花了脸,卖相不好看。不如自个带回去花点草药养好病,转手就能卖个好价钱了。 是而正要将哭啼不肯走的春莺,推上已经装了两个人的马车里。突然来了一个无论是长相、还是衣着都极为平凡普通的青年男人。 他甚至都没问价,利落的掏出了钱袋,掂了掂里面不少的分量后,扔给了堆起笑道还没来得及发话的人伢子。随即便要带走春莺。 人伢子很快反应过来。 紧紧的将钱袋收在身前后,口中“哎”的唤了一声,正想要说这些钱不够,还得多要几两时。原本面相看似平凡的青年男人,蓦然目光阴冷狠意的扭头看向人伢子。 “没……没事。” 那人伢子浑身如坠冰窟。 青年男人随即不再理会人伢子。神情恢复如初的去扶春莺; “不要……不要碰我!”春莺慌乱的尖叫着,心底里又恨又怕,哭着挣扎着的想要躲开男人伸来的手。 却无济于事也徒劳无功。 “别怕,”青年男人却微微停下动作来看着她说:“浣月姑娘,请随我来……” 第157章不正经 繁华热闹的京城大街上。 一辆马车渐渐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马车虽然宽敝,但原本也并不算显眼,不过当这样宽敞的马车,有同样的四五辆并依次出现后,就变得很显眼起来。 马车里面。 坐着姿态还算端正的关婉宁;以及,已经快要坐不住的关常欣。尽管舟车劳顿,使人疲倦不已,但此时此刻她们都不由得打起精神来。 “婉宁姐,街上真的好热闹啊!” 关婉宁的声音时里,带着掩饰不停的兴奋和惊奇。不停的掀帘子看向外面……看着那些往来不绝的商贩文人,看着那些纵马经过的九黎之人。 女的高,男的壮。 除了与汉人服饰极不相同的艳丽彩色外;他们的五官面容,说不出那里与汉人不一样,却又一眼就能分辩出来,“婉宁姐,婉宁姐……我看到了九黎人!” 她忍不住压低声音道。 脸颊有些发红的兴奋,并且不停的探头张望,将原先学的礼仪都忘得一干二净。 …… 端庄坐在旁边的关婉宁,似乎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不由得皱眉道:“你好歹也是大家闺秀,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 再说了,外面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人,不就是物,不就是那些东西物儿?……你呀,能不能不要再这样撩帘东张西望,让别人见到了,保不准还以为咱们俩多没见过世面呢!” “我们本来就是来京城长见识的嘛。”关常欣不以为然的回了一句。 “你……”关婉宁气得不想跟她说话。 “真的比清州城的还要好玩啦,”关常欣又道。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说着坐过来推拽着关婉宁:“婉宁姐你也从窗户往外看一眼嘛,” 也没觉察关婉宁的不悦,不过她即使觉察到了,估计也只会嘻笑着讨饶两声。 毕竟,到底都是一起长大的姐妹。再不满,也不满不到那里去。 关婉宁仍然有些不开心,“不看。” 关常欣讨好的继续推搡:“看嘛看嘛,外面真的好热闹;还有不带幕蓠,就露面走在大街上的九黎人呢!原来真的可以这样……不过她们穿的衣服好花哨漂亮!” “有什么好看的,吵死了,坐了那么久的马车你也不累?”关婉宁十分不以为意的口吻道。不过,虽然她口中这样说着,却还是在关常欣又掀起帘子往外望时,故作不在意的外瞟了一眼。 极快的扫过路边一群牵着马、衣着鲜艳而五颜六色的妙龄少女后,惊讶之余,不由得有些鄙夷道: “抛头露面,有失女子名节,实在不是正经的大家闺秀该为。常欣,此番入京你娘叮嘱过我,不许你在京城里染是不好的风气,学坏了规矩……你可不能学刚刚那些女的。身为女儿家,最讲究谨言慎行,言行举止都该有良好的教养。” 关常欣开始捂耳:“在家里我娘说教我,出来了婉宁姐你还要说教我,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 四五辆马车依次行驶而过。 街道边,那群鲜衣怒马的妙龄少女中,一名手执马鞭的红裙少女,带着几分不善的目光,盯着远去的马车,声音似冷非冷道:“去查查看,是那家的‘正经’小姐,有多正经……” ‘正经’二字,被咬得极重,仿佛渐渐在她舌尖辗转,而咬出一丝血腥味来! 若不是看在那排场上面。黎九莎早上前拦马,将那自恃清高的‘正经小姐’拖下马车来,扒了衣裳才算简气! 旁边的妙龄少女亦附和。 “就是,什么东西!” “呸!” …… 马车行至尚书府。 丫环从外面递进来白纱幕蓠。马车里的关婉宁和关常欣分别接过带上了后,才拎着裙摆挽着轻纱,动作极其优美而缓慢的从马车里下来。 从未进过京城。 也从未来过尚书府。 关婉宁言行举止都格外的小心谨慎。从下了马车,到有满面笑意的仆妇来领着她们往内走……一路的景观建筑,都是清州老宅所不能比的。 她看似不以为意的样子,目不斜视,话不多说,然而心里却是有些紧张的。害怕自己在这些下人面前,不小心显了什么丑,露了什么不好的举动。 平白让人暗底下笑话。 也丢了面子。 幸好有关常欣跟在后面,问东问西,从路边花坛里的是什么花,问到……活脱脱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不过,好在那仆妇态度也是极好的回话,但凡问到的,都回答得全面又详细。 关婉宁虽然觉得这样问,会显得自己很没见识,但左右不是自己在问,便也就不动声色的听了许多。 并暗暗记在心底。 …… 不久之后,仆妇带着她们,径直来到了老夫人所在的静安院里。兰夫人也在里面,正吃着茶点,十分亲捻的与老夫人在说着话儿。 听到下人报,说两位堂小姐已经来了后,连忙让快将人请进来。正在说话间,仆妇带着关婉宁、关常欣进来了。 一番寒喧之后,分别落座。 有小丫环进来,换上了新茶水果,再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与此同时,到底是见到了还算熟悉的老夫人,关婉宁的笑容都变得自然了几分,心底也有了几分底气,而越发轻松了几分。 总害怕在尚书府里行差踏错。 而今,老夫人慈眉善目的模样,让她也不由得想到这里再怎么,也是自己最亲的大叔父的家,就算出了点什么小差错,因该也无大碍才是。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不知不觉间,宁姐儿、欣姐儿竟也到了当婚的年纪……” 兰夫人笑着打趣到。继而,又带着认真的神情说:“从小到大,你们都没有来过大伯母家玩,这一次好不容易来了,就得在大伯母家玩腻了再回去。” 关婉宁记忆中的这位兰姨娘……如今的大伯母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如今一见,果然依旧如此,心底的担忧越发放下了几分,而甜甜的笑道: “京城里热闹非凡,新奇的事物那么多,常欣在来的路上都看花了眼睛……婉宁也深以为然,想必再怎么玩也玩不腻的。真希望我爹,我娘也能搬来京城里居住就好了。” 兰夫人笑得越发亲切和蔼:“你这孩子,在大伯母家跟在家里不一样吗?只要你玩不腻,就一直住大伯母家里好了,丫环仆妇随便你使唤……” “伯母家跟婉宁家自然是一样的。只是京城那么好玩,婉宁便想着若爹娘也能来见识一番,就好了。”关婉宁带着几分殷勤的讨好。 若是可以,她到是想一直住在京城里,京城里多好啊! 那么的热闹繁华。 第158章心思 老夫人道:“既然那么喜欢京城。不如,就让你大伯母在京城里,给你相看个好人家,以后就都能长居京城了。” 说着,她向来绷紧得威严的老脸上,露出了几分难得的笑容来。 也正是因为这几分勉强可以算作和蔼的笑容,让她嘴角的法令纹看起来不那么的严肃而慈祥了几分。 闻得此言。 关婉宁在心底惊喜的同时,也不由得有些羞红了脸,跺脚带着几分娇羞的语气道: “老夫人,你也跟着大伯母取笑婉宁呢!……婉宁,婉宁都还小,还想留在家里伺奉爹娘,还想留在家里多陪陪老夫人……” 虽然口中这样说。 但她心里却有些心动的期待起来。 京城里那么好,达官显贵那么多,随便一个都能比过清州城里的那些富贵人家了。如果,她真的能在京城里,找到一个身世显赫的如意郎君,就可以摆脱商户女的户藉了。 不然,纵使清州关家再如何的耀眼,可抵不过士农工商的高低贵贱之分。那怕因为大伯父一家的关系,让也也没人敢小瞧,但依仗着别人的光环,那有依靠自己的来得安心? 老夫人对这样的讨好没多大感觉,不过心情不错,到底听得有几分舒心,而不由得故意虎了脸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难不成还想留成老姑娘不成?” 关婉宁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低头把玩着衣袖,而眼底亮堂着光彩。她隐约嗅到了好事将临的味道,老夫人、大伯母一再提起她的婚事,难不成真的…… 不然,为什么突然要接她和常欣入京呢?况且,她的年纪,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 兰夫人不动声色的微笑着。将关婉宁的反应一一看在眼底,又与老夫人对视了一眼,心中各自有了谱。 如今关素素缠绵病榻,能不能撑过这段时日,都还是个问题。然而,关府与皇家的联姻又不可能作算,好在皇帝陛下也是个宽宏讲理的,默认了老爷的意思。 在心里说句实在话。 只要不是关素素,只是关家的任何一个女儿都可以。只不过,终归是代替嫁入皇家,不能太蠢给关家惹祸,也不能太聪明到时候损害到关家的利益。 兰夫人若有所思的同时,亲切的目光,落到了规规矩矩地坐在那里的关常欣身上。看着她虽然规矩,但早不知道神游何方的模样,不由得笑道:“这里是大伯母家,常欣你怎的变得如此拘束了?大伯母可是记得,你小时候没那么安静,最爱顽了。” 关常欣顿时反应过来,不知道该接什么话,有点紧张而不好意思的笑,“没有啊,常欣在认真听你们说话儿呢。”她爱顽,也是玩自己感兴趣的而已,与熟悉的人开开玩笑什么的,那敢在长辈面前放肆无礼啊? 何况,她本来就不善与人交流。那里插得上什么话儿? “规矩点好,这样才有大家小姐的风范。”关老夫人带着几分笑意,瞧着她是比起在清州城安静了许多后,到是挺满意的点点头道:“不过在自家里到不用太过拘束,毕竟是你大伯母家;只是出去以后,却是要谨言慎行的,不要给关家丢脸。” “是,常欣知道了。”关常欣无比诚恳听话的应道。……最讨厌被人说教了!好想出去玩。 关婉宁也笑着说:“婉宁也时常这样说她呢!老夫人放心,她时常都跟婉宁在一块儿玩,若有那里不对,婉宁会时常提点她的。” 关老夫人看着姐妹间亲密的模样,不由得舒心安慰,然而,好心情才浮上来,就想到了一件恶劣的遭心事:“府里的姐儿,若是个个都像你们这样听话就好了。” “对了,怎么不刚大堂姐和二堂姐呢?”关婉宁问。虽然声音里听不出异样,不过她心底里,已经把‘二堂姐’几个字呸了千百遍。 大哥因为落水一事,整个人变得不如往日活跃。尽管大哥身体已经恢复了七八分,但心里却落下了阴影病根,虽然平时没有太明显的表露出来,但伺候的丫环小厮都说,大哥隐隐有些惧水的情况。 而这一切,都是关素素那个贱人害的! 比起关婉宁在心底的咬牙切齿。关常欣到是有了几分畏惧而又好奇的认真听起来。对于这位二堂姐,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抱着怎样的一种态度,但无疑,其中羡慕佩服是有的。 如果换做自己。 被丢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第一反应是寻人问路……目的地是想方设法的回家。而不是就此消失,去到鱼市那种脏乱所在,还一口气呆了那么久才回来。 “你们那大堂姐最喜欢看书,让人收罗了不少孤本,平日里都在屋里摘抄研读;你们若是耐得住性子,便去与你们大堂姐一块儿学,” 兰夫人说道着,又笑着指了指各自放在她们身边的茶点,让她们不要拘束的吃点,才又接着说:“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多学一点知识,终归是没有坏处的。” 说到了这里。 她脸上的笑容收敛,变得愁容满面,以及几分掩饰不住的担忧痛心。 “你们的二堂姐,自幼身体就不太好;许是这次入京赶得急,她在途中染病,回到了家里后,又出了一些事情……如今缠绵病榻,也不知何时方好。” 说着,越发低落下去的声音里,带着化不开的浓郁担忧,痛心疾首。 病了? 而且还似乎很严重?关婉宁在第一反应觉得很解气的同时,也不由得讶异而难以置信:“二堂姐怎么病了?她在清州城里的时候,可还好好着的呢,就连我大哥都被……” 话说一半突然住口。 她有些自知失言的模样,飞快看了一眼老夫人和兰夫人后,低下头兀自绞着绣着精美花纹的衣袖。毕竟是二堂姐,这样的指责,不是一个有教养的小姐该有的。 关老夫人看了关婉宁一眼,“行了,你也不必顾忌,你那个二堂姐确实不像话,子浩的事我们也知道了……确实是大房的过失。只是,她现在病了,受不得罚,不然我非得好好处置她不可!” “谢老夫人体谅,”关婉宁说道。而心里却已经想到不知那关素素病成了什么样子?要死了没有?要是真严重到那种地步,赐婚怎么办?难道还顶着皇子妃的名义死去吗? 不行,她要好好打听打听,既然来到了京城,是怎么也不肯空手而归的! …… 第159章学礼 说话间。 关常欣出于礼貌性的提议,去探望一眼关素素。毕竟她们都来到了京城,若明明知道而不去看一眼病着的堂姐,实在说不过去。 关婉宁也站了起来,表示要一同前去。不过,她可不是要去探病,而是去看一眼,那关素素究竟病成了什么鬼样子,有没有让出皇子妃的可能性。 顺便,挖苦得意一下对方。 生病的人最难看了,估计要死不活得跟黄脸婆一样了吧? “素娘你们就不用去看了,”关老夫人语气不咸不淡的说:“反到是你们,舟车劳顿也辛苦了,下去让人伺候着好好休息休息。过了明天,后天就是游园会……原本是为素娘举办的,她现在既然出席参加不了,就权当是为你们接风洗尘了。 你们好好准备着,届时会有不少九黎贵女,官家小姐来参加;京城里的规矩禁忌,难免比清州城要多得多,我和你们大伯母商量着,特意给你们一人配了一个教导嬷嬷,专门教你们一些九黎的礼节,也就是宫廷礼仪。” “你们下去好好的学习,”兰夫人也亲切的接话道。同时,也有几分强颜欢笑的模样, “素娘这一次,实在病得太严重……平日里都在床上躺着,不能起身见人,你们去看了也是累着她,还沾染了病气,不如不去的好。” …… '宫廷礼仪'四个字。 让关婉宁的眼底一下子亮堂起来! “是,婉宁知道了,一定会好好学习的。”她按捺着心底里的激动,脸上不动声,而心底高高兴兴地应下来。连眉梢眼角,都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意。 比起关婉宁的喜色几乎掩饰不住。关常欣心底却是千百个不愿意,然而即使如此,也不得不恭恭敬敬的顺从答应,不过在转身告退后,就有些哭丧起脸来。 并行而走的关婉宁注意到了后,不动声色的用胳膊肘撞了她一下。……被撞了一下的关常欣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不过还是微微收敛了一点,与之并行着,不紧不慢出了老夫人的房间。 “常欣,不是我说你,刚刚你那是什么脸色?要是让老夫人和大伯母看,还误会了,可如何是好?”一出了静安院,上了曲折的抄手回廊里,关婉宁就有些忍不住埋怨道。 不管老夫人和大伯母的原因是什么。 让学宫廷礼仪,总不会是害了她们就是。更何况,这些是她以前想学也没机会学的,如今有了这个机会,她连好好珍惜都来不及,那还能让,半点不知此事重要性的关常欣影响到? “婉宁姐,”关常欣再次有些哭丧着脸,并停下来回头看她:“我们来京城明明是来玩的……”为什么还要学规矩啊?她根本对交好九黎贵女、官家小姐没什么兴趣。 她只想逛大街,买自己喜欢的东西,吃自己喜欢的东西,看自己喜欢的东西! …… …… 牡丹宛。 自昨日偷窃一事后。 院里少了一批人。就连院里的管事妈妈,听说也被打发到庄子上去了,还是昨儿连夜就收拾东西走的。 剩下的丫环仆妇,不免人人自危,都开始在各自想找门路出去。 一来是伺候着这样的主子,日子过得实在是太让人提心吊胆;二来是原本想搏一搏,若是主子飞上枝头当凤凰,自己也能分一杯羹汤;然而,现在这位二小姐,却自昨儿的事情一闹后,病怏怏的回屋里就倒下来…… 从昨儿下午,一直躺到了今儿晌午,茶饭不思,滴水不进;每次送进去的汤药怎么样,端出来的汤药还是什么样……这病或是好不了了,再留在牡丹宛有何用? 人心涣散,平日里的繁琐事务无人来管,就连诗青也忧心忡忡的坐在回廊下的水池边发呆。不经意的一抬眼,便见一道朱红色官服的高大身影行来。 老爷又来看二小姐了!诗青连忙提裙小跑着上去,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关焕然问她:怎么只有你在屋子外面?怎么也不在屋里守着? “二小姐她不喜欢奴婢们在里面,说奴婢只是站在那里,都会影响到她的心情……”诗青恭敬的回话到。 这位二小姐长期相处下来,虽然不难伺候,但也不太好伺候,因为根本猜不透、也琢磨不透她在想什么,想要什么,或者不想要什么。 特别是在亲眼看着这位二小姐,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剔除了院里一部分,虽然身在此院,心却向着外面的下人后。 心里越发有些顾忌起来。 关焕然神情平静的听完了解释,“嗯”了一声后,便没在多说什么。 而诗青随即上前去推开了房门。并且,率先低着头快步进入了房间里,十分卑敬地撩帘走向床榻边。 到底男女有别。 那怕是父亲探望女儿,也得由做丫环的进去看一眼自家小姐有无不妥当之处。 …… 桐笙知道有人进来。即使闭着眼睛,她也知道有谁……诗青的叫唤声在耳边轻轻的响起,她配合着,神态虚弱而无力地慢慢睁开了眼睛。 “二小姐,老爷来看你来了。”诗青轻声细语的说道,似乎害怕声音大了吵着她,“要奴婢扶你起来吗?” “扶……”声音虚弱得若不用心去听,几乎弱不可闻。 诗青俯身小心搀扶的同时。感觉自己搀扶的是一片浮云轻絮,没有正常人该有的重量,她突然间有些忍不住湿了眼眶; 明明昨儿的精神头还那么好,都还能出去游走,还能管事儿,怎么今儿就成了这个样子呢? “二小姐……” 她为这位相处起来,其实也没那么难与和可怕的二小姐难过;也为自己今后,若是不再跟着这位二小姐,又将如何的……未来难过。 一边想着,一边将柔软的棉花枕头,轻轻塞垫在桐笙身后。让她能靠坐得更稳以及更舒服一些。在做完了这一切,诗青默默的行了一个礼,然后低着头,一声不吭的退了出去。 …… 第160章情深 仿佛就连这样坐起来的动作,都消耗了她不少的力气。 冷清的屋子里,桐笙在在淡淡看了前来探望的关焕然一眼后,又微微合上了眼帘。 她的脸上毫无血色,就连清秀的眉眼间,也带着几分隐忍的疲倦痛苦之色。 不过,即使如此。 不经意间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给人的感觉仍然很宁静,宁静中带着一股淡淡的祥和,让人不知不觉间就跟着心静如止水。 关焕然在床边坐下,看着眼前不过短短数日,变清瘦了而柔弱了几分的女儿,心底里不由得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细腻而柔和的线条,勾勒出清秀的面容,带着女子的柔和,与几分干净凌厉的中性气质,比例恰好的揉捏在一起,虽然并不是过分的美丽,也算不上什么国色天香,但却在无形中透出一丝不一样的惊艳美感来。 他忍不住微微伸出手,带着复杂难言的心情,几分不忍,几分怜悯,似乎想要抚摸她的脸颊。 指尖即将触到的刹那。 桐笙突然睁开了眼睛,目光淡淡而仿佛带着几分无力的涣散。但又很快聚拢,有些许吃力而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看着他…… 关焕然下意识停下了动作。随即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般,收回了那一瞬间有些不自然僵住的手指。深邃的的目光里染上了几分慈父的深情:“素娘,下次再遇上什么事,只管遣人告诉兰氏就好,不要再这样拖病亲力亲为。要好好顾惜自己的身体……” 他第一次,不再那么强势的在她面前称‘你母亲’,而是直呼兰氏。 事到如今。 是对自己女儿的话,他愿意多出几分耐心来纵容宽待,事事顺她心意而为。 “病……何时好?你说过……会很快……过一段时间,就会好。” 桐笙有气无力的慢慢问。每一个字,她都说得很吃力,每一个字,都几乎自成一句,极度缓慢而无力的语气,几乎让人忍不住时刻,担忧害怕她下一刻便撑不下去。 关焕然很耐心的听着;一直听到她断断续续的将说完了后,才声音出奇的平静而温和安慰道:“很快,很快你就不会再痛苦了。圣旨降下,婚事在即,一切都会照常进行。” 桐笙不动声色的听着,。再提起赐婚,不过是为了让她安心不生怀疑,圣旨都在那里了,她不好起来怎么嫁呢? 真是虚伪而无情的人啊。 她心底无声的淡淡冷笑,并下意识的拉了拉被子。却因为实在有些使不上劲而作罢。 关焕然很快伸出,手微微俯身替她将被子往上拉,“冷吗?”他问。关切之意,言之于表。 一边细心的将被子两边的角分别轻轻掖在她的两边。宛如一个真正疼惜女儿的父亲,目光深情而怜惜。 “让开,”桐笙仿佛有些吃力的用手推开他。 “素娘,无论过去如何,争执多大……为父心底对你,终归只剩愧疚和疼惜。” 关焕然说着缓缓坐直了身子。带着几乎无可挑剔而仿佛发自内心的慈祥的凝视着桐笙,平静而俊逸非凡的脸上,也渐渐染上了些许怅然:“人的一生,如黄粱梦境,转眼云烟,早也好,晚也好,终归一捧黄土埋骨,恩怨情仇皆消。素娘……如同可以,为父真希望你能忘掉过往的不快乐。在此刻变得快乐无忧。” 桐笙淡淡看了他一眼,也没有回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关焕然也不在意她的冷淡,而温和的继续说道:“素娘,你很聪明;身为女子,你更是比其他人还要特别……但慧极必伤,情深不寿;为人处事若能低调一点,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和危险,就能避开。” “不用你说教……幼时不说,现在再言有何用?” 桐笙说着,嘴角染上一丝不易觉察的嘲弄。她很少有真正厌烦的人事物,然而,此时此刻,眼前的关焕然彻底让她厌恶了。 这种厌恶中,夹杂着一丝淡淡的愤怒。 在这样的情况下。在已经决定放弃、抛弃的女儿面前装什么父女情深? 不过,她神色却看不出丝毫异样来的问,“相比之下,素素更感兴趣……服下的药,你从何得来?” 那一瞬间。 关焕然的瞳孔微缩,似乎这个问题触及到了他心底深处的某些秘密。但在对上桐笙淡然而毫无异样,似乎只是单纯的平静的询问目光后。 略微犹豫了一下。 还是不紧不慢的说了出来…… 一些久远的事,一些封尘的忆。只要是她想知道的,他不介意顺应她的心意而为;左右,不过一个将逝之人。再有天大的秘密,也带不出这间房,这座院…… 时间,分秒流逝于虚无浩瀚。 看似无声无息,无觉无察。却又有声有色,有形有状的宛如画卷,分秒铺展在眼前来。滴落的水声,吹起的落叶,飘落的花…… 入眼的每一幕,都是在消逝的时间。 半开的窗户,透射进来一束明亮得有些晃眼的阳光。微微换一个角度看去,明亮中有大片飞扬的尘光。屋子里的冰块消融,冷意丝丝。珠帘静,声音止,床榻上,似乎已然困倦虚弱到了极致的桐笙,渐渐的闭上眼睛。 她脸上的神情极其安祥,安祥得看不出半分生机,也仿佛,已经没有了呼吸…… 关焕然也停下了讲述。 平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幕,神情无悲也无喜,复杂而晦暗不明。 他眼里周围的一切,仿佛染上了一片深沉的暮色,灰暗的珠帘,灰暗的桌椅,就连窗外的花草树木也枯谢凋零。 沉默了片刻后…… 他忍不住伸手想要试探她的鼻息。然而在将要探近的时候,桐笙又微不可觉的动了一下。他的动作再次下意识的僵住,心底那一瞬间,说不清是一惊,还是……松了一口气。 “素娘,” 他轻唤了一声。 …… 第161章守夜 “素娘……” 关焕然轻声一唤。 桐笙仿佛似有回应。但并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在半昏迷的状态下无意识的呢喃自语。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天地是万物的客舍,百代是古往今来时间的过客,死生的差异,就好像梦与醒的不同。纷纭变换,不可究诘,得到的欢乐,又能有多少呢! “会桃花之芳园,序天伦之乐事……”相聚在桃花飘香的花园中,畅叙父母姐妹兄弟间快乐的往事。 “……徘徊美梦,如电如露,如梦幻泡影……” …… 关焕然听得心底微微一颤。 那一瞬间,有些无法控制的酸涩涌上心头。一点点收回的手,带着几分无力垂落在身侧,深深的隐于宽大的衣袖里。在隐忍压抑着这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的同时紧握成拳…… 他,有些后悔了。 但,也仅此而已;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不能回头,也没有再回头的余地。越是相处下来,就越是深刻的觉得,这个女儿的不同寻常;不凡,也代表绝对的危险。 “素娘……”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几分爱怜、几分惋惜、几分无法言明的复杂心情,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 “睡吧,好好的睡吧,美梦不会碎,美梦不会消,会一直继续下去,继续在你的梦里;为父希望你带着这样的美梦,再也不要醒来……” 几近叹息般的低吟。 是最深情的淳淳之语;也是最无情的狠意决心! 闭双目紧闭的桐笙似乎听见了,又似乎没有听见。苍白的脸色,憔悴无力的神情,关焕然盯着她久久再无反应的模样,再次轻唤了一声。 “素娘……” 这一次,久久没再有回应。 关焕然沉默了片刻,盯着眼前的‘女儿’没有再说什么。尽管,这样的结果早有预料,可当这一切真正在眼前发生实现时,心里还是有种说不出的沉重压抑的感觉。 只是,事已至此,那样的结果已是必然。 一切也都在他的预算之中。 只是,唯一漏算的是这件事,对他的影响比预料中的还要多一些。 …… “来人,” 关焕然缓缓站起来道。守在外面的诗青听到了后,连忙垂首快步走进来,正要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有何吩咐,便听得他继续吩咐道: “从此刻开始,寸步不离的守着小姐,若出了什么事,不得声张,暗禀了夫人便可。若是走漏了半点风声……” 话音未尽。 他看向诗青的目光里,蓦然带上了一道骇人的威压和狠意。几乎与平日里判若两人。诗青被他盯得心惊肉跳,当即有些,腿脚发软的跪倒于地,“奴婢……遵命。” 匍匐着不敢一动。 心底慌乱而不安的想,是发生什么事了?为何老爷突然有这样的吩咐? …… 直到不知道关焕然何时离开。 诗青才从地上抬起头来。第一眼,下意识的看向躺倒在床头的桐笙,苍白的面容,安祥的神色,几乎像是没有了呼吸一般。 “啊……” 她下意识的尖叫,却也在叫出声的瞬间,条件反射的捂住嘴巴,死死的捂着,不让自己再发出半点声音来……不能声张,老爷说过若是出了什么事,也不能声张,暗底里禀告与夫人就是。 何况,老爷爷才刚刚离开。 一定不会有什么事的。二小姐,二小姐因该只是睡着了而已。诗青一边在心底自我安慰,一边从地上站起来,目光不安而紧张的……怔怔盯着倚靠在床榻上的人。 终是不敢自己靠近。 转身匆匆出门,寻了浣月同来。 …… 不久之后。 诗青唤来了浣月,试探并确认这位二小姐还有气息后,分别跪守在床榻两边。 各自神情都有些不安落寞。 “二小姐她……怎么会突然病得这么严重?”浣月仍有几分不愿意相信。又想到了什么,几分酸涩,便止不住的涌上来,刹那间泪眼盈眶:“二小姐还说,会带我出府的……”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出府?二小姐现在这个样子,若是真的好不了了,你可有想过,该何去何从?”诗青忍不住问。 浣月茫然的摇头:“没有,没想过那么多。”她千方百计才来到了京城,想的都是怎么出府,怎么才能找到那个人……那里还有心思再想其它? 诗青:“你就不怕被分配去做粗活?去厨房烧火,去院里打扫,去做那些又累又脏的活儿?” “没什么好怕的,只是比较累而已;不过,那样是不是就有机会出府了?”浣月突然灵光一闪的问。 “你……算了,”诗青有些无言以对,干脆便顺着她的思路应和道,“你要是去大厨房当差的话,说不定还真能跟着采买的婆子出府,不过具体如何,我就不敢保证了。” “我知道了,谢谢你了诗青。”浣月很认真的想道。 诗青不以为然地应和一声。紧接着,又看了看隔着层轻纱的床榻上,轻声问:“浣月,你觉得,二小姐能好起来吗?” 虽然带着期望的这样问。 但诗青心里也已经不抱任何希望;连那位宫里来的太医都已经放弃,连老爷都已经说了那样的话,她……该为自己早做打算。 心思落定,便无意再跪守在此。 但必需要有一个人寸步不离的守在这里。遂与浣月商量了一下,一人守白日,一人守夜晚,将时间错开来后,能给自已留一点休息的时间。 浣月也无异议。 …… 夜,月色如水。 笼罩在夜色里的牡丹院,空旷而很安静。屋檐下的曲折回廊,假山旁的幽静小道,都看不到半个人影,有几分荒凉而静悄悄的感觉…… 自从杜妈妈等人离开了后,就一直没有新人添进来。 院子里的人手不够,好多事情都停休下来。 不过,二小姐一直都躺在床上,滴水不沾,也没有什么事可做的。 曲折的回廊过道里,连照亮用的油灯都没有人点上。浣月一边揉捏着跪得有些酸软发麻的双脚,一边缓慢而摸瞎的走在其间。 她想着心事,也没有立刻回屋休息。 而是借着撒落的月光,穿过假山旁边的小道,渐渐来到一片生着富贵竹的水池边。 第162章夜谈 水池边围砌着两圈,水面月光涟漪,波澜不动时,倒映着一轮清澈的皎皎明月。 浣月走近后,下意识的抬眼看了一眼前方的竹林处。那里几座半丈高的假山,在月光下投落大片阴影,假山周围环绕着池水,竹林茂盛而波光涟漪。 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带着几分怅然几分释然,她默默坐在水池边上发呆。手里不知何时,抓了一把细碎的小石子,盯着池水里的月亮倒影,时不时的,有一下没一下的扔着,仿佛有意打乱一池月色…… 短短的一两天,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实在是让她的心情怎么也好不起来。 “……前儿都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那么严重,是因为累到了吗?二小姐,并不像传闻中的那么可怕,感觉很随和的一个人……很好相处,如果可以,” 她喃喃着自语,双手合十,向着天上的月亮闭目静心祷告:“信女浣月……诚心恳求……让二小姐早日康复……” 说着,拈指轻触眉心,做了一个奇怪的祷告手势。再睁眼,虔诚的仰望着天上的月亮,思绪万千,又突然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带着化不开的悲伤和难过。 “都说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可是,为什么一定要有那么多,不如意的事情?为什么不能彼此相让?为什么……为什么会有人要凭白无故的陷害别人?” 平日里,与春莺相处,但凡能忍让的事情,她都尽量忍让过去。不与人纷争,不与人口角,可是为什么换来的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得寸进尺? “是你把别人想得太好。” 一声浸染着暗夜冰凉沁心的声音,冷不丁从假山之上响了起来。 浣月被吓了一跳。 她抬头往假山上看去,依稀看到竹叶投落的阴影里,坐着一个穿着灰色衣裳,束着头发有些像小厮扮装的高瘦少年郎。 “是你?” 她虽然很吃惊,但并不慌乱的接着问:“你怎么又来了?这里可是内院,是二小姐的住所,你这样偷偷摸摸的进来,要是被发现了,会被活活打死的!” “你不说,就没人知道。”灰衣少年郎不以为意的说道,似乎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已经站起来的浣月,不由得笑了两声,“跟你说过了我会武功,此院任我来去自如,你在紧张什么?” “我当然紧张了,”浣月有点生气的盯着他,“又不知道你是谁,每次都这样偷偷摸摸的闯进内院来!” 她就想不明白了。 这里是内院,按理来说是不会让陌生男子轻易进入的。可是,眼前的这个人,说得好似极其轻而易举一般。 对方究竟是什么人? 浣月仰起脸很想看清楚。 无可奈对方背对着月光,坐在那里玩着枝条面朝着她;每次都选择这个角度,让她看不太清楚他长的什么模样,只能看到一双,在黑暗里很明亮锐利,而又让人觉得很特别的眼睛。 “我不是偷偷摸摸,是光明正大,堂而皇之的进来。”灰衣少年郎说。理所当然的语气,隐约带着一丝不放在眼底的轻弄嘲讽。 浣月有些受到了惊吓:“那你到底是谁啊?我为什么要总往内院跑?你这样的行为,无论是对你还是对内院的人,都是很危险的。” “来看你的。”灰衣少年郎语出惊人。 浣月呆了呆,似乎有些没有反应过来。而随即,脸色变得得跟火烧一般,又羞又恼,“你,你住口……你登徒子,你不要脸!” 说罢,手中没扔完的碎石子,全往下假山上招呼去!随即,转身急急就走。步子踩得太急,不慎绊到地上突起的石头, “啊呀--” 有些狼狈的摔到路边草丛里。 手掌膝盖的擦伤,瞬间有些钻心的疼,疼得她倒抽一口凉气。若是周围无人,她早就呜咽几声了,可是如今有人她叫不出来,只得强忍着疼痛慢慢的爬起来。 灰衣少年郎身体动了动。想从假山上下来,但又不知道为何停住了,而声音里有些担忧的问, “你没事吧?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担心你,来看一看。听说你们院里,有一个丫环被发卖出去了……听到有你的名字,我才来看一看。” 浣月缓缓的站起来后。抱着有些火辣辣发疼的手臂,怒气未消地盯着他不想说话。左右都怪这个人,不然她怎么会摔倒? 而且,“我没给你说过我的名字,你怎么会知道我叫什么?” 灰衣少年郎顿了顿,“我不是有意要打听;如果觉得冒犯到了你,我向你道歉如何?” 他道歉的态度,并不似作假。 浣月本就心善心软,见对方如此,一时间虽然还在生气但也没再说什么。而心底里,也再次想到了昨天的事;原本就是因为此事困扰睡不着,而今再次提起,心底难过的情绪再次涌上心头。 “你说是我把别人想得太好;难道真的是这样?”她说着,却又兀自摇头否决: “我并没有将她想得太好;我也知道她看不起我,我其实也很不想跟她相处啊,只是到底一起共事,不愿起太多的争端。” 说着,她左右看了看,缓缓坐到了不远处的青石上。 “我和她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她真的犯不着冒着风险偷了东西,再放到我的箱子里嫁祸……” 灰衣少年郎似乎想安慰,但想了想却有些无从下口,只得干巴巴的劝:“事情已经过去,你何必再想那么多?” 浣月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可如果不是她,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想要陷害我?那个人为什么要陷害我?他是谁?在那里?是不是还要继续?只要一想到这些,我就觉得寝食难安……” 假山之上。灰衣少年郎有些不太自然的,咳嗽了两声,微微曲起的手指掩着唇,道:“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 第163章夜闯 “我亦希望如此……” 浣月想起来有些郁郁,下意识的微微抱着膝盖蜷缩着,“可你又不是那个人,你怎么能确定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 灰衣少年郎不太自然之余,也有些不解:“就算再发生这种事,只要不闹大,也不过是被卖出府而已。你不是一直很想出府?” 浣月听得有些没好气:“诶?你被冤枉偷东西发卖出府试试?看你喜欢不喜欢!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没想这么多,”灰衣少年郎干咳了两声,仿佛有些歉意道:“我以为你不会那么在意别人的看法。只要自己目的达成,别人的看法有那么重要?” “照你说来……无论别人说什么,或者做什么,那怕是指着你破口大骂,对你都没有影响?你真能分毫不过动气?”浣月忍不住反问。 灰衣少年郞想了想:“口舌之利,有何可惧?若是让我厌烦了,杀……咳,扇死他。” 浣月没太注意到对方不自然的停顿,兀自嗤之以鼻,“看来别人的言行,对你也不是全然没有影响嘛!还说得被发卖出府是一件好事一样。纵使我再想出府去,也绝不会是这种方法;……更何况,都不知道会被卖到那里,那样又与没出府时有何区别?” 有几分落寞的声音,飘散在夜空里。身似浮萍,飘摇无根。 几片竹叶飘落。 光滑的叶面隐约反射着微弱的月光,飘落在了灰衣少年郎的视线里;他随意的抬手一挥,并没有用上什么力量,轻飘飘的竹叶,却仿佛被注入千钧之力,瞬间疾驰飞射而去!没入黑暗之中! 而他若有所思的看着浣月。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浣月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也没理会对方有没有回应,兀自难过而千思万绪的想着,却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诗青说得没错。 如果二小姐真的好不了了。纵使同情难过,也要考虑自己的未来……她一定要去厨房里当差,那样才有出府的机会。 …… 夜深露重。 浣月打了个哈欠站起来,眼皮都有些撑不开的看了一眼坐在假山上阴影里的灰衣少年:“我走了,我要回去睡觉了。” 灰衣少年郎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算是知道了。而仍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像个雕像。 已经走了两步的浣月,强忍着困意,回过头来盯着他,“我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为什么总爱到这里来,但我觉得你并不是坏人…… 这里是内院,是二小姐的住所。你不要再这样偷偷摸摸的进来了,不然被发现了,你真会被让人活活打死的!” “好人?”灰衣少年郎的声音里,恍惚间带上一丝嘲弄,“在你眼里,好人和坏人的定义是什么?” 浣月愣了愣,“我……”话还没说出口。却蓦然见到假山之上,一道灰色人影快若闪电般窜向她而来。 带着一股扑面而来的飓风。 几乎刮得浣月身上的衣裙都飞扬。于短暂的瞬间,一照面,电光石火一瞬间,她楞楞的看着对方蓦然凑近在眼前的苍白面容。 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身子一轻……瞬间的失重感传来,她惊叫还没出口,就瞬间被一只手捂住嘴巴。 “有刺客。” 刺客二字,让浣月再次呆楞了一下。 待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时。整个人已经移形换影般换了一个位置,在轻微的水声中,双脚踩落实地上,还不太适应的晃悠了一下。 但并没有摔倒。 灰衣少年郎还紧紧搂着浣月。两三米高的假山下,有个不大不小的洞,在竹林水草下形成了天然的遮掩所。 “哼,果然来了。” 灰衣少年郎感受着外面的动静,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嘲弄的冷意。 浣月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丝毫不影响她心底里的惊恐不解,以及涨红了脸的羞恼……对方是从身后紧紧环抱住她的,那只手掌,紧紧的覆盖在她的胸……。 隔着单薄的夏衣。 笼罩在周身的灼热气息,夹杂的陌生男子气息,无论是身后对方紧贴而起伏的胸膛,还是紧紧搂在在她前面的手掌…… 太过于亲密的触碰。 让五觉感观都变得异常的敏感。那样突兀而异样的强烈,几乎,让她惊恐而羞怒得背过气去! “唔……” 黑暗中浣月拍打着他的手臂,想要挣脱开来。然而,结果却是对方将她搂抱得更紧,也将她的嘴巴捂得更紧。 几乎捂得她透不过气来。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浣月看到离水池不远处,此前自已歇坐的青石处,掠过一道白色的人影。并在青石处略微停滞后,再次入院内桐笙的住处而去。 那人速度极快。 宛如一道瞬息间,从低空划过的雪白闪电。若不是那一身晃眼的白,几乎都难以让人注意到。 刺客吗? 浣月下意识的停下了挣扎。 直到,那一道白色身影消失后。从始自终都很冷静的灰衣少年,皱眉所思,并也才在这个时候,隐约感觉到了自己手掌,搂住的浑圆柔软…… 然后也不知道是那根筋不对劲。 他下意识的捏了一下。 原本才安静下来的浣月。顿时剧烈的挣扎起来!灰衣少年正要松手放开她,蓦然间脸色一变,与此同时手臂一用力,再次将要挣脱的浣月禁锢住! “还有人,” 他压低嗓音道。 几乎贴到浣月的耳朵边,说话的热气喷到她的耳朵里。也不知是被那热气烫的,还是耳根红得发烫,她呜咽着挣扎得更厉害了! 像被逼急了的小兽,狠狠的一口咬在灰衣少年虎口!咬劲极狠,以至于唇齿舌间,瞬间弥漫出浓郁的血腥味来。 “嘶~” 灰衣少年痛得倒吸一口凉气。死死捂在浣月嘴巴上的手,下意识就要一松,但瞬间又硬生生止住了…… 但,即使是这样。 这份微弱得外面几乎不可觉察的动静,还是惊动了,月夜下那一道,正好落到假山顶上的黑色身影。 竹影轻摇,几片竹叶飘落。 黑色身影无声无息地站在先前灰衣少年坐着的地方。整个人同样隐匿在阴影里,像一尊从暗处浮现的鬼魅;虽然看不清楚面容,但却能从他隐约的轮廓和气息里,感觉出一股寻常人没有的凶狠和暴戾。 …… 第164章夜杀 风起,而飘落的竹叶。 却倏尔静止,悬浮于黑色人影的衣袖旁边。竹叶的叶尖朝下,带着微弱而肉眼不可觉察的力纹波动,危险而诡异,紧逼而威压,似乎在下一秒,就要狠狠飞射入脚底下的山石之中。 灰衣少年并不愿在此动手。紧迫间心念一转,急中生智,‘唰’地一声撕了浣月半片衣裳!原本带着些许冷意的声音,也瞬间变成了特意压低故作的调笑声:“小月月,你不如就丛了我,保证叫你欢喜……” 浣月被他一把撕碎衣裳的力道,带得在原地转了一圈;转得有些晕头转向,整个人也失去了重心般往外跌倒而去……狼狈的扶住山石后,惊恐而满眼泪水的转过身来的同时,抬手对着灰衣少年凑近的脸就是一个耳光! “啪——” 手心打得发疼,疼得麻木。 灰衣少年眼中狠光一闪,到是没想到自已竟然挨了一个耳光。反应过来时,已经一把抓住浣月的手腕,将人给拖了过来……若非理智仍存,他的力道足以将人手腕捏碎。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浣月这次是真的被吓到了,再也不管不顾的带着哭腔大喊起来:“救命啊!救命——”喊到一半发现怎么也抽不开手,脱不了身,再次往他手臂上狠狠的一口咬上去! 嘶!灰衣少年顿时痛得,好看的眉眼都拧在了一起……手一松,任由浣月挣脱出去。浣月步伐急乱而踉跄着后退,转身衣衫不整的就往外跑。 山洞外面是那片水池。 ——“哗啦”水声中。浣月几乎要哭了般的惨白着脸,简直是魂飞魄散的淌水而出,跌跌撞撞,带着水草泥沙上了池岸,勉强辨认了方向,头也不回的夺路而逃! 站在假山上的黑衣人。 眉头不易觉察的一皱;仿佛带着几分思索的,看着前方已经逃远了的丫环,再看向紧接着从脚下山洞里,提着衣袍追出来的灰衣少年。 他似乎颇有些不甘心的淌水而出后。站在在水池石台处,一边生气的拧着水渍,一边紧张的四下张望警惕。 像极了偷情失败的小厮,害怕被人发现而纵使再不甘心,也只能对丫环消失的方向,再次张望了两眼后,低头匆匆择路离开了。 …… 几片静止而悬浮的竹叶。 倏然间失去了无形的力量禁锢,轻飘飘地落了下来。渐渐飘落到水池里,若有若无的转着圈儿,在还没有平静的波纹水面,带起了阵阵细微涟漪…… 确定只是两个无关紧要的人后。 司徒云焕收起了杀意,阴翳的目光,往桐笙院落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下一刻,他修长的黑色身影,如暗夜流云一泻千里,拂袖掠影而去! …… 老头子说那个女人快要病死了,不能再嫁入皇家,要在暗中不动声色替老三那只蠢货换一个妃子。似乎还相中了关老儿的长女,说是生得如花似玉、冰雪聪明是京城里有名的才女。 他在心底“呸”了一声, 老三那只蠢货要娶谁他一点兴趣也没有。但若说是那个女人自幼体弱多病,而药石罔效,他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的。 上次茶楼里动起手来,可没有半点体弱多病的样子。更何况,时间怎么会那么巧?那日后,派去帮老三那只蠢货一把的人,竟然一个未回,派去查探的人,也一无所获,只有疑似已经被化尸的痕迹。 不仅有他的人,也有老三那只蠢货的人。 如此干净利落的杀人兼毁尸灭迹,若说与这位尚书府的二小姐没有关系,他是半点也不相信的……但若真是这位二小姐全权所为,事件事就更显可疑而匪夷所思! 一个尚书府的小姐,如何有这般狠劲和武功?他暗底里让人调查过清州城、清台山……但凡与这位二小姐停留过的地方,都有没放过。 却都没调查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而越是什么也调查不到,越显得这事件事的不同寻常。这位二小姐如今的病重垂危就更显荒谬可疑,个中诡异,他非得亲自一探究竟不可! …… …… 夜深人静无人语。 屋子里微弱的灯火摇曳。 一切都是静悄悄的。跪在旁边守夜的诗青,早已沉沉睡去,被她唤来相陪的小丫环,也歪歪倒倒地跪在那里,斜着身子头点得像小鸡啄米。 “嗖——” 一颗石子从半开的窗外射进来! 小丫环的脑袋一垂,身子偏倒在柱子上,仿佛瞬间睡过去了一般的不动了。 半掩的窗户无声打开。一道白色的身影轻巧掠进来,身上衣袍整风,“呼”地一下拂灭了桌上的油灯。屋子里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能隐约分辨出周围的物影轮廓。 祈少阳很快适应了黑暗后。越发的收敛了身上的气息,才无比警惕而缓慢的,一步步靠近轻纱飘扬的床榻边。 蚊帐内中的气息很微弱。 与一般性命濒危的人无二;微弱到那怕,他已经隔得那么近的距离,也都难以觉察到她呼吸的频率。 当然,会调息内息的人,也可以做到这一点,他只有近身亲自试息探脉,才能分辨出来这位尚书府的二小姐,是真的性命垂危将死,还是另有猫腻其中。 师父曾说过,此女不凡,非是池中物;若为生男子,必当惊艳世人! 能得师父如此赞誉者,怎会轻而易举就轻此病亡?他不相信,少阴同样不信,师父他老人家更是对此事存疑…… 心思转念间。 祈少阳一步步靠近的动作,越发小心而警惕。飘扬的纱帘几乎扫到了他的脸上,带着一丝微弱到不可觉察的淡淡香风…… 隔着轻纱的床榻上,他紧紧盯着那抹越来越近的人影。……明明弥漫散发着那样宁静安祥的气息,却不知为何,让他心底生出一股无法形容的压抑和忌惮。 与此同时。 祈少阳几乎将自己的内息,收敛至不存。才无比戒备的撩开纱帘;若是对方装病,必然有相杀反抗的能力,是而他不得不防对方的暴起发难。 …… 第165章夺命 手指触碰到纱帐的一瞬。 祈少阳指尖一顿,蓦然感觉到了什么,才伸出的手指旋即收回,而他的整个人快若旋风般闪身至屏风后面! 与此同时。 一道黑色身影,从半掩的窗外如蛟龙般强势窜进来。屋子里漆黑一片,但于练武之人而言,并无大碍……大致的障碍物影轮廓皆映入眼帘。 司徒云焕站定后,抬了抬衣袖,撩起珠帘就往里面直走。阴翳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审视,冷冷地落于那片飘扬的轻纱中。 与祈少阳的谨慎小心不同。 他半点不掩气息的大步入床榻走去,完全像是进入自己的房间一般,根本不害怕会惊动到谁。 晃动的珠帘,脆响声声入耳。 他甚至发出一声阴戾的冷笑。走近后,一把拉开那些碍事的纱帐,神情阴冷的盯着床榻上,那几乎已经感觉不出,任何生机的尚书府二小姐…… 悠然!他五指如爪,凌厉带风直取桐笙咽喉!速度之快,下手之狠,几乎没给人半片喘息之机,杀意浓烈不久余命! 纱幔蓦然飞扬而起! 下一秒。 司徒云焕已然捏住桐笙的脖子。并且,在同时将她整个人都半提了起来! 试探,威胁,杀机。 他一点也不介意,这位若是装病的二小姐,在感觉到了绝对的危险之后,沉不住气的窜起来与他动手相杀! …… 然而, 那怕是他这样捏住对方的命脉;那怕是他手中的力道,只要再重一分,就能轻易捏碎对方的喉咙。 这位尚书府的二小姐,也没有半点反应,没有半点正常的活人,该有的本能反应。 难道……真是他想多了?这位尚书府的二小姐也不过如此?司徒云焕眉头一拧,有些不甘而愤怒的想。 想到了那几个死得不明不白的手下,想到了茶楼里,她胆敢在明知他身份的情况下,还敢伤他见血! 怒意一升,手中力道一重。 ‘--咔嚓’ 一声轻微得不可闻的骨碎声。 “既然要死,就死得彻底一点,省得让人不安心。”司徒云焕阴狠嗜血道。话音落下,松开手,任由那已无生机的,尚书府二小姐重重摔回床上。 砰…… 而他抬了抬宽松的衣袖,目光暴戾未消的转身将离。却在转身的那一瞬间,余光留意到屏风角一抹白影。 有人? 心底蓦然一沉。 司徒云焕表面不动声色。而微抬起来的手臂,不紧不慢的放下来,放落于腰间,握住玉带,摁住某个暗扣,指尖一动,一柄细薄的飞刀瞬间滑入手中。 指尖一捻。 飞刀一分为三! 与此同时。 屏风后面,正在无比纠结着,要不要把露出屏风外的半片袍角扯回来的祈少阳。蓦然神情一凝,下一刻,他连头也没抬,便速度快若惊鸿的闪退如飞。 “倏!” 画屏瞬破。 一片寸许长的尖锐飞刀,直射入墙壁的木质之中。宛如利箭,入木三分,低沉的‘嗡嗡’余音震响不绝! ‘唰!’ 祈少阳在垂头闪退的同时,速度极快的抽出腰间软剑,凌空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只听得‘叮’的一声刺耳脆响,再一枚飞射而来的尖锐飞刀被弹飞出去! 那一瞬间,刀面似有微弱火光四溅! 在祈少阳挥剑弹飞第二枚飞刀时。第三枚凌厉暗器,紧紧随后而至,速度之快,只相差了分毫半息! 带着撕破空气的尖锐声。 避无可避! 祈少阳面无表情的亦不避而上,手中的剑光如雪,招招式式,杀意弥漫而令人眼花缭乱!虽然,原本并没有打算与人动手,但如今对方已经逼命而来。 亦无再退避之理。 ——“哧”的一声,飞刀没入祈少阳体内。而与此同时,他身影快如天边流云,瞬息间逼近至司徒云焕身边,在极短的交接刹那,手剑光灿若阳春白雪! 如是闪电一逝,擦肩而过! 那一瞬间迸裂的剑气、强大的气劲,猛然将已经错身而过的两人的头发,刮得笔直而向四周飞扬! 每一根发丝都绷紧而带着喷涌的力量!却也就在那一瞬间过后,宛如进入了失重状态般微不可觉的一滞,再纷纷扬扬地飘浮散落下来。 散落在眼前和脸上,遮掩了各自弥漫着浓重杀意的面容。 黑暗中看不清楚,祈少阳的神情为何。他左手捂胸,暗红血液汨汨,顺着胸前白衣不停的涌出,转眼间浸染了一大片。 而他仿若不觉,亦或是并不在意,只无比谨慎地盯着眼前的黑色人影。心中思量万千,对方是谁?身份为何?来此是何目的? 竟然狠下杀手,是寻仇问罪? 思量之间…… 执于他右手的软剑,剑尖斜指地面,一滴饱满的血滴,悄无声息自剑尖滴落。 嘀嗒—— …… 相比之下。 司徒云焕的状态或许要好一些,但却也好不到那里去。残留在手臂伤口的剑气,仍然在破坏血肉组织,虽是肉眼觉察不到,然撕裂的痛楚自不用说。 他伸手往手臂上摸了一把,满手温热而粘稠的湿意。……舔了舔,融化于唇齿间的浓烈腥甜,让他眼中凶光四射! “桀……” 他发出一声阴冷似笑。 阴冷的笑声落入祈少阳耳里。并非是由远而近的传入,而是瞬间的近在咫尺!连同野兽暴发般的阴狠气焰,拳脚生风,凶猛直袭祈少阳命脉! 一黑一白,交缠不断! 不言不问,不说不语,只有招式间的你来我往,异常的狠戾凶猛,而又半点不损周围的物件! 但不管再怎么压制动静,扑面的风,洒落的务,以及出手的招招凶险氛围,到底让靠在柱子上熟睡的诗青,似有所感…… 她极其困倦的发出一声鼻音。并抬手,揉着几乎有些睁不开的眼睛……映入眼帘的一片漆黑,让她有些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在做何事。 直到几秒钟后。才隐约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守夜,但油灯什么时候熄灭的都不知道,不由得带着几分不悦,开口就唤小丫环的名字。 然而连唤了好几声,也没得到小丫环的半点回应。睡意未消,诗青心底不悦极了,但也只得勉强的站起来,一边揉着麻木而不便于行的腿脚,一边走向垂头跪坐在那里的小丫环,“诶,你醒醒!” 并推了推,结果小丫环的身子顺势软倒下去。把诗青的睡意又气得消了几分,“睡得比我还死,要你相陪何用?” 虽然口中忿忿不平。 但诗青还是自个撩起纱帐,于床榻边微微俯身,有些提心吊胆的伸手试探这位二小姐的鼻息。 …… 第166章惊心 轻试于鼻息处的手指。 一直有些不安的发抖,并且,发抖得越来越明显;因为诗青觉得自己,已经试探不到任何气息了。 “不会的,” 她喃喃有些白着脸,而兀自摇头。 无论对这位二小姐有无好感,遇上了这样的事情,都难以置信,不愿意相信,而无措得不能自己。几乎是在深吸一口气后,她大着胆子继续,手指颤抖往下,哆嗦地摸索着桐笙的脸庞、脖子、以及衣服里的温热肌肤。 还有温度,还是热的,还如正常的活人一般,肌肤柔软而弹性。 “还是热的……” 诗青微不可闻呢喃着。几乎有些喜及而泣,说不清楚是后怕还是别的什么,只是再抑不住的湿了眼眶,“还有体温……还有体温的,二小姐现在还是好的……” 仿佛是在回应她一般。 手掌紧贴着的地方,靠近心脏的位置,突然有一下轻微而明显的跳动! “二小姐……” 诗青欣喜的呢喃着,心里的石头终是落了地。也才有些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冒犯、而失礼了的飞快收回手。 定了定心神,然后在黑灯瞎火中,转身摸索着往外走去。 一边掏出火折子。 …… 与此同时。 氛围很诡异的屏风后面。互相保持着死死制衡住对方的姿势的,司徒云焕和祈少阳,皆于黑暗中怒视着对方,震惊、愤怒、暴戾、各自情绪交织而各不相让! 两人身影紧缠在一起。 司徒云焕手中合二为一的暗器飞刀,直抵祈少阳脖颈动脉,丝丝血迹,沿着刀锋溢出来;只要力道再加深分毫,锋利的飞刀足以将血管齐齐割断! 祈少阳的软剑如灵一蛇般反转,几乎是勒住般的缠在司徒云焕脖子上,刀刃同样锋利无比;只要轻轻一拉,必是人首分离,血雨飞溅! …… 僵持的局面,不可进,也不可退。屏风外面,诗青掏出了火折子,微微凑于唇边,正要吹燃。 不可见光。 不可让对方看见自己。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无论是招式,还是感觉,都隐约有些熟悉感。 “放。”司徒云焕几乎咬牙切齿地吐出了一个字。极其低微的字音,微弱到只有近在咫尺的两个人,才能勉强听见。 到底是皇族之人,若是被认出暗闯入一个尚书家内院,不是什么好事。他到不是怕一个丫环,也不是怕了对方,只是怕来不及灭口二人,引起尚书府侍卫的注意。 恍惚不可闻的一个‘放’字。 让祈少阳心底一震。那一丝熟悉无比的腔调,所瞬间关联想到的人,身份,背景……几乎让他握剑的手一软,分神的刹那,司徒云焕倏然收手! 飞刀横转,凌厉带风。 于黑暗中划出一线森然光芒,招式充满狠戾地挑向祈少阳握剑的手!显然想要逼他弃剑自保,以求自已脱身! 利风直逼手腕,祈少阳心神一凛,要闪避已然不及,若是换个对手,他或许还会拼命一把,宁愿两败俱伤也不便宜别人。 然而,若对方是皇族之人。 ……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谋杀皇亲国戚啊! 电光石火间,心中思量定。 祈少阳手中软剑,随即脱手而去,并险而又险地避开司徒云袭来的锋芒!与此同时,致命威胁消除的司徒云焕,手中飞刀一扔,而人影疾速投身而退! 祈少阳身影往后一仰,避开飞刀的同时,离地的长腿一勾,准而又准的,将已然凌空脱手的软剑给挑了回来! 而白色人影宛如流云一泄,飘浮疾退向半掩的窗台之外! --从头到尾,动作干净利落,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 “呼!” 火折子一下子燃起光亮。 漆黑房间里,亮起的微弱光芒。诗青正小心的护着火苗,俯身要去点燃油灯,却蓦然觉得身后有异…… 也不是有什么声音,而是更像一种接近于直觉的感觉,让她无由地生出一股不安恐惧来! 顿时回头看去! 身后是静悄悄的一片漆黑寂静。两股劲风迎面刮来,风里夹杂着一股隐约而说不出的香味,还没闻出来是什么,便消散于无影无踪…… 像是人身上的味道,又似乎不是。 诗青强压下心底的不安,将手中的火折子往前照了照。微弱光芒的映照下,绘着山水鱼鸟的屏风后面没有人,也没有任何异样。 只有两面,各自半开着的雕花木窗,似被方才的风吹动而有些轻微的摇晃…… 大约,是错觉吧? 诗青有些不太确定的想。但到底黑暗让人心不安,而转身很快的点燃了油灯,并用拔子拔了拔灯芯,很快亮起来的火亮,一下了照亮了屋里的一切。 她放下拔子,直起身来,环顾了周围一圈后。几步走到还睡倒在地上的小丫环身边,带着几分不满不悦的伸手摇晃:“诶,你到底醒不醒啊?” 小丫环仍然毫无反应。 然而,诗青神情也随之变得惊恐,仿佛发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煞白着脸往后退倒,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来。 她死死盯着小丫环脸上的血滴,捂着嘴巴险些惊叫出声来。也在这时才注意到,不仅小丫环的脸上有、衣裳上也有、连纱帐和地上都有…… 斑驳点点,零星四散。 像自人身上溅落的血花。但是,这里只有她们几个人,没有谁受伤,血迹何来?还是有什么人进来过? 诗青越想脸色越难看,越想脸色越惨白,然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大片纱帐飘扬的床榻上,突然不紧不慢的传出来一声极轻、极淡的熟悉淡淡语调: “两只野猫打架,何惧惊慌……” 声音淡若云烟。 若不注意去听,几乎都听不真切。但诗青确定自己真的听见了,也确信自己没有听错,而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去。 因为她是坐在地上。 位置也相隔得有些远,即便是抬起头也看不清楚,看不清楚,躺在床榻上的二小姐,是否真的醒过来了…… 她手脚并用的爬起来,几乎是半扑到床榻上:“二小……”才喊到了一半。 她带着几分欣喜,几分激动的声音戛然而止;同时,整颗心也瞬间深入谷底,看着眼前,仍然安祥无息般躺着的二小姐。 良久。 黯然无声。 她失望的呢喃着:“奴婢明明听到了……”也兀自有些不愿意相信。她明明听到了那样的声音;那种散漫,而诸事都不放在心上的风轻云淡。 夜静风轻。 一声淡淡轻语,余音袅袅飘散于夜色间。 “你,听到什么了?” 第167章受伤 浣月越想越觉得委屈。 难过又后怕,一路呜咽的哭着跑回了住处。 惊动了隔壁的画意。画意身体渐好而躺了一整天睡不着,是而在听到浣月的不对劲后,便勉强越来出屋问怎么回事? 浣月下意识抓紧着衣裳,羞于启齿,只含糊说有宵小贼人闯入。 画意自然不肯相信,打量她衣裳不整的狼狈模样,隐约猜测到了什么,脸色不由得渐渐变得难看起来。 “你去了那里?” “我没去那里,”浣月被她盯得有些难堪,而不想再多说什么,“我只是在院子里转了转,就那边的假山水池……” “我还以为是你心心念念要出府,趁夜往外跑,在外院遇到了什么呢。” 画意说着,看向浣月的神情略微好了一些。但旋即,又再次变得紧张而难看起来: “这里可是内院,怎么会有贼人闯入?这是大事,我身体不适,浣月你也先别哭了,赶紧的去找个婆子,往外院去传话,说院里进了贼人!赶快来搜查!” 这里可是尚书府内院!究竟是何人胆大包天,竟然敢闯入此中,还敢…… 画意扶着门框不安的想着。目光也不由得看向,已经匆匆转身去寻婆子的浣月。 一个女子,夜里遇到贼人,衣衫不整的哭着回来,不用想都知道经历了什么。 好在浣月看起来虽然有些狼狈,但也似乎并无大碍。只是,这里是尚书府内院啊,如何会进得来贼人?想着她,不由得紧了紧衣裳,到底生出一丝担心不安来。 院里的人太少了。 若是出了点什么事,不大喊大叫,就只能差人跑腿……她不相信尚书府里其它小姐的院子,也是这样的不安全。 为什么还不往院里添人?如果说,二小姐不受宠没势力也就罢了,但老爷明明来看过好几次,表现得十分的关心;既是这样,又为什么在这方面不管不问? …… 祈少阳受伤不轻。 虽然暂时止住了流血,但体内那枚飞刀有毒,毒性源源不断的扩散,让他手脚有些麻痹起来,握剑有些吃力。 此行实在倒霉,竟然遇上了五皇子司徒云焕,幸好没被认出来。不过,此行也确实失败,不管那位尚书府的二小姐先前活没活,遭了五皇子那一下铁定没气了。 那位二小姐,若先前是活,现在就是蠢! 那位二小姐,若先前是死,现在就是他蠢!师父的另眼相待也不过是个笑话! “呃……” 思虑疾行间,祈少阳心血翻涌。 一口腥甜涌到了喉咙,又被他硬生生咽了下去。脚步略微停滞间,他举目四望,周围有假山藤蔓以及一些花架相铺成荫;而不远处就是院门的方向。 院门半开着,外面隐约亮起一片火把。 尚书府的侍卫!祈少阳脸色不由得凝重起来。却也不由得狐疑,如何会惊动了尚书府的侍卫? 若是五皇子先行一步离开而惊动的,这些侍卫也因该往外追捕,而不是围守扑向内院来……若是没受伤,他自是不惧这些侍卫; 但如今体内毒性发作,动手难免受制不便,更何况,他这张脸要是露了出来,师父他老人家该难为了! 嗯……他若说是夜晚睡不着出来散散步,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相信? 祈少阳一边认真在想,一边极快地撕半片衣袍,严严实实地往脸上一蒙。虽然平时一直很在意仪容仪表,但眼下难不难看已经不重要了,能不露脸出来就行…… 做完这一切后。 他也迅速在脑海里拟定了一个方向,掠身而去。有人惊动了侍卫,为求悄然脱身,不能再原路出府,只能择路而避,寻机而出。 …… 月色朦胧,周围仿佛蒙了一层昏黄的雾霭。 关常欣端着一盘子瓜果,在庭院里一边走一边吃,有些闷闷不乐的闲逛散心。想着这两日以来,都几乎没停歇过的学规矩,越想越觉得委屈极了。 要早知道来京城里被学规矩,说什么她也不会来的,还不如在家里,看看帐本,算算帐,也好过被那凶巴巴的教导嬷嬷骂。 说起来,那教导嬷嬷绝对是她见过最凶的,没有之一!稍不走心就会被说教,被教导嬷嬷说教也就罢了,可不用隔天,老夫人就知道了,唤了她,不满意的问她为何不认真学。 “随便学一学,知道该怎么做就行了,一定要深入骨髓才算学好吗?” 关常欣不满的嘀咕着。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能埋怨一两句,而当面被老夫人说教时,纵使再不爱听也只得忍着。 又不敢反驳半点。好在前儿学了一上午后,府里庶出的关玉芙姐妹俩,不知从那里听来了风声,知道她们在依兰阁学礼仪,而也来了死皮赖脸的要跟着学。 偏偏又学不好,才帮她分担了一些说教。 关婉宁还为此事不舒服了好久,说两个庶出的,凭什么一块儿跟着她们学习? “真是搞不懂,又累又热,学这些规矩能吃台吗?能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就可以了,学这些规矩我又不用到宫里去,真不知道在瞎折腾什么劲,” 关常欣越想越觉得心塞,以及委屈极了。却又不敢随意跟人埋怨,一肚子苦水不知道往那倒,“真不知道婉宁姐在高兴个什么劲……” 在尚书府里,唯一能说得上话的,便只有与她同行而来的关婉宁了。但关婉宁只忙着要学规矩,那里有时间听她倒苦水,每每都听得不耐烦、亦或者一副苦口婆心的劝说她。 她就想不明白了。 “……学规矩真的很重要吗?”关常欣自言自语的行至湖边小亭子里,将果盘往亭子里石桌上一放,带着几分闷闷不乐的心血来潮,出来在月亮下,打起精神练习。 如若不然,明儿那里做得不好,又该让老夫人念叨了。关想着她面朝着湖亭,两手合拢放胸前,微屈膝,微低头…… 礼毕,再盈盈起身,抬头来。 白日里练了一整天的手脚,因为这一番动作而有些酸麻。然而不经意间的抬眼,却赫然见得二三丈外,湖堤绿柳垂荫间闪过一道白影! 第168章夜遇 朦胧的月色下,一抹白影一闪而没。 快如疾风闪电!关常欣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被骇了一跳,拎着裙角转身就要回去跟人说,但才转身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拎着裙摆转过身,带着几分迟疑的神情,再次看向那片绿柳垂荫之处。这里是尚书府的内院,这么晚了,会是什么人闯入? 何况,那个方向是院墙,并无通路往来。……心里飞快的想着,关常欣带着几分紧张小心,害怕而又好奇地往湖边垂荫处慢慢靠近。 心跳也不由得有些加快。 她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危险事,也清楚的知道自己不因该这样,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很想要一探究竟。 就在她小心翼翼的,一步步靠近绿柳垂荫处时,突然闻得身后,传来丫环的叫唤声。隐隐约约而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听得清楚…… 丫环的到来,似乎给她壮了胆。以至于她加快了速度,拎着裙摆站到湖边的青石上,看着眼前那么绿柳垂荫。探身并有些紧张兮兮地压低了声音问道,“是不是有人在那里?你是什么人?” 说完后,却不见回应。 “三小姐,三小姐你在那里?” 丫环的声音有些急切,仿佛发生了什么要紧事一般。 关常欣对丫环的叫唤听而不闻,而认真的伸手抱住了湖边的树干,借着树干的吊力,倾斜着身体,紧张而又带着一丝说不出的兴奋,往前面柳荫处探身一看。 宁静而清澈的湖面。 倒映出抱着树干,倾斜着身子半吊在水面上的长裙少女。……逶迤坠落的裙摆,随风飘扬的裙带,越发映衬出极其美好的湖光水色。 她声音清脆如百灵。 “有人吗?我对你没有恶意喔,这里是尚书府内院,你因何在闯入?意味何为?快点回答我,不然我就要叫人了啊!” 临水微微飘扬的柳条儿间,隐约有一抹影影绰绰的白色身影。朦胧的月色,倒映于清澈而宁静的水面,有阵阵细微的涟漪…… “三小姐,三小……啊啊啊小姐你在干什么!” 正在慌乱四处找小姐的两个丫环,突然间见到,正抱着树干吊在湖面上摇晃着,而随时会栽进湖里面去的关常欣后,吓得连声音都变了,脚下险些一个踉跄后,慌里慌张的跑上来想将人拉回来! “站住!”关常欣一边抱着树干,一边有些不方便的转过身来瞪着丫环, “慌里慌张的成何体统?你们可是我的贴身丫环,一言一行都影响到我,老夫人前儿还那么说你们就忘了?到时候被骂被罚我可不管的啊!” 丫环被那声‘站住’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而哭丧着脸哀求:“三小姐那里危险,当心别摔湖里去,三小姐你快点过来好不好?” 要是不慎落了湖,她们这些伺候在跟前的才是有够惨的! “不要在那里乌鸦嘴,说吧,找我什么事?” 说话间,到底抱着树干吊在那里扭头说话有些难受。关常欣很快站直了身子,转过身来看着丫环,并拍了拍满是树屑的手。 丫环后面,还跟着她原来的教导嬷嬷。也显然见到了这边的动静,有些紧张的快步过来。 而丫环也在这个时候,有些焦急的开口道:“三小姐,院外有好多侍卫在搜查,说是夜里混进了贼人,为了三小姐的安危,还是先回房里避一避吧!” “是什么贼人?”关常欣飞快的问话间,眼角余光扫了一眼毫无动静的绿柳垂荫处。 并且抬脚要下青石。 却蓦然感觉到,双脚不能动了,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道牵绊住。而与此同时,有一道异常清越好听的,少年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别动,支开她们,让我脱身。不会伤害你。” 很奇异的感觉。仿佛有个无形的人,贴近了凑近她耳边说,但也只传入了声音,而没有半点别的异样之感。 “好啊!”关常欣脱口而应。应完才自觉失言,神情略有些不太自然的,看着正要回话却被她一声‘好的’弄得有些愣住了丫环。 “啊……我的意思是,回去避一避好的啊,但是你们要先告诉我,是什么贼人啊?为什么会闯进内院来?他很厉害吗?武功很高吗?”听声音,似乎是位很年轻的公子呢。 “三小姐……”教导嬷嬷露出几分痛心疾首的模样:“你要再这样,你那些悄悄带来的话本子,嬷嬷是怎么也得给你烧掉了。要是让老夫人知道,你在悄悄看那些东西……”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嬷嬷你别老拿这事说事啊,只要你们不说我不说,老夫人是不会知道的……” 关常欣带着搪塞敷衍的语气,语调极快道,并且,几乎都没有停顿的继续问,“你们还没有说,那个贼人是什么人,为什么闯入尚书府里来?” “这奴婢们也不知道了,只知道那些侍卫已经进来搜查了,才赶忙来找三小姐你回房避一避,免得让那些侍卫冲撞到。” 丫环说着,看向关常欣的神情越发有些急切起来,“三小姐,快些回屋吧。” “我不回去了,”关常欣有几分紧张的看着,正走近前来的教导嬷嬷,只怕被发现自己的异样。 僵直着双腿,几乎绞尽脑汁的想借口,而突然灵光一闪,“嬷嬷,你们快些去前面拦着点,别让那些侍卫靠近这里,我还要在这里练习礼仪呢!” 教导嬷嬷闻言不由得停下脚步,带着几分怀疑自己听错了的神情,看着关常欣,正要开口,却被关常欣抢了话头。 “嬷嬷又不是不知道,老夫人说我学得不认真,那位教导嬷嬷又凶巴巴的,骂起人来丝毫不给脸……我要不趁夜将礼仪练习好,赶明儿要是出了什么差错,老夫人又该不高兴了。” 关常欣说得委屈。 她是真的委屈…… 教导嬷嬷听了,也并没多想,毕竟这两日来,听得关常欣埋怨此事都要听出茧子来了。但自个是下人,更没分量说不上什么话。便只得无奈的带着两个丫环,走得离亭子远了一点后,等着一会儿拦住那些侍卫,不让靠近。 …… 第169章云良 支开丫环婆子后。 关常欣便感觉到,那股牵绊住自己双脚,让自己不能动弹的力量消失了。她也不走了,抬眼看到不远处的丫环,正在时不时的探头,往这边后,煞有其事的站直了身子,再次开始装模作样地练习起礼仪来。 “你是什么人?” 她一边低头,曲膝一礼;一边眸光微斜,小声的问。 如意料中的又没听到回应。她也不气馁,而继续问:“你叫什么名字,闯入尚书府做什么?你不回答,我真的要叫人了;虽然,你能让我不能动弹,但你总不至于,还能让我不能说话吧?” “小姐是明事理的人,”少年清越的声线,似乎压抑着某种痛楚,而极慢的从柳荫里传出来,“只要小姐行我方便,我亦不与小姐为难,不然,小姐何能肯定,我不能让小姐永远不能说话?” 临水的古柳树,光影昏暗而看不清楚的树荫里,祈少阳缓缓靠着树下的石阶,有些吃力的盘膝而坐。 而看不出情绪的目光,分毫不移地盯着湖边倩影。虽然对方不惊、不叫的反应,让他有些意外,但并不代表能让他信任。 关常欣行礼的动作一僵。 对方的声音,平缓得没有任何喜怒的情绪波动,但不知为何,听在耳里,却让她莫名有了一丝惧怕。 “我也对你没有恶意,”关常欣迟疑着说道,“我也希望能行你方便,但前提是,你不是坏人。所以,你得先告诉我,你为何要闯入尚书府?你想要做什么?” 她知道自已在做一件危险的事。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在紧张害怕的同时,也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刺激好奇,这种只有在话本子里才能遇上的事情,竟也会让她遇上。 祈少阳远远的盯着她,沉默了片刻。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与小姐无关,又何必自寻烦恼。” 他一边说着,一边抓紧时间调息运气。 尔后,凝气提掌。一掌击向自己胸膛,化为一点的掌劲,瞬间逼出体内飞刀! “哧--” 飞刀带着血花飞溅,从背后穿透而出!如利箭出弦,射入他身后的树干之中! 他闷哼一声。 迅速封住穴脉,止了血。 关常欣不知道对方在做什么,但直觉有些动静,而迟疑了一下接着说道:“怎么与我没关系?我是尚书府的人,而你,却是闯入尚书府的人,你要是与尚书府不利……我方才帮你,不就是好心办坏事,助纣为虐了?” 祈少阳觉得对方话太多。不想答理,但又真怕对方翻脸叫人,他不是不能一击必杀,但到底是尚书府女眷,当真杀了师父那里不好交代。 是而略微思量后,只得转移了话题。将话题引到关常欣身份上:“小姐因该不是尚书府女眷,口音不像京城本地人氏;是关尚书老家清州,来的亲眷?” 虽说是询问。不过他心底里,早对关常欣的身份有所了然,东、两厂,以及锦衣卫的宗卷里,对每位官员的家底情况都记录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自上次那位关二小姐与师父博弈之后,他便前去查阅了不少宗卷资料,只可惜记录的信息不过孓孓几笔,无法得知那位二小姐在清州城、清台观这些年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如今模样。 …… 关常欣不知不觉的,被祈少阳带跑了题。不经意的谈论起了关素素,以及在清州城里发生的一些事情……说到后来,她其实也有些感觉出来了,忍不住在心底想,难道是为那位二堂姐来的吗? 时间渐逝。 深表静的夜色里,突然从某处传来夜鸟的叫声,两长一短,声音恰到好处的清晰而不嘹亮。 祈少阳听了后,虽然脸色看不出来什么,而心里早恨得牙痒痒地站起来,不再理会关常欣,抽身掠影,寻声而去。 外院有些混乱。因为没搜查到贼人,但有守卫报看到有黑色人影闯出府……虽然没能抓到,但对方离府了,总比还留在府里来得对人安全。 好不容易略有些放松,正在调整加强守卫时,却再次被来历不明的人闯入扰乱,而不得不如临大敌的应敌。 光注意警惕着不让人闯入,却忽略了,亦或者根本没想到,是否会有人趁乱脱身出府。 …… 祈少阳趁乱出府后。 祈少阴随即闪身断后,引开了追击的守卫。因为二人都是白衣,身形武功路数都如出一辙,至始至终追击的人都未曾发觉,混乱中的白色人影分别是不同的两人。 因为身体负伤。 祈少阳在离开尚书府界后,一边休息,一边等着祈少阴回来算帐。祈少阴绕了大半条街道,甩掉侍卫的追击回来后,对于祈少阳黑着脸的质问为何没拦住那道黑影、或是将之引开? 祈少阴摸着鼻子不好意思的说:“不敢出来啊,是宫里的那位,要是让他分别见到咱们两人,肯定能猜测出咱俩的身份,那样不是让师父他老人家为难嘛?” “你知道他是谁?”祈少阳听得脸更黑了。知道还不设法通知他,让他在里面与之对峙,还削了对方一刀,要是被扒出来安上一个刺杀皇子的罪名,几个脑袋也不够砍! “怀疑而已,不是很确定,”祈少阴有些心虚道,然后打着哈哈转移了话题:“不管怎么说,你不是平安脱身了……肩膀借你,扶你回去吧,师父还等着听结果呢。” …… 与此同时。 尚书府外院,明轩院,尚书府二少爷的住所。虽说是二少爷,不过他的年纪却是比兰氏之子,嫡出长子大得多。 至于为何排到了第二位。 因不是他府里杜姨娘亲生的,而是杜姨娘心心念念的想要一个儿子傍身,磨干耗净了关尚书对她的最后一丝情分,才得从娘家抱来的养子。 而不是关尚书的骨肉,自然也就轮不得长子名份。平日里并不得关尚书喜欢,父子几乎都没什么交流……不被厌恶,却也不被接受的生活在关家,身份地位都很微妙。 杜姨娘来明轩院找了一遍儿子。却没有找到,被告知儿子看书看得闷了,也不许人跟着,自个往荷园那边去了。 “嫩娘,夜已经很深了,要不先回去吧。待二少爷回来,知道娘姨来过,明儿自会亲自来寻姨娘的。”杜姨娘身边的大丫环翠姑劝道。 “没事,我也不困,再等等。”杜姨娘似有心事的道。府里游园会明儿就举行了,来的都是些示出阁的小娘子,她很想趁此机会,先替儿子相看个好的。 “儿女的亲事,是为母者的大事,云良的婚事可不能马虎了……” 成与不成再说,先在心里有个谱。 翠姑说:“姨娘不必忧心,二少爷如今年方及冠,又生得容貌俊秀端正,仪表堂堂,何愁没有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嫁。” 杜姨娘并不否认翠姑说的,但,“若云良肯用功读书,考一个探花出来,我也不用这般焦愁……唉,我也知道,云良也不是不用功,但一直考不上贡士,如何能让老爷看重他?” …… 第170章玉衡 一抹灰色的修长身影。 走到门房转角处时,略微停顿。随即,才在心底叹了口气般,收敛了神情后走了出来,并唤了一声: “姨娘……” 是一个生得浓眉大眼的少年。身材健硕高大,与关焕然的温和儒雅气质完全不同;他身上从内到外,都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浓重的眉宇间,带着一丝不经意的冷冽闪过。 “夜深露重,也不要老往外跑,免得沾染了寒气。”杜姨娘一边说着,一连连忙站了起来关心道。对于这个领养来的儿子,她是真心关切怜惜,却,始终觉得无法真正靠近。 到底,养在她身边时候已经有一定年纪,定了心情。 “行了,我知道了,”关云良并不怎么放在心上的回话道。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后接着问:“姨娘前来寻我,可又是为了娶亲一事?” 杜姨娘看了一眼,好像在说的事情,与已无关一样的关云良。有些无奈道,“到了你这个年纪,多多少少都开始说亲了,姨娘的意思,是明儿在那些官家小姐中,与你相看相看,你意下如何?” 但凡来参加游园会的人家,家族势力皆与尚书府不相上下。她的要求也不高,只要折中从中挑选出一两个合适的小娘子来,再慢慢的相看,便可以了。 关云良不留痕迹的皱眉,“儿子暂时还没有成家立业的打算,姨娘不必为此忧心操劳。等儿子有了这方面的想法,再说吧……” 成家立业什么的,他想都没想过。而杜姨娘虽然很希望,但在看见儿子明显并未,并无意愿后,也只得作罢。 不过,心里还是打算着,自个先不动声色的,相看几个,那家的姑娘好,那家的姑娘不好,心里得先有个谱,不至于到时候,瞎抓凑数。 …… 关云良将杜姨娘送走后。 神情归于冷肃,回到书屋里,取出纸笔墨,开始在油灯下研墨写信。写好之后,将薄薄的信纸,一折再折,折成很小的一卷后,转身取出了养在窗台,笼子里的灰鸽子…… 昏暗的夜色下。 灰色的鸽子,一飞冲天,展翅而去。 而在做完这一切的关云良,坐在太师椅上,而朝着窗外的暗淡星月,神情晦暗不明的,仿佛陷入了思索之中。 他手中缓缓抚摩着一块玉牌。玉牌寸许,质地光泽温润,似乎与平日里的玉牌配饰,并无差别。然而,却也只因为这样一枚,再平常不过的玉牌,让成家立业,于他而言,太过于遥远而不可捉摸。 明珠楼不仅是吸金的杀手组织,同时,也是无孔不入的情报组织,与锦衣卫,东、西两厂的势力,共同瓜分着这片土地上,各自隐蔽而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 明珠楼的存在,比大殷王朝的成立更为久远。 …… --国师。 天地否泰,星辰命理,山川福祸,世人盛衰,皆在眼中。 夜,寂静无声。 从高空往下俯视,高低起伏不一的宫殿中间,有一座巍峨庄严的观星台,高高耸立于月夜之下。黑暗的轮廓影影绰绰,如同静静潜伏于暗夜里的野兽,让人看着不自觉的心生惧意。 观星台身上小下大,台面呈方形,用水磨砖砌造,高约四、五丈;台身北面,设有两个对称的出入口,筑有砖石踏道和梯栏,盘旋簇拥着台体。 而顶端的台座上大下小,呈梯形锥体,四边稍有偏斜,各边宽窄不等。 石柱为表,台座为圭。 一身着素白色宽松长袍的中年人,负手悠然站在石柱之前。夜色弥漫里,看不清楚他的面容,但单凭一个简简单单的背影,便可以深深地觉察出,对方的不平凡。 一道同样白色的少年身影,忽尔如飞鸟惊鸿般掠影落于观星台石壁之缘。他的身影初落定之时,几乎是有此倾斜的模样,而却站得极稳。 他拢着长袖两臂合拢向前伸直,右手微曲,左手附其上,两臂自额头下移至胸,同时上身鞠躬四十五度,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徒儿少阴,拜见师父。” “嗯……?”国师鬼谷言虽未回头,但声音里已然带上了一丝疑惑:“如何只有你来?少阳何在?” “少阳不慎受伤,我已经扶他回去休息了。原本是要死活跟着我过来的,不过在我告诉他,就他那速度等赶到观星台时,我与师父都在回去的路上后,才不情不愿的躺了回去。” 祈少阴忍不住损了一道。并很快,将祈少阳受伤的经过,以及察看的结果说了一遍,尔后总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师父您老人家偶尔看走了眼,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那盘明珠棋,是否要徒儿再去收回来?” 国师鬼谷言没理会祈少阳的贫嘴。而是抬头,带着几分凝重的神情,看着天上暗淡的星辰,陷入了沉默,而思索许久后,才道:“玉衡星芒不晦反明,” 还有一点,他没有说出来。 天枢帝星周围,有异星明亮,正在渐渐蚕食吞噬帝星光芒。如今的皇帝陛下,无病无伤,按理而言,不该有异星有机可趁。 而唯一的可能…… 鬼谷言心底微微一颤,终归不愿意再沉思那个可能性。如今大殷王朝普定,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日子才开始,绝不能承受、任何动摇国之根本的情况。 “师父何以肯定,她是玉衡星?”祈少阴实在有些不明白的问。先前认定那位尚书府二小姐,是玉衡星他无异议,但如今那位五殿下都亲下杀手了,那位尚书府的二小姐还如何又活? 既然不能活,不晦反明的玉衡星,就必然不是她才对。紫薇斗数中,玉衡星,主衡平轻重。而能衡平紫薇其余的六星的人……那位年纪轻轻的尚书府二小姐,虽然确实不凡,但要他看来,还是怎么也都有些牵强了一点。 何况,他觉得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此人了。 鬼谷言闻言,眉宇间敛去了那丝忧虑,微微的笑而不语。无论紫薇斗数如何转变,只要玉衡星芒不减,一切都将有回旋余地。 …… 第171章宴会 兰夫人为了游园会一事,可谓是忙得不可开交。大半夜才睡下去,次日一清早就起来,才在梳妆,便听到杜妈妈来报,说是牡丹宛的丫环慌里慌张来求见,在有要紧的事情要说。 兰夫人正在挑选簪子的手一顿,“把人叫进来,你们退下吧。”心里已经隐约知晓是什么事了。牡丹宛那位病了那么久,宫里来的那位大夫已经说过,病入膏肓,只能用各种汤药吊命,无能为医。 老爷也交代过她,此事不必声张。 ……因为心里有谱,在听完跪在地上的诗青慌慌张张而断断续续的将事情说了一遍后,兰夫人心底并没有太大的波动。 不过,脸上还是露出难以置信的惊愕神情。惊愕之余,悲痛弥漫,她用衣袖捂着嘴呢喃着自语:“怎会如此,我可怜的儿啊……” 那般悲痛的神情,不似做假。 兰夫人压低了声音,发泄般的哭了两声后。又迅速抹干净眼泪,收拾好了神情,抬起头来,却仍然掩饰不住眼眶发红的看着诗青道: “游园会举办在即,此事不宜声张,你先下去替二小姐穿好衣裳,梳好妆容……就算要走,也得走得体体面面的。” 声音悲伤沉重。 “夫人……”诗青跪在地上,迟疑着,也有些不知所措的不想走。此时此刻,她的脑海里非常乱,因为二小姐明明好端端的没有事,可是……。 “你先下去吧,记住不要声张,”或许是因为刚刚发生了这样的事,兰夫人对丫环说话的态度虽然十分悲痛沉重,却也出奇的柔和,“眼下我暂时脱不开身,我也不能亲自前往,那样太引人注目,不过,我会让杜妈妈来安排。” 她显然误会了诗青的意思。见诗青迟疑着不离开,只当她不经事,遇到了这样的事情便失了分寸,无从下手。 “……是。”诗青终归只得磕头告退。她不知道二小姐要做什么,但她更不敢冒然在兰夫人面前,说出小姐其实没有死这样的话。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诗青退离后。 兰夫人想了想,并仍然悲伤的红着眼眶,动作不紧不慢的从匣子里挑了一枝翡翠玉簪,自个轻轻插上发鬓试了试。 效果不错,她挺喜欢的。随即,将玉簪子搁在梳妆台上,唤杜妈妈起来。 …… 随着日头渐升。 尚书府大门前渐渐变得拥挤,停了越来越多的马车和轿子,而分别从这些精巧漂亮的马车轿子里,下来了一群群巧笑倩兮的小娘子,三三两两,各自结成伴儿,在一群丫环婆子的拥簇下,往府里而去。 因为前来参加宴会的,都是一些年轻的小娘子,不会有外男闯入,也因为渐渐溶入了开放的民风,是而大家下了马车后,也都不怎么避嫌。 进了府门,转过大片影壁。安排有有专门代步的软轿,毕竟,从这里到宴会场所,还有段不小的路程。 当然,可坐可不坐。也有嫌马车坐累了的小娘子们,也与同伴说说笑笑地用走的…… 游园会设宴地点。 在大片开满荷花的湖边。湖面搭建着木板,棚子,铺设着柔软的红地毯,其间留出山石花草的位置,不得不说,很别致精巧。 流水其下,凉意丝丝。 兰夫人站在亭子旁边,再三叮嘱关婉宁、关常欣,以及关玉芙姐妹俩,“游园会上,若有人问起素娘,只说病了,别的不要多说……” “好好的游园会,提她做什么?!”还蒙着面纱的关玉芙,顿时有些神情怨恨的说道。声音有些尖细。只要一想到她脸上的伤,明明是那个贱人抽的,但却谁都不许她往外说,就恨得要抓狂! 关玉蓉也在旁边蹦哒:“就是就是,母亲就不要提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了。”虽然被抽花的不是她的脸,在庆幸的同时,对关素素的厌恶却也不比关玉芙少。 “大伯母放心,婉宁自有分寸。”关婉宁说着,盈盈行了一礼。厌恶归厌恶,但像关玉芙这俩姐妹一样,不加掩饰的表现出来就太愚蠢了。 兰夫人见了,心里才算满意极了,笑容也越发和蔼而亲切起来,“游园会上你大堂姐一个人若招待不过来,婉宁,常欣,你们就帮衬一把。若有什么不懂之处,差人一询问我,或者是询问妍儿便可。” “是,我们知道了。”关婉宁说着,不动声色地用胳膊撞了一下,身边早不知魂飞到那里去的关常欣;后者才连忙反应过来,口中下意识的附和道:“大伯母,我们知道了。” “常欣,大伯母瞧着你脸色不太好,可是在夜里住不习惯?”兰夫人关切的说道,并微微上前一步,满是忧虑的瞧着关常欣明显没休息好,而有些精神不济的模样。 虽然化妆掩饰住了,但细瞧之下,还是有几分疲倦的痕迹。 关常欣听了后,连忙将头摇得像拔浪鼓:“没,没事的大伯母,我就昨晚练习教导嬷嬷教的规矩,睡得有点晚了而已……” 说完后,到底有些心虚的,不敢与兰氏对视。不过兰也没有注意到,因为关雪妍带着两个丫环,披着柔软轻纱,穿着华丽白裙,宛如神妃仙子般从那幽静的回廊里绕出来。 “妍儿,你怎么来了?”兰氏亲切笑问道。因为是一群小娘子的聚会,她也不便出面,是而都是让下人,以及关雪妍自个接待张罗着。 “我是来看看几位妹妹准备好了没有,雪妍一个人忙不过来,正要来找帮手呢!”说着,对上了兰夫人往宴会方向看了看,似乎欲言又止的模样,了然地接着道:“雪妍来时,托了傅小姐帮忙接待一二,如今寻到了几位妹妹,便回去了……” 这种聚会活动,也唤作雅集。 活动节目一般是吟诗作文,当然也有琴、棋、书、画、茶、香、酒、花…… 关雪妍在这样的雅集中,一向是最引人注目的存在。再者,她所交好的两位闺中小姐,无论身份,或者学识也都是数一数二的,聚在了一起,几乎成了移动的视线中心。 几句友好的开场白过后,关雪妍将身边的关婉宁,推出来介绍:“这位便是我那从清州城来的妹妹,大家唤她婉宁便好。初来乍到,对京城里的一切都还不熟悉,等会儿,大家可不许欺负了她去。” 话音落下。 宴会上的小娘子们,掩唇娇笑声一片。有的好奇盯着关婉宁,有的窃窃私语,也有的玩笑回道:“关大小姐都这样说了,谁还敢欺负了她去?” “关大小姐的这位妹妹,看着便是与众不同的,学识定然非凡,一会儿吟诗行酒令啊,可不要欺负了我们去!” “……” 第172章风头 “婉宁……婉宁其实没有你们说得那么好了,”到底那么多世家小姐恭维,关婉宁也有些不好意思道。 当然,心底里也是乐滋滋的,想着这京城里就是不一样,那么多身份不凡的世家小姐…… 关玉芙姐妹俩在旁边,忌妒得有些看不下去了。尚书府里甚少举办雅集,即使有,也只是关雪妍与闺中好友的往来,不会请那么多世家小姐来。 她们甚少能参与,参与了也说不上什么话。而今好不容易有了那么热闹的雅集,怎么可以不介绍她们,反而介绍那个商户女! “三姐……”关玉蓉挽着关玉芙直跺脚,几乎有些忍不住想插话了。可又想到兰夫人的叮嘱,以及老夫人的警告,不许与那个商户女为难! “区区一个商户女,能有什么能耐?”关玉芙压低了声音,有些恨恨道,“待会儿作诗行酒令,且看她如何出丑!看她们还讨好不讨好她……” 于是,带着委屈不甘和忌妒,关玉芙姐俩一边玩,一直恨恨地恶意期待着能发生点什么。两人虽然脾气不好,没什么真正交好的朋友,但因为尚书府小姐的身份,也不缺赶上来讨好的人。 才暂时,忽略了关婉宁带来的不快。 …… 另一面。 关雪妍有心为关婉宁造势,让她才华尽露;关婉宁也有意要表现自已,一言一行,都斟琢再三,几乎很快便成了整个宴会的焦点。 与诸位世家小姐打成一片。 论交际,关婉宁也确有几分本事。在大家一起行酒令时,不慎输了一着,说到该怎么罚时,关雪妍便趁此机会笑道:“妹妹自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未曾见识过,不如,如今就罚你展露一手如何?” 展露才艺。 关婉宁欣然应之。挑选了自已最拿手的’琴‘一项。也庆幸曾经的努力,终于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她的琴技,可是花重金,请专门的女乐师教的。 很快,丫环抱来了关雪妍的长琴。 放于桌前后,关婉宁起身行了一礼,道了一声献丑了,坐回桌椅上后,十指轻抬落于琴弦上,就要开始弹奏。 “等一等,”坐在旁边看着,但并不参与的关玉芙突然打断,在众人讶异而不解的目光中,自觉十分矜持地缓缓站了起来,道:“玉芙前些日子里,学了一支舞,正苦无琴音伴奏,如今正好,献丑给大家一看。” 且不说在座之人,听得这有几分牵强而……的表达后,各自想笑,又不好笑出来。 关婉宁在听到琴音伴奏后,脸色下意识的,有就些难看起来。她堂堂嫡出的身份,怎么可能为一庶出的伴月?呸,真是好大的脸! “婉宁的琴意,向来都是让人单独听的,可没有给谁伴过舞呢,怕是配合不好,便听不出意境来了。” 关玉芙闻言,顿时有几分不悦的盯着关婉宁:“你弹就是了,我和妹妹精通舞艺,什么乐曲都能跳得出来。” 关玉蓉也迫不及待的接话,故作轻讽道:“就是啊!难道你是怕我们跳得不好?还是怕你自己弹得不好啊?”说着,自认为自己说的这句话,很轻松好笑,而掩面轻笑了两声。 不过,周围并没有谁附合笑出声。 一时间,气氛有些迷之尴尬。关婉宁微微有些不好的脸色,也依然没有变化:“婉宁确是怕自已弹不得好,配合不了两位堂姐;两位堂姐既然精通舞艺,想必也精通琴律才是,不如两位学姐,一人弹奏,一人跳舞,必能配合得更默契。” 坐在上首的关雪妍闻言,眉心微皱……就要开口出言阻止。私下里怎么丢脸闹笑话都没事,但在大庭广众之下,代表的就是尚书府的脸面,所以,她不能坐视笑话闹大。 “几位妹妹别争了,现在是婉宁妹妹对不上被罚,两位妹妹可都不许帮她,不然,就坏了兴志了!” 关玉蓉一听,顿时,似乎有些回过味来;是啊,现在关婉宁是因为行酒令对不上而被罚,她们要是了跳舞,岂不就变成帮她了? 关婉宁掩唇笑道:“……愿赌服输,婉宁一会自会献奏一曲。两位堂姐愿意表演,就让两位堂姐先来吧,婉宁也十分期待两位堂姐的舞姿风采呢!” 关玉芙姐妹俩听了,又各自对视一想,也觉得很有道理。也就在大庭广众,那么多人的注视下,毫不避诲地凑到了一起,小声地咬耳朵。 “玉蓉,你弹琴,我来跳舞。” “三姐,我不太会弹琴,还是我来跳舞吧。” “你都没有学过跳舞,跳得不好怎么办?我前段时间自创了一首水袖舞,跳了丫环嬷嬷都说很好看呢!跳出来一定能惊艳全场!” “可是……我也可以临场发挥啊,只要三姐琴弹得好一点,我也可以跳得很好看的。”关玉蓉有些不情愿的压低声音。 关玉芙却听而不闻,兀自高傲的扭头,对周围正在笑嘻嘻看戏般的小姐们道:“商议好了,我跳舞,我妹妹弹琴……” 说话间,她款款移步往旁边的台上去。 因为今日的游园会,她特意打扮得,比平日里还要华丽漂亮十二分;而今日所穿的花粉衣裳,也是迎风飘飘的轻纱长袖,跳起舞来肯定好看的。 与此同时,关玉蓉也只得有些不情不愿的,走到了关婉宁的面前,用眼角余光扫着这个商户女,而下巴微扬,“让我吧。” 在她说话间,关婉宁已经拎着裙摆,微微让在旁边,而不屑的看着眼前可笑的二人。弹吧、跳吧,此刻她们越是丢脸,一会儿,才能越发衬托出她的优美不凡。 关雪妍眉目轻拢,似有几分担忧,几分无奈而欲言又止。旁边的闺中好友傅小姐见状,不由得也悄悄凑近安慰道:“就让她们跳吧,吃一堑长一智,不然怎么长记性呢?” 不狠狠的丢脸一次,怎会知道自已,其实只是跳梁小丑? …… 第173章离府 比起庭院前面,宴会的热闹的热闹非凡,牡丹宛里可谓寂无人声。 诗青回到了房间里。 行至床榻边行了一礼后。微微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正懒懒地坐在床榻边、虽然脸色带着几分苍白虚弱,但神情头不错的桐笙。 心底总有一股莫名的畏惧,而不太敢与之对峙。她勉强定了定心神,将兰夫人的话转述了一遍后,忍不住又看向眼前的二小姐。 ……明明醒了,却让人慌报死了的消息。这样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疑虑重重的同时,想到一直以来,这位二小姐似乎总能做出一些让人惊掉下巴的事。 桐笙随之缓缓起身,穿着一身白色的里衣,不紧不慢地走到了梳妆台前,懒懒散散地坐了下来并道:“是吗?哈,那就走得干净体面一点吧!浣月,替我梳头,怎么好看怎么梳。” 有些发怔的浣月。 反应过来后,慌忙应了一声,走过来拿起梳子…… 如今,整个牡丹院,只有她和诗青,知道二小姐已经苏醒的消息。为此,她对于眼前这位二小姐的不解畏惧,半点不比诗青少。 但换个角度想,二小姐愿意瞒着别人,而教她们知道,是不是也算一种相信重视?只是,这样做的目的就竟何在? …… 穿戴梳洗,打扮妥当后。 得了吩咐的杜姑姑,也急急忙忙的带着人手赶来。兰夫人的意思,是要将人悄悄送出府后,再出城找棺木安葬,过程中勿必要尽量封锁消息,越少人知道越好。 是而,在除了杜姑姑,以及带来的这几个人外,院子里其它的人,都还不知道这位二小姐已经没了的消息。 “二小姐病重一直不见好转,夫人让我们,先将二小姐送到城外,在庄子里静养些许时日,你们也都不必跟着了。” 跟在杜姑姑身边的仆妇,在得了吩咐后,停下来,并走了过去,这样与院里那些不知发生了何事,而不安聚到一起的几个丫环婆子说道。 另一面。 杜姑姑带着人径直进入正房里。在与此同时,桐笙也闭目往浣月身上一靠,微微无力的偏着脖子,姿态僵硬得十分逼真。 杜姑姑忌晦列人,而没有靠近。只是站得远远的,看了一眼正紧挨在旁边,一边要让‘已死’的关素素不至于偏倒,而将就着用身子撑着她,一边极不顺手的梳妆画眉的浣月,不由得在心底一阵恶寒。 而脸上神情还算镇定的说道:“妆容简单画一下,看起来顺眼好看就行,诗青,你还呆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点去找一件衣裳,找一件好看点的衣裳,来给二小姐穿上,也让二小姐走得体面一些。” “是,”诗青有些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然后转身去箱子里面翻衣裳,衣裳各种颜色的都有,这位二小姐对穿着打扮之类,并不是很上心。 想了想,她胡乱翻出一件崭新的,绣着几片红梅的杏白色长裙,拿了过来抱在怀里,等浣月梳妆好了后,好替这位二小姐换上。 杜姑姑站在屋门口旁观,虽无事可做,也不想在这房间里面多呆,是而在看了片刻后,扔下一句,手脚麻利点,便又带着人手匆匆出去,说是去看一看,外面马车物品准备好了没有。 在杜姑姑离开后。 桐笙便又漫不经心的活了过来。在浣月轻轻插好最后一根珠钗后,往镜子里看了一眼,也看不出是满意,还是不满意的站了起来,转身随意地,从诗青手中接过来衣裳,随即展开一扬,衣裙飘飞间,她旋转着披身穿上。 发丝轻扬间…… 她白皙的双手,自领前胸襟而下,理平了折皱,至腰间系带,接过了腰封,缓缓束上。 尔后,松开手。 两片一长一短绣着红色梅花的绸缎腰带,轻轻垂落于腰间。 “二小姐……”诗青在惊艳而无由的震撼之余,忍不住下意识的问:“奴婢们,究竟要做什么?” 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已经要将她们送出府、送到庄子上了,二小姐为什么还要瞒着,为什么还不让人知道,她其实已经活过来了呢? 桐笙目光淡淡的看着她们,说道:“尚书府我已经呆腻了啊,随我出府吧。” 扮演别人的游戏,她已经玩腻了。虽然是本色出演,但到底也没有堂堂正正的做回自己舒服。 只不过,关素素这个身份,就这样弃之又未免太过可惜。是而,她才要这般迂回曲折的退场,待离府后,悄然抽身而退。 除了少数的几个人知道关素素‘已死’外,关焕然的封锁消息,同样有利于她,待到他日想再用回来时,亦可随时顶包回来。 毕竟在外人眼里,关素素只是消声匿迹了,而不是死亡。特意留下诗青、浣月,是为了若必要时,可以向那几个少数、认为关素素已经‘死亡’的人,做做证。 想到了这,她眉眼微挑,轻轻“哈”了一声。 …… 不久后,马车备好。 停于牡丹宛外。诗青、浣月两人,掩人耳目般的,一右一左搀扶着桐笙缓缓上了马车。杜姑姑远远的看着了,虽然心中觉得有些异样,但又说不出那里不对……是崦也就没有放在惦,左右,不要她亲自搀扶便好。 毕竟,她可不想触碰一个冷冰冰的死人。 马车起程后。 杜姑姑坐上了另一辆车。都是不起眼的青釉顶车蓬,简素而不起眼,依次而行,即使是叫人看见了,也不会想到里面坐着的会是尚书府的小姐。 也正是因为如此。 诗青心底越发不安,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诡异了。照理而言,即便是二小姐真没了,不是也因该入土为安吗?为何要遮遮掩掩地送出府? 二小姐是未来的三皇子妃,那么可望而不可及的尊贵身份,为何要放弃假死出府?还说要带她们一起出府,浣月想不想出府……浣月想出府是浣月的事,关她什么事?她可是一点,也不想离开府里。 无论是尚书府,还是清州关家。 只有在那样的地方当差,她才会安心。更何况……诗青越发焦急不安的,看了看旁边闭目养神的桐笙,一边如坐针毡,一边不停撩帘微微往外看。 离出府的门越来越近。 ……她不想离开。她是活契,只要熬过了这几年,若在府里的前途不景气,待到放契时她回家便是,反正手里已经有了不少银两,够给自己置办嫁妆。 所以,只愿平平安安的过日子。 不想跟着这位不知道要做什么的小姐担惊受怕。 第174章不愿 愿无风无浪,愿安分守己。 可是诗青几乎可以确定,这位二小姐假死离府必然不是什么好事……她真的一点也不想被牵扯在内。 更何况,这位二小姐虽然平日里对下人都很随意,但这的样一份随意,有时候却也是冷血无情。就如同先前的那位喜儿,不是比任何人都要亲近的跟在身边吗?可结果呢?不是被打得半死的扔出府。 而这位二小姐,听说当时连眼皮也没有动一下……若是此行又生出什么事端,她可不愿意重蹈覆辙! 心念至此,她也不安到了极致! “二小姐,奴婢们究竟要去那里?!” 在问话的同时,诗青的身子都已经微微向前倾。无论桐笙的回复是那里,她都要下车!她都要回去!她不要跟着出府去经历那些危险的事情! “你若是不想离开,就自己想法子留下;而我的事,希望你能守口如瓶。”桐笙淡淡道。没有睁开眼睛,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只是身子,随着马车的颠簸而轻微摇晃着。 “只是,主仆一场……我还是希望你能留在我身边。” “奴婢……”诗青咬咬唇,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对桐笙的话虽有些意外,但却也仅此而已。她摇摇头,很快在颠簸的马车里站起来,冲着外面喊停车,说是有东西掉了,要回去拿! 马车一停。 诗青便迫不及待的跳下马车。步伐有些踉跄,转身就往来时的方向跑回去,在经过后面一辆马车时,坐在里面的杜姑姑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怎么回事,你去那里?” 诗青那里敢应,心底生出无由的紧张慌乱,只顾加快脚步往前跑,并且,飞快的想自己该去找谁帮忙说话?昨儿原本想去寻清州来的三小姐,但却得知两位小姐,都在学姐规矩礼仪,忙得很。 ……也没见到常欣小姐身边的丫环,到是遇上了婉宁小姐身边的小棠,说了许多话。 小棠还向她打听了好多,与那位二小姐有关的事……她有意讨好,知道的、能说的都说了个遍,虽有心虚但并不愧疚,毕竟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托小棠的事还没有答复。 她现在是去寻小棠,求见婉宁小姐并告知二小妹假死之事?还是去寻夫人告知二小姐假死之事;亦或是瞒着这个消息,去找到常欣小姐求助留下来? …… 而另一面。 在诗青跳下马车跑走的同时。 桐笙垂下眼帘神情的淡淡对浣月道:“她不想去庄子里,不想离开府里,或是去寻清州来的两位小姐,讨个恩典留下来……你这样说。” 诗青的心思她也知道,只是一直未曾放在心上。 原本看中的是浣月,虽然木讷不善变通,但也就好在话不多,跟在身边也就够了。 但那夜,若不出声阻止诗青,怕事情再闹到关焕然那里,继而又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怀疑。是而临时决定,将之也带出府,无奈对方并不愿意离开。 而眼下,她却不希望再出什么变故。 …… 与此同时。外面传来杜姑姑又惊又怒的质问声:“到底怎么回事?那丫头跑回去做什么?!” 浣月才反应过来,这话是让她对杜姑姑说的。旋即,下意识撩帘寻声看去,正好看到已经下车来的杜姑姑,正满脸阴沉不悦的往她们所在的马车走来。 “什么东西掉了要回去拿?” 浣月只能如此回。 未想杜姑姑听了后,脸色顿时一变,想到了两位小姐正在参与宴会。宴会上的人那么多,若教她将消息走漏出动半点,可如何了得…… “抓起来!” 一声抓起来,马车上的两个粗使仆妇带风扑下马车,追上去。而杜姑姑阴沉着脸站原地,恶狠狠地盯着诗青有些跑远的背影! 跑回去又有什么用?夫人都要求隐瞒此事了,跟在这位二小姐身边伺候的人,知晓整个来龙去脉的人,还能准许留在府里吗?蠢货! …… 觉身后有人追来。 跑在前面的诗青心底越发慌张了,跑得跌跌撞撞,然而,终究跑不过后面追上来的粗使仆妇,而被死死抓住,扭住胳膊不由分说地往后拖,“你个小蹄子,想往那里跑!”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诗青被抓急了,心底里又怕又慌,而又挣脱不开,憋在心里头的话脱口而出:“二小姐没有死……二小姐她没有……唔唔” 仆妇大惊失色的捂住诗青的嘴巴,到是没在意她在喊什么,听到了也没有放在心上,而是被那个“死”字骇得不轻! 在捂住诗青嘴巴的同时。 紧张地左右张望,看有没有人听到刚刚的喊话,确定周围没有人后,两个粗使松了口气之余,粗鲁地将诗青往后拖回。 “唔唔……” 诗青越发激烈的扭动挣扎着。她不要回去!她不要回去……说什么也不要再回到马车上了! 遂发了狠的咬了仆妇一口!仆妇吃痛,顿时“嗷”地一声,松了手而诗青还没有松口,仆妇痛得急了,脸色扭曲地按住诗青的脑袋就往旁边的石墙上撞! 诗青顿时一声惨叫。软着身子晕死过去,而被撞伤的额头,随即血流如注…… 被咬的那个粗使仆妇,怒气不减的“呸”了一声,才骂骂咧咧的与另一个仆妇,将已经昏死过去的诗青,匆匆拖回了马车上。不知与杜妈妈说了些什么后,马车再次起程,临行前,杜妈妈目光阴沉着警告地看了浣月一眼, “她的下场,你也看见了,自个儿老实点,就算是随了小姐去庄子上,只要安分守己,过几年就能回到府里了,如若不然……” 言之未尽,其意不言而喻。 浣月早已有些吓白了脸,害怕得下意识地往马车里缩,并想要放下帘子又不敢,而头如捣蒜,“我知道……我知道了。我会陪着小姐,一起去庄子上的……” …… 第175章出城 尚书府门前车水马龙,人来客往好不热闹。而在僻静巷子的后门处,两辆简朴的马车,一前一后缓缓的离开,并未引起太多的注意。 …… 浣月微微低着头,规规矩矩的坐在马车里。 并时不时看了一眼,似乎正在闭目养神的二小姐,有些畏惧的同时,心中不敢表露出来的疑问更甚。也说不清为何,虽然直觉这位二小姐对她们或许都没有恶意,但是诗青…… 方才那样的混乱,她在马车里看得最清楚,即便是诗青那一声叫得那么惨,这位二小姐也没有半点动容反应。 就如同毫不在意一般。 想到了这里,浣月心情越发低落没底。因为实在不知道,跟在这样一位小姐身边,是福还是祸。 …… 离府的简朴马车,穿过繁华的街道人海,临近出城时。城门口阵阵刮过的风里,带着淡淡的雅致香风拂面而过。 很淡,很好闻的花香味。 然而,在这样弥漫着淡淡香风的城门口,街上行人的神情,却带着如出一辙的惶恐和顾忌,犹如潮水般纷纷往两面退散。 路中间很快让出一条宽敞大道来。只见一顶六七人合抬的紫色软轿,纱幔紫绫飘飘,香风软轿,带着说不出来的华贵气势,正缓缓往城门口而去。 在软轿周围,除了十几个面无表情的带刀侍卫外,里圈还跟着六七个穿着黑红色花纹相间的长袖的佩剑少女。 她们不仅衣着一样华丽,就连脸上的神情,也如出一辙的冰冷若霜,让人望而生畏。 软轿里面异常的宽敞。设有茶几香炉,以及茶点水果,平稳而精巧地摆放在中间,于宽敞的空间里方便而没有丝毫阻碍…… 软轿里坐卧着二人。 一者衣着红裙似火,模样十二三岁,作九黎族装扮的少女。 一者面容俊美妖异,带着些许病态的苍白,姿态极其优雅而慵懒斜卧的紫袍男子。他手中拿着一封半展开来的密信,正在属不属于观视,红衣少女姿态亲密地依偎在他身边,身子往前倾斜着,微微低着头,而声音极轻而极脆地问: “信中写什么了……可有说那位从天而降,还看光了墨离哥哥的人是谁?” 清脆的尾音,似浅笑低吟。显得对这件事情分外的趣味盎然。华丽的绸缎红裙,随着她倾斜的动作微微下滑,连同精美的衣袖逶迤拖落于脚边…… 司徒墨离眸光微谲。 目光从信纸上移开,目光里带着几分妖异的魅惑,几分晦暗不明的危险,幽幽的盯着红衣少女。 虽不发一语,不置一词。 但无形中自他身上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尊贵威压,却能让人心生畏惧而不敢对视。 然而,红衣少女却丝毫不惧。笑得分外甜美而无害地与他对视,并且在觉得他似乎不会回答后,突然扑身就去抢他手上的密信。 “给我!” 司徒墨离早有防备地蓦然坐直了身子,展袖将长臂一伸,华丽精美的长袖翻扬间,红衣少女迎风扑了个空……但整个身子都已经半挂到了他的身上,而丝毫不避晦的,只顾着还要去抢他手里那封密信! 到底差距太大。 红衣少女愣是伸长了手,连手指尖都绷直了,也仍然够不到半点,不由得不悦的皱起眉头。与此同时,整张俊脸都被红衣覆盖的司徒墨离,也彻底黑了脸:“司徒千熙,你是不是觉得近日,我对你太纵容了,敢给我蹬鼻子上眼?” “给我!”司徒千熙听而不闻的继续抢。姿态几分彪悍狂野,毫无半点女儿家姿态。 司徒墨离阴测测道:“你信不信,我现在把你扔下去!” “你扔啊,你扔啊,”司徒千熙闻言到也不抢了,利落的翻身坐好后。傲娇般将下巴一抬,挑起的小指将眼前的发丝一划,轨迹飞入眉梢,带着几分俏皮而又挑衅的模样,对视着道,“回去我就去告状父皇,说你欺负我!” 司徒墨离冷哼一声。 短暂的平静过后。司徒千熙却是贼心不死,又闪身扑上去抢密信。这一次,司徒墨离似乎懒得与她再纠缠,便任由她抢了去,盯着她坐到一边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 一口气看完了后。 司徒千熙似觉内容有趣,‘哈哈’轻笑了两声,声音清脆悦耳。尔后,将手中信纸揉捏成一团,握在掌心几乎看不见后,再展开来,便已经是细细的一层粉末…… 随手揭开了香炉的盖子,倾身将掌心的粉末悉数抖了进去。 袅袅香薰里,瞬间冒出了一股焦臭浓烟。 “司徒千熙!”司徒墨离顿时以华丽的衣袖掩住口鼻,带着几分无法忍受异味的模样,危险的眯着眼睛抬腿就是一脚踹去!动作看似慵懒而又怒气满满。 司徒千熙身影一躲闪,宛如一道红影闪过,换了个位置和姿势后,笑得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拍胸脯:“好险……墨离哥哥何以怀疑,那关素素会是那个小乞丐?那小乞儿长得很像关素素?” 问话的同时,她不停的用手扇着香炉。并极其熟悉的托起香炉,侧身往轿帘外放了放,让那股烟味儿都顺着外面飘走。 一边扇,一边从微微被顶开的轿帘,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往外面看。小脸展露在明媚的阳光下,越发衬得双双柳眉如弯月,两潭泓瞳似星辰。 琼鼻娇俏似清月,丹唇含朱赛樱桃,俏丽而惊艳得不可方物! …… 然而,相比于轿子里,司徒千熙扇着香炉的惬意观看,街道周围却是一片混乱;避之不及的平民百姓,偶尔被撞翻的摊子,四下散落的水果……一片狼藉而令人十分的厌恶不满。 当然,嘈杂喧闹的人群中,也有惊艳于突然撩帘往外看来的司徒千熙美貌,不名其身份而忍不住问:“真是个美人儿,这是那家的娇小姐啊?” 有听到的路人脸色微变的骂道:“……那是当今最爱宠的九公主,快闭了你的嘴吧,不想活了不是?” 那问话的青年听了,颇有几分不以为然。 他隔了那么远,说的话还会被听见不成?是而毫不掩饰的目光,一刻也未曾离开过那娇俏少女的脸上。只见那少女似有所觉,清澈的眸光随即看了过来,轻皱的眉头,似有淡淡不满,让人想忍不住伸手替之抚平。 那般无害的清纯模样,让青年原本想移开的目光,顿时像生了根,舍不得移开了。那些随行的侍女很美,那轿子里的娇俏少女更美,真不知道要多大的福气,才能靠近将之拥入怀中。 国色天香在前,不免想入非非。 …… “他,在看我……”司徒千熙慢慢的轻声说道。并且,在说话的时候,还微微的冲对方笑了一下,给人的感觉,她对那名一直盯着她看的青年,似乎并无恶意。 然而,随行在轿侧的,那名听到了她轻语的侍女。随之眼眸一抬,往那青年所在的方向一看,突兀一扬手,两根细小的银针瞬间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射出! 下一刻,旁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听得那青年突然捂眼惨叫,跪倒在地翻滚,而声声凄厉惊心! 司徒千熙笑意不变地看了一眼,漫不经心的收回了目光,有些嫌手酸的将香炉递给了侍女拿着后,放下了轿帘坐了回去。 …… 第176章狼狈 “你还没有回答我,那小乞丐跟那关素素,长得很相像吗?”司徒千熙重复问了一遍。而至于方才的小插曲,半点没有放在心上。 “……千熙,你戾气太重了。”司徒墨离皱眉着好看的眉头。 优雅而魅惑的神情里,隐约带着几分不易觉察的复杂而不赞同的情绪。 “好啊,我知道了,”司徒千熙娇笑着,应承得没有丝毫诚意。司徒墨离知晓其性情,懒得再多说,而若有所思的将话题转了回去道:“若说相貌……应是相差无几,身形,个子,口音。” 但那日,在清台山时他分明确认过。 关素素身上并无重伤,并非是那个该死的小乞丐;且关素素一直长居清台山,而那小乞丐却是从天而降,两者不该是同一人。 司徒千熙想了想说:“那说不定,就真是同一人。长姑姑在清台山,也与关素素有过交集,如果是长姑姑的授意,关素素入京后的种种可疑行径,就可以解释得通了。” 司徒墨离:“不是同一个人。”关素素和那小乞丐,身份绝不会是同一个人。 司徒千熙便随意改口道:“那就不是同一个人。关素素是关素素,那小乞丐是小乞丐……但关素素现在要死了又是怎么回事?算了,她的事与长姑姑有关,不便细查,撇开先不谈;而那小乞丐没有半点蛛丝马迹可寻,莫不是从天上而来……再回之于天上去?” “不管天上地下,上穷碧落,下至黄泉……我,都会找到她。”温柔而魅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长久以来压抑在心里,几乎要憋出内伤而无处发泄的、旁人难以觉察到的幽深怒气。 以及,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嗜血。 从来没有人,敢在那样对了他后,还能自在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哈哈,是难题喔……怎么办呢?墨离哥哥,”司徒千熙微微靠窗托腮,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笑道: “你上穷碧落,下至黄泉都要找到的人,如今却没有半点蛛丝马迹可寻。若是别处,你还可以把山里的尼姑道士都抓起来,一一盘问,或许还会迹可寻,可惜偏偏是在长姑姑清修之所,放不开手脚,如何能继续寻得那人?” 司徒墨离看了她一眼,不生气,不动怒,而是露出几分慵懒而优雅的笑容道:“看你还有心情幸灾乐祸,我也就放心了;至于百里千雪下落不明,是死了、残了、还是被抓了,也不用那么紧张了,不用冒着暗势力被发现的危险在全城搜寻他……” “不行!”司徒千熙闻言似乎有些急了。但旋即,却又冷静下来,而恢复了原本的神情:“千雪哥哥与你交情菲浅,你真能见死不救,我可不相信!” “男人是最受不得挑衅的生物,千熙,你想试试看吗?”司徒墨离十分温柔的问。然而与他温柔声音相反的,是他冰冷如同黑洞般能将人的灵魂也尽数卷进去的黝黑双眸。 “你,你不会真因为我一句话,就真的不帮他了吧?”司徒千熙不由得有些势微的问。虽然心底里根本不相信的,但对上司徒墨离的目光,以及对这个哥哥的了解,心里不由得有些动摇起来。 司徒墨离没理会她。 司徒千熙有些沉不住气了,渐渐巴巴挨了过去,伸手拽他衣袖讨好的笑问:“哥,我收回刚刚的话好不好?千万不要因为我刚刚的话,破坏了你与千雪哥哥的交情。” 司徒墨离仍然没理会她。司徒千熙不死心的问,“哥,如今千雪哥哥下落不明,该如何是好?若是落到了锦衣卫、或者东、西两厂的走狗手上……” “怎么,你就那么关心他?” “是,也不是;哥你想想看,若是不尽快先一步找到千雪哥哥,而让那些走狗抓了去,若是他抗不住酷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被连累的不也有墨离哥哥你吗?” “放心,若真有万一,他抗不住了自会了结性命。” “哥!” 司徒千熙有几分气急败坏的怒目而视。 与此同时。 外面的街道城门口。在四散退避的人群中,两辆即将出城的简朴马车,也不由得放慢了速度,准备等那些冷面侍卫护送的,先行出城后再跟上。 然而,就是在这个时候。 前面一辆拉马车的马儿,不知怎么的受惊了般,蓦然嘶鸣了一声,险些挣脱了马夫的缰绳,而扬蹄往前冲撞而去! “吁--吁!” 马夫眼见马车拉不住了,脸色煞白,更因为心里隐约知道,前方那群冷面侍卫是些什么人,而骇然得魂飞魄散,眼见就要撞上了,而再也顾不得什么的,紧紧抱着头,死命咬牙往地上一滚。 纵使摔伤、摔残,还有一条命在。 而冲撞了那位贵人,就算是尚书府的下人,也一样没命玩完,毕竟尚书府还会为了区区一个马夫的性命,而身当今的七殿下讨要说法吗?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 只见失去牵制的马车,带着轮子与地面的刺耳摩擦声,直愣愣地冲向华丽的紫色软轿。然而,那些抬轿者却像看不到、也感觉不到那逼近的危险般,步伐半点未停,目光半点未偏…… 只有面无表情走在旁边的侍卫周六,脚步微滞,倏尔一抬手,掌中带力,牵引出腰间一柄弯月般的薄薄,瞬间划破空气,带出刺耳的尖鸣声而去! 雪白的刀光一闪而没。 众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得那疾奔的马儿,蓦然间前蹄齐伤,鲜血飞溅,带着刺耳的嘶鸣叫声,在大片扬起的灰尘中,止不住的冲势往前扑倒在地! 同时,整辆马车发出尖锐的木质断裂声,几欲散了架一样,轰然倾倒而下! 马车里的浣月,率先惨啊着滚落出来。摔得七荤八素滚到一边,撞晕了头没了声音。 桐笙同样狼狈的摔落出来,一袭干净崭新的盛装长裙裙摆,滚得几乎打了结,滚了两圈后,脸朝下的埋进路边的尘土里不动了。 本不会摔得那么狼狈。 她在马车里时已稳住了身形……但在摔下马车的瞬间,略止缓冲时,却莫名感觉到一股危险的注视而放弃。 …… 第177章昏迷 粗糙的沙土,紧紧的粘咯在桐笙脸上,十分的不舒服。但她忍了忍,还是忍耐了下去,静静的收敛呼吸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装死。 马儿受惊,是有人有意为之。 那一瞬间,她感觉到有一道劲风自某处袭击而来。虽然微弱得,让她几乎以为是幻觉,然而马儿受惊而起的刹那间,足以让她肯定…… 但对方是谁?意味何为? 在桐笙迅速在心底,若有所思的同时。华丽软轿也停了下来,随行的侍卫,目光冷冷地盯着眼前……翻倒在地上的破裂马车,挣扎嘶鸣的马儿,以及先前抱头滚下马车的,正蜷缩在那里瑟瑟发抖的车夫。 杜姑姑眼前阵阵发黑。只道是闯了大祸了,大祸临头了,整个人怕得几欲晕厥的,被两个粗使仆妇搀扶着从后面马车跌跌撞撞下来。 往前走了两步,便腿脚发软得,没敢再走的匍匐跪倒于地。那样张扬华丽的紫色,在京城里几乎是神魔一般的可怕存在,就连京城路边的小乞丐,也能铭记于心。 “贵……贵人饶命,” 隔着三四米的距离。 停下来的软轿上,司徒千熙微微撩帘看来,目光粗略一扫,最后带着几分饶有兴趣的落在了不远处,那面朝下,毫无动静生机的盛装女子身上。 那个是……死人? 死人如何还打扮成这个样子,坐在马车里招摇过市?想到了这里,司徒千熙不由得兴趣盎然地笑了一声,笑容十分无害而又清纯,看着已经怕得不成样子的杜姑姑问:“你们是什么人?” 杜姑姑慌乱又害怕,冷汗直冒,心里简直没了方谱,只能战战兢兢的回道:“老奴……老奴是尚书府里的下人。” 此趟出行万万不该暴露;可是若不说出自己是谁,不抬出尚书府的身份,对方若当她们是一般的下人,抬手就杀了。 有冤都没错说去。 是而在回话的同时,杜姑姑其实是有些不安犹豫的,只是性命危机在前,这样的不安犹豫也不过半秒之间,便豁出去般回了话。 司徒千熙闻言,瞬间有了几分兴趣,目光也若有所思的落到了趴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盛装女子身上。 “你们是尚书府里的人……那她是那个小姐?”发问的同时,心底隐约有了个猜想,却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杜姑姑听了后,冷汗冒得越发欢快了,头也几乎低得磕到了地面上,而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那是已死的二小姐。 可这样的话她那里敢说啊?而且,还是在这样的大庭广众之下,即使是此刻说出来,能侥幸活了下来,待到回府之后也断乎活不下去的…… 可是,要是不回话,眼下大约就活不了了。 “我问你话,你没听到吗?”司徒千熙声音清脆铃般问。十分好听的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恶意,只似乎有些淡淡的不悦,但衬着她分外俏丽漂亮的面容,都让人觉得一种可爱的表现。 然而与此同时,最右边的一名侍女,却“唰”的一声,抽出了腰间的长剑!身影瞬移上前,锋利的剑尖,直指脚下支支吾吾不肯说话的杜姑姑! 神情冷若冰霜,声音也冷若冰霜。 “回答,还是死?选择。” 锋利的刀尖,森冷白光乍现! 那一瞬间,白光晃眼,寒意袭来,杜姑姑仿佛看到了阎王爷正在冲她招手;恐惧、绝望交织,如密不透风和潮水,铺天盖地的将她整个人淹没。 “啊……” 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跪在旁边的其中一个粗使仆妇,见状已然浑身抖如筛糠,身下渐渐浸染出一片潮湿来。 一股异味弥漫开来。 那执剑的侍女眉头一皱,带着几分厌恶的后退了一步;而可怕的剑尖,随即微微上斜,冷冷地指向了跪在旁边的另一个粗使仆妇:“你,来回答。” 杜姑姑不想说的,害怕走漏的风声;桐笙一样也不想,这样大庭广众下被说出来,不然,假死离府的意义何在? 心念至此,意识境开。 瞬息之间,无声之境,以她为圆心扩散的山水墨画渲染了天地! 极致的黑与白,简单而生动的,晕染而勾勒出周围的人群,残破断裂的马车,受伤的马儿,晕倒的人…… 以及,一大片留白。 像一副还没有画完就匆匆收笔的水墨画卷。 那处,本该是软轿所在的位置。……这种情况,桐笙不由得微微皱眉,正在心底有所迟疑,是否要继续窥探冒进时,只见那片空白的画面里,忽然弥漫出大片紫色的、诡异而像火焰一样的雾气。 很华丽而漂亮的绚丽颜色。 梦幻而迷离,魅惑而妖异。 像一朵朵不停盛开的紫色莲花,亦像一簇簇不停燃烧的紫色火焰,瞬息之间,蔓延形成了一大片反噬之势! 莲花火焰之中,一抹优雅而华丽的男子身影若隐若现,衣袍翻扬间,无比俊美苍白的面容,渐渐明晰。 透出一丝诡氛,幽暗又静谧,诡暗又吞邪。 …… 桐笙呆了呆。 心底‘咯噔’一下。 她只是想一窥轿中究竟是何人。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会看到一只久违的死娘娘腔正慵懒坐卧于其中,对她露出一抹十分优雅温柔的魅惑笑容。 倾国倾城,天地黯然失色! 随着他笑容而来的,是大片华丽而绚烂的紫色光耀扩散,宛如潮水天云般浩瀚,带着强大的威压,袭灭天地而来! 铺天盖地…… 盖落下来的那一瞬,万籁寂静无声。 桐笙:药丸…… 受到攻击反噬的刹那间,她彻底的失去意识知觉。 其实。 桐笙也不是半点不能反抗。只是眼下形势实在于她不利,即使在意识境里抵抗住他,亦或者占了上风,在现实中她还是只能是个死人,逃不了,躲不掉。 并且,在更多的人眼里她人还是死的。 比如那位无心无情的‘父亲’关焕然,比如那位她迟早会让他尝尝被捏碎脖子的滋味的五皇子司徒云焕,再比如其它暗中有关注她的人…… 被对方暗黑一着不算什么。 只是……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是否认出了她? 心底微微有些无奈的焦急。说不清楚为什么,怕到也不是怕,只是十分不想落到这只死娘娘腔的手上。虽然不怕死,也死不了……但终归不想当再醒来时,会有可能陷入某种,无法掌握的危机当中。 …… 第178章择女 “起程。” 司徒墨离突然说了一句。 “为什么啊?”司徒千熙有些不明所以的问。躺在地上的那个死人儿,应是尚书府那位二小姐关素素无疑,如今已死?而被秘密送出府出城,是要隐瞒什么吗? 司徒墨离没有回答。像是听到了,又像是没有听到,微微闭目养神的优雅而慵懒着。 与此同时,抬轿的人再次起步。 步伐很稳,几乎感觉不到什么颠簸。 司徒千熙只得有些,不太情愿的放下了轿帘,“哥,你就不确认一下?她若真是长姑姑的人,就这样病故,挂得也未免太过轻易了。” “所以,比起百里千雪的安危,你比较关心她?” …… 煞星终离。 那被明晃晃剑尖指着的粗使仆妇,整个人随即瘫到了地面上,身上的贴身衣物,早已冷汗湿透淋漓。 整个人都有些恍惚起来。 涣散模糊的视线里,瞄到了正在悠悠转醒的浣月后,才有些回过神来,爬起来发抖的摇醒了杜姑姑。 杜姑姑被摇醒的同时。 浣月已经在一位大娘好心的搀扶下,扶着头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在看到了摔倒在路边的桐笙后,顾不得自已头痛欲裂,而踉跄的走过去。 “二……二小姐。” 她有些不知所措的唤着。心底里也不知道,这位二小姐到底有没有事,是装晕的,还是真的像她一样被,撞晕过去了。 杜姑姑很快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还不赶快将小姐扶回马车!”毕竟是一个死人,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很容易就会被看穿的! 想到了此,杜姑姑心底更是焦急,恨不得赶紧将那位没了的小姐拖上马车藏着掩着,奈何刚刚被吓得有够呛,腿脚发软得实在有些站不起来。 浣月被吼了一声。 也反应过来了,可不能让杜姑姑她们知道,小姐还是活着的。是而连忙哀求了旁边一位围观的大娘,一同将桐笙搀扶上了后面那辆马车。 “我家小姐胆子小,被吓晕过去了。” 浣月还这样解释道。那位大娘憨厚的笑了笑,表示了理解并也不客气的,接过了浣月取下递来的银耳环,只当是意外之财;反正有钱人家的丫环,都是很有钱的。 只不过…… 在车帘放落之际,仿佛看到马车里,还有一位衣裳妆容差不多,而被撞得更严重,头破血流,而昏迷不醒的丫环。不由得心道坐在后面都被撞成这样子,太可怕了。 …… 杜姑姑与其中一个粗使修女也随之上了马车,脸色各自惊魂未定,而有些不太好的坐到了浣月对面。 还算宽敞的马车,顿时变得有些狭窄起来。氛围有些紧张而逼厌,杜姑姑冷着脸责备赏月,为何要让不相干的人搀扶,若是被发觉了什么异样怎么办? 浣月像只闷葫芦一样,只顾低头紧挨着桐笙默不吭声。杜姑姑说了她两句后,瞥见她毫无反应的木讷样子,心底里一口恶气,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 随着马车离去。 围观的平民百姓也遂渐散去。当然,也仍有好事者驻足原地谈论着。而在四散而去的人群中,有一名不起眼的灰衣仆人,混于人群中转身,很快径直进了附近一家茶楼里。 轻车熟路的来到茶楼雅间里。单膝跪地,深深低着头,连神情也毕恭毕敬得有几分卑微起来,“奴才该死,未能达成目标,求五殿下赦罪!” 雅阁的窗户边,隔着半片雅致的风景屏风,陆陆续续露出一抹修长而高大的身影。正一只脚踩在椅子上,一手端着酒杯……华丽的衣袍,绣着五彩缤纷的花鸟图腾,随着窗外吹来的风翻飞,那怕他不置一词,自有一股盛气凌人的气息蔓延开来。 灰衣仆从也不再出声。 许久之后,司徒云焕才缓缓的说了一句:“虽未尽人意,目标勉强达成。老三的婚事是他提出来的,选中关素素必有深意,如今教他亲眼见到关素素已死……哼,我到好奇他接下来是否会有所动作?” “五殿下英明。” 灰衣仆从恭维道,没有特意的谄媚和讨好。 不过司徒云焕听了,也没有太放在心上。而是若有所思的望向了,幢幢楼阁之外,遥远皇宫的方向。 王朝的宫城,位置仍是前朝宫址。只不过已经大兴土木改造过。寝宫,高墙,布防,机关诸如此类,早已看不出半点前朝的痕迹。 宫城有4个门。 正门为午门,东门为东华门,本六为西华门,北门为神武门。 面对北门神武六,有用土、石筑成的景山,江山松柏成林,在整体布局上,景山可以说是宫城建筑群的屏障。 宫殿的建筑依据其布局与功用,分为“外朝”与“内廷”两大部分。均是木结构、黄琉璃瓦顶、青白石底座,饰以金碧辉煌的彩画。 外朝与内廷心乾清六为界,以南为外朝,以北为内廷;而两者之间的建筑风格,气氛也迥然不同。 前者宏伟壮立,庭院明朗开阔,象征封建政权至高无上。以显示帝王的威严,震慑天下;而后者却是庭院深邃,建筑紧凑,秩序井然。为帝、后、嫔、妃生活所需要的布置。 其间,岁寒不雕的苍松翠柏,有秀石迭砌的玲珑假山,楼、亭、榭掩映其间,幽美而恬静。 宫娥美人穿梭其间。 翠微宫里,虽有无数宫女太监来往,各司其职,而却都异常小声而谨慎。只生怕惊扰了里面的人。 …… “既是福薄,择女而代嫁,并无不妥,不过能在短暂的时间内决定并与陛下达成共识,这位关尚书也是个明事理的人。” 惬意靠坐在软榻上的宜妃,不紧不慢的说道。每一个字眼里,都带着一种半点不放在心上的睥睨轻视。两个粉裙小宫女,正一左一右的跪在她旁边,小心翼翼地替她修染指甲。 明丽的冠丹,艳色娇美如花。 一袭纯黑色长袍的司徒云轩,神情阴柔的坐在下方,对于宜妃的话虽然没有表露赞同,但同样也没有表示反驳: “儿臣让人打听过关素素,关府的人对其忌讳如深,其中必有猫腻。择女而代嫁,不知又打的什么算盘,那关尚书可是只老狐狸。” 宜妃想了想道:“关尚书妻妾不多,所出的子女中,唯有后来扶正的兰氏,所生的长女关雪妍有几分样子,再者,也同样是嫡女;呵呵……即是要嫁与我儿为正妃,自然是要身份相等的,轩儿,你放心罢,此女必然不会教你失望。” 司徒云轩微微勾唇,露出了几分还算满意的阴柔笑容。那位关大娘子的清纯仙姿,确实是不错的,此番代嫁的若是她,“到也还可以。”他说道。 “你也能这样想,便再好不过,”宜妃不紧不慢的说着,保养得极好的白皙脸颊上,露出了几分满意的笑意来,“只有那样的千金小姐,才能配得上我儿。” 而那在山野里长在的,如何能行?难怪病重,确是福薄,嫁与皇族,本是恩泽深厚,而却无福消受也是个可怜的。 宜妃,汉族,其兄弟是兵部尚书。 …… 第179章找事 一首曲不成曲,调不成调的歌舞落幕。 宴会上的诸位娇贵小姐们,纷纷掩面笑声不止,倒彩声不停,直喊着再来一曲,直赞着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那得几回闻。 这样的夸赞,让周围的笑声更大了。 然而,弹跳得有些香汗淋漓的关玉芙姐妹俩,却丝毫不觉得那里不对,而有些意犹未尽的模样;特别是弹琴的关玉蓉,她觉得自个三姐其实跳得一点也不好看,动作都好僵硬的样子,如果是她来跳,一定会跳得更好看。 或者,她也可以来跳一曲。 “可以了,”关雪妍蓦然出声道。轻轻柔柔的声音,仿佛春风一般,那般温柔的拂进了心扉,也让人柔软到了骨子里。 然而,若是心细,便可发觉她晕染于眉眼间的薄薄怒气,“歌舞点到即止便可。玉芙妹妹,你归座吧,可别打断了行酒令……婉宁妹妹,该你了表演了。” 柔声说话间。 她带着十分温柔的笑容,暗含警告的看了一眼,坐位上正犹自不甘心,而想要插嘴的关玉窖,“玉蓉妹妹要是再不让位,便要让你代婉宁妹妹受罚了;代婉宁妹妹弹上一曲,你可愿意?” 关玉蓉一听便垮了脸。拎着裙摆,起身让了位……要让她代那满身铜臭味的商户女受罚?别说门儿,连窗户都没有! 关婉宁再次坐了回来。带着十分得体而矜持的笑容,轻轻抬手,十指落于琴弦间,志得意满的道一声献丑了。 话音落下的数秒之内。 她指尖未动,直到众人几乎都注意到了她的毫无反应,而不由得彻底安静下来时,指勾于琴弦-- 叮! 指如灵蛇舞,在弹奏时交织于琴面,指影令人眼花缭乱。平心而论,关婉宁的弹奏的琴声,自然是比关玉蓉要好无数,但也只是相对于胡乱弹奏的关玉蓉而言。 比起正常水平的弹奏者,她的琴音也只能算得上是中上,并没有达到那种仿佛天籁之音,令人沉迷其中而流连忘返的境界。 是而,对于还有些沉寂在方才,关玉芙姐妹俩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丢人现眼的舞乐中的诸位千金小姐而言,这样本也该让人惊艳几分的琴声,没有起到预期的效果。 一曲落幕。 掌声虽有,赞声虽有,但却寥寥无几得有些冷场起来。就连关婉宁也明显感觉到了,在座的诸位小姐的反应,并没有那么的热情,是她弹得不够好吗? 她明明已经弹得那么认真了!明明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还要好,怎么大家的反应都没有一点惊艳? “婉宁,你这琴啊,其实弹得也算是可以的了,”关玉蓉简直得意极了,特别是想到自己一曲落幕后的掌声如潮,赞声似海,而越发喜形于色道: “只是,还有些欠缺火候,听起来不那么优美舒心……待有宴会结束后或有时间,你可以来找我嘛,若有时间便指点你一二,你的琴艺一定能更上一层楼。” 关婉宁听得差点跳起来!自己都弹成那个鬼样子,还敢指点她一二?呸,好不要脸的庶出贱婢! 没脸没皮的,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要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得顾惜自己的形象,她早就要开骂了! 不停压制心底火气的同时,她勉强的笑出来用一种还算轻松的语气道:“每个人都有自己对琴艺的理解,你们觉的好的,婉宁不一定觉得好,婉宁觉得好的,你们也不一定觉得好……大家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是这样没错,”关雪妍也笑着接话道:“玉蓉,别与你婉宁妹妹开玩笑了。好了,好了,行洒令继续,婉宁妹妹过了,该谁了?” 正说话间。 突有一丫环,神色匆匆而来,微微停于关雪妍身侧,飞快行了一礼后道:“大小姐,外面黎府的黎小姐、姬府的姬小姐,还有好几位九黎的小姐都来了。” “她们……” 关雪妍听得心底有些微微讶异。平日里,自己并未与九黎贵女深交,虽然宴会的请柬都有广发出去,但并没想过那群九黎贵女真的会来。 汉族的世家小姐,与九黎的贵女各自抱团而处,很少共同出席私人的宴会场所。 毕竟,九黎和汉族之间,隔着一道深不可埋的沟壑。虽然平时共君而奉,同朝而处,并且生活在同一片地土,然而私下里却是各自看不上,更不愿意与对方太深的交集。 虽然心中有疑,不过关雪妍的反应极快,刹那的讶异间,已然露出无可挑剔的笑容站起来责备道:“她们现在何处?还不快快请进来?” 丫环应了一声。才转身要离开,就见白玉石桥上,正有一群衣着艳丽而光彩夺目的妙龄女子,在欢快的交谈声中,肆意大笑的打闹着而来。 畅声而谈,大步而行。 为首的九黎贵女,黎九莎的手里,还拿着一条五颜六色的漂亮彩缎马鞭,走路时,漫不经心在手中把玩着。像在自家的院子里一样,大大方方的来到了,正在行酒令的诸位世家小姐面前。 “哈哈,你们都已经开始了?看来我等来晚了都没有坐位了?这是在玩什么?比喝酒?酒杯也太小了一点吧!” 关雪妍提裙离座,上前来与几位九黎贵女见礼后,声音分外轻柔的笑道:“不算晚,你们来得正巧呢,位置让下人来添上便是。 大家正在玩行洒令,宴会间助兴的游戏,酒只是其中一个助兴的环节,酒杯大小并无区别。甚至,以茶代酒,也不是不可惜。” 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不用吩咐,旁边早有有眼角的丫环仆妇,各自迅速上前添了碗筷桌椅。 一切都在短短的几分钟之内完成。 “几位,请入座吧!”关雪妍柔声招呼道。态度极其的得体,既不过分的热情,也不会过于的轻视,维持在十分礼貌,而让人很舒服的态度之间。 黎九莎也不再客气。神情自若的往位置走去,在众人的注视下,不自觉的将下巴微抬,带着几分天生骨子里傲然的神情…… 落座之时。 姬语嫣突然停下来,带着几分不善的目光,盯着不远处的关婉宁问黎九莎:“九儿,你有没有觉得那位挺眼熟的?” 第180章风波 雅集宴会上。 黎九莎带着一群九黎贵女姗姗来迟。带着几分香汗淋漓,说是跑马回来,特意赶来参加宴会,而态度却又十分不当回事,分明是来找乐子的。 正要落座之时,姬语嫣突然盯着不远处的关婉宁问,是否觉得这个人眼熟? 这一问,让正要纷纷落座的九黎贵女,都停了下来,而各自意味不明的看了过去。黎九莎也不冷不热的看了关婉宁一眼,带着几分不善几分冷意道:“京城里没见过的小角色,那能记得住?” 一语落下,不善的意味分明。 关婉宁被说得难堪,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心里隐约觉得对方面熟,却又实在想不起自己在何时何地见过,亦或者得罪过她们? 不然,这份不善的恶意何来? 她想不明白,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应对,在众目睽睽之下的难堪之余,不由得有些恼羞成怒起来。九黎之人,果然是蛮夷之邦! “这当中可是有什么误会?”关雪妍只得出来打圆场,“这位是我那从清州来的妹妹,名唤婉宁,初入京城人生地不熟,一直在尚书府里都没有出去过,姬小姐怕是认错了人。” 说着,又柔声将几位九黎贵女,与关婉宁介绍了一遍,尔后问:“婉宁妹妹,你可有见过这几位小姐?”虽然她的脸上看不出半分异色,但心底却微微有了一丝忧思。 黎九莎这一行人,虽然并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但也不会在这样的场合下,毫无由头的针对某个人。除非,在此之前有过什么不愉快。 但关婉宁初入京城,并未去到那里。怎会认识并招惹到这群人?除非,是在初入京城的时候…… “刚到京城的?”黎九莎重复了一遍。 似乎这才正视了关婉宁几分。然而在这样正视的同时,她眼底的冷意和不善,也越发的明显了几分:“这么说来,我到想起来一件事。数日前我等在城门口,遇到了一位自恃清高、自称是正经人家的千金闺秀,将在街道上抛头露面的我等,贬得一文不值,可就是你?” 最后一声疑问落下,她整个人的气场,蓦然变得咄咄逼人! 姬语嫣也冷笑着上前,抱着双臂,与黎九莎并肩而立:“如今要与我等同坐,可有损了你的正经身份?” 一口一个‘正经’,讽刺意味分明。让周围隐约猜测到是怎么回事的诸位世家小姐们,再看向关婉宁的目光里,都染上了几分探究和猜疑。也有的凑到了一起,微微将衣袖轻抬掩面,并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起来。 这位婉宁小姐,若真的说过这样的话,到也是太自我良好了一点…… 关婉宁脸色有些青白交加。 整个人也有些僵硬的坐在位置上,硬着头皮面对众人的质疑和探究, 已经隐约猜到了事情大概的关雪妍,平静了心绪后,在心底轻轻吁了一口气。算了,不必生气,每个人的性情都是天生的,事情已然发生,不必在纠结于这位堂妹的愚蠢。 她将被风吹起的发丝微微别到了耳后,并想了想柔声问:“婉宁妹妹,可有此事?可是当日有所误会?” 黎九莎此行而来,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她该如何应对此事?在不损坏关婉宁形象的前提下……不然若留了污点,难免会让人垢病。毕竟,这位堂妹可是代嫁的人选。 “不,不是那样……”关婉宁讷讷道。有些不太敢对视黎九莎的目光。但面对诸多的质疑和探究,只能硬着头皮苍白无力的辩解道,“你们真的是误会了,我真的不是,不是那个意思……” 怎么办?该怎么解释才行? 她心底不由得慌乱起来。因为想起来是什么时候,见过这群九黎贵女了,也隐约记起来,自己当时随口无心说过的话。 可是当时只是与常欣说而已,在马车里说说而已,她们明明隔得那么远,怎么就会听见了呢?那样抛头露面本来就是不对的,她也没有说错啊!为什么都没有人站出来帮她说话,难道京城里的风气,就真的因为九黎的存在,而变得那么差劲吗? 大家闺秀在大街上抛头露面,让男人看来看去,都是被默认准许的存在吗? “误会?!” 黎九莎听着就来气,带着咄咄逼人的冷笑,问:“本小姐那里误会了你?”如果对方干净利落的认错也就罢了,毕竟是关家的人她也不好过于为难,没想到对方还一副受害人的委屈模样,支支吾吾、言语苍白的欲盖弥彰,她最厌恶这种人恨不得一靴子抽去! 姬如嫣勾唇冷笑着在旁插了一句:“哼,有胆子说,没胆子认!我们九黎人就不会这样,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做错了就认,做错了就改,才不会找借口来推脱。” 场面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虽说看起来是关婉宁理亏的样子;但在对方不停的重申汉族人如何如何,九黎人又如何如何的比较话语下,诸位世家小姐心底里也不平衡了。 本来就是相互看不惯的。 是而,有世家小姐就忍不住道:“姬小姐可不要一杆子打翻一船人!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你何敢保证所有的九黎人,都是说一不二,都没有背信弃义的人?” “你敢辱骂九黎人!” 黎九莎听得柳眉倒竖,顿时将鞭子一指,气势汹汹的盯着对方! 那出言的世家小姐也不怕。 毕竟大家的身份摆在这里,怎么也不可能真正动手打人的,“黎小姐此言差矣,我只是站在中立的立场说这样的话,何以认为我是在骂人?” “是啊,温小姐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没有半点特意针对你们九黎的意思……”另有世家小姐帮腔道。虽然那位婉宁小姐有没有说什么,她们不清楚,但黎九莎把她们整个汉族人都骂了进去,还怎么能忍? 眼见事态发展恶化,即将上升到整个九黎、汉族的层次。关雪妍微微皱眉的同时,也只得再次出声道,“九黎汉族如今皆为一家,没有什么你我之分,大家不要再针对这个话题了。婉宁妹妹,当日之事,我虽然不甚清楚,也相信你是无心之过,但黎小姐既然要求了……你便道一声歉吧!” 宴会上出现这样的插曲,已经是意料之外;这样的意外插曲若再起风波,难免波及关婉宁的形象名声,只能暂且息事宁人! 第181章可怜 寂静而弥漫着不善火药味的气氛下。 让旁边原本完全将自已当成背景、而只顾着吃喝的关常欣,在也吃不下去了。她小心翼翼的盯着事态发展。担忧而没有办法……娘亲说得没错,谨言慎行,不经意的一句话,就会引来麻烦。 与此同时,关雪妍在心里权衡了利弊,便开口让关婉宁认错。 而认错的用词,集中在无心之过之上。 关婉宁虽然心底不情愿,不想在这样众目睽睽伏低做小,但到底自知理亏,不能再将事情摆到台面上来说,而脸色微微有些不太好看的,拎裙起身离座上前行了一礼, “当日之事,是婉宁的不对……但婉宁真的只是无心之言,并无意冒犯诸位小姐们。 在婉宁的家乡里,女儿家本来就是少有出门。即使出门也要坐轿乘车,不会抛头露面在外行走。所以,初至京城,初见到街边的几位小姐时,才会觉得讶异不解,而说嘴了几句。 婉宁在这里,向诸位小姐们认错了。” 关雪妍对关婉宁的表现才算满意了几分,而在旁边解释道:“我这位妹妹初入京城,对风俗习惯都还不甚了解,若真有得罪之处,还请几位小姐多多担待些。” 柔软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明显的息事宁人之意。黎九莎气顺了,而周围的世家小姐却有些愤愤不平起来。 事情都没说个清楚,为何一定要向九黎人服软?况且,这位婉宁小姐说得也着实没错,京城里的风气原本不是这样的,正经人家的大小姐,谁会没事抛头露面在大街上来? 黎九莎盯着关婉宁看了片刻,若不是场合不适宜,她还真不想那么轻易揭过此事:“哼,你们汉……真是奇怪,什么女子不能抛头露面,什么出门都要带纱帽,真是麻烦。 罢了,你既然认错了,我黎九莎也不是小心眼的人,就原谅你这一次,下一次,可不要再让我听到这样的话!” 说罢,她将鞭子往桌子上一放,端起一杯酒水,冲关婉宁示意般抬了抬,然后举杯一饮而尽。 再将空酒杯‘砰’一声,放回了桌子上。 关婉宁带着几分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不明所以,迟疑的看着黎九莎的动作。紧接着,对上对方意味不明的,盯来的目光后,有些不知所措的同时,心底有了几分怒意。 她都已经放低姿态道歉了! 还想要怎样!? 关雪妍盈盈上前来,雪白的衣裙翻飞间,带着香风阵阵袭人,而优雅地取了一杯酒递与她:“婉宁妹妹,给。” 关婉宁愣了三秒。接触到关雪妍的目光后,才突然反应过来般,也接了小杯酒水喝了。 …… 一杯酒水见底后。 气氛暂时缓和下来,空气中的硝烟火药味渐退。但再怎么缓和消散,气氛也不复先前的轻松愉悦,只因为当中,多了这突如其来的黎九莎一群人。 言谈玩笑之间,便有了几分顾忌。 黎九莎一只手肘撑着桌子,微微斜侧身的坐着,面对着正在玩行酒令的诸位世家小姐,一边津津有味的啃着水果,一边对明显玩得有些不太自在的她们说: “哈哈,你们玩你们的,不用介意我等!我等就看看,不会说话打扰你们。” “你们也一起来玩啊。”坐在关雪妍身边的傅小姐,挤出了几分笑容来打招呼。一起玩儿,总比坐在边上看着给人的压力大。 “你们的游戏,一会儿吟诗,一会儿作对……说句得罪的话,我们九黎的姑娘都不喜欢玩,看看你们玩还有意思一点。关大小姐,你们自个儿慢慢玩,让我等在边上领略一下何为行酒令。”黎九莎兴致缺缺的笑道。 如此。 在被盯着极其不舒服的情况下,诸位世家小姐也没继续玩儿的心情,玩不下去后匆匆结束。 “说实话,你们这游戏真心没意思。”黎九莎又道。不仅玩着没意思,她看着也没意思。 “黎小姐这么说……可是你们九黎有什么好玩的游戏?不如说出来,与我们分享分享?”傅明珠脸上不动声色的问。而心底里,对这群蛮夷女子没有半分好感。 关婉宁也笑着接话道:“是啊,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你们九黎有什么好玩的,也玩儿来给我们看看可好?” “你们真要看?哈哈,那可以啊!”黎九莎仿佛来了兴趣,并与坐在身边的姬如嫣对视一眼,各自有了默契的笑了笑,尔后张口就吩咐道: “准备弓箭,嗯……还有兔子,野山鸡等活蹦乱跳的小动物,越鲜活的越好,看本小姐给你们露一手,不说百步穿杨,一箭必中是有的!” “好主意,”姬如嫣也抚掌而笑。并且有了几分跃跃欲试的模样:“待会儿咱俩来比一比,谁的箭术更甚一筹!” 诸位世家小姐,黑了脸。 纷纷出言阻止。 “这里是宴会场所,怎能玩射箭的游戏?” “利箭无眼,若是不慎伤到了谁,可如何是好?” 关雪妍也柔声劝说道:“……鄙处若是用来狩猎,实在太过狭窄而危险。毕竟这儿,只是在湖面上临时搭建的凉棚;黎小姐,可否能换一个,稍稍安全一点的游戏?” “射箭而已,有什么危险的?我等又不会往你们身上射,还是说你们不相信我等的箭术?” 黎九莎有几分不悦的说。 “抛开危险不谈,你们射杀小动物,就不会觉得残忍吗?”关婉宁忍不住出声质问道。 虽说是质问,但她的态度还是算得上礼貌;因为经历方才的事后,实在不敢太得罪于这些九黎贵女。 但积压在心底的不满和怨气,时时刻刻都想要发泄出来。 “残忍?”黎九莎似笑非笑的盯着她,道:“只不过是几只小动物而已,又不是要杀人……你,收回你恶意的指控!” “正是因为是小动物,才很可怜,才很残忍。小兔子那么可爱,为什么要残忍的射杀它?” 射杀小兔子,在关婉宁看来简直有些不能忍。她顿了顿,目光极快的扫过众人,而继续说: “婉宁相信,在场的不止婉宁一人有这样的想法。所以,婉宁并非是恶意指控,而是实话实说而已。” 黎九莎带着几分嘲弄的目光扫过众人,“怎么?你们还真都这样想?呵……好嘛,入乡随俗,入府随规,本小姐就不要小兔子野山鸡了,只要鸡鸭鱼总可以了吧? 你们桌子上摆满的鸡鸭鱼肉,想来是不觉得它们可怜了吧?哈哈!” …… 第182章意外 比起笑得肆无忌惮的黎九莎。 诸位世家小姐一噎,不由得有些难为的面面相觑,被这个问题堵得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姬如嫣偏还带着几分故意问:“鸡鸭鱼中能跪的跑不快,能游的又游到了湖里看不见,这还怎么玩?!” 黎九莎还没回答,就听到了关婉宁带着几分同情,而分外不赞同的声音,“鸡鸭鱼就不可怜吗?它们也是活生生的动物,怎能为了区区玩乐,就要射杀她们?” 关常欣拉了拉关婉宁,想让她不要再说了。她们初来京城,对所有的人事物都不熟悉,就不要冒然出头与九黎人争论不休了。输了会没脸,赢了会招记恨,无论那一个于她们都不利。 关婉宁根本听不进去。很不高兴的拔开关常欣拉扯的手。姐妹一场,不帮忙就算了,还想让她下不来台,气死她了! “为了口腹之欲,宰杀鸡鸭鱼肉,这样就不残忍了?这位婉宁小姐,你的准则还真是奇怪,还是说你从未吃过它们的肉?”黎九莎又怒又笑的问。 关婉宁一噎,显然没料到她会这样问。一时半会竟然找不到话来反驳,可是……鸡鸭鱼是鸡鸭鱼,小兔子是小兔子,“这,这个不一样?” “那里不一样?”黎九莎带着几分正常人看到智障一样的神情盯着关婉宁。并随手抓起桌上的鞭子,不耐烦般敲击着桌面,耐心显然已经要用尽。 关婉宁词穷。 绞尽脑汁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气氛沉寂之余,黎九莎微勾的嘴角,嘲弄鄙夷更甚。这些汉族人真是让她大开眼界,虚伪得让人忍无可忍! 九黎贵女有人发出嘲弄的笑声。毫不掩饰的鄙薄之意。 关雪妍柳眉轻,皱与傅明珠对视一眼,各自从对方的眼中读出,眼下找不到更好的应对之言,而忍耐沉默着。 此时此刻,关婉宁紧紧拧着衣袖,内心焦急愤怒而又难堪之余,未经思考的话语脱口而出:“你们,你们难道就不吃鸡鸭鱼肉了吗?”这种常见的东西,本来就是用来吃的,能跟可爱的小兔子相比吗? 关雪妍正要端起酒杯的动作,微不可觉的一顿,随即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将酒杯凑到唇边,优雅而轻轻喝了一口。她必需要要说点什么,做点什么……既然有这群九黎人在场,宴会进行不下去,这场闹剧也该提早结束了。 她若有所思的放下酒杯后,突然以手抚额,带着几分不太舒服的样子。傅明珠很快注意到了,小声的问:“雪妍,你怎么了?” “没事,就是有点头晕……应是昨儿没有休息好。”关雪妍轻轻说着,并示意傅明珠不必挂怀。周围靠得比较近的世家小姐们注意到了后,也都探身凑近关切的询问。 而与此同时。 在关婉宁的话音落下后,黎九莎身边便有人冷笑着怪声怪气的回:“我们可没说那小动物可怜,鸡鸭鱼肉也好,山鸡野兔也罢,既为人养,自为人食,何必假惺惺的一边吃,一边觉得可怜?” “不,不一样的,”关婉宁下意识的摇头。纵使说不过,她也仍然在潜意识里觉得,这两者是不一样的,可究竟是那里不一样,她也说不出来。 周围的世家小姐,似乎也被这个话题难住了,而不敢冒然开口将话题引到自己身上来。就在气氛有些沉滞的同时,似乎有些不舒服的关雪妍,总算再次缓缓站起来开口了, “宴会上的活动,图的是让人心情畅快愉悦,活动的内容的本身就该是一件轻松喜气的事,而不是杀戮;或者,可以将射杀之物,换成是死物……比如一个苹果,一个靶心,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说话间,她神情似乎有些难受。仿佛在极力隐忍着什么痛苦一样。 丫环玉砚连忙上前来,伸手扶住她,“小姐,你真的没事吗?” “是啊,雪妍你若是身体不舒服,就回去休息一下吧。”傅明珠也有几分担心的说,“你若不放心宴会,便让我帮你照看一二。” 原本有些沉闷的气氛,顿时变得活跃起来。那些原本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的世家小姐们,顿时找到了一个可以摆脱那令人不舒服的话题,而汲汲营营的关心起了关雪妍的身体。 “也不知为何,近日老爱这样,突然就头疼发晕不舒服,实在是抱歉了……”关雪妍白皙的脸上,带着歉意的解释道。 并在傅明珠的坚持劝说下,才无奈的微微点头,答应让关婉宁和关玉芙姐俩相互照看一下宴会的诸位客人。 自己回屋休息一下。 黎九莎觉得这也太突兀了,坐在那里心里很不高兴的看着。但对方都已经说了身体不舒服,看起来也不是装的样子,何况这么装也无意义。 但就这么丢下一句话就走了。怎么都觉得有点不受重视的感觉,“生病是大事,关大小姐可有请太医瞧过了?若是染上什么恶疾,可就不好了。”心底有恶气堆积,而忍不住口出恶语。 揣测别人有恶疾,是一种很恶意的行为了。特别是在这样的场合下,若传了出去,于女子的名声有损,于婚姻有碍,“黎小姐,你空口无凭,何以这样恶意揣测别人?” 傅明珠为已经在丫环搀扶下转身的关雪妍鸣不平。关雪妍没有回头,看不清她的神情是否有怒气,不过背对着众人淡淡传出来的声音仍然轻柔有礼。 “雪妍的身体确有不适,但却也不是什么恶疾,不过黎小姐的这份关心,雪妍记下了。”说罢,也不要玉砚搀扶了,自己扶着额头往前走去。 她的步伐极慢,雪白的优美身影,衣裙飞扬间宛如湖心里的玉莲花瓣摇曳,优美得那怕只是一抹背影,就能让人遐思万千。 …… 就在关雪妍沿着红绸地毯而下,继而缓缓转上岸边的假山台阶、以及众人都有些兴致珊阑的收回了目光时,蓦然听得一声惨叫! “来人啊!快来人啊!大小姐摔倒了!” 众人大惊失色的寻声望去!赫然惊见不远处,那原本该站在着关雪妍的假山台阶处,只剩下了一个尖叫着哭喊得魂飞魄散的丫环! 第183章恶疾 关雪妍失足摔下台阶,摔成了重伤,也不知道伤到了那里,人被迅速抬走后,地上留下了一大摊血,看起来让人触目惊心。 与关焕然交好的裴太医匆匆赶来,一路上听了下人述说的情况后……神情凝重无比。与此同时,因为突发的此事,宴会上的诸位世家小姐,也没有心情再继续下去。 不管是真关心,还是表面工夫,都开始关心起关雪妍的情况如何。 只是,都被留在了外间,不便入内中探视。就连平日里与关雪妍交好的傅明珠、温玉兰两人,也只能避开神情慌乱焦急的,出出进进的下人,远远地望了一眼。 却同样看不清楚内中情形。只知道关雪妍的这一摔,摔得很严重,伤了眼,折了腿……二人苍白着脸色出去后,将这样的消息说与其余的诸位世家小姐后,众人都是一阵沉默。 然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而兀自不太敢相信的呢喃。 “怎会如此……怎会伤得这般严重?” “好好的走路,怎么就摔了呢?” “定然是雪妍离席时,黎九莎说了那样的话;那样的话何其伤人,雪妍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心底肯定是很生气难过,才不要丫环搀扶,才要自己走,也才有了摔倒这种事情发生。” “应是如此,若不是到了支撑不下去的步步,以雪妍的性情怎会丢下大家提前离席?咦?黎九莎她们呢?” “早在刚刚混乱的时候离开了。我看她们就是没安好心,指不定现在去那里兴灾乐祸去了。” “简直欺人太甚!” “……” 提起黎九莎一行人,诸位世家小姐都很不能忍;种族的区别,理念的分歧,以及,自幼根深蒂固于脑海的排斥厌恶。 “好了,大家也都别说了。”傅明珠出声道,“雪妍出了这样的事,关大夫人肯定也急坏了,我们再留下来也无用……” “实在是不好意思,”人未现,声先至。关婉宁匆匆地从里面出来,看着集聚在院子里的诸位世家小姐,焦急担忧的神情中,带着几分勉强挤出来的笑容,以及十分的歉意: “出了这样的事,尚书府招待不周之处,望诸位小姐们多多包涵。实在是对不起了……” 众人忍不住问:“雪妍如何了?” “雪妍姐姐……雪妍姐姐她不会有事的,她一定不会有事的。”关婉宁声音压抑的说道。并似乎不愿意多说,而很快转移了话题:“诸位小姐们若是不嫌弃,可继续前往湖心亭玩乐……” “都出了这样的事,谁还有心情玩乐呢?”傅明珠说道,目光扫过在场的诸位世家小姐,一个个都只有担忧不安,持继宴会已无必要:“不用在意我们,现在既然等不到雪妍的消息,我们也就各自回府去罢;稍待晚些,我再派人来打听一下。” 这个提议得到了众人的认同。 温玉兰也道:“确是如此。婉宁,你回去后,代我们与兰夫人说一声,贵府出了这样的事,我们深感担忧和愧疚;担忧雪妍的情况,愧疚无能阻止那样的事情发生……如今正值贵府忙乱之际,我们就不留下来打扰了。” …… 短短半天功夫。 关雪妍不慎摔成重伤的消息,就在各个官宦世家间流传开来。说是伤了眼,断了腿……严重到裴太医回到太医院后,就闭门不出。 甚至,这些扩散开来的消息中,还有说这位尚书府的大小姐,其它早已身患恶疾,久治不癒,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支撑不住而摔倒在地,人事不省的。 这样的消息,也不知道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悲痛欲绝守在亭香水榭外面、从早到晚都一直在以泪洗面的兰夫人听了,眼底闪过一丝怒意,“大小姐只是不慎摔倒了,除了伤了腿,伤了眼……那有什么恶疾?究竟是谁传出来的这种话!” “夫人请息怒,”仆妇跪下道:“奴婢这就让人下去打听。” “去,好好的打听一下,是谁传这诛心之言!无论是谁传出来的,本夫人都决不轻饶!简直岂有此理!”兰夫人显然是气得狠了。不然,平时也不轻易说狠话的。 如此。 在一边让人打听的同时,一边让尚书府里的众人,对关雪妍受伤一事、伤成了何种程度而守口如瓶;训诫谁敢走漏了风声,同样决不轻饶…… 然而,即使如此。 关雪妍宴会上失足一摔成重伤;伤了眼,断了腿的消息,还是如长了翅膀一般传到了宫里。 让本来正在开始为儿子,筹划谋算婚事的宜妃再也坐不住了。连夜传了裴太医来一问。……直到裴太医离开后,她越发坐立难安,而又连夜传了儿子司徒文轩,入宫。 无论如何,纵使此女表现得再优秀……但身有恶疾之人怎配嫁与她儿!怎配为皇子之妃!? …… 傍晚。 城外,荒郊野外之地。 杜姑姑带着三四个人停在那里,匆匆挖了个不大不小的土坑后,便草草的将先前入殓并封钉好的棺木埋入土中。连墓碑也没有立,敷衍了事,便要离开了。 “杜姑姑,我……我想留下来陪陪小姐……”浣月带着哭腔哀求道。心底带着说不出的焦急和不安。 杜姑姑闻言不由得微微斜眼。并露出一种正常人看到了神经病的样子,盯着浣月看了片刻后,“难得你是个忠心的,要留便留下吧,不过,记得要早点回到庄子上。” 一个阴森森的死人,又不是有多亲密的主儿,真不知道有什么好陪的?何况又是荒郊野外,女儿家晚上独身在外,指不定会遇到什么危险呢……真是个缺根筋的。 不过,她才懒得多管。 杜姑姑带着几个人,顺着下山的小路离开,很快就没了影。浣月在确定他们不会折返后,神情慌乱而焦急的跪在坟堆前面,伸手想要扒土,可扒弄了两下后,绝望的发现这样根本行不能。 埋得那么深,一双手怎能行? 她不由得有发呆。 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明明……二小姐根本没有死,也说过会趁机脱身,可为什么直到了现在也无反应? 怎么就真的这样埋起来了呢? 二小姐为什么没有趁机出来?被装在棺木里那么久,是个活人都会忍耐不住的吧?在里面呆了那么久,真的没有关系吗? “二小姐……二小姐!” 浣月实在忍不住心底的慌乱不安,而对着压得严严实实的坟堆,开口喊了一句。然而,却如意料中的没有回应。从出城到现在,棺木里都没有半点反应。 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是…… 浣月脸色蓦然一白,想到了一个无比可怕的可能。二小姐是否跟她一样,早在城里时就被撞晕了;所以,一直没能醒过来!? 第184章消失 忽念及至此。 浣月瞬间心下骇然,而兀自不太想相信的摇头喃喃自语:“不……怎么办?”若真是如此,该怎么办?二小姐会被闷死在里面的!慌乱中她无措的目光,突然落到了被扔在不远处草丛里的锄头。 …… 也不知道那里来的勇气。 浣月焦急慌乱得紧张的,跑过去捡起那把因为有些坏了,而被他们扔在草丛里没带走的锄头。 然后,她做了自己这一辈子,几乎从来没有想过的事-- 挖坟! 泥土明明松软,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极其难挖,她最开始的动作,几乎僵硬如木偶而有些发抖。 每一次都是斜着下去,打着滑从泥土上划过,仿佛使不上准力……也不是不会挖,而是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从心底里忍不住的抗拒颤抖。 每一根手指、每一滴血液都在战憟! “我一定是疯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浣月也渐渐从最初的,精神绷紧得有些恍惚的状态中,自夜风的吹拂下,整个人渐渐变得清醒了起来。 月已中天,时至深夜。 荒郊野外,清风虫鸣。 寂静的夜色下,浣月终于凭一人之力,挖开了坟堆,泥士刨向两边,露出一片阴森森的黝黑棺木来。 她扔了锄头慌乱蹲下去,强忍着不安顾不得脏乱,一边拍打着棺木,一边喊:“二小姐……二小姐!” 然而,没有任何回应。 棺木里寂静得仿佛根本没有活人。浣月心底慌乱焦急,以及一丝说不出来的恐惧。她不死心的拍打棺木的动作,也越发急而重,声声阵阵,清晰而沉闷,在寂静的夜色下让人心生寒意。 …… 就这样,不停的拍打在坚硬的棺木上,她仿佛不知道手疼。心里只有越发浓烈的不安和恐惧,不安棺木里的久无反应,恐惧棺木里的人已无生机。不安恐惧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二小姐……二小姐!二小姐你醒一醒!二小姐你回应一声好不好!” 带着哭腔的呼喊,混杂在拍棺的沉闷声音里,似乎惊动了山林里的夜鸟,怪叫着四散而飞。黑影如棱残影,映在半空中的月亮轮廓里,不知不觉的渲染出几分怪诞之景。 夜深人静,荒郊野外…… 无可求助。 在拍棺久无人应之后。 浣月终归是死了心般,身子一软,匍匐般瘫倒在棺木旁边。衣袖和手臂放在泥士棺木上,半边脸枕着手臂,露出半张苍白着脸色,以及涣散而无焦距的目光,遥遥望着远处模糊的黑暗事物,进入了某种放空一切,而不管不顾的心思状态下。 不是没有尝试过想打开棺盖。不是没有想要不惜一切的把人救出来,可是棺盖紧密牢固,她根本无法打开,也无从下手…… 然而,也没有人能在里面闷那么久。 从白日里入殓那一刻开始,直到如今夜深,已过了好几个时辰。浣月忍不住闭上了双眼,落泪无声;或许,二小姐已经……。 已经怎么了,接下来的她不敢再想,也不愿意再想。却就在这个时候,突然觉得头顶上有一阵风声刮过。 带着几分凉嗖嗖的感觉。 跟寻常的风不一样,更像是什么东西,从头顶急速掠过而带出的短暂风力。 不是风,那是什么-- 这样的认知,顿时让浣月浑身一个激灵,睁眼便看到有一片素白色的长袍悠然落下来。以及,突兀响起来的少年异常清越而好听的声线: “是说这位姑娘,做事要有始有终,不要半途而废啊……诶,想偷懒一下也不可以,还得自已来亲自动手。” 仿佛是在对她说话,却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带着几分风趣的感觉。 或许平时,还会让人觉得有几分好感。然而在这个时候,却差点让浣月失声尖叫起来,骇得是魂飞魄散、连滚带爬的翻躲到一边后,才手脚并用的慌乱着爬起来,死死的盯着对方的背景:“你你你是谁!” 她被这一吓,吓到了极致。 连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不过,她怕的也不是此刻站在眼前的人,而是在那一瞬间,除险些让她以为是鬼的对方。 白衣少年并没有再理会浣月。 而是若有所思的站在棺木旁边,略微看了看后,才像下定决心般跨上前一步;在一步跨出的同时,他身上的气息瞬间变得凌厉而危险,黑发飞扬,而旋即一脚跺在棺木之上! “嗖--” 四声同响,铁钉瞬间被震离棺木,飞射到远处的草木山石之中。 与此同时,白衣少年踩在棺盖上的脚,暗劲一使,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自他脚下暴冲而出,挟带着棺盖飞出再重重的落到不远处,扬起大片灰尘草叶。 而露出来的棺木里。 在月光的照射下,清清楚楚的可以看到它里面,除了几块笨重的大石头外,竟是再无它物! 本该躺在里面的人,早已不知所踪! “哈哈,我开始真正相信师父所言了,你确实很不一般。好一招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祈少阴说着,抬手一挥,衣袖一甩,带着一股无形的风力而出,将先前被震飞出去的棺盖再次卷了回来,随着重重的一声闷响,盖落得严密无缝! 他旋即抽身而退,快如浮光掠影,转眼间消失于草木山石之外。只丢下一句如清泉流水般溶于夜风里的话语:“劳烦姑娘再将其掩埋上吧……” 余音袅袅在空旷的夜色下。 来无影而去无踪。夜风拂过落叶扬起仿佛梦一场。 而浣月彻底的惊呆了! 那个人是谁? 二小姐在哪里? 棺材里怎么会是石头? 一切的一切,她都怎么也想不明白;更是难以理解一个亲眼看到入殓封钉死的大活人,怎么做到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从棺材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是在做梦吗?” 浣月站在原地呢喃道。她也不是不高兴,只是太过于惊骇了;惊骇得早已忘记了其它的情绪,这件事情的本身,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一时间有些恍惚得难以置信…… 只是,如果二小姐真的已经脱身离开了,为什么不回来找她?在离府时,分时说过届时会带她去太学寻那个人。 二小姐给她的感觉,并非不守信用之人。 …… 第185章王八蛋 黑暗、无光, 狭窄、逼厌。 像躺在一个封闭的箱子里,压抑而很不舒服。手脚也完全伸展不开来,指尖所触,是冰冷坚硬的木质材料。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漆味,以及大量陈年木头的霉味。当这两种不同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时,又给人一种很新鲜,像一种才形成不久的气味。 刺鼻而难闻。 桐笙很快便意识到了自己身处何物之中。她在黑暗中睁着眼睛,不动声色的抬手推了推顶上的棺板,如意料中的纹丝不动。遂缓缓摸索棺壁,也在极短的时间里,回想了起来于晕倒前一刻的事情。 心底很快作出两个猜测 一者是自已被杜姑姑等人带到了某处埋葬,安全但也麻烦;二者是自己连人带棺被困到了某处,危险同时更麻烦! …… 头很痛,有些晕晕沉沉,很显然是此前被对方意识攻击的后遗症。此事暂且不究,如今棺材被钉死,外面环境不明,她该如何脱出困境? 从被装棺,直到此刻…… 因该已经过去了很久。但她发觉棺材内虽有窒息感,却并不强烈,至少还能正常呼吸,说明有空气流通,在那里呢? 她一边想着,一边用手指不停的摸索着,且集中在头部一片区域。……若有若无的风力流动,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说明那一处必然很小。 很小、但能勉强供应她的呼吸,说明那一处离头部很近。这般思索间,桐笙很快摸索到了通风的位置,正在她头顶上斜方,是个小裂缝,位置有些刁钻,若不是凭借着若有若无的风力流动,几乎难以觉察。 土里不会有空气,她是在外面。……这有些不妙,若是杜姑姑一行人,既然带着她匆匆出城,理应不会将她停棺放于外面。 除非是, 心念至此,桐笙不动声色提高了警惕。凝神入微,欲探知外面的环境,然而心神谱一动念,头部就传来一阵剧烈的痛楚。 撕裂锥心,至无法忍受。 并非单纯的头部痛楚,而是更深处的意识精神力。她只得停了下来,并抬手轻轻揉着,被影响到而隐隐伤痛的太阳穴,思索着对策。 无法探知外面的情况;虽然不是彻底的无法探知,但有一定的风险,在精神力受到冲击的情况下,不宜再运用,不然很有可能会痴傻疯癫。 …… 宁静的夜色下。 一轮悬挂于半空的明亮弯月,倒映于夜空下宁静的湖面。湖水平静而无波,弥漫着几分夜的静谧,岸边山石绿柳垂荫,清风半夜蝉鸣。 湖中心飘浮着一个漆黑的棺木。 与天水中月,清风绿柳蝉鸣,形成了一副异常宁静而又诡异的画面。 湖心亭里,挂着明亮的灯笼。可见一道雍容华贵的紫色身影,慵懒地侧卧于其间。他的面容苍白而俊美,与女子的美貌不同,他的面容美到近乎妖异起来; 黑发黑眼,衬以精致而妖冶的五官;几缕发丝紧贴着他苍白的脸,滑落过完美的尖下颚,勾勒出一张完美的脸部轮廓。 他身上的华丽紫色衣袍,散而不乱,层次分明而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明亮而华美得不可方物。而衣领下滑,斜露出半抹刚毅的胸肌;皮肤很白,但也不是正常的白,而是久未见天日的病态苍白…… 衬于月色红灯之下,宛如一只暗夜的妖异魔物。自无形中透着一股让人觉得畏惧的危险威压。然而,即使是这样危险的气息,也仍会让人想要靠近一点、再近一点、宛如飞蛾扑火般的心甘情愿沉沦于那份极致的尊贵迷人。 …… “哗啦--” 轻抬而起的酒壶,鹅颈般精细的壶嘴倾斜着,一股细细的清澈洒液流淌出来。香醇的酒味随即弥漫开来,随风潜入夜,万物寂静无声。 一手执洒而饮,一手握宗卷而读。 随即,他似若有所感,抬眸往不远处湖面上的漆黑棺木看了一眼;眸光带着几分趣味,几分妖异,以及几分一闪而过的邪性危险。 关素素。 礼部尚书关焕然之长女。其母谢氏,是当年如日中天的谢家,落败之后,遭弃暂居清州城,日子并不好过,谢氏病逝之后,其便被送往清台山庵堂自生自灭。 清台山六年,其名声并不好。从调查的蛛丝马迹看来,离开清台山之后的关素素,完全像是换了一个人。是隐忍了多年后的关素素,开始锋芒毕露;还是如今的关素素,已非昨日的关素素? 无论是那一种可能…… 司徒墨离缓缓将调查的宗卷放下,认定必与清台山那位脱不开关系。毕竟,是曾经的开国大帝姬,纵使退避深山,血性骨子里,也不会那么轻易的就放弃对权力的掌控。 但一直以来,这位长帝姬的手笔都很阴晦,顾忌着皇帝的感受,而不会那么明目张胆的把一个人安插到京城来…… 他手中洒液一饮而尽。 银杯放落于桌上的一瞬,亭中风起,司徒墨离的身影掠影而出,华丽的紫色衣袍拂过桌面的银壶杯盏,在轻微而细腻的摩擦声中,转眼便溶于亭外的月光水色旖旎夜色之中。 “哗啦--” 飘浮于水面的棺木,因为突然落下来的华丽身影,而蓦然往下沉了几分,瞬间溅起的大片水花涟漪,于月光的照射下反射着华光璀璨亦晶莹如明珠。 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棺木之内。 正在用月牙小刀切割通风口缝隙的桐笙受到涉及,瞬间动作一顿,并且差点割到手指上。黑暗中看不清楚她的神情为何,适应了瞬间失重般的下沉感后,随即敏锐的觉察到,棺木的通风缝隙口开始进水。 进水的速度并不快,但却阻塞了空气的流通。 在此之前,她还不太确定棺木是位于何处,躺在棺木中的感觉并非实地。在此之后,总算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了,外面是水,很平静的水面,很大程度上因该是湖面。 并且有个王八蛋,此刻正在棺材之上。 桐笙静静的等了片刻,除了压在棺材上的重量让棺木下沉溢水之外,再没有别的异动。对方没有聚然发难,说明这一切不过是对方故意为之,或许已经在旁边看了许久,故意将她困于此处…… 内心毫无波动的想着。 同时,她继续用月牙小刀顺着缝隙切割。并将位置住上移了半分,避免开大了缝隙使水流更多,狭窄空间里的空气已经有些稀薄,呼吸有些不太顺畅。 然而就在这时,沉重的棺木之上,突然传入男子低沉而悦耳的询问声。并且,还带着一丝饶有兴趣的笑意,“水快要淹没棺材了。小乞丐,想不想要我救你出来?” 意味不明,弥漫着万分危险。 第186章太麻烦 --小乞丐,想不想要我救你出来? 侧卧于棺材上的男人温柔问。天生的魅惑腔调,袅袅飘散于湖光月色;那样心安理得的以棺木为榻,姿态极尽慵懒惬意之态…… “想啊……”桐笙淡淡说着,动作毫不迟疑的切断了其中一处棺角的铁钉,“我若是这样回答你,你是否就会放我出去了?” 尽管她内心其实很抗拒,但在对方开口的一瞬间,还是只能平静的接受……居然落到这只死娘娘腔的手上。失策!大麻烦! 司徒墨离笑了一声,“不会。” 桐笙只当听不到,而没有丝毫怒气的淡淡问:“你是什么人,抓我意欲何为?”问话的同时,她手中月牙小刀已经换了一只手,有些艰难的切割向另一边的棺盖铁钉处。 即使如此,她仍然很耐心。 那怕对方就在棺盖上,她纵使切断了铁钉,也推不开头顶的棺盖。不过,若借这柄月牙小刀削铁如泥的特性,以掌力垂直打出棺盖,不知效果会如何? 感觉到了棺盖其中一角的松动,司徒墨离再次饶有趣味的低笑一声,并且也不在意的继续道:“告诉我,你是谁?” 十分魅惑低沉的语调。也很自然而然,仿佛是在与一人悠然的对坐聊天,而不是这样悠然民间的躺在别人棺材上;困禁于人,将别人的求生惜命,当作一件很有趣味的事情来看待。 “……你不知道我是谁?不知道你还困着我做什么?”桐笙动作微顿,有了一丝压抑的怒气。 心底却很平静的思考该如何应对,被怀疑不是关素素已是必然,不过他口中的‘小乞丐’是猜疑,还是认定? 那一夜,他应并未见过她的真容。不过若观是察入微的人,从形体五官上,还是很容易辨认出来。 “不知感恩的小乞丐,是否要本殿下将你埋回地底下去?”司徒墨离缓缓问。并且,在问话的同时,苍劲而修长的手指轻摁于棺材之上,看起来无比轻缓的优雅动作,却顿时让棺材的一头猛然下沉入水底。 只露出薄薄的一层棺盖表面。 因为他整个人还倾斜侧卧于上,但大片华丽的紫色衣袂和衣袖,已然带着无数黑发滑落入水中,他俊美的面容隐约倒映在清凉的水面,苍白的薄唇,微微上扬勾出魅惑而迷人的弧度。 渲染了夜色的深沉。 妖冶而危险。 “你才是乞丐,你全家都是乞丐。”桐笙语气没有丝毫波动的堵了回去。只当没听到他自称的本殿下。 “辱骂皇族,你好大的胆子。” 漆黑的狭小空间里,桐笙收敛了声息也没有再回。开口说话也会加速消耗氧气。 只是,呼吸到底有些困难起来。 以及,即便是躺在棺材里,也能清楚的感觉到突然间失去了平衡的不适。并且因为棺材位置的一高一低,里面堆积的水尽数倒流至头部位置,险些淹没过了她耳根……但这也是迟早的事。 水滴正淅淅沥沥的从棺木缺口处流淌进来。顺着她指尖流淌而下,转眼间浸湿了大半手臂和衣袖,以及肩膀处的大片衣裳。而对方再说什么,她也一概不再理会,而只专注着将那处钉死的铁钉切断。 紧接着, 一声微弱到几乎不可闻的铁质摩擦声。 在铁钉被切断之后,桐笙平静的将月牙小刀抽出来,并且换了一只手,将月牙小刀朝上于头顶的棺盖处,刀尖微微深入三分……照方才与之对话的声音和位置判断,因该是这个位置无错, 将力道尽数聚于掌心,并且加持灵针之力,她深吸一口气之后,猛然一掌推出!瞬间带出的力道,形成一股气劲在棺木里扩散不出,而将正在流淌溢进来的水都逼退了一些! 但也只是短暂的刹那间! 与此同时,月牙小刀透棺而出,带出一条凌厉而微弱的光影直射向司徒墨离的脸!那一瞬间,微弱的刀光映出了他眼底惊诧过后的一丝极淡的怒意! 即使早知自已喜爱之物,必然还在这个小乞丐身上;然而当以这样的方式再见到之时,还是很想将这个找死小乞丐挫骨扬灰! 月下细小的刀影如棱。 就在月牙小刀即将射入,司徒墨离眼中的瞬间,“叮--” 一声微不可闻的刀鸣声。 他手指险险夹住了月牙小刀。刀势止住的刹那,带水的华丽长袖一挥,凌厉一掌拍落于棺盖之上、瞬间震碎棺木的同时! 他长袖翻卷如残云袭月,连带着整道紫色身影仰天而起!就如同被一股无形的力道托住瞬间飘浮而起,沾水的黑发飞扬如墨,洒落万千细密的雨水。 一个流畅而华丽的旋转。 腾空而起的紫色身影,犹如神魔般辉映在半空悬挂的弯月之上,仿佛有片刻的静止一般,气似华狱深沉! 而在他之脚下。 是被一掌震碎的棺盖,碎成无数木屑四下飞射入水中,“哧哧哧--”一连串入水声中激起无数水花四溅! 与此同时,还有残留的掌力气劲,在湖面卷袭起大片飞溅的水花。就如同什么东西在棺材周围炸起来了一般! 与此同时。 在棺盖被震碎的电光石火之间,桐笙条件反射性的抬手挡在脸前,险险避开了大片无差别飞射的木屑;但即使如此,也仍有无数木屑击落到她身上! 其中的两块,准而又准的点在她的穴位上。想要翻身而起的动作,只能成为脑海里闪过的念头,她的神情带着一丝淡漠的愤怒,紧紧盯着半空中的华丽紫色身影! 下一秒。 弯月上的华丽紫色身影,如疾风坠落下来,直扑向还躺在枕材里的桐笙。带着凌厉呼啸的风力,以及一丝异香,强势而肆意的扑倒在桐笙身上。 好重! 那一瞬间,她觉得身上砸下来的是一只猪! 重到棺材也再无法承重。特别是那一股猛然砸落下来的力道,刹那间倾翻入水中,漆黑的底儿朝上,再次飞溅起大片的水花声。 在夜色中清脆而透亮,回荡不绝。 而湖面大片涟漪阵阵……皎皎月光的照射下,隐约可见一片飘浮在水面的紫色衣衫,不停的沉浮翻动间,掺杂着半抹淡如云烟般的精美裙带。 …… 第187章怒火 涟漪阵阵的湖心水面上。 若有若无的飘浮着一片沉浮的衣物。并且,水面不停的冒出一阵阵气泡…… 湖面之下。 冰凉幽暗的深水里。桐笙完全无法动弹,也挣脱不开而被司徒墨离抱住禁锢在水中。整个人都被淹没在水中,手脚无力而没有半点挣扎的余地。 浮不上去也无法呼吸。 原本在棺木里就有些窒息之感,如今更甚而几次闭不住气,呛入了不少冰凉的湖水,胸腔喉咙有一股火辣辣的疼痛。 痛苦和无法形容的难受。 被冰凉的湖水密不透风的包围着,连咳嗽都发不出来;一张口就是大片冰凉的湖水灌入,以及……与湖水同样冰凉的唇瓣突然紧密的倾覆上来。 在桐笙还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司徒墨离一手搂在她腰间,一手按在她的脑后;随即渡入她口中的新鲜空气,夹带着铺天盖地、如同潮水般猛烈的亲吻和啃咬。 是亲吻,更是掠夺。 唇齿交缠间,丝丝津液交溶。渡入她口中的空气,暂时缓解了她的窒息,却也彻底点燃了她心底的怒火! 以至于浑身气血逆流,血气翻涌,丝毫不顾自损的要冲破经脉穴道。口腔里很快弥漫腥甜的血腥味道,一半是她逆流而目的血气,一半是柔软的唇舌间被他吸咬出来血液…… 灵针的光芒,在指尖若隐若现,无力垂落的双臂,却怎样也无法抬起手来。 …… 司徒墨离感觉到了她的反抗。经由紧贴在一起的柔软身子,传递而来心脉的跳动,也让他感觉到了她即将冲破的穴道,不由得放缓了亲吻的频率。 少了几分嗜血的狂野,而多了几分温柔的挑逗…… 真有趣。 明明她体内并无半分内力,也非练武之人,却能强行逆转血气,在极短的时间内解开他的点穴手法。 当今世上,没几个人能做得到。 …… 湖心水面,大片水波阵阵。 若隐若现沉浮的衣袍裙带,纠缠在了一起;漆黑的棺材,在水波的扩散中渐渐飘远而去,映于天水之月下,颇有几分诡异的视觉效果。 蓦然! “哗啦--” 一声巨大的水响声中。只见一道华丽的紫色身影破水而出!他在飞溅的大片水花中,紫色衣袖一甩甩出水珠万点,而同时于水面急速而退,这一退,便如流云般瞬间一泄千里,留下一条拖拽的笔直水线! 紧接着,湖面上又是一阵“哗啦”水声!桐笙勉强从水里浮上来后,咳嗽的同时,看了一眼,已经落在湖心亭上的紫色身影。 只看了一眼,随即收回目光。她的神情很平静,顺手拉过半截木头抱住后,并很快选择了一个方向,开始奋力往那处游去,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般。 湖面漂浮着不少木屑、木块,与被她抱住的破木块同样,是之前被震碎的棺盖,面积较大,勉强可以起到支撑浮力的作用。 月夜下湖面水波涟漪阵阵,清脆水声朗朗;随着岸边遥遥可及,桐笙疲倦虚软渐渐更甚……从头到脚,连每一根手指都极其的虚软无力;是未消的窒息感,以及强行逆转内息的反噬后果,眼下若无它物支撑,连想要游上岸都很困难。 至于。 想到了方才之事。她明亮而几近淡漠眼底,浮上一丝幽暗的怒意。抬手狠狠擦了一下嘴巴,艰难咽下口中的血腥味;勉强游了一两下后,再次忍不住狠狠的擦了一下嘴巴…… 王八蛋! 与此同时。 ‘王八蛋’正曲膝坐在亭子的围栏上,浑身上下湿哒哒的滴着水,他却仿若不觉的模样。而且,也并不怎么的狼狈,只是俊美脸色越发的苍白,神情也越发的晦暗莫测,带着几分幽深凉薄之意。 他的唇瓣上有明显的咬痕,不少的血迹。 显然被咬得不轻。 他随意抬手擦了擦,继而看了看手背上的血迹后,便再次抬眸饶有兴趣地看向湖里已经游远了的浅绿色身影…… 如此平静的寻找退路的反应,还真不像个女人该有的反应。不过,也正是如此,让他越发对此女的来历好奇,若非顾忌她是清台山那位的人,他早就动手了。 而不是等到现在,确定了她只是与清台山那位有某种关系,而并非那位的人才后准备动手。至于城门口的相遇,完全是个巧合的意外,正好让他顺势而为……他特意掳到府邸里的人,那能轻易就离开? 想到这里的同时。 一抬手袖飞扬,风骤然起,亭子边的柳树上,三两片柳叶倏然脱落,飞落到他手掌里缓缓悬浮排列成外射状态,每一片薄薄的叶子上,都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奇异光影,充满了一股凌厉而强大的力道! “咻咻咻--” 数枚柳叶破空飞射而出! 快到肉眼无法捕捉,连湖面都未能留下倒影痕迹,带着撕裂空气的锐鸣声,直射向远处山石岸边的桐笙。她正在有些艰难的爬上岸,浑身繁琐的衣裳湿淋淋的,于行动极其不方便…… 敏锐觉察到了什么。 细微而危险,她下意识的顿住了动作;与此同时,几道锐利的劲风,瞬间射入眼前的山石之中。 从感觉到身后的异样,至射入山石之中不过电光火石之间,根本让人不及反应,那一瞬间,凌厉的风刃在她的脸上割出一道细微的伤口。 伤口当时并未见血。也不觉得疼痛,直到过了数秒之后,才有细小的血迹溢出来;也直到了这个时候,桐笙才感觉到了一丝疼痛。 并且,才看清了射入眼前山石中的是何物。草木投落笼罩的阴影里,有几片细小而翠绿色的柳叶;叶片没入山石中半截,另一半正软软的垂落在外面…… 而身后传来遥遥的慵懒话语。 “走那里去?给我回来--” 第188章救人 夜。 月明星稀。 清风半夜蝉鸣。城外,某座简朴得近乎家徒四壁的小院子里,长满了草药开满了花,小院子里生长着一颗歪脖子的老槐树,枝繁叶茂,往四面扩散,宛如一柄天然的常绿色大伞。 在茂盛的枝叶间,垂落下半截雪白的精美衣袍,随着夜风轻轻飘扬,像极了一朵在夜间籁籁盛开的白花。 展风抬头往上一看。 看到了一头黑发随意披散着的百里千雪,正带着几分随意的姿态,双手抱着头静静靠在树干上,口中还咬着一片树叶。 展风面无表情的将手中药包往上一扔,带着风声,准而又准的挂在树杈上,道:“将这些草药分三次,每次三碗水煎成半碗水,服用完后,便可断药了。”嗓音略有些低沉。 亦如他的表情一样,毫无感情。 躺在树上的百里千雪听见了,但并没有理会他,而是继续认真的仰头赏月;茂盛的槐树枝叶,深深浅浅的绿意,半掩着悬挂于半空的弯月,别有一番意境其中。 展风等了等,“你听到我说话没有?” “嘘--” 百里千雪做了个禁声的手势。随即,往树下摆摆手让展风自个儿离开。并且,在做这些动作的时候,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夜空,仿佛视野里被枝叶半掩的明亮残月,是难得一见的人间绝景般,连半丝目光也不肯投给站在树下的展风。 “小白。”展风唤。低沉而毫无情绪波动的沙哑声音。 树梢晃了晃,几片深绿的树叶散落下来。这一次,百里千雪很快从树上坐直了起来,清清冷冷的声音时带着一丝恼意:“行了,不要学你家那个公子,动不动就来恶心人!” “公子说,他真心觉得这个称呼很适合你。”展风一本正经的说:“我也觉得很适合,对了小白,我家公子要我问你,接下来欲往何处?” 百里千雪的恼意更甚,“都说了让你不要再乱叫,我姓李,李白的李!回去转告你家小四公子,我就在这里那里都不去,让他来见我。” 展风:“公子很忙。” 百里千雪:“我等到他来。” 展风顿了顿,再问:“小白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接下来欲往何方?” 百里千雪想了想:“不知道……如你们所见,我正在被大殷的两大暗势力追杀。或许,你们都已经查到了,我是明珠楼的一名杀手,但不想再杀人,也不想再回去。” 虽然说他是意外闯入此地。 但对方既然肯救他;并且同样行踪成谜、往来不定,身份必然不凡,私底下总能查到锦衣卫、以及东西两厂,正在暗中追捕截杀的是什么人。 展风闻言,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坐在树上,一身白衣胜雪,气质干净而美好、给人的感觉分外单纯无害的少年。 这样的外表,太具有迷惑性;若不是早知根底,他也很难相信这样的人也是明珠楼的杀手之一。心中思量的同时,他不动声色的说道:“我家公子说,若小白无处可去了,可以留下来。” “此处容得下我,那我百千寻便留在此处,你家公子今后若有所求,尽管吩咐。”百里千雪微微垂眸道,清清冷冷的神情和语气,无一不是认真诚肯之态。 “如此甚好……公子身边没有什么人,小白若是肯留下来,正好与我作伴陪着公子。”展风道。 百里千雪有些炸毛,“姓展的,你家公子就没教你怎么说话?” 展风想了想:“你可以叫我大风。” 百里千雪狭长漂亮的眼睛眯了起来,并且没忍住的反问:“为什么到了你那里,就是‘大’了……”不对,他本来纠结的根本不是‘大’或‘小’,而是刚刚的那句话,怎么回味怎么不对劲。 “那我回去向公子提议一下;可以把小白改成大白,不过我还是比较喜欢小白这个名字。”展风一本正经的想了想说道。 然后,还没等炸毛的百里千雪接话,而又紧接着说:“眼下正有一事,需要你去办。此地往北五六里,有一处地名洹泉,临水靠山,有一的户人家在那里修筑了别院。内中守备森严,家主武功非凡,强掳了一名女子。 你被伤已无大碍,可前往将那名女子救出来。不过切记,不可杀人;只伤不杀,相信以你的能为,必能做到。” 百里千雪继续眯着眼盯着他幽幽问:“你为何不去?”这姓展的真的不是故意的吗?他见过好几只狗,白的、黄的、灰的,都叫大白。 展风面无表情的回道:“会被认出来。” 百里千雪盯着他看向了几秒,没有再追问这个。而是详细询问了一遍细节之后,“我知道了。”往北五六里,地名洹泉,大户人家的别院,目标救人,即刻出发。 坐在树枝上的百里千雪,整理了一下衣裳,而在临行之前,心情仍然十分开心的冷冷问:“姓展的,你说你不方便出面,所以说这个任务其实一开始就是留给我的吧?” 展风:“是,也不是。” “何意?”百里千雪没忍住又问。最讨厌这种说话说一半剩下全靠猜的人。 “公子说他觉得与你很有缘,觉得你会留下来,这个任务就是留给你的;不过,公子也说有缘归有缘,你不一定会留下来,这个任务就不是留给你的。”展风面无表情的解释道。 虽然是解释,但语气态度,更像是毫无情绪波动的复述。 百里千雪听了,扬袖而起,算是勉强认同了这个解释,转身就要掠影而去!展风盯着他飞扬的雪白衣袍,提醒道:“夜行一身白,实在是太惹眼;我建议你,最好换一身行头,比较好。” 第189章取悦 --走那里去?给我回来。 桐笙听到了,但也只当没听到。身形微顿后,继续往岸上走去,并且,实在是嫌身上的潮湿衣裙太碍事,一边解开裙带,一边往前走,脱了外裳,任其滑落在地上抬脚跨出来。 ……穿戴之时,只当她是个死人不怕捂,里里外外穿了好几层。如今脱起来麻烦极了……她自顾脱至最后,只剩下一身白色的里衣里裙,拧干水渍的同时,顺手撕了下半截裙摆扔了,走路总算轻快了一些。 她不清楚这里是何地。 但总归是在他的地盘无疑。心底也知道对方,必然不会让自己轻易离去,是而在继续往前走了不远后,便寻了个平坦的山石位置坐了下来好好休息。 并微微抬眸看向不远处的湖心亭。 她眼中的怒意已经压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带着几分淡漠的若有所思,……司徒墨离,母亲是九黎之人。怀着他时在一次出游中为替皇帝挡刀,差点滑胎,他从出生之后就体弱多病,百药求生,然而先天性绝症无药可医,保住性命后被断定活不过30岁。 因此,皇帝对他诸多宽纵和容忍。 …… “我乃是尚书府嫡出的二小姐,也是未来的三皇子妃,你这样待我,罪无可恕。”静静坐在那里休息,并不动声色观察着周围环境的桐笙突兀地开口道。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在说话的同时,她的目光仍然落在不远处筑起的高高院墙之上。 与此同时。 不远处的湖面上水波荡漾。 皎皎月色下,只见一道华丽的紫色身影,正在以极快的速度靠近。精美的衣角轻掠过水面,带出阵阵水纹涟漪,所至之处,残影一片…… 在临近岸边之后。 司徒墨离足尖轻点山石,速度如电如露亦如离弦之箭,瞬间掠至了桐笙面前;姿态优雅的坐落于假山之上。黑色发丝随之垂落下来,带着几分诱惑的美感,以及几分居高临下的审视打量着她,盯着她,而不紧不慢的说: “装疯卖傻,改变不了你的结局。” 桐笙抬眸淡淡看了他一眼;她听到了,但也只当没听到,什么也不再说。 四周亭院湖泊宽广,整体规模必然庞大,京城内外有如此庞大建筑物的地方不多;除了几乎占地京城一半的皇宫之外,便是诸位皇子的府邸。 城内有,城外也有。 而杜姑姑是要将她先带出城后,再于城外不动声色的寻找棺材装埋;他应是在城外才有有机可乘,那么,她的位置因为是在城外。 司徒墨离目光意味不明的盯着她,魅惑的神情,似笑又不似笑:“本殿下对你很感兴趣,你可以选择取悦于我,一睡泯恩仇……” “青楼之所,烟花之地,风骚妖娆包君满意,”桐笙说着深吸了一口气。想将心底恶气压回去,然而却还是没能忍住: “观阁下的面色苍白,印堂发黑,行为不正,举止不端,实在是难得一见的短命之相;人生在世,岁月几何,犹如白驹过隙,转瞬沧海桑田,诚心建议阁下在有限的年月里,多娶上几房娇妻小妾,也不枉来这人世间一游……” 虽然知道,在此刻激怒对方没好处。 但,她还是说了。却也在缓缓的说完了之后,心底有些懊恼般的深吸了一口气;……还不够,她的心还不够静,她的心还不够沉,她还要多多修行。 修心练境,修身养性。 司徒墨离目光一瞬间变得冰冷,冰冷中掺杂着一丝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的戾气。随即一挥手,花草拂动,桐笙只觉得一道强烈的威压扑面而来,无形的力量,禁锢住她的咽喉,并且一点一滴的收紧至无法呼吸。 “小乞丐,不要尝试挑战我的底限--” 桐笙没有听他在说什么。忽尔闭目,凝心静气,于电光石火一瞬间,山河墨画凝聚绵延扩散。 与21世纪不同。 在这里精神力量,也可以作为攻击的一种手段。她是自那日街边博弈之后,才发现的,也是在那一日之后,这样的力量越发运用得得心应手。 眼前的山水墨画中,一如既往出现了一片空白,紫色的雾气为界。以及一道看似透明飘渺,而又绷紧白如光束的透明之物。 桐笙没有攻击对方。而是于指间极快的以念力凝聚了一寸许长的黑色刀刃,同样虚幻而无实体,也同样带着一股极致纯粹的力量。 一瞬挥刀斩断那片禁锢! 仿佛发出了什么声音,又仿佛什么也没有,在斩断的瞬间她睁开眼睛,“咳……咳”在捂着脖子难受咳嗽的间隙,她目光仍不甘示弱的与之对峙。 “够了,司徒墨离……咳咳,你不将我放在眼里,何能奢望我能与你为尊?尊敬也好,礼遇也罢,加诸在对方身上的效果都是相对的;你与我为善,我与你为敬,你与我不善,我便与你不休,你有底限,在你眼里别人就没有吗? 不过是借着自己高高在上的身份,不凡的武力绝对的压制,你这样的人,不配得到真正的尊敬。” 不紧不慢的话语,字字珠玑而掷地有声。 一口气说完后,桐笙似乎有些累了。才微微站起来的身子,又顺势坐了回去,在坐回去时,她一直盯着对方的眼睛,仍然带着几分极淡的冷冷怒意。 然而,与她仿佛集中了所有力气,来说这段话的表象不同的是,她心里的平静揣测仍在继续。 --此刻的位置,应是在城外司徒墨离的别院处;几位皇子府邸她花时间都了解过,比如此处,若推测无误其位于洹泉,依山临水…… 山石之上,花草之间。司徒墨离神情微微一顿。身上透露出来的那一股无形威压戾气,也略有减弱,不可觉察,但却是实实在在因为她的话,而有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动容沉思。 也似乎没有想到她会这样说。……无论是语气还是情绪,虽然掺杂着怒气;但更多的是那种淡淡的平静、镇定,让他不知不觉的就听了进去…… 给人的感觉,不是全然被逼到极致的忍无可忍,而是即使在无法忍受之后,姿态仍然不屈立于高处的睥睨。 像梅,清冷傲骨。 像竹,淡雅随心。 …… 第190章软禁 “你是谁?” 暂短的沉寂之后。司徒墨离换了个话题问。似乎不打算再追究之前的事情。 桐笙神情归于淡漠的看着他,听到了,但没有立刻回答;收回目光,微微伸手理了理身上的衣衫,继而看着不远处的湖光水色,“……关素素。” “你是谁?” 司徒墨离不紧不慢的再问。仿佛才是第一次开口询问一样,语调十分低沉而悦耳,以及……一丝不易觉察的危险隐忍。 桐笙沉默了片刻,“童悦。”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想了一个并不怎么满意的名字。 司徒墨离眸光紧紧盯着她;却看不出丝毫异样,而暂时选择相信,亦或是暂时默认了这个回答,而继续问:“那里人氏?” “……”桐笙依旧沉默了片刻,仿佛在犹豫,而实则是再次花了几秒钟的时间,编了一串完整的区域地名。 【十洲记】、【博物志】、【史朝记】……这些书她不是白看的。确实有这样一个地方,集居着童氏一族的散游牧民。 不是汉族,也不是九黎苗人。 而是一种介于两者之间的族群,生活在大殷与燕国的交界处。关于这个族群,书中也不过是了了几笔带过;可见其现实中的存在,也十分的低调而不为太多外人知,这样即使查证起来,想必也会十分的费时费力。 “你假扮关素素?目的为何?”司徒墨离确实无法在此刻,分辩出她所说的是真是假,不过,他有的是时间和人力去查证。 对于这个问题,桐笙到是没怎么犹豫沉默:“躲你追杀。”只有这一个答案,是真的;无论他问什么,无论他怎么问;该回答什么不该回答什么的权限全在于她。 …… 司徒墨离转眼间波光微谲,盯着她看了片刻后,缓慢而一字一句的问:“你,为何从天上落下来?” 桐笙不再有问必答的看着他,“全部回答了你,所有秘密都说得一干二净,我对你便没用了吧?” “我会放你离开;你若为我所用,我也能庇护于你……”司徒墨离盯着她说道。神情仍旧温柔而魅惑无双。 桐笙对眼前美色,完全无感:“我不相信你。”她只求如何脱身,来日方长,新仇旧恨,一并清算! 司徒墨离盯着她看了片刻。仍然看不出什么异样的情绪,从开始到现在,也依旧无法彻底分辨出她所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童悦,本殿下暂且相信你;你最好不要欺骗于我,不然……” “你可以尽管去查。”桐笙神情无动于衷的平静淡漠。 “我会让人查证,”司徒墨离说着,从假山上站起来;在站起来的那一刻,舒展开来的挺拔身姿,让他整个人瞬间变得高大了许多。华丽紫衣迎风而立,衣袂飘飘黑发飞扬而身后是县空的弯月,映衬的夜色画卷,如勾如玉,如妖如魔…… “来人,带她下去。” …… 一间摆设还算齐全的房间里。 或者,与其说是房间,还不如说是一间还算干净的地下室。有新的铺盖被褥,桌椅板凳,旁边还有一道小门,连通着一间小茅房。 桐笙缓缓的坐到椅子上,淡淡看着捧着干净衣物进来的暗卫,知道自己算是被这样软禁了。 意料之中,总不会将自己当成贵宾供奉起来,“你们换衣裳不用洗澡吗?……算了,我现在比较饿,可以先送吃的东西来吗?” 说完后,她看了一眼那个看向她,而没回答的暗卫,“总不至于连一顿饭也没有吧?” 那个暗卫还是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门口,随即进来的另一位,穿戴上明显要更上一等的中年暗卫。 “姑娘误会了,”周六一进来就听到这样的问话,很快反应过来道:“我这就让人下去准备,你稍等片刻。” 态度说不上有多好,但也没有太坏。至少,不会像对待其它被囚禁到地下室里的人一样;毕竟自家殿下对这位姑娘的态度,可有些不太一样,甚至还吩咐过,在不过界的前提下可以应她所求。 啧啧,大约是总算看上一个对眼的了? …… 周六带着人离去片刻之后。 落锁的门再次被打开。动作很轻,仿佛开锁之人小心翼翼的样子;桐笙以为是送饭来的人,也没怎么在意,心想到是挺快的,并放下了正要准备换上的衣裳。 随即,在听到门被推开后淡淡看去了一眼。 这一看不要紧。 竟然看到一个身着夜行衣,黑巾蒙面,头发扎随意扎在脑后,而很陌生的中年男人;在见到对方的那一瞬间,她才正要开口,对方就先闪身上前,伸手不由分说的捂住了她的嘴,略微焦急而压低着声音说道, “别怕,是我。” 桐笙:“……”鬼才知道你是谁!不过听这口气,不像是怀有恶意之人。 “是我,”百里千雪见她安安静静的并不挣扎之后,松了口气之余,却又有些词穷的不知道该怎样一句话介绍自己,尽快让她知道他是他。 突然,他看到了桐笙吊在脖子上的玉坠,瞬间福至心灵般道:“口哨,我送给你的玉葫芦口哨……” 玉葫芦口哨几个字。 以及,他瞬间变得清清冷冷,如同三月小雨般的清越声线。让被捂得无法呼吸,而有些不耐烦的桐笙,不由得有些意外的看着他…… 看着眼前这位相貌看起来,平平凡凡得没有丝毫特点的中年男人;除了黑色的头发之外,身形容颜眼睛都无一处像那夜,在巷子里所见到的那名雪衣少年。 她在意外而惊叹的同时;微微抬起手,在他仍然紧捂着她嘴巴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示意自己知道了。 百里千雪随即松开了手,也才再次注意到她身上,只穿着一套薄薄的里衣里裙;虽然不是很透,但终归湿水而紧贴在身上,如今在灯光的映照下,不经意间就勾勒出了一抹细腻而美妙的轮廓。 瞬间,有些不太自然的移开目光。 第191章疑问 “你来做什么?” 桐笙看着他淡淡的问。然而回应的,却是一件衣裳胡乱披到了她的身上,百里千雪顺势拉起她的衣袖,就要往外走,“快点,我带你离开这里。” “他们,因该很快就会回来了,” 桐笙没有动,并再次有些意外他的回答。甚至,可以说是不相信;在这个世界她并没有亲人,也没有真正值得生死相依不离不弃的人,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谁来救她…… 没有谁,会比自己更可靠。 百里千雪看了她一眼,又想了想,在心里估摸着那些人离开、又再回来时间差距。随即,便松开桐笙的衣袖往外走,“别露马脚,我就在附近。” 说罢,他很快推门而出。并且,再次小心翼翼的将门锁锁上;确定与先前无误差后,他很快顺着幽暗的过道深入,转角进入其中一间黑暗无光的牢房。 亮着昏黄油灯的幽暗过道,整体呈现垂直的转角。而在转角两边,是完全不同的景象;一面是还算干净整洁的地下室,一面是黑暗无光、弥漫着阴冷血腥味的牢房。 …… 在百里千雪离开不久,周六很快再次带着人端来了饭菜。 将饭菜一一上桌后,周六见桐笙对饭菜并无异议,也并没有什么话要说后,便又再次带着人离开。 尽管不一会儿,还要来收拾碗筷,他们在离开之时,也仍然一丝不苟的锁上了门。桐笙也没有理会,而是将注意力转到了还算丰盛的饭菜上面。 动筷吃了起来。 一边吃着,一边有些若有所思的想着,那名雪衣少年究竟为何而来?又是如何避过这座别院里的守卫? 再者,又是怎么知道她被困禁在此处?司徒墨离将她带到这里的事,总不至于满街传得沸沸扬扬。 …… 桐笙吃到了一半时。 紧闭的门再次被人,小心翼翼的打开,听声音就知道来者是谁,“你胆子很大,擅闯皇子别院,不怕被全城通缉吗?” “我已经被全城通缉了,只差没有扒榜出来而已,”百里千雪说着,看向眼前已经换了干净衣裳的桐笙,有些不明白这种时候了,她怎么还能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 不由得问,“此地不宜久留,你不打算离开?” “你真的是为救我离开而来?”桐笙一边轻声问,一边不紧不慢的替自己盛了一碗汤,随即改用勺子。 百里千雪盯着她看了片刻。想到了那一夜,那样死尸遍地的场面,她也是这样,风轻云淡的看着他说:“我救了你有什么好处?” ——“我救人要收诊金,诊金因人而异,你……有钱吗?” “你,还真是个奇怪的人。” 他说着,也缓缓坐到了她的对面,目光落在她身前片刻,旋即,再次有些不太自然的转开了目光。 这次的衣裳虽然是干净了,也不紧贴绷紧了,但却也太薄了,完全是一层淡紫色的半透明轻纱,罩着里面的红色……呃,肚兜。还能看到微微敞开的领口处的精美绣花。 “我的衣服有什么问题吗?”桐笙也不看他,只是带着漫不经心的淡淡口吻问。 “没,”百里千雪很快否认,并且,接着很快的说道:“其实我一开始,不知道要救的是你……不过,如果知道你在这里,我也一定会来救你的。” 说完后,又加了一句:“你救过我。” “如果我没有救过你呢?”桐笙仿佛带着几分认真的问,并且不轻不重的放下了碗。心底里也到底因为他的回答,而有一丝微不可觉的动容。 她甚至,都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你若没有救过我,我便连你是谁都不知道,谈何救你?”百里千雪想了想后,回道得到是很认真而不客气。随即,看向已经放下碗筷的桐笙,再次提醒道: “你也吃好了,可以走了。迟着生变,多呆一分,就多一份变数,若是此次没能将你救出,不仅白来一趟,还会打草惊蛇再难潜进来。” “你能保证顺利离开吗?”桐笙看着他问:“带着我,风险会增大很多,你有几成把握?你要是落到了那娘娘腔的手里,我不能保证会有什么后果……”桐笙看着他突然有些变得古怪的脸色,不由得问:“怎么了?” “没事,”百里千雪说着没事,却有些忍不住想笑而努力憋住的样子,“你叫他娘娘腔……哈,”实在憋不住而笑了一半,却又硬生生忍住了,欲言又止,但到底还是忍住了没再说什么。 桐笙淡淡看着他没有说话。 “放心吧,”百里千雪很快收敛了笑意,变回了最初的毫无表情样,并接着说道:“我既然能轻易进得来,也能轻易出得去,带上你也不成问题。快点,我们走吧。” 这一次,桐笙没有再犹豫。而是轻轻“嗯”了一声,随即起身跟着他往外走去;临出门之际问了一句,“如何称呼你?” 他想了想,似乎有些犹豫道,“百千寻,你可以叫我千寻;不过绝对不可以小白。” 千……寻,而不是千雪吗?或许是那夜雨大听错了。 “可以,” 桐笙淡淡的应了一声,出了门也不再言语。虽然有些不明白‘小白’有什么问题。心中还有诸多疑问,并未再问,若能顺利出去再,问不迟。 比如,他说一开始并不知道要救的是她,那么是谁让他来救他?这个疑问的背后,牵扯着更多的疑惑,那个‘谁’是谁?是男是女,身份是何,目的是何…… 第192章离开 出了那间地下室后。 百里千雪在前面带路,并没有按照原路,而是顺着过道深处往里,转入阴森森的另一面过道之中。 空气中阴冷的血腥味,让桐笙不易觉察的皱起眉头。过道两面的牢房,落着大锁,并由整块铁门隔绝,铁门上方空出一个窗口,隐约可见里有的亮着昏暗的灯光,有的漆黑一片,但都同样不知道有些什么。 疾步匆匆而过间。 特意压低了的脚步声,仍然在过道里隐约可闻,一路都没有说话,跟在后方的桐笙也没有分神去关心铁门里面是什么。 直到,直到了过道的尽头处。 百里千雪随手取了过道上的一灯盏,拿在手里后,走近缓缓推开最后那一间、铜锁已经生绣得不成样子的铁门。 闪身进入之后。 一手拿着灯,一手继续将门拉开着,让还在后面的桐笙得已方便跟进来。 桐笙随即进入后,微微侧身越过他并往下走,四五步的台阶下,是一间狭窄而逼厌的封闭空间。 借着油灯昏暗的灯光。 隐约能看清楚这一间牢房里,除了很凌乱已经很久没有人打理外,周围都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拿着,”百里千雪说着将油灯递给她。桐笙随即伸手接过来,并不动声色的看着他的作为。 生满青苔的墙壁上,歪歪斜斜的挂着一坏了的灯盏。百里千雪走上前,伸手握住灯盏,然后开始缓缓的往右转动;仿佛是似因为生锈的原因,转动得极其缓慢而迟钝…… 不过,随着转动的次数增多。 似乎渐渐变得顺畅起来,因为百里千雪的动作越来越快……先往右,再往左转动,每一次的转的圈数都不相同,往来复始了数次之后。 只听得,墙壁里传过来“咔嚓”一声。 ……若不用心去听,根本听不到的机关巧木声响起。原本毫无异样的脏乱墙壁上,突然,开始缓慢而有力的移动起来,撒落的细微灰尘中,很快挪移出来一道小门大小的通道。 通道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也看不到尽头在何方。 百里千雪松开那歪歪斜斜的灯盏后,率先向前入内后,招了招手,让桐笙也快些跟上来。 桐笙执灯,缓缓渡步到了通道口;心中有疑,而眼中看不出丝毫异样的盯着他:“你如何得知?” 如何知道这里有一条通道? 这里,是皇子别院的隐蔽之所。若不是有某种关系而十分熟悉的人,怎会知道得那么清楚? 百里千雪站在漆黑的通道里,眸光清澈而澄净,显然知道她的疑虑为何,“我不想骗你,个中原因,我不便说。但你不用怀疑我,我是单纯来带你离开。” 桐笙看了他片刻,“你这样说,我便这样信。”只为了最初心底那一丝动容。 声音淡如云烟,执灯而入。 …… 漆黑的地道,笔直通往前方。 即使在油灯的照射下,能见度都很低,周围皆是整整齐齐的石砖修筑而成。时而有潮湿滴水之处,有似青苔又不是青苔的阴暗植物生长着。 ……脚步的回荡声,悠悠空荡,与滴水声交织回响。仿佛行走于无止尽的幽黑通道;空气沉闷而阴湿的霉味浓烈,并且有微微的窒息之感。 不过,既然还能呼吸,说明仍有空气流通。 就这样,直到了约摸半个小时之后。 看不见的漆黑前方,有阵阵水声淅淅沥沥传来。要到头了吗?桐笙心中念及间,也不由得对这么大手笔修筑的暗道,有几分惊叹起来。 毕竟,并没有像21世纪那样的科技,所有的一切都要依靠人力而为;这么一条远离地面的通道,不是一朝一夕可成。 惊叹之余。 对眼前之人的身份也不由得越发存疑。 这样就离开了这座皇子别院,实在是太过于轻易了。明珠楼,究竟是怎样一个组织?被锦衣卫、东西两厂追杀南而仍留京城,且能轻易进出皇子府。 “是谁要你救我?”她淡淡的问。 走在前方的百里千雪听了后,并没有立即回答。 暗道的尽头处,仍然是一片漆黑无光。在昏暗油灯的照射下,周围不再是砖石,而是天然形成的青苔石壁,像连接到了天然的洞穴,空气路面也变得更加潮湿起来。 而路到了这里,也终止了。眼前是一片巨大的岩石堵住了去路,仿佛路已经到了尽头;但隔着石壁能隐约听到外面的水流声,仿佛是从高处的悬崖瀑布流下…… 百里千雪、亦或者是百千寻,伸手在石壁上仔细观察摸索了片刻后;手指按住了某处,掌心随即贴合,气沉丹田并使劲一推。 “轰隆隆——” 岩石与岩石沉重摩擦的沉闷声,在幽暗通道里低沉回荡,得有些震耳欲聋起来。而在声音响起的同时,眼前原本看不出丝毫异样的潮湿石壁,竟然,就这样被百千寻用力缓缓的推开了! 两三米的巨大石壁,像一道两面活动的门一样;右面被缓缓往外推了出去,左面缓缓往里斜了进来。 与此同时,一股清晰水声和湿气,夹杂着大片热气瞬间扑面而来! 那一瞬间的热气,让人仿佛有种进入了澡塘的错觉。外面有些雾蒙蒙一片。可见光线昏暗的外面,一片从头顶石缝间流淌下来的泉水,带着热气腾腾,流淌汇入一片大大小小而奇形怪状的水池。 水中池水散发着白茫茫的雾气。 是一片山石温泉地貌。 桐笙极快的闪身而出后。 百千寻紧随其后,松手掠影而出;与此同时,身后的大片石壁以极快而沉重的速度,弹了回去,并且瞬间恢复成最初的模样。大片潮湿的青苔杂草,也再次掩上了石壁缝隙,看不出丝毫异样来。 …… 此处的位置,已然是离皇子别院几百米的半山头。走出了山石数米,至平坦而无障碍物之处,再回望遥远的半山之下,仍然能在夜色下清晰的看到,一座庞大的建筑物座落其间。 皇子别院。 一条几乎笔直的暗道遥遥通向此处。 “姑娘到了,自会知道,”百千寻一边说着,一边兀自往前带路,并且语调几分清冷的继续说,“走,他们很快,就会发现不对。” 然而走了两步,却觉得有些不太对劲的转回头来。只见桐笙正不紧不慢的蹲下,将油灯放于平坦处后,抬手拔了头上的簪子,乌黑的发丝顿时散落下来齐肩。 而他将簪子紧紧握在手中,于油灯旁边一笔一画的写字。也不知道在写些什么,百千寻有些奇怪的盯着她:“你……”真是个奇怪的人。 分明是浪费时间的举动,他却半点也不觉得不耐烦,反而是有些忍不住的好奇上前了两步,想看清楚她写的是什么。 "——人生有两出悲剧,一者执意求死,一者无力求生。娘娘腔,你全包了。" 湖中之辱,势必杀之以偿! 一笔一划,带着凌厉气势,在岩石上带出深浅不一的划痕。百千寻带着几分不知该做何表情的问:“姑娘,你,很恨他?” 他感觉到那了杀意波动。微弱得几乎不可觉察,仿佛只是随起一念而逝,寻常人难以觉察,但他却仍出自本能的觉察到了。 桐笙不紧不慢的站起来,并将纯金的簪子收入怀中,拍了拍手仿佛自言自语般道,“恨……到也不是,只是想让他明白凡事都要付出代价。好了,我们走吧。” ——凡事都要付出代价的。 第一次,在烟波河凝水为剑险些要了她的命;第二次,是在清台山道一掌打得她吐血;第三次,也就是这一次……新仇旧恨,一一清算! 她自认自己不是好人,但也绝不算是恶人。人若与她为善,她自与人为善;人若与她为恶,她自不留情面! 下山之后,特意绕过别院的位置,寻小径而行;走了约摸半个时辰后,渐有街道灯光…… …… 皇子别院里。 殿内玉池泉水流清澈,丝丝朦胧的白茫茫雾气迷漫其间。司徒墨离方从浴池里上来,正让侍女侍候着穿衣时,影卫周六匆匆而来,身影顿于纱帘外面道:“殿下,属下有要事相告!”向来平静无波的木然声音里,难得有了一丝紧张。 正在侍候穿衣的两个俏丽侍女,顿时盈盈行了一礼,低头匆匆退了出去。与此同时,尽管周六十分不想说接下来的话,但到底还是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将人不见的事说了一遍。 司徒墨离整理衣裳的动作一顿,“……嗯?凭空消失?”带着几分天生魅惑温柔的语调,听不出丝毫喜怒之意,但周六却知道他动怒了,不见得一阵头皮发麻的跪下来。 并且压低了声音,快速补充了一句他更不想说的话:“她是由密道逃走。机关有被开户过的痕迹,属下已经让人往密道出口方向,方圆十里搜捕。” 密道之密,除了他之外再无其它暗卫知晓,而今竟被一个身份不明、来历成谜的人打开,实在是太过危险而匪夷所思! 毕竟,知道这条密道的人,绝不超过三个人! 司徒墨离动作再次一顿。幽暗的眼底,仿佛闪过一丝让人毛骨悚然的冷意;而最后,却只极其缓慢的说了一个字:"找。" 一个‘找’字。 在舌尖辗转,带着几分压抑而嗜血的意味,一点一滴的溶入暗夜的苍凉里,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危险。 第193章夜遇 临近城门。 三、四丈高的坚固城门紧闭,火把照明。即使已是深夜里,城门之上仍然有巡逻的官兵。 城墙之下。 百千寻与桐笙二人,紧贴着墙壁避过上面巡逻的人后,“他们每隔一柱香换巡一次,我将用内力托你上去,你不要发出声音。” 桐笙淡淡“嗯”了一声。 百千寻正要提气息运功。桐笙突然注意到了什么,一把拽着他衣裳往旁边的草丛里蹲下来,“有马车靠近,小心。” 随着话音落下。 只见,在他们来时空无一人的漆黑街道上,突然有有大片火光马车靠近,动静越来越大,火光跑马声也越来越显眼。 约有十几匹跑马,马上人影火光晃动,以及一辆轻便疾驰的马车。片刻间,便行至城墙下来! “站住!尔等何人!”城门上被惊动的兵丁厉声喊道,同时一挥手,几十个巡逻的兵丁立马分别立于城墙边,动作整齐利落的举起长弓冷箭蓄势代发! “快开城门!”骑在马上的官大喝道,嗓音粗犷而有些震耳欲聋起来:“我等乃西北要地的官员,有急事进京!” 说着,将手中令牌往城门上一亮。 城门之上下令的兵丁,举着火把探身往下看了一眼;但到底距离太远,看不清楚那令牌什么样的,不过,观这一群气势汹汹而来的人,衣裳打扮以及给人的感觉,确实不像是本地人氏。 是而也无法推断。 只得让城下众人稍等,自已前去请示城门史。片刻之后,才又匆匆出来回话:“几位大人远道而来,因何急事要连夜入城?若可以暂缓一二,还请几位大人在客栈稍作休息,天明再进城也不迟!” 凡闭城入夜后,京城城门都不允许轻易再打开。 轻便简朴的马车里,突然撩帘露出来一个,脸色憔悴而疲惫不堪的中年官员,脸色极度不耐烦而怒火冲冲的喝斥道: “放肆!西北之地的紧急要事,岂容你一个小小守门后来兵卫来质疑?还不快点打开城门,要是耽搁了我们的大事,你几个脑袋也不够来抵!” 城门上的兵丁脸色被骂得时青时白。但到底还是心有顾忌,担不住万一耽搁了什么要事,自已一个小小官史,确实几个脑袋也不够抵。 而只得只得冒言求令牌一观。 骑在马上的中年男人,冷哼一声,将手中令牌往上一抛。城墙上的兵丁伸手抓住,借着火光在眼前一看,确是军中令牌无疑,脸色微变:“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原来是西山走廊的布政使司……请大人稍等片刻;下面的人,开城门!” 命令吩咐下去。 兵丁随即将手中令牌归还。 沉重的铁汁浇灌城门缓缴打开来。 黎统领、及马车里因连日赶路,而舟车劳顿的中年官员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疾驰进了京城之后;前者策马,奔至中途,犹豫了一下正欲分道扬镳。 “黎将军,令牌你还未还与本官!”马车里的中气官员,有几分有气无力的喊道,并继续说:“你我为的是同一件事,何不与在下同行?” 那被唤作黎将军的粗犷男子。在沉吟片刻后,随手将令牌还予,并调转马头与马车同行,直奔户部尚书柳生阳府邸! 户部。 六部之一,长官员为户部尚书。 掌全疆土、田地、户籍、赋税、俸饷及一切财政事宜。其中内部办理政务,按地区分工而设司十三。 其中,西山走廊亦是十三司之一。 也可以理解为一个省的财政最高执行官员,不过,除了掌核本省的钱粮外,亦兼管其它衙门的部分庶务,职责多有交叉。 而马车中的中年官员,虽然身执山西走廊的布政使司金牌,但其实却并不是布政使司金牌;因为本尊被困在山西走廊的民乱中脱不了身,也不能走开,轿中的官员不过是其亲信,入京代为求援。 …… 大半夜的,户部尚书柳生阳被唤起来,听闻了求见的人是谁后,虽然带着被扰了清梦的厌烦,但念及那二人连夜入京城,必有要紧的事情,是而在小妾的伺候穿衣洗脸、清醒过来后很快赶到正厅。 寒喧了两句。 户部尚书柳生阳屁股才坐粘椅子;就听得黎将军声音压低而粗犷道,“军饷不够,开战在即,军心不稳,难成大胜。不仅军饷不够,粮草也不充足;柳尚书,军饷粮草为一国重中之重,不可或缺,朝廷一定要想办法拔下军饷物资。” 柳尚书才勉强挤出来的笑容,在对上黎将军严肃认真的神情后,不由得有些尴尬的僵在脸上;……这么明晃晃的来要钱,简直是……,真当他守着的是金矿银山? “军饷粮草早都拔下去了;比往年还要多,怎么可能不够?”说话的同时,户部尚书柳生阳也忍不住在心底盘算了一遍。 就是因为考虑到即将开战,所在拔下去的银两,特意比往年还要多一些。 然而没想到,竟然还还不够;以至于这位黎将军,竟然无令传召赶回京城,是军饷粮草真的缺少到了这个地步? “到军营里的粮草只有三十万石,白银50万两,不知柳尚书拔下来的粮草白银共有多少?”黎将军有些忍耐的问。 从朝延里拔下来的物资,肯定不会只有这点;若不是看在柳尚书,与其叔父黎尚书之间尚有交情,这事儿他早就捅出来了。 柳尚书听了也有些错愕:“怎么才有这点!”旋即反应过来:“岂有此理!粮草军饷竟然也敢贪污,黎将军你放心,老夫这就派人核查下面的人,定会将缺漏的银两贴补上来。” 从朝延拔下去的钱粮,贪污例来有之。 他知道下面的人肯定是要分一杯羹的,但没有想到,他们竟然敢贪污得那么厉害! 是而,是真有了几分好好核查政治的意思。不然,这中间缺漏的真金白银,谁来补上? 黎将军的脸色,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好看一点;相反,因为句话而变得更难看了,“贪污之列,上行下效,互相包庇隐瞒,这要查到猴年马月? 黎家金吾卫暂且能等,北府军却是等不了了,在军营里闹得最凶,说没有足够粮草和双饷,顾忌不止军心难振。哼,陛下仁慈没让他们解甲归田,而是收拢为北府军,也不知收敛!” 第194章夜话 北府军,前朝遗留下来的零散兵力。虽然零散,但也有数十万之众,多为平民百姓之中的从军者;在前朝一战之中,他们战败投降之后就被打乱收编,当时,做下这个决定的是长帝姬。 长帝姬甩手不管后。 也不知是谁与皇帝进言了舒服,还是因为九黎金吾军与被打乱收编的汉族将士,大小摩擦不断,种种严禁令止也管不住,事情闹得让人头疼时,皇帝再次下令将零散的汉族将士单独收编在一起,定名为北府军,委以值得信任的汉族统领管辖。 近年来也都安份。 直到此次分发的军饷粮草不够,才的闹了起来。 黎将军的一席话,让柳尚书心底闪过一丝不舒服,脸色也有些难看而不好发作。一者是因为北府军是汉族之人;他话语中的那份鄙视和看不入眼,仿佛将他堂堂户部尚书也鄙视了进去。 二者是因为他意有所指的‘上行下效,互相包庇隐瞒’,分明是在质疑他堂堂户部尚书的话!他说会核查下面的人,就会核查下面的人,简直岂有此理! 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闷。 黎西木看了一眼阴沉着脸不说话的柳尚书,再看了一眼从开始到现在,坐在旁边未发一语的憔悴官员。 只得又说,“本将军也不是为难柳尚书,而是也在为柳尚书着想;毕竟,北府军那边往上递的折子,都被我等截了下来……要不然,陛下早就知道此事了。” 说着,顿了顿,盯着柳尚书继续说:“若陛下震怒首当其冲者,必然是尚书大人你无疑。你们汉族有句话,叫‘唇亡齿寒’,叔父与我皆深以为然,才入京来商量事宜。” 黎西木说完之后。不再多留的告辞离开。此行入京的目的为了得到充足的粮草、军饷;而此行来此的目的,则是为了让这位户部尚书柳生阳知晓,北部军营里闹得有多厉害。 他虽然对北府军并无好感;但在大势局面上,包括金吾众军,若不得粮草军饷安抚,战事堪忧! …… 柳尚书知道对方说的是实话,但听在耳里怎么也不舒服;何况粮草军饷一事,也有那只黎老贼的手笔,他越想心底越是气难平。 不行,这事要设法与宜妃商议才行。 黎西木离开之后。 柳尚书脸色不太好看的坐回太师椅上,喝了口茶提神,才又看向了一旁边那总算准备要开口的憔悴官员,“说吧,西山走廊那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此前情况,都已经在信中交流过。 不过如今连人者亲自前来了,怕是没有最坏只有更坏。果不其然, 中年官员哭丧着一张脸:“在下官来之前,官衙都已经被他们包围了,说是要砸开大门取钱粮……尚书大人,我家大人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分身乏术,也不敢离开那里,就怕一离开之后就会暴发民乱。” “民乱?” 柳尚书有些惊愕而愤怒的问。甚至,心底里都根本不相信,不过是钱粮不够怎么可能会暴发民乱?他们怎么敢?! “西山走廊,情势急迫,刻不容缓。”青年官员带着说不出的焦急。压低了声音,将西山走廊的大致情形说了一遍;说完了之后,带着几分实在没有办法的为难请求: “我家大人的意思,是朝廷能否拔点钱粮下去,好稳住那些刁民;不然若是工期延误,我们不好向三殿下交差;三殿下也不好向皇帝交差。” 然而,想起这位三殿下时,中年官员的心底也是十分的怨怼。西山走廊本就是干旱重灾区,每一年都有救济的粮食发下去;然授之予鱼,不如授之予渔,修筑水渠引长河水灌入,耕良田万倾也不在话下。 这样一件办成了就能名利双收之事。 在得到皇帝陛下首肯之后,就让三殿下抢了过来,然而这位三殿下虽然看到了名利,却也只看到了名利;发下去的粮食,比往年的还要要少;发下去修筑水渠的银两,也根本不够成本预算。 …… 修筑水渠的苦力百姓,积怨不满而要罢工。原本这个时候,只要适时拿出一笔钱粮来,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安抚平民百姓就可以了。 偏偏那位三殿下的人,得到了授意亦或是自作聪明,暗中除掉了那几个闹得最厉害的领头人。 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如若不然,事情怎么也不会发展到如今地步,罢工依旧,更甚至那几个村镇市集的人,都拖家带口的围到了官衙,要钱要粮还要说法! …… 烦心事一件接一件。 柳尚书有些怒不可遏,“穷山恶水出刁民!这些人不能惯!朝廷拔下银两给修筑水渠造福的是他们,如今钱粮不够还想造反不成?” “可他们……”那中年官员还想要再说什么。但疲了的柳尚书已经很不耐烦的摆摆手,“行了,这件事情明天再说,让我好好想想。” 军饷一事,还有可能想办法。 但修筑水渠一事,是三皇子独揽下来全权负责;所需要的经费,他可是一分不少交给了三皇子。 如今再来问他要,简直是! 是夜之后,柳生阳一夜未能安枕。而次日便匆匆请了家母递话,入宫请见宜妃——三皇子司徒云轩之母,也是他一母同胞的姐姐商议对策等等。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暂且不提;另一面,雪千寻与桐笙夜行进城后,来到那一夜暂避危机的小院位置。 桐笙略有些意外的看着。那夜只是偶然闯入,如今此地,竟成了他光明正大的落脚处不成?心思念间,前一刻,已经掠影翻墙而入的百千寻, 从里面打开了大门来。 “吱呀——” 第195章破院 “快进来。” 百千寻双手仍然搭在门框上,声音清清冷冷。并且,实在有些看不透眼前的这个少女,看不透她的每时每刻,在想些什么,有何种的欲望恋想。 “这里是什么地方?” 桐笙渡步靠近。提裙上了台阶,跨进了院里……百千寻在身后将门栓上后,转过身来跟上并回答道:“托我去救人的人,就是这间破院子的主人。我猜,他要不是认识姑娘,就是与那富家公子有仇。” “富家公子?”桐笙带着明显的疑问语气而淡淡重复了一遍。眼前的小院子里,乌黑乌漆一片没有半点光亮,显然并没有人存在内中。 百千寻行一步进了屋里,熟练的在桌子角落里,摸到了火折子,然后点上油灯,“确是如此,要我去救人的那个人,是这样说的……我觉得他不仅跟姓司那小子有仇,还跟我有仇,不过,”他一本正经的想了想,“我好像没有得罪到他的地方?” 桐笙这下到是有些意外的看向他了,“你知道那‘富家公子’的身份?” 还以为他说‘富家公子’,是要表明自己对那座皇子别院的认识程度。比如,表明自己其实并不知道对方是皇子之类,不然在明知对方是皇子的情况下还敢闯入救人。 此般的艺高胆大,以及其背景身份,也都不得不让人更沉思怀疑几分。 “知道,”百千寻冷冷说着,掠身往窗台上一坐;干净利落的动作间,带着几分极其自然而然的随意, “那么明晃晃一道宫殿建筑物,用猜也能猜到。姑娘若有疑问,尽管可问,若能回答,我必知而不言言而不尽。” 并且说话间。 他脸上隐约露出一丝极淡的清冷笑意。因为,总算能从倚靠在门框处的桐笙的脸上,看出一丝点她此刻的情绪来了。 亦或者不看出来,而是敏锐的感觉出来的。也才总算觉得,自己各方面能为并没有退化……不然,在养伤的这些时日里,在那位自称四公子的人面前;不仅看不透对方,也快要要藏不住自己了。 几乎有些怀疑人生。 “冒昧问一句,明珠楼是做什么的?”桐笙心底里确实很好奇,这个组织,是一种怎样的存在,那夜西厂的人说的是明珠楼‘贼子’,而非明楼楼‘余孽’。 说明这股势力,即使在东、西两厂的搜捕追杀下,也仍然不可动摇的立足于某个地方。百千寻的武功她已经见识过,也惊叹过,是否明珠楼之人,都有如此恐怖的武力? 百千寻带着几分清清冷冷的目光,微微扫了桐笙一眼……这个问题让他的第一反应,是她怎知他与明珠楼有所关系?而随即就想到了那一夜,那帮死太监呛声时,说过这个名字。 “你,真想知道?” 他忍不住多问了一句话。也不知为何,明明这个问题也不是不能回答,但此刻却有些不太想多说。 对一般人而言,杀手并不是什么友善的存在。 桐笙抬眸,目光淡淡与他对视,也不再多说什么。她问,便代表着一定程度上的很感兴趣,但对方若是不愿意说,她也不会强求为难。 何况,想要知道的人事物。 并非,只有此刻一种途径能知道。 百千寻看着她缄默了几秒后。 “明珠楼,是一个杀手组织。姑娘并非常人,从我的杀人手法上,因该能看得出来端倪。”百千寻带着十分自然而然的语气道。 自然得那么风轻云淡。 仿佛口中所说的,与冰冷的人命无关,而再平常再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 却也正是这一份,太过自然而轻松的语气,与那一瞬间,他无比深蓝而纯净的眼底闪过的一丝异样复杂光芒,形成了某种矛盾的感觉…… 像冻结的湛蓝天空,却也很浅很淡。 桐笙挑眉,轻轻“哈”了一声:“你从那里看出来我并非常人了?”杀手组织,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但却也不是太过意外;如其所说,从那一夜,他无比干净利落而镇定自如的杀人手法看来。 是而她带着几分兴趣盎然的转了话题。并没有过深的纠缠明珠楼之事。 江湖,杀手组织。 感觉水很深眼下还是不要过多涉及了。 “感觉,”百千寻眸光清洌的看着她,“我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姓甚名谁,但我知道你一定不简单。” 声音像三月的小雨清清冷冷,却又在无形中带着一丝捉摸不定的飘渺疏离。 桐笙再次轻笑了一声。 她的笑声清脆而爽朗,带的女子的柔软音色,也带有男子的气概非凡……仿佛是将女性的柔美、与男子的刚毅完美揉捏到了一起。 一如她身上那种无法形容的淡雅气质。细腻柔美,淡然豁达。 让人十分的印象深刻。 百千寻看着她,不知不觉有些被吸引而想要靠近。在此之前,从来未有过这样的感觉,不过,心念起于一瞬也消湮于一瞬…… 不过,竟然会生出这种从来示有过的奇怪的念头;那一夜的拼死血战,果然有留下无法根治的后遗症。 “夜已深,姑娘若是想休息了,出门右转旁边的房间就是。” 桐笙听了只是点点头,表示自已知道了,而并没有要离开的打量着眼前的屋子,除了一个浴桶,一个旧柜子,一张桌子两张椅子外,再没有其它能算得上家具的东西。 “这间院子的主人,现在在何处?” 如此寒碜的摆设。此人,显然不是长居此处。而在明智百千寻是个危险的麻烦的情况下,还能将之留下来,并且说动百千寻为他办事,可见也不是个一般人。 “他们迟早会出现。”百千寻仿佛若有所思的说着,“其实我与你同样,对他们的身份来历也不是十分的清楚。说起来,最初发现这里的人,还是你;姑娘你真不认识这间院子的主人?” “他们是谁?”桐笙以问代答。 不得不说,眼前之人有时候说话真的很有技巧。一句‘我与你同样,对他们的身份来历也不是十分的清楚’,便很容易让人生出共鸣感。 “一个自称四公子,年岁大不了我多少;一个叫展风,是个无论什么时候都而无表情的中年剑客。”百千寻说着,一本正经的语气,十分的清冷自然: “姑娘,届时若见了面,记得要称呼他为阿四;他待人亲切温柔,也喜欢别人温柔亲切待人,我发现他很喜欢别人这样叫他。至于展风,你叫他小风就行了,他好像不太喜欢别人把他叫老。” 这……桐笙带着几分不动声色的看着他:“多谢提醒。” 亦不质疑,亦不相信。 第196章不归 夜深人静,风无声。 皎皎月光洒落的夜幕里,一束优昙花在月光的照射下簌簌开放,洁白的花瓣,带着四溢的芳香袅袅,弥漫于一片万籁寂静的夜色里。 …… 结束了话题。 桐笙离开往旁屋而去。 百千寻极其肆意的坐在窗台上,看着好像消失的身影,神情清冷而情绪不明的,看了片刻……直至彻底消失不见后。 才带着几分若有所思的神情,并摸了摸脸上,因为带得太久,而有些不太舒服的脸皮。随即翻身下了台阶,在屋里的柜子里找出了自已放置的药水后,便往外去寻木盆打水来清洗。 才将药水放入水盆中调和。 便感觉到屋里有脚步声出来,他的动作顿了顿,不过,也没有回头去看,而是不怎么在意的继续着撕脸皮的动作。 与此同时。 正出了屋里的桐笙注意到了他的动态后,也没有靠近而只是远远看了一眼,随即,进了方才那间家徒四壁的屋子。缓缓的取了油灯,转身回往旁屋。 进了屋。 掩上了门。 素手执灯,步伐轻盈。 看清楚了屋子里素雅而干净的一切。角落里的桌台上有书、有纸、亦有文房笔墨;她余光一一扫过诸物间,已经一步步靠近了床边。伸手摸索的同时,并在脑海里回忆着那一夜,百千寻是碰到了那里,才引发的机关? 密道又通往何处?未知的事物,总是让人分外感兴趣,特别是就这样摆在眼前。不入其中一观,实在夜不能眠。 …… …… 某个僻静荒凉的院落。 没有人也没有半点光亮,只有漆黑的一片夜幕笼罩周围。掩月的乌云散去间,突然风惊鸟动,远处有一道衣着华丽的的修长身影,提着一盏乱晃的朦胧灯笼,于黑暗中步伐急匆匆而来。 给人的感觉, 他却也不是要急着去什么地方,而急着要离开什么地方。并且举手投足间,带着某种压抑的怒气总部,不管不顾的只想往前走,而不在乎这样走下去,将要走往去向何地方。 步伐太急,沿路的杂草树叶都被带起晃动飘摇。绣着大片金线祥云图的衣袍,于疾步间翻卷如同云雾,并在月光下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芒。 确定身后已无人跟踪。 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何方后。那面容俊美而儒雅的青年总算停了下来,松手任由灯笼滚落到旁边的同时,整个人有些气喘不匀的,抬手撑靠在假山的旁边休息。 微微低着头。 垂落的发丝半掩了他的脸,投落了些许深深浅浅的阴影……带着某种悲愤苍凉而晦暗不明的复杂情绪。 “唰——” 黑暗的某处,一声绸缎被撕裂的清脆声响起。 “谁!?”那正在喘气的俊美青年蓦然闻声,顿时一惊,目光带着凌厉的怒意看去!“是谁在那里!?” 不远处的假山下,树木藤蔓的阴影里,仿佛隐约有一道紫色的身影,于其间若隐若现。并且随即便不动了,就那样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一声不响的看过来。 尽管根本看不清楚对方。 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不会错。那种正被某个人淡淡注视着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而不安之余,更多的是一股在‘蹭蹭’往上冒的怒气火焰,弯腰捡起了被扔在地上的灯笼后,毫不犹豫的往那个方向走了两步,并且伸长了手中的灯笼往那个方向照。 “你到底是谁?给我出来!本殿下数到三,再不出来就叫禁卫军拿人!” 朦胧的光影映照下。 那片漆黑假山底下的景象,也越来越清楚,然而,却唯独不见方才那于恍惚间一闪即逝的紫色…… “本殿下知道你在那里,”俊美而儒雅的青年压抑隐忍的怒气中,带着几分忍无可忍的不耐烦:“一……二……三……” 下一秒。 就在他口中那个‘来’字,将要喊出口的一瞬间,四五米外的假山阴影里,突然缓缓走出来了一抹衣着淡紫色轻纱裙的素雅身影。 是个十六、七岁的散发少女。就那样披散着头发毫无仪礼可言,而给人的感觉却也没有半点狼狈;就那样站在月光洒落的地方,微微以袖掩面而带着几分不甚娇羞的模样,曲膝行了一礼, “素素,见过殿下。” 司徒昭华在对方行礼的那一刻,俊美脸上的怒容,就已经要掩饰不住!并且,再次露出了那种悲愤苍凉的复杂神情,隐忍般沉默了半晌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问了一句:‘你是谁?“ ”素素,爱慕殿下已久……“ ”够了!“司徒昭华无心再听!而心里悲愤得几近放弃和绝望!这样也甩不掉!竟然这样也甩不掉!”哈……哈哈……“ 他似笑,却不是笑。 似乎想发泄,却怎么也发泄不出来。那种心底无比想要反抗,想要抗拒,然而,最终却不知为了某种原因,而不得不放弃的憋屈和承受,以及深刻的自嘲的笑。 下一秒。 他顺手将灯笼插在旁边的石洞里,然后,突然做出了令人意外的举动——宽衣解带。他开始脱衣裳,一边脱,一边靠近假山下的紫裙少女,步伐快而乱,乱得几乎有些不易觉察的踉跄起来。 ”来吧,就在这里做,本殿下成全你们,成全你们的一番爱慕,成全她的一番慈母苦心,也成全……呵,你躲什么,你不是爱慕本殿下吗?她不是要你们来伺候本殿下吗?“ ”殿下,夜深露重,当心着凉。夜还很长,何必如此急躁?……娘娘她,也不希望殿下因为着急这种事,染了风寒病倒。“ 原是劝慰的话。 但也不知为何在她说完之后。司徒昭华却仿佛被刺激到了一般,敞了衣裳扑了上来,全然没有了此前的斯文儒雅形象。 …… ”砰--“ 一声沉重的肉体砸落声。 扬起地面上的大片尘埃落叶。此外,再无别的声音;直挺挺砸落在地上的司徒昭华,像具无魂的尸体。而他俊美斯文的面容,正对着方才被插在石洞处的灯笼火光。 正好,映照出他无神涣散的双目。 而随即,他整个人又被连拖带拽的扯了起来,拖到假山处靠着。紫色的清瘦身影缓缓在他面前蹲了下来,并伸手在他身上摸索了几下,很快掏出一枚精美的玉佩。 比玉更为白皙细腻的手指,小心的拿着玉佩,并将玉佩凑到灯笼光芒下看了一眼,看清楚上面雕刻的’华‘字后,她的脸色不由得有些变了变…… 大殷王朝,长皇子司徒昭华。 心有思量,她不动声色的将玉佩塞了回去。并将他的脑袋弄了一下,按成低垂着的模样后,便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不疾不徐的站了起来,而再次回到假山里,伸手在石壁之间仔细的摸索。 明明是从这里出来的。 怎么就找不到回去的机关了呢? 外面还躺了个大皇子,还有禁军……她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也不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她只想设法找到机关的所在,趁夜离开了这里回去再说。 …… 第197章密道 清晨。 花香鸟鸣。 简朴的小院子里,因为栽种的花草药物植被甚多,引了许多蝶儿、鸟儿在其间啼叫翩飞。 在树上躺了一夜的雪千寻。已经醒来很久了但并没有睁开眼睛,而直到此刻,才睁开并跃下树来,趁着没人时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 他觉得,等展风来了后,可以提议再铺一张床。不然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天天睡树上也不是个事…… 想着他打水洗了把脸、漱了口,趁着屋里那位还没醒来,而再次回到旁边的小屋里,将浸泡在药水里的面具拿了出来,略微晒干后便往脸上带。 出了门,来到大街上。 一如既往的,先到张贴榜文布告的地方看了一眼;那张画得不怎么传神好看的白面小生画像,上写此人是江湖中恶贯满盈、专干偷鸡摸狗,奸淫掳掠而罪恶滔天的采花贼,身上背负了无数条命案。若有提供知情消息者,赏多少多少;若是有知情不报者,连坐九族杀多少多少…… 路人般经过的看了一眼后,他在不远处的小吃摊前买了两份吃食,不紧不慢的转回了僻静巷子小院里。 让他略有些意外的是,还不见那位有些奇怪的少女。日上三竿,还未醒来,是昨晚休息得太晚,还是…… 屋里的密道之事。 那夜避难时她也知道,若是好奇进去一探也并不稀奇,因为他也进去过几次,不过每次都是无功而返,里面只似乎是一个循环的暗道连着岔道口,进去顺着往前走,不知不觉就会又走回来…… 若是进去了,按道理转了几圈也该出来了。心中存疑,百千寻在门口礼貌性的敲门。唤了两声姑娘无人应后,他推门而入,里面的门栓顿时应声而断并且随即摔落在地上。 他随即走了进去。 一眼便看到里面空无一人的床榻。虽然是在意料之中,但却也有些意外……他盯着眼前仍旧整整齐齐而没有动过的床铺,目光清冷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带着一丝疑惑。 他确认般的伸手在被子里摸了摸。不冰冷,但却也没有半点温度;屋里没有油灯,说明她是昨夜就进了里面,为何现在还没有出来? 百千寻心念一动,人民币想到了什么,很快伸手按了机关……机关声响起,整张床铺随之旋转移开,雪白的身影于其间一落而逝。 …… 清晨。 假山旁,竹叶上,晶莹露水滴落。 眼睛上一片冰凉。 躺在竹林假山旁的司徒昭华,被冰凉得一个激灵而瞬间清醒了过来。……整个人有些混混沌沌的,有些没太反应过来眼下的处境,有些头痛欲裂,抚额撑着身子勉强站起来。 “究竟……怎么回事?” 他带着几分压抑的痛楚自语。并看着眼前散落的衣裳、以及自已衣衫不整的样子错愕而讶异;一边行走得有些不太顺畅的上前,一边缓缓捡起衣裳来穿上,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只断断续续的记得更早之前……那些不愉快的事……轻纱宫裙半裸……苦苦磕头求饶……最后被杖责而不知发配何处的无辜宫女。 “哈……哈哈” 他步伐凌乱的往前走着,压抑的苍凉而悲愤,以及无法反抗的憋屈绝望。 也不知道自己要去那里、还能去那里,只能凭借着本能的印象,缓缓的离开了这里……离开了荒无人迹的废弃宫殿。 直至御花圆。 正在四处找寻的内侍宫女看见了,顿时像看到了希望救命稻草一样,喜极而泣,前仆后的继围了上来‘扑通’‘扑通’跪了一地。 “大皇子……大皇子!” 司徒昭华下意识的就停下了脚步,隐藏在衣袖里的手紧握成拳,脸色并不怎么好看的看着他们。却也不开口不说话,就那样没什么表情,以至于有些毫无反应的看着他们。 “大皇子,皇后娘娘正在四下找你,找不到你后,正在毓庆宫里生气……大皇子,奴婢们不想死,不想被皇后娘娘处罚,求求你跟奴婢们一块儿回去好不好?” 司徒昭华看了一眼宫女脸上充血的巴掌印,终归是没再说什么。抬脚越过他们,自顾大步往前走,宫女内侍不安而忐忑的慌乱起来,连膝盖上的灰尘草屑都来不及拍掉。 一边急忙跟上,一边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讨好哀求问:“大皇子,你的衣裳有点乱……让奴婢们先替你穿好,好不好?” “大皇子……这要是让皇后娘娘看见了,皇后娘娘一定会更生气的……求求你了,大皇子,让奴婢先帮你将衣裳整理好。”不然,让皇后娘娘看到大皇子这般不修边幅的样子,肯定又要降罪于她们这些奴才。 司徒昭华没有说话,也没有停下来,而是压抑着无处发泄的怒意,隐忍着略有些不适晕眩和头痛欲裂,加快脚步,只想甩掉跟在身后的一群人。 “大皇子……大皇子” 内侍、宫女也只得加快了脚步。却又不敢太过靠近前方,怒气冲冲而行的司徒昭华,然而眼看着,离毓庆宫越来越近,再也顾不得什么的超上前去跪倒在他面前。 “大皇子……你的衣裳皱了,腰带也没有穿好,求求你,让奴婢们为你整理。不然,皇后娘娘会打死奴婢们的……大皇子,求求你大发慈悲,小柳、小竹都已经快要被打死了,奴婢不想再落得那样的下场……求求你了大皇子……” 宫女带着再也忍不住的悲伤,哭腔,苦苦哀求道。几乎完全拦住了司徒昭华的去路,苍白着脸,豁出去了的忐忑不安……然而得罪了大皇子,总比得罪了皇后娘娘要好。 至少无论如何,大皇子不会轻易责罚他们。而……皇后娘娘就不一样了,毓庆宫里稍有不符合她心意的人事物,都会被毫不留情的清除掉。 “大皇子……奴才们也是万不得已,蝼蚁尚且惜命,更何况是人,奴才们纵使不过一条狗命,也想要活下去,想要继续活下来侍候大皇子您啊……”内侍也卑微央求。 跪伏于司徒昭华的脚下,行之大礼,深深以额触地,卑微到了骨子里。 …… 第198章皇宫 宫女太监拦在面前,一个个濒临死境般的哭着哀求。 司徒昭华几次抬脚欲走。但终究还是有些忍不下心,而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任由那两个还微微红着眼眶的宫女,感激涕零的慌乱站起来替他整理好衣裳…… 回到了毓庆宫。 司徒昭华还未踏进宫殿里,就听到一阵阵撕心裂肺般、让人胆战心惊的痛苦哭喊求饶声。有太监、也有宫女,声音掺杂在一起…… 他脚步下意识的顿了顿。 就在这时,里面的痛苦哭喊求饶声也瞬间弱了下去几分;而随即,就见到了正被人拖出来的已经被打了个半死的太监宫女。 司徒昭华身后的太监宫女脸色齐齐唰白。再看向已经缓缓走了进去的大皇子,心惊胆战,而几乎有些腿脚发软的不愿意现再跟进去。 却终归,只能硬着头皮跟进去。 到了金碧辉煌的内殿里。冰凉的石质地面,跪着一排瑟瑟发抖的宫女太监,玉石雕刻的台阶往上,精美华贵的大片珠帘里面,榻上一服饰端庄美丽的贵妇人正襟危坐于其间。 她的皮肤保养得极好。妆容也十分的美丽,坐在那里不言也不语,然而无形中却有一股盛气凌人的气息散发出来。 跨进殿里的司徒昭华,在目光隔着珠帘对上了内中的贵妇人,以及触及了这股无形的威压之时,脚步不由得再次僵了僵,隐在衣袖里的手紧紧握成拳,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平静了神色,什么也没有说的在两侧宫女的撩帘下,径直走到了贵妇人——萧皇后的面前。 萧皇后,汉族。 其祖父在前朝官员将士中颇有威望,更是当时积极投靠示好九黎者;并在司徒丹契即位后,顺势提出了结两族之好,不分彼此的建议: 帝为九黎,后为汉族。 这个提议一开始时,因为长帝姬的存在并不被认同。直到大殷初定,国土内外初安,而长帝姬却不知为何,突然间消失得毫无音讯后,又再次被提及;而这一次,正迫切渴望收服汉人的司徒丹契没再反对。 因为这时,九黎内部也在闹矛盾。不服、不支持司徒丹契者亦有众之,其中,闹得最凶的就是穆氏一族。按最初约定以‘武’安邦,以‘文’定国的方式,本该是由‘智星’穆天凤,荣登大位。 而不是因穆天凤意外身亡后,无人选才被暂时性推上皇位的太祖皇帝——司徒丹青。 穆氏一族不甘心,既然司徒丹青是暂时代替登上皇位,在其意外亡故后,也该将由皇位交还给穆族,而不是继续推举司徒丹青之子——司徒丹契为新皇。 因此,司徒丹契才不得不娶了萧太师之女,也就是如今的萧皇后。亦正因为如此,皇帝从一开始就对这个不得不娶的皇后,没有什么好感……特别是在发瑞萧皇后性情强势,凡事处处不肯吃亏都几乎快要管到他头上后。 便再无情份,而只剩下了厌烦。 连带着其实性情温顺得很入他眼的大皇子,也怎么都喜欢不起来。也因为这样,萧皇后担心儿子或有可能无无缘皇位,而积虑忧心为怀,竭尽所能的,按照自已的方法管教大皇子。 想让他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然而结果,却不尽人意。 大皇子司徒昭华性情自幼随其父,凡事不喜好争恶斗,对皇位并没有什么非坐不可的渴望,只想波澜不惊的过完这两年,待封了封号,搬出京城自居于封地,过着平静而自由自在的生活。 不同的出发点,不同的行路方向。 让母子俩的关系曾经一度僵冷。然而,终归萧皇后更厉害也更强势,以母之名,但凡有半点不入她眼里的事情,就毫不留情的处置毓庆宫的人,以至于生性温和的大皇子,只能处处忍让忍让再忍让…… 只是,这一次的事情,实在是超过了他的底限。 “一夜未归,你去了那里来?”萧皇后盯着他看,并从软榻上缓缓的站起来,声音里带着隐忍的怒意。以及几分咄咄逼人的态度。 不似询问,更似质问。 司徒昭华听而不语。目光带着几分木然的盯着某处,保持着沉默,一副任你说什么都与我无关的模样。 与此同时,那些个跟在后方的太监宫女,都不敢发出半点声音的跪在大殿门口,心底焦急慌乱而害怕,却无能为力,只能在心里渴望着、祈祷着着大皇子能尽快服软,让皇后娘娘消了气,她们也才没有性命之忧。 司徒归昭华不予以回应的模样。实在是让萧皇后大为光火,声音瞬间凌厉了几分:“昭华,本宫在问你昨夜去了那里?你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 听到了还是没听到,重要吗?司徒昭华在心底冷笑自嘲,夜宿露寒的头痛欲裂,更让他心底烦躁厌恶极了!宫人打也打了,罚也罚了,究竟还想要怎样? 他紧紧抿着嘴唇,木然盯着书架上的青瓷花瓶。此时此刻,他一点也不想说话,一点也不愿意说话……就那样一言不发的用沉默与之对峙。 “昭华!”萧皇后心底的怒火忍了又忍。终是顾忌着在一群太监宫女的面前,以及身为一国之母的端庄威仪,而没有彻底的发作深吸了一口气后。 尽量让自已的语气变得平静一些。 “昭华……昭华,你可知你这样,会让母后万分心痛?母后问你,是关心你,若不是你而是别人,母后不会费半点心思。母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昭华,你那么大了,为什么就是不能明白母后对你的一番苦心呢?” 司徒昭华仍旧没有回应。除了萧皇后在说到‘母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你为什么就是不能明白母后对你的一番苦心呢’的时候,握紧的嘴角微勾,而眼底流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的朝讽之色。 那样的嘲讽之色。 清晰的落入了萧皇后眼中。一瞬间,无比痛心和怒不可遏,在自已的亲生儿子眼里看到这样的神情,是为人母者的失败,还是为子者的失败? “昭华!” 她有些脸色铁青,头上的珠玉宝石流苏吊坠,在压抑的怒气中不住的颤动。她忍耐着最后一丝耐心问:“母后再问你最后一遍,你一夜未归,去了何处?!” 仍无回答,氛围凝重而压抑得,让跪在珠帘殿外的小宫女小太监,已经不安绝望得几乎要晕死过去。若是再这样继续下去,若是大皇子还不肯认错,皇后娘娘盛怒之下必然会…… 第199章掌嘴 怎么办? 究竟该怎么办? 再这样僵持下去,倒霉的必然是他们。或是杖责处罚,或是发配到掖庭宫暴室之类的服役,无论那一样都是他们不想的。 …… 就在一群宫女太监们,绝望而无能为力的胡思乱想时。 眼前的事态发展如意料之中的一般。 “好……”萧皇后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是要借此压抑下心底的怒火。然后,带着隐忍的怒火迅速往外走了两步,居高临下的停在柱子下,没有一丝感情可言的俯视着眼前,跪在殿外的宫女太监,冷冷问:“本宫问你们,知不知道的皇子去了那里?” 一话落下。 一干太监宫女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眼中都浮上了恐慌和绝望,无数细密的冷汗争先恐后从额头鼻尖冒出来。然而,他们根本答不上一个字。 这个问题,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问过了。……昨夜她们跟丢了,谁也不知道的皇子去了那里,又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只敢悄悄的找了一夜谁也没合眼。 却仍然没有找到。 直到今天早上才……如今再这样问,分明是要拿他们开刀了!不由得想到了先前那两位漂亮而温柔如水、被特意送来教导大皇子云雨之事的侍伶。 因为不被大皇子喜欢,使劲了浑身解数也不能被接受;更因为若不在皇后娘娘规定的期限里,教大皇子接受尝试云雨之事,必将遭到无法料知的处罚。 所以,她们挺而走险。 夜里在香炉里悄悄的放了不少欢合香;然而却引起大皇子的觉察,以至于事情被揭露出来后。……大皇子发了一通脾气,怒气冲冲的甩袖离开,闻讯赶来的皇后娘娘没有拦住,并在之后,将所有过错都归于那两位侍伶身上。 如今,终归轮到他们了吗? 但凡来毓庆宫里伺候的,就没有一个长久的。有胆小的宫女惊恐到了极致,想到了种种可能的下场,而再也无法忍受的眼白一翻晕死了过去。 让周围的宫女太监受到了惊吓,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而压抑的惊呼声。条件反射的用手捂住嘴,紧贴着跪伏于冰冷的石质地面,只恨不得将自已塞到石缝里。 也就在这时,头顶上响起了萧皇后冷冷的声音。 “掌嘴!” 毫无感情怜悯的两个冰冷字眼。带着难抑的怒气。在一群宫女太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同时,一声‘喏’,几个身强力壮的老嬷嬷,已经如恶狼般扑了上来,不由分说的揪起就近顺手的一个宫女太监就打。 “啪啪啪--” 左右开弓,几个耳光扇下去。打得那几个太监宫女口鼻血直流,声音含糊不清,头晕目眩得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凶狠的劲儿让人看得头皮发麻,仿佛连脸颊都跟着火辣辣痛起来。 “母后!”司徒昭华又惊又怒。上前一步似想阻止。然而,看着眼前被放开了之后,已经歪歪倒倒、口鼻流血而奄奄一息的宫女太监。 却无力再改变什么…… 每一次,都是这样。他手掌紧握成拳,指甲几乎陷进了手心里,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看着眼前这般一如既往,一如既往,一如既往的什么也改变不了局面。 萧皇后如同没有听到司徒昭华的声音,也不知道他心底的焦急愤怒和同情,而继续恨恨的道:“这不知,那不知,本宫要你们何用?即日起全部发配暴室!” --暴室。官署名,属掖庭令管,其职责是织作染练,故取暴晒为名。宫中妇女有病及皇后、贵人有罪,都幽禁于此室,因亦称暴室狱。 司徒昭华忍了又忍……忍了又忍。终是忍下了心底,种种的不甘和想法,“他们只是下人,他们没有错,他们甚至什么都没有做,为何母后你就不能放过他们?” 这样的人为何会是他的母亲?冷血而无情。 “他们轻忽我儿,如何能轻易放过?”萧皇后对司徒昭华的服软心底的怒气稍敛。但对于这个结果,是处置了几个宫女太监而得来的,并不十分高兴, “这些事你不用管,也不该你管。区区几个无用的奴才而已,本宫饶他们一死,已经是看在侍候过你的份上。他们无能伺候不好你,自有能伺候得好你的宫人。” “母后--” 司徒昭华像愤怒亦像哀求。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解释,“是我甩掉他们不让跟随,此事与他们无关。我不喜欢他们跟在身边碍手碍上发,母后就算找再多的宫人来,我也一样不喜欢。难道母后也要一一处置他们?” “宫里有的是太监宫女,本宫会为你慢慢挑选调换;本宫相信,总会有让你满意的奴才……”萧皇后说着,眼中怒气微敛,恢复了端庄威严的模样。 然后,转身坐到了榻几上。 带着几分威严之次,冷冷看着眼前告退的、以及不愿意离开还想求饶,但被很快拖出去的太监宫女。心底的怒气仍未完全消散,并看了司徒昭华一眼后,才继续不紧不慢的接着说道: "……不能向本宫告知你之行踪;不能寸步不离跟随在你身侧伺候,是他们的失职。尽不了本份做不好事情的奴才,留之何用?" …… 在宫里。 宫女太监们最不愿意去伺候的除了瑶光殿那位,便是毓庆宫里晨的大皇子了。后者难伺候的不是本尊,而是本尊身后,那位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偏偏这两处都是金贵的主儿。 也不能胡乱塞些人过去,而是要精挑细选出能干的、聪明的优秀的宫女太监送过去。是而,在得知萧皇后要再为毓庆宫挑一批人后,内务府的人都伤透了脑筋。 这些年来,不少优秀的宫女都折在了毓秀宫。是而但凡知情的谁也不愿意去,宁愿花钱寻各方名路脱身,也不要被挑选入毓庆宫当差。 …… 第200章掖庭局 掖庭局。 分为三大区域。 中部为宫女居住,名掖庭宫;其中,也包括了犯罪官僚的服役女眷。北部为太仓;西南部是内侍省所在地。内侍省是宦官机构,所谓“内侍奉,宣制令”,掌管宫中的一切大事小情。 其中一座庭院里面,大片水池的外围支着不少竹竿,晾晒着各种颜色的轻纱染面,在阳光下随风飘扬弥漫出一片让人眼花缭乱的缤纷色彩。 水池旁边有一棵垂荫的老槐树。槐树投落下的阴影里,有不少衣着简朴补丁而模样俏丽宫女们在肆无忌惮的嬉笑谈论;她们各自挽着衣袖,扎着浅红色的裙角,一边在水中漂洗轻纱,一边听那正坐在树荫下的宫女弹琴唱歌。 唱的是民谣小调, 谈的是楚词诗经。谈吐的言词虽有粗鲁,但却文采分明,她们也曾是大家闺秀,千金小姐而因家族获罪沦为宫女。 “都说掖庭局是个有进无出,让人生不如死的地方,可我们这么多年不也熬过来了?” “是啊,依我看,咱们这儿可是比外面好多了。不必受主子打骂责罚,不必像狗一样为了讨好而摇尾乞怜,只要肯吃苦一点,不过也得自然逍遥!” “各位姐姐们,早上吃饭的时候,你们有没有听说毓庆宫又要换一批人了?啧啧,这一年来都换了好几批人了;少的时候就不算了,这样一下子宫女太监一,连换个十几二十个,实在是……” 众女聊得兴起。 而手上的活儿也没有停。湿水而变得沉重的绚丽轻纱,而从水中一下子提起来,‘哗啦’水声中,站于水池中的宫女,双手各自拎紧一角,展开来后猛然往半空中一扬! 飞扬而起的绚丽轻纱,一瞬间洒起万千水花,无差别的洒落在周围,顿时,响起了宫女们的惊呼和恼骂声。 并在笑骂之间,不甘示弱的捧起池水反击。虽是笑闹,场面还是很快就有些混乱起来,有真怒的、也有假怒的。 树荫之下,那弹唱的宫女,虽然没有加入泼水的阵营,但也笑得唱不了,不唱了。往水池角落里挽裙一坐,一边漂洗轻纱一边看着她们打闹,并适时出言提醒道: “你们别闹得太大声了!要是把芳兰姑姑引来看见了,肯定会当咱们太闲,会给咱们增加活儿的!” 她的话倒是很管用。 大家泼水嬉闹的动静,很快陆陆续续的停歇了下来,并在安静下来的片刻后,有宫女又觉得有些无聊的提议道:“阿乐,你继续唱歌嘛。来一道浣纱女词。” “我不想唱了!” 那被唤作阿乐的宫女,前一刻还是笑脸,下一刻脸色就变了,变得仿佛谁挖她祖坟或是欠了她钱一般。 整张脸都马了起来。 “什么嘛……不唱就不唱,凶什么凶。”那宫女也没觉得自己那里说错。心底有些委屈而同样不悦极了。 阿乐看了周围的人一眼,“怎么,你们都觉得我错了吗?还是你们都已经将自己比作了浣纱女?忘了自己曾经的身份?我不管你们是怎么想的,但我姜氏阿乐绝对不会这么想!一日为宫女,一世不可能为宫女!” 气氛静了静。 大家都不自觉的停下了手中的活儿。 而紧接着,便有女声不阴不阳的接话道,“哟,大伙儿谁不知道阿乐你有理想有抱负,大伙儿可都等阿乐那日飞黄腾达了,还记得在这里的姐妹们……别怪我说话不好听,咱们都已经这个处境了,能平平安安的好好活着就不错了,去想那些不切实际的做什么?” “是啊,这里是掖庭局,不是别处;咱们都是前朝罪臣之女,不是良家宫女,那里有机会离开呢?就像阿丽说的,离开了摇尾乞怜的去讨好那些主子们,又比浣纱女高等到那里去呢?” “一个不慎,还会把命丢了。” “……” 看着自己的话不被认同,姜阿乐也不生气,只是不知为何有些难过而已。但也只是在心底一闪而逝, “你们不懂,你们还没有明白我的意思,一日为宫女,一日摇尾乞怜,而不会一世为宫女,一世摇尾乞怜。只要有机会……那怕只是万分之一离开的机会,我相信我一定能改变我的人生。” 顿了顿,她接着说: “当然,我若飞黄腾达时,也不会忘记你们的。” 她并不为方才的事心怀芥蒂,毕竟,大家都是一同吵吵闹闹相处了这么多年的姐妹了,有同样的遭遇和境地;再有不悦争执,也不会上升到形同陌路的仇人地步。 几句话。 不经意间,又将原本已经有些,压抑而沉寂的气氛调动了起来。 姜阿乐带着几分满意的微微一笑后,伸手去拿琴,想趁着兴起再来一曲山高流水。然而,就在这里,不知何处突然传来了一阵空灵而清晰的叶子吹响。 吹着不知名的曲调。 …… 用叶子吹出来的曲音,有些单调而并不是十分的优美引人入胜,但却让人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 仿佛深谷的幽兰,在月色下簌簌盛放。 仿佛空山的鸟鸣,在碧波荡漾的深山湖泊里余音袅袅。 让人的整个心神,在不知不觉间就安静了下来,安静得分外的宁静、祥和而美好,连同这片天地世界都变得那么的美好。 天水一色,而这片天地之中,只剩下了自己,心平气和的听着缠绕于耳边不菜的婉转的曲调,幽幽淡淡,空灵回响,带着说不出的神意古韵。 一曲落毕。 犹如风过无痕,叶落水无声,树荫、水池以及整个庭院里都仿佛万籁俱静。 直到数息之后。听得有些痴迷的众人,才有些渐渐反应过来,并且,随即都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惊异之色,盯着那不知何时坐在水池边上的清秀宫女。 甚至,连姜阿乐的那把旧琴,也不知何时落到了她的手里。指尖如玉,正在轻拔试琴音。 她身上穿着与她们一模一样的下品浅红宫裙,不梳发鬓,乌黑的齐肩长发,虽然带着几分凌乱的美感,但终归是凌乱了,就连宫裙也穿得松松垮垮,香肩半露……比起她们来还更要衣衫不整。 但却不知为何,无形中却有一种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独特气质,慵慵懒懒的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 众人在静了静后。 都不由得窃窃私语起来。 然而,还没等到私语出个究竟来,对方突然用指尖一划琴弦。顿时一连串清脆的琴音,如山泉流水轻荡而过…… 紧接着,十指如玉白如雪,于琴弦灵巧翻飞成音。指法极美,也时而极快,让人看得有几分眼花缭乱起来。 所弹奏出来的琴音,与一开始被她吹出来的曲调相同,并且更为细腻而空灵……让正要出声的姜阿乐都下意识的住了口。 …… 第201章宫女 茂盛的山石树荫之下,清凉水池上,桐笙一身宫装打扮,发丝随风飞扬而抚琴而唱。 丝竹声声悦耳,轻歌袅袅飘逸。 “若有人兮山之阿 披薜荔兮带女萝 既含涕兮又宜笑 子慕予兮善窈窕……” …… 未曾听过的曲调。 空灵幽静别有一番意味其中。微风轻拂而过树动影摇,几片落叶飘飞。大片晃动的树荫,在她身上投落下深深浅浅的阴影,以及一片斑驳的光影。 众人听得有些痴迷。 阿丽眼睛盯着弹唱的人,而不动声色的凑近姜阿乐道,“瞧瞧她,打那里钻出来的?吹得比你好唱得比你好还弹得比你好呢!”她的话语虽是直白,但却也没有恶意的挑拨,而更像是不经大脑思考的心直口快。 以及,同样对眼前突如其来般出现的人的疑惑好奇而不爽。……皆是前朝罪臣之女,相同的处境身份而抱团一起,而这样的团体的中心骨干成员,更不轻易接受外来的人。 姜阿乐虽然没有说什么,但盯着看的目光里也分明露出不悦来。并也在脑海里搜索这样一首歌谣,为何自已从未听过?也未曾见过这样的曲谱? …… 一曲落毕。 一名年龄稍小的宫女,怀里还抱着木盆忘了放下,而眼露崇拜的靠近了桐笙并坐到她的旁边,“你唱的是什么歌,真好听啊!” 话音才落,那小宫女就被人一把推挤到了旁边。而从水池里踩过来、并强行挤进来的姜阿乐,撩起裙子一脚踩在桐笙身边的石板上,露出半条光洁的小腿,带着几分不善而居高临下的盯着她,“你想怎么样?!”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怎么,不欢迎我?”桐笙抬眸似笑非笑的问她。问得认真而却又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并带着几分淡淡的笑意扫了众人一眼。 “你是谁?在那里当差的?”对方毫无恶意的心平气和的淡然姿态,倒是让姜阿乐也有些不太好发作起来。她虽然对这个陌生的宫女警惕和不喜,但那也只是建立在一时间无法接受被抢了风头的情况下。 凭心而论,对方给人的感觉还是很友善的。 “我啊……”桐笙认真的想了想,然后说:“叫我素素吧,也跟你们一样。”这里是掖庭宫,也称掖庭狱,是没有跟随有主子的打杂宫女的住所,以及前朝罪臣官僚的女眷服役之处。 提前找到这个地方来,费了她的不少功夫。 好在这里是深宫最偏僻的地方,也是最究竟让人遗忘的角落,并且离后宫帝王嫔妃的住处最远,而看守戒备并不森严。 来时的路已经回不去。 她必需换一个方式出宫;而在此之前,暂时需要一个能在宫中正常走动的身份。至于……为何会寻到这里,是之前避于暗处时,恰好听到了几个太监嬷嬷的交谈商议,言语中提及了毓庆宫连批换人数量要求较多,各宫的有品级的人手,调动不开,或可到掖庭宫一寻。 毓庆宫。 大皇子司徒昭华。 她见过也有短暂的接触过;此人的性情以及给她的感觉,比起在此之前,见过的那几个皇子都要正常得多。心里有些想法,或可一试…… 思量间。姜阿乐突然推了推她,“快,快起来,曹公公来了。”并在说话间飞快抽走了她手中的旧琴,扔到了旁边的大片纺纱堆里,淹没于其中。 来了啊…… 哈,速度比预想中的还要慢一点。心里这般想着的同时,桐笙不紧不慢的跟着站了起来,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五六个由远而近的一群太监嬷嬷。 “见过曹公公,” 众宫女曲膝行礼而口中唤道。 桐笙漫不经心的挤在一群慌乱的宫女中间,并跟着她们形式而神不似的行了一礼。眼前来的这一群人中,分别是两个老太监两个小太监,外加一个老嬷嬷以及毓庆宫的掌事芳兰姑姑。 并且,后两者的穿着打扮,明显比一般宫中嬷嬷姑姑要华丽富贵得多。几乎能比得过那些寻常富贵人家的当家主母,自有一股高高在上的威仪其中。 “你们都把头抬起来……给杂家看看。” 曹公公尖细着嗓子开口。在姜阿乐等一群宫女忐忑不安的抬起头来后,极快的打量了一眼,并拿捏着腔调一一介绍道:“你们听好了,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容嬷嬷,这位是大皇子宫里的掌事姑姑,芳兰姑姑。” “见过蓉嬷嬷……见过芳兰姑姑。” 众人连忙再次曲膝行了一礼,并在心中惊疑不定;眼前这些平日里绝不会踏足此处的大人物,怎么会出现到这里来。 皇后娘娘身边的蓉嬷嬷,毓庆宫里的芳兰姑姑……难道是…… 有心思灵敏的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不由得有些苍白起来。若是为毓庆宫挑选宫人,若是不幸被先中……与其那样提心吊胆的伺候别人,性命随时会,朝不保夕,还不如,就这样呆在掖庭局。 至少,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 曹公公开口说明了来意。大致的意思是毓庆宫充盈人手,而能近身侍候大皇子的不仅要能吃苦耐劳,还要知书达理,若没良好的自身修养一般的宫女做不来。 也没有那个资格。 而她们虽然身为罪臣之女,但自幼有良好的教养,又在掖庭宫磨练了这些年到也有资格……一番粉饰太平的漂亮话说完后,曹公公看着眼前明显惊恐而畏缩的宫女们,不由得面色一狠,皮笑肉不笑道: “在掖庭宫服役的宫女,若无特赦,绝不许离开这里一步,一生一世老死在这里无人埋骨。如今离开的机会,就近在眼前你们还在犹豫什么?这是你们唯一离开的机会,你们可是考虑清楚了!” 除了心底蠢蠢欲动的姜阿乐,以及漫不经心垂眸的桐笙,其余的宫女,仍然不为所动的恐惧害怕。话谁都能说得好听,可事实摆在那里,无论是进了毓庆宫的宫人,还是从毓庆宫里出来的都没一个好下场。 这样的事情。 谁人能敢轻易尝试?! 第202章学规矩 曹公公等人的到来,以及其目的像在平静的水面扔下一块巨石,激起千万层惊涛骇浪。 人人自危,自顾不暇,都恐惧而害怕不想被选上,在蓉嬷嬷上前来选人时,都几乎不约而同的下意识往后躲往后挤。 不知不觉就将原本,站在中间的桐笙露了出来。以及站在最前方,神情虽然不安但并没有跟着后退的姜阿乐…… “你,你们两个——”蓉嬷嬷第一眼就相中了她们两个,分别伸手指了她们俩,就连探究的目光也不由得,在正以袖掩面作不安状的桐笙身上,停留了片刻才有些狐疑的转开。 不知是否错觉。 总觉得这个宫女有些不一样。但又说不出来是那里不一样。带着这样捉摸不定的疑惑,蓉嬷嬷很快在那快要挤成一堆的宫女中,选出了七八个面容标致的。 “能去伺候大皇子,也不知道是你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你们不要生在福中不知福。之所以来挑选你们,也是因为你们曾经也算是名门闺秀,不然进了掖庭局的宫女,那个能轻易离开过?” 蓉嬷嬷实在是看不惯她们对要去侍候大皇子一事,抱着如此大的抗拒和害怕,好像要去伺候的是令人避如蛇蝎之物,而不是身份尊贵皇子一样! 简直是一群不知好歹的东西! “但凡被我选中的人,马上回去收拾东西,”蓉嬷嬷严肃的吩咐道。说完后见还没有反应的众人,顿时不由得拧眉一怒:“你们还楞着干什么?动作还不快点!” …… 慌乱中人人自危。 被选中的人只顾着惊惶害怕,没被选中的人心里暗自庆幸着;在这样的情况下,谁也没有再过多的关注其实连身份都还示明确的桐笙。 到时姜阿乐有些意外。 看着已经跟着她们进了房间里,然后看着她们快点收拾东西的桐笙,不由得提醒道:“你不回去收拾东西?离开了这里,或许就再也没有机会来了。” “没什么好快收拾的,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桐笙漫不经心的坐到一把椅子上。看着挤在狭窄的屋里忙乱着收拾而神情灰败的宫女。 有胆小的都已经忍不住要哭了起来。收拾了一半后,忍不住坐在床上抹着眼泪哽咽说什么也不想离开。 半柱香的时间还没到。 外面已经在催了。小太监在门外敲门,敲得砰砰作响而极其的不耐烦:“好了没有?磨磨蹭蹭的还不出来?蓉嬷嬷、芳兰姑姑、还有曹公公,可都还在外面等着,你们好大的脸儿?!” 桐笙不紧不慢的起来,走到床边正在抹眼泪的小宫女身边,坐了下来,替她将包袱分别打包好,自己拿了一个,再扔了一个给她道, “我帮你拿一个,走吧。既然你被选中了,再留下来就会得罪蓉嬷嬷等人;且不说蓉嬷嬷和芳兰姑姑,就是曹公公此人也得罪不起;你纵使能留在掖庭局也不会好过。” 到不是危言耸听。 事实就是如此。 正收拾好了东西,要往外走的姜阿乐注意到了,也凑了过来劝道:“确是如此……小青,咱们也快点出去罢,别在这里耽搁了,不然晚了出去又要被骂了。” …… 内务府。 从掖庭局离开的宫女,需得登记在册。渐渐轮到了最后的桐笙时,内务府负责登记的太监,头也没抬的重复着问:“你叫什么名字?” 桐笙回:“慕素素。” “嗯……?”负责登记的太监发出一声疑惑,印象中觉得好像没有这么一个名字。不过,还是将手中已经陈旧泛黄的掖庭宫名册,再次从头到尾的翻了一遍,最后,手指停在其中一页的页尾,一个已经模样不清的名字上。 因为名字已经太过于模糊不清,而只能依稀勉强辨认出来一个‘慕’字的姓氏。 负责登记的太监犹豫了一下。然后将那个名字勾划,再在另一本名册上登记好,再发放了新的宫裙和牌子。 …… 如此,便算是彻底脱离了掖庭宫。 出了内务府曹公公没有再跟随。而是由蓉嬷嬷、芳兰姑姑带着往毓庆宫的方向,绕过回廊小径,就这样走了约摸一柱香的时辰后,总算来到了一片红墙绿瓦、金壁辉煌环绕的毓庆宫。 一行人被带到了殿中偏院里。很快,有一名自称汐儿的宫女出来迎接,分别与蓉嬷嬷、芳兰姑姑见了礼后,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边上。 接下来,便是训话。 训话的内容无非是从今往后在毓庆宫里伺候,不比别处逍遥自在,言行举止都不得放肆。无论过往曾经是什么身份,如今都只是一个奴才,不得有任何非分之想。只要伺候得好,跟着主子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就是最大的福分造化……云云。 “我说的话,你们可都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不管有没有听明白,亦不管有没有听进去,该怎么回答还得怎么回答。 芳兰姑姑还算满意的点点头。随即,征求意见般的,与坐在台阶上歇凉的蓉嬷嬷对视一眼。 正在喝茶的蓉嬷嬷不紧不慢放下茶杯,在小丫环的搀扶下缓缓的站起来,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看着底下的一群宫女道: “该说的你们掌事姑姑已经说了,我就不再多费口舌;该教你们的接下来也会教你们。总的就一句话,伺候好了的皇子你们就好,伺候不好的皇子你们就不好过……” 似警告亦似威胁。 众宫女垂头不敢多言,心底有了更多压抑和不安,而只能低低的应声“是”。 眼看事情安排了下来,挑选出来的宫女也都还过得去,接下来只要花上几天工夫调教好了便是。蓉嬷嬷惦记着还得去回话,在交待了芳兰姑姑几句话后,便离开。 …… …… 桐笙耐着性子,坚持到了一切事宜完毕后,随即跟着来到了分配出来的房间里;房间里的环境还算干净,但空间有些拥挤,两面分别安放了两张床铺……拢共四张床,就这样紧巴巴的挤在一起。 “以后,你们四个就住在这里面。各自选好了床铺,收拾放好,歇息到了饭点吃了东西后,我让人带你们熟悉一下毓庆宫里的环境。让你们知道那里能去,那里不能去。”那名唤汐儿的宫女站在门口道,不经意间的端着几分架子。 桐笙侧身坐到了床上,带着几分懒散的模样倚靠着床头,一边听她说着话,一边扯了扯衣领的领口并用手扇着风让自已凉快一些。 这里的夏日比较长。 算算时间,也该到了皇帝每年都要出宫避暑的日子;皇帝出行往行宫避暑,诸位皇子和未出嫁的公主、受宠的嫔妃、以及一些大臣都在出行之列。 若无什么意外及特别的事情。她大约只能老老实实的等到那个时候,才能出宫了…… “你……”汐儿不由得看了她一眼,“这里是大皇子的住所毓庆宫,可不是掖庭局那种地儿;从今住后,你们言行举止都要注意一点。” 桐笙听而不闻。仿佛不知道说的是自已,神情极其的自然而然。 汐儿心底有些不悦,但到只是面色稍显而没再说什么;左右都还是一群没学规矩的,现在说了也记不住,明儿就让宫里的嬷嬷来教。 …… 第203章毓庆宫 简朴的小院子里。 一道湛蓝色的修长身影,在风扬叶落中,优雅落于院中的槐树下;与此同时,一道灰麻色的高大身影,也紧随其后落地,带起的风力扬起大片尘埃落叶。 躺在槐树上的人小憩的白衣人,分明感觉到了动静,但并没有睁开眼睛看来。而是继续那样悠悠然的躺着,一只手轻轻搁在眼前,宽松的长袖挡住太过明亮的光线。垂落的发丝和白袍,交织在树叶之间…… 展风面无表情的看了两秒。倏尔,抬手一扬,一片飘落于半空中的淡黄落叶,轨迹突然一滞,紧接着如疾箭般射向树上的百千寻! 百千寻挥袖一挡,整个人蓦然从树梢上坐起来,华丽的衣袖翻卷如天边的流云白雪,将大片槐树枝叶卷入其中,尔后如同狂风暴雨般袭向树下的二人! 四公子手中折扇一旋,看似优雅而温柔的动作,却带着一股凌厉的劲风,刹那间将所有袭来的树叶都反射开!形成了四散迸裂的绿光一般!飞射于周围的围墙泥土之间! “好险,”他优雅合扇于身前,俊美的脸上神情自若,看着树上之人问道,“对你出手的人非我也,何以无差别的反击?若非我反应够快,岂不会被你刺成筛子?” 百千寻坐在枝叶茂盛的树干上。清澈而漂亮的眸子里,似有时而闪过的星辉,清清冷冷的盯着他恍惚似笑道:“礼尚往来,不可厚此彼薄,小四公子不必客气。” 四公子听了,轻笑一声扬袖带风,借风力扫落树荫下石凳上灰尘落叶而缓缓坐下来,“听江湖上传闻,明珠楼之人身怀绝杀,武功惊人,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纵使是龙潭虎穴也闯得。纵使是皇宫大院,对小白来说想必也不过是寻常府邸一般来去自由。” 百千寻忍着没有炸毛,“你继续谦,我就当个笑话听,听完我们两个再谈正事。” “请说,”四公子说话的时候,因为是微微侧身而坐,并没有抬头看树上的百千寻。 “昨晚救人之时,无意中发现一件有趣的事。”百千寻盯着他俊美而柔和的侧脸看。柔和而雅致的轮廓,十分的迷人危险;当然,这份柔和不似女子的那种柔美,因为没有丝毫女气…… 也正是因为如此。越发衬得这一个连让他都有些把持不住的男人,危险而非是易与。 “何事能让小白感兴趣?” “此地往北五六里,有一处地名洹泉,临水靠山,有一富贵人家在那里修筑了别院。内中守备森严,家主不仅武功非凡,其之面容,更与小四有几分相似;早知道,你因该与我一同前去,两两相见,想必皆会惊讶得只剩一声‘啊’。” “世间之人千千万万,相似者总有之,有何可意外?”四公子拥扇轻笑道。 百千寻似乎并不认同这个理由:“真不是小四你失散多年的兄弟小五、小六、小七?” 四公子微笑:“小白多虑了,我未有失散多年的兄弟。” 说话间,端了一杯茶来的展风,将茶放到四公子面前后,看着树上的百千寻问:“你救的人呢?” “走了啊。”百千寻不以为意的说道。随手折了一根鲜绿的枝条儿在手中摇啊摇。 “走了?”展风明显有些不太信。 百千寻便只得继续解释道:“救那位姑娘来了一趟,未见到此院主人,便又离开了。”说到了这里,他问:“那位姑娘是何人?你为何要救她?” 展风只当听不到,不回答。 四公子带着歉意般的轻笑一声道:“受人之托,不便相告。她招惹上了权贵,在京城里的日子怕是不太平,唉,可惜我最近诸事缠身不便关注……” 百千寻闻言下巴微抬,带着几分清冷的神情道:“要我帮忙就直说。” 四公子闻言微微一笑:“正要相请,便有劳了。改日,瑾瑜必于寒舍温茶相候,请小白入府一谢。” 嗯?百千寻正要下树的动作微微一滞,这是不打算隐瞒身份了?……不过,谁没有谁的打算?谁又没有谁的算计? 就如同他半点也不相信,对方在明知道他是明珠楼的杀手、明知道他正在被锦衣卫、东西两厂追杀的情况下;还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救下他,不会没有半点算计私心。 “近日来锦衣卫已经沉淀,东、西两厂的搜捕行动也停缓了下来,你不用再躲在这间院子里了。” “这位‘井鱼’公子,我申明一下,这不是躲,是养伤。更何况,就算他们全员出动也奈何不了我!” “你说是便是。言归正传,那位姑娘离开之时,可有说将去往何方?你可有方向?” “开口那位姑娘,闭口那位姑娘,难不成‘井鱼’公子,你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暂短的缄默之后。 “她名唤关素素,大哥早夭,母亲早亡,是礼部尚书关焕然之女。排行第二,与当今三皇子有指腹婚约……” “既然有家,想必归府。” “不,她不会回府。若寻她,有两个地方;一是此地往北五六里,地名洹泉之所,那片别院以及内中主人的动向;二是城内以北,烟花柳巷之地,百花楼里有一位声名渐起,名唤喜媚的清倌人……” …… …… 毓庆宫。 在离皇子寝宫不远处的,有些偏僻狭窄的小院子里。院子里晾晒着几件衣裳,而学了一天礼仪有些腰酸背痛的姜阿乐,在吃晚饭的间隙,面色有些忧心而又期望的坐在台阶上,与同样在静静吃饭的桐笙说话。 “你说,大皇子会是个怎么样的人呢?也不知长的什么样子,在掖庭局里呆了那么多年,从来都只是听说,从来都没有亲眼见到过;不过,宫里大多数人都说大皇子性情温和,其实是个脾气很好的人,很好伺候的,只是皇后娘娘那里…… 汐儿姐也说过,大皇子很好伺候,只要凡事不要出格。” “皇子也是人。人长什么样,他就长成什么样,不会两个嘴巴一只眼睛。真要说有差别……嗯,比较像正常人一点。” “嘘!你小点声……这里不是掖庭局,是毓庆宫,要是让人听去了怎么办?”姜阿乐不由得有些紧张道。但看着对方漫不经心的模样,本来还想要说的话,在嗓子里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也说不清楚为什么。 或许,是在短暂的相处下,越发的发觉眼前这个人,无论行事言语,都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特别。 …… 第204章喝药 毓庆宫。 司徒昭华自从那一夜后,也不是是夜里凉到了风寒,还是皇后不顾他心情的逼得太紧,忍得太厉害,一下子就病倒了。 大热天的,整个人云台山却烧得像个热壶怎么也退不下去。汐儿一连送了两次药都被打翻,扫了碎片送出来;她无法,也怕不能完成送药的任务被皇后责骂,干脆叫来了那群刚刚挑选进来的宫女中的,姜阿乐、以及桐笙两个最让她看不惯的来送药。 她指着桌上的药,像嬷嬷一样一脸认真严肃道,“皇后娘娘会按时派人来询问殿下的情况,你们好好伺候殿下喝药,殿下不肯喝,你们也想想方设法的求他喝下去,不然,到时候皇后娘娘责罚下来,我可帮不了你们!” 姜阿乐端起盘子,但神色极为不解的问:“汐儿姐,我们都知道要好好伺候大皇子,可是我们再怎么学,也没有你来得熟悉和了解大皇子;比起我们,大皇子因该更习惯让你侍候才对,为什么要让我们来送药呢?若是不慎招惹了大皇子的不快,可怎么是好。” 汐儿被姜阿乐的话说得脸色好了两分,“自然是如此,但是大皇子身边的事情那么多,我那能一一忙得过来?如若不然,又何必让你们从掖庭局出来?你们顶替了先前那几个大宫女的位置,就好好的学着当差,行了,快点把药送进去!不然一会都要凉了!” 姜阿月心底嗤之以鼻。不过,面上丝毫不显的端着药进了宫殿里。桐笙也很快跟了进去,在踏进宫门的一瞬间,心底不由得轻吁了一口气。 真舒服啊。 那怕还只是外间,殿里的温度都很凉快,比起狭窄闷热的宫女住所,简直是云泥之别的差距,进了就不想再出去。 …… 与此同时。 宫殿外面的台阶上,汐儿看着眼前已经进去的二人,心底里同样不留痕迹的松了一口气。因为,她眼角余光已经注意到正从回廊里过来的芳兰姑姑。 芳兰姑姑身边还跟着一个年过半百的嬷嬷,正是每日都例行来繁殖庆宫看望大皇子的人无疑。 “你怎么在这外面?大皇子今天喝药了没有?”芳兰姑姑还没有走近就问道。 汐儿行了一礼后,恭敬的回道:“药已经让人送进去了。大皇子病倒了,我一个人忙玉堂镇过来,就让她们都来当差了。” 芳兰姑姑听了。勉强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便一起在外面等着,等着送药的宫女出来问结果。 不过…… 大皇子与皇后娘娘之间,没那么容易化消,也没那么容易熄鼓下去,而夹在这当中受罪的,自然是刚来的那一群掖庭局的宫女。 她想着目光已经落到了台阶下被太阳火辣辣晒着的地方。是片鹅卵石的宽阔小道,能一眼看到但也不挡道儿;一会儿,就让跪在那里受罚好了。 到也不是她想处罚。而是这位嬷嬷在这里看着呢,要是不罚重一点,各自都不好交差。 …… 姜阿乐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端着药进入内殿。远远的隔着山水珠帘,看到里面坐在床榻前的修长身影,尽管还看不清楚面容,却不知不觉有了一股无法形容的压迫感。 “滚!” 一个枕头飞了出来。 姜阿乐被骇得一驻足,盯着那滚落到眼前的枕头。下意识的回望了跟在后面的桐笙一眼,并压低了声音说到:“看看,我就知道那女的没安好心,自己送药不成了,才让我去两个来,现在怎么办?” 桐笙淡淡往里面看了一眼。漫不经心的抬手撩帘,示意姜阿乐端药进去。随即,自己也若有所思的跟了进去。 大皇子与萧皇后关系不好,无非是日常相处上萧皇后太过强势。这种母子关系难解,哈,自古皇室事情多。 金壁辉煌的内殿寝宫里。司徒昭华披散着头发,脸色神情极其不好的盯着显然对他的话,熟视无睹的进来的两个宫女,心底怒气难以压制! 连一个宫女也不把他的话放在眼里! “殿……殿下,” 姜阿乐鼓起勇气开口,却还是有些不太敢上前的结结巴巴道,“请服药。”实在是空气里充斥着那种深沉的怒意和威压,让人觉得非常的压抑;以至于心底好奇这位大皇子长的什么样,都不太敢抬起头去看。 “本殿下让你们滚出去!”司徒昭华一把将姜阿月手中的汤药拍飞!与此同时,一道浅色身影闪过,细长的衣袖带风,从即将翻倒的药碗上拂过! 极其巧妙的接过了盛放药碗的银玉盘。速度极快,快得让人的肉眼难以觉察,仿佛电光火石一瞬间!如玉的手指,在那极快的动作下带出一丝雪白的光。 姜阿乐愕然。 司徒昭华也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只是隐约觉得,那一瞬间,他的手明明打在了银玉盘之上;随即,便仿佛有人移形换影一般,从眼前将之掠走…… 他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惊怒之色,盯着正只手托盘,旋身立于架子旁边的清秀宫女。对方神情惬然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模样,神情淡然不冷静得出奇的与他对视,亦或者是打量? “你……”他有些怔了怔,实在有些无法形容那种眼神。很淡很静,几乎没有丝毫情感……总觉得有似乎似曾相识的感觉。 “殿下打翻了这一碗,还有下一碗,难道每送来的一碗药,殿下都要费心打翻?”桐笙说着微微将银玉盘举于面前,看了一眼里面的汤药。随即放于旁边,端起药碗,将里面的药汁缓缓倾倒于窗台外面的池水中。 “若不愿意喝,倒掉便是;只不过,病而不治,归根结底还殿下自己吃亏。” 说话间,她将已经所剩无几的汤药,缓缓递给正盯着她的司徒昭华,“这样就可以了。还剩一口,殿下可以喝吗?口中残留一口药味,会更容易掩饰过去。” 十分轻柔有礼的询问,还卑还亢而听起来十分的舒心,很难让人拒绝。 第205章大胆 司徒昭华忍不住多看了桐笙两眼。怒意犹存,而更多的是带着深深的探究和讶异的复杂神情。 姜阿月也有些不安的打量着他,又几分不知是敬佩还是担忧看向旁边的桐笙。这事儿简直是……竟然把药倒掉了。实在是想不明白,她,究竟是那里来的勇气? 她自认自己胆子已经很大了。但初来乍到也不由得有一丝怯意,收敛着性子,先老老实实的伺候着,却想不到对方竟然毫无忌惮一般。 “你……”司徒昭华开了个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顿了顿才接了下一句:“……好大的胆子!” 姜阿乐听得头皮一麻,双脚不由得有些发软的想要跪下,同时硬着头皮伸手去拽桐笙。管他三七二十一先跪了求情再说,左右这位皇子的性情是真正的很好说话,不会轻易打罚下人。 然而,姜阿乐自己跪到了一半,而被拽着的桐笙却是纹丝不动,简直像一根笔直的木桩子钉在了那里一样。 与此同时,司徒昭华缓缓的伸出了手,目光深深的盯着桐笙接过了碗。姜阿乐了下意识的松开了手,有些咋舌的看着,这样还真能行? 可是…… 离开寝宫后。 宫殿外面的台阶上,焦急等候在那里的汐儿等人,目光顿时全部落到了桐笙、姜阿乐两人的身上。 随即,又移落到了姜阿乐手中那空空如也而完好无损的药碗上。汐儿带着几分意外而不可思议的问好的:“殿下他……喝药了?” 姜阿乐闻言露出一脸懵逼的模样:“这药本来就是送给殿下喝的啊?殿下不喝谁喝?”随即一副你这问题不是笑话吗? 汐儿有些心塞。 仍然有些不太相信,她们就这样进去一趟,轻轻松松的出来,殿下真会那么轻易的把药喝了?不然,先前她送进去的好言软语的肯求,殿下那还能不喝呢? “殿下现在情况怎么样?” 芳兰姑姑问。并已经带着那嬷嬷要往里走,殿下肯喝药自然是好的,不过,也要确认一下殿下如今的状态如何。 “殿下没说什么,就是让我们快点滚出来。”姜阿乐说道。那嬷嬷不由得看了她一眼,没有在她脸上看到忿忿不平、以及其它的不满情绪后才转回头去。 而站在旁边的汐儿,听了心里也才算有些舒服起来。她就说嘛,殿下怎么可能会给她们好脸色?毕竟自己伺候殿下那么久了,又是皇后娘娘亲自送来的…… 芳兰姑姑与那嬷嬷进去后,还没有挨着内殿,隐约看到人影的里面,就猛然飞出一只花瓶来:“放肆,我让你们滚出去!” 落地瞬间弹跳而起的碎片,四射而惊得芳兰姑姑差点跳起来。就连那嬷嬷也下意识的往旁边有些儿狼狈的躲而口中道:“大皇子,老奴是奉皇后娘娘的吩咐,来看看殿下病情如何的--” 话还没有说完,又一个花瓶往嬷嬷面门飞来:“滚!”这些人,这些下人,眼里只有皇后……只有那位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从来不把他这个大皇子放在眼里! 司徒昭华是忍了太久,气得太狠了。 下手够重,那嬷嬷“哎哟”惨叫一声,捂着头破血流的额头哀嚎着往后躲。实在是没有想到,这位脾气向来温和好说话的大皇子,真正的发起怒来竟然也那么可怕;竟然,半点也不顾念皇后娘娘的脸面! 芳兰姑姑也被吓得不轻。 那里还敢在殿里久留。告罪了之后,连忙搀扶着几乎要晕厥的嬷嬷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担心吊胆而不安的想:大皇子这一次,竟然对皇后娘娘身边的嬷嬷动手。 也不知道接下来,还要闹成何种地步。事情怎么就成了这样子呢? 她实在是有些想不明白。不过是皇后娘娘想送几个侍妾过来,毕竟,大皇子也二十有几了,身边没几个会来事的伺候的怎么行?可是大皇子却死活不受,那么些年来,宫里甚至都隐有传闻;不利于大皇子的传闻,不举什么的……皇后娘娘也是急了才逼着大皇子接受。 左右不过是几个侍妾而已。别人想要都没有,接受了就接受了,伺候之后喝下避子汤药,又能有什么影响? …… 傍晚送药时。 汐儿也跟在后面进了殿里。 端药在前的是姜阿乐,而至于桐笙已经歇到了阴凉的湖边水亭里,好的是能闲着就不会自找事做。 殿里大片珠帘碧玉。 姜阿乐端着药来到珠帘之外,脚步微微停顿的唤了一声:"殿下,奴婢送药来了。"伺候在殿内的太监丫环,因大皇子发脾气而全都撤离在外,没人通报。 不过,原本进出时也并不兴通报。因为早先前被告知的是,就算大皇子不许进入,药也肯定是要送进去的。 不过,那个叫素素的在她耳边说了两句,她也觉得很在理。主子必竟是主子,进进出出还是要先问一声的好。 里面坐在桌前,桌面上凌乱摆放了几本书的司徒昭华回头看了一眼珠帘之外。还没有开口说什么,汐儿率先轻轻撩帘走进来,走到他的视线之内后,曲膝盈盈行了一礼:“奴婢汐儿,见过殿下。” 司徒昭华的目光越过她,没什么表情的落在后面,还站在珠帘外面犹豫着要跟进来的姜阿乐。“把药端进来吧。” 还保持着行礼姿势的汐儿面色微微一僵。身后姜阿乐小心翼翼的撩帘而入,将汤药放到司徒昭华面前的桌案上。 带着几分忐忑不安的看着他,“殿下,请服药。” 汐儿姐在后面,是皇后娘娘的眼线,这药要怎么倒?倒是不能倒了,可眼前这位大皇子会喝吗? 可千万不要又一把打翻了汤药。 司徒昭华对于没有看到早晨那一名宫女,不知为何心底有些失望。神情不动声色扫过正期翼盯着他看的姜阿乐,端起药喝了。 脾气发过了就好。 没必要继续为难一个宫女。再者,良药苦口利于行;病而不治,吃亏的终归只是自己而已。为一时之气,而让自己困于疼痛折磨,实在是不智。 …… 眼见司徒昭华终归是肯喝药了。 汐儿心底惊喜。并且,也极其自然而然的直起身子来,走了过去,将书桌上凌乱的书籍认真整理好。 “下去吧。” 司徒昭华放下了药碗道。姜阿乐应了一声‘是’,干净利落的端起银玉盘就往外走。让根本不想那么快离开的汐儿心底有些气,而却不得不跟着告退而出。 …… 第206章怀疑 夜晚。 安排了桐笙、姜阿乐两个人在殿内守夜。而殿外还有两个小太监……夜渐深,寝宫的大门紧闭着,里面也一直没有吩咐声传出来,想必是已经睡下了。 桐笙开了一扇窗,跃到了窗台上坐着。打算将就着过一夜;姜阿乐有些敬佩的看了她一眼,那么高的窗台也能坐得稳,外面就是湖也不怕栽下去。 随即,转身出去找那两个小太监说话去了。弯月悬挂天边,夜色深浓,凉风徐徐自湖面吹起拂面而过…… 桐笙倚靠在窗框上;合眼未睡,呼吸轻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正有些魂游天外间,突然闻得寝宫里传出来一声吩咐,“来人。” “阿乐,”桐笙声音不轻不重的朝殿外唤,“大皇子好似有吩咐……我腿脚有些麻了,下不来。”看到闻声小跑进来,并诧异的朝她看过来的姜阿乐后,便如此解释道。 姜阿乐也没时间在意她的话真假几许,小跑着去轻轻推开了寝宫的门,探身问:“殿下,有何吩咐?” ‘进来’二字在司徒昭华口中打了个转,又咽了回去道:“本殿下有点饿了,你去拿点点心来。” 姜阿乐应声离开。 外殿的窗台之上,再次闭目养神的桐笙整个人半掩于黑暗之中,一动也不动,完完全全的置身世外…… 漫不经心的听着耳边渐渐远去、远到再也感觉不到的脚步声。随手扯了扯衣领,实在不太喜欢这身长袖长裙的绸缎宫裙。 “来人。”寝宫里再次传来吩咐声。略有些低沉的嗓音,温和而并不盛气凌人。 桐笙正在拉扯衣领的动作,微微顿了一顿,然后又继续漫不经心的扯了扯、理了理,至于刚刚的什么声音…… 嗯,她没听见。 寝宫里。 等了片刻,也没有听到动静的司徒昭华,忍不住再喊了一声。这一次,桐笙纵使再不太情愿,也不得不跃下窗台,理了理衣裳后,不紧不慢的走了过去,停于寝宫门口问:“殿下有何吩咐?” “进来。” …… 桐笙若有所思的推门而入。宽敞得有些空旷的寝宫里,四周角落光影昏暗,只有中央那一片灯火辉明,司徒昭华衣着整齐的立于案桌前,手中执笔而动,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在桐笙不紧不慢的走近后,只见他又将写了一半的字抓起来揉捏成一团,随即扔到了案桌下的垃圾桶里,“过来,帮我砚墨。” 他说话时并没有回头去看桐笙。而是直到桐笙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缓缓停于案桌旁边后,才有些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很清秀的面容,肤色白皙……单说容颜,并不是十分的出挑;但那种无法形容的气质神韵,总能给人一种特别而不平凡的感觉。 根本,不像一个宫女。 …… 桐笙淡淡的与他对视了几秒,然后转开了目光,不紧不慢的伸手拿起砚台上的那小块墨条看了片刻,然后半天没有后续动作。 司徒昭华不由得问她:"会吗?" 桐笙不卑不亢的说:“不会。”声音轻淡,极其的自然而然。 司徒昭华不由得盯着她看了半天。在心里确定她在是认真的说不会,而不是搪塞推脱之言后,突然伸手说:“给我,” 桐笙微微挑眉,将正要放回去的墨条递给了他。并看着他,似乎也不知那里来的兴趣,往砚台里注入了清水,挽起了衣袖示范性的执墨而砚。 动作轻重适宜,快慢适中。 示范了几下后,并问:“这样,会了吗?” 桐笙:“……”她说不会的意思,可不是要学。只是,对方司徒昭华认真看来的目光,只得在心底叹了一口气;算了,谁让她现在的身份是宫女? 遂不动声色的伸手,接过了他手中捏得有些微微发热的墨条,倚靠在案桌旁边不紧不慢的砚磨了起来。 一边砚墨,一边漫不经心的看他要写什么。大半夜的不睡觉,果真是无事人闲得慌…… 司徒昭华并不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只是觉得这个新来的宫女,不仅给人的感觉很特别,就连相处起来也有种说不出的舒服。 他能感觉得到,对方显然并不畏惧他的身份。言词之间并没有平常宫人们对他的恭恭敬敬,但也没有不恭敬。 而更像是一种漫不经心的随意。 他提笔在纸上写了一个字,问:“可看得懂?”本意是想问是否识字。 桐笙看着方方正正的白纸中央,写落着一个书法笔画极好的‘道’字。黑色而有力的笔画,看得出来在写字上下了不少工夫。 道字? 为什么会写这个字? 或许他只是随意落笔而写。但笔落这个字的瞬时,总有不自觉的原因让他写落了这个字,而不是其它的字…… “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含意。道,原始涵意指道路,后来逐渐发展为道理,用以表达事物的规律性。”桐笙淡淡的看着那个字,若有所思的说道。 她也知道对方或许问意并非如此,但总不自觉的想得更多,想得更深。 “易经中有云,一阴一阳谓之道。阴阳泛指天地、日月,亦也有天地成物由道而生的说法,这是天道;世间万物变化无常,一切皆空,一切相对,这是佛道;以仁、仪、礼、智、信教化民众,追求天下大同,这是中庸权术之道。” 在缓缓讲述的同时。 她砚墨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来,不急不躁,不快不慢。 司徒昭华神色染上一丝讶异,盯着桐笙问:“你……是谁?”一个宫女不可能懂这些,说这些,何况她半点也不像。 但若不是,又是何人? “掖庭局的宫女,”桐笙似乎有些奇怪的盯着他回答道。“名唤素素,哦,汐儿姐说过,若是殿下不喜欢这个名字,换成其它的也无所谓。” 她的反应太过于自然平淡。 以至于让司徒昭华不由得一怔,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的同时,亦觉得相比起来,自已的反应过于失态。 …… 第207章烦忧 并没有理会司徒昭华的讶异和疑虑。桐笙继续道:“这个字的意思,若方才解释得都不对……那就从最简单的角度出发;道,路也。殿下问道,是否问路在何方?” 司徒昭华眸光微有异色。似几分深沉的探究,静静的看着她并没有说话。 桐笙:“殿下贵为天子之子,立于万民之上,常人望之莫及;放眼四望,前路坦荡,有何烦忧?” 询问的话音风轻云淡。但又仿佛有一种别样的意味其中。 司徒昭华缓缓坐下来看着她。也一时间分辨不清她话中的含意……是那一种。是只是那几句话的字面意思,还是话语之中还有深意含糊? “继续说,” 他吩咐道。不知为何,很想听她继续说下去,总觉得她会说出些什么来。毕竟,敢在他面前肆无忌惮的说出这些话,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宫女该有。 “殿下想听什么?”桐笙问。微微停下砚墨的动作。 司徒昭华盯着她:“继续你刚刚的话。” 桐笙仿佛想了想:“刚刚的最后一句话,不是奴婢在问殿下吗?”前路坦荡,有何烦忧? 司徒昭华仿佛有短暂的沉寂,然后,带着几分并无异色的沉冷神情,尔后随意般的笑道:“如你所说,本殿下有何烦忧?你胆子到是不小,敢在本殿下面前说这些话,就不怕本殿下降罪于你?” “不是不怕,而是没有想过。殿下会为了这种小事降罪?”桐笙淡淡看着他问。极其自然而然的语气和神态,仿佛这真的,只是一件无紧要关的小事情。 “你……”司徒昭华正想要再说什么。寝殿外面,传来离了去多时的姜阿乐的声音:“殿下,奴婢将点心拿来了。” “进来吧。”司徒昭华说着,脸上的神情归于没什么表情的内敛平静。目光落到案桌上的那个‘道’字,下意识伸手想将之揉捏扔掉,但在手掌抚上纸张的一瞬间,却又不知为何的忍住了。 姜阿乐随即端着糕点进来。并有些好奇而飞快的打量了一遍眼前的两人,而手中动作利落的将银玉盘子里的精致碗碟,一一端放到案桌旁边。 两三样小食,一蛊酸梅汤。 司徒昭华随手拿了一块点心来吃,咬了一口细嚼慢咽,好看的眉头微皱。正准备要告退的姜阿乐见状,也不知他是不是有什么吩咐,而只得微微等了等。 带着微分小心翼翼的,等到他似乎有些勉强的吃了一块糕点,再端起酸梅汤喝了一口后,随意放了回去并吩咐道:“太甜了,赏给你们吧。” 姜阿乐很快反应过来:“谢殿下赏赐。”随即,动作麻利的将桌上几碟精致小食收回了银玉盘里,并在转身离开时,试探性的看了一眼桐笙要不要一起离开。 既然说赏给她们,因该是要她们一起出去了吧?而后者在她看去的同时,已经不紧不慢的放下了墨条,似正要跟上来。 司徒昭华看着她的一举一动,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平静的目光里,带着几分捉摸不定的探究意味。 随即,身影越过他而看不见。 …… 桐笙在撩帘将离时,微微张口,而欲言又止,几乎不可觉察的停滞后,她脚步再无迟缓的往外走去。有些话,这个时候说还并不适合。 出了大皇子寝宫。 姜阿乐端着一盘精致的糕点,正在外殿等她,并且口中已经咬了一块糕点,而有些含糊不清的招呼着说:“快点,真的好好吃,我都有些舍不得吃了。” 桐笙却径直行到了窗台处,提裙一跃而上,“舍不得吃不也在你嘴里了。”说着理了理裙摆,再次姿态懒散肆意的靠坐在上面。裙角垂落在窗台下随风飘扬。 “你不要?” “不要。” “真不要?那我全吃了!不过这么多,一下子全部吃掉太可惜了,不行,我得留点回去给小青,顺便气气那汐儿,哼哼哼想起来就超解气的!” 姜阿乐一边说,一边从怀里取出一张干净的帕子,将小碟里的糕点都分了一分出来,“我之前都白担心了。大皇子这个人真挺好伺候的,又不乱发脾气,又爱赏赐东西……” 桐笙听了不置可否。 姜阿乐看了一眼桐笙,并继续道:“讲直的,我觉得你一点也不像是掖庭局出来的。你的皮肤很好,十指干干净净,没有半点伤口老茧,一点也不像是做粗活的。” 夜深人静里,她仿佛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胡乱拿了两块糕点后,拎着裙子坐到了离桐笙不远处的柱子台阶下。 一边吃,一边有些后悔没有多拿两碟。 “……真的好好吃,甜甜的也不腻味,我从来不知道糕点也会那么好吃;小时候也不是没有吃过,只可惜味道都已经想不起来了,不然就能比一比那个更好吃了。不过,这个也叫莲子糕,味道都因该是一样的……” 说着,她见桐笙似乎在听。忍不住又陷入了回忆而继续道:“我7岁时就跟我娘进了掖庭局。进来的第一年,我娘胎就病倒了,宫女身份低微,没人更看病,更不用说是掖庭局的宫女,所以后来我娘就病逝了。 我从那时候起就发誓,无论如何,都要离开掖庭局那个鬼地方。而现在,我终于能离开那里,到外面来了……” “事在人为,再困难烦忧的事情境地,都能改变。”桐笙淡淡的说道,“只是,大皇子固然好伺候,皇后那边却很难搞定……不然,毓庆宫就不会每年都换那么多人了。” “这一点,我也知道……”姜阿乐到是比较乐观的说道,“你不也说了,事在人为,只能细心大胆的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208章不急 卒日。 还是清晨尚早。 毓庆宫里就忙碌而紧张起来。每个宫人脸上,几乎都可以看到紧张和不安。萧皇后的鸾轿就停在毓庆宫外面,大片树下的阴影里,静静等候着几个太监宫女。 而更多的宫人,已经跟着萧皇后进了毓庆宫。宫里伺候的人,一个个战战兢兢,只怕那里惹了皇后不快。 好在,不用跟前伺候。 萧皇后进去了没多久,就将闲杂人等都遣了出来。显然是私下里有话与大皇子说。 “你那夜究竟去了那里?” 萧皇后坐在椅子上,看着带着几分病色靠坐在床上的司徒墨离问。仍然是那个问题,虽然态度比起之前要温柔慈祥了许多,但也改变不了她非要知情的强势。 因为那天夜里之后,竟是没有半个宫人知道他去了那里。 司徒昭华神色冷冷的沉默以对,不回答就是不回答。眉宇间带着一丝厌恶之色,萧皇后敏锐的觉察到了这一点,心底说不出是难过还是愤怒,但脸上的神情并未有太多的波动,而缓缓的重复着问, “你那天晚上究竟去了那里?母后在好好的问你,你为何不回答?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那有半点皇子的威仪可言?三伏六月天也能病成这样子……还是风寒湿气所至。看来你一夜未归,是一直呆在宫殿之外?昭华,你一天到晚究竟在想些什么?不过是送你几个侍妾而已,也值得你这样与母后生份?” “儿臣不敢。” 一句‘儿臣不敢’,仿佛砸落万千尘埃。带着压抑而沉重的隐忍……不提这件事还好,一提起这件事情,司徒昭华脸色就无法形容的难看起来。 “母后此行来可有要事?若无要事,儿臣乏了。” 萧皇后听得目光一冷。但想到归根结底,那两个行事没分寸的东西也是自已亲自挑选的,心底里多多少少有些愧疚心虚,而盯着他深吸了一口气。 才没动怒的继续道:“罢了,你不说也罢。老三的婚事将近,前些日子你父皇问我,你可有中间的人选?寻常男儿到你这个年纪,也该成家立业了,在你的婚事上,你可有什么想法?” 说是询问,到不如说是先提个醒。 知子者莫若母。对于自已这个儿子的性情,萧皇后心底里很了解,知道他对于这种事情,必有所抗拒,但这种事情,也由得不得抗拒…… “儿臣不急。” 司徒昭华目光漫无目的的望着某处道。 萧皇后并不意外他的回答。但同样也并不放在心上的继续说道:“如今太子未定,若能得到一个好的助力,身为皇长子将更有机会。 所以,皇子妃的人选,必然不能像三皇子那样,草率定下礼部尚书的二女儿,后又因那二女儿病重,不动声色换成了另外一个宗族之女。” 说来也是件笑话事儿 每每听到宜妃因此事心情不好,而吃不下饭亦或是迁怒宫人的消息时,她都很想抚掌而笑…… “……”说而无用,司徒昭华选择听而不闻。 萧皇后也不要他回答,只要他听着。将自已看中的那几个势力不错的大臣都说了一遍,家世以及评估的助力,其女姓甚名谁芳龄几许为人如何……等等都大致说了一遍。 “母后为你看中的大致就是这几家,已经让人去收集那些小姐们的画像……到时候先送来给你看一看。” “你也二十有几了,身边却连一个侍妾也没有,更没个知冷热的伺候着,实在不像话。你可知道宫里那些私下里咬舌根的奴才是在怎么说道你的?竟说你有……”余下的几个字,萧皇后到底有些说不出口。 若不是那些奴才私下里嚼舌根子的话,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她还秒知道自已唯一能期待的这个儿子,竟然有了‘偷桃断袖之嫌’的污言秽语! “人言可畏,纵使贵为皇子,也不例外。母后说的话你要听,说的都是为你好……” 司徒昭华听得心底里厌烦而忍无可忍,深吸一口气后,带着一丝难捱的怒气翻身下床找衣裳穿。一边胡乱而迅速的穿着外袍,一边脚步烦躁而匆匆往外走,像要逃离此地一般,大片珠帘被打得四散乱晃。 仿佛差点就要断裂下来。 萧皇后坐在榻上紧紧盯着他的举动,“昭华,你要做什么?……你要去那里?你……给我站住!”意识到他是甩手离开后,怒气再难压抑! 司徒昭华的脚步,微微一顿,声音带着隐忍的平静:“这里太闷了,儿臣出去透透气。”说罢,不再停留的甩袖离去。 “昭华!” 萧皇后一下子站起来喝止道!“站住!”心底有郁气难水。随着矛盾日夜渐深,越发觉得这个儿子不太受她管教,这可不是她所希望看到的! 司徒昭华听而不闻。转眼间就出了内殿。侍立在外殿的太监宫女见状,一个个顿时心惊胆战得如临大敌,不用想就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也都几乎没有犹豫的就‘扑通’一声。 齐唰唰跪了一片。 “殿下请息怒!” “殿下请留步!” 桐笙淡淡的“嗯”了一声。 而目光微微看向窗外的湖泊,也不知道在若有所思的想着些什么。视线所及之处,是一片在月光下明晃晃的湖水……湖尽头的另一面接连着御花园。 真是浩大的工程啊。 思虑之余,她还有闲情逸致的感慨。至于,所思虑之事……原本想老老实实的等到帝王出行,诸位皇子公子随行,自已跟在其中趁机出宫。 但现在她突然没有耐性了。 心有算计,或可顺势而行,以便尽早离宫…… “……” 听到哀求声。 殿外廊下正要从姜阿乐手中接过汤药,要端进去的汐儿,忙不迭的将药塞回了姜阿乐手中,转身就迎上了正大步出来的司徒昭华,惊得一声唤:“殿下!” 后者理也没理,华丽衣袍带风而过。 汐儿脸色微变而急急忙忙的跟了上去。说不定待会儿皇后娘娘又会发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她才不要留下来…… 与此同时。 跟在姜阿乐后面的桐笙,略一思忖,也唤了一声‘殿下’,提初轻踩而下、亦或者可以说是轻跃下小半米高的台阶,步伐随之极其迅速的跟了上去。 姜阿乐一见汐儿、桐笙都跟上去了,似乎有些回过味儿来了。比起留下来伺候里面那位皇后娘娘,自然是去追大皇子安全自由多了。 可是……看着手中的托盘她有些犯了难,总不能这样端着汤药追上去啊!? …… 第209章宜妃 “娘娘……” 芳兰姑姑硬着头皮道,“殿下他……” “由他去吧,”已经恢复了平静的情绪,缓缓从内殿走出来的萧皇后淡淡道。声音里听不出明显的喜怒。 “是,”芳兰姑姑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道。 萧皇后目光扫了一遍眼前,跪倒的十几个太监宫女,问:“如今贴身伺候大皇子的是那几个宫女?” “回皇后娘娘的话……”芳兰姑姑在回话间,目光极快的扫过了殿内,却只看到了跪在一旁的小青后,心里飞快思忖而有了答语:“除了汐儿,其余三个分别是乐儿,青儿,素儿……汐儿去追殿下了,素儿、乐儿去取药还没回来;青儿就是跪在那里的那一个,” 说着,声音严厉的对小青道:“还不快抬起头来让皇后娘娘看一看!” 小青被吓得一个哆嗦,有些心惊胆战抬起头来。目光极其不安的看了萧皇后一眼,却只觉得被对方居高临下的一眼,扫得浑身发凉,而再也不敢对视的俯身一拜:“奴……奴婢青儿,见过皇后娘娘!” 萧皇后并没将一个小宫女放在心上。看了一眼后就收回了目光,神情严肃而威仪的往殿外走去;若不是伺候大皇子的她连一眼也懒得看。 “大皇子还在病着,多派几个人出去看着,不可靠近惹他烦闷,也绝不能失了行踪,若是再像上次一样彻夜不归,别怪本宫不留情面降罪于你们!” 芳兰姑姑低头听训:“是,奴婢知道了。” …… 冰泉宫。 正殿里,虽然已经过了风华之年,但风华韵味不减的宜妃正缠着皇帝不让起。声音娇柔得快要滴出水来,“陛下每日上朝劳苦,又言近日身体乏累,何不休息一日,以免操劳过度伤了龙体。” “嗯……”皇帝沉吟着有些动摇。 他其实也也无意上朝。每日都是那些繁琐的事情,而一提到与羽国边境的战事,左右文武丞相就开始为是主动出战,还是准备充分等待应战的事情争吵不休,双方各执一词,底下一大堆大臣附议附议,每每听到就心烦。 因为,他心底里要的不是商量如何开战,而是如今平战!如今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去打什么仗?古往今来,兴一国兵力而战,实是大伤国之根本。 偏偏就没个大臣能理解能明白他的意思。没一个大臣代表提出主张合战的观点。 “陛下,你不是说上朝烦闷吗?可别闷坏了自己嘛……” 宜妃身上几分凌乱的披着毫无遮挡作用而只是增添了几分诱惑的薄纱,像游鱼灵蛇一样贴近着纠缠,整个光滑的身子都快要挂在他的身体上。柔若无骨的手指在司徒丹契身上游走抚摸,面颊红润,轻轻埋于皇帝胸膛之上丝丝娇笑羞涩,呵气如兰, “昨夜陛下凶猛,害得臣妾今儿好累……不想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你就陪陪臣妾嘛……” 软玉温香在怀,娇声媚语,耳鬓厮磨。司徒丹契到底是血气方刚的男人,又是清晨初醒,那能禁受得住俯身就将宜妃压住……。一番云雨之后,流失了体力皇帝累得不想再起,干脆对外则称病不上早朝。 宜妃虽然也累了,但心里惦记着还有事情。温存之间,趁热打铁与皇帝吹枕头风,言词之间有不满嫌弃那关婉宁的身份低微。 虽然一开始想的是那关尚书的长女瘸了腿伤了眼,是万万不能嫁与她儿;而那关婉宁自入京以来在京城名声渐起,几乎结交了大半个京城的千金小姐,雅集宴会几乎都有她的身影,想来也是个有手段的,能帮到她儿……但商户女的身份,实在是太低微了。 但皇帝听了却不以为意,“轩儿的妃子,只要身性品德良好,家世清白没有垢病之处,就可以了。 爱妃,你别多想了,她到底是关家宗族之女,与关家同气连枝……换句话说,她身后是整个关家。关爱卿正值壮年,仕途还不可限量,与之结亲并无不妥之处。 何况,关爱卿的祖上不也是商户出身?尔今他却能身为礼部尚书,可见出身并不能影响一个人的能为。” 司徒丹契带着几分不以为然而又耐心的劝说道。 九黎部落的人,发源地在草原山岭岭南一带,自成一格的观念,让他们对汉族士农工商的阶级划分并不十分重视。 商者有何卑微之处?若无商者置办商铺贩卖东西,平日里的吃穿用度何来? 宜妃见关婉宁身份低微的事情,在皇帝眼里并不算回事后,也只得作罢;遂暂且不再提此事,而说起了另一件事。 “陛下,臣妾还有一事想说……” “何事……爱妃尽管说便是,”皇帝意犹未尽的温存着。 宜妃:“咱们的轩儿,不是接了山西走廊的差事吗?轩儿虽然能干,可这么一件大事,难免忙得焦头烂额……” “他忙?”皇帝的动作一顿,目光里带着几分不是生气,但也不是高兴的情绪,质疑般盯着宜妃。很多事情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不太想管,毕竟是自己的儿子,总不能像对待外人一样冷血无情。 宜妃笑容一滞,“陛下……”语调一转,随即便带上了几分,犹如夜莺般婉转的讨好娇嗔,“臣妾也是心疼轩儿。他第一次接办这样的差事,难免有不足之处,前些日子他私下里与我说,修筑水渠的银两伙食不够,那些修筑水渠的苦力怕得不到自己的工钱,纷纷罢工要钱……” “这样下去工期恐有所延误,不能如期完成……轩儿为此茶不思,饭不想,臣妾看了实在是难过……” 她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的察言观色,观察着司徒丹契的神情如何。 “就只是不能如期完成?他是这样跟你说的?”司徒丹契声音一沉,神色也顿时有些不悦起来。 宜妃瞧着他的神色不对,下意识的娇嗔开口道“陛下……”一声轻唤间,心底念头万;下一刻,她有些香汗漂流的脸上,似乎在微微惊讶后,便大大方方地露出了意外的神情来,“陛下……你都知道了?臣妾就知道瞒不过陛下。” 话音落下,又连忙解释道:“臣妾也不是有意要瞒着,轩儿起初与臣妾说时,也只是忧心忡忡的抱怨了两句,怕臣妾担忧而没有全盘托出。臣妾在追问之下知道后,心里焦急万分,但不想再让陛下你分忧,才决定避重就轻……左右不过是拔一笔钱的事。” …… 第210章相谈 司徒丹契沉默着没有说话。 宜妃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也不敢冒然打扰,而翻身坐了起来,动作十分轻柔而尽心尽力的替他捶捏肩膀。 “山西走廊一事,朕略有所闻,”司徒丹契沉吟着说道。山西走廊的事他并未太放在心上,不过这天下事,无论他关注与否,都自会有人收集关注,到他想要知道的时候一问便知。 “老三你不该纵容宠得太过,山西走廊一事既然是他争着要办,就要给朕扮得漂亮一点,不要丢了朕的脸面。” “陛下,轩儿他还年轻,第一次办这样的差事,难免有所疏忽……”宜妃下意识的想要替自己儿子说话。却被司徒丹契缓缓打断道: “修筑水渠的钱粮,早在最初就让柳尚书拔了下去,一分不少交到老三手里,该如何办他心里该有分寸。他接了这件差事,却全权交给下面的人处理,不往山西走廊去亲自监督巡视,如今出了乱子,又让你来出头……他是根本没将此事放在心上,还是不敢来见朕开这个口?” “陛下,山西走廊是什么地方”宜妃有些激动道,“那种贫瘠荒芜之地,连接荒漠,寸草不生,听说连树根都有人吃,轩儿身份尊贵,怎能亲自去那种地方受罪?” 皇帝听得有些没好气,“朕就是知道,才没有强求要他去监工。只是如今接到密报,山西走廊那边民闹甚重,那些刁民连官府衙门都敢砸……虽说可恨,但也事出有因,一会儿让老三自己来见我,朕要听听看他怎么说!” “陛下,”宜妃听得有些又惊又怒,那一瞬间本想为三皇子说好话的,但一转念就忘记了,而震惊于皇帝口中之言,不自觉的掺杂上了怒意道:“他们怎敢……果然是山高皇帝远,一群目无王法的刁民!若不是陛下,谁还愿意出钱给他们修筑水渠。” 皇帝听得有几分顺心。但也只是听得顺耳,而心里知道,既然身为一国之君,必要承行一国之责任。 不然,文人口诛,怕是百年之后,他就成了史册上的昏君了。 宜妃继续道,“陛下,要臣妾说,那些西山走廊的刁民,既如此不识好歹,何必还要白白花费国库的钱粮去浪费在他们身上?修什么水渠,发什么震灾粮食?” “妇人之见,”皇帝不由得皱眉道。但也不是生气,而是在心底忍不住的感慨,妇人果然是妇人,眼界短浅。只能看到眼前的困境,而看不到困境解决之后的利益和好处。 “此事你不必再为他说话,让他亲自来见朕,朕想听听他的看法。身为皇子揽职而无所作为,实在有失皇子本份。” 修筑水渠,是利民利国的大事。引长河之水而下,灌溉良田千万顷,不仅可以收取大量的粮税,还能减少一笔国库的救灾钱粮。 但这等大事,却被接办的人太过于轻视。皇帝心里还是有些不高兴,不满意这样的结果。对于这几个儿子当中,他其实最喜欢的是老大司徒昭华,为子则孝,为主则善,其性情为人与他最为相似。 但却因为萧皇后而心有芥蒂,不太亲近。一如爱屋及乌,也恨屋及鸟。 而对于其它的皇子。 除了对老七心有愧疚的纵容外,对于其余的皇子也都一视同仁,不过分亲近也不会过分疏离。 …… 另一面。 司徒昭华甩袖离开后,汐儿、桐笙两人随后追了上去。 司徒昭华步子大,速度快,行步匆匆转眼间就出了毓庆宫。汐儿小跑着追得上气不接下气,却又不敢将人跟丢,而有些拼了老命的狼狈追赶。 一边追一边焦急的喊:“殿下……殿下你要去那里?”最后,实在累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的间隙间,她只得扶着山石停下来,并寻思着往后面瞥了一眼,却见那原本跟在后面的新来的那个宫女,早不知何是没了影儿。 真是靠不住的! 思量间再次坚持着往前面追去。 …… 御花园。 僻静的湖边柳荫下。司徒昭华在确认自己总算将人甩掉之后,绷紧着极为难看的冰冷脸色,盯着平静而深不见底的湖面一言不发。 也不知道就这样站了多久。 一阵风吹拂而过。吹起垂落在水面上的柳条轻晃,在晃动间,枝条叶梢划过平静的水面上,荡起阵阵涟漪久久不平。 他盯着涟源不平的水面看了良久,仿佛无意识的喃喃:“树欲静而风不止……水欲静而树不停……原始不由心。” 话音落下时。 身后冷不丁传来一声回应:“若只是环境的使然,何不换一个环境生长,或许就能有不一样的局面和结果。” 冷不丁响起的声音。 似乎自高处而来,让司徒昭华身子微不可觉一僵,但并没有回头去看说话之人,因为那种轻浅淡然的语调,以及会这样说话的人……几乎让他一瞬间就想到了是谁。 心底也随之不由得生出一股无法形容的异样情绪。谈不上不悦,但也没有愉悦的感觉,更多的是一种类似于平静、对她口中之言的下意识深思。 不过,他在缄默了片刻后,还是问:“你什么时候跟上来的?” 桐笙极其懒散的靠坐在树上。曲着一条膝盖,而手臂懒懒的搁在上面,纤细而白皙的手指中捏着一条树枝儿,漫不经心的把玩着。 “殿下甩掉汐儿的时候,就跟上来了。但怕惹反感而不敢轻易打扰,便默不作声的老老实实呆在一旁边。若非适才听到殿下的话,才忍不住开口……” 那种极致随性淡然的话语,实在是让司徒昭华再也忍不住的扭头看去。这一看,俊美的脸上平静再也绷不住……数米外身着宫裙而坐卧于树上的人,那还有半点宫女的模样可言? 眉清目秀,神情清宁。 气质风轻云淡,夹杂着一份肆意的懒散闲适,映衬在树叶洒落下来的斑驳光影里,让人有种仿佛多看一眼都是亵渎的感觉。 “你究竟是什么人?” …… 第211章企图 若在此之前,司徒昭华还勉强说服自己相信,她之所以与众不同的特别,是因为曾是官家之女,必然与寻常宫女有所不同。 但现在这份与众不同,已经超越了他所能相信的底限。 “殿下已经问过这个问题了,”桐笙微微收敛了几分肆意的淡淡回答道。淡淡的语气虽然让人感觉不到恭敬,但也不会让人感觉到不敬, “奴婢是掖庭局的宫女、是前朝罪臣之女、也是殿下的侍女……奴婢所身处的环境不同,身份也就不同,如何能一一向殿下举证说明?” 司徒昭华盯着她片刻:“好伶俐的口舌。在本殿下面前如此放肆,就不怕本殿下让人把你抓起来审问?” 顿了顿,又问了一句:“你有什么企图?” 企图吗?虽然也算是,但她还是更愿意称之为互利。帮助。皇位的争夺是宫廷剧里的压轴大戏,而在眼下的现实中也仍是如此。 她想要离宫。 他想要离开萧皇后的处处管制。 她想要秋后算帐解决掉某些人。 他想要得到皇位也必需解决掉某些人。某种程度上看来他们的方向一致。她现在缺少的是相应的助力,而他缺少的是相应的决心…… “殿下觉得,我对你有企图吗?” 桐笙坐于树间而对他微微一笑问。目光极其坦然自若,没有丝毫的掩饰或者隐藏着什么。 下一刻。 她倏然身子一动,瞬间宛如一片流云,衣袖上扬而身影从两三米高的树上滑落下来,旋身抬袖,大片裙角飞扬间,她缓缓走向司徒昭华…… “殿下觉得,我像是对你有所企图吗?殿下觉得我放肆……我的所作所为、我的言行举止可有真正冒犯到你?” “……如果是因为作为宫女的身份,与你说这些话是对你的冒犯;那现在我不再是毓庆宫的宫女。没有任何身份,不比你低一等,也不比你高一等。这样我说的话,做的事与你而言还是冒犯吗?” 一步一问,一问一顿。 她停于几步开外的位置,神情自然的与他对视着。认识一个人,然后从对方的身份能为,不自觉的划分对方的等级,再根据这样的等级选择对待的态度…… 这似乎是人的通病。 她不否认自己也会偶犯,但会尽量的避免。 …… 司徒昭华盯着她一时间没有说话。那些话确实让心底里有些愠怒,但却又发作不出来;特别是在就这样的对视中……她的眼睛很干净清明,却也不是纯粹的干净,而是带着一种仿佛肆意而高卧于于云端彼岸的淡然。 并且,对方的话语细思起来确实很有道理。也能每一次都刷新他对她的认知…… “你说得不错,”他突兀的说了一句道。确实,如果站在眼前的人,是与他身份对等的亲密之人,说的那些话他便决不会觉得是被冒犯,而是会认真听取当作是对自己的善意提点。 ……但若是换作宫女下人,这样的话无疑是对他的冒犯。不过,他一开始也没将她当成真正的宫女看待,很容易就接受了她说的那些话,也不想再质问她究竟是谁意欲为何。 因为,他也实在想不出自己身上还有什么值得让人图谋的。更因为,他忍不住愿意想要相信她,撩袍随意往旁边的山石上一坐后,俊美的脸上神情已经恢复了正常。 沉吟般的目光,也再次望向湖面,绿柳垂荫碧波轻荡。 片刻后。 冷不丁的开口问桐笙:“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那一句?”桐笙倚靠着树干站着问。说话间打量着司徒昭华,是个气质很儒雅的美男子,这样的性情似乎才配得上为那位极其推崇儒家思想、并以仁义理德为先治理天下的天子之子。 相同的性情,本该更受到天子的关注和喜爱。但为何反而长居于毓庆宫,与天子之间的关系还比不过性情阴狠、暴虐的三、五皇子? “树欲静而风不止……水欲静而树不停……而你说若只是环境使然,就换一个环境生长,或许就有不一样的局面和结果。” 司徒昭华情绪很平静的缓缓重复道。并在说完后顿了顿,声调极轻的加了一句,“树可以让人挪,而人呢?生活的环境早已经固定,相应的牵绊纠缠不清,如何能换一个环境?”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桐笙带着几分若有所思而淡淡道,“很多事情,不去做不去尝试,怎会知道行与不行? ……果实落了异土扎根生芽,这是它不能选择的落处;生长的枝叶扩散的根须,也是它生长的必需之物,如果连根拔起来,剪掉根须枝叶后,它还如何能继续生长? 换一个环境扎根土壤,尽情的生长到足够茂盛;到那个时候,旧的根须枝叶对生长的影响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司徒昭华此人看起来,并非野心勃勃之人,他想要做亦或是想要得到的事物,不一定是皇权王位。 但萧皇后却不一样。 虽然她没有正式接触过萧皇后。但从这位一国之母长久以来在毓庆宫里留下的阴霾、以及影响力就能看得出来,其性情必然强势而不容拒绝…… 为母者强而子则弱。不过压制得越厉害反弹也会越厉害,持续下去决裂是早晚的事。 …… 司徒昭华听了后许久没有说话。整个人映衬在山石投落的阴影里,带着几分沉静盯着不远处的涟漪水面,神情不明,无喜无悲,沉默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桐笙也没有再开口。手中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枝条儿,只等对方想通;很多话不用说得太明白,点到即止就可以了…… 司徒昭华与萧皇后的冲突、积怨不满由来已久。解不断,理还乱,她只是帮忙抽刀斩乱麻,斩落一地清静。 离了毓庆宫。换一个地方,必然是宫外府邸别院无疑,她正好可以顺势出宫。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天边的太阳渐渐升到了高空。蝉鸣鸟叫,句句声声,正在宁静而吵闹之际,懒懒倚靠在树干上绿荫里的桐笙,眸光微动间,突然冷不丁的说了一句: “有人来了。” 第212章争吵 “有人来了。” 桐笙冷不丁的开口。并非在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气一凝,身一轻,影如惊鸿瞬间一跃而起闪入树梢的茂盛绿叶之中!被带起来的风力,在清脆“哗啦”的木叶声中,拂落不少青绿木叶纷纷扬扬飘扬落下来。 而她的身影,已经极难发觉的隐于树叶之中。悄无声息的隐藏。 而与此同时。 不远处的小道上,有一群太监宫女匆匆而来并四处张望找寻着,其中,由汐儿带头,分散着往湖边的方向找来。 从开始到现在,各个宫人们的脸色都有些难看,只怕被皇后怪罪迁怒下来,不死也得脱层皮。有胆小的宫女已经止不住焦急哭腔的问:“汐儿姐,殿下在那里?确定是在这个方向吗……” “殿下一般都喜欢在这湖岸一带,只剩下这里没有找了。”汐儿神情虽急但语调还算正常。只是心底里自己也不好确定,如今殿下心情不好的时候是不是还喜欢往这里来。毕竟上一次,这片湖岸都找遍了也没能见到殿下的人。 若是这一次,还这样…… “殿下!” 汐儿正心神不宁的想着,突然眼前一亮,带着几分惊喜的称呼下意识就脱口而出。并加快了脚步迎上去。 …… 树梢枝叶还在摇晃。 不少青绿的木叶纷纷扬扬,恍惚之间,那道翩若惊鸿般瞬间闪没的轻淡身影,还残留在眼前……那一瞬间,司徒昭华觉得自己仿佛听到了一片轻柔宫裙扬起,而划过树梢间细腻的声音。 那么细腻而又那么的轻柔。 随之而来的呼唤声,让他抬眸看向不远处渐渐近前来的汐儿。眼底微微闪过一丝被打扰的不虞,但很快又消失了, 随即转眸看着树下飘落的青绿木叶,心情突然间就好了很多。说不清楚是为何,或许是因为这份当着他面,就躲藏的随意而信任态度……是觉得他不会说出去吗? 他负手于身后,俊美的脸上神情自然,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举步前行。经过树下之时下意识的放慢了脚步,踩着脚下的青绿落叶,呼吸都不由自主的放得轻缓了许多。 她一定在看着。 ——树上藏着一个人,只有他知道……总算有一件或许是危险、但却很特别的事情是他知道而别人不知道的。 包括在这小半日里的对话。她的话其间深远,或可一试…… “殿下,你去那里啊?” 汐儿才停下来曲膝行礼,司徒昭华就加快了脚步从她身边离开。她只得连忙起身了身子,并跟了上去,而其余的四散寻找的太监宫女,则都不动声色隐藏在了暗处,尽量不让被发觉。 不过,司徒昭华在经过之时。 还是似有所感的微冷着神情,加之身后汐儿已经追上来并询问他去那里;他心有不喜但也不愿多说,长袖一甩,大步往御书房方向而去。 司徒丹契平日里都在御书房。 今日也不例外。并且,还多了两个人……两个只要一见面就剑拔弩张的皇子殿下。一者是被传话叫来的三皇子司徒云轩;一者是正为招贤令一事寻来的五皇子司徒云焕。 两者在御书房里相见,若非中间有一个皇帝司徒丹契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里,怕是早就打在一起了。而眼下虽然没有打在一起,紧绷的气氛,也都让不喜兄弟相争的皇帝沉下脸来。 “朕平日里是怎么跟你们说的?你们是兄弟,兄弟如手足,关系本该比常人更为亲近不可分割……看看你们两个现在的样子,一见面,就跟斗鸡一样互瞪眼,成什么样子?!” “父皇,”司徒云轩叫屈,“明明是五弟成心挑事。孩儿与父王商议事情,是孩儿与父皇的事,关他的什么事?既然什么都不明白听着就是,凭什么指手画脚的?” 司徒云焕:“可笑!西山走廊一事我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件差事原本父皇是想交给我去办的,这方面的相应事宜我特意查阅过,比某些只知道揽了差事,占炕不用的人知道清楚得多了!” 司徒文轩:“你——” “够了!”皇帝听得一个头两个大,用手拍了拍茶几让又要再次争吵越来的兄弟俩人,暂时安静了下来,“老五,西山走廊一事既然交给了老三,就是老三的事情,你不用再管。” 司徒文轩神情阴冷而得意的瞪了司徒云焕一眼。 皇帝继续道,“至于老三,你既然揽下了西山走廊的差事,就要好好去办,务必要在规定的期限内完工。如若不然,纵使你是朕的儿子,但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逾期未完的处罚你也要受。” 司徒云焕勾唇似笑回瞪了司徒文轩一眼,随即一脸虚心受教的恭维道:“父皇行事向来公平公正,儿臣敬佩。” “嗯,”皇帝神情自若的受了这样的恭维,随即正要说什么,抬眼看到正要开口的司徒文轩后便没有说出来。 “父皇,山西走廊一事儿臣也万分焦急,可是钱粮一直没有到位,下面官员又贪污枉法,刁民罢工不做,何能如期完工?”司徒文轩是真有些急了,一下子从位置上站起来问道。 他原本对是如期完工,还是逾期完工都没有太在意,迹或者说是没有太放在心上。左右不过是一件差事,交给下面的人去办,办不好自己再责罚处置就行。 可是如今竟然说要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降罪,他那里还坐得住? “下面的官员贪污枉法?啧啧,这话你也说得出来……”司徒云焕忍不住怼道,“三哥,不是做兄弟的说你,你好歹是常常的大殷皇子,从你手里过下去的钱粮物资,底下的人还敢贪污?还是你的威信不够?” 反问到最后一句话时。他脸上露出了让司徒昭华很想在他脸上划下一刀的鄙夷而又挑衅的张狂笑容。 “你什么意思?”司徒文轩声音阴柔的问。因酒色过度而有些下不正常苍白的脸上,带着隐忍的怒意和一丝不易觉察的戾气。 “字面意思而已,三哥不懂,父皇想必能听得明白。”司徒云焕皮笑肉不笑道。……老三这只蠢货,自已贪污了修筑水渠的银子,还敢在这里装模作样的贼喊抓贼,真当大家都是傻子不成? 父皇虽然不怎么亲口过问这些事情。但有锦衣卫、东西两厂的人在暗中无不入的挖掘消息,要知道这些明晃晃的蠢事,哼,还不是手到擒来? 第213章打了鸡血 皇帝听了后并没有说什么。 司徒文轩对拔下去的钱粮动手一事,他确实是知情的,只是到底是自己的儿子,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只是没想到拔到西山走廊,竟然会缺少那么多。老三即便是动了手脚,从他手里拔下去的银两,必然是勉强够的,这要怪……实在是怪下面的官员贪得无厌。 每年的震灾银两,西山走廊这些官员,多多少少动一点手脚而没捅出大窟窿,朝廷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这次实在是不像话! …… 司徒文轩见皇帝一言不发的不知道在沉吟些什么。脸色时有不好。登时有些心急的冲司徒云焕喊道:“五弟,没凭没据,你不要在那里信口雌黄!”心底里对司徒云焕这只多嘴、多管闲事的疯狗恼恨无比,恨不得至之死地。 这样皇储之位就非已莫属了。 “是不是信口雌黄,三哥你心里有数,父皇心里也有数……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司徒云焕只要看见对方气急败坏、落下风的样子心情就很好。口中之言,也带着分不善的意味深长。 “行了,兄弟俩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司徒丹契实在是很头疼这两个儿子。在一起就吵,在一起就争实在是很让他失望,但偏偏这两个儿子,都是他宠爱的妃子所出,所谓爱屋及乌…… “要朕同意再拔一笔银两,也不是不可以,” 司徒文轩听得眼底一亮。 皇帝揉着额头,带着几分迟疑的继续道,“不过,前提是此次,朕要你亲自前往西山走廊之地,亲自监督赶工,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再归京。归京之后,正好立秋,正好赶上你的婚期。” “父皇!”司徒文轩一时间有些失态,难以置信的盯着皇帝。比起知道自已的皇子妃从理所当然的关家长女,变成了关家宗族之女还要震惊和难以接受! “……那种地方孩儿怎能去?” 山西走廊是个什么地方?缺水少粮,极其贫瘠荒凉之地,要他去那种地方呆上三两个月,不如要他去死掉算了! “为何不能?”司徒云焕在旁边插话道,“别的官员都能去,身为此事的负责人,怎能不亲自前往督工?西山走廊如今发生的乱子,说不定就是那些办差事的地方官员,仗着山高路远,没人监督看管而胡乱办差。” 司徒文轩目光阴沉沉的盯着他,“关你什么事?是我的差事又不是你的差事,要你多管闲事?我看你是巴不得我离京,去那种地方受苦,父皇,你经常说我们兄弟要互相帮助,互相扶持……可你看看他,他这分明是不想我好过!” “父皇,儿臣只是关心三哥。”司徒云焕一脸认真沉重,“换位而言,若今日是儿臣揽下了这个差事,必然也是要亲自去西山走廊一访的。” 皇帝对五皇子的话带着几分赞同的‘嗯’了一声。 “朕一直都希望你们能和睦相处,希望你们不要让朕失望,”皇帝说着,再次看向司徒文轩,“关于西山走廊一事,你若是肯亲自前往监工,当是历练历练……朕便同意你的请求。如若不然,就自己想办法在期限到来之前,办完这件参事。” 说着,顿了顿,又看着仍不愿意接受此事,而不知道在开小差想着些什么的司徒文轩道,“你们都长大了,有自己判断决择和承担的能力,不要不要再拿朝堂上的事情去烦你们的母妃,知道了没? 朕不希望以后还听到、还看到你们的母妃,还为你们的事情愁劳忧烦。” 正在心里想着回去后怎么与宜妃讲述这件事,才能引起最大的共鸣的司徒文轩,顿时听得脸色微微一僵,神情有些不太自然起来。 并在对上皇帝紧紧盯着的目光后,不得不心不甘情不愿的应了一声:“是,儿臣知道了。” 司徒云焕也道:“儿臣也知道了。儿臣一直都甚少拿自己的事情忧烦母妃。” 皇帝再次满意的“嗯”了一声。并赞许的看了五皇子一眼;于这一点,老五就做得很好,虽然生母早逝但与将他抚养长大的淑仪关系很和睦。 而不会让自己的事去忧烦到母妃。凡事若有不能为之处,必亲自来寻…… 想到了这里,问:“老五,你方才所提的召贤令,是何意思?” “当今天下,若有德才皆备之人、或是无德有才之人流落于民间;或果勇不顾,临敌力战,或文俗之吏,高才异质……这些人的才华凡经证实,便可招揽为所用。为我大殷增添一分助力。” 司徒云焕一提起招贤令,整个人像打了鸡血一样气概昂然地站起来。比起老三揽下修筑水渠的差事,他自觉得自己的提议高明多了! 大殷王朝立足至今虽是无可撼动,但多一份助力总是好的。江湖之上,能人异士居多;若他能光明正大的招贤纳士,充盈自己的势力,在竞选皇储的优势上必然能彻底碾压老三那只蠢货! “古往今来,举贤之法,历来都是有德者居之。五弟这个举贤之法,公然招揽那些无德不仁之人,这恐怕,会鼓励那些急功近利的小人吧!父皇素来厌恶这种人,儒家思想至善至仁,与父皇的理念背道而驰,你是想成心替父皇添堵吗?” 司徒文轩当即反驳道。神态阴柔不善,缓缓坐回了椅子上。……亲自前行西山走廊一事暂且压下,现在他非得让司徒云焕这只疯狗无功而返不可! 招贤令?哼! “什么是仁?什么是德?”司徒云焕目光阴沉沉盯着三皇子,“你的古往今来,是前朝的古往今来……现在的大殷王朝,是现在九黎司徒一族的天下,是重新开创的一个盛世新朝,何需延续前朝的旧法? 治国能安民,不使百姓受冻馁之苦是仁;临阵能至胜,不让将士枉死是德;至于那些坐而论道大言欺人,只会摆架子,装清高,无实惠于家国的伪君子,算什么仁,算什么德?” “照你所言不忠不孝之人,作奸犯科之人岂不也可以居于上位?于国而不忠,于家而不孝,乱朝政纲常,引世人诟病!” 司徒云焕长袖一甩;带着几分从骨子里弥漫出来的暴戾无情:“物尽其用,用尽其能!” 第214章难应付 司徒文轩发出阴冷的笑声。 “物尽其用?用尽其能?不就是不择手段?你口中那些坐而论道的‘伪君子’,是透析儒家思想的元老级人物,更是为父皇一生所敬重的老臣先生,你竟然敢说他们是‘大言欺人,只会摆架子,装清高而无实惠于国家’? 文人儒士之利,非你所能想象,口伐笔诛,利如刀剑;你在心里如此轻视这一切,将仁、义、德、善置于何处?你将父皇置于何处?” 声声质问,句句逼心。 皇帝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听着两兄弟你来我往,气势各不相让的争论辩驳,心里觉得谁都有道理。不好下定论,也在心里更偏向于三皇子。 “父皇,五弟此举实在不妥。”司徒文轩语速缓慢而带着几丝阴冷,并在留意着皇帝的神色而继续说:“招揽令一事出发点是好的,但不该交由五弟去办;若是当着天下人的面,招揽了一群三教九流无恶不作之辈……那个‘贤’怕也得去掉了。” “若有一无德无善之人,身怀治国安民的大计,用之可福泽万民却置之不用,岂不是浪费?”司徒云焕气势不减,也并不觉得自己的理念有错: “浪费的不仅仅是一个可以治国安民的大计,浪费的还是一个原本可以让一无德无善之人,尽其所能福泽万民的大善!” 说着他顿了顿,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盯着司徒文轩:“此事不该交由我去办?难道还交由你去办不成?招贤令是我想出来的,只要父皇点头同意颁布诏书,儿臣自有接下来的方案!” 皇帝闻言,又不得不忍住了开口的念头。 老五说的也有道理,物尽其用,用尽其能;用一个无德无善之人,做一件有德有善的事……这算起来也是一件大善之事。 “你们二人说的都有道理……”皇帝斟酌着说道,“招贤纳士出发点是好的,大殷王朝的确需要更多的能人贤士。所以,这件事朕同意颁布旨意,但是接办这个差事的人选,以及招纳的无德无善之能人要有个度……若是大奸大恶之人,难免会带坏朝纲风气,引人非议留下骂名。” “父皇,招贤纳士是儿臣提出来的,自然该交由儿臣去办!至于招纳的适程度,若是真正的大奸大恶之人,儿臣不用便是!” 司徒云焕有些急了。着急中还有对眼前司徒文轩的怒火憎恨;这只该死的蠢货!成心要跟他作对! “能人者居之,那么重要的一件事,若是有人能比五弟办得更好,自然可以交给别人去办……五弟那么着急,难道是怕自己的功劳被别人抢走?” 司徒文轩带着一丝不善的恶意的反问道,再次发出一声阴冷的笑声,并继续道:“若是如此,让拉揽这件差事的人到时候记得提起你的名字就是。” “你想都别想!” 只当对方是想要揽下这件差事,司徒云焕顿时有些怒不可遏。猛然提高的粗犷嗓门,凶狠神情,衬着他本来就生得凌厉如刀削般的五官,确实不好惹和可怕极了。 他脾气性情向来不好。不过,能当着皇帝的面忍到这种程度,已经很难得了。 “哦?想都别想什么?”司徒文轩明知故问。似笑非笑的盯着司徒云涣片刻后,像恍然大悟般的明白了什么道,“五弟以为我要抢你的风头?那你就多虑了,西山走廊一事已经够我头疼的了。” 虽然他对招贤令一事有兴趣。但还不至于想着要把这件差事也揽过来;毕竟这件事,是老五这只疯狗想起来的,是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被他抢走的。 至于提议换人,只不过是给对方添堵而已。能成当然是最好的,实在不能成也没什么大不了…… 司徒云焕很快缓和了神情道,“啊对!差点忘了三哥你,还要亲自前往西山走廊办你的差事,快则一两个月,慢则三四个月,是够头疼的就不必费心多管我的事情了,” 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说完后,看向皇帝征求意见般喊了一声,“父皇……”招贤令一事他势在必得。毕竟是他提出来的,凭什么交给别人去办? 皇帝还没有表态。坐在边上默默想到自己真有可能要离京一两月的司徒文轩,心底阴沉不甘压抑之余,又唯恐天下不乱的插嘴道, “说起来,论谁咱们认识结交的江湖异士多,就数老四了。老四向来醉心山水之间,常年在外交游广阔,诗词歌赋样样不落,既是文人雅士也是江湖雅客……” “如今老四回来得有段时间了,左右他也闲着无事,不如让他跟老五一起来办理这件差事,想必会事半功倍。” 司徒云焕的脸瞬间就黑了! 忍不住在心底里暴粗口**的!就知道这个蠢货没安好心!竟然想让他与司徒瑾瑜那个家伙共事……他这辈子最不想交涉的人,除了司徒墨离那个要死不活的病怏子,就是这个名义上的四哥! “不必了,我做事向来喜欢一个人亲力亲为,不喜有人在旁边指手画脚;何况四哥他向来闲云野鹤惯了,只喜欢喝酒吟诗,想来没心思理会这些事情!” 当然,不是怕。 只是觉得对方有些难应付。再者生母身份低微在朝中又没有什么支持者,对他的皇权大道没什么威胁,所以一直以来也就没有过深的接触过。 而现在,也仍然不想与之有过深的接触。 皇帝听了有几分若有所思的沉吟着。在他看来,老三的提议不错,老四……虽说对朝庭的事情并不上心,但到底是大殷王朝的皇子,带着这样的身份也该有所作为,而不是从年年月月、到朝朝暮暮都只知道吟诗作赋,吃酒玩乐…… 但是老五不愿意,却是让他有些头疼的想着有没有折中之法。自己的儿子性情如何自己清楚,若是依了老三的意思,强行让老四参与进来,老五心里肯定也不好受。 但是若只让老五办这件事……他又不怎么放心。要是真借着他的旨意,给他招揽一群无恶不作、无德无仁的‘贤士’进来,岂不成了笑话,更让世人垢病,百年之后若有人提及,难免不会说是大殷王朝的帝王不分黑白,乱用奸臣佞人…… 就在司徒丹契想得一个头两个大,左右为难之际,外面有内侍来报,说是大皇子来了在外求见。 …… 第215章自请离宫 就在皇帝有些左右为难之际。有内侍来报说大皇子来了,正候在外面求见…… “还不快将人引进来,” 皇帝有些意外道。这个大儿子平日里甚少离开毓庆宫,此番寻来不知是为何事。 片刻后。 司徒昭华在内侍的带领下,进了御书房里。内侍并未进里面,而是将司徒昭华停到门口时,就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 司徒昭华举步进入。绕过屏风,一眼初见到各自或坐、或站在一旁边,神情不对劲,也衬得气氛稍微有些诡异的三皇子司徒文轩、和五皇子司徒云焕时,眼底不由得闪过一丝意外之色。 “儿臣见过父皇,” 他微微拱手行了一礼。并在直起身来后,恢复了平静和谦的神情,看着眼前或站或坐的两位:“三弟、五弟你们也在啊。”气氛似乎有些不太对,他是否来得不太巧? 司徒文轩扯扯嘴角一笑:“是啊,我与父皇有事相商,不知大哥来此何事?”问话的同时,他阴柔的目光里带着几分探究。 “好久不见大哥。”司徒云焕也在思量间随便找了句话回应。对这份巧遇并不怎么喜欢。虽然一直以来与这位名义上的大哥,没什么明面上的冲突过节,但对方身后是那位心狠手辣的老太婆……可是明里暗里给他使过不少绊子。 “坐吧,”皇帝很随意的招呼道,并将身子往后仰了仰,让自已坐得更舒服一点,而语气还算温和的问:“你甚少来此寻朕,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司徒昭华在旁边坐下来,“一点小事情而已,儿臣不着急,先商议三弟五弟的事……不知三弟和五弟,是在与父皇商议什么事情?” 皇帝简而言之道,“交给你三弟去办的西山走廊一事出了差错;你五弟正想举办招贤令,面对天下之人,广招天下贤士能人……你来得正好,说说你对这件事的看法。” “这……什么看法?” 司徒昭华越发觉得自己来得不是时候。他历来对朝政上的事物不敢兴趣,实在无从回答。不过,却越发肯定庆幸自己下定决心,走了这一趟是对的。 三弟、五弟各自都有差事要做,而非一直窝居于宫中。自己也不该这样下去,纵使无意朝廷事物,如四弟一般闲云野鹤的四处游玩也是不错的。 “招贤纳士,若有才而品性德行不佳者,该当如何?”皇帝缓缓问道。 司徒昭华微微一愣,旋即,不由得认真的思索起来,“若有才而无德者;若其才必用者,可留下他为用,教导他为善;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儿臣相信只要与品行良善者,相处久了其无德之处,自然会渐渐改正过来。” 司徒文轩在心底嗤笑一声。 带着几分阴柔的冷意开口:"呵呵,可不是人人都像大哥你这般品行良善;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若是招揽了一堆有才而无德之人,居于朝堂之上,岂不就是一堆危险的乌合之众? 不忠不义者,大奸大恶者,阴谋狡诈者……这些人混杂在一起,岂不是一团五颜六色的大染缺了?那还不染得比墨汁还要黑了?" 司徒云焕阴沉沉的冷笑:“哼,收起你那无用的担心!我既然招揽了他们,自然有能制服他们的本事和手段;与其担心我的事情,不如担心担心一下你自己的事吧!” “自古以来,招贤纳士皆是有德者居之,”司徒昭华也有些迟疑的说道,“何不遵照以往的惯例?或者,若有才而无德者需用之,观其有才至那种地步,究其无得至那种地步,再折中选取之。 只要并非大奸厌恶之人,便可用之无妨。……当然,这只是儿臣的个人看法,具体要如何实施还是得父皇你们斟酌再三。” “嗯,老大说得不错,”皇帝带着几分赞同道,“若有才而无德者,需将两相权衡,再折中取之,也不失为一个方法。……对了,你特意来此寻朕是为何事?” 话题一转。 便转到了司徒昭华的来意上。 让原本还想追问皇帝将招贤一事交由他去办如何的司徒云焕,在犹豫再三后,还是暂且放弃了这个话题;想必老头子也还没有想好,所以才暂时避而不谈,但不管如何此事都非他莫属!毕竟是他想出来的好差事,怎能凭白拱手让与他人去办? 与此同时,司徒昭华在皇帝再次询问原由后,便将自己的来意说了一遍。大意是想离宫,说辞是在宫里呆久了,感觉到太闷了而想出去散散心。 皇帝听了后有些意外。这个从来都呆在毓庆宫里大儿子,连宫门都没出过几次,如今竟然突然提出想要离宫散心,不由得问:“你母后可曾知情?” “不知,不必事事都告知母后烦忧。”司徒昭华面色平静的回答道。 皇帝露出几分满意来:“的确,不必事事都告知你母后,毕竟六宫诸事就够她烦心了。”这句话到不是体贴心疼皇后。 而是恰恰相反…… 这些年来幸好有六宫事务繁多,才勉强牵制住了皇后手脚;不然处处都想伸手来管,而手段又雷厉风行太过于强势,实在是让他心底厌烦而不喜。 如今老大提出离宫,离开皇后到是一件好事情……想着皇帝看着他又问,“可想好了去那里?你也老大不小了,不如领个闲差巡游……” 说到这里,他突然灵光一闪。 转眼看向老三司徒文轩,又再看向老五司徒云涣。若有所思的眼中毫不掩饰在算计着什么的目光,不由得让被盯着看的司徒司徒文轩、司徒云涣两人,都有些不太自然起来。 “老五,招贤一事朕交给你去办,” 司徒云焕眼中的笑意,还没有浮起来,就听得皇帝的后半句话,“不过,只交给你一人办朕实在是不放心,就让老四来帮你……老四交游广阔,结识的江湖能人不少,亦可以让他帮你推荐。” 第216章意外变故 “父皇!” 司徒云焕的神情有些发僵。一副几乎有些被惊吓到了的模样,他可是一点也不想跟老四打交道! 司徒文轩的神情却是舒展开来,嘴角微微勾起,狭长的眼角微扬,流露出几分掺杂着阴柔和狠戾的兴灾乐祸。 --老四那只王八蛋,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深有体会! “老三,你亲自前往西山走廊一事,朕心里其实也不太放心;就让老大陪你去走一趟,若有什么事也好有个商量的人。”皇帝继续说道。不过换了一个目标。 司徒文轩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并下意识的转头盯向司徒昭华,跟……他?!心底里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是抗拒! 司徒昭华同样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带着几分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情绪神情,与司徒文轩对视了几秒钟,再看向分明一脸认真的皇帝:“父皇……我,” “不必多言,事情就这样。” 皇帝随即出声,打断了欲言又止的三人,态度强硬而不容拒绝。因为,他不觉得自已所作的决定有何不妥;相反,觉得这个决定好极也妙极…… 老大性情和善,为人处事不易起争端;老四性情温良,识人辨事,自有一定的道德仁义为基本的准则。 如此,各自帮衬着老三和老五,岂不是正好完美的互补?! …… 想到了这里。 司徒丹契越发满意自己的安排。但见眼前三个儿子,神情仍然各自有异色,显然都不情愿,欲言又止而又不敢先开口的模样,不由得故意沉下了脸道; “怎么,你们都不满意朕做下的这个决定?” 毕竟是君王。 不满而极具威势的目光一扫去,三人只得一一应声:“儿臣不敢。”口中说着不敢,司徒文轩目光与司徒云焕一对视,各自眼中有晦暗而隐忍的的火光四射! 如此。 各自成功的坑了对方,也被对方坑得不轻的司徒文轩、与司徒云焕,坐卧不安的听皇帝老生长谈地一番交待吩咐后,都不愿意再多留一刻地匆匆告退离开。 不过,比起自己也掉到了坑里面。 看见对方也在坑里爬不起来、以及会有各种未知的麻烦的局面;各自心里还是觉得有几分价值。 与此同时。 因为来得真不是时候,莫名其妙就一脚踩进坑里的司徒昭华;因为皇帝许久未见他,而心情不错的留下他长谈,让他无法拒绝而只得应从…… 另一面。 桐笙在司徒昭华离开后不久,从树下落下来,寻了个方向而去。左右她现在是宫女的身份,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光明正大的行走于宫中。 那条密道出口的荒凉宫殿。 方向确切位置她记得很清楚。一路带着十分的小心谨慎,再次前往一探,寻到了那座在湖亭旁边的假山。是几座假山合拢而成的半个洞口。 即使是在白日里。 也仍然隐蔽而不起眼。不是说不会被发现,而是既然被发现了洞口,也不会被在意以及放在心上。 因为,实在没有什么不平常之处。石壁上有大片野花、野草、藤蔓垂掉在石壁周围,桐笙警惕着周围无人后,入内中琢磨寻了半天,也仍旧没有发现任何机关异样之处。 完全没有异样得几乎让她怀疑,那夜是否真是由此而出?周边杂草丛生,石壁上也有青苔灰尘;从头顶的缝隙里透射进来不少光亮,更能清楚地照射出这一人高的洞口里,并未有任何人,经过亦或是停留的痕迹。 除了,她自己的。 是否可以说明,这条密道已经很久没有人使用了?那夜在密道里突遇危险,为了躲开射出来的暗器飞针,混乱中完全不知撞到了什么…… 只是,有一瞬间的失重感。 然后,便控制不住地翻滚了出来……桐笙盯着眼前的地势,脑海里仔细回想那夜失重后,一滚而下的情形。 一滚而下,自是从高至低。 但观假山的周围,并没有特别高的地方。也没有特别符合的地形。 ……桐笙的停留并不算久。在极短的房间里寻找一遍,仍然没能发现半点异样痕迹后,便毫不迟疑的离开了此处。 毕竟是密道的出口处。 多停留一分,总是觉得不安全。而此番冒险再来一趟的目的,除了有些不死心外,更重要的是来确认一件事。 那夜天黑没太留意,只是隐约间存疑而留了一丝印象。石壁周围以及洞口、亦或是脚下的泥土腐烂的蓬松叶片,都彰显着此地之密太久没有人接触了。 若是没有人知道这条密道,还有理可寻。 可是,守在那座小院的人。 对方不可能不知道。但若是知道这条密道的存在,在她失踪后不可能不怀疑,而若是有怀疑……不可能不让人蹲点守着,可她从之前的出现,停留,至现在的再离开,也没有遇上任何不对劲的人。 是百千寻没有说吗? 为何没说? ‘四公子’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救她?又为什么会守着这样一条能入皇宫的密道? 守而不用,又是为何? …… 一连串疑问在心头。 桐笙实在有些想不明白。一路若有所思,寻着原路往毓庆宫而去。 在经过御花园时。 隐约觉得前方似有人声传来。她的脚步不由得一顿,下一瞬间,身影闪没于花草山石之中。 并透过山石草木,往前方看去。 前方有水,水声淅沥,而微微露出一角的白玉石桥上,正几乎同时般下来两道华丽的身影。……正是从御书房里出现的司徒文轩、司徒云焕二人。 二人之间的争斗,似乎已经深入了骨子里,溶于日常的生活事物之中。连同行一路时,都在无意识的想争先一步。 “父皇采纳了我的提议,让老四帮忙协助于你,五弟还不好好感谢于我?!”司徒文轩阴柔的说话间疾步如飞。路边的花草都被他身影刮过的疾风乱晃不止。 司徒云焕不甘示弱,连内力都用了上来像一片藏青色的流云,于山石过道间急掠而过:“哼……别以为你能比我好到那里去。西山走廊那种穷山恶水的地方,啧啧,听说那里的人饿得连树根都吃,要不要我让人送你几袋粮食?哈哈哈!” 说罢大笑,提气运功化作一道残影,于花草树荫间一闪而逝!没入了遥远处的回廊中消失不见。 第217章意外遇上 一瞬间。 司徒文轩神情一狠,几乎也想提气追上去,不过还是忍住了。停下了步伐,目光阴柔而嗜血的盯着眼前已经消失不见的藏青色身影。 这里毕竟是皇宫。 纵使追上去了也不可能动手;更何况,因为对方一个挑衅的态度就追上去,实在会显得自己没有理智…… “老大,总比老四好应付。” 自言自语间,他微不可闻地嘀咕了一句话。随即,随意负手于身后抬脚欲走,却忽然闻得风里夹带着一股淡淡的特别香味。 不是花香,而是女子身上才有的芬芳。在宫里的女人,除了宫女还有什么人呢?而且还鬼鬼祟祟的躲在暗处…… 若是宫女却对皇子见而避之,实在是可疑得很。 “滚出来。” 他负手立于一片花藤假山旁边。带着几分戾气的目光直视着前方,而语气阴柔的缓缓吐出了三个字。 被发现了。 是隔得太近了,还是…… 树荫丛丛的山石后面。桐笙若有所思的抬袖闻了闻上面的味道。宫装上也不知道浸泡过什么香料,沾了些细汗,便有一股她不太喜欢的香味弥漫出来。 与此同时,目光透过斑驳的花草绿影,淡淡看了一眼,像阴魂一样寂静般,站在三两米处的司徒文轩。真是好巧不巧……逛过御花园也能遇上,不过好在司徒云焕已经离开。 心思转念之间。 她已经换上一脸惊慌而不安的神情,低垂着头匆匆出来后,远远的站在路边不远处,看似恭敬而又透着一丝散漫闲适的与司徒文轩行了一礼。 “见过皇子殿下。” 司徒文轩微微转过头来,神情阴柔的盯着她看。旋即瞳孔一缩,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不定的怒意,大步上前来。 “殿下恕罪……奴婢并非有意得罪,是我家大殿下一早就出了毓庆宫,皇后娘娘让奴婢们寻找,奴婢无意间闯入此处,惊扰了殿下,奴婢这就退去……” 桐笙一边胆怯不安的说着,一边慌乱害怕的后退,似想要借此避开突然逼上来司徒文轩,以及他不由分说抓来的手。 司徒文轩那能让她退走。一把抓住她手臂将她狠狠扯了回来,死死盯着她的脸看声音阴柔的一字一句问,“你是谁?” “毓……毓庆宫的宫女,素儿。” 桐笙一边不安的回答,一边惊恐而慌乱的拽着衣袖捂着嘴,似乎想叫而却不敢叫……几分凌乱的衣袖掩了半张脸,不由得让司徒文轩看得微微眯起了眼睛。 “你撒谎,” 他仿佛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眼的同时,整张俊美而阴柔的脸几乎要贴到她的脸上去,死死盯着她眼中的害怕,似乎想看出半点破绽出来。 一个宫外,一个宫外。 相同的面容,几分相似的感觉。 皇宫没那么容易进出。锦衣卫、以及东西两厂之人,各自负责宫廷内外的安危门禁,绝不可能会让一个小小宫女肆意进出! “奴婢……不知道……殿下你在说什么。奴婢只是奉了皇后娘娘的命令,出来找寻我家大殿下回去的。”桐笙说着,有些艰难的想要挣脱他的禁锢。 然而,与她表面慌乱神情相对应的,是她心底里,心如止水般的平静冷漠,口诀默念,转瞬之间,灵针自指尖缓缓溢出…… 借衣袖为掩。 一扎而下,犹如蜻蜓点水随即收回。 …… 在司徒文轩神情有些恍惚而僵硬的一瞬,她极快的挣脱并收回手后,后退了三两步,而慌慌忙忙的曲膝行了一礼: “谢殿下饶恕。奴婢不是有意躲避,只是知道闯了不该闯的地方,才想要悄悄离开……冒昧问一句,不知道殿下,有没有遇见过我家大殿下……” 有些怯怯的声音,仿佛恍惚间在耳边响起。 司徒文轩很快反应过来。看了看自己保持着抬起,但却微微松开了的手掌;又看了看正在曲膝行礼的宫女……心底不由得闪过一丝怪异的疑惑之感。 不过,脸上并未露出异色来。 而是带着沉吟的审视。盯着眼前畏畏缩缩行礼的宫女片刻后,思绪转到了她的问题之上,而勾唇阴冷一笑:“怎么?你家大殿下离宫一会儿不见人,你们就急得像热锅的蚂蚁一样了?” 说着,再次发出两声阴冷的笑,“不久之后,你家大殿下不仅要离宫数月,还要去往西山走廊那种穷山恶水之地……” “……啊!” 西山走廊?桐笙流露出几分震惊而听不太懂的神色来。心里却瞬间想到了那夜入城时,遇上的那群风尘仆仆连夜入城的官员。似乎便是自称来自西北两地,西是西山走廊,北是固愿原也是与羽国交界处。 司徒昭华……他怎么会想到要去那种地方?她一边若有所思的想着,一边缓缓的直起身来,神情仍旧慌乱而忐忑不安:“多谢殿下告知,奴婢这就回去告知皇后娘娘……大殿下他……怎能去那种地方?” 最后一句仿佛无意识的焦急呢喃。 让盯着她想看出什么异样来的司徒文轩,不知不觉的被带进了思路,而毫不掩饰的嘲弄嗤笑道:“的确,你家大殿下连宫门都没离过几次,一下子要出远门,确实很让人难以接受,哈哈……” 最难以接受的想必是坤宁宫里那位了!若是能出面横加干涉阻挠便再好不过。他宁愿自己一个人去往西山走廊,也不需要身边跟着一个名义上的大哥。 不然,做点什么事情都放不开手脚。 ……极快的思量间。他阴翳盯着眼前的宫女,在心底犹豫再三之后,还是选择暂且按捺下此事。 毕竟,是毓庆宫的人。 若是宫外之人绝不能轻易进宫来;而若是宫内之人,且不论其出宫去做什么……能不动声色地离入宫,必然有人在暗中安排。而这个人自然与毓庆宫、亦或者是与坤宁宫那位脱不了干系。 想到了这里。他心情不免有些烦躁厌恶。眉眼间染上了一丝阴柔的狠意。 “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滚!” …… 第218章九公主 桐笙低垂着头。 双手交叠在身前,一言不发的转身匆匆就走。 绕过碎石子小道,隐入花草山石之中。与此同时,她脸上的慌乱不安也渐渐退去,变回了一如平时般的宁静淡然之色。 并且,放慢了脚步直起了身子,而双手仍旧交叠在身前的若有所思起来…… 她所提出的换一个环境生长,只是想替他快刀斩乱麻后,再循序渐进说服他去往太学,怎么一下子就入西北之地而去了? 也不是说这样不好。只是……终归不在她的考量范围里。正若有所思中的桐笙,蓦然感觉到了什么停下脚步,抬眼看向前方不无处,正似拦似阻般停在那里的,一名打扮有些奇异特别的冷漠侍女。 风刮过,长裙扬。 黑底红花的长裙款式简洁而亮丽,腰间有佩剑,红绸带高束着头发,长长的马尾垂落在身后……干净利落而似侍女,又似侍卫的打扮,不由得让桐笙在暗暗心底里警惕起来。 这种打扮的人她见过。 那日假死出城之时,遇上司徒墨离一行人中随行在轿侧的侍女就,隐约记得便是这副装扮。之所以说是隐约,是因为那日,是从意识境之中看到的画面。 黑与白的山水墨画里,已然分辨不出原本的衣袖颜色,而只记得相应的服饰轮廓…… “九公主要见你,跟我来。” 红衣侍女表情冷冷说完。收回了目光转身就往旁边的假山台阶上走,黑红色的身影瞬间消失于其中,“你最好快点跟上来,不然九公主生气了,你那双无用的腿脚,也就没必要再留了。” 九公主? 桐笙心底略微一迟疑,随即若有所思的便抬脚跟了上去,并飞快的在脑海里筛选拼凑出相应的信息。 排行第九的公主。 是所有公主之中,最为人所知的一位。当然,这份‘所为人知’里充斥的并非是善意,而是外人充满了极致的畏惧以及避如蛇蝎。 这位公主本身并不被皇帝喜爱。但因为经常与七皇子司徒墨离形影不离,而被皇帝爱屋及乌的纵容着,纵容得性情比司徒墨离有过之而无不及。 …… 以上,是桐笙在宫里这几日得到的零碎消息拼凑而出。只是出于本能的收集信息,却没想到还真能遇上这位传闻中的九公主……老天爷是嫌她麻烦还不够多就对了! 在冷面侍女的带领下。顺着一座由人工堆砌的大型假山深入,扶着护栏,沿外围狭小得仅容一人通过的石台阶一路往上。 假山上栽种着花草树木,但都不是很高,是而视野很空旷,行至半山腰后底下风景渐渐尽收眼底…… 约摸十几分钟左右。 终于来到了山顶上。山顶上有一座亭子,亭子旁边亦有山有树,还有一小片水池周围栽种着不知名的花花草草…… 总之一句话,风景很好,位置很好,好到完全可以想象得出,当初建造这座假山亭台时有多劳民伤财。 “大胆,见了公主还不跪下!” 眼见桐笙上来后只顾打量着周围,而没有多看一眼坐在亭台边缘赏风景的司徒千熙后,那名将桐笙带上来的冷面侍女不由得冷喝一声。 桐笙并没有看向那出声的冷面侍女。而是看向了正抬着一条腿毫无形象的踩在护栏上,而手中拿着一个长筒状物在往山亭下四望的红裙少女。 那个东西……似乎有点像后世的望远镜?心中闪过这样一丝疑惑的同时,也不由得一沉,若真是可以望远的东西,是否看见了方才她遇上司徒文轩的一幕? 虽然她当时并未有过于明显的异样举动,但那样的场面落入他人眼中……若是有心之人还是能觉察出异样来。 “本公主刚刚好像看到了一只有趣的猫儿。一会儿畏畏缩缩胆小如鼠,一会儿又不畏不惧停步闲适……” 司徒千熙缓缓收了手中的银质长筒状物,拿在手中把玩着的转过身来问。声音清脆如百灵鸟一般的悦耳好听,并带着一丝小女孩般的天真烂漫。 但她的目光却十分薄凉。带着一种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令人觉得头皮发麻的危险气焰。 这就是传闻中那位九公主吗?给人的感觉果然不一样……桐笙不动声色的垂眸,看似恭敬而却又弥漫着一丝漫不经心的行了一礼道: “奴婢……见过九公主。” 那句话的意思。 她心里听得明白。是而无论是语气还是神情,都平静淡然得不怎么掩饰起来。左右既然已经被看见了,也就没有再装模作样的必要。 只是,不知道对方意味何为。 在桐笙淡淡思量的同时。 司徒千熙也把玩着手中的精美银物走上前来,目带着不易觉察的审视和探究,转着圈儿上上下下将桐笙打量了一个遍。 “……我好像在那里见过你,但是却记不起来了,你能告诉我吗?” 在问话的同时。 她已经转着圈儿般,渡步绕到了桐笙的身后。而在最后一个字尾音落下的瞬间,她蓦然声调一扬,眸光一凛,挥袖一扬手中银物翻转带着晃眼的光亮,冰冷得宛如刀剑般瞬间勒在桐笙脖子之上! 手臂旋即一用力! 贴身上前速度快如极光一闪!转眼之间,就将原本站在亭子台阶处的桐笙,按倒在落叶纷飞的台阶上,“本公主讨厌你平静的样子……你,是谁?” 她用手肘掐住桐笙后背的同时,凑近其耳边轻声细语的问。虽然口口声声自称本公主,但此时此刻的行径,却没有半点公主的矜持尊贵可言……不狼狈,不难看,但是却散发出一股无法形容的凌厉野性。 逶迤拖散于台阶地面的火红衣裙,像一片盛开的火红蝶翼…… “奴婢……初到毓庆宫当差,还不曾识得九公主……实在不知,是那里得罪了九公主……” 大片精美华丽的红色轻纱,倒映着红红火火的朦胧光影,随着飘扬若有若无的遮掩在桐笙眼前……几乎让她再也看不到其它的东西。 “得罪?”司徒千熙声音里听不出是喜是怒的重复着这两个字,并用手扳过她的脸,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几秒后,红润的唇角勾出一丝意味不明的冷笑, “哼哼,还真是只有趣的猫儿,你的眼里并没有惊惶失措的神情,说明你根本不怕我……为什么你不怕我?还是你认为,本公主不能对你做什么?” 仿佛是很认真而趣味的询问。 只是那样的趣味里,恍惚间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危险和冷意。 …… 第219章司徒千熙 台阶起伏不平。 身上半压着一个人的重量。以及一下子被压制到地上时,摔倒的擦伤,火辣辣的疼痛,尽管这样的疼痛于桐笙而言,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她眼中还是有了一丝淡漠的冷意。 她动怒。 只不过暂时还是选择忍耐着,没有立刻发作……若单单是一个司徒千熙她可以毫不犹豫动手。 但周围还有几个武功明显不弱的侍女。……情况于她并无利处,不然,早在先前觉察到对方要动手之时,就已经反抗亦或是先下手为强了。 “不是不怕,只是相信九公主应是讲理之人。若……不曾得罪过九公主……九公主便不会做什么。” 桐笙开口的同时,与司徒千熙对视的神情,仍旧平静而淡如止水。并且在对视中不留痕迹盯着对方的神情变化,那怕最细微的…… “你错了,你太不了解我--司徒千熙了!” 司徒千熙带着几分清甜笑意的话音落下间。眼中笑意未褪,而猛然一把拔下桐笙头发上的簪子,扯落她几根头发丝的同时,带着无法形容的狠戾之态直刺向她的眼睛! 桐笙:我山@@ 银光一闪而没。 空气中有尖锐物划过的破风声。 簪子并不锋利,却坚硬而细小,在绝对的速度力量之下,不要说脆弱的眼睛,就连头骨也能轻而易举的刺穿! “——啊!” 伴随着一声惨叫,“咔嚓--” 一声脆响。 尖锐的簪子带着劲风,如利箭般一瞬间擦过桐笙的脸颊,深深刺入台阶之上,并承受不住力道而一下子断裂成两半。 与此同时。 司徒千熙的惨叫声也戛然而止。她唇角微微勾起,神情自然得很;仿佛刚刚的惨叫声不是她自己发出来的一样,而只是有些意外的盯着桐笙问, “你还真不害怕?啧啧,真连眼睛也不眨一下……你真是毓庆宫的宫女?侍候那个书呆子有什么意思?从今天起你就跟着本公主好了……” 桐笙不卑不亢的回:“奴婢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做不得自己的主,公主殿下去皇后娘娘那里讨要便是。” “所以,你是要拒绝本公主?” 司徒千熙声音里,明明听不出一丝点儿不悦,漂亮的脸蛋上看不出一丝点儿怒意;但不知为何,就是能让人隐约感觉到她不满了。 要生气发作了。 桐笙微微挑眉盯着她,而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的一字一句回答道:“不是……奴婢是毓庆宫的人,去留自该由皇后娘娘、或者是大皇子作主……”个屁。 她有意提了几次皇后以及毓庆宫,对方却不见有丝毫顾忌,真是麻烦啊,原本想不动声色应付脱身的,如今怕是行不通了。 司徒千熙若有所思般盯着她看了片刻,白皙而小巧的脸上,神情似有嘲弄,而又带着几分不耐烦的口吻,“你特意提及的,对本公主而言并无威胁作用,何况……你也说了,你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就算我将你要了去,坤宁宫那位还能说什么不成?” 语毕,她仿佛发出一声极淡的冷哼。眉眼一凛,气息一凝,火红色的身影旋即翩然而起,速度极快得如同残影般落在亭子里,一脚踩在石桌边缘而坐,姿态肆意而野性,在吹拂而过的风中垂落下大片飘扬的火红。 红得如火如荼。 桐笙在被放开后,也随之撑着身子坐起来,并顺势就那样极其自然的坐在台阶上,伸手擦了擦脸上的血痕,丝毫不见慌乱的看了一眼亭子里的司徒千熙。 这皇帝司徒丹契到也真有本事,能养出一堆没吃药的…… “本公主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跟本公主回去,二是让本公主把你从这里扔下去……”说着便用衣袖掩面‘咯咯’而笑,仿佛是一件极好玩的事情,无害得让人觉得她是在开玩笑。 “快点选择吧,从现在开始,本公主数十下,超过了你还没有作出选择……哼,就让本公主替作选择吧!4下了喔……5……6……” 桐笙面无表情的问她:“你的1.2.3.被狗吃了?” “放肆!” “大胆!” 侍立在左右两边的侍女怒目喝斥道。目光冷冷盯着坐在台阶上的桐笙,如同在盯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敌,冷意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意。 胆敢这样对她们公主大不敬的小小宫女,确实已经不用再留在这个世界上了。 司徒千熙扬眉,仍然带着几分笑意,而让人感觉不出她是否生气,“自然是本公主在心里默数的……你竟然敢有意见,胆子不小,哼哼”她似哼似笑,并微微放下了掩面的衣袖, “……10下了喔。本公主替你选择……第一?哼哼,你既然那么不愿意随本公主回去,本公主就不为难你了,替你选择第二个,让本公主从这里把你扔下去如何?锦雀,” “有本事别让你丫环动手。”桐笙淡淡出访打断他。而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被唤作锦雀的侍女已经身影條然一动,划出一道红色残影直逼向桐笙! 而与此同时。 司徒千熙在短暂的先惊后怒后,火红色身影也随之一窜而;虽然是后起,但却几乎与被唤作锦雀的红衣侍女同时逼近于桐笙面前,并在逼近的一瞬间双手起掌, 红衣翻飞。 掌风带着与之不符的野性与凌厉冷喝,“让开!” 随着话音落下,一掌打开身影近前来的侍女锦雀,更为凌厉的一掌,带着打向还坐在台阶上神情屹然不动的桐笙! 若比速度,桐笙自认纵使不是巅峰,但也绝不会落于下风。虽然她不会武功,但绝对的速度和近身缠斗的招式结合,也不会让她毫无还手之力。 在强烈掌风逼近的电光火石一瞬间,她身影瞬间往后一仰,同时长腿笔直,如箭离弦般一脚踹出! 极快的速度,蕴含着极大的力量! 如同在绝对强大的力量下,一根头发丝也能穿透山石铁块一般。 第220章压力好大 掌风凌厉袭来落下! 桐笙仰倒一脚踹出,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两股气劲交接的一刹那,两人手脚还没有实质的接触在一起,互相抗拒而崩散的强烈劲风,就已经卷起不小的旋风。 与此同时,锦雀被一掌打退了好几步,身子倒退如飞,足下划出一条笔直的灰尘直线,并差点收势不住撞上了旁边的红衣侍女。 被扶住后抬起头来,神情有些惊怒的盯着眼前不远处。 惊的是一个小小宫女竟然敢说这样的话。 怒的同样是一个小小的宫女,竟然敢说这样的话! …… 司徒千熙脸色微微一变。 因素有洁癖,而翻袖扬风而起,瞬间撤回掌力;而还沾染着几分稚气的眉眼间,带着几分意外而被挑衅到的冷寂怒意,一言不发的盯着桐笙。 “哼,” 似哼似笑,似怒似无。 随即提裙上前泄愤般一脚踢向桐笙。桐笙早有防备,那能让她踢到,顺势就在台阶上一滚。同时一脚绊出,带着蓦然飘扬的尘叶横扫而过! 台阶只有三两步,旁边便是草地花丛。她避开对方一脚的同时顺势绊向对方,虽然没能得到相应的效果,但成功止住了对方上前的速度。 旋即翻身一跃而起,侧身微微提着裙摆而稳稳站在不远处处,不动声色的警惕着却也不开口说话。 眼下没什么好说的,对方性情如何她已经隐约摸透,唯有动手……当然,不是真正制对方于死地的动手;且不说几个武功不弱的侍女虎视眈眈下,她还没把握在弄死一个公主之后全身而退。 毕竟这里是皇宫。 更何况,对方不会平白无故的针对于她。若不是因为方才与司徒文轩之事,就怕是因为认出了她…… “呼呼--” 掌风凌厉袭面而来。 桐笙速度极快的一避一闪,移形错步,同时一把抓住司徒千熙手腕,灵针自指尖溢出又收回,在后者短暂的恍惚时,顺势绕其身后,速度极快的用手臂勒住其脖子, 同时制住对方的穴道。 “凡事留一丝余地……日后好相见,公主不要逼我可以吗?” 以往受制于穴道的经历,让她隐约摸索出点穴之法;凝气于指,灌于彼身穴道,便可制其动,困其行。 司徒千熙漂亮的眉眼间有了怒意,整个人也被勒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你--”竟然被一个小小宫女制住了,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事情! 原本侍立在不远处的锦雀、莺哥等人,也在一刹那间大惊失色,身影瞬动齐齐动手攻上来:“大胆!放开公主!” 桐笙勒着司徒千熙一下子往山石边缘退,并在后退至边缘的同时,一脚“砰”地蹬碎护栏边缘,并在断裂的护栏掉落间,继续退至山石最边缘踩落无数泥尘石块,背对着空旷而毫无庇护遮挡物的空中。 风扬呼啸。 仿佛要将人刮下去。 她神情淡漠的看着,从不同方向扑上来的四个侍女,言语声音间不见丝毫慌乱,“站住!再敢上来,你们可爱的九公主可是要跟着摔下去了。” 在说话间,她的脚底下,再次蹭落了大片泥尘石屑。从山石边缘掉落下去,掉落到了从高处往下面看而变得小小的青石过道上,看不见,也没有半点声音…… 位置与姿势,实在太过于危险。 “你,你大胆!” “还不放点开公主!” “你若敢伤了公主半根毫毛,必将生不如死!” 锦雀、莺哥等侍女不得不硬生生止步停下来,神情震惊而愤怒,也焦急而担忧,死死盯着站在护栏缺口处的两个人。也有些想不明白,以她们公主的武功,怎么会被这么轻易的制住? 可是…… “哦,如此说来,只要我不弄伤你们公主半根毫毛,就不会有事了?” 桐笙仿佛认真的问,语气平静而淡然。顿了顿,目光盯着其中一个,正不动声色将手缓缓伸到腰间的红衣侍女,盯得对方注意到了下意识僵住了动作后。 才接着说道:“你们也都安份一点,不要与我为难可以吗?我自会还你们一个完完整整的公主,不然从这里摔下去,你们漂亮的九公主就要面目全非了!” “公主--” 锦雀无比焦急的看着被勒住脖子,仿佛无法呼吸说话的司徒千熙,心底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去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简直想将那个宫女千刀万剐! “让你的人下去。”桐笙继续道。她虽然制住了司徒千熙的行动、勒住了她脖子,但对方并没有大喊大叫,她也就没有彻底让对方不能出声说话。 然而,竟然能忍到现在也不开口,也未做无用的挣扎,可见也是一个心智与心机深沉的。越是这样越是麻烦……果然是物以类聚,古人诚不欺。 “你,想做什么?” 司徒千熙的嗓子似乎有些发干,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又像是被勒住了脖子,而说得不太顺畅一般。 精致白皙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怒意,却非常的冷,冷得像冰雪暗夜里倒映在冰湖面上的月光,一点一滴与冰雪凝固溶为一体。 “从始自终,都不是奴婢要做什么,而是九公主你要做什么……我说过了,让你们都安份一点,”桐笙话锋一转,目光冷冷盯着那个,已经将手伸在腰间,明显想暗中动手的侍女警告道。并在说话的同时,将身子重心往后一落-- 那一瞬间,她发丝猛然被风刮得凌乱飞扬,仿佛下一刻,就要带着司徒千熙一同坠落下去! “你住手!” 几个侍女脸色大变!死死的盯着桐笙的动作几乎无时无刻不想扑上来,却又实在不敢冒这个险! “要我住手,你们先消失好吗? 不然,真的会让我压力好大,心底慌乱,腿脚发软,一不小心就带着你们家的九公主,一头栽倒下去了怎么办?” 桐笙认真问。 而说是问却又不太像是问;平静得不咸不淡的声调,更像是对照着书本上,毫无情绪波动的念出来的话一般。 …… 第221章说破身份 “退下。” 司徒千熙神情晦暗不明,不动也不挣扎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公主--” 红衣侍女顿时焦急无比。偏偏此时此刻什么也做不了,受挟于对方,只能这样眼睁睁的看着…… “让你们退下就退下……全都给本公主滚……咳咳,”司徒千熙微微有些激怒。随即有些不适的咳嗽起来,而看着还不肯退下的侍女,不耐烦的同时不由得染上了几分冷笑:“不退下去……是想看着本公主摔死不成?” 几个红衣侍女被骂退后。 司徒千熙清甜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嘲弄的冷意,对桐笙慢慢的说道:“她们已经退下了,但眼下你又能如何?别说皇宫,就是这个御花园里你也离开不了一步。” “这么说越来奴婢还真是倒霉,才入毓庆宫里当差没几天,结果就遇到了九公主,惹来性命之危。”桐笙真心觉得自己挺倒霉的。 诸乱缠身,烦不甚烦。 “你如果现在放开本公主,本公主可以饶你不死……宽恕的机会只有一次,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该好好珍惜。”司徒千熙说到了这里,语气似乎微微有些好了一点,似乎真的打算只要桐笙放开她,就既往不咎。 桐笙问,“饶我不死?” 司徒千熙耐着性子道:“本公主说话向来作数,你不用担心。” 桐笙继续若有所思的问:“嗯……会不会半死?” 司徒千熙有些噎了一下,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般几个字,“说饶你不死,就不会伤你半分……” “你不伤奴婢,是否会让别人对奴婢动手?你能保证奴婢放开你之后,不会有任何危险?”桐笙继续问。不是她小人之心,实在是不觉得这位传闻中性情易与嗜杀的九公主,会是这么一个好说话的人。 “哼……”司徒千熙简直在心底里掀桌摔碗!娘希匹的--这话还怎么接?竟然将她‘说话向来算数’前提下的所有路都堵得死死的,“本公主若是不同意,你又能如何?看清楚自己的处境,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一个危机四伏的选择,不要也罢,不如暂且安于现状,寻找新的转机……”桐笙说着,脚下退离了山石边缘一分;不然,边缘实在太过于危险,她也怕自己不慎脚滑摔了下去,就得不偿失了。 “你没有转机,只有危机……杀机……”司徒千熙见无法说服对方,不由得有些咬牙切齿。同时,也不由得在心底里猜测对方的身份究竟是什么。 区区一个小小的宫女,不会有这样的身手和胆色,胆敢对她动手,简直可恨得死有余辜! “公主这样说,会让奴婢觉得生无可念,从这里跳下去的。”桐笙面无表情而一本正经的说。不过,心底还是有些担忧,僵持下去的确对自己不利,得尽快解决此事,嗯……让司徒墨离顾忌的人事物,是否也会让她顾忌? “哼哼,你跳啊,有本事你就拽着本公主从这里跳下去……”司徒千熙带着几分嘲弄的冷笑,不惧怕,也不认为对方敢跳下去。 顿了顿,接着激将道:“怎么?不敢跳?看来你也不过是个贪生怕死之辈……你不敢跳下去,你挟持我就没有了丝毫意义可言。本公主到要看看你能僵持到何时?哼。” 桐笙叹了一口气,“确实,不过不是不敢跳下去,而是完全没有必要;奴婢也不是怕死,不过是觉得这样摔下去会很痛苦……” “话说回来,九公主特意针对于奴婢,是因为认出奴婢来了吧?” 司徒千熙嗤鼻一笑:“你一个无名无姓的小宫女,也妄想本公主能记着你?可笑!” “虽然在此之前,未曾与九公主真正见过面,但画像之类的……九公主当真没有看见过?”桐笙继续兀自的说道。语气轻而淡,仿佛是在跟人闲话常聊般的自然而然。 “没见过!”司徒千熙语气很不好的回。甚至都有些不想回答,但又忍不住回了一句。与此同时,体内一直尝试着冲破穴位,却发觉对方逼入体内的力道,并不是内力、真气之类,而是一种闻所未闻的异力。 甚至,封住她穴位的手法并不纯熟,但这股异样力道却无法化消,像两根钉死在体内的钉子,不舒服的同时渐渐有痛楚传来。 ……点穴手法的不同,力道的不同,解开的方式也不同,强行冲破穴道,极易自损经脉。 让司徒千熙不得不停下来,“你……哼……”声音里带着隐忍而异于甜美外表的阴冷。若不是对方的身份让她存疑,甚至有些顾忌而并没有杀心,早就让侍女乱剑齐上! “公主何必恼怒?”桐笙风轻云淡的问,语速不紧不慢,也十分的轻柔有礼:“按照公主的说法,纵使被奴婢挟持着,处境也不落下风,反而该担忧困扰的是奴婢啊……” 司徒千熙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虽然心里想说什么,但却也没开口说什么……她到要看看对方能僵持到何时。 “九公主既然未曾见过,就让我自我介绍一下吧,”桐笙没有丝毫慌乱的不紧不慢道,“我姓关,名素素,是尚书府嫡出的二小姐。初入京城没多久,在此之前,曾在清台山修心养病,意外见过七殿下,意外像得不慎罪了九公主你一样,有一点点得罪了他……” 关素素这个身份没能扔掉,就再次捡起来用一用。 司徒千熙听了后,眼底神色不由得微微一变……同时,对于这样认真而又漫不经心的说辞,有种无法形容的不爽感在蠢蠢欲动。 也几乎有些气笑了。 “一点点?你确定你对本公主的得罪,只有一点点?”说到了这里,司徒千熙都有些不确定对方,是狂妄还是真没放在心上?这种态度像,简直极了清台山那位! 如今再次特意提及清台山,是在隐喻与清台山那位真有什么关系?若是如此,可恶…… 桐笙仿佛想了想:“那就再多一点点。公主可扪心自问,我从始自终可有故意得罪于你?” …… 第222章忘了解法 桐笙话音落下。 司徒千熙脸色不好看也不开心的沉默了片刻。若对方只是一个小小宫女,自不用有所顾忌;但对方表明了身份,就不能再将对方当成一个小小宫女看待。 不是因为关素素的身份,亦不是因为她皇子妃的身份,而是因为不确定她,是否真与清台山的那位有所关联。 “你若是关素素……身为待嫁的皇子妃,却成了一名宫女出现在皇宫里,该如何解释?” 还是毓庆宫,这似乎是个不好的苗头。 “不需要解释,”桐笙道,“如今不也只有公主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何况我还需要这个身份留在宫里;至于皇子妃于我而言,只是个麻烦累赘。” 司徒千熙:“怎么?你还奢望我会为你保密?” “说好听点是保密,说得不好听一点,不就是握住了奴婢的一个秘密把柄了吗?”桐笙循循善诱的劝。 “先放开本公主,”司徒千熙并没有接话的换了个话。语气并不平和,带着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命令口吻。 天空上,拔开了云层的太阳照射下,浑身不由得有些发热,以至于这样僵持的姿势,让人有些难以忍受起来。 “公主可能保证不伤奴婢半分?放开你之后,不会有任何危险?”桐笙很耐心的问。 “可以……”司徒千熙咬牙切齿般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仿佛容忍到了极限一般,才不情不愿的回答出这两个字来。 桐笙闻言心里松了一口气,但还是犹豫了几秒种,才松开一直勒于司徒千熙脖子上的手臂,也觉得有些酥麻的甩了甩,也才觉得单薄的衣袖上已经被汗水浸透。 与此同时,山下花草遮掩里蓦然突出两道红色残影,挟带着凛凛刀光直逼向桐笙! 红影如电,戾风乍起! 下一刻,两道冰冷刀锋,像剪子一样紧紧贴在桐笙的脖子上! 风未止,裙飞扬。锦雀、莺哥,各自站于一左一右,神情冷若冰霜而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公主,该如何处置?!” 刀架于项上,寒意从肌肤里渗入,桐笙却仿佛无知无觉般,神情不慌不乱连眼角都没有动一下。 “处置个屁!没听到本公主保证的话?还是你们想让本公主失信于一个小小宫女?”小小宫女几个字被司徒千熙咬得很重。仿佛在她唇齿间辗转压出一丝血腥味来。 此情此境,实在是让她心底憋着一团无名火气没处撤! 被斥责的锦雀、莺哥二人,极快的对视了一眼,然后只得应了一声“是”,双双收回了搁在桐笙脖子上的冰冷短剑。 退到了旁边站着。 桐笙伸手摸了摸脖颈上,隐约被剑气轻微划破的刺痛处,而神情看不出丝毫喜怒的淡淡道:“多谢九公主言出必行……” 说着,并顺势微微将散落下来而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发丝,别到耳后;并盯着僵站在原地没法动的司徒千熙,微微皱着眉头若有所思,久久没有做为。 司徒千熙眼中渐有笑意,如同自黑夜里的冰雪之中浸透出来,看似无害而纯良的美丽,却又暗藏着一丝极淡的阴暗杀机:“你,是想让我反悔弄死你吗?” 声音一瞬间染上吐血的戾气。 显然是那方面得狠了,连“本公主”也不用了。 桐笙轻轻叹了一口气,“不知你是否感觉到了,我并非习武之人……”说话间,她频段不紧不慢的转至了司徒千熙的正前方,目光淡然的坦诚与之对视。 司徒千熙忍耐着心底的怒火杀意,弯月般的眉眼间带着一丝淡淡的笑容,而极为危险不善的盯着桐笙,等待她的下文。 短暂交手,对方速度之快,她可没觉得对方是个不会武功的人。 “你似乎不相信,”桐笙淡淡道,不是反问,也不是疑问,而是极为平静自若的陈述,“我的意思是,我并不是很透彻你们练武之人,修练中的内力、真气之类……你们用内力封住别人的穴道后,如何解开?” 若将她凝于指尖的气,类比真气内力,而其一旦离体,就如同呼出的气息,在某种程度上断了联系,要如何将之收回?点穴之法,是她自觉而来,而解穴……未曾经历,如何学得,是而不知道心底推测的理念是否可行。 以灵气将对方穴道封住。 按理来说,只要收回亦或是破除这股灵力就可以了。但她仍想要确认一下,再种方式听起来都很简单,但实施越来却一个比一个更为麻烦,只是……看对方怒意渐升的样子显然是没打算回她了。 司徒千熙的确没打算回话,盯着桐笙渐渐眯起了眼睛,眼中倒映着深渊般的冰冷晦暗不明,并且再次逆行真气,一言不发想要冲破穴道的封印。 杀敌一人,自损八百又如何? 青涩的点穴手法,若非是那股异力无法轻易化消,有自损的危险以及对方并未带给她危机感,也确信对方不敢真正将她如何才忍耐着性子等待对方解穴。 而今竟然说不会! “九公主……”桐笙感觉到了对方气息兀变,知道对方要做什么,而只得先一步动手用第一个方法尝试解穴。“暂息你的怒气……你认为在这个时候,我还会不分时间场合的与你说笑吗?” 在说话的同时。 她带着若有所思的神情,指尖淡淡灵气微溢,带着浅浅的绿色荧光动作虽不快,却重而有力的点中司徒千熙身上的穴道。 以指尖灵气为引,相互呼应其体内的灵气……数息之后,尽数抽取而出。然而,在抽出灵气解开对方穴道的同时,一股强大的无形力道,猛然从司徒千熙体内喷涌而出! 呼—— 无形的风,无形的力。 桐笙遂不及防,亦或是快到她整个人根本来不及反应,抽回来的灵气夹杂着那股喷涌出来的无形之力,一下子将她震飞……大片衣裙翻扬间重重砸落到亭子里。 扬起一片尘埃落叶。 司徒千熙:…… 解穴是以力破力。 以攻势而上,破除对方身上穴道的同时,也防备自己被对方体内暴冲的真气伤及。还没遇到过要将自己残留在对方体内之力收回去的。 第223章瑶光殿 桐笙摔落到亭子里,微微有些狼狈的滚了半圈。 她疼得有些倒抽了一口凉气。不过很快就缓和了过来,不紧不慢站起来,拍了拍裙子上的尘土,神情自若,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淡淡看着走进亭子里来的司徒千熙。 顿了顿,问:“奴婢还有要事回去禀告皇后,不知是否可以离开了?” “离开?”司徒千熙坐到桐笙的面前,抚摸着被勒得太久而有些不太舒服的脖子,白皙的脸上明明带着无害纯良笑意,却隐隐让人觉得心底发凉,“你以为这样,本公主就会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放你离开了?” 桐笙:“不知公主还想怎样?” “本公主还想弄死你……”司徒千熙咬字异常清晰道;声线其实也很迷人,前提是忽略她的用语话语:“不过你放心,本公主暂时不会这么做,因为毕竟承诺了你,放开你之后不会让你有危险……但本公主可没有承诺过让你回去。你想回那里去?” “那不知九公主你留下奴婢,还有何事要说?”桐笙问。 “听说你在清台山时,过得贫困潦倒连饭都吃不上……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会混得连饭也吃不上的人。不过那种穷乡僻壤,生活确实困难,说说你那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嗯……这是要打探清台山的事? 桐笙不动声色而若有所思的回答道: “确实清贫,不过也还能过得下来,不然如何能活到现在,站在九公主你的面前。何况,清州的叔父叔母们,每月都有让人往清台山送日常所需,日复一日的也就过来了。” 司徒千熙盯着她的眼睛,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半丝异样来,不过最后还是失望了,面上却不露分毫,而勾唇笑道,“还真是平淡无奇的说辞,说得好像不是你亲身经历一样。” 桐笙只当看不出来她那不相信的嘲弄之色:“平淡无奇的日子,还能有什么风浪。”几乎可以肯定,她的猜测是正确的,司徒墨离也好……司徒千熙也好,对她的顾忌都来自于清台山那位自称静林的清修之人。 --亦是如今皇帝的胞姐。在前朝被推翻、太祖皇帝司徒丹青即将登位却暴毙而亡,匆忙推举出的司徒丹契登位而无力稳定朝政时,用雷霆手段震慑朝堂的长帝姬司徒飞鸾。 只是,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这位声名显赫的长帝姬悄然退隐,如同与皇族断绝了联系一般。 对方手中必然掌握着一股势力。这股势力因为潜伏在皇城深宫,一定度程度上掌握着一切,而又冷眼旁观一切;不然以其性情,身为长辈不可能看着三、五皇子在朝堂上朝堂下争得你死我活而不干涉分毫。 并且,这位长帝姬的势力不仅于此。因为在清台山夜半山亭所见到的那个,像狐狸一样骚包的人,她自入京以来并没有听闻这样一个人。而且,那个人的服饰细节,绸缎花纹款式,细细回想起来都并非殷国的特色。 这个人后来也消声@迹,没有再来找她的麻烦。是否也可以解释为,因为那位长帝姬而没在清台山乱来? 一如当初司徒墨离上山只为见那位长帝姬,而没有趁机让人大肆搜山…… 那位长帝姬的暗藏势力有多少,暂且不论,而这些势力必然并不为司徒千熙等人知晓,不然,就不会一直都顾虑怀疑她的身份了。 这是否算作,局势错综复杂的一个好处? …… 确实,司徒千熙心有顾虑。 怀疑着眼前之人,是否是清台山那位在沉浸多年后,开始渐渐明目张胆伸向朝堂的手? 忍耐下心底乱糟糟的想法,她问道;“你在清台山多年,可有遇见什么特别的人事物?” “特别的……”桐笙微微思索,“奴婢不太明白,九公主口中的‘特别’一词,指的是什么?那方面的特别?所有的事物,在奴婢眼里看来都很平常,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你……”司徒千熙身子往后一仰,靠在护栏上没什么尊贵公主形象的坐着,笑容也收敛了几分,“还真是狂妄的语气,狂妄到让本公主对你很不爽!” 桐笙不卑不亢:“如果这样的说法让九公主觉得狂妄,那奴婢就换一个说法;世界上的每一个人,每一段事物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都是特别的。若真要挑出什么不同之处……一时还真说不上来。” “你是在告诉本公主,你不愿意讲就对了……”司徒千熙用指甲漫不经心的扣着衣袖上的金丝线,目光流露著几分,让人觉得不安的危险意味。不知道在想什么还是在算计什么。 桐笙微微垂下眼帘,算是默认了对方的话。因为换个角度而言,她若是那位长帝姬的人,站在那样的角度,看待清台山的人事物,没有那一件事情能算得上特别。 “在清台山的人事物,久了习惯了,就真没有什么‘特别’一说。不是不愿意讲,而是实在不知道要讲什么。” 司徒千熙听而不语,托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盯着桐笙看了良久。似乎是觉得这样下去,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后,而甩了甩衣袖站越来,随手将那个圆筒形的银质物件扔给桐笙拿着后,踢踏着裙子便往亭子外走。 “替本公主把东西拿好了。” 桐笙瞧着手上果然很像望远镜的东西……嗯,这是要她跟着回瑶光殿?如果单是一个司徒千熙的话,她到没什么顾忌,瑶光殿也不是去不得;可是这位九公主却与她目前,最不想见到的某个人的关系最亲密也最要好。 她实在不想明知山有虎,还偏向虎山行。 感觉到身后之人无动静后。 司徒千熙行至台阶处停下来,带着无害纯良的清甜笑声,而头也不回道:“你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本公主到要看看,将你带走后坤宁宫那位,或是毓庆宫那位是会不会来寻本公主要人。” “何以非要我跟你回去??”桐笙不由得问:“我留在瑶光殿对你又有什么好处?我不留在瑶光殿对你又有什么坏处?” 若说司徒千熙对她的顾虑来自于清台山那位,不是更该让她离开,而不是再干涉于她吗? 亦或者,并不是那么相信她说的话啊……真是麻烦。 …… 第224章怀疑 夜,渐深。 大片华丽红绸覆盖的瑶光正殿里。灯火明亮而安静无声,不知从何处来的风,挟杂着各个角落里的冰雪的沁骨凉意,幽幽吹拂着大片红绸飘扬…… 锦雀进入时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随即撩开绸缎绡纱,拿着几分密信之类的东西,步伐轻而急的来到梳妆台前。 梳妆台前。 一袭红衣浸了火般的华丽身影,静静地端坐在那里;披散着还微微湿漉漉的乌黑头发,发丝滑过光滑的香肩,几缕垂落进了松松垮垮披在身上的袍子里。 一动不动,眉眼间神情微冷,不复白日里的肆意张扬。也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无形中从骨子里散发出一股压抑的气息弥漫在冰冷的四周。 “公主,暗亭一脉的消息送来了。”锦雀进来后绕到了司徒千熙身侧,微微低着头道。并将手中的信件轻轻放到梳妆台上,十分小心谨慎的样子。 在话音落下后。 司徒千熙才仿佛有所觉察般,回过神来,目光落到梳妆台上的信件,伸手拿起来,撕开火漆的封口,在清脆的纸片声中展开一观。 锦雀放下的东西中,还有一副系着带子的画卷。司徒千熙在看完几份密信内容后,指尖灵巧的挑开画卷的系带,展开里面的画像来…… 画卷上之人,栩栩如生,画得极为传神。年芳十六七,眉清目秀,披散着乌黑的秀发,不知行于某处,亦不知是感觉到了什么,而微微回眸一眼。眸光明亮而锐利,脸上神情风轻云淡……并非倾国倾城,但那种无法形容的眉眼气质却让人一眼难忘。 “关素素……” 她呢喃着抚摸着画像上的少女面容,干净而涂着花纹的指甲,仿佛带着几分泄恨般的情绪划来划去,在少女清秀的面容上留下深深浅浅的划痕,而若有所思。 “她如果真是长姑姑的人,出现在毓庆宫……是个不好的苗头。如果不是墨离哥哥……哼,虽然很不甘心,但不得不承认,长姑姑的选择其实是最合适的。” “公主……”锦雀忍不住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劝。这么多年来清台山那位都只是冷眼旁观,没有什么太大的动作,何况是插手皇储之事。但若那位帝姬真有动作,并且选择的是毓庆宫那位…… 尽管觉得很不可能。但又想到了另一件事还是有些心冷的说了出来。是白日里毓庆宫那位突然自请离宫,皇帝同意,并安排与三殿下同赴西山走廊的事。 司徒千熙的指甲微微一顿,“偏偏在这个时候……果然是有人在他身边提点。但是,本公主还是有一点不明,关素素这个身份并不恰当,为什么要选择这个身份来行事? 如果是长姑姑的意思要她入宫,一开始就因该在清台山假死,换一个身份下山,而不是在清州城闹腾一段时间,又来京城闹腾一段时间,才假死脱身就宫…… 所以,她纵使与长姑姑有某种关系,但她的所作所为,不一定是长姑姑的意思……” 话意里虽有淡淡怒气。 但更多的是一种如同沉浸在山谷深渊底下沁骨的冷意。 锦雀不敢乱插话,但在对上司徒千熙自言自语间向她看来的目光时,不得不小心翼翼的接了一句: "公主分析得有道理……" 司徒千熙有些不太满意这样的回答,不过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继续若有所思道,"但不管怎么说,她能悄无声息的混进宫里面,一定有长姑姑的手笔……" 不然皇宫戒备森严,单凭她一个人怎能轻易进出?她是关素素却也不是关素素……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哼,司徒墨离那么混蛋,什么都藏着捂着不告诉她,“本公主不是让你们去通知墨离哥哥吗?怎么还没有来?再晚下去就要宫禁了。” “莺哥下午的时候出宫,按理来说现在也该回来了,”锦雀在心里算了算时间,也觉得实在有些长了,而有些迟疑的猜测:“或许……是七殿下不在别院,莺哥没能见到殿下传话,才迟迟没有回来?” 司徒千熙扣着画卷上的人像,而有些不满意的冷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对谁不满,又想到了另一件烦心事,“千雪哥哥的消息呢?一直都没有?只找到一个报平安的密符?那附近搜索了没有? 他和墨离哥哥也不知道在谋划些什么,只身也敢入京城闯,哥哥又不能明面上帮他……不行,这样什么也做不了,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本公主要亲自去宫去找!” “公主请三思!” 锦雀一下子就跪下了,“七殿下交待过,这段时间公主不能随意出宫;现在外面除了东、西两厂的人,在暗中四处搜捕雪公子之外,锦衣卫的人也不知道在暗中进行什么……公主这个时候出宫出找雪公子,若是落下了什么把柄,奴婢万死难辞其@!” “要死死一边去,”司徒千熙有些不耐烦的站起来,并顺手扯了扯身上大红色的、松松垮垮滑落到手臂上的丝绸外袍,抓着领口遮掩般捂着胸前一片雪白后自顾往前走去。 “哼,本公主知道,墨离哥哥对关素素很上心……如今人被我逑到了,是我的功劳,他要想来要人,非得答应让我出宫不可!” 锦雀只得站起来匆匆跟上,并小心翼翼的提醒:”陛下的行程,内务府都安排得差不多了,三日后就前往骊山行宫。公主也在随行之例。“ 司徒千熙闻言步伐微停。 想到了什么心情越发不太好,冷冷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不以为然的嗤之以鼻: “每年都是那几个地方,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哼,不出宫就不出宫,不过此次父皇摆驾骊山,想必能比往年清静很多。大哥三哥往西山走廊,四哥五哥留在京城举办招贤会……嗯,这次出行除了本公主,还有那位公主也在随行之例?” …… 第225章设法离开 不得已跟着来到瑶光殿里的桐笙被交给一个管事的姑姑,再被那管事姑姑交给一个体胖腰粗得有几把刷子的仆妇,带到一间偏院后,就没有人再搭理她。 没有人管,也没有特意为难。 虽然说这样不错……就是连吃饭也没有人来叫她。不过她也不饭,寻了个阴凉的所在休息着,闭目凝神冥想识境开,这样直到了夜幕降临。 如今只要不受干扰,她已经能感应方圆百十米的风吹草动。一草一木,一叶一花,细致微毫……当然,前提是这片范围里没有与她旗鼓相当的识境修行者。 只要一直没有。 桐笙就安心了。实在不想正面遇上司徒墨离……打又打不过,杀又不能杀;一是皇宫内院不得出,二是天罚降下不好受,只有寻找机会借刀一用。 “你们似乎一直都没有离开过。你们都不用吃饭的吗?” 桐笙姿态懒散的倚靠在黑暗的阴影里,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突然在跟谁说话。冷不丁的开口,在寂静的夜色里有些突兀越来。而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人回答她。一阵夜风吹过,从树梢上飘落下来的叶片轻轻停在她的脸颊。 她伸手抚在脸上,摸到了小小的冰凉叶片,随即拿了越来,在漆黑的夜色中对着唇边轻轻一吹,小小的叶片再次飘扬起来…… 她也在这一刻睁开了眼睛,眼眸如夜空的星辰,乖戾而明亮,动作极快的翻身跃下长廊台阶,而手中仿佛捏着某样东西,在那一瞬间非常的用力一捏,并抬脚就入外走去。 她走到院门口要出门时。不知从那里窜出来两个白日里见到的黑红色裙装的侍女,拦住了她的去路,“回去。” 桐笙只当看不见的往前走。直直的撞在两侍女中间后,便伸手似乎想要推开她们,但对方站得笔直如松而纹丝不动。 她抬手一扬。 一把不知名的粉末迎风而去。 两个侍女只觉得有什么粉末被风吹到脸上,下意识觉得不对劲而想要躲开时,思绪不知为何就变得恍混沌越来…… 而桐笙不紧不慢的绕过她们而行。拍了拍手上残余的泥石粉末,寻着记忆里来时的回路而去…… 之所以等到夜晚才有所行,是因为一开始就知道有人在暗中看着她,原以为会很快离开却没想到在那里生了根;再者,在夜色庇护下更容易行动…… 离开的时间到了。 而她们还不肯离开,就只有略施手段了……至于,泥石粉末只是障眼法,让她们在缓和恢复过来时,第一先入为主的反应是自己中了迷药之类。 …… 桐笙离开了偏院,一边整理着自己的头发,一边随手折了一根花枝,去除花叶为簪,随意而利落的挽起散落的发丝……看起来就也就寻常的宫女并无差别了。 瑶光殿里伺候的宫人、太监都很寻常,衣着与别宫的并无差别,也不像跟在司徒千熙身边寸步不离的那几个红衣侍女一样精明难缠,是而很容易蒙混过关。 绕过假山回廊。 迎面走来一个端着茶点的宫女,神色似乎有些匆忙急切,在看到桐笙后立刻开口叫道:“你,就是你……帮我个忙,”说话间已经走过来,将手中的茶点托盘交给桐笙。 虽然桐笙的面容,让她觉得有些面生似乎不曾见过,但并没有太放在心上的继续道,“把东西送回去,告诉厨房里的人,糕点太甜了,公主不喜欢吃……” 桐笙不动声色的接过茶点,“我知道了。”真是麻烦,厨房在那个方向?心中极快的若有所思,她步伐微微侧让在旁做出让对方先行的模样。 对方匆匆要去的方向,是她一路而来方向,难不成厨房的位置在身后还要再回去一趟不成? 但那片区域,应是宫女太监的作息处。再者,那两个侍女是武者,失魂之效应是维持不了多久。 “你怎么还不走?”那宫女不由得有些狐疑的盯着她问。桐笙微微垂眸说:“我是新来的宫女,初来乍到,对瑶光殿里的一切都还不熟悉,不知厨房是在那个方向?” “连厨房在那里都不知道?算了算了,真是的……”那宫女神情有些不高兴的从桐笙手里把茶点托盘拿过来,“我自己送回去吧,你回去一趟找崔姑姑传话,把今儿公主从外面新带回来的那个宫女带来。公主要见人。” 桐笙:“……其实我也正要找崔姑姑,从那边找过来都没见到,正想来这边问问来着。厨房的位置我想起来了,把东西给我吧,我现在就送回去。” “不在?怎么可能?现在都那么晚了崔姑姑不在她住处还会在那里?你真找过了?”那宫女不由得越发狐疑的盯着桐笙看,但却看不出丝毫异样来而眉头微皱,“公主要的东西,可是半点也等不得,崔姑姑不用找了,你快些去那那宫女带来。” 说着,她盯着好似有些漫不经心的覆,目光凌厉不悦了几分,“你还楞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还是我使唤不动你了不成?” “不是,我这就去……”桐笙心思转念间道。然后转身往来时的方向回去,只是走了没几步,就看到山石转角的通道尽头,两方墙院相隔的垂帘门里正有两抹红色的人影正在走出来。 她叹了一口气。 微微抚额,极快的转身并再次往回走。与此同时,前方那并没有离开太远的宫女顿时注意到了,“你怎么回事?让你……” 一瞬间。 宫女的话都还没有说完。桐笙已经速度极快的掠至她面前,抬手衣袖一扬,不知明的粉末夹杂着淡淡香味扩散。 另一只手闪电般伸出。 宛如蜻蜓点水般刺下灵针一针失魂之间,动作已经极快的从宫女手中接过茶点托盘,稳稳的端着就往前走。 那宫女则暂时呆站在原地不再有任何反应。然而却就在这时,从宫殿上方的台阶处走出来一个老太监似乎刚好看到方才的事情但看得不太真切,而带着几分狐疑的冷喝: “站住,你们在干什么?!” 第226章没能走掉 “站住,你们刚刚在干什么?!” 那宫女听而不闻没回答。桐笙微微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看着正从台阶上下来的老太监……生得干干瘦瘦,五官有些深陷但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很精明的人。 下盘动作稳而快,显然是练过家子的。并且说老也不是很老,似有四五十岁左右,很快就下到了那还在发呆的宫女身边。 似乎发觉了异样,但又说不出那里不对劲的同时。带着几分警惕而审视的目光,看了一眼已经转过身来的桐笙,目光扫过方才似乎看见争执的茶点托盘,不由得并将手中拂尘往宫女身上一打:“怎么回事?公主正在不高兴,你站在这里发什么呆?” 又厉声问仍然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的桐笙:“你叫什么名儿?怎么看着眼生没见过,平时都在那里当差的?” “平日里在厨房里当差。” “厨房的?在厨房里当差的你跑这里来做什么……不对,”老太监在往前走了两步后,眼睛一眯,看清楚桐笙身上还算精美的宫装,这一身装扮并非厨房那种地方所有,而是近身侍候主子的才能穿,“你在撒谎!咱家生平最厌恶说谎之人--” “端茶倒水的……”桐笙带着几分若有所思的打断了对方的话。看样子估计一时无法脱身了,再者司徒千熙正要见她,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不过左右没听到司徒黑离来的消息,对上司徒千熙她便没有丝毫压力了。 并且,她有一件事情想要确认。 “来人!”那老太监已经开始叫人,并甩了甩拂尘一脸‘你瞒不住我’冷冷阴笑:“在公主身边伺候的大宫女、小宫女咱家都记得一清二楚,可没有你这么一个人,想要欺瞒咱家你还嫩了点。” 说话间几个太监从他身后的台阶快步下来,比起站在前面的老太监的干干瘦瘦,那几个太监到是生得粗壮了一些。 “把她给咱家抓起来,好生……” 桐笙再次淡淡的打断他,“谁说我是在九公主身边侍候的?我家殿下是毓庆宫那位……话说回来,公主是要见我而不是要抓我吧?” 一席话,让那老太监听得话语一滞而硬生生转了个弯:“好……好生给咱家抓起来,现在立刻马上就给公主带进去!”不是被带到西院那边还特意让人注意着吗?怎么会走出来了都没人知会一声? 老太监站在旁边冷冷的看着那被新带回来的宫女,也没有反抗挣扎的就跟着太监上了台阶,往宫殿而去后不由得在心底松了一口气。而下一刻,又‘噌’的一声冒出火来,要不是他出来得巧不就让人趁机溜了? 但见晚个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人,公主必然就会大发雷霆,身为总管他也会遭受无妄之灾……一个个的瞧着公主每次带回来的人不是忘记了,就是弄死了所以都没放在心上是吧?简直越发的不像话! 心里打定主意要好好敲打一下,老太监双手拢在袖子里脸色不怎么好看的往西院而去。 …… 几乎可以用豪华来形容的寝殿里,十分提神醒目的大红色调。中央四根漆着大红油漆的柱子,周围悬挂着大片精美红绸缎,飘扬的红绫绡纱,刺绣栩栩如生的红月山水…… 若不是还装饰着精美的珠帘珊瑚玉石之类,真要误以为入了血色的诡异世界。 幽静无声。 把睡觉休息的地方弄成这样子,估计心理状态和问题不是一般的严重…… 一路进来,体验了一遍何为奢侈。桐笙手里还端着那一份清茶糕点,在两个太监一前一后的带领兼防范下,来到了最里面的一间。 “你进去。” 前面带路的太监停了下来,转身盯着桐笙而压低了几分声音道。这份小心翼翼是对里面之人的畏惧。 桐笙步伐不紧不慢,而没有丝毫停滞的往里走去。里面的氛围同样幽静无声,因为几乎没有宫女在伺候,只有一个她隐约记得是叫锦雀的红衣侍女,正一声不吭地侍立在铺垫着柔软红皮毛的榻几旁边。 司徒千熙身上很随意的披着一件外裳,华丽的衣角如裙子般,几乎逶迤垂落到了地上。 她手里拿着一个苹果在啃,很随意的曲膝坐在榻几上,一只脚放落在榻几下晃悠……因为衣摆被随意撩到膝盖上,露出了半截白皙的小腿,微妙的映衬在一起简直没有丝毫的矜持形象。 而有一种极不符合的异样突兀感。 亦或者说,这一瞬间她给桐笙的感觉根本不像个女子。 “听说你要逃走?本公主的瑶光殿留不住你?”一开口,就是有些不善的问罪语气。手中啃了两口的苹果,不紧不慢的在手中转动着,只等着眼前这个得寸进尺的关素素一开口,无论说的是什么,回答的是什么,她都有怒气理由把东西砸出去! 桐笙曲膝行了一礼,并有些后悔自己还端着这盘酸手的清茶糕点做什么,“奴婢都要饿@了,也没人给奴婢一点吃的,只有自己去找点吃的东西果腹,怎的就变成了逃跑?” 司徒千熙闻言似乎一楞,仿佛这个回答让她意外了一般,幽暗眸光微微一顿,不由得盯着她看了片刻,与此同时将苹果在手中转啊转…… 而最终。 将苹果塞到了口中咬了一口,并似乎有些不满而不甘心的问:“怎么回事?” 她目光看着桐笙,问话的语气却似乎不是对桐笙。与此同时,侍立在她旁边的锦雀,有些迟疑警惕的看了一眼桐笙后,还是一言不发的匆匆往外离开。 空幽冷寂的寝殿里。 只剩下带着几分盛气凌人的司徒千熙,以及老老实实站在原地而心里已经有些后悔自己端着这盘酸手的茶盘点心进来做什么的桐笙。 “你没吃饭,饿坏了吧?” 桐笙有几分诧异的抬眼看向司徒千熙,前一刻还分分钟想把手中苹果砸到她身上的这个九公主,现在居然用这种可以称得上是关切温柔的声音问话。 这是想干什么? “这盘进贡的清茶点心,本公主就赏赐给你了。” “谢过公主……” “不用谢,反正是本公主不要的。自个到旁边跪着吃完……别说本公主故意针对你,虽然你是关素素,但是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何敢在本公主面前肆无忌惮?” 桐笙:“……”呵呵。 第227章异样 跪。 --在这个时代而言,身份低下者对身份在上者的叩拜,是一件理所因当之事。如果自己的理念准则,与这个朝代的准则理念发生冲突……如果不得不遵守这个时代的准则,来平息一些不必要的危险麻烦,又该如何选择? 桐笙端着茶盘点心神色淡然不变而心底微微有些迟疑的想着。 因为她短暂的迟疑。 让司徒千熙漂亮的眼底,流露出几分晦暗不明的淡淡笑意……映衬在周围弥漫着的淡淡红色光影里,似乎无害甚至有些勾人心魂的甜美模样,却在那一瞬间,弥漫出一丝无形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的可怕。 就连她的声音也在那一瞬间,染上嗜血的戾气而却又夹杂着几分童真的轻笑,“呵呵……看来是本公主的一再纵容,让你学会了得寸进尺,”她说着步伐轻盈的踩下榻来,走到桐笙的面前,似乎伸出手想捏住她的下巴。 纤细而修长均匀的手指,十分好看也十分的危险。 桐笙眉头不易觉察的微皱,并且在下一秒对方指尖要触及到她的瞬间,條尔端着茶盘点心缓缓的跪了下去…… 她低垂着眉眼。 神情看不出丝毫异样,双膝跪落在柔软红地毯上。 这样一个下跪的动作,在这里是平淡无奇而理所当然的存在;但在后世,却是极其卑贱而毫无自尊可言的表现…… 只是,她并非刻板认定一个死理的人。如果能借此避开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也不是不能曲膝一跪……跪不下来的只是心,若心里释怀了其实这样一个动作也就没那么难以容忍。 …… 司徒千熙伸出的手指还半空中,微微一顿,似乎突然从某种恍惚的状态下反应过来一般,心底有一丝似曾相识的异样,而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好半天才想越来自己要说什么,“……就算你是关素素,若怒了本公主,一样让你死在深宫无人知。” 不知是否错觉。 那一瞬间的恍惚感,让司徒千熙想到了白日时在山亭与之交手时,在突然的一瞬间恍惚所产生的异样。 但,她不动声色的盯着跪在面前的关素素,却看不出丝毫异样。 与此同时。 桐笙正垂眸将茶盘点心放到地上,而在被放置的位置旁边,有一道浅浅的不易觉察的压痕,似乎在此之前就有这样一盘东西放落在这里一般。 微微松开托盘的手指上。仿佛有一抹微弱如麦芒细小的盎然绿意一闪即逝,无声无息回到了体内随着灵气流转于经脉之间。 但她的神情极其自然。自然得没有一丝半点的不对劲。 ……确实,对方说得也没有错。纵使她顶替着关素素的身份,也不过是一臣子之女,对公主行跪拜之礼理所当然。 深宫内院无人知。以司徒千熙的性情手段,若真要杀一位动机不明出现在宫里的臣女,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她没必要要这种事情上与她硬抗。 …… …… 不久之后。 管理内务的大宫女,带着两个忐忑不安的宫人匆匆进来,一进来就看到了正跪在旁边的清秀宫女…… 以及大片逶迤垂落在榻几下,随着来回摇晃的白皙玉足飘扬的大红衣摆,她们的脸色登时就白了几分,带着几分自知灾祸临头般的凄然而头也不敢抬的跪下来。 双手交叠放于地上,战战兢兢俯身以额触碰在手背深深一拜:“老奴奴婢见过九公主……” 被带来的两个宫人;一个是当时领走桐笙的姑姑,一个是被那姑姑交待看着点桐笙的宫女。 司徒千熙从榻几上缓缓坐下来,目光里带着几分睥睨冷傲,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面前的宫女,“你们可知错?” “公主饶命,”年轻的宫女已经忍不住哽咽起来,“奴婢知错,奴婢知错了……是奴婢没有看好她……是她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神不知@觉的溜走了,连喜鹊和百灵两位姐姐都没能发觉。 ……是奴婢无用,想着她必然跟以往的一样听话不会乱跑……没想到……” 年轻的宫女绞尽脑汁的想说词。并一直保持着磕头的姿势,心底不安连连。 入夜吃完饭后她才想起来这件事而回到院子里看了一眼,结果还没有进入院子里就遇上了喜鹊和百灵,还向她询问有没有看到那个带回来的宫女。 并在她们离开后隐约听到风里传来的交谈,说什么看守了那么久也无异样没想到突然发难之类的。 所以因该是喜鹊、百灵在暗处看守着那个宫女,但是却没有看住而让人偷跑了……她们两个都看不住,自己怎么能看得住呢?年轻的宫女在求饶的同时,忍不住在心里这样不甘心的想。 同时,只希望这样说能转移九公主的怒气。 管事姑姑也急于撇清自己的关系,“老奴也知错了……只是老奴事先就安排过下人让看好她,让好好的看着她……没想到她也有本事逃走,早知道……早知道老奴就该亲自看着她……” “牛头不对马嘴。本公主是问你们怎么不给她饭吃?要不是你们不给她饭吃,她怎么会全想要逃走?要不是她想要逃走,事情怎么演变成如今的局面……害得本公主百大半夜的还要来审讯你们。” 司徒千熙不紧不慢的说。 听起来似乎并无危险的缓慢语调,映衬在这种沉静而压抑的氛围之下,每一个字,每一段话,对于跪在地上,已经开始不安而害怕的宫人而言,都成了一种折磨和煎熬。 “老奴|奴婢知道错了,救公主饶命……” 司徒千熙虽然是听到了,却也像没听到一样,赤裸着白皙的玉足从榻几上下来。行步间大红的衣袍荡漾飘扬着,缓缓走到了旁边的架子上。架子上放着一个剑匣,剑匣里铺垫着一层精美的红绸,红绸上放着一柄静静躺着的长剑。 连剑柄也是如血玉一般的殷红色。 ‘铮--’ 一声剑鸣。 她缓缓的抽剑出鞘。剑被保养得很好,光亮而锋利得有些刺眼,阵阵寒意从剑身上渗透出来,她盯着剑上倒映出来的红光画面,轻轻的问:“你们说,你们是不是该死?” 第228章惶恐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 绸缎滑落,长剑出鞘,带着未消的嗡嗡剑鸣声,在空中划出一道璨灿的光亮,刺眼雪白中,夹杂着诡异的红光。 “哧”的一声。 剑光没入脖子里。 跪在桐笙身边的年轻宫女,连惨叫声也没有,紧贴在手背上的脑袋一松,偏离了原本的位置,骨碌碌的歪倒在旁边并很快流出一滩暗红色的血迹。 …… 跪在旁边的管事姑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阵阵寒意袭来让她牙关忍不住打颤,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出来……死死闭着眼睛不敢睁开,额头也贴着手背不敢抬起来,整个人匍匐跪倒在地毯上几乎要与之融于一体。 而女官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僵直跪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只在心里一遍遍的祈祷着公主杀了一个人,应能平息杀意不再动手。就算动手还有一个管事姑姑,千万不要迁怒到她的身上来,千万不要…… 桐笙面无表情的盯着面前的茶盘点心,没有惊慌也没害怕的情绪,带着几分淡漠的平静得无波无澜,仿佛那不是血而只是不慎打翻的茶水。 几近于无动于衷。 司徒千熙执剑缓缓走到她的面前,带着几分无害而清甜的笑容盯着她,并用十分干净没有半点血痕的剑尖挑起她的下巴,问:“本公主替你处决了她,可满意?” “奴婢惶恐,不解其意,”桐笙淡淡的与她对视,心里想着果然物以类聚,“……素不相识之人,死活与我有什么关联?是公主要杀她,不是奴婢要公主杀她;公主随心所欲的杀了人,却把责任推到奴婢头上……实在让人惶恐而不解其意。” 司徒千熙盯着她看了片刻,生气,刀尖用力往上一挑:“你害怕?本公主可没有看出来。” “铮--” 桐笙眼疾手快的伸手捉住刀尖。指甲划在剑上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剑鸣,即使如此,仍感觉到下巴有一线轻微的刺痛,不用看也能猜到必然被剑气所伤了……以及,捏住刀刃的同时,细嫩的皮肉承受不停锋利剑意,很快有汩汩血迹顺着白皙的指间流淌出来。 而她却仿佛不觉般,目光极其平静的盯着对方;像一片不见天日的幽潭,没有温度也没有波澜,让人的灵魂在不知不觉间就会被吸进去,无声无息沉没于潭水之中。 司徒千熙怔怔盯着她似乎有片刻的失神,旋即猛然反应过来,几分恼怒涌上:“你--”手中之剑正要翻转,蓦然注意到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盯着桐笙手腕上的缠丝红绳玉葫芦手链。 一时间几分惊愕得没有反应过来。熟悉的玉器轮廓,熟悉的葫芦状玉哨,怎么会在她的身上?她又跟那个人有什么关系? 注意到了对方的异样。 桐笙很快隐约意识到了对方在看什么,捏住剑刃的手指下意识的一松,旋即彻底松开剑刃将手缩回衣袖里,却蓦然被一下子俯身下来的司徒千熙抓住手腕,“你……” 此物从何而来? 都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在即将说出来的那一瞬间咽了回去。且不论关素素如何得到这个东西……那个人身份不同寻常,与之有关的人事物都不能轻忽大意,更不能轻易透露出这方面的蛛丝马迹。 “你……?” 正要转移话题说什么的司徒千熙,在即将开口的一瞬间停顿了第三次。就连冷漠侍立在旁边的锦雀都忍不住看向桐笙,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竟然会让自家公主一而再,再而三的欲言又止。 与此同时。 桐笙也在不动声色的提防着对方。并且,已经在心底里打好了腹稿,想好了如何解释玉哨的说辞,但看到对方的神情似乎又没打算再问。并且盯着她的脸上似乎又发现了什么东西一般。 嗯…… 她现在倒是基本可以肯定,百千寻不仅与七皇子司徒墨离有关系,还与眼前这位九公主有关系,并且关系非同一般。 心底里极快的想到这一点。 同时,她也有些微微皱眉的,盯着对方突然放开了剑而伸向她脸上的手指……突然就意识到了什么,猛然挣脱手腕,并条件反射般就地一滚,动作极其干净利落,翻了个身,靠坐不远处的大红雕花柱子下。 微微侧着身子。几缕乌黑的发丝散落在脸前,而她若有若无的抬手挡在面前,仿佛是防备司徒千熙,又仿佛是在不经意的遮掩什么。 司徒千熙越发狐疑而不满的盯着她。并在下一刻,一下子站了起来并向桐笙走过去,走了两步又极其厌烦的对身后道,"你们还跪在那里做什么?没你们的什么事了,还不快滚出去!" 一语落定。 女官和管事姑姑顿时如蒙大赦,砰砰砰的磕头谢恩,然后一起手忙脚乱的将那已经没有生息、但还温热着的年轻宫女匆匆拖了出去…… 显然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 在那两个宫人,带着劫后余生般的麻木和喜悦离开了内殿后。司徒千熙继续对锦雀说:“你也出去。” “公主……” 锦雀不由得看了一眼侧身跪坐在柱子处的桐笙。要是起了冲突,让她再挟持一遍公主,她们估计也就不用在跟着伺候了。 “出去!” 锦雀无可奈何而又不能抗拒命令,只得低头退了出去。 退到外面门槛处后,停在那里注意着里面的动静。 大片红色的绡纱飘扬着。 透着几分诡寂幽冷的寝殿里,司徒千熙几步就走到了桐笙面前,再次蹲下来,盯着她的脸的,仿佛发现了什么一般毫无预兆的伸出手。 桐笙心底微沉,伸手去挡,但却被对方一把抓住。 同时,另一只手已经摸到她的脸上…… 第229章讲条件 桐笙心底里清楚,司徒千熙显然是注意到了她脸上早已愈合的划伤。是早上在山亭时,被她用簪子刺伤所留下的血痕,虽然不是很严重的划伤,但正常情况下从结疤到完全愈合,最少也要十来天…… “不知公主是否觉得,自己这个样子与外面的登徒子并无二样。” 左右已经被对方发现了。她也就带着几分淡漠的漫不经心,与对方对视着,并在心里想着应对的说辞。 司徒千熙本来没有注意听桐笙在说什么,但在随后有些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登徒子’三个字后,神色微微一变,带着几分不易觉察的狠意下意识扬手就要打人。 不过又生生忍住了。 她的注意力继续落回了,桐笙下意识般微微偏开的脸上。那道划痕上结痂的血珠还在,但原本的伤口痕迹已经看不出来半点。纵使是再好的金创药,也不可能有这种效果…… “我体质自幼异于常人,寻常小伤对我而言并无大碍,没什么稀奇的。”桐笙实在没能想出什么好一点的说辞,只得这样解释道。 司徒熙虽然听到了。不过,动作没有丝毫迟疑的掀起地上的裙摆,胡乱的就往桐笙的脸上擦。 用力擦了几下后。 粘在一起的血垢被擦干净。清秀白皙的脸上果然没有半点伤痕可言,衬在微红的光影里,皮肤光滑白嫩得吹弹可破,并且很快浮上一片红痕。 桐笙虽然没有挣扎,但还是有些不能忍受:“……你竟然用裙子来擦脸,你怎么不用袜子擦?” “好主意,下次本公主一定用袜子替你擦,”司徒千熙眸光有些幽暗不明的盯着她,目光像审视亦像是观察,仿佛想从她眼里看出一丝半点的异样来,“你的体质,一直都是这样的?” 毫无伤痕,极快的恢复速度…… 是不是无论受了任何伤,都可以在短短的时间里恢复如初? “你先放开我。” “你敢跟本公主讲条件?……信不信,本公主现在就在你脸上划一剑,看看是怎么恢复的?” 桐笙不动声色的盯着她,“虽然公主不是男子,但现在这个姿势还是会很让人困扰……” 司徒千熙身子前倾着半压在她身上,虽然身体并没有触碰到,但对方一只捉着她手腕按在地上,另一只手还按在她脸上按着并凑得极近的仔细看。 即已无伤痕,还能看出什么来不成? “你……” 司徒千熙拧眉盯着她一时不知道该接什么。也确实在这时候才觉得自己贴向太近,本来也不值得如此在意,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对上桐笙那种漫不经心而又认真的目光后,突然就有些坚持不下去,以及一种无法不在意的感觉。 “你,确实跟墨离哥哥说的一样,很特别……特别得让人忍不住想一点一点的撕下你这张脸皮……真想知道你是不是无论遇上什么事情,都会这样淡然而无动于衷?” “他说的?” “是啊……他还说,如果你有一天彻底失态慌乱无助而可怜,一定会因为他……呵呵,你现在的表情突然开始让本公主有点喜欢你了。” “……是嘛?” …… …… 夜色渐晚。 洹泉别院,莺哥奉命传话七殿下,却左等右等都等不到人回来。眼见夜幕低垂不得有些焦急,担忧无法在宫禁之前赶回宫里去,而只得将司徒千熙要传的话,写在纸条上后交给了守在洹泉里的暗卫。 匆匆赶回宫。 紧赶慢赶,出了一身香汗而总算在宫禁之前入了宫。瑶光殿的大门也还没有落锁,守门的仆妇正在伸长着脖子张望,总算见到了她后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莺姑娘,你总算是回来了。” 莺哥面无表情的冷冷的没有回答,也没有多说什么;不过还是加快了几步,上了台阶进了大门里,没有停顿的继续往前走去,衣裙整风,步伐极快,神色间带着几分忧虑的转过长廊。 沉重的关门落锁声从身后传来。深深的高墙,沉寂的夜色,笼罩而锁住里面的一切。 她也加快了脚步……听那暗卫的语气,七殿下怕是一时难归,公主最不喜欢等待,怕是要不高兴了。 …… …… 笼罩在夜色里的大殷王朝,像一只潜伏在黑暗里的庞大野兽。 压抑而可怖。 一条条笔直的街巷,穿梭于密密麻麻的房屋之间,直来直去,交纵成无数笔直的回形‘井’字的。一圈一圈这样往外扩散着无形当中将皇城围护在最中心。 直至蔓延到城外…… 夜黑风高,无星无月。 一条叫做长生巷的巷子里。一处极其平常而不起眼的土墙围成的茅屋院落,腐烂了半边木板的院门,摇摇欲坠的半开着,隐约看到里面有一个包着头巾,穿着满是补丁的灰色短褂的中年男人,正坐在门口吃饭。 中年男人的长相平平凡凡,不丑也不难看的五官没有那里显眼之处,平凡得让人转眼就会忘了他的模样。若真要指出那里不同,就是他生得比一般人还要强壮一些,皮肤被太阳晒得更黝黑一些。 小桌子上摆着馒头和咸菜。 中年男人一手拿着一个大白馒头,另一只手拿着筷子夹咸菜,混合着吃得津津有味,仿佛吃的是山珍海味一般,眨眼间桌上的两三个大白馒头,就被他风卷残云般吃得丁点也不剩。 中年男人放下筷子后,还有些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角的馒头屑。然后才满意的打了一个嗝,走到旁边的水缸,弯腰拿起瓢舀了半瓢水,凑到嘴边大口大口的喝。 喉结不停的滚动,不少水从他嘴角流淌下来。他满不在乎的伸手擦了擦嘴角,正要放下手中的木瓢……却蓦然感觉到了什么一般,动作不由自主的顿住了。 连同他整个人都仿佛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手掌无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木瓢。但下一秒,又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恢复了自然,而又仿佛不经意的扭头,望了院门口的方向一眼。 只见一片华丽的绛紫色。 不知何时突兀而醒目的出现在破旧的院门前…… 第230章云图 “嗯?” 中午男人仿佛轻咦了一声。 紧接着目光不由得疑惑而凝重起来。因为,对方已经缓缓的走进来了…… 是一个全身都笼罩遮掩在华丽斗蓬里的修长人影,鲜明华丽而一尘不染,紫衣黑发,隐在深沉的暗夜里看不清楚面容,只是让人觉得有一种神秘而不可冒犯的威压。 他的步伐不紧不慢,行步间气似华狱深沉,渐渐走到了昏黄灯光能照射到的地方,但仍然看不清楚他的面容。 他头上带着连在斗篷上的帽子,紫色的帽子边缘绣着一片精美的金丝花纹,并且被压得很低……低得遮住了上半张脸,只能隐约看到一抹带着苍白色的薄唇,微微的抿在一起,勾勒出冷漠而诱人的孤度。 “你……不知这位公子到此有何贵干?” 中午男人似乎有些紧张的样子,神情语气都极为讶异的问。毕竟这样的人不该出现在这种地方,是而在开口说了一个‘你’字后,便隐约意识到有些不妥,而极快的改口更唤了称呼。 并在问完之后,继续打量着对方的同时,下意识的捏紧了手中的木瓢,似乎对突如其来般出现在这里的这样一位一尘不染的贵公子,显得极为意外而隐隐的不安…… 夜风吹过,静谧的氛围里。 华丽的紫色身影,不紧不慢停在了进来的不远处,并伸出浸染了夜色而有几分微凉的手指,往下拉了拉帽沿,苍白薄唇轻启,声音低沉而磁性迷人:“云图之秘。” 轻轻一语落定。 仿佛在一瞬间瞬间刮起万千尘埃。 中年男人眉头不由得一皱,而声调平和不变的继续道:“不知道阁下在说什么,我只是一介做苦力的平民百姓,不知道什么云图雨图的。”尽管他口中这样说,但心底已经有了此事恐怕不会善了的觉悟,以至于称呼都在不经意间由公子变成了阁下。 “徐青云,徐统领的叔父,前朝皇帝的亲信之一……”司徒墨离语速不疾不徐,一语道破对方隐藏多年的身份。夜风吹起他垂落在帽沿外的黑亮发丝飞扬,有轻微光影其上流连,每一根都散发着黑亮而迷人的光泽。 与此同时。 虽然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的磁性悦耳,但他所说出来的每一个字,听在中年男的人耳里,都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威压,压得他身上的伪装开始破裂。 手中的木瓢被扔到水缸里。已经呈粉碎性断裂的手柄,顿时散成了一片木屑落在了水面上,随着被木瓢砸起来的水纹飘荡着。 而他的整个人。 像一柄尘封了多年而缓缓出销的剑,身上的气场开始变化,变得凌厉而又颇具威压。就连他粗糙的面容上,也开始散发着一抹淡淡奇异的荧光,在不经意的瞬间抹平了他脸上的皱纹…… 而他的声音,却也在那一瞬间变得苍老而沙哑,“错了!大错特错!老夫不认识什么徐统领,更不是什么徐统领的叔父,老夫是你们口中的前朝余孽……老夫与锦衣卫那群叛国贼毫无瓜葛!” …… 锦衣卫的存在,甚至比前朝的历史更久远。锦衣卫的立场,一直以来都是绝对的中立……无论那个当皇帝,甚至,无论那一个朝代。这也是其能在不同朝代留在下来的绝对原因。 只不过前朝存在得太久,让锦衣卫内部立场有所偏薄,在前朝覆灭之后,分离出一批已然忠心追随于前皇的锦衣卫亲信。 如同眼前的这一位…… 司徒墨离苍白的嘴角勾出一丝似笑非笑的邪佞妖魅。 “你行踪已经暴露,锦衣卫不久之后就会寻来。交出云图,放你逃命……” “如此说来你也是朝廷的人?”徐青云声音沙哑地打断他的话。即便是知道锦衣卫那群恶犬即将寻来,神情也没有丝毫慌乱寡情,而是对眼前之人更忌讳如深。 因为,完全无法预测对方的能为。 “看来你们大殷也不如表面的平静团结,你们的国师暗中让人追查云图,阁下也来欲夺云图,偏偏最该知道一切的皇帝什么也不知道……不过可惜,注定要让你们失望而归了。” 他声音沙哑而沉稳的说着。并顿了顿,冷冽的目光带着几分审视的打量着眼前的华丽贵公子片刻后,突然露出一丝嘲讽鄙夷的笑容:“因为老夫身上,根本没有什么云图,那种不切实际的东西,怎么可能真正存在?!” “你可以不说,我有的是时间查证……这种重要的东西你不会随身携带,我可以在你被锦衣卫带走之后,让人慢慢在这里找,花点心思时间,总能找到。”司徒墨离兀自不紧不慢的说。低沉而磁性的声音里,甚至带着几分慵懒的温柔。 而徐青云眼中的嘲讽意味更浓:“云图之密的传说,早因年代久远而不可考证,执着于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真是可笑!” “你们冒死留在京城也不愿意离开,不正是为了你口中,虚无缥缈的可笑之物?”司徒墨离微微一笑道:“我既然能亲自找到这里,就说明对云图之秘有一定的了解,你可以继续说,我权当是笑话听……” 徐青云眉头一皱,不过瞬间又恢复了正常问,“确实,老夫也从来都把此事看成一个笑话。不过,知晓云图之秘的人不多,阁下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 “阁下连真面目都不肯示人,如何能让人相信?”随着徐青云苍老而沙哑的声音落下。 空中有一丝奇异的风刮过。 不知何时在茅草房顶上,轻飘飘的多了一个衣着白衫带着面具的少年,支着下巴,懒懒散散的坐在那里道:“下面的,把云图给我,帮你逃命如何?” 清清冷冷的声音,有些沁骨的凉意,让人听得不知不觉从心底生出一丝寒意来。但给人的感觉,他对人并无恶意。 “不知阁下又是谁?”徐青云神色不变的看向草房顶问。 神情很镇定,也很警惕…… 第231章争夺 “百千寻。” 坐在草房顶上的少年如是说道。 白衣飘飘,一头黑发如泄而用带子松松散散的束在身前,却仍散落不少细碎的发丝遮掩在眼前……于黑夜里显得异常的显眼,又那么自然的融于黑暗。 在说话的同时,他清澈而无害的目光,打量般的落到了院子里的华丽紫色身影上。 “紫衣服的,云图我要定了。那凉快你那歇着去。” 司徒墨离微微眯起眼睛看了白衣少年一眼,什么也没有说。 “百千寻……”徐青云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眼中的嘲讽未消减半点:“未曾听闻的名字,同样不值得信任。更何况,相信锦衣卫闻风而动抓捕老夫,是因为老夫的身份是前朝余孽,而不是因为什么云图雨图,你们不必在此浪费时间。” 司徒墨离:"你有一柱香的时间考虑。落在锦衣卫手里,你的秘密一样也保不住。" 百千寻接话:"让锦衣卫知道云图之秘,就等于是让当今皇帝知晓,必然会倾一国之力寻找;到时候,你们隐藏在京城的其它人也必然会遭殃。" 徐青云脸上的神情不为所动。而身上的凛冽战意一直在不停的节节攀生,直到了某个临界点时,仿若带着千均之力般手臂猛然一抬,带着一股无形的吸力呼啸而出,一根架在房顶上的短梁柱,倏然飞出来落入他手中! “不用了!等待不是老夫的风格!” 生又何妨,死又何惧?苍老冷静的话音响起的同时, “砰”的一声, 他手中的梁柱迸裂,木屑四下飞射,露出一柄被包裹在中间的锋利长剑! 不再多言,不再废话。 徐青云弓步带箭,赫然逼向离得最近的司徒墨离而上。招式凶猛,不久余地,风声鹤唳,雪白的剑光在暗夜里让人眼花缭乱。 显然,是想硬闯出去! 司徒墨离笑容不变。條然身动,游走剑影寒光,眼凝三寸寒霜,唇扬七分冷讽,睥睨注视眼前猎物。翻袖为掌,淡淡异光乍现,带着劲狠的力道,在几乎笼罩于全身的青芒剑光之中强势迎击而上:“今日,你离不得。” 掌风凌厉沉重,如同泰山压顶之威,与剑气相交而迸裂出无数气劲,顿时风云急走,光华也被乌云遮掩,飞射于四周,像看不见的漫天利刃“哧哧”钉入墙壁院门之中。 风刃划面而过,冰冷冷的刺痛。 “你……”徐青云冷静的脸色在这一刻,才露出了冷静之外的震惊情绪。似乎完全没有预料道,对方给人的感觉年纪并不大,武力却强劲如期! 司徒墨离翻袖再赞一掌,竟是未给对方丝毫喘息之机,生生将对方逼回去而旋身收手拢于斗篷之下。 紫色衣袍随劲风飞扬。 百千寻懒洋洋的托着下巴坐在茅屋房顶上看戏,一副没自己什么事的模样,“友情提醒一下,与他动手你似乎并无胜算;就算你打赢了他,又还有实力与我交手吗……与其让云图落入锦衣卫或者是他的手里,不如把云图交给我,保证能把你平安送出京城。” “云图,确实在老夫身上。……锦衣卫出现之时,便是云图见光之刻,老夫要看着这们这些九黎蛮夷,作狗互咬!” 徐青云声音沙哑道,而脚下轻点几步,手中的剑如同一阵疾风,直指司徒墨离面门而去:“不可信,不可应,生何妨,死何惧!” 从留在京城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有死的觉悟。 …… 风中有股肃杀的气息,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道。 仿佛有什么危险的东西,正潜伏在在暗夜下极速的靠近。冷冷的风,冷冷的夜,冷冷的锦衣铁甲……像一道道突然间出于黑暗里的鬼魅人影般,无声无息的出现衣袍飞扬立于屋檐之上,目光冷冷扫视着四周,锐利如狂鹰恶狼! 破旧的茅草房里,早已空无一人,只余一片混乱的打斗痕迹。为首的锦衣人目光落到远处的漆黑夜色里,那里隐约可见一抹疾如闪电般的身影正消失在夜色中。 “追!” 冷冷一言落定,锦衣男子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数十米之外。而身后一干锦衣卫也几乎在同时掠影跟上,速度之快,气势之凶猛犹如饿狼闻着肉香前仆后继。 徐青云受了伤。虽然不是很严重,但此时此刻对他而言几乎是致命的,与他交手之人,阻拦他到锦衣卫之人寻来才抽身而退…… 让他恼恨之余,亦心有无奈悲凉,感觉到身后追击而来的锦衣卫,越来越逼近后不再往前逃,提元运气,几乎在一瞬间选择燃烧着生命力,将所有的内力都抽空灌注于手上--转身回旋刺剑! 那一瞬间,猛烈的剑势如虹! 周围的草木树叶皆被剑气齐齐斩断,纷纷扬扬四散于半空之中,不是散落而是四下飞射! 被笼罩在雪白剑光里的锦衣卫统领徐温不见慌乱,神情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可言,双手镇定而迅速的拔刀而出,绣春刀舞得快如疾风骤雨,将直逼周身的剑气一一化消! 而也是就在这一刹那间! 徐青云手中灌注了毕身修为的夺命之剑,带着同归于尽的决心,一剑狠狠斩在徐温身上!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 退,不能退。 进,无可进。 徐温饱提内力手中绣春刀交叠格挡,而终归是受不住对方的豁命一击,身上的铠甲发出一声异样的裂响,下一刻, “--砰!” 整个人重重的崩飞出去!撞毁不远处一片土墙尘埃飞扬,与此同时,两道冷冽的刀光从崩碎的土墙之中飞射出来! 如同疾箭利镖! 带着尖锐的风声划破空气,直射向半空中自一剑过后,再无力平衡身体,而颓然如折翼的飞鸟从半空坠落下来的徐青云! “哧哧--” 利刃穿破血肉的声音! 几乎是同一时间响起。那两道冷冽寒光分别没入徐青云双肩,并在那一瞬间,将他整个人钉在砖石砌成的围墙之上! 也在这一刻,才让人看清楚刺入他肩胛骨上的寒光,竟然是两柄方才还握于徐温手中的绣春刀,正有汩汩血迹顺着流淌…… 第232章逼问 另一面。 整个人被崩飞出去撞毁土墙的徐温身上的气浪余势未消,穿过了一个菜园,连摧了两道蓠墙,最后重重的砸进一家香油铺子里。 轰的一声剧响! 香油铺子门口斜靠着的数块门板,先行断裂成无数小块木屑,接着半间简陋的香油铺子被硬生生震塌,屋顶上的瓦片哗啦啦砸碎了一地,涌起大片的尘嚣! “那个的晚上赶车不长眼睛,还赶这么快!毁了老娘的铺子!” 一声刺耳的尖叫从塌了半边的香油铺子里炸响,一名手持着打油勺的中年妇人悲愤欲绝的从里面冲了出来,作势就要打人,但看清眼前景象的瞬间,发出了一声更加刺耳的尖叫声! “锦衣卫办案!” 划出一条残影而势如破竹般砸进来的徐温,体内血气正翻涌而喷出一口血箭来,还未止住的同时,听得这名中年妇人的尖叫,他咬牙杵着弯曲如月牙的刀鞘强行站起来,一声厉叱,凛冽的意令那名中年妇人浑身一颤,叫声顿住。 …… …… 长满杂草的石壁上。 徐青云被钉在其上一动不动,并且因为身受重伤而几近昏迷,即便是没被钉住,也不再有丝毫威胁能力。 “咳……” 破碎的内脏混杂着血水,不停从他嘴角流淌出来。他却仿佛觉察不到一般,只是用一种充满了不再隐忍遮掩的厌憎目光,盯着在模糊视线里一步步走近的锦衣男人。 “徐统领……”一个锦衣卫的成员眼见一步步走近的徐温步伐缓慢,并因为内伤沉重而脸色苍白如纸,不由得伸手去扶,但被徐温没放在心上的推开了。 他缓缓站到徐青云身边的同时,微微抬手捂在唇边,手中紧紧捏着一张雪白的手帕,掩饰性的捂在嘴巴上咳嗽……而再一次吞咽下已经涌到嘴边的腥甜。 然后,带着一股未消散的血腥味,极其平静的开口唤道, “叔父。” 徐青云听都不想听,也不回应,只是有些涣散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深深的嘲讽厌憎…… 徐温似乎不以为意,仍然平静漠然得不以为意的继续道:“对叔父出手,实属无奈,在此向叔父赔罪。”说完,端端正正的拱手作揖,行了一个标准的告罪礼节。 徐青云情绪一波动,再次吐血。与此同时,徐温神情一如既往的抬手速度极快的封住他身上几处要穴,借此减缓了伤口流血的速度。 “若为愚忠而死,实在可笑。叔父只要回答我几个问题,我保证让叔父活着离开京城。” 徐青云是一个字也不想听,听而也不闻。 徐温兀自继续的说,“观叔父住处有打斗的痕迹,不知是叔父与何人交手所留?前朝皇帝留下的秘密是什么?与叔父同留京城的前进余孽,还有那些人?” “今日……咳咳……落在你等走狗……手里……要杀要剐,@听尊便!”纵使止住了伤口的流血速度,他咳嗽吐血的频率仍旧未有减少,面色灰败无光,已是苟延残喘之象。 “上一个被抓住时的前朝余孽,也是这样说的……后来,他一心求死,不惜供出叔父的行踪。” 徐青云眼中涌现一丝怒火,忍不住想说什么,却开始止不住的吐血,而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他自知时日无多。那一剑已经消耗掉他的毕身能为,余波震碎五脏六腑,周身经脉寸断,已经再无生机可言,也就不用惧怕锦衣卫的残酷刑法逼供。 …… “前朝早已尘埋于历史,名留史册,你们还冒险留在京城做什么?你们究竟在寻找什么?” “竖子……不可与说!” 被骂作‘竖子’,徐温也仍然不为所动,犹如古井无波般的冰冷眼底,看不出一丝点动怒的模样。 只是伸手握住钉死在对方肩膀上的绣春刀,开始缓缓转动,瞬间流出更多的鲜血,看不见的锋利的刀刃仿佛刮在坚硬的骨头上,皮肉衣裳都被残忍而血淋淋的绞在了一起。 “叔父当真不肯说?” 即便是痛苦得额头青筋暴露,一张脸扭曲惨白得不成样子,徐青云也没有发出一点惨叫声。 咬紧牙关也没有开口求饶,亦或是已经剧痛得开不了口。 徐温缓缓停下手中转动的动作,“叔父虽然重伤濒危,但还不会即刻致死,锦衣卫也有医术卓越者存在,为叔父延息续命十天半个月,也不是不可以。 叔父现在不说,以后也会说,区别在于少受一点罪,或多受一点罪。”锦衣卫的审讯手段,不亚于东、西两厂。 “哈……哈哈” 徐青云突然开始狂笑起来。浑身抖动的笑得吐血不止,声音沙哑而疯狂,连同被封住的穴道都仿佛失去了止血的作用,再次开始喷涌流血不止:“陛下的江山,千秋万代……陛下的功绩,名垂青史…… 咳咳……老夫不会告诉你,陛下留下的秘密是什么,也不会告诉你,还有多少人……不过,老夫可以告诉你,与这一切有关的那个东西,就藏在入院七步处的木桩底下……咳咳……可惜你没有本事拿到手……” “是什么东西?”徐温眸光微沉的追问。并招手,唤来一个锦衣侍卫沉吟的吩咐道:“去找找看。” 那侍卫应声离去。 之后无论徐温再问什么,也没有再得到回答,并且,气息渐渐的微弱下去。 …… …… 一片狼藉的土墙院子里。 被指派来的锦衣侍卫自院门进入后,目光落在里面一并排的木桩上,一步一顿缓行了七步,停在中间一个木桩前面,口中嘀咕了一声“就是这儿了。” 旋即,一脚踢翻木桩,露出下面一块比较平整的巴掌大小的石板,仿佛是无意间的镶在那里。 锦衣侍卫动作快速的蹲下来,拔刀挑开石板,露出一片白色的石灰,几下刨开表面的石灰后,一个被羊皮包裹着的木匣子出现在眼前。 匣子不大,巴掌大小。 锦衣侍卫心底有些好奇,而在一瞬间犹豫着是先打开看一眼,还是先拿回去交给统领再说时,手都已经下意识的按在匣子盖上。 也就在这个时候-- 第233章缠斗 身后,仿佛有一股轻微的风力传来。 在锦衣侍卫敏锐觉察到的刹那间,轻微风力已然拂过他身边,带着淡淡的异香扑鼻。 一只修长而节骨分明的手,仿若天山冰雪凝成般极美极凉,在他眼前一晃而过,紧接着是大片华丽精美的紫色衣袖,快得恍惚错觉般瞬间远去。 锦衣侍卫只觉得手中一轻。再定睛看去,才发觉手中木匣早已不知所踪,他心底一沉厉喝道:“谁!”神色骤变的同时正要窜身追去,只觉得头顶再次有异样的风力传来。 他还来不及抬头去看。 一只脚猛然踩过他的肩头。那一瞬间极重极沉的力道,差一点将他的肩膀踩得脱臼,重心不稳坐倒地。 惊怒的话还来不及出口。 就看到头顶一片纯净的雪白色衣袍,像天边流云般一泄而去,追击上先前那一道,已经优雅掠至远处的华丽紫色身影! 并且,很快就交手缠斗在一起。 自知事情紧急,超出了自己能应对的范围,那锦衣侍卫匆忙站起身,将绣春刀插入腰间刀鞘后,转身就要原路返回禀告…… 却在转身之后, 一眼就看到了正静静立于院墙上的修长身影。 一样的白衣黑发,不同的是他脸上带着一张银月色面具,镂空的雕花精致,遮掩了容颜间越发衬得身份神秘不明,浑身上下透出一股高贵而优雅的温柔气质。 “你……”是谁二字还没有问出口。只见对方身影掠空而过,速度极快,快似雪光残影逼近不远处的黑、紫战团! 交战之间。 司徒墨离手中木盒在一瞬间被打飞,腾空而起,但却来不及去夺回,因为百千寻已然化掌为刃,招式简单至极而又危险至极的逼命而来! 与此同时。 随后掠影而来的白色身影,衣袍翻飞得美若谪仙,足尖轻点屋檐,纵身旋若飞仙般腾空而起,伸手一把将半空中的木匣捞至手中,尔后落身于房顶,转身就往相反的方向如流云一泄千里而去! 司徒墨离长袖翻卷,紫华灼灼如云似雾,式如光辉,一掌逼退百千寻的同时,不再与对方纠缠的掠影急追面具白影而去! 百千寻在止住退势之后,拍了拍白袍上的草叶灰尘,随即同样提气紧追而去! 而在最前方。 优雅的面具白影已经与觉察到有异而赶回来查看的徐温交手,招式凌厉,你来我往的缠斗在一起! 司徒墨离在旁边树梢上微停,并提手拉了拉眼前的帽沿……直拉得精美的花纹边缘几乎遮到了他眼睛,才算满意的收回手,旋即运功提气,身影轻盈而迅速的一跃而起,窜向正在交手的二人之中! 目标直指木匣。 徐温的目标也锁定在木匣。并在注意到有人来抢夺之后,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无错,徐青云所说的必然就是这个东西。 并且,在此之前与他在院子里交手的人,就是眼下这些人无疑,“公然与锦衣卫作对,徐某看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 百千寻雪白的身影悠悠落在附近的屋檐上观战,声音清清冷冷而一本正经的点评道,“伤得要死不活还来与人战,千……某看你也是像活不得耐烦了。” 随着清冷的话音落下。 优雅的面具白影且战且退,很快将战团引至百千寻落脚之处,“断后。”声音温柔而迷人。 一语落皆。 便要闪身抽离战圈。 早已伺机在旁的司徒墨离,寻机欺身而上,翻袖为掌虚招一晃,一把夺过木匣便如急电退去,速度之快,在夜色下拖拽出一道迤逦的紫色残影! 百千寻随即闪身追上去,而还不忘冷冷丢下一句话:“小四当真好盘算,留下我一人以一敌众被群殴……要断你自己断,我夺图你断后。” …… 司徒墨离夺得木匣抽身而退。 百千寻如影随形紧追而上,很快两人再次交手缠斗在一起。与此同时,原本停滞在不远处的几十名锦衣卫已经闻风而至,无差别的游走攻击二人。 优雅的面具白影在一掌打飞徐温之后,优雅而@掠影杀入混乱的战团,其间看也不看就凭借灵敏的直觉发掌拍飞围攻上来的锦衣卫,与此同时,与百千寻连手对付司徒墨离…… 数十招之后。 司徒墨离左支右拙,渐渐受制而无法脱身,百千寻趁机夺得木匣抽身而退。这一次,没有徐温来横插一手,优雅的面具白影拦截司徒墨离,让百千寻顺利脱身,雪白的身影顷刻之间消失于黑暗之中不见。 继续缠斗数息之后。估摸着百千寻已经远离此刻,不再有被追上的风险,优雅的面具白影也一掌逼退司徒墨离,打飞围上来的锦衣卫后速度快若流云电光的抽身而退。 这一次。 司徒墨离没有再继续追。而是在被逼退的同时顺势停在一棵不知名的干枯的老树的枝干上,紫色斗蓬翻涌似雾间,微微抬头而目光看不出喜怒的注视着优雅面具白影退去消失的方向。 他的黑发纷纷扬扬,黑亮而迷人,带着几分像是陷入了真空状态般的飘浮着。被发丝扫到的苍白唇畔上,带着几分诱人的沉沦,微微勾勒出一抹冷冽而妖冶的笑容。 与此同时,数十名锦衣卫举刀围杀而上。 他虽然看到了却没放在心上,只是在对方逼近至面前,闪烁着凛凛寒光的绣春刀快要落在眼里的那一刻,猛然提气运功,体内气旋暴冲,一股无形的风力猛然像龙卷风一样,从他的脚下喷涌而出旋转呼啸而上,周围的树枝、飘飞的叶片都在一瞬间被这股强大的气震碎殆尽! 自四方举刀的锦衣卫,也在这一刻,被一下子震飞出去。他们在倒退飞出去的同时都想要止住身形,却都止住不住要往后倒冲的身形。 一阵阵沉闷的肉体砸落声响起,而那些人都那些年被震入周围的民居房里,亦或是菜园街道之上。 而司徒墨离的周围,终于空旷清静了。他的身影也随之化作一道残影紫光,疾如利箭破风般的消失于与之相反的黑暗之中。速度之快,如紫色流星一闪,绚丽而灿烂。 …… 第234章微妙 西巷。 一片僻静中透出几分清雅的小院子里。院子里并不宽敞,可以被称之为‘家具’的东西很少,但周围却种了不少在外,难见也极少会被人认出来的珍贵草药,以及寻常路边就能见到的花花草草。 院中还有一棵生长了不知多少年的老槐树。茂盛而粗壮的树干上,正坐着姿态随心所欲而仍然顶着一张平淡无奇的脸的百千寻…… 几张交叠在一起的破破烂烂的羊皮卷被随手扔到地上。 他已经打开了手中的木匣。匣子外面的木质陈旧泛黄,似乎为水土所腐蚀,而里面却很干净崭新……铺垫着一层柔软的棉絮垫底,上置一片绸缎扎紧,中央放着一小卷拇指大小,色泽陈旧泛黄但却很干净的图卷,用绳子仔细的系着。 同样是某种动物的毛皮,只是更柔软细腻。 百千寻拉开绳子后把小圈卷抖开来问:“这是什么东西?藏宝图?夺得你死我活的云图,就是这么一张小东西?啊……还是残缺的。” 虽然‘啊’了一声,但他的语气里并没有太多的惊讶,而是有些好奇而又有些没放在心上的清清冷冷。 在他仿佛自言自语的问话时。院门处传来开锁声,然后,进来一个一袭白袍而面具遮脸的男人。 “原来竟是残片。” 仿佛若有所思而十分温和的呢喃。 百千寻闻言将目光从并看不懂的云图上移开,而看向他问:“这么说你不知道?不过你似乎并不惊讶。” “然也,”优雅的面具白影缓缓走近树下,目光落到被扔在草上的羊皮卷,原本似想跨过但心念一动又鬼使神差的俯身捡了起来,随后撩袍优雅而随意的往树下石凳处坐下来,“不过有过这种揣测,是而并不惊讶……”若是云图并非残片,而他们也得到了云图又怎会还冒险呆在京城里? 说话间。他取下脸上的面具,放到石桌旁边,露出一张俊美而温柔的面容。与此同时,此前争夺云图时并未出现,而此刻却不知何时出现的展颜,正从屋里端茶出来放到他的面前:“公子请用。” 并在说话间,将搁在托盘里的油灯,也轻移出来放到石桌上…… 明亮而有些昏黄的光影里。他顺势将手中的羊皮往油灯前展开一照,很平常的动物皮毛看不出丝毫异样。 “白衣服的……”百千寻继续将云图残片翻天覆地的看了两遍并等了片刻后,突然抬头似乎有些忍不住道,“稍等一下,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这是做什么用的,你怎么也会要抢,还是跟锦衣卫抢简直虎口夺食,你究竟是什么人?” “如你所见,云图是一张指向某处的地图,传闻中前朝皇帝一直在暗中收集想要找寻之物,就在云图指引的终点之处。换作是你有这样与之一夺的能力,是否能不为所动的任由它流落于别人之手?” 一直以来都自称四公子的人这样回答道。他说话的声音很温柔迷人;与百千寻那种清清冷冷得像三月小雨让人有种沁骨之寒的语调不一样;也与司徒墨离那种温柔而邪魅的语调不一样,而是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百千寻:“如此说来,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在暗示你之身份,凌驾于锦衣卫之上?在大殷王朝锦衣卫是一个特殊的存在,能凌驾其上……哼,看来你果然是皇族之人。一直以来都遮遮掩掩,难不成皇族身份在我这里不能见人?还是你在打什么算盘?” “小白这是生气了?唉……”他白皙俊美的面容上,带着明媚的忧伤抚额叹气,“并非有意隐瞒,只是觉得,小白若有疑问自会相问。” 百千寻将云图塞回匣子里扔给树下坐的人,“问了你若是不说,岂不是自讨没趣?” 一声温柔轻笑,袅袅扩散于夜色里。 “哈,怎会……不过,亦为此前的隐瞒向你道歉。我,姓氏司徒,字瑾瑜……” “司徒?你果然是皇族之人!” “你果然也没有惊讶。” “惊讶,多余的情绪。”声音清冷依旧,字间不带情感。 司徒瑾瑜笑:“那我还真想看到小白惊讶的样子。” 百千寻道:“那怕是要让你失望了。不过说话回来,遮遮掩掩那么久的身份……为何突然在此刻愿意说出来?还是你又有什么盘算?第一次让我去洹泉别院救人,第二次让我与一群锦衣卫虎口夺食,第三次是不是就要我去刺杀谁了……先说好,杀人的事免谈。” “这……实在是百口莫辩啊。”司徒瑾瑜手臂支在石桌上抚额忧伤,雪白的衣袖松松垮垮的滑落在桌子上,露出如牛奶般的肌肤。 比起司徒墨离那种病态的苍白肤色不同,他的肤色极其正常,也保养得很好,比起女子更为细腻而诱人三分。 “……初相识,自然不好交浅言深。” “……初相识,好意思让我病痊就去洹泉别院送死……我受教了。话说回来,此前交手的紫衣人,是你兄弟吧?” “不见面容,你那里看出他与我相似?”司徒瑾瑜带着淡淡的笑意漫不经心的问。并在问话的同时,对着跳跃的火光展开云图观视,小小一块,巴掌大小的圆形图纸,边缘未尽而断口处很平整,似乎本来就是残片而非人为。 百千寻将身子往后一靠,目光冷冷的仰望着无星无月的夜空……清澈的眼底,仿佛落入了满天的黝黑夜色。 “感觉。” “感觉?微妙的词语。” “微妙?不错的形容。” “哈哈……” 大殷皇朝是自九黎分离而出的其中一支。 当今皇帝陛下虽然平庸了一点,但胜在处理国事也中规中矩,并无特别出格亦无特别出彩之处。 并且不像历史上的皇帝一样,沉迷美色不可自拔,子嗣不少也不多。自大皇子司徒昭华开始算起,二皇子早夭,三皇子司徒文轩,四皇子司徒瑾瑜,五皇子司徒云焕,六皇子病逝,七皇子司徒墨离…… 第235章不让说 在这些皇子之中。 三皇子、五皇子之所以在台面上的呼声最高,也各自只将对方当作竞争对方,不仅因为母妃家族在朝中极具势力,更是因为他们的母妃犹为得到皇帝宠爱,爱屋及乌。 其中,三皇子这一面的势力隐约代表着汉室;五皇子一面的势力隐约代表着九黎。不过值得一提的是,五皇子的亲生母亲早在他幼年时过逝,而被养在一名汉族嫔妃身边…… 不过,积极支持五皇子争位的仍然是其生母娘家势力--九黎黎氏一族。 夜月暗淡星稀。 街道之上寂静无人。 司徒瑾瑜离开西巷小院后,已经换了一身寻常的衣裳装扮,看起来就是个平平常常的富家公子一般,和侍卫展颜走在一片清冷幽静的街道上。 有说话声在夜色风中传来。 “……可有找到她的踪迹?” “还是没有。百花楼,尚书府关家,城外关家的庄子上,也派人暗中盯着,都没有发现她的行踪。” “清州那边的情况如何?” “谢……先生病情还算稳定。但年老古稀,怕是撑不了几年了,亦不知有生之年,还能否看见大业功成。他信中这样说的。” 街道两面灯笼光影朦胧。 脚步声清脆的回荡在石板路上。走在灯光下被拉长的影子,倾斜暗淡没入身后黑暗之处。 司徒瑾瑜闻言沉吟不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缓缓绕过街道不久,身后的街道口一队巡逻官兵正举着火把而过。 虽然被发现也没什么,但在有这份能力的情况下,还是每次都极其巧妙而分毫不差的避过那些官兵。 待听得官兵的脚步声远去后,展@继续说起最近的事情。并提到皇帝下旨一事,“……让殿下协助五皇子,举办招贤令,不知是陛下自己的主意,还是有谁跟陛下提议。关于此事,殿下怎么看?” “招贤纳士,历来有之,合情合理……” “殿下准备如何做?” “事情并不由我主导,只是协助而已。不过,既然是无差别招募,对参加者身份地位没有要求,你下去安排一批人入京。招贤令一出,能人异士齐骤,京城对江湖侠士的盘查必会松懈。” “关家二小姐一事,是按兵不动继续观注,还是着手深入调查?” “嗯……调查吧,毕竟先生特意飞鸽传书交待照看一二,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实在不好交待。”那位关二小姐行事有几分古怪,实在看不透是怎样的一个人。 若是与清台山那位有关系……所作所为又经不起推敲。若与清台山那位没有关系,六年的时间,真能让一个性情已经固定的人,改变得如此彻底? 还是…… “难得一见,也有让你,难为的人和事。”落后半步的展颜边走,边盯着前方若有所思的司徒瑾瑜说道。声音里带着一如既往的木然,又似乎有几分不易觉察的兴灾乐祸。 后者浅浅轻笑一声。 “如今有幸一见,是否得尝夙愿?” “还有一事,西山走廊的官员在前几日连夜入京,其中有固原的副将领黎西木混在其中,入京城后直奔@部尚书柳生阳认错,好像都是为了军饷钱粮……” “固原……军饷粮草不够,兵部尚书有无动作?” “还能有什么动作?无非就是往死里压。” “这样可不行,边关战事理应被重……让人把黎西木无召回应的消息散出去,父皇自会亲自查问。嗯……看来我明日该入宫一趟。” …… …… 毓庆宫。 清晨天还没亮,司徒昭华就早早醒过来了,心里想着事情睡不着,捱到了天亮时分后就穿衣起来…… 外面守夜而睡得有些昏昏沉沉的姜阿月听到动静后,猛然一个机灵惊醒过来,很快揉消了睡意后轻手轻脚的走到了门外,轻唤了一声:“殿下?你可是醒了?” “不用管我,你们都下去吧。” 姜阿月闻言张了张口,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一句话也没有说的应了一声“是”,退了出去。小素一直没有回来,听说有宫人看到,似乎被瑶光殿那位公主带走了…… 还听说被带走的时候模样极惨…… 披头散发脸上全是血肯定被折磨得不轻…… 可是这一切,汐儿都不让说。 说只不过是一个新来的宫女而已,怎么可以让殿下为一个小小的宫女分心?给殿下添麻烦,就是给皇后娘娘添麻烦,给皇后娘娘添麻烦那就是不想活了。 “是啊……说到底我们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无权也无势,就像浮萍一样随水沉浮,谁还会多看我们一眼呢?”姜阿月不免有些心酸的喃喃自语,“更何况……就算告诉了殿下……殿下也不一定会去把人带回来吧?毕竟在这个宫里,那位公主是连三皇子、五皇子都敬而远之的存在。” “你说什么?” 正站到窗前静静望着旭日初升的司徒昭华似乎隐约听到了什么,不由得开口问。 冷不丁响起的声音把姜阿月吓了一跳,顿时一下子回过头来寻着声音抬头看去,一眼便看到已经站到窗户边的大皇子。 正微微皱眉俯视着她,重复的问了一遍,“你刚刚在说什么?” 姜阿月张口想要回答,又有些顾忌心虚的左右张望,看看周边有没有别的宫人看到或是听见,特别是汐儿……不过汐儿一般不会起那么早。 确定周围无人看见后,很快压下有些紧张的情绪道,“回殿下的话,是素儿被九公主带走了,昨天出去寻殿下后,就没有一直没有回来过……奴婢实在是有些担心她,才忍不住在这里胡言乱语,吵到了殿下是奴婢的不是……救殿下恕罪。” 第236章不敢想 “你说什么?” 司徒昭华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她……分别之时她还明明在御花园里,怎么会被司徒千熙带走? “奴婢其实也不是很清楚,是昨儿中午时听说的……”姜阿月一连说着,一连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司徒昭华的神色,看起来似乎有几分在意的样子,不由得让她心底燃起一丝希望继续道,“听说小素被九公主带走的时候,披头散发满脸是血……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披头散发……满脸是血? 司徒昭华脸色不由得有些变了变。并且也实在想象不出,那样一个从骨子里透出的风轻云淡的人,变成这种样子的样子…… “为何不早点告诉我!” “殿下恕罪……”姜阿月一下子跪了下来,低着头回答:“是汐儿姐姐说,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不用太过于在意,还说奴婢们只是从掖庭局出来的,只要能在主子身边侍候就行了,那里伺候都是福分……奴婢觉得其实也是这样,便不敢奢想其它。 奴婢也不知道把事情告诉殿下是对还是错,若殿下因此而在意,就是奴婢给殿下添了麻烦,求殿下不要说是奴婢说的,不然汐儿姐姐又要告诉皇后娘娘……奴婢,实在是害怕极了。” ‘是汐儿不让说的’ ‘汐儿又要告诉皇后娘娘’ 司徒昭华心里只听到了这一句,衣袖里的手不由得渐渐捏紧,明明是他身边的事情,是他难得在意的一个特别的人,却连是否需要知情的权利都能被一个宫女来置啄! 离开毓庆宫,离开京城里……对他而言或许真是一个改变的机会。如她所言,‘果实落了异土扎根生芽,这是它不能选择的落处换一个环境扎根土壤,尽情生长到足够茂盛,旧的根须枝叶对生长的影响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司徒昭华说完离开了窗边,面色微微有些沉冷的拿起一件薄外裳穿上,整理好后束上了玉腰带,推门便往外走去。 难怪,难怪从昨天到现在都没再看到她。还以为他是不喜欢伺候人这种事,才尽量回避没有出现,还有些惋惜不能早点与她说去往西山走廊一事,还想让她与之同行…… 她是个很特别的人。 从言行举止中他能感觉得出来。如果她真的被司徒千熙带走……必要尽快将人带回来。 司徒昭华一把推开殿门而出,晃动的衣袖扬风一路径直快步往外走,对外殿两边起早来打扫,而纷纷跪安问候的太监宫女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只要一想起这位在认知里劣迹斑斑轻贱人命的九妹,他心底里就忍不住的急切担忧,甚至忍不住涌上一丝怒意…… “殿……殿下,你去那里?” 跪在两边的宫人都有些诧异愕然。这位殿下明明昨儿回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没什么怒气,还以为事情已经过去了,怎么一大清早就这个样子往外走? 说是生气也不是很明显,而是像在挂心什么事情赶得很急一般。 “去散步,不用跟着了。” 司徒昭华很快意识到自己若是表现得太过于失态,又不得安宁,而放慢了步伐说了一句。尽管知道,即使是这样也会有人在暗中远远的跟着,不过相比动静不会太大而而已。 “对了,让厨房换几个花样,天天燕窝鱼翅实在太腻。” …… 坤宁宫。 一如既往睡眠不好而起得比较早的萧皇后,在听贴身宫女回禀说六宫嫔妃到齐后,才不紧不慢的起来让宫女们来伺候梳洗。 妥当后,才在贴身内待的搀扶下,不紧不慢的走出来,经过诸位妃嫔面前而缓缓坐到了座位上首。 一直以来都很享受这个过程。而面上不动声色而带着恰到好处的端庄笑容,诸位妹妹们都来得很早啊,倒是天热本宫有些乏闷起来得有些晚了。 “皇后娘娘快别这么说,您处理六宫事务,繁忙劳累,自然是要起得晚一点,比不得我们平日里清闲已……呵呵,”宜妃说着又掩面宛尔一笑,眉眼含情,清脆如夜莺婉转般的声音娇柔而动听。 “嗯。” 萧皇后带着几分听得满意的点点头,坦然接下应承。紧接着又是别的嫔妃开口,不过一言一答,一恭一维,说的翻来覆去也就还是那些不变的话题。 其间也提到了三皇子亲自前往山西走廊修筑水渠一事,以及五皇子被任命举办招贤令一事……单是差事而言,五皇子就在京城里举办招贤的差事,比起亲自前往山西走廊一事,好了不知道有多少。 但比起五皇子跟三皇子一见面就势如水火不同。一直以来将五皇子抚养长大的宁淑妃,却总是对一切都不怎么上心,特别是对于与五皇子有关的事物极少过问干涉…… 是而,在对宜妃的态度上也就没有什么争执矛盾。关于这一点,不仅让那些想看热闹的嫔妃们失望,更让还想观@@相争,坐收渔翁得利的萧皇后失望透顶。 而若有若无的将话题,引到了三皇子果然是人中龙凤,竟然也愿意前往山西走廊那种荒芜平@之所,磨练下来想必更能明白百姓疾苦,能更有体会云云…… 皇后对此到是十分满意的:“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对于此事她是十分喜闻乐见的。 西山走廊一事当初被三皇子揽下,而没能交给兄弟去办她一直耿耿于怀,到后来,又因为隐约知晓三皇子私吞了大笔银两,造成西山走廊发生民乱,而皇帝却似乎无意严厉处理而不能释怀。 而现在三皇子必需亲自前往西山走廊监督一事,实在是让她通体舒畅。只是看到宜妃那张还笑得出来的俏丽脸蛋,心里就堵得慌……不过这样都还笑得出来,想来也只能是强颜欢笑了吧。 “皇后娘娘说得极是,”宜妃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掩面笑道,“虽然说轩儿未曾出过远门,也不知道适不适应西山走廊之地的环境,不过有大皇子随行兄弟相互照应,想来此行也能顺顺利利……” 萧皇后听得脸色一变,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西山走廊一事关大皇子的什么事?还随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一瞬间的惊疑不定和隐隐的不安开始充斥着心里。 尽管这突如一来的一句话,听起来简直像是天方夜谭,但她不认为宜妃会拿毫无根据的事情来说事。 …… 第237章险此气晕 果然还不知道啊…… 宜妃吃吃的掩面而笑,带着几分炉火纯青般的娇柔作态,而煞有其事的惊讶意外:“怎么?皇后娘娘还不知道吗?不过我也是才知道呢……是昨日轩儿特意来与我说这件事时,提到了此行有大殿下相陪,兄弟作伴互有照应,让我不必太过担忧呢。” “对了,还听轩儿说,原本大殿下似乎是前来请命离京的,但正好遇上陛下在与轩儿商量西山走廊一事,就干脆让大殿下也陪同随行,大殿下当时便欣然允之。” “理应是大殿下忙着收拾准备离京,才没来得急及时通知皇后娘娘您……说起来,西山走廊远在千里之外,那里大部分地区都很缺水,比不得京城富丽堂皇、应有尽有,需要准备的事情还很多……” “不过吃苦都是其次,最主要是把陛下交待的事情办好……” “……” 宜妃只当都看不见皇后脸色都有些气青了,不仅随意将皇后的‘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话重复了一遍,还大义凛然又娇声娇气的说了一番修筑水渠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大皇子如何的聪明有他的协助轩儿定然会完成此事的……等等。 直到这一出请安戏落幕。 诸位嫔妃都陆陆续续退了出去,宜妃还故意磨磨蹭蹭留在后面,以请教之名,问既然是大皇子和三皇子兄弟俩第一次外出那么远的地方,要不要留下来好好商量一下,该如何准备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萧皇后喝了一杯茶压下心底的焦急怒火,硬生生的忍耐着没有发作的说:“本宫昨儿没有休息好,有点不太舒服,此事改天再说……” 宜妃不依不饶:“可是他们兄弟俩还有三、四日就得离京了……” “够了!” 萧皇后心里早已混乱而怒火中烧,忍无可忍的将手中已经放下的茶杯,抓起来又重重搁放在桌子上:“本宫了说不舒服,你听不见到吗?” 被斥责,宜妃脸色微微一变。不过又很快恢复了正常,“是,妹妹知道了,是妹妹性急了,妹妹这就回去自个商量……” 说罢,行了一礼离开了。 “砰!” 在宜妃前脚离开后不久,已经隐忍而怒火中烧到了极致的萧皇后,一把将手中的茶杯掷到地上! “到底是怎么回事!” “昭儿去见陛下怎么没有人跟本宫提起!还自请离宫!是谁教他这样做的!竟然自请去西山走廊那种鬼地方!简直是岂有此理!愚蠢!” 萧皇后险些气晕。 一想到竟然发生了这种事情,而自己身为皇后更是母亲竟然全然不知情,还需要一个小妾来冷嘲热讽的提醒…… “皇后娘娘息怒……” 宫人纷纷跪下来。 内侍打听了一遍始末后匆匆回来,战战兢兢将事情说了一遍。连喝了两碗清心去火的凉汤,才好不容易平息了心底怒火的萧皇后,再次气得忍无可忍的汤碗砸到地上! “简直愚蠢!” “本宫平日里是怎么教他的,让他好好读书遇到不懂之处可能去请教陛下,让他没事多看点儒家学术的书籍,好在陛下面前有话说,让他留在宫里方便亲近陛下…… 本宫让他留在宫里是为了他好,他这些简简单单的事情都做不到也就算了,竟然还敢瞒着本宫自请离京,现在好了,被喊去到西山走廊那种鬼地方! 还敢自答应下来,简直是愚蠢至极!” 萧皇后越说越大为光火。头上的金凤玛瑙步摇颤抖乱晃,频率大得末端坠着的那珠宝随时会砸落下来。 “娘娘,你不要生气了,殿下就算现在不能体会您的苦心,以后也一定会明白的。娘娘只要向以往一样与他好好说--” “等他明白就晚了!” 萧皇后仍在气头上,并没有因为贴身嬷嬷的劝说而稍好一点。接着站起来就往外走,“摆架毓庆宫!”原本有一瞬间气得不想管这件事,想着既然他要瞒着自请离宫,就让他离好了,让就他去到西山走廊那种地方,吃点苦头,自然知道宫里的好处了。 可是转念一想。 若真的在那种地方出了点什么事,便是追悔莫及的事情。是而只得带着满腔怒火,且去亲自一问! …… …… 瑶光殿。 刺眼而醒目的红色调寝殿里。桐笙在窗外天色微明时醒过来,看了一眼靠倒在床榻边,一只手臂也搁在床榻边,整个人仿佛陷入了沉睡一般的司徒千熙…… “昨晚睡得不错,你呢?” 特意压低了几分语调的问完。 桐笙很快下床穿好鞋子,将身上的衣裙整理了一遍后,不紧不慢的走过来将司徒千熙往床上拖……拖上床后不紧不慢的将外裳扒了脱掉鞋子,再扯了床薄被替她盖上。 “你因该会送信让司徒墨离来。不过我可没想等他……若有意外,毓庆宫不来要人,我还是得提早回去安全一点。你是练武之人,一针失魂效果,理应不会让你变成智障。不过,因该能让你忘记一些昨晚的细节。” 凑近轻轻的耳语毕。 桐笙收回轻如羽毛般拂过她脸上的手指,指尖上有绿色微芒一闪即逝。 一针回魂。 她直起身来就往外走。与此同时,手中不知何时拿了某东西,紧紧的攥在掌心里。露出一缕精美而漂亮的络子飘着。 出了内殿门外。 微微幽暗的光线里入眼是大片的红色,没有看守的红衣侍女……都在昨夜里,被司徒千熙全都辙了出去。 此刻,因该是守在殿外。 在若有所思的同时,她推门而出。并在缓缓推门而出的一刹那间,走得极其平稳而不紧不慢的步伐,一下子变得仿佛僵硬麻木而不良于行一样,一边揉着膝盖,一边一瘸一跛跨出门槛往外走…… “唰”的一声。 一柄弯月短刀出鞘横在她的脖子上。 “我可以离开了。” 锦雀明显不相信。下巴微微往里面一横,莺哥随即从她身后绕出来,冷冷的推开了殿门就往里面看去,隐隐约约的看到不远处的床榻上,飘扬的帐缦里似乎还在熟睡的司徒千熙后。 心底不免一沉。 不过旋即又想到,她理应不敢这么大胆对公主动手。 第238章阴魂不散 “公主?” 莺哥提着几分心神,很快不安而又疑虑的走近床榻边,并在略微的犹豫后,还是轻轻唤了一声虽然看起来似乎并无异样的司徒千熙。 但若是准许那个宫女离开。 公主现在因该是醒着的才对。毕竟,昨夜离开之时,那个宫女是被点了穴道罚跪在床边……莺哥心神一动伸手去摸床边的被褥,还有温度,那宫女也是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看来也无异样。 但还是无法解释那个宫女起来离开了,而自家公主还在睡梦中。想到了这里,莺哥又回头看了一眼殿门处,正被刀架在脖子上而老老实实站在那里没动的宫女。 “公主如何?” 在门外面的锦雀不太能看清楚里面,而只能看到站在床榻边的莺哥,心中不由得有些焦急越来而压低了声音问。 “公主睡着的,” 莺哥说罢咬咬牙,最终还是决意冒着被惩罚的风险叫醒了司徒千熙。 但在看着被惊动而猛然一下子睁开眼睛,眼中寒芒條现但在看清楚是她之后眼睛微微一眯,并且一瞬间变成了如梦初醒般的惺松模样揉着眼前的九公主时,她有些后悔了。 “公主……” “……你们的胆子越来越大了,竟然敢闯进我寝宫叫醒我……有什么事情,不能等到我醒了再说?”司徒千熙打着哈欠问。带着几分含糊不清般的糯糯睡音,听起来没有半点危险的样子。 莺哥的脸色却是有些白了白,“是奴婢冒犯了……是,是奴婢想起来一件事,昨夜忘记告诉了公主;听洹泉别院的暗卫说,七殿下昨夜离开之时,说了……云图。” 说到最后两个字时,她的声音压低得几乎微不可闻。不过司徒千熙却听得很清楚,一瞬间甚至连眼底的睡意都消了几分,半撑着身子想越来但却又摔了回去。 莺哥有些担忧的上前一步,“公主?” "没事,昨晚睡得不好。"浑身都有些发麻酸疼的样子。不过脑海里有些恍惚混乱,像一团乱麻一样纠缠在一起,也不知道是些什么破事,让她一点也不想再动脑想什么。 不过,云图……有消息了吗? 另一边。 不动声色的警惕着身后动静的同时,桐笙淡淡的与锦雀对视着,并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身后,紧接着用手指推了推架在脖子上的短刀。 锦雀迟疑了一下,但又想到公主从醒来到现在,都没有提这个宫女的事,看来她并没有说谎…… 沉吟般的想到了这里。 她手中的短刀也就顺势任由桐笙推开了。不过,仍然给了桐笙一个冰冷冷的警告眼神。 桐笙微微垂眸而神情自然而然,越过锦雀很快离开了。在她背景消失的一瞬间,已经从床上坐起来的司徒千熙,不经意的抬头往门外看了一眼,正好在那一瞬间看到了但却什么也没有说。 只是在接下来有些提不起精神的恍惚间,有一下没一下的想着那个宫女有些眼熟,但也没有过于深思,而是打着哈欠躺回了床上。 “滚出去……” 莺哥默默的退了出去。并对自己反应快而没有被处罚松了一口气。 …… 桐笙出了寝宫后,辨认了一下方向,径直往离开的方向而去。深宫内院,大门层层锁闭,犹如铜墙铁臂,严严实实的将瑶光殿围抱在内。 一路行来。 桐笙看了眼手中的玉牌,再看了看眼前长廊尽头的朱红大门,最后一道门了。她唇边微微扬起一丝弧度,将玉牌在手中漫不经心的抛玩着,若无这个东西,还真不能轻易让那些宫人打开门让她出来。 一个粗壮的中年宫女正守在朱红大门的旁边,远远见到桐笙来了后不由得站直了身子,并在觉得桐笙有些面生后,目光神情也渐渐变得严厉起来。 “你是谁?那个宫里的?” 但凡在各个宫里伺候的宫女,并不能轻易离开那个宫殿。即使是离开也要说明了身份原因,才准许在规定的时间内出去一次。 桐笙淡淡一笑,也不说话的将手中的玉牌亮出来。玉片上串着的细腻红绳,正微微勾在她的手指上并缠绕了两卷,鲜明的红色映在白皙的手指间看起来分外的好看。 “你……你是九公主殿里的人?”提起这位九公主,就连看门的中年宫女也有些顾忌畏惧。 桐笙淡淡的“嗯”了一声。 粗壮的中年宫女有些不太确定的盯着桐笙,原本还想问什么的,但看着她在不经意间般的微微收敛了笑容,而变得有些淡漠的样子后,不由得打消了再问的意图。 左右她手里拿着九公主的贴身玉牌,是怎么也不会错的。旋即一边掏出锁钥开门,一边伸长着脖子,往旁边影壁竹林遮住的屋子里张望着喊,“快点来开门!九公主殿里的人要出去!” 桐笙也不意外,而淡淡的等候在旁边。 一如毓庆宫的格局。朱红大门上的铜头锁,只有一把钥匙无法打开;大门用铜汁浇灌极其沉重,正常情况下只有一两个人根本无法推开。 还真是深宫内院高墙啊…… 一旦紧闭,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不要想出去。这也是昨晚为什么临时选择了去见司徒千熙,正是为了从对方身上拿取贴身之物。 在中年宫女打开了一边锁的同时,另外一个同样生得腰粗体胖的中年宫女,也影壁的从角落里出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来帮忙推门太监。 桐笙站在旁边等他们将宫门打开。 一阵沉闷的响声。 朱红的大门总算被缓缓推开了一条缝,虽然表面淡然但心底还是有些莫名不安的桐笙,在见到厚重铜门被推开的那一瞬间,心底终于要松了一口气…… 然而却也就是在那一瞬间。 蓦然看到了一个站在朱红大门外,似乎正要抬手敲门的老太监。而在那老太监身后几步外的台阶下,赫然站着一抹华丽的绛紫色身影!!! 第239章踹回 四目相接的一刹那! “砰!!!” 桐笙一脚将朱红大门踹了回去! 那一脚宛如暴发性的力道,让受力的大门连带着正在奋力往两边推的宫女太监都带着往前一扑! 在震耳欲聋而回响不绝的声音里,摔挤成一团“哎哟”痛呼不止。而与此同时。桐笙已经带出一道残影影般极快的扑上去并按住铜锁上,“咔嚓--” 沉重的朱红大门再次紧闭。 从她一脚踹回大门,到扑上去落锁一瞬的动作,几乎像是是经历过无数排练演习般的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利落而快到在四目相对那一瞬间就反应过来并掠影而上准备阻止大门闭合的司徒墨离并准备伸手阻止时,便听得里面传来了一声并不那么明显的轻微“@嚓”声。 他已经伸出并贴到朱红大门上的手,在微微停顿了一下后便收了回来,魅惑而温柔的眸光里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 “呵……” 温柔而慵懒的笑声。 让站在旁边还仍然保持着准备敲门的老太监,都还没反应过来里面发生了什么事的同时,就因为那样的笑容,心底里不由自主的浮上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恐惧危机。 沉重的大门内。 摔成一团并且同样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太监宫女,在下一刻,就被趴在门上松了一口气后,而很快转过身来的桐笙出手点了穴,一个个动弹不得。 其中一个还有些没清楚状况,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中年宫女,惊怒的呵斥:“你你你放肆!外面的可是七殿下,你还不快点把门打开让殿下进来!!” 简直都要疯了! 都快要被这个突然出现说是要出去结果又不出去还把七殿下拒之门外的莫名其妙的宫女吓疯了!! 桐笙听而不闻。有些扼腕的盯着紧闭的大门,怎么偏偏就这么巧遇上了?现在她要如何离开? 重点是打不过啊。 灵针不能一而再,再而三不分时间地点场合的对他使用。因为……他似乎觉察到了,只要不被她的手指触碰到,她就无法运用灵针。 不知是否错觉,但那座在湖底的经历实在让她记犹新,想忘也忘不掉……呼,冷静,桐笙在心底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都有些想要杀人的情绪。 “笼中之鸟,瓮中之鳖。小乞丐……你能躲到那里去?” 宛若情人呢喃般的温柔语调,从门外面幽幽的传了进来。夹杂在拂过树梢而过的晨风里,仿佛一下刻,他就会随风而入,像风一样铺天盖地而令人避无可避,逃无可逃的包围而来。 桐笙抚额哀叹,必需要尽快解决掉这个人,不然心底的阴影面积越来越大了。她抚额转过身来并往后一靠,带着几分随意而又头疼的姿态,漫不经心的靠在了大门之上, “司徒墨离……” “嗯?” “我觉得我们可以好好谈一谈。” “隔着门板谈?” "开了门估计就谈不成了。" “呵……你到是挺有自知之明。不过,你真以为关上门就万事大吉,我就对你束手无策了?” 司徒墨离慵懒的将手臂搁在大门上,低头而十分优雅的侧身靠在那里,目光里带着几分玩味的笑意,盯着眼前朱红的大门,仿佛已然透过而看到了里面的桐笙。 “让本殿下好好想一想,该如何用心款待你的不辞而别……” 魅惑而又危险。 即使是隔着一层厚重的门板,也能感觉到外面来自司徒墨离此人的深深恶意。桐笙不由得轻嘲般笑了一声,到不是自己,而是对门外那个阴魂不散的人: “也对啊,像你们这样的人……像你这种自幼因环境使然而高高在上,过着养尊处优而无人敢轻易得罪半分的生活,更有着无数像牛马一样任你使唤屠杀的奴才,怎么可能会懂,会休会那种平等的自由。” 说着,莫名有了一丝极淡的怅然若失,而不由得在心底轻轻叹气, “……来到这里了太久,都有些伤春悲愁的古人情怀了。这个冷兵器的时代,没有想象中的有趣,有些……” 怀念21世纪的五彩缤纷了。 …… 或许是桐笙沉默得有些太久。而轻浅的呼吸声透过门板,一息不落的透过门板轻晰的传到了另一面…… “有些什么?” 磁性而温柔的声音,带着几分煽动而诱惑般的低吟,缓缓的透过门板传来。 ……仿若神诋愿意静心聆听般的温柔。 桐笙在那一瞬间,有一丝微不觉察的恍惚动容。但也只是一刹那,下一刻,便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淡漠和漫不经心。 并且不再说话。 与此同时,被制住了穴道而无法动弹的太监宫女,一边在为眼前这个小小宫女,竟然敢这样与七殿下讲话震惊,一边再次反应过来要高声叫人。 但却被桐笙提前一步打晕了过去。 身影速度极快的动手过后。桐笙再次靠回了朱红的大门上,静心耐心的等待着,等待着或许会出现的转机……司徒昭华会有离宫之举,说明将她的话听了进去,以其性情为人,或会来寻。 当然也有可能,因为种种因素而不来。 在门被打开之前…… 来了更好,若是不来她也自有办法应对。微微垂眸若有所思间,门外,已经响起太监的尖细嗓音在叫喊开门。 桐笙沉吟着连眉着也不动一下。 很快,太监的叫喊声引来宫人。看到倒在一地的太监宫女和懒懒靠在朱红大门上的清秀宫女,以及门外太监的不停叫门声后。 不由得一边惊呼一连去叫人来。桐笙漫不经心的绕着胸前的头发丝,默数到第15下后,只见长廊尽头处两道红影如疾电流星掠来! “唰唰”声响起。 带着明亮的刀光划破空气。 迅速到正常人的一个眨眼的瞬息再反应过来时。锦雀、莺哥的短刀,已经架到了桐笙的脖子上—— 第240章要小心 冷冷的目光。 冷冷的杀意。 “怎么回事?” “你在干什么?” 利刀临身。桐笙不见丝毫慌乱,微微松开指尖的着发丝后,抬眼看着两个侍女还没有说什么。门外就想起那太监尖细的愤怒嗓音:“此宫婢无礼,竟敢拒殿下于门外!” 一道华丽的红色人影。 带着一连串如银铃般的笑声,从远处长廊旁边的院墙一掠而出,身影宛如惊鸿舞起,一片逶迤如蝴蝶般的轻纱裙摆,轻轻拂过树梢落叶,落在桐笙前方不远处的影壁上,衣裙飘逸间,司徒千熙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微微笑道, “呵呵……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声音里带着一丝恼怒的意味。 她的恼怒,并不是桐笙闭门不让司徒墨离进入。而是在此之前,竟会在脑海里忘了有这么一个人……亦或者,说成是忽略更确切一些。尽管身上并无什么伤痛,但那种无法形容的恍惚困倦,必然是眼前的作手无疑。 昨夜的事情记忆犹存,然而很混乱,混乱得像一团乱麻理不清楚重点是什么…… 桐笙甚至没有抬眸看司徒千熙一眼。而心里已经对架在脖子上的刀极不满意……條尔动手,抓住锦雀手中的短刀一,刀锋急转,挑一旋,挑落另一把短刀的同时,刀势凌厉的逼退二人。 “你——” 桐笙干净利落的收手,并将短刀在手中把玩着:“我怎样?”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说话时,注意力已经放到了身边那些个正在寻钥匙开门的宫人。 两个侍女眉梢有冷冷怒意。正欲再次对桐笙动手,但却被站在影壁上的司徒千熙叫住,“收手吧……刀都让人给@走了,技不如人,就不要再继续丢脸了。” 锦雀脸色微微有些不太自然,不过面对司徒千熙的话还是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j是"。遂有些极淡怨恨的盯了桐笙一眼,退回了影壁之下,不再说什么,也不再有任何作为。 与此同时。 沉重的朱红大门也终于被宫人合力推开。桐笙没有转身也没有回头,只是把玩短刀的动作微不可觉的一顿……敏锐的感觉到身后缓缓的,一步步走近的人带着那种与生俱来的尊贵威压。 当那种威压靠近临身的那一刻,她蓦然转身手中锋利的短刀划过一片雪亮的光,以一种极其刁钻的角度斜刺而去—— 司徒墨离优雅一侧身,避过刀锋,速度极快的,一把抓住她的手,按住命脉处。 一阵刺痛麻木从手腕上传来。 那一瞬间使得桐笙不由自主的松开手短刀掉落。同时,整个人被扯得摔向他身上……不过,两人相隔的距离并不远,即便是往前摔向他,她也能很快稳住平衡感,并在短刀离手的那一瞬间,另一只手已经闪电般伸出,欲接夺坠落的短刀。 司徒墨离那能让她得逞。转眼间眸光微谲,伸出另一只手,在她手指即将触碰到短刀手柄的一瞬间,已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并一下子扭到她身后。 这个时候,桐笙已经撞到他的胸膛上。周围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震惊于她竟然敢行刺于皇子,若非司徒千熙看得饶有兴趣而阻止叫人,早就有宫人大喊有刺客了。 与此同时。 司徒墨离已经将桐笙的双手扭到她身后。苍劲有力的冰凉手掌将之紧紧抓在一起,紧紧地禁锢住,让她不能挣动的同时,腾出一只手来捏住她下巴。 “小乞——” 桐笙猛然一甩头发!发尾带着凌厉风劲如一片黑色细密的风刃直扫向司徒墨离眼睛。后者遂不及防,眼睛一痛下意识一闭眼,但捏紧桐笙的手掌却没有松开半分。 甚至抓得越紧! 桐笙觉得自己的手腕都快要被捏碎,吃痛而微微皱眉的同时,神色淡然不变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意,猛然提膝顶直直向司徒墨离的身下! 又狠又快! 这一下要是撞实了—— 眼睛被头发丝扫到刺痛得还没能睁开眼睛的司徒墨离,在那一瞬间,直觉到有莫名危机临身,不得不松手放开桐笙并往后退避时,冰凉手指轻拂而过,宛如紫色电光般速度极快的点向她身上的穴道。 桐笙抬手格挡住。 速度同样很快。眉梢轻扬,往后投身而退,动作带着几分清爽利落。这个时候,她已经站到了朱红大门外,眼角余光留意到远处一抹正在靠近的人影。 嗯……到底还是来了。 如此更好。她的注意力再次落到了司徒墨离的身上,目不斜视的盯着,嘴角微微扬起一丝似乎漫不经心又似乎有意的嘲弄弧度,以及几分挑衅的淡淡道, “要小心哦……” 她仿佛带着一丝笑意。嘴巴微微的无声开合,继续露出几个无声的字眼‘断子绝孙’。 已经适应了眼睛刺痛,并且渐渐消退而不那难以忍受后睁开眼睛的司徒墨离,一眼就看到了她朱唇轻起,对他无声说出来的四个字眼。 顿时脸都黑了。 …… 一股窒息感觉扑面而来。 一如在清台山道上时,那种被无形力量禁锢住无法呼吸。只不过,这一次这种力量的压制对桐笙只是一瞬间;下一刻,便被她运转体内的灵力相抗消除。 然后,淡然不惧的与之对视。 “原来如此……” 司徒墨离这时候也注意到了,正由远而近的司徒昭华。尽管在此之前,他并不清楚桐笙为何为入宫来,但在见到从不会出现在瑶光殿的司徒昭华,还是在一瞬间猜测到了什么。 “本事不差。” 明明是带着温柔笑意说着这样的话,但但不知为何,让人从里面听出一丝冰冷和让人毛骨悚然的危险来。 桐笙也不答话。 只是在淡淡对视的同时,也在心底不动声色的警惕着他,以防他突然发难于人。却是担心什么来什么,即便到了这个局面,对方似乎仍然没有打算暂时收手。 微微苍白的唇瓣勾出一丝魅惑而邪佞的弧度。他蓦然带风欺身而上:“你认为这样本殿下就拿你没办法了?” ……若论武力论速度。 司徒墨离确实略胜一筹。 第241章前来要人 这一次。 桐笙没有再闪避亦或是还手。 ……若不使唤用灵针之力,她是怎么也打不过对方的;但对于这只死变态娘娘腔,频繁使用会被发瑞端倪,眼下司徒昭华到来,就暂且忍耐吧。 “你,是怎么混进宫的?” 司徒墨离紧贴在她的身后,捉住她的一只手并贴近在她耳边很温柔的低声询问。因为靠得很近,少女的芬芳入鼻,带着一股奇异的清新香味,引人入迷。 这种感觉…… 一开始的时候并不明显。 但在一而再,再而三的接触过后,竟然有些像上了瘾一般对这种味道和感觉迷恋起来。特别是……司徒墨离微微分神,下意识想到了那夜水中她的味道,“女人,还是要听话温柔一点,才会惹人怜爱。” 话音缓缓落下的一瞬间。 忍不住带着几分捉弄的恶意咬上她的耳垂。桐笙实在有些没想到大庭广众之下,他堂堂一个皇子殿下还能这么的不要脸,一个激灵过后,再想挣扎,却蓦然发觉自己已然不能动弹。 而司徒墨离微微含着她的耳垂,无丝温柔邪佞的问:“现在才想动,是不是晚了点。……嗯?” 缓缓吐字而不停摩擦蹭在她耳垂上的冰凉唇瓣。几乎让桐笙的脸色瞬间难看到了极致,偏偏开口想要说什么时,才发觉自己连说话的声音也没有了。 竟是不知何时中招的。 一道红影从影壁上下来。目不斜视的经过了司徒墨离身边,大步往外走,神情姿态肆意而张扬的迎上了走近来的司徒昭华,掩面脆生生的笑道, “……真是难得呀,大哥竟然会亲自踏足瑶光殿,真是让千熙受宠若惊。不知大哥此行而来,所为何事?” 说着,她又对身后的宫人吩咐道,“大殿下难得一来瑶光殿,还不快去准备上等的茶点招待。” 说话间,若有若无的拦住了想往里走的司徒昭华。与此同时,身后的司徒墨离已经将暂时无法动弹的桐笙打横抱了起来,转身大步就要往内走去。 “等等——” 司徒昭华一时间实在没工夫应付司徒千熙,带着几分按捺不停的怒意和焦急,推开司徒千熙的肩膀就往里面走。 “老七你放开她!” 司徒墨离闻言微微停下脚步。神情不为所动的盯着司徒昭华缓缓反问:“为什么?” “为什么?这种事还需要问为什么?”明明是从他宫里的人……司徒昭华心底有股怒意的欲上前。却又一下子被司徒千熙纠缠住并揪着他的衣袖不放的问, “不知她有何特别之处,大哥竟然如此的在乎她?一个‘小小的宫女’而已,大哥对她又了解多少呢?” 带着几分蛮横无理的撒娇。 司徒昭华却明显不吃这一套。微微晦暗的神情里有几分隐忍的不好看,顺势一把抓住司徒千熙的手臂问,“我知道你常常在宫里胡乱抓人……但她,不可以。” 说罢,一把将司徒千熙拉拽到一边。隐忍着怒意上前去。一把搭在司徒墨离的肩膀上,努力让自己语气听起来平静一点的道,“放下她。” 同时担忧而焦急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了被司徒墨离衣裳发丝掩住了面容的桐笙身上。 这样不动也不出声。 想来是穴道被制住了……想到了这里,他心底不由得越发有些担忧心疼。搭在神情不为所动的司徒墨离身上的手掌,也不由得加重了几分力道,“放开她。我此行专门为她而来。” 言下之意。 决心之重,不达目的不罢休。 司徒墨离仿佛有些趣味的笑道,“为一个小小的宫女说出这种话,还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宫女,若是让皇后知道了,怕是要痛心疾首了。” 最后一句话。 意有所指。毕竟宫里面没几个人,不知道皇后娘娘对大皇子的看管重视,重视的程度,已经深入了日常里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司徒千熙恢复了尊贵蛮横的公主形象,抱着双臂,悠悠然地渡着步子走上来接话道,“……大哥也不像是迷恋美色之人。何况,她也不是什么国色天香,只是一个身份低微的小小宫女,竟然也能引得大哥亲自前来要人?不知道皇后娘娘可允许了?” 说完后,似笑非笑的盯着司徒昭华。 只可惜这些话,似乎并未达到预料的效果。 司徒昭华的脸色虽然微微一变,很快又恢复了常态,“我的事情勿需你们操心。我只问一句话,放不放人。” 司徒墨离似乎听到了,又似乎没听到一般微微垂眸,天生魅惑的双眼,带着不明的神情看了一眼怀中明显能感觉得到血气逆乱的‘关素素’……又是在逆行以自损为代价而想要冲破穴道。 他的点穴手法不是一般人能解释。强行逆行真气冲破穴道的方式,也不是一般人能轻易用之,毕竟经脉一旦受损,想要完完全全恢复几乎是不可能。 但是…… 他不由得盯着怀中微微闭目而在凝神冲破穴道的清秀少女。柔和的五官,并无什么特别出挑之处,但完美的揉捏在了一起后,便在无形中变得让人惊艳起来。 这份惊艳一如她给人的感觉。一开始并不会很强烈,只有在不经意间认真的观察下,才会一点点发@般发现她的美来;那种美,不是寻常的花花草草之美,而是钟天地之毓秀。 越是靠近得久了。 越发觉得她身上有一股奇异的力量。 说不清,道不明,甚至不能确切的感觉到,那种力量究竟藏在她身体的某处,但不经意间给他的感觉又很强烈…… …… 就在他这样的沉吟。 引得司徒昭华忍耐到了极致而即将动手的一瞬间。 第242章离宫何去 “既然她引得你亲自前来,我若是不放人,此事怕不能善了了。” 司徒墨离冷不丁的开口。 声音里带着一线温柔魅惑的笑意:“既是如此,人便交给你吧……”说话间他突然就松开手,并在桐笙双足还未落地时,极其随意的将她往旁边一抛。 司徒昭华连忙上前两步,极快的伸手一捞,准而又准的伸手搂住了桐笙的腰,并随即将她往自己一带—— 桐笙也在这一刻睁开了眼睛。明亮的眸光仍旧平淡无波,看不出丝毫想法和情绪,像一片幽静清冽的山泉。 与此同时。 她手中也蓦然抽出了一物,华丽而精美。并且,因为被司徒昭华搂住了腰,形如弯月般后仰的姿势下,一头乌黑的秀发尽数垂落,而她在确定自己不会摔倒之后,眉眼轻扬,带着几分极淡的似笑非笑仰视着在那一瞬间不动声色拢紧了衣裳并@在腰间不放的司徒墨离。 旋即,抬手一挥。 借力而站起的同时。 手中镶着白玉环的绸缎玉带迎风一扬。 耀眼而夺目。 而这份耀眼的夺目。并不是因为那条玉带有多精美华丽,而是因为那条玉带……是那位七殿下司徒墨离身上的玉腰带啊! 周围响起一阵倒抽凉气的声音。 司徒墨离没有转身。俊美的侧脸轮廓映在树叶阴影里越发显苍白,让人有种不安的感觉,但他的声音里仍然带着笑意,一如在夜深人静下的月色里缓缓绽放的罂粟。 极致的迷人。 极致的危险。 “既然你那么喜欢……本殿下就赐予你贴身私藏可好?” 桐笙手一松想扔。 “若是你敢把它不小心掉到地上……”司徒墨离仿佛料到她将有此动作一般的不紧不慢补上了一句话。未尽之言,于唇齿间缠绕而威胁意味甚浓。 桐笙看了看手中的玉腰带。 一时间觉得将它扔了也不是,不扔也不是,到不是害怕或是畏惧,而是眼下情况……没必要再做挑衅的行为。 此时此刻,虽然看不到对方神情如何,但想来心情也不会好到那里去。 不当场发作。 显然是要等秋后算帐。 不过,这么轻易就让她离开,是有什么把握能很快再次抓到她?……此时此刻不与司徒昭华撕破脸,想来往后一段日子里也不会,她若是一直与司徒昭华在一起,那么他理应就没有机会。 除非…… 是有什么情况,能让她不在司徒昭华的身边?桐笙在心底若有所思间,抬眸对上了司徒昭华似乎带着几分不易觉察的担忧神情;不过还不待她说什么, “走吧。” 司徒昭华率先说道,并恢复了平静的神情转身入门外走去。无论是对司徒千熙、还是司徒墨离他都无好感,更因为觉得这个名唤‘素儿’的宫女,与他们的关系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而只想先将人快速带离开这里。 既能离开。 桐笙也不再多生事端。 按捺住体内微微翻涌的气血,紧随其后离开了瑶光殿。出了殿门下了台阶转过假山她就随手一扬,动作没有半丝犹豫,玉腰带迎风化作一道白光抛入了路边花丛中。 “你无事吧?” 司徒昭华似乎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略微停下了脚步,冷不丁的问。虽然没有回过头来,但询问的温和声音里还是带着几分认真的担忧。 “我无事,多谢殿下,前来解危。”桐笙跟着停了下来。 司徒昭华听了后,便没再说什么的继续往前走了。他并不迟钝,自然能从方才的事情中感觉出异样来,这个自称是掖庭局的宫女,并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能与老七有交集。 必然不会是在掖庭局那种地方。 若不是在掖庭局,那么,她自称是掖庭局的宫女就是个谎言。尽管早在心底里猜测,她的身份不简单,但当真正露出不同寻常的另一面、并且还有人对她的了解更深时。 他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殿下,我有一事相求。”桐笙若有所思的停下了脚步。她想,她或许知道了司徒墨离为什么那么轻易让她离开了。 因为,他知道。 纵使她跟着司徒昭华离开,也绝不会再回到瑶光殿。然而若不回到瑶光殿,宫里不可能任由一个身份不明的人想呆在那里就呆在那里,就唯有出宫一条路可以走。 司徒昭华闻言不由得再次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目光有些意外而复杂的盯着她,问:“什么事事?” “殿下,带我出宫吧。” “为何?” “瑶光殿我怕是不能回去了。殿下自请离宫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不过皇后娘娘想必还不知道……但想必会有人告知她,一,现在说不定已经知道了,兴许正要寻殿下一问,甚至怀疑殿下身边是否有人挑唆。 无论是那一种。 在知道殿下一大早就来瑶光殿找奴婢一个小小的宫女,必然是火上浇油,我若是此刻随殿下回去了,怕就会永远留在毓庆宫了。” 司徒昭华不由得一怔。在此之前,他并没有想到这一点,直到听了之后,才意识到不无这个可能…… 一瞬间几乎有些痛恨起来。 却也不知道是痛恨皇后,还是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桐笙见状声音放得柔和了一些:“殿下不必多想。反正殿下不也即将离宫了吗?虽说陪同三皇子西山走廊一行,看起来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但殿下良善,与三皇子不一样……此行或许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你……” 司徒昭华怔怔的盯着桐笙一时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终归还是收回了目光,转身择路而行,“罢了……你,跟我来吧。我现在便带你离宫。”尽管心底里有很多疑问,想问她究竟是谁是什么人谎称掖庭局的宫女入毓庆宫意欲何为又与七皇子有什么关系等等…… 诸多疑问。 萦绕在心。 然而,转念又想到,若是对方愿意说自然会说;若是对方不愿意说自己再问,想来也不会得到什么有用的答案。 一如此前,即便是问了,也只是得到一些模棱两可的回答。 “我自幼除了皇家出行,甚少离开过皇宫,”司徒昭华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恢复了平静的情绪缓缓说道,并且,不知不觉间自称改为了‘我’,“我对宫外的一切不甚熟悉,无法安排你的去处,你出宫后将去往何处?” “其实这样说起来,宫里锦衣玉食的生活也不错啊,”桐笙看似不紧不慢,而又寸步不落的跟着他, “我自幼什么都没有,无父无母,甚至没有儿时的记忆。最久远的记忆就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日子,而那时候我都已经七、八岁了,再往前的记忆我一无所有。” …… 第243章司徒瑾瑜 孤儿院? 司徒昭华不太确定这个地方的含意,是否是自己想的那样,但他并没有冒然出声打断叙说…… “也是从那时候起,隐约发觉自己跟另人不太一样。不过,那个时候的我,不被人所重视,也就没有被人发觉……” 忆起过往,不免有些惆怅感慨。 她不由得微微叹了一口气,“记忆力良好,有时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总而言之,相比起殿下自幼的锦衣玉食,可谓是云泥之别。不过,我离宫后自有去处,殿下不必挂心,嗯……殿下?” 桐笙不动声色的顿住了脚步,看着眼前不知为何突然停下来的司徒昭华。而下一刻,对方突然转过身来,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般目光极其诚恳的盯着她, “素儿,既然你举目无亲,无牵无挂……可愿意留在我的身边?我可以为你在城外另置府邸,你可以住到里面去像一个真正的千金一样,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作为你点醒了我的一点回报。” “不用了,”桐笙轻笑了一声,看着司徒昭华极其认真的神情,微微摇头。并接着说道,“多谢殿下的美意。我随心所欲惯了,绝不会偏安一隅……等把想做的事情做完,兴许就会离开京城了。” “你想做什么?”司徒昭华不由得缓缓跟上她的脚步。心里说不清楚为何,明明知道她会拒绝,释然的同时却又希望她能答应,但若她真的答应了,却又觉得不是内心想要的那个满意答案。 他甚至都说不明白,自己是希望她答应,还是希望她不要答应。 “不瞒你说,我跟你那位讨厌的七弟有不少过节。除了他之外,还有三皇子和五皇子……意外吗,哈,其实连我自己都觉得意外,不知不觉就惹上了那么几位皇子,如果可以,九公主大约也可以计算在内了……算起来,我的处境还真是汲汲可危。” 虽然口中说着汲汲可危,可她的声音语气里却没有半点担忧的样子。 好像说的不是自己的事。 好像说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那种云淡风轻的语气神情,让司徒昭华都忍不住讶诧:“你,怎会招惹上他们?”并在招惹上他们之后,还能像个没事人一样站在他面前云淡风轻的谈论,这该是怎样一种心态定力? “谁知道,”桐笙不紧不慢的说着:“像他们那样的人,就算只是多看一眼也有可能得罪,毫无道理可言……不过话说回来,殿下中他们不一样,还真是让人意外。” “你也一样让人意外。” “是吗……” 说话间。只见对面转角不远处,正迎面走来一道雪白的修长身影。同样是毫无杂色的极致雪白,但对方给人的感觉又与百千寻截然不同。 一者极致纯粹而干净。 一者极致优雅而高贵。 “他是谁?” 桐笙不动声色的放慢了脚步,并淡淡打量着对方的同时,声音压得极低的问了一句。 虽然是询问,但在看清对方有几分相似的面容的一瞬间,心底已经隐约有了答案。 司徒昭华此刻也已经走上前,“我四弟。”口中轻飘飘吐出这几个字的同时,他神情已然跟平日里一样毫无异色的迎了上去。左右在他看来,比起其它的皇子,这位四弟还是比较好相处的。 “见过大皇兄。” 司徒瑾瑜微微停下来道。与此同时,他若有所思的目光,从微微埋头跟在司徒昭华后面的桐笙身上扫过。心底有一瞬间的惊讶她怎么会在宫里?而面上却是半分异样也没有露出来。 …… 尽管隔着三四米的距离。 但那种带着华丽质感的温柔声音,还是让桐笙在一瞬间觉察出了那份熟悉感。很熟悉的声音,她确定在那里听过…… “难得一见四弟回宫,这是要去见父皇?”司徒昭华随口扯了个话题问。 “然也,不知皇兄欲往何处?” “有点小事,出宫一趟,”司徒昭华神色毫无异样而模棱两可的回答。并未打算深谈,因为,他知道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甩都甩不掉的那些人,一定会将他往宫外行的消息传回坤宁宫告知那位。 司徒瑾瑜闻言微微一笑,优雅的作辑辞别:“既然如此,瑾瑜就不耽搁大皇兄了。” 司徒昭华闻言也就不再多说的回了一礼,“请。”一声请字落下,各自微微擦肩而过。桐笙在若有所思的跟上司徒昭华,并不留痕迹的抬眼看了一眼司徒瑾瑜时,却发觉对方也正在盯着她…… 带着淡淡疏离感的温柔目光。 以及一丝仿佛见到了久违的故人般的自然而然的亲切和熙。并在错身而过的那一瞬间,仿佛对她微微一笑。 十分的善意而优雅温柔。 这个人……究竟是在那里见过,她若有所思间飞快在记忆里搜索这样的的面容,但却无所获;不过,却是因为那样的声音,而联想到了许久之前……她还在清州城时,夜里乘坐画舫沿太清湖而上,途中遇到的那艘夜行客船里的客人。 是了,就是那个人。 不过,他当时的排场可不像个皇子。至少正常情况下而言,没有皇子会夜行客船……话说回来那个时候他在清州城做什么? 再者,那个时候他在船舱里,理应没有看到她才对,可为什么方才看向她的眼神……仿佛是早已熟识的人般。可即便是关素素,生前似乎也并未与这位四皇子有过什么瓜葛。 四皇子,嗯……她脑海里突然有灵光一闪。 四公子? …… …… 第244章心思落定 “素儿,不是你的真名吧?” 出了皇宫后。 桐笙将离之际,司徒昭华还是没能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如果可以他甚至想知道关于她的一切,是怎样一个人,来自何处又将去往何方? 是否还能再见面? “嗯,不过名字只是一个代号而已。叫素儿也是我,不叫素儿也是我,殿下不必为此挂念于怀……” 司徒昭华目光有些复杂难言的盯着她,动了动唇,却最终还是没有再多说什么的点点头,“你快走吧。无论是司徒墨离也好,司徒文轩也好……他们都非是易与之人,你若真的与他有所过节,还是尽量远离京城的好。” “多谢殿下告诫。” 桐笙轻声言罢,亦带着真心诚意的对他行了一平辈之礼,尔后不再犹豫怀念半分的转身离开。 步伐轻快,搅动了了空气里的一片淡淡花香,而天上正值艳阳风轻,飘扬的衣裙渐行渐远…… 消逝的影,淡然而鲜明。 …… …… 转过街角,离开了宫门的视线。 桐笙敏锐觉察到了潜伏隐藏在暗自的危机,一下子强烈了很多……从最初自瑶光殿离开之时,就已经感觉到有人在跟踪,就知道司徒墨离不会那么轻易让她离开。 想来也是算好了,她不会再回到毓庆宫。想等她离宫之后,又再抓到某个地方囚|禁起来吗? “司徒墨离,世事怎会皆如你所愿?” 桐笙唇角微勾。 纵使毁了她的一次假死之策又如何?纵使让他知道她还活着又如何?这一次,到要看看他如何能再寻得到她? 舍弃关素素的身份,依计……行事。 心思落定,桐笙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目光粗略一扫,将周围的环境尽数收入眼中,尔后,选定了一个人群最多最嘈杂的方向而去。 纵使跟在身后的是武者,但终归是人,不会千里透视……隐入密集的人海里,甩掉这些恼人的跟踪者对她而言并非难事。 …… 算算时间。 喜儿从养好伤到适应那样的环境,以及一一布置那些事情,因该差不多要支撑到极限了。 …… 瑶光殿。 一红衣侍女匆匆进入内殿,站在帘子外微微低垂着头,恭恭敬敬的向里面的人禀告道,“七殿下,公主,大殿下果然带着那个宫女往宫门去了。宫外已经交由暗亭一脉。” “知道了,下去吧。” 司徒千熙托着下巴坐在桌子前,没什么耐心的让人退下后。斜眼盯着懒懒散散坐在对面喝茶的司徒墨离,有些怏怏般的问: “墨离哥哥你这是要干什么?熙儿可是好不容易,才将人辛辛苦苦的留住来交给你,你到好,转眼就将人给放走了。” “若我来得再晚一点,你辛辛苦苦留住的人早就没影了。”司徒墨离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口吻道,眼波流转间却又无比妖冶魅惑,“那只不安份的小乞丐……本殿下到要看看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逼问秘密,这种小事,居然会难倒墨离哥哥?” “宫里人多眼杂。” “墨离哥哥的意思是,不管她是不是长姑姑的人,都要动手?……要她真是长姑姑的人,墨离哥哥对她有那种想法怕是不太好吧?……啊!” 司徒千熙话还没有说完,就捂着脑门痛呼一声。与此同时,那一粒罪魁祸首的葡萄正溅着汁水滚落到地上。 而前一秒,正是自司徒墨离手中射出,“再胡思乱想,我把你从这里扔出去。过程如何并不重要,我只要结果……她自己肯走出皇宫,我自然不用用强带出。 尚书府已经没有她的容身之处,她想必也不会回去,在京城无亲无故,危机缠身,步步如@薄冰的情况下,本殿下很好奇她该如何解危……” 司徒千熙掩面‘咯咯’而笑,声音清脆如铃,“……是嘛?给人希望又毁灭希望,一向是你喜欢的把戏。不过她这个人有古怪,几次与她交手都莫名受制,千熙诚心希望你的如意算盘不要落空哦!” “还有……”司徒千熙觉得自己似乎遗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可以无论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了,甚至还引得脑袋隐隐作伤痛,许多混乱的思绪交织着一点也不想再想了。 “你怎么了?” 注意到了司徒千熙有些不太对劲后,司徒墨离目光妖冶的盯着她问。 “没事,大概是昨晚没睡好。浑身都不太舒服……”也不像是中毒之类。而是像夜里没有休息好,浑身酸酸的不舒畅,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司徒千熙但直觉与那可恶的宫女脱不子干系。 只是现在人已经离开了,何况也没证据去问……便是问了想必对方也不会承认。 “不舒服就让太医来瞧瞧。” “不要紧,”司徒千熙微微皱着好看的眉头,但并未太在意自己的不舒服,而是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我在她身上发现了千雪哥哥的贴身之物……就是那个玉哨子,真是奇怪,那东西怎么会在她的身上?她与千雪哥哥有什么交集?” 司徒墨离闻言,狭长而妖异的双眸微微眯起,带着几分危险的光芒,显然也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千雪好友,你欠本殿下的解释……越来越多了。” 司徒千熙闻言有些意外而不解的盯着他,“听你的口气,千雪哥哥入京后的行事,当真不是你的意思?” 司徒墨离看向一身红裙绚丽的司徒千熙,慵懒的微笑道:“千熙,不要忘记了……他并非大殷之人。他所在的组织势力,危险可怕性不亚于一个国家;如今千里迢迢入京后潜伏于暗处,必然有所目的。” 司徒千熙听了,想了想但也并没有太放在以上,“就算千雪哥哥有所目的,也不会损害到墨离哥哥的利益。算了,不说这个,反正觉得你们是串通一气,什么都不告诉我……我也没有猜测的耐心了。 比起这个,当务之急是寻云图之秘,那怕只是久远的传闻……那怕听起来可笑而荒谬,但只要有一线生机就值得被重视。至于其它的事情,都可以暂时放到一边!” …… 第245章皇家出行 不日之后。 皇家出行,无比盛大。 官史将士上千,辂、辇、舆、车三十五种五十八乘,纛九十杆,兵杖一千五百四十八,仪仗四百九十七。 在某种程度上延继了前朝重礼及对卤簿仪仗的讲究,用这种方式宣示皇家威仪与天子尊贵。 宽阔的广场台阶上。衣着盛装的皇后强撑着笑颜拜别了皇帝一行人。在文武百官面前皇帝纵使不喜欢这个皇后,但表面上的礼遇还是能做得到,“皇后身体不适,不必相送,回去好好休息吧。” 然后对皇后旁边的宫女说:“你们扶皇后回去休息,好好照顾,不得有丝毫怠慢。” “是。” “臣妾无妨事,只是不在陛下身边的日子,陛下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萧皇后情深切切的说着,又看向了旁边丝毫不掩一脸不耐烦而正要随行转身离开的的司徒千熙,仿佛不经意间的随口一言: “千熙今天这身打扮真好看,真不知道将来要怎样的郎君才能配得上,话说回来千熙也不小了,千珍也是,待此番回来可以商议亲事了。” 司徒千熙闻言似笑非笑的停下脚步,而眼底微冷的一斜萧皇后,只是还没有开口,旁边同样停下脚步来的的八公主司徒千珍,就带着几分娇羞抢先开口:“母后快别这么说,我们都还想在父皇母后身边多陪伴几年呢;是吧,千熙?” 若不是皇帝没有走远。 司徒千熙根本不想回答也不会回答这个问题。 “是啊!何况普天之下,还没有能入本公主眼中的人。”不经意间的神情语气,皆娇纵得有些狂妄起来。 萧皇后和蔼微笑道,“想来只有同为皇室之人,才能配得上我大殷最尊贵的公主。” 同为皇族。自然不会再是大殷王朝,而是别的王朝……联姻?司徒千熙没什么情绪的瞧着萧皇后眼中笑意微凉,“母后想来没有休息好,回去好好休息吧。千熙的事情就不用母后操心了,说越来大哥因该是明天离京,不知有没有准备好?” 说完便不再理会萧皇后神情如何,转身就走。很快跟上了已经走到不远处的皇帝一行人。 …… …… 萧皇后看着视线里浩浩荡荡,陆陆续续离宫门而去的黑压压一群人,强撑着笑颜的脸上神情渐渐冷了下来。 不过,并不是因为方才的对话。 以往出行她也必然随行在侧。以示帝、后情谊深厚,但这一次因为大皇子的事跟皇帝闹翻了脸,索性就不再跟着省得两看生厌。 大皇子前往西山走廊已成定局,无法更改。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西山走廊一行多派些人随身伺候着就行了,让萧皇后难以忍受的是,这个向来都还算听话的儿子,不仅为了这件事固执不肯妥协。 还无论如何也不肯交待出,那个宫女究竟是谁!被送往何处?……一个字也问不出来,实在是让她想起来痛心疾首,怒气难消。 越大越不服管教,这样下去她还能有什么指望? …… 眼见萧皇后站得久了。贴身宫女不得不迟疑的上前来,小心翼翼的询问:“娘娘,外面天儿热,可要先回宫?” …… …… 皇家车马仪仗浩浩荡荡离开了京城之后。皇宫里虽然似乎一下子清静了不少,但京城里却并没有因此而清静多少。 因为无数自外面涌入的江湖人士,纷纷扰扰,吵吵闹闹,使得京城里比起平时清空要忙乱热闹几分。 那怕是夜色将深。 大街上仍有行人往来。 特别是在夜里景色极其绚丽的烟花之地,旖旎风花雪月之所。大红的灯笼光影朦胧诱惑,透明的轻纱飘扬荡漾,妙曼的身姿娇嗔媚笑,满楼红袖招袅袅亭亭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 莺莺燕燕迷尽行人眼。 其中,最大一家茶楼名唤百花楼。进入往来的客人更是络绎不绝,调笑嬉闹声不绝于耳,而顺着阁楼往上,一片门窗紧闭也掩盖不了的春意弥漫的尽头。 ——百花楼上等妩香阁里。 精美华丽的屋子里,清凉的温度分外适宜。其间大片轻纱飘忽,似有风吹,暗香浮动,人影绰绰……一个小丫环起身的动作不经意的扬起轻纱。 隐约可见窗台处。 一抹极其雪白的背影,跪在美人榻上。正以一种极致诱惑的姿势,半趴在窗边往外看;发丝乌黑如绸,滑落香肩松松散落在身边。 红肚兜,皮肤极白,轻纱半裹,身子微微前倾着……胸前的布料被微微绷圆紧致,勾勒出玲珑有致的曲线诱人的雪白呼之欲出,掩不尽的诱惑风光外露。 “吱呀——” 紧闭的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只见穿得花枝招展的老鸨,花妈妈捏着小团扇风情万种的扭着腰肢进来,一眼就看到窗边的窈窕倩影,顿时露出一脸痛心疾首的模样: “哎哟我的小姑奶奶,你要是没心情去应付那些个粗人俗人,就不要把窗户开那么大往外面看好不好?你是不知道,已经涌进来好几拔客人了,都点名要你去陪……还差点闹起来了。” 喜媚听了道:“妈妈若是为难,奴家这便下去陪他们去……”说着就要从美人榻上下来。 一个正在打扇的小丫环连忙越来扶。 花姑姑似乎有些没好气。停下脚步来靠在旁边的架子上,摇着小团扇作势骂道: “行了行了……那些粗俗的庸人,那里用得着你去作陪。妈妈那么疼惜你,可舍不得让你给那些粗俗的庸人看了;只是近日京城里外来江湖人士较多,不知道百花楼规矩分寸的臭男人也多了起来…… 哼,也不掂量掂量看自己有几斤几两,摸出来一点儿臭钱就想见你,没见过世面的穷酸东西。呸!” 喜媚‘吃吃’的笑。不经意间从眉眼、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媚态,无比撩人而勾人心神:“天儿热,妈妈火气那么大可不好。”说着,又懒散坐回了美人榻上。 小丫环很快拿来了枕头,替她塞在身后舒舒服服的靠着……玉手托腮,柔若无骨的皓腕上,带着一条玛瑙缠丝红绳,十分的漂亮好看散发着淡淡迷人的光芒。 …… 第246章故友来访 说了几句话后。 花妈妈很快又扭着腰肢离开了。 珠帘拂动,翠环叮当。小丫环出去了一趟后,不久便捧着一碟切成了片盛放好的水果进来,放在茶几上并道:“方才黄公子又来了一趟,姑娘也不见吗?" “不见。” “姑娘这段日子的心情是不是不太好?连黄公子都不愿意见了?” “见他做什么?色胚子一个。” “嘻嘻,姑娘这话说得可不对。但凡来这里的,那一个不是色胚子?黄公子其实还算不错啊,又年轻,又有钱……那位小莺姑娘,可是巴不得黄公子能找她、把她赎回去作小妾呢。” “被赎回去了还有什么意思。男人都一个样儿,得不到的想要,吃不到的想尝,真要让他如了愿,转眼就能将你抛到脑后忘得一干二净,找寻新欢……” 正说到这里,突然传来了不急不慢的敲门声,“喜儿?” “是夏公子来了呢。” 其中一个小丫环不由得露出几分喜色道。并且不待喜媚开口,便已经自顾的站起来去开门;很快,跟着小丫环进来的,是一个衣着干净朴素,身体有些消瘦而高挑的清俊少年。 浓眉大眼,五官端正,给人的感觉很开朗和善。 这个衣着干净朴素的少年……虽然眉眼间的神韵和整体给人的感觉有些变了,但若是熟悉的人亦,或是过目不忘、善于识人之人还是能隐约辨认出来。 他, 正是当日在清州城里,与朋友放火烧了药堂后,被官兵追捕而为喜儿所救的乞丐少年之一-- 夏开明。 “你们先出去吧,我与你家姑娘有话要说。” 俩丫环闻言齐齐看向了喜媚。见自家姑娘一如既往的默认了这位夏公子的话后,不由得纷纷抿嘴一笑退了出去。 并细心的掩好了房门。 “你使唤我的丫头,使唤得越来越顺口了嘛……”喜媚抛了个媚眼道。腔调柔而媚,婉转动听犹如寂静月色里的夜莺浅唱低吟。 夏开明没有立即看向她。而是极快的扫了她一眼后,又转开了目光,耳根微红而清冽声音有几分不太自然道:“你先将衣裳穿好,我有事情与你说。” “什么事情嘛,还非要人家穿了衣裳才能说……话说回来,在你眼里人家现在没有穿衣裳嘛?”虽然口中这样说着,但喜媚还是将身上的薄纱整理了一下,并换了个姿势坐得端正了一点,“这几日都不见你,又做什么去了?都不知道来看人家一眼……” 柔媚的声线,像一汪蜜糖听得人整个都酥了。 “……没,没这个意思。” 夏开明目光飞快的扫了她一眼,又回避开。但那般活色生香的画面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已至于都有些忘了自己原本是想说什么来着? “是说……大家都是熟人了,熟人就不要坑熟人了。又不是不知道你的一颦一笑杀伤力有多大。啊,是说我来找你什么事来着?你看看,我现在都想不起来了……好像还是件很重要的事情。” 说着他还真认认真真的抚额想了起来。 喜媚有些没好气的抓起了旁边的床单,顺势往身上一裹,“行了,这样可以了吧。话说回来,到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有个小孩给了我一封信。写明要你亲启,却交给了我,想来因该是你一直要等的那个人了。” 说着,他从怀里抽出信件。夹在手指间,避嫌般不肯过去一步的往喜媚所在的方向一递。 喜媚先是一愣,旋即眼底一亮,几乎毫不犹豫的从美人榻赤足下来,撩开纱帘来到外面,接过了夏开明手中的信封。 撕开观视。 虽然不知道信里是什么内容。但留意到喜媚眼底越来越明显的欣喜之色。夏开明心底有些不是滋味般的忍不住道:“他任由你在这种地方受苦。如今一封信,也能让你高兴成这个样子?” “就是高兴。” “信里写什么了?他究竟要做什么?还要你在这种地方呆多久?” “呵呵……”喜媚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转着圈儿将自己懒懒的摔回了美人榻上,微微抬腿,互相的轻轻厮磨。 “真是奇怪,为什么你一定会觉得这里不好,希望奴家离开呢?除了一开始的不适应,而想要离开之外,现在,奴家并不觉得这种地方什么不好。” 从最初的抗拒,到接受,再到如今的享受。“手一抬,有丫环送上美酒,口一张,几乎应有尽有凡事不用愁,那么惬意舒心的生活,是以前我想都不敢想的……” “所以你打算一直这样?”夏开明仿佛有些被惊吓到的模样,往后退了两步,“是说喜儿姑娘,你别这样想不开啊,还是你口中的那位少爷,就要把你一辈子扔在这种地方了?” “不是,是我自己喜欢这里。当然,如果少爷需要我离开了,我也会离开的。而在此之前……” “在此之前怎样?” …… …… 某处。 一家生意不好也不坏的客栈里。 忙了一天的店小二,正在靠在桌子上打瞌睡。近来涌入京城里的人多了起来,不然平常的这个点早就关门了。 门外,进来两个人。 一男一女。男的生得高高瘦瘦,相貌平平常常没有什么特色,转身入了人群里就认不出来的那种;女的到是长得挺漂亮,五官轮廓也比一般女子要深,显然九黎之人无疑。 他们一进来,便向上下左右慌里慌张站起来的店小二询问, “向你打听一下,之前是不是有一位带琴的青衣公子住进来?” …… …… “呼--” 房间里的油灯被一下子吹熄。 瞬间的漆黑里。已经消失多日的桐笙,衣着一袭青竹刺绣素雅色长袍,怀里抱着一把品质上等的焦尾琴,在黑暗里休息了片刻后,走过去打开了窗户。 不知为何,总觉得暗处还有人跟着自己,存在便有痕迹,若有人顺着蛛丝马迹找到这里,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万事无绝对。 不过,找到了又怎样…… 第247章物以类聚 一瞬间。 桐笙整个人仿佛陷入了某种奇异的状态下。白皙而柔软的脸上,渐渐弥漫出一种奇异的淡淡荧光,像在宁静的夜色下,隔着朦胧水雾折射的月色光芒。 这一刻。 映衬在黑暗里,她的五官轮廓,渐渐在淡淡的光芒下发生了无法用言语描述的奇异变化。 她的眉眼、鼻子、嘴巴……由柔和变得刚毅,由清秀变得俊美而陌生。正在一点一滴的由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变成另一个面容与此前全然不同的陌生俊美男子! …… “砰砰……” 突然传来的敲门声,让已经完全完成了变化而正要从窗台一跃而下的桐笙,不由自主的僵住了动作。但也在一瞬间反应过来,她微微压低了嗓音问。 “谁?” 声音磁性而迷人。 门外似乎有一瞬间迟疑。旋即响起了清凛而平静的年轻女声,“自清台山一别,算来已有数月未见,不知关二小姐可否开门一叙?” 清台山? 桐笙思绪在心底飞快的转动。她在清台山认识的女人,屈指可数,这个时候找上来的难道是……这几日已经无比小心谨慎,竟然还是被人盯上了。 虽是意外,却也在预料之中。 只是…… 她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琴。抚额般以手覆面缓缓而下。原本俊美而斯文的面容,也在这一瞬间恢复成了原本的清秀模样。 清秀而斯文。 稍稍用心几分,便能分辨出来只是女扮男装的模样。……关素素这个身份,她难道就甩不掉了不成? 她转身至桌边点亮了油灯。 然后吹熄了火折子。顺手放在桌上后,才不紧不慢的走去开门,“抱歉,我都已经睡下了,不知……” 从屋里射出的朦胧光亮下。 站在门口的长裙女子的面容,被看得一清二楚。俏丽而带着几分高冷的气质……桐笙目光落在她身上片刻,紧接着神情并无异色,也无迟疑的淡淡唤出了对方的名字, “青竹。” “还能被一下子记起来,关二小姐过目不忘的本领,让人自愧不如。”青竹道。虽然说话的语气态度有些,但也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恶意。 桐笙闻言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并让身将人往里面请,“既然是故人来访,请进吧。” 眼前之人。 是清台山那位清修的帝姬身边的婢女。 一者青竹,一者青兰,即是相识,无论对方身份为何,也算是故人一场。只是,她一时无法确定对方找上来所为何事。 与之同行之人。 记忆里也不曾见过。 “在来之前,我家主子特意交待,要我记得代她向你问好。” 入屋分别落座后。 青竹如是说道,并且,同样在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眼前的’关二小姐‘。 一袭青衣竹簪束发,神情几分淡漠,眉眼五官皆带着一种中性的美感。若不是事先了解到,这般以假乱真的男装扮相,或许她都不一定能立刻认出来。 “这……十分感谢,”桐笙淡淡说着,一只手轻搁在琴弦上,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轻弹试音,“只是我如今的模样,怕是当不起你家主人的一声问好了。” “关二小姐不必自谦。毕竟,关二小姐经历的那些事情,若是换一个人,恐怕早就尸骨无存了。” “哦……”桐笙有一下没一下弹奏试音的动作一顿。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目光盯着青竹。不知道她所说的’那些事情‘,是什么事情呢? 青竹接触到了她的目光,无形中感觉到了一丝压力。不过,还是继续自顾的开口,“关二小姐……”顿了顿盯着桐笙:“或许,我也不因该这这样称呼你。” 桐笙勾唇极淡一笑,“名字只是一个形式。叫什么都无所谓。” “想必你很好奇,我们来寻你所为何事。” “恕我冒犯。到目前为止,我只知道青竹姑娘,至于旁边这位……不曾认识。”说话间,桐笙不由得又多看了几眼。 虽说看起来是个不苟言笑,甚至带着几分面无表情的平凡青年,但不知为何,细瞧之下总觉得那里不太对劲。 “青涯子。”青竹只报了一个名字,便接着说道:“我家主子,想必你也知道她是谁了。主子说你在京城里瞎折腾,想来是闲得慌,想必不介意替她做一点事。” 桐笙微笑:“那还真是不好意思啊。我很忙的,是谁闲得慌还不一定呢。"一个根本无心清修的人,呆在那种地方,可不是闲得(要)发慌长草? 说罢,停下了有一下没一下试音的动作,漫不经心的端茶而饮。听这话的意思,是清台山那位要她办事?可惜她向来自由惯了,还没有给别人卖命的觉悟。 “我家主子还说,关二小姐跟七殿下蛮相配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比起三殿下,想必七殿下更能得关二小姐的欢心……” “哧--” 桐笙一口茶全喷了出来。 “话说回来,七殿下的人正在满京城的找你。暗亭一脉的人,遍布整个京城,你真以为仅凭你一人之力,能如此轻易避过七殿下的追踪? 而不管你与七殿下有什么过节,若为主子所用,七殿下也会看在主子的份上,不再为难于你。” 桐笙用衣袖轻试嘴边的茶渍。动作优雅而带着几分隐忍。相配?物以类聚?欢心?……呵呵! 青竹盯着她的反应,不留痕迹的微微皱眉,“为主子做事,是别人可望而不可求的机会。只要你答应,从今以后;你的身后,将是大殷王朝最尊贵的长帝姬,无人敢轻易得罪。这样的事情,于你目前的处境而言,是最再好不过的转机。” “或许,……”桐笙仿佛漫不经心的想了想道。 而说完后,并无下文。 青竹瞧见她仍旧不为所动的样子。 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说的这些话,是否真如长帝姬所言的‘用说服平常人的方式说服她是浪费口舌?’ 是而,在略微的迟疑之后。 只得扔出了主子让自己原封不动转叙的话。 “现在的你太弱了。根本无力与七殿下对抗。不过,在主子的眼里你们是平等的,七殿下想从主子手里得到之物,若交予你,你敢要吗?” "哦……"那混蛋想要的东西? “是的,若给你,你敢想吗?” “若给我,自然敢要。不过说得再好听,不如眼见为实,是什么东西?”桐笙知道对方在激将,但不可否认,她确实很感兴趣,不知司徒墨离想要得到之物是什么? 第248章做点事情 “只要你答应,即日起你便可以慢慢了解深入。” 桐笙闻言若有所思的想了想,又换了个问题问:“你家主子要我帮她做点什么事?” “大殿下西山走廊一行,身边不能没有人相陪,主子希望你能随行在侧。”青竹盯着她的目光认真了几分,“这样的事情,对你来说想必并不困难。” “嗯……确实不困难。只是,未免实在让人难以理解,大殿下身边伺候的人不知有多少,怎能说是没有人?又何必要我这个根本不会侍候人的人相随在侧?” “西山走廊情势险峻……官员呈报上来的消息有所保留,没有正真经历过的人,不会知道有多危险。大殿下此行前去,身边不能没有能人相伴;若遇困难危险,身边需有人排忧解难,关二小姐若肯同行相伴,西山走廊一行必能功成圆满。” “哈哈,我竟不知我有如此厉害。”桐笙轻笑道。笑声里带着几分随意而漫不经心。 “不知关二小姐意下如何?” “让我想想……” 桐笙带着几分若有所思道。那位长帝姬竟然会插手帮助大皇子司徒昭华,确实让人有些意外,不过细思之下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到目前为止,所接触的这些皇子之中,也只有这位大皇子性情最为正常。 也最为接近皇帝陛下的性情。仁义、德善。从大局上看这样的一个人当皇帝,总好过其它的皇子。 是而…… 与大皇子随行。 也不是不可以。司徒昭华并不是个难相处的人。只是这样,她原本的计划就会被打乱……让喜儿换一个身份,逐渐接触到京城里的各个权贵,为她的新身份造势,以医之名,由某个需要医治的权贵开始…… 以最快的速度在京城里树立信誉。权贵之言威信更深。这样,司徒墨离想必会很快找上她……身患绝症而无药可医,相信会是一个很好的谈价筹码。 不过,前提是她有一定的身份背景力量,不会被当成无名小卒对待。这样的话,在此前救治好的权贵之人,只要不交恶,在一定程度上就是一种背景力量。 …… 长帝姬背景威慑力不可小@。只是这样,她原本的计划就要有所改变,不能再无遗漏的去进行……世事总是如此好坏掺半。 权衡再三之后。 桐笙终是应下了此事。长帝姬确定是一个不错的靠山;再者,司徒墨离那混蛋想要的东西,她偏就要他求之不得,忘而叹兴。 青竹总算在心底松了一口气。并站了起来:“既是如此,我此行目的已了,就不再多留了。为表诚意,今后你行事若不方面出面涉及者,皆可以交给她。” 桐笙的目光随之落到了旁边,从始至终都没有说句话、名唤青涯子的木讷青年身上。容貌平平凡凡,个子高高瘦瘦的,看起来并无什么异样,但从其轻浅平缓的呼吸中不难揣测出是练武之人。 以及,一丝隐约有些觉得而却又说不出来的……古怪亦或是异样。不过也很浅很淡,浅淡到只能那样在不经意间觉得,而无法分辨出来是什么。 似乎觉察到了桐笙猜疑的目光。青涯子微微颔首,竟是发出了纯正的女子声线:“关二小姐。” “青涯子,擅长易容术。”青竹在旁边解释道,“她的武力值也不弱。有她在你身边助你行事,想必能更轻易几分。” 易容术…… 难怪。桐笙有些意外的盯着眼前的青涯子,总算明白了自己的心底那一丝异样感何来。 交待了一些话后,青竹很快离开了。屋子里再次安静下来,桐笙带着几分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的青涯子,“可以靠近看看你吗?” 青涯子的声音,在一瞬间恢复了与面容相应的浑厚男声,“可以。” 桐笙随即缓缓的站起来,执灯微微靠近青涯子的脸前,极其自然而然又认真的打量观察了她片刻,带着几分惊叹道,“果真神奇,除了感觉不太对劲外,你的脸完全看不出来。” “多谢关二小姐夸奖。” “不必过谦,”桐笙带着淡淡的笑意,并缓缓放下了油灯,带着淡然散漫的姿态不紧不慢的问她:“你能否替我也换一张脸?” 声音十分的轻柔有礼。 青涯子微微一怔,旋即道,“自然可以,只是……不知道关二小姐想换怎样的脸?” …… …… 纸醉金迷,烟花之所。 风格浮绘华丽的雅间里,一袭艳丽长裙的喜媚,带着几分毫不掩饰的心不在焉,敷衍应付着黄公子的殷勤讨好。 “小媚儿……来,张口……” 少年笑嘻嘻的倾身向前,手里拿着一颗剥好的葡萄往喜媚唇边送,带着几分讨好的轻呢和不经意间的轻佻。 喜媚想着心事而无心应和。但葡萄都送到嘴边了,带着几分嗔态的瞥了对方一眼后,还是微微张口含下。 黄公子被她那一眼瞥得心魂动荡,笑得像个智障般的讨好问,“……怎么样?小媚儿,我剥的葡萄好不好吃?是不是很甜啊?” “没吃出味儿。” 喜媚带着几分随意的娇嗔道。对讨好自己的人已经习以为常,若非这位黄公子,有一定的身份地位,对她态度又出奇的好,家中还有病重之人符合她的挑先要求,她才懒得好声好气的搭理呢。 “没吃出味儿?”黄公子下意识的舔了舔手指上的葡萄汁,继续耐心而讨好的哄道,“那我再给小媚儿剥一个……” 话还没有说完。 房间的门突然被人敲响。随即,门外响起了花妈妈有些小心翼翼而为难的声音,“黄公子,喜媚……” 欲言又止。 “怎么了?妈妈有话直说无妨……”喜媚不由得微微坐直了身子道。在心底微微有些紧张而期待,是否是小姐……来了? 却是因为太在意,反而忽略了根本。若真是自己希望期待的那个人来,无论换了什么身份皆必然不可能张扬,花妈妈也不会因为一个汲汲无名者,特意前来打断自己陪客。 “唉……”花妈妈在外面捂着心口叹气,十分难为的继续道,“妈妈我都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是若不说,百花楼就要遭殃了……” 第249章来了客人 “怎么了啦?妈妈都不说出来,媚儿怎么知道该怎么做呢?” 喜媚到是被花妈妈的这种语气,说得清醒过来。虽然仍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却是让她一下子明白过来,这般形容语气必然不会是小姐…… 花妈妈继续在唉声叹气,“我的好媚儿,还是你心疼妈妈……”隔着花窗,隐约可见花妈妈在用手绢试泪的动作, “百花楼里来了一位非同一般的客人,点名要你前去伺候,我与他们说你正在陪别的客人,不好中途离开;可他们不依,还说若是不肯过去陪他们,百花楼以后也就不用再开了……” 正在要继续剥葡萄的黄江秋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一拍桌子对着门外怒目道:“什么?那里来的混帐东西?你没跟他们说小媚儿是在陪我吗?!” 花妈妈声音更为难了,“说了,那能没说呢?可是……却被他们骂了个狗血淋头,说若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还见不到喜媚去伺候,就要亲自让人来抓人了……” “妈妈可否告知,是那些人?”喜媚赶在黄江秋又要发作之前问了重点。 “还能是那些人,还不就是姬公子、黎公子他们。还有一个跟他们一起来的黑衣公子,全是那位,让他们恭恭敬敬的请进了风字间。唉……可怜我只是一个小小花楼的妈妈,人微言轻,可怜风尘之人身不由己……偏偏喜媚在伺候的是黄公子你,若是别的寻常客人,我也不用那么为难了……” 黄江秋站起来气势汹汹的往外走,“风字间是吗?本公子今儿到要去看看姬小白、黎仁承他们是几个意思,是看本公子不顺眼不是?!” “小媚儿你就在这里,乖乖的等我回来给你剥葡萄喔……” 说话间推门离去。 花妈妈微微往旁边让了让。看了一眼气势汹汹入风字间而去的黄江秋后,很快走进了房间里,看到了当真懒懒坐在那里没动的喜媚后,不由得上前推人, “哎哟……我的小姑奶奶,你还当真坐得稳啊?还不快越来跟上去看看……” 喜媚仍然懒懒的没动,“他是黄侍郎之子,虽然身份比不得黎仁承,姬小白等尚书之子的身份,但听他说他父亲快要接替尚书职位,所以,身份上算起来他们是旗鼓相当,总不至于你死我活的打起来吧?” 花楼之中,这种争风吃醋的事情多了去,她才懒得搭理。更何况相比之下,她还是比较愿意伺候黄江秋一点,“话说回来,好妈妈……让你给我找的琴师找得怎么样了?” “会弹琴的人多的是,花楼里的嬷嬷你不喜欢,改天再重新找便是……你现在快越来跟妈妈去风字间,”花妈妈有些急的跺脚的过来,不由分说的将喜媚拉起来往外走, “你个缺心眼的小妮子,也不想想看,能让两位尚书之子都恭恭敬敬对待的人,是什么身份?身份肯定尊贵不凡,不然怎么可能在明知你在侍候黄公子的情况下,还强势要人?” 喜媚倒是很少看见花妈妈这么焦急过,便任由被拉着往外走,并不由得好奇的问,“妈妈说那人是什么身份?” “我那里知道。不过想想也知道不简单。妈妈瞧着那位黑衣公子可不是个好相处的人,你可要小心点好好伺候着。不然,你若是有了点什么事,妈妈可得为你担忧心疼了。” 絮絮不止的说话间。 花妈妈已经将喜媚拉到了风字间外面的走廊里,并在松开了她后,耐心的提醒一会儿要见机行事,千万不要得罪那位身份不明的尊贵人客。 叮嘱的话才说完。 花妈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探头往风字间里面看了一眼,并正要将喜媚推掇进去的同时,却正好看到方才还气势汹汹进去的黄江秋,此刻正有些灰头土脸的走出来,脸色也有些不太好看的发白…… 一眼看到了喜媚之后。 “小媚儿……”有些苦涩般的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喜媚见他如此模样,心里也不由得有些没底,随即一把将还踌躇在门口的黄江秋拉出来,拉到了旁边小声的问,“你怎么这个样子?里面的人……是谁呀?” “小媚儿……”黄江秋一脸难过而又不舍的盯着她,桃花眼含着一丝水气,竟是一副几乎快要哭了的模样,“我怕是护不住你了,我都说了,给你赎身你不要,现在好了……” “里面是谁?究竟是什么来头?连你都不能奈何了?”喜媚拽着他衣袖的力量不由得加重了几分,而语气有些不耐烦的追问。一个大男人还这副样子,看着就让她喜欢不越来,真是白白浪费了这副好皮囊。 “是……他是……”黄江秋有些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讲。转念又想到小媚儿没什么心眼,要是因为轻视而怠慢,惹了里面那位不开心,就麻烦了。 是而,只得极快的凑近喜媚耳边,压低声音说了几个字…… “啊……” 喜媚不由得露出惊讶之色。白皙的手指,轻轻掩在红唇边……旁边花妈妈正有些焦急的看着,但又不好当着黄江秋的面催促喜媚。 就在这时候。 狎司带着一个蒙着轻薄面纱、容貌秀丽、抱着竖琴的青衣女子上来。狎司上前问花妈妈,大意是这个人琴强得不错,招不招这个人? 花妈妈听了后有些没好气道,“带下去等着,你把人带来这里做什么?” 狎司也有些无奈为难道,“是她要急着见你……说要你尽快给答复,不然就要离开了。” 他不也是看着这个琴师生得漂亮,言行举止之间,都有种说不出来的不凡气质让人赏心悦目,舍不得让之就这样离开便宜了别家花楼,才勉为其难答应带上来的…… 还有就是。 对方提出要先看看花楼里的环境怎样,他不知怎么的就鬼使神差的答应了。不过眼下,这一着还是不要说了。 即便如此。 花妈妈听了后脸色还是不太好看,不过看了一眼青衣女子…… 第一眼便觉得此人,太过于平静淡然给人不凡之感,而没有立即说什么,而是看向了喜媚,提醒该进去伺候了。 要是让里面的人等急了…… “琴师……?” 喜媚对花妈妈的话听而不闻。而是娉婷玉立地走近了眼前的青衣女子,盯着眼前无比陌生的容颜,以及那份不经意间的熟悉感觉,迟疑而不太确定问,“你,会弹琴吗?” “会啊,”桐笙说道,神情毫无异样的看着她,“你可以带我进去试一试,听一听,便知道了。” 第250章无比熟悉 …… 在听到无比熟悉淡然的声音的那一刻,喜媚几有些控制不住内心的惊喜,以及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情绪。 她微微咬唇。盯着眼前容颜陌生的青衣女子,鼻尖有些酸涩起来。 眼底也有些发热湿润。 ‘小姐……’ 她朱唇轻启,无声轻唤。 因为背对着花妈妈等人。是而在除了桐笙之外,没有人注意到她的神情语态,只是,正在紧张里面不知情况如何的花妈妈,见她那样僵站着不由得有些不明所以。 带着几分狐疑,扭着腰肢上前来用手帕一甩喜媚,关切而焦急的问道:“这是怎么了?你喜欢她妈妈给你留下来便是……快些儿进去吧我的小姑奶奶。如若不然,一会儿若得他们不快,妈妈和百花楼可就要倒霉遭殃了。” 说着便捏着手帕作势试泪。 一脸的担忧急切和并不存在的泪水。 “奴家这便进去就是了……”喜媚随即回道。轻柔娇嗔如夜莺般的婉转语气里,带着几分不以为意的样子,目光心思都还在桐笙身上。然后,在桐笙不动声色的目光回应下,心底带着几分雀跃的大着胆子,伸手拉着她转身,扭着风情万种的步伐将人往里面带, “她说她会弹琴。奴家这便将她带进去试一试,看看可不可以用……” “这……”这哪行?才来的新人身份名字什么都不知道,要是出了什么差错怎么办?花妈妈要阻止,但却被喜媚一边说着没事,一边巧笑言兮地推开了,并已经推开门率先将青衣女子送了进去。 与此同时。 里面正在走出来一个衣着华丽的公子可,带着一脸怒气冲冲的样子,显然正要质问人怎么还没有到,不过在一眼看到了笑得几分娇俏迷人迎上来的喜媚后,才算勉强将怒气忍耐了下去。 “怎么回事?怎么……” 喜媚‘呵呵’娇笑着身影一个旋转,带着大片飞扬起来的衣裙轻纱,宛如一只翩飞的红蝶轻羽,小鸟依人般的依偎在了衣着华丽的公子身上,笑意盈盈的抬起头来仰视着他,媚眼如丝,含情脉脉,并抬起手来抚摸着他的脸。 “公子不分青红皂白就问罪,奴家好害怕……是黄公子不让奴家离开,奴家才来得晚了些……不知公子要怎么惩罚奴家呢?” 温香软玉在怀里磨蹭。 黎仁承顿时被那一双柔若无骨的温暖小手摸得心猿意马。心底里也再无怒意,只想找个地方与这个磨人的小狐狸精厮磨,可是一想到了里面那位…… 顿时犹如被一盆凉水浇下,整个人也清醒了不少,“这次你要伺候的可不是小爷我,而是里面那位司公子,可得给小爷伺候好了,不然到时候,看小爷怎么处罚你……” 说着,就有些忍不住的想在喜媚身上摸一把。可喜媚已经先一步推开了他,并掩面‘吃吃’而笑,一个优美而风情万种的旋转,故意挑逗般将长长的轻纱水袖甩到了他的脸上。 待他反应过来,有些恼意的想伸手抓住时,水袖如灵蛇抽离而去,只带着一抹淡淡的幽香残留在脸上。 真是只小狐狸精。 被几下子就撩拔着满身邪火难耐的黎仁承,带着几分牙痒恼怒,而又意犹未尽的盯着眼前仿若化蝶般远去的浅红色妩媚身姿…… “咦……你是新来的?小爷好像没有见过你……” 他目光很快落到了正抱琴,熟视无睹般从面前经过的青衣女子。顿时,觉得眼前一亮,虽然没有那只小狐狸精勾魂夺魄,但细瞧之下也是极美的,特别是给人的感觉十分舒服和…… 和……什么? 伸手去摸对方的脸时,突然一阵无由恍惚感袭来,待到回过神来,眼前那道青色身影早已远去进了内间。 并且,不知为何,手腕似乎渐渐有一阵刺痛麻木感传来。 …… ……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香气,似檀香,似花香,又似酒香。 内阁间里。 隔着层层珠帘玉翠。有说话声传来,很乱,很嘈杂,似乎有很多人,男男女女的声音混在一起,像一浪又一浪的波涛。 房间里比桐笙想象中的还要宽敞奢华,锦绣成堆,鲜花满载,有明珠镶在四面的墙壁上,正在散发出荧荧微光。 也比想象中的更为**。房间里的光线,是种暧昧的昏沉。厚重的帷幔,流水般垂落在地,连一丝缝隙也不留。 即便是四角放置着冰块,仍然有种冷意中透着些许闷热的感觉。让人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 屋子里的人,全都衣衫不整,尽是一些衣着华丽亦或是人模狗样的公子哥儿,或抱着个姑娘吃酒,或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笑风生,更有甚者,连裤子都已经褪了…… 靡靡之音,轻歌曼舞。 一派**糜烂。 桐笙不易觉察的皱眉,目光状似不经意的扫过坐在一群人当中的黑衣男子——司徒云焕。她在来时亲眼见到他进来,是而并不意外在这里看到他。 以及,那天夜里同百千寻入城时,看到的那位当时骑在高头大马上,对着城门上喊话并亮出西山走廊官员的令牌的九黎男子…… 事后她曾回想过。 虽然当时那群人都风尘仆仆,但服饰细节略有不同,显然并非是一路人。 当时也并没有放在心上,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当然,现在她也仍然没有放在心上,进来的目的不过是因为看到了司徒云焕,而心生一计。 若有所思间,她在十来个舞女放置飘扬的水袖中,很低调的找了个稍稍空旷一点的地方,往飘扬垂落的帷幔下盘膝而坐,不紧不慢的将古琴放于面前…… 喜儿同样因为已经自黄江秋口中,知道了是当今五皇子司徒云焕,而见到本人时也并不惊讶,带着神情自若的妩媚之态,踩着地上柔软的毛毯,姿态万千的走到了司徒云焕的面前。 单薄的透明轻纱,勾勒出丰满而妙曼的身姿。 她抬手按于唇边,贝齿轻咬着纤细白皙的手指,明眸皓齿,闭月羞花。带着似笑非笑的诱惑神情,几分迷离诱惑,几分娇艳无双…… 旁边正在揉捏着少女胸脯的鲜衣公子,不由得露出了炽热痴迷的目光,心猿意马道:“这便是百花楼最近脱颖而出的小清倌?啧啧……” 司徒云焕也不由得停下了把玩酒杯的动作,盯着喜媚,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之色。 以及,生出一丝隐约的熟悉。 第251章谁胜一筹 “我,是不是在那里见过你?” 司徒云焕放下了酒杯,衣袖一扬,带着一股无形的力道将喜媚带倒在面前,紧紧的捏着她的下巴问。 声音里有种暴戾的气焰。 喜媚心底飞快思量,而眼浮上了一层盈盈水气,带着几分楚楚可怜的痛苦之色,“城外同福客栈,奴家确是有幸见过……公子一面。” 同福客栈? 司徒云焕眸光微沉。并正要细想,突然一声清凛的琴音响起。 “叮——” 轻灵悠长而空远。 余音袅袅,在房间里回响不绝。桐笙转轴拔弦两三声,未成曲调先有情;紧接着速度渐快,空灵而悠长的琴声渐急,纤纤十指影交织,幻化成无数残影,于琴弦之上灵巧如飞。 畅快而悠远的曲调,没有半点风花雪月的情调。 甚至谈不上有多优美和引人入甚。但那种随着她漫不经心的投入,而随心所欲般渐急渐快、而透着肆无忌惮的自由自在,却让听者有了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 心血来潮,桐笙一时弹得兴起,无视周围所有的人。 纵情歌酒声色…… 是谁在纵情,又是谁为声色?或许在外人看来,是她的琴声在取悦别人,可在她看来,又何尝不是这里的,这些人的所行所为,像一场趣味盎然的话剧般取悦了她? 只因为,并未将自己当作这个世界的人。 在这里、在身边所发生的一切事物,看在她的眼里,都多了一种置身世外的态度。也就多了一丝风轻云淡的散漫闲适。 …… 桐笙弹得极为投入和惬意。 投入得丝毫没将周围的人放在眼里。 兀自轻轻哼着所弹奏的曲调歌词。风轻云淡的笑着看着,因为自己的琴声响起,盖过了原来的低靡丝竹之声,而被迫停下了衣袖甩得眼花缭乱的舞姿,站在中间有些不知所措起来的舞姬们…… “弹什么琴?快点过来……给本少爷斟酒……嗝……” 吃酒吃得半醉的华服公子哥儿,隐约瞧见氛围都被这个突然出现,自顾在弹琴的女子弄得有些不太对劲后,不由得出言打断道。 桐笙听而不闻。 不过,目光漫不经心地瞥了说话之人一眼。嘴角微勾,流露出一抹极淡的肆意轻狂…… 那半醉的公子哥恼意上头;一把推开了怀里的艳妆女子,顺手抓起一个酒杯就砸过去! 被推开的艳妆女子“啊呀--”一声,摔到了地上后。用手臂撑着身子,似起来又似起不来而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姬公子……” 桐笙竖琴一挡,酒杯摔落在地上碎裂声清脆而琴声未停,悠扬畅快的曲调骤急,急如暴雨狂风飘雪。 姬小白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不敢相信在这种地方,竟然还有敢无视他的话、如此大胆而目中无人的小杂碎! 与此同时。 其它的人也都停了下来。停下手中的动作,停下嘴边的话,神情各异的看向了眼前,仍然在兀自旁若无人般弹奏的青衣女子。 “唰——” 喝得有些微@的姬小白酒气上头。一下子抽出了黎西木身上的锋利腰刀,上前两步弯刀直指桐笙的面门,“小杂碎!小爷叫你停下来斟酒,你听到了没有!?” 桐笙速度极快的旋身而避,竖琴于手中旋转,十指如飞,空灵畅快的琴声,如瀑布山泉飞流如泄…… 伴随着随心轻哼出的歌谣。轻凛淡然如风吹飘雪,多了一丝几近淡漠的情绪;少了一丝寻常女子该有的温婉。 “……风在冷不想逃 花再美也不想要 任我飘摇 天越高心越小 不问因果有多少……” 彻彻底底的无视,以及周围看戏般开始起哄的谈论笑闹声音,顿时让姬小白有些拉不下脸,带着几分涌上的酒劲怒不可遏地将刀尖往前一送。 “叮——” 一声脆响。 琴声骤停。桐笙将竖琴一转,挡住了一瞬间刺来的弯刀的同时,琴在她手中旋转不停,带着强烈旋转的力道,数根琴弦瞬间缠住了弯刀,一绞。 琴弦绷断的同时。 姬小白手中的弯刀,亦几乎在同时被扯得崩飞出去,无声掉落在不无处的毛毯之上。 桐笙眉梢一挑,轻“哈”一声,将残琴随意一放,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挑衅般,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面色已然不平静的司徒云焕后。 身影瞬如青烟。旋身便往屏风珠帘处而退。 退至大片窗户处。 她一把推开窗户,手臂撑着窗台一翻而出。身影腾空而起,飞扬的黑色发丝和熏青的衣裙,宛如盛开的花瓣般映衬在窗外的黑暗花灯里,如梦似幻。 与此同时,在所有人的惊愕之下。司徒云焕早有动作,带着暴戾的怒气一个箭步窜上前,身影划出一道黑色的残影,而眼见仍追之不及了。 急中生智,一脚将先前掉落在毛毯上的弯刀踢飞。带着凌厉风劲,往窗户处还未完全消失的身影飞射而去! “砰——” 一声利器插入木质的沉闷声响。连同着一抹青烟般还未完全抽出的裙摆,钉死在窗台之上。 窗台之外。是百花楼最外沿的护栏,挂着无数层层叠叠的红花绿纱。桐笙腾于半空的动作一滞,旋即‘嘶啦’的一声,到底因为强烈的力道,而使裙摆自被弯刀钉住之处瞬间撕裂—— 这一瞬间。 虽然桐笙失去了平衡。但却并没有摔倒,而是借着倾倒的方向,顺势抓住了一片飘扬的纱绫平衡滑落到地上。 并且瞬间就地一滚。准之又准的避开了,再次从斜上方飞射而下的弯刀。身后弯刀插入石板,刀光火星四溅……而她在极快的从地上站起来后,也不回头去看身后的人如何,而是兀自漫不经心的,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裙,并且步伐极快的往湖中亭子而去。 几分轻柔的淡然话语,就那样不紧不慢的沿着旖旎夜色,悠悠袅袅传来…… “五殿下好身手。只是不知道比起三殿下,谁更胜一筹?” 带着一丝暴戾杀意跟在后头的司徒云焕,在冷不丁听到了‘三殿下’几个字时,动作下意识的一顿……听完了她的整句话后,瞬间杀意更胜的扑上来! 第252章共同敌人 “你找死!”伴随冷喝声起。他手中弯刀,刹那间撕裂空气,刀锋微鸣而划出弧形森然冷光。 如同一道凭空而现的流星光芒。 在逼近桐笙的一瞬间。她猛然转过身来,淡淡对上迎面而来的暴戾杀机,神情显得几乎无动于衷,而身子骤然飘浮般往后一仰。 宛如白驹过隙千光一瞬。 冰冷锋利的弯刀,带着刺骨的寒光,险险贴着她的面门划过。 那一瞬间,她脸上的每一个毛孔,都感觉到了冰冷的寒意田;以及,那把弯刀上本身挥之不去的淡淡血腥味,争先恐后钻入她的皮肉之下。 与此同时。 她玉手轻抬,没有半点杀伤力的,一掌往逼近身前来的黑影拍去。陷于长袖之下的手指,淡淡荧光绿意微闪。 司徒云焕只觉得自己,仿佛恍惚了一下。待再反应过来时,整个人正有些收势不住地往前扑去。 而视线所及的眼前周围。 竟然没有半点那个女人的身影。他堪堪止住了差点扑进湖中的身体后,整个人已经停在了湖心亭里,紧接着,感觉到了身后传来的轻微脚步声。 脚步声并没有刻意的隐藏。 而是习武之人习惯而与生俱来的轻盈,以及轻浅的呼吸声。 …… 究竟是怎么回事? 司徒云焕阴沉着脸,猛然转过身来,死死的盯着正在自木板过道上,不紧不慢走近的青衣女子。 一时间心底震惊又愤怒……该死,人什么时候到他身后的?并且,对方漫不经心的样子显然激怒了他,再次闪身上前,欲先制住桐笙再问疑惑。 桐笙速度极快,身影灵巧的避开,并在交手中灵针再出。只是却也受了他一掌伤得不轻……若论真正的动手单打独斗,她确实技不如人。 不过,灵针之力也成功干扰到了司徒云焕的状态。 恍惚之间,无由分神。 在一而再,再而三的失利后,司徒云焕不再一昧往上扑。不过,整个人的情绪仍然很暴戾,如同野兽一样双眼发红的盯着桐笙。 “想与殿下心平气和一谈,还真是困难……我虽特意为寻殿下而来,但若是殿下再要动手,我便只能让殿下先清醒一下脑子,再好好详细商谈。” 桐笙微微捂着受伤之处。不动声色的调息修复。这样的伤于她并无大碍,不过疼痛再所难免。 司徒云焕目光阴翳。再一次,被她那种仍然漫不经心的态度激怒,只不过,还能勉强让自己保持冷静。 实在是与之交手之间,感觉太古怪了。 对方武力并不强。 除了速度极快之外,并无其它的厉害之处。但不知为何,每当要制住对方的时候,就会生出一种无由而来,控制不住的恍惚失神…… 即便是心里想不明白,疑虑重生的同时,他俊美的面上然怒意不减,并带着一丝让人毛骨悚然的狠戾冷笑:“知道本殿下身份,还敢动手……你好大的胆子!” 说话的同时。 再次一步一步缓缓逼近桐笙。 如果说一开始追出来,只是感兴趣,而并没有真正将这个人放在眼里,只当作是想活动一下筋骨,把人抓回去玩玩。 而此时此刻。 心底无疑是真正的动怒了。 那种漫不经心的态度,彻底刺激到了他。心生杀意。 “殿下说笑了,” 桐笙不动声色地半倚在护栏之上,盯着他一步步靠近的步伐,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神情,“我前来寻殿下,是为合作,自然有一定的资本,才好与殿下平等相谈,何来的‘好大的胆子’?” 话音落下间。 司徒云焕已经逼近她的面前。阴冷冷的将刀抵在她的脖子上,语气厌恶张狂:“……不知天高地厚的狗杂碎!” 桐笙并不惊慌,只是微微抬手一动…… 司徒云焕抵在她脖子上的,冰冷刀锋蓦然一沉,割进了皮肉里。血珠混合着冰冷的刺痛感,让她抬手的动作略微一顿。 在司徒云焕带着阴冷的警告神情而还未开口说话的同时。 條然,她快如疾风闪电般出手! 纤纤手指,白皙如玉,看似柔软实则力道极大。她指若兰花微挑,捏住了司徒云焕的手腕,看似轻轻的动作,却带着几乎能捏碎人骨骼的力道。 司徒云焕脸色一变还来不及反应。桐笙已然速度极快的一个旋转,转到他身后并将他的手臂反摛在身后! 并用力一推! 司徒云焕脚下一个踉跄。手腕上传来的剧痛酥麻几乎让他在一瞬间失去了感观五觉,顿时控制不住平衡收势的栽倒入亭子下的湖水之中。 “哗啦——” 凉夜里水花四溅。 桐笙目光凉凉的看着落水的人影,并漫不经心的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刀口,抚平了被割裂的血口,用手掌紧紧的按住一,不动声色的摧动灵针之力止血。 “狗杂碎!” 司徒云焕暴怒大喝的破水而出。他从来没有被一个女人弄得如此狼狈过,暴怒之余,拳掌,不留丝毫余的袭向亭子里的桐笙。 桐笙足尖一挑,地上的弯刀,瞬间飞入手中。 与此同时,黑色残影也已至眼前,她的神情平淡到冷漠,握紧手中弯刀,而没有丝毫花哨动作的将刀往前一划。 带着凛冽的刀光,瞬间逼退了司徒云焕。 “五殿下,你真是让人不耐。虽然我武功不如你,但你要想伤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我若是要走,你更是拦不住……即使是这样,你也一定要继续与我动手吗?” 司徒云焕被逼退后,停落于水面。 也不知是已经气过头了,还是真被这一汪冰冷的湖水,给浇得清醒冷静了些许。虽然仍然带着嗜血的目光,死死盯着亭子里的桐笙,但并没有再扑上去。 阴测测的看了她片刻后。 “狗杂碎,你究竟是何人?!” “言词辱骂,不似君子作风。五殿下这般粗言咒骂,到是与街边的骂街泼妇有异曲同工之妙……啊,慎言慎言,” 桐笙以袖掩面,神情带着山水空灵般的宁静,语调仍旧风轻云淡道,“未曾想到,常常大殷的五殿下,会是如此便能被轻易激怒之人。至于,我是谁并不重要,五殿下只要知道,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当然,这也是我耐心选择殿下的原因。” 台面上最有机会继续皇储之位的两位皇子,已是众所周知的水火不容。偏偏这两位都与她有所过节,一个想杀她而未遂;一个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杀死了她…… 与她为难者,她自不会放过。 “共同的敌人?”司徒云焕闻言露出几分阴沉冷笑,“狗……你是什么东西?也配与本殿下相提并论?” 原本他是想骂‘狗杂碎’,但想到了桐笙此前那一句与‘街边骂街的泼妇有异曲同工之妙’,不由得恼恨地住了口。 在鄙夷质问的同时。 他再次掠影飞上了亭子停落于石桌对面,带着几分戾气狞笑的盯着桐笙。打算听听她说什么,并继续在心里盘算着如何对付她,以泄心头之恨…… “司徒文轩。” 桐笙淡淡的道出这个名字。瞧着他晦暗不明的神情,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而丝毫不惧也不在意的继续道,“不知道这个名字,能引起五殿下的多少共鸣?” 第253章小瞧你了 司徒云焕在听到这个名字后,冷笑一声,然后阴冷冷的问她:“抛出一个刻意的名字,就妄想取相本殿下?哼,你与老三有何怨仇?” 桐笙听他询问,知道他是要有心一听了。而不动声色的淡淡道, “三日之后,若无意外,我会出现在西山走廊一行随行之列。并且,近身伺候在大殿下身边……至于有何怨仇?哈,到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不过险些命丧他手,长久以来心中难免郁结。” 司徒云焕听得心神一动。虽然不知道对方目的是什么,但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介女流,翻不起什么大风浪…… 到是若真如她所言, 能近身侍候在老大身边这一点,或许可以利用……虽然他的眼中钉,肉中刺是老三那只蠢货,但如今老大突然有了动作,他也不得不防着一二。 不过, “如果你真能呆在老大身边,为什么没有跟他一起离京,而是还留在京城里?”司徒云焕还是有几分脑子。 毕竟这个女人的出现、言行举止,皆过于古怪而不可信。 “学会用思考代替发问,会更让人受益良浅。”桐笙淡淡看了他一眼。不过,顿了顿还是回答道, “大殿下性情良善,想来顾惜手中情深,行事多有不便……不然,我也不用前来寻殿下。” 司徒云焕在听完她所言后,才回味过来她第一句话的暗讽之意。 怒意再生,杀意再起。 即便是理智告诉他,在没有弄清楚她身上有何古怪之时,不宜再轻举妄动。但心底狂暴的杀意实在难以压抑……以及方才落水之恨,实在是让他记忆深刻,一想起来就恨怒难消! 他目光一直死死的盯着桐笙。 隐藏在黑色衣袍下的手指,缓缓的收紧握成拳,又缓缓的松开来……仿佛在极力隐忍着什么。蓦然,暴喝一声,衣袖翻卷,如云似雾暗影沉沉,夹带着凌厉掌风直袭向桐笙天门! 这一掌。 夹带着十足的内力。 速度、力量、以及绝对@钻不容躲避的角度。不管如何,此前交手中已然确定她并不会武力,只是凭借着极快的速度,和诡异的身法来闪避。 如今倚靠于亭子护栏边缘,狭窄空间,避无可避,他到要看看她如何躲避! 桐笙并没有闪避。这样的位置确实无法让她闪避。她也没打算闪避。身怀灵针而不死,重伤而不治而痊,已让她不将伤痛放在眼里。 掌风凌厉,瞬间刮开了她的面纱。 露出一张白皙而秀丽的脸蛋。这样的容颜,虽然也漂亮,在见过了无数国色天香的司徒云焕眼里,却是不值一提。 但那一瞬间让他有些失神的,是她的眼睛。仿佛一汪清泉,倒映着一片星辰大海,空灵浩翰之间,却又带着极致的轻柔淡然…… 盯着她的眼睛,亦或是被这样一双眼睛注视着。仿佛灵魂也被吸了进去,仿佛也不知不觉的沉浸在无由的宁静之中,天地之间夜空万物,也在一瞬间,变成了极致简单的黑与白。 像苍劲的笔画,磅礴大气的勾勒出星海山河…… 分不清是真实还是虚幻,仿佛自眼前周围闪现又消失。 玄妙而诡异。 让司徒云焕无端生出了一丝难以言明的犹豫。一瞬而生的念头,使得他在杀招即将落在桐笙身上的电光石火一瞬间,硬生生地将轨迹偏离了几分。 “砰--” 一掌落在桐笙身后的柱子上。 震碎的闷响声之下。木质的护栏和亭柱迸裂成碎片,宛如铁钉般穿透力极强,无差别的四下飞射。而他身上流窜的气劲,以及鼓起的飞扬黑袍,让飞射的碎片无法靠近…… 在飞射的木屑、以及回旋的气流之中。 眼见桐笙似乎被震慑住了般,竟然没有半点反应和躲避的样子,他心底暗道好机会,趁机迅速迅速制住了桐笙的穴道后。 不再有所顾忌。而几乎近在咫尺般的贴近了她,伸手抚摸着她的眼睛,“长得不如何……这双眼睛倒是生得不错,这份胆色也不差,本殿下有点舍不得杀你了。” 带着几分炽热的陌生触碰。 令人反感和厌恶。 桐笙不由得微微皱眉,但还是忍住了。 一开始的挑衅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现在的示弱,是为了让他平熄一下怒气……左右只要让他认为已经制服了她,就不会再汲汲营营盘算着如何对她出手。 不过,如果她的退让没有得到相应的结果,而是得寸进尺的话…… 细长而柔软的睫毛,像羽翼般扫过了司徒云焕手指尖。酥酥痒痒的感觉让他心神一荡,忍不住凑近想要去吻她的眼睛。 “小青。” 桐笙面无表情的唤了一个名字。司徒云焕的动作不由得一顿,盯着她,不知道她那一声‘小青’是在喊谁。 轻啄了一下她的眼角,正要发问,蓦然觉察到身后有凌厉劲风袭来!他一回头,就看到一道灰色残影疾掠而来,是一个身材高瘦,而面相平淡无奇的男子。 掌中飞刀旋转,以真气牵引,快如极光闪电般袭向于他。 与此同时。 最初自司徒云焕追出去后,就放心不下而起身于窗边护栏处,不动声色往外看的黎西木见状后,不由得脸色微变。 旋即,一撩袍,自护栏处飞身掠影而下。目标直指青涯子。让青涯子不得不舍弃司徒云焕,旋身与黎西木缠斗在一起。 “原来你还有同伴,到是本殿下小瞧了你。”眼见青涯子竟能与黎西木,平风秋色的打在一起后,司徒云焕不由得露出了几分暴戾的冷笑,伸手捏起桐笙的下巴, “他是你什么人?你希望他怎么死?活生生的剥皮抽筋可好?” 桐笙神情淡淡与他对视。看不出丝毫喜怒的情绪,而暗底下在不动声色的运转灵力,就在冲破了穴道,正要抬手给司徒云焕一个耳光时。 却被因为得不到她回应,而心生恼怒的司徒云焕一掌打入了湖中。 他还只当她还不能动弹,站在亭子残破的护栏边缘,等着看她如何在溺毙之前求饶。 …… 第254章不再隐瞒 桐笙吐了一口血。 体内血气翻涌。她憋着一口气,游到最近的一截飘浮在湖面上的柱子处后,抱着残柱勉强稳住了身形,压制住了要继续吐血的不适感。 然后也不看向亭子里。 而是借着残柱的浮力,半浮在水中调息了片刻后。才在在抬头之前,不动声色的拉了拉衣领,遮住了脖子上的伤口,还没有完全凝固的血迹被湖水褪去,很容易暴露出已经痊愈得差不多的伤处。 虽然是在夜色里看不清楚,但万事还是小心谨慎一点为好。 …… 司徒云焕在亭子里看到她的举动后,才有些难以置信的反应过来,在他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她竟然能自己冲破了穴道! “狗……哼,你受了我两掌,又自损筋脉冲破穴道,如今已是半个废人。本殿下要杀你易如反掌,你若是现在开口求饶,本殿下还能饶你不死!” 冲破穴道非一般人能做得到。 即使是做得到,若非是在绝对危险之下,也极少会有人尝试,因为自损的经脉再无修复的可能性。 于日后的功体有损。 他盯着半浮在水中模样看似狼狈,而在无形中透露的平静淡然、丝毫没有狼狈之感的桐笙,心绪不由得微微有了一丝变化。 再者…… 将她打入水中只是小惩大戒,并不想真正损了她的武力;毕竟,只要与老三那只蠢货为敌的人,都可以为他所用。既是为他所用,自然不希望能力有所减弱…… 心中思忖间,听得湖面上传来淡漠的声音道,“司徒云焕,我一开始就说过了,我来找你,是为合作,自有一定的资本。我不反抗任你打伤,是为了证明我无心与你为敌的诚意……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你既然并不在乎多一个暂时的朋友,想来也不会在意多一个敌人。” 司徒云焕听了后,眼中渐渐浮现一丝厉色。又看了一眼不远处仍然没有分出胜负,与黎西木战成平手的灰衣男子,突然衣袖一扬,飞身下水将桐笙带了上来。 然后,身影一晃,将桐笙带到正在缠斗的二人下方,正要掐住她的脖子,用她来威胁灰衣男子住手,冷不丁又是一阵无由的恍惚之感袭来…… 桐笙带着几分用力的拉开司徒云焕的手后,一个手刀将人劈晕,并将人顺势推倒在路边,嫌着太挡道还踹上了一脚,将人踹得靠墙角了一点。 在神情淡淡的做好这一切后。她将散乱的头发丝撩到耳后,微微抬起头来,朝正在房檐上打斗的黎西木说道,“他躺在这里不知生死的样子,你还跟我的人打得不亦乐乎,真是不称职的侍卫。” 虽然知道这个人不是侍卫,她不过顺口而言。黎西木闻言看来顿时一惊,有些震惊和难以置信的,盯着躺在她脚边不知生活的司徒云焕,脸色都变了! 顿时抛开了青涯子,又惊又怒以及带着一丝恐慌的挥刀朝桐笙扑来。此次司徒云焕出来是乔装打扮,因为是来这种地方,又是跟他一起的,是而身边并没有带什么人,没想到竟然让人钻了空子! 桐笙速度极快的退让开。站在不远处后,淡漠的看着眼前火急火燎扑上前来,因为她退开而收刀后就单膝跪下,紧张查看司徒云焕情况的黎西木,脸色有些发白,并有些急切的压低着声音唤着五殿下…… 很快在发觉人只是暂时昏迷,而并无大碍后黎西木松了一口气之余带着敌意怒眉盯着桐笙:“你们是什么人?想要做什么!” “你是西北之地的官员吧?风尘仆仆的连夜赶回来,却是在百花楼喝花酒,实在是令人佩服得一言难尽啊。” 桐笙风轻云淡的丢下一句话。然后在青涯子的搀扶下,不紧不慢的往街巷而去。 其实她也并不是伤得走不动路。只是,青涯子到底是清台山那位的人,她若是在被司徒云焕打了两掌的情况下还跟没事人一样,实在不妥。 “现在回去吗?”青涯子问。 桐笙淡淡的“嗯”了一声。此行原本是为黄侍郎之子--黄江秋而来,却因为看到了司徒云焕进入而临时改变了主意。 经此一事。 想必能让他记得,以及在一定程度上重视她了。届时,再出现在西山走廊一行人之中,若无意外,她相信他还会让人再找上她…… 至于。 既然无法按照最初的计划行事,无法顺利换个身份借由喜儿,以医之名再出。那么,就再次将这个计划搁浅,让那名自称夏开明的少年将喜儿先赎出来。 说到此人。 到是让她有些意外。当初留在清州宅子里的金银物不少,他来到京城后,就在京城里开了一家名为风云肆的酒肆。表面赚点茶水钱,而私下里开始倒卖一些小道消息。消息来源于开始在周边网罗的一些浪荡子,或是无家可归的乞儿口中。 连那对龙兄鼠弟也跟来了…… 这些事情并不隐蔽。当然,也是她太过于自信而轻视了一些人事物。清台山那位的人,既然能查到蛛丝马迹寻到她,其它的人也一样可以。 这样的话。 原定计划里她的另一个身份,就不能再轻易出现。若要再出,便如新生,不能再与此前的一切有任何关联。 眼下。就暂且继续沿用‘假关素素’这个身份吧,明明所有人都知道它是假的了……但偏偏这个'假关素素',却在某种程度意义上成了她的一个真身份。 因为,除了这个假关素素的身份。她再没能被他们调查出来的身份……无形之中,‘假关素素’也就成了她标志性的身份。 世事道理当真玄妙也。 …… 思量着行了一段路。 桐笙冷不丁问了一句:“方才忘了问,既然是做事,人力物力不可缺一;人力有你相助,”余下之话未尽。 “主子在京城有自己的钱庄。小姐如果有需要,尽管派奴婢去取,或者让奴婢带路领你前往?”青涯子不由得认真的询问道。 青竹来时交待过她,但凡这位关二小姐提出来的要求,只要不是无法做到,和太过于出格的条件,都可以尽量满足。 桐笙淡淡想了想,“既然如此,你就去取一些银子……”简单的交待了青涯子几句,让她将取来的银子,拿去交给夏开明将喜儿先赎出来。 在青涯子点头表示知晓,并随即很快离开了后。桐笙也便先行往客栈而回。眼下她是易了容的女子模样,懒得再弄回原来的模样还换一身男装去见夏开明。 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无论夏开明也好、喜儿也好既然已经暴露了,这份关系自然也就不用再隐瞒。 …… 第255章出卖色相 桐笙独自回到了客栈。 身上原本因落湖而湿淋淋的衣裳,虽然已经在来时的路上,被隐约风干了些,但穿在身上还是很不舒服。是而在上楼时,她让小二准备一套干净的衣裳,以及沐浴用的温水送到房里来。 走廊角落里最后一间。 走到了尽头后。她一边拉扯着先前特意捂着脖子而有些闷热的衣领,一边推门而入,却一抬眼就看到黑暗里坐着一个人影。 优雅而气似华狱深沉。 一道轻微的白光闪过。桐笙目光落在他手中把玩着的月牙小刀上半秒,“不好意思我走错房间了。” 口中说着走错了不好意思而转身就要往外走。蓦然,身后有一道细微的风声袭来……在感觉到异样的那一瞬间,她几乎是想都没想就往旁边一躲。 ‘哧’的一声! 门框上原来被她手扶着的位置处,赫然插着一把熟悉的月牙小刀。 射入得很深,入木三分。 紧接着一道劲风袭来,将房门“砰”的一声给死死关上了。这一下,本来在她推门进来时,隐约从外面透进来的光亮,都没能让房间里的光线变得有多清楚,顿时一下子变得更黑暗了。 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即使是对于能在黑暗里视物的桐笙而言,都一时有些不太适应,微微闭上眼睛后,又睁开来,在黑暗里不动声色的盯着对方。 黑暗中的人影同样不说话。 没有声音,呼吸轻浅,几乎与黑暗溶为一体。寂静黑暗中的气氛,似乎在无形中变得有些压抑起来,以及一丝无法形容的紧逼和威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桐笙耐心而警惕的等了许久,也不见对方先开口,似乎就要这样僵持着一般。 如果舒服一点也好。桐笙热得有些忍不住用手扇风……如果房间里温度不要那么闷热,如果身上的衣裳不要那么要湿不湿,难受得慌,她还真能耐心的等着看对方,要坐在那里僵持到什么时候? “三更半夜,呆在别人的房间里,不知阁下是否眼瘸走错了地儿?” 她知道对方迟早会再找到她。却没想到这么快一回来就给撞上了,心底有些抑郁,说话也就不怎么客气。 却没想到,对方似乎并不生气。温柔而磁性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魅惑低笑,“确实太黑,本殿下进来后不敢乱走,只能坐在这里等你回来……” 说着,他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子,语气极其自然而又亲昵的继续道,“站在那里做什么?过来点灯。” 桐笙听得不留痕迹的皱眉。并且,继续不动声色的盯着他,心想是否对抓住她胜券在握,才会露出那么一副好似以暇的态度说话? “恕我眼拙,没看出来你缺手少脚。” 她说着,站在原地半步没动。这只死娘娘腔,古里古怪的究竟要做什么? “所以说……”司徒墨离敲击着桌子的声音一停,温柔的声音里染上一丝危险魅惑,“你真想要本殿下起来亲自动手?” ‘亲自’二字,被他咬得有些重,字腔圆润而清晰,以及,夹杂着一丝意味不明的暧昧诱惑。 桐笙微微缩在宽松衣袖下的手,指尖不易觉察的一动,灵针暗凝,而语气仍旧带着一如既往的轻浅淡然,“看来是我孤陋寡闻了,第一次听说点个灯,还要站起来点的。” 话音落下了片刻。 黑暗中的司徒墨离似乎没听到一般,什么话也没有说。而在下一刻,他突然就站了起来,并走了过来,步伐不紧不慢而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那怕只是一道五官都看不清楚的人影。那种与生俱来的、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尊贵气质和皇者威压,如影随形。 桐笙不动声色的提防着他的靠近。眸光渐冷,冷如寒夜冰霜,而语气仍然风轻云淡道,“你要点灯,往我走来做什么?” 无论怎么绸缪计划,武力值是硬伤,这也是她不愿意正面对上这混蛋的原因。 在面对司徒云焕、或是司徒文轩交上手她还有还手的余地。但是面对这只混蛋她的倚仗只有灵针。 而灵针不能对他常用……这种无形中被处处压制到的处境感觉真不爽。桐笙这般想着的同时,有淡淡的异香钻入鼻尖,恰到好处的清淡而好闻。 与此同时。 司徒墨离高大而修长的身影,已经一步步逼近她面前,陌生而浓烈的寒冷气息,以及近在咫尺的距离,让人分外的压抑而不太自然的不舒服。 微微停下步伐后。 也因为站得近了,明显对比出身高差。他比她高出一个头,正俯视般似笑非笑的瞧着她。 却又一句话也不说。 喷出淡淡灼热的气息,像一阵阵热风,拂动了她额前细碎的发丝…… 氛围微微有一丝说不出的暧昧。 不过,即使是如此桐笙仍然没有动手。既便是靠得那么近了,但他没有动手,她也就忍着没有动手。 …… 司徒墨离轻笑一声。并轻轻嗅了嗅,少女身上带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以及一丝极淡的奇异清香。非花非脂,幽幽淡淡,说不清是什么香味,但莫名让人喜欢和眷念…… 他有了一丝冲动,不过还是很快忍住了。 “把火折子给我。” 桐笙一愣。差点以为自己听差了,忍不住想他问一句你说什么。 但话到嘴边后又没有说,而是盯着他,动作迟疑的摸出身上的火折子,然后带着几分若有所思的狐疑递给他。 司徒墨离从她手中接过火折子,优雅而毫无异样的转身回到了桌边。火折子迎风晃了晃,红光燃起,瞬间点燃了桌上的灯。 桐笙顺势将衣领提上的同时,盯着映在灯光里的他的侧脸。的光摇曳勾勒出的五官轮廓,俊美如妖孽一般,微微抿起的薄唇,苍白中带着几分迷离的诱惑,“你到底来干嘛的?” 一声轻响。 火折子被扔到了桌子上。 司徒墨离随即慵懒而优雅的坐回了桌子边,伸手拿了个透红的苹果,带着几分暧昧不明的笑意,深深的盯着桐笙咬了一口…… 鲜嫩的汁水微微四溅,染在了他的唇间。他仿佛不经意间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微微的湿意,使得他苍白的唇色一瞬间看起来更诱人了。 泛着动人的水润光泽。 只是吃个苹果而已。那怕是再简单不过的动作,由他做出来时,都充满了禁欲系的诱惑。 无形中撩拔得人心神荡漾。 桐笙:“……” 虽然有些不想承认,但那一瞬间她确实被撩到了,心神微动;当然,这份心动也仅止于美色…… 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对于美好的事物,她并不介意纯粹的欣赏。只是,对方越是这种样子,她心里越是有些没底,而口中漫不经心的问,“嗯……你这是要出卖色相?可惜我不喜欢男人。” …… 第256章不喜男人 --你这是要出卖色相?可惜我不喜欢男人。 随着桐笙的话语落下。 差点让守在树上的周六一个跟头栽下来。还是第一次遇到有人,敢在自家主子面前这么说的!出卖色相?不喜欢男人?这些话从一个小娘子口中说出来,已不能用口无遮拦来形容! “啧啧……” 他忍不住往亮着昏黄灯光的房间看了一眼。尽管什么也看不到,但丝毫不影响他精彩的脑补自家主子听到,这话时,会是怎样一种神情? 掏下腰间的酒壶,拔开酒塞,灌了一口热辣的酒液。顺手擦了擦嘴角后,抬头仰望着星稀的漆黑的夜空。像一副漆黑的星空画而,散落着零星的光点之中,有一轮明月高高悬挂于其中…… “间隔的时间越来越短,发病的时间越来越长,也越来越不规律……酒兄啊酒兄,你说主子此计能成否?” 周六自言自语的问着手里的酒壶。酒壶自然不会应。他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继续在外人看来像个智障神精病一样对着酒壶自言自语。 当然,也不会有外人看见亦或是听到什么。武者感官比常人更为灵敏,方园寸丈的动静皆逃不过耳目。 房间里光影昏暗朦胧。 司徒墨离盯着桐笙看了片刻。俊美的脸上带着慵懒的神情,眼中露出了几分妖冶的笑意,以及一丝危险的暗芒,一闪即逝。 抚额,装模作样的叹息道,“那还真是失算了,可惜了我这俊美无双的容颜啊……” 说着,不忘继续啃了一口苹果。 …… 桐笙不动声色的盯着他,实在想不出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从一开始到现在。 司徒墨离的言行态度都有些说不出的微妙和古怪。至少,在她眼中看作是如此,口中不忘着回:“烟花柳巷之地,青楼画舫之所,保证不会让你那张‘俊美无双’的容颜无用武之地。” 司徒墨离听了后,狭长的眉眼里流露出几分妖冶的光芒,“此提议甚好,本殿下会记得带你同行。” “不必了。”桐笙面无表情道。实在是无心继续这些没营养的话,而正要开口赶人,也做好了要动手的准备时,突然有小二前来敲门。 “姑娘,温水已经备好了,可要现在让人给你提上来?” 桐笙看了司徒墨离一眼。神情带着微分淡漠,而毫不掩饰的用眼神表示‘你到底滚不滚?’ 司徒墨离带着几分慵懒的笑意,对上了她的目光,虽然看明白了她的意思,但显然没有放在心上的似笑非笑道, “我不介意。” 桐笙有些困难的忍了忍,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平复了一下情绪后,让还在门外等着回答的小二过一会儿再送水来。 然后,在司徒墨离的注视下不紧不慢的走了过去,往桌边的椅子上一坐,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一边用手扇风,一边若有所思的盯着对方问, “既然是来抓我的,为什么还不动手?” 是问,也是试探。 司徒墨离看着一下子坐到面前来的桐笙,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似乎对她从一开始的提防和怯进,到突然间的不再有所顾忌,不免有些意外而饶有兴趣。 “听你的语气,本殿下若回答不是,岂不会教你失望?” “你不用回答。你抓吧,我不会动手,也不会反抗,”桐笙不紧不慢的说着,并微微顿了顿。不动声色的看着仍然坐在那里没动的司徒墨离,心底的念头越发肯定。 而口中继续道, “……我都这样说了,你为何还不动手?怕我使诈?我不会武功,身上无刀无剑,你要是不放心,我就坐在这儿不动任你封住我的穴道。” “……我已经一再退让,退无可退了,”桐笙说到了最后,淡淡的声音消散下去。话语未完,试探已成,余下的话语已经没有必要再说了。 司徒墨离狭长的眉眼微微眯起,流露出几分危险而妖冶的光芒,“男人是最受不得挑衅的生物,你是想让本殿下改变主意吗?” “哦?”桐笙唇角勾出一丝风轻云淡的笑意,而并未再说什么。既然司徒墨离此行不是为了抓她回去。其中必另有原由,是什么原因呢?她不由得在心底极快的思索越来。 照理而言,司徒墨离不可能没有抓她的意图,但却在此浪费了那么多时间,也没有对她动手,只有一个解释,那便是有所顾忌……吗? 顾忌?会是什么顾忌呢? 是因为确定了她与清台山那位有所关系?……只是如此吗?桐笙若有所思间不由得微微皱眉; 如果是因为顾忌清台山那位不便再对她动手,那么此刻他来这里寻她,便只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 他不会是做无意义之事的人。 一定还有其它的什么原因。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来找上她……正在思忖间,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朝她飞来,因为直觉并不是危险之物,而下意识的抬手一挥-- 打在手上的一瞬间硬软而湿湿的。然后,她看了一眼被打落在地上的……苹果核。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她强忍着没有发作的缓缓将手在衣裳上来回擦试。 “阁下当真好修养。” 她声音里听不出怒意的一字一句道,不过,却有一丝极其隐忍的咬牙切齿在其中。 司徒墨离笑而不语,微微抿在一起的唇瓣,勾勒出一丝魅惑而薄凉的弧度。 即使是听出了她在骂自己没修养,也没有丝毫动怒生气的样子;就那样慵懒而散漫的坐着,带着几分饶有兴趣的欣赏着对方分明动怒了,却又忍而不发的模样。 桐笙眸光里带着几分冷意。按捺着心底的怒气,对上他含着温柔笑意的目光。片刻后,突然像被阳光照拂而消融了的冰雪一般,回以微微一笑。 清浅如微风拂过天际的云朵。 一点一滴的飘浮蔓延,让周围的景物都染了清浅空灵的颜色…… 然而,也就在这一刻。 她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狠意!蓦然起身的同时,顺手抄起桌上的半盘水果,劈头盖脸的往眼前那张‘俊美无双’的脸上砸去! 第257章别落我手里 桐笙不知道司徒墨离来此目的是什么。 不过,既然并非是为了抓她,且在对待的态度上明显有所顾忌,那么她就不用再有所顾忌了。再者,不知是否错觉,她总觉得他似乎正在不动声色的算计着什么…… 她……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他在等待…… 究竟是等待什么呢?特意跑到这里来,必然是与她有所关联……兴许是她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即便不能确定,不知他的目的所图为何,先弄晕他自己再离开这里总不会错! 瞬息之间,心思千回百转。 桐笙带着这样的念头,毫不迟疑的先动了手。砸出去的果盘水果自然没有用,还没有靠近司徒墨离分毫,就被他身上的气劲震开了。 他目光微谲的盯着她。 “你……”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 桐笙已经一把掀翻了桌子。体内灵力运转,无形的力量从她体内扩散,宛如从体内刮出来的无开明风力,带动浅青色的衣裙飞扬间。 她从被掀飞的桌子下面一脚踹向司徒墨离。速度快而狠,从掀桌到一脚踹出的动作,几乎是一气呵成。 司徒墨离唇角一勾,笑意不明,带着几分妖冶魅惑。同时翻袖为掌,在凌厉罩风中一掌拍在往他身上砸来的桌子上,强劲的掌力顿时让整张桌子受力往反方向飞出去! 眼看就要撞上对面的桐笙。而桐笙早有所预料,桌子肯定会被他震飞,是而在他发掌击到桌子上时,身子便率先蓦然往后一仰。 那一瞬间。 她衣裳头发几乎垂落到了地上,而与此同时,整张桌子呼啸般从她身上飞过,“砰”的一声重重砸到不远处的墙壁上四分五裂! 不过,因为避开桌子而以至于整体动作一滞,速度慢了一拍,蓦然被司徒墨离先一步抓住了脚踝,并往前一扯的桐笙因力道一泄而重重摔倒在地上。 “砰--” 后背摔得有些生疼。 被他抓住的脚踝上一麻,想踢踢不动,想抽抽不出。桐笙面无表情的抓起地上的苹果核就往他脸上砸去,在他抬手挥袖震开果核的同时,另一脚@足了劲,猛然踢向他坐着的椅子脚! 速度快而狠! 如同一阵飓风快刀横扫而过,椅子两腿“咔嚓”一声往前倾倒,懒散坐在椅子上的司徒墨离顿时失去了平衡,整个人便顺势就往桐笙身上倒来! 桐笙口诀默念,指尖灵针暗凝。 在司徒墨离整个人压到她身上的一瞬间,她忍着那种陌生而异样的冰冷气息,抬手就要悄然刺出灵针。她的手是在他腰间的位置,虽然隔着衣裳,但只要不是很厚都能轻易的穿透。 就在灵针即将刺入之时。 司徒墨离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一下子拉到眼前来看。白皙而纤细的手指,每一根都生得十分的好看……也异常的光滑柔软,温暖宛如婴儿的肌肤一般。 除此之外,再无其它的异样。 嗯…… 司徒墨离沉吟间,目光带着几分狐疑的打量,从她的手上移到她的脸上……除了能看出有易容的痕迹外,同样看不出丝毫异样的神情。 不过,他能肯定。 她手中必然有什么东西,在那一瞬间正要用在他的身上。因为方才再次让他有了一种久违的熟悉危机感。 “在我面前,安份点。” 他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脸。即便是易容过后的皮肤,也仍然光滑而柔软,带着自身体温的温和触感,让他在拍了两下后变成了轻轻的抚摸揉捏,“不是说不还手?不是说任由本殿下抓回去?结果动起手来比谁都快,本殿下是不是该好好治一治你的坏毛病?” 他手掌的温度冷如冰霜。 几乎冷得让人打哆嗦。 “与其治我,不如先治一治你的英年早逝。”桐笙几乎忍无可忍的从牙缝里挤出这样一句话。是故意,也是刺激,若非体内灵力回流,灵针正迅速在另一只手指尖凝聚,她早将在脸上揉捏的那只手挥开。 再者,了因为他气色看起来,比起此前相见时他的状态更糟糕了。 想必他自己也有所察觉。 …… …… 司徒墨离揉捏的动作微微一停,妖冶的眸光,染上了几分诡谲的光芒盯着她,却又一言不发,无形中带着一种天生王者的威压和魄力。 桐笙挣扎了一下。以挣扎为掩想寻机现出灵针。只有能触碰到他,只要一瞬间的时间就足以完成。 身子突然一麻。 桐笙:…… 她竟然忽略了这个! 她竟然忽略了他能随时封住她的穴道不能动弹! 她一定是先前受了司徒云焕两掌,余伤未愈影响到了心神状态,才会犯下忽略这种事情的低级错误! …… 司徒墨离嘴角上扬,勾出一抹足以迷倒众生的邪魅温柔。与此同时。一把抓住她藏在衣袖下的另一只手,一下子拉到眼前细细看了一遍,连指甲里是否藏有微小暗器的可能性都排查了一遍,仍然没发现看出什么异样。 “司徒墨离,你最好放开我。” 桐笙从牙缝里缓缓的挤出这几个字后。只觉得体内气血翻涌。两只手都被紧紧的抓住,无力动弹分毫,他整个人像万年冰块一样压在她身上,不仅冷,还很沉,沉得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先前受了司徒云焕两掌,余伤未愈,所以现在才会有些血气翻涌得像心脏病要发作。 “要本殿下放开你也可以,端看你能否提出让本殿下满意的条件。”司徒墨离笑语晏晏道。并在说话时,动作优雅而不紧不慢的将她的左手和右手一起举过头顶,抓在一起按在地板上,并腾出一只手来继续揉捏着她的脸。 然后‘唰’的一声。 撕掉了她脸上的面皮。 明明面皮的五官轮廓更精致而女气,但在撕开之后露出的来清秀面容,虽然没那么精致而带着一丝揉捏着些许凌厉的气质,却更让他觉得好看一些。 “我**!” 桐笙脸颊上有一瞬间的疼痛。忍无可忍的暴了一句粗口。像淬了寒冰一样的目光,恨恨的盯着司徒墨离的磨牙,“死娘娘腔,你最好不要落到我手里!不然……” 第258章做梦去! 桐笙话还没有说完。 司徒墨离已经彻底为‘死娘娘腔’几个字黑了脸。眼中迸裂出一股危险骇人的光芒,然后动手就开始解她的衣领扣子。 桐笙眸光一变,“你要干什么?” “你说本殿下要做什么?” 司徒墨离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不紧不慢的反问。给人的感觉他对她似乎并没无恶意,甚至仿佛他并没有对她做什么不好的事情,但他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 因为是一只手解得极其不方便。 他冰冷的手背不停碰在桐笙下巴脖和颈间,陌生而异样的哽咯触碰,让桐笙心底微微生出一丝不安羞辱,死死盯着他的目光也在那一瞬间如有实质,足以秒杀千军! 她要杀了他! 她一定要杀了他! 那怕是自承天罚!一念瞬起!体内气血逆行直欲冲破穴道,司徒墨离早料到她要自损经脉自解,那能让她如愿,在感觉到她内息不对劲的一瞬间,冰冷的指尖再次拂过她身上几处要穴,压制住了她的内息。 她虽然不会武功。 但她体内却有跟内力、真气一类的力量。想来便是这股不同于寻常武者的力量,让她能轻易自解穴道……但不管是那一种力量,自损经脉都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 不知为何,想到了这里让他心底微微有些无法形容的异样之感,再开口时,声音里染上了一丝自己也不曾觉察到的柔和,“要不要打赌,你很快就会改变主意?” 抛开不愉快的前事不谈。 对这个从天而降砸落到他面前不仅偷了他衣裳还拿了他东西的‘小乞丐’,虽然一开始存了教训的心思,但现在更多的是十分上心的趣味盎然…… 其实在朦胧的光影下衣袖松散而慵懒半压在少女身上的姿态是很诱惑的,从窗外斜照进来落在@紫色华丽衣袍上的月光是很有诗意的,黑发随意四散在地上而唇角含着笑意的司徒墨离看起来是很美的。 可是此时此刻,桐笙眼底只有化不开的寒霜,唯一想改变的主意是弄死他远走天涯! 司徒墨离将她眼底的杀意戾气看得分明。却丝毫不放在心上的轻笑一声,指尖动作优雅一勾,从容的将她捂得严实的衣领挑开,并轻轻一拉,滑落到了她光滑雪白的肩膀…… 顿时,露出一抹雪白柔嫩的肌肤。以及那一道已经微微结疤,但周围仍残留着新鲜血迹的刀伤。 十分的显眼。 他自然不是真的要做什么。 而是要确定一开始就觉察到的淡淡血腥味。新鲜的血迹表示她才受过伤,而已经结痂愈痊的伤口……当日在清台山遇见她时,亦是如此。 若非当时她身上没有半点重伤的痕迹,他也不会在后来的日子里半点也没有怀疑到她的身上。 世间当真有……心口蓦然一窒。一种无法言喻的痛楚如同被焚烧一般顺着他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突如其来的剧烈痛楚,让他眼底的神色不由得微微一变,但也只是一闪而逝,而脸上仍然笑意吟吟的样子,伸手抚摸她脖子上的伤疤。 他手指冰冷得没有丝毫温度可言,几乎冻得桐笙一个激灵,却也在那一瞬间蓦然反应过来!压抑下心底的怒意,冷静下来深思起来。 原来如此。 她知道他为何而来了;他有不治之症,先天性的恶疾让他活不到正常人年岁的一半,这一点她在初见他之时就已知道。 再到后来接触,无意间发现他的毛病似乎不止于此,但也只是不经意间感觉到了一点异样,并未放在心上也并未诊治观察过,而无法确认,不过没有正常人的体温会如他一般冰冷。 这样的异症在这些年来,不仅没有消减而是越来越严重,想来是无人能治了。暂且不论司徒千熙是否想起了那夜之事,她在清台山相遇时的完好无损,在他后来确认她是烟波河夜遇之人…… 被怀疑也并不意外。 让她意外的是,他是那里来的自信,在对她做了这样的事情后还觉得她会医治他而不是毒死他!? “你的自信从何而来?” 即使被压在地上的人是她。即使是不能动弹的人是她。她语气里也没有丝毫弱势,而是如风雨过后,湖面水浪沉淀平静般一如曾经的淡漠静谧。 司徒墨离盯着她微微皱眉没有回答。也不知是因为正在努力调息压制,还是因为她前一刻还是怒气难抑,在短暂的一瞬间收拾恢复了心情,实在是让他有些意外她情绪的收放自如。 如同情绪不是由心而起,而是脸上可以任意伪装露出来的表情一般。 他曾叹女人总是那般的腻味无趣。如今真正遇上一个有趣而又不腻味的,却开始觉得有些头疼起来…… 因为,静谧之中,蓦然弥漫上一丝万籁俱静幽暗无光的萧杀之意。周围的一切事物,仿佛也在这一瞬间被密不透风的笼罩于这种无形的肃杀之中。 袅袅青烟般的画笔墨色,以她为圆心四散蔓延渲染,栩栩如生的勾勒山水墨画。意念起,识境开,整片天地之间成了一片最简单也是最极致的黑与白,将司徒墨离整个人吞噬于其中。 …… 不是真实的躯体,而是虚幻而又真实存在的意识。桐笙身影浮空而起手执一柄墨扇,以扇为剑,无声展开,瞬华千万黑光直射向司徒墨离-- 另一面。 真实世界之中。 即使是分神展开了识境。桐笙仍然能分出一半心思随时应对还压在她身上,因为正在识境中分神与她缠斗,而暂时对她无所动作的司徒墨离。 她感觉到了他内息混乱。却也在这个时候,隐约觉察到外面有打斗声传来。是小青回来了?念头普起,却又瞬间被她否定,虽然司徒墨离这种人不管去到那里,身边都有暗卫随行,但外面的打斗声有些嘈杂,似乎人数不少而他寻到此处目标是她,在他的眼里她不可能会是需要以十抵一的存在。 而且。 让自己的人与青涯子对上。将她困于此处……无异于间接对上清台山那位,他既然对清台山那位有所顾忌,就同样不会正直对她做什么,不然早像先前一样先将她抓回去了。 “不是你的人?” 桐笙也不在识境里与他纠缠了。也因为在识境里他大多只是避而不攻,似乎并无意与她真正动手……识境里受伤,伤的不是肉体而是精神,一个不慎就有变成痴呆智障的危险,若被外界因素干扰更添风险。 此刻休战,无疑是明智之举。 司徒墨离很快凝聚恢复了心神。不动声色的留意着外面越来越的打斗声时,似笑非笑的对桐笙道:“我只有一个人。” 意思是外面只有他的一个人。 桐笙语气淡然而迅速,“解开我穴道。”估计目标是他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敢来刺杀皇子的人必然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她是一点也不想留下来被连累。 “我说过了,只要你能提出让我满意的条件。”司徒墨离声音似乎变得有些低沉起来。不像是刻意压低营造的低沉氛围,而是似乎在极力隐忍着什么,连声调都像是在微微打着颤,尾音中似乎萦着一丝虚弱。 桐笙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的神色。苍白依旧不过状态不复先前的风姿焕然,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映在摇曳的光影里,竟几近冰雪一般的脆弱剔透起来。 这般的模样。任凭一个女子看到都会为这般迷惑众生般的俊美男子的虚弱模样心疼、心软而于心不忍。 但看在桐笙眼里,却没有丝毫动容同情,而是在心底有怒火‘蹭蹭’往上冒,若是真有人要他的命,她还真得陪他在这里死不成? 但她也更不可能因为这样的危险威胁,就许诺出救他一命的诺言来,更何况,她仍然不能确定这分危险是否真实? 他只身来到这里遇刺,状态不对而无法应敌身陷危机……这种事怎么看也不像是他会遇上的蠢事。 但如果是自导自演的一场戏……就更不可能了。若这真是一声戏,那么这场‘戏’本身散发出来的愚蠢气息,就更不与他沾边半点。 …… 外面的打斗声越来越明显。甚至已经听到轻微而明显的杂乱脚步声,在房间外的走廊里向此处靠近……桐笙的心思千回百转,却实在想不明白他的倚仗到底是什么,但要她许诺救他,呵呵,做梦去吧! 但仍然忍不住想要一问。 “娘娘腔,我若是许不出来条件,你要怎样?” 有人破门而入。 司徒墨离却仿若不觉,却是在这一刻露出了无比温柔而魅惑的笑容,带着冰冷的气息凑近了她耳边亲吻,宛如魔鬼的幽幽叹息道,“我若是活不了,你为我陪葬可好?” “你会死,我会活。” “是吗?桐笙……” --是吗?桐笙…… --桐笙。 第259章不得不救 --是吗?桐笙。 轻飘飘的询问,短短几个字。 落入桐笙耳中那一刻,却是仿若晴天霹雳!她的整个人都在那一瞬间僵住了,甚至觉得自己可能是听错了,可是那般磁性悦耳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咬得极其清晰圆润,带着幽幽叹息般的语气在耳边缠绵入骨,让她听得清清楚楚,在脑海中一遍遍回响,让她想觉得是自己听差了都不可能。 “你……” 她带着难以置信的目光盯着他。几乎有一瞬间想要脱口质问他怎么知道,怎么知道这个名字,但在对上他抬起头来分明带着计谋得逞的俊美脸上的妖冶笑意,口中的话便再也问不出来。 也不想在这一刻再问。 因为,她知道他一定不会说。 …… …… 与此同时。 一道冷冽的刀光斜挑刺激来。 司徒墨离没有回头去看,而是像顺势挥苍蝇一般,挥袖往外一拂,翻扬的袖袍中带着凌厉风劲,将挥刀而近的人影打飞出去! 连同另外两道后闯进来的黑衣人影都被一起震退,吐血飞出,像三道直线直直倒退出房间,鞋底在木板上摩擦出笔直的擦痕。 退出房间后仍然收势不止,风一样撞破过道对面的扇门窗户,在对面房间里传出的惊呼尖叫声中,狼狈的砸落到外沿的墙壁上。 而最先被打中的那个黑衣人,因为受到的冲击力最大,生生撞破房间外沿的墙壁,像断线风筝直直崩飞到黑夜里的漆黑街道上! 再也爬不起来! 正在与黑衣人交手的周六不由得惊叹。主子的武力更上一层楼了,只是……他挥刀退敌而闪避之时,担忧阴晦的目光往房间的位置看了一眼。 做为贴身内卫,了解的讯息会多一点,让他能隐约猜测主子想要做什么,但终归不可能全然知情,甚至不知道选在这个时机,把握是什么?毕竟这些黑衣人可是…… ‘铮——’ 一把雪亮的刀光直逼面门而来!生得浓眉大眼、给人一种粗犷之感的蒙面黑衣人,逼杀的招式强憾而凌厉带风,并因为他的分神而阴沉冷笑一声, “交战分神,可不是个好习惯啊!” 一声蓦然拔高声调的‘啊!’落下,更像一声卯足了劲的强势冷喝,蓦然暴冲而起,如同残影悬空而在一刻身形快如闪电般的自半空中挥刀向周六劈下! …… 房间里摇曳的灯光,被司徒墨离随手挥出的气劲拂动,而在一瞬间暗得只剩下一点微弱火光,几欲熄灭。 昏暗明灭不定的房间里。 司徒墨离在那看似气定神闲的挥袖间,压制的痛楚暴发,他气息一乱,再也支持不住一般压倒在桐笙身上。 但他还是在这个时候解开了桐笙的穴道,并在被推开亦或是被踹开之前,一个利落而流畅的翻身而起,宛如惊鸿流光一掠,落到不远处的床沿边。 顺势慵懒的坐卧于床边,姿态雍容华贵。即便是烈火灼烧般的剧烈痛楚,瞬如野火燎原……但他的模样仍然看不出丝毫狼狈之色。甚至在外人看来根本未曾发现什么异样。 蓦然“砰”的一声。 只见两道黑色人影先后从窗户外飞闯进来,他们随身@带的强大的气劲在一瞬间震碎窗户边框!进来之后目标明确,一者直奔向地上的桐笙,一者挥刀砍向床榻上的司徒墨离。 司徒墨离对逼杀者半点也没有放在心上。若不是对方找死对他出手,他甚至都不会理会。再次极其慵懒散漫的挥袖一扬,宽大而精美的衣袖卷袭出无数风刃劲气,如万千暗器一射,逼退从窗户外面飞进来的黑色人影! 另一边。 桐笙在恢复自由那一瞬间,也瞥到了分别从门窗闯进来的蒙面黑衣人,来不及起身闪避,几乎没有丝毫迟疑的伸手就拨下头上的簪子紧握在手中。 在那道黑色人影奔到面前来,蹲下就要伸手抓住她时,手中簪子准而又准的对着伸来的手狠戾刺下! 她的速度极快。 甚至比起寻常练武之人都要迅捷,蒙面男子显然并未意料到这一点,眼看着已然躲避不及,簪子残影刺下,一声痛苦闷哼,痛如利刃穿心! 快如电光石火一瞬,簪子残影如利箭穿透他手掌,钉死在木质地板上,痛得整个人都有些蜷缩起来!桐笙趁机打飞他另一只手中的长刀,抬腿就要一脚将人中央出,但目光触及蒙面黑衣人露出的粗犷眉眼,隐约有几分似曾相识的感觉…… “素素,是我!” 谢忠义强忍手掌剧痛,一把拔掉手心里的簪子,扔到一边后,顺势将有些惊疑不定但明显不在抱有敌意的桐笙拉起来。强忍掌中痛楚的同时,更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匆匆替她将散乱的衣裳拉到一起,“走!” 若不是在窗外交战之时看到里面的场面,他还不知道里面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不由得又恨又恼怒,恨自己为何不一开始就闯进来,平白害得外甥女遭此侮辱。 此时此刻来不及过多解释。他拉着桐笙就要往门外退走。 司徒墨离坐在床边缘,亦不再阻止,而以手抚额,垂落的宽松衣袖,掩饰住已经隐忍到了极限而的露出端倪,细密的冷汗从他额头、鼻尖争先恐后的冒出来。 他体内灼灼如焚,如架于烈火烧烤,而体温却异常的冰冷,冰冷得感觉不到一丝点温度,与体内的灼痛仿佛两个极端。 每一次的病发都更为凶猛而严重。这一次,更因为动武而影响到,内息混乱,血气翻涌……喉咙里有腥甜的血腥味蔓延。 窗外周六也随之窜了进来。他到不是担心这些黑衣人会对主子动手,他们决不敢对主子下死手,他只是担心主子的病情严重到撑不住…… “哧——” “主子!” 司徒墨离吐血晕厥,周六心底一沉。站在旁边的黑衣人亦被吓了一跳。他们自是知道对方身份尊贵不凡,此行的目的,不过是为了带走那位小娘子。 更因为知道在那位小娘子身边,暗中围绕着不明势力之人,蒙面而出,本就是不想多生事端。 而现在对方若真有什么闪失,记到了他们头上岂不冤枉死? 谢忠义同样意识到了这一点。这位七殿下身患不冶之症众所周知,什么时候突然发病死去都不足为奇,但可不能在眼下……是而催促着不知为何不动的桐笙快走。 他甚至以为是桐笙记不得他了。 “素素,是我啊……别怕,舅……‘就’是来带你回家的。” 第260章醒了再问 那一瞬间。 他想自称舅舅让桐笙明了。但又担忧漏泄了身份,引来麻烦,是而在含糊的自称后,焦急而不明所以地,盯着不知为何不肯走的桐笙。 “我知道,”桐笙语气已经恢复了淡然,纵使内心有所波动、疑惑不解,但她面上神情已经看不出丝毫异样来,“我知道了,抱歉,是我未及辨认就出手。” 她指那根簪子。 内心确有内疚。却也在转念间明了,当初她的疑惑没错,谢忠义……这位名义上的舅舅确实不简单。 至少,绝不会像鱼市表面那样。 但眼下……她对这些事情并不那么感兴趣了。此时此刻,她更想知道的是司徒墨离为什么会叫出那个名字,从何得知,知道多少……她一直认为过去的世界的一切,已经消埋于尘埃记忆,只要她不提起,在这个世界里就永远不会被大白于天下。 可是…… “素素!” 谢忠义对挣脱了他的手,要往床边走去的桐笙焦急而疑惑。若再不走,就怕要走不了了。方才一通动手,说不准已经惊动了京城里那些藏在暗处的人。 “你们快点离开吧。” 桐笙走了两步被谢忠义抓住了肩膀后。不由得轻轻出声道,“他出行身边不可能只有一个侍卫,回去的路上暗处或有埋伏,你们要小心。我暂时不能离开,我也不会有危险。” 司徒墨离这样的人。 不可能在毫无把握自身安危的情况下,让自己身处危险之中。在明知自己发病会严重到晕厥,也仍然只带着一个侍卫,来此。 且不说她没打算离开。 即便是她愿意跟着他们离开,途中也必然会有所阻挠,他既然已经知道她有某种能为,能治他的病,就绝不会那么轻易放她离开。 更甚至,她隐约觉得他此行此举的目的,除了要她心甘情愿的留下来;不惜当着众人的面暴露自己的弱点,是否也存了让人为他已经快要不行的目的? …… “你要留下来做什么?” 谢忠义焦急的将桐笙肩膀扳过来。方才的情形他看得一清二楚,是而更不能理解她的行为,这位七殿下是出了名的危险荒唐,留下来怎么可能没有危险! 客栈外面。 没了周六而不在打斗后,陆续聚在一起的六七个黑衣人。伤者互相搀扶着离客栈远了一点,未伤得太重的人见谢忠义还没有出来,不由得担忧而纷纷掠身上楼。 却在见到房间里有些古怪对峙的场面后,面面相觑而不明就里。周六横眉冷眼的拦在床边,却也没有要动手的样子,只是时不时留意一下桐笙的反应。 若人真要离开,他再开口阻拦也不迟。 谢忠义站在门口的方向,正急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按住桐笙不放不让她过去,“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快点跟我离开这里。” “我无事,”桐笙只得微微转身,看着谢忠义认真道,神情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淡然,“我自有分寸。也有不能离开的理由……” 声音虽然轻淡,几分轻描淡写,却也让人听出了她没打算改变主意的决心。是而直到了最后,谢忠义也没能说服她离开,只得在确定她是在神智清明而冷静下做出了这的决定后,带着黑衣人撤离。 一身夜行服只为方便行事。 但若停滞得太久被京城禁卫发觉,免不了会引上麻烦。但离开之时心底难免有些,毕竟是自告奋勇而万分期待的想着见到这位外甥女并将人带回去。 却没想到不是他带不回,而是不愿意离开,无论他如何追问也不说原由,时间紧迫他实在是无可奈何…… …… 在谢忠义一行人离开后。 桐笙微微在心底舒了一口气。即便是没有司徒墨离横插一脚,就目前的处境而言,她也不可能跟他们离开。毕竟,已经答应了清台山那位的要求在先…… 司徒昭华已经离京有两三日,好在那样的大部队人马行程不是很快,原本预定明后日快马离京,赶上西山走廊一行人。 但是眼下…… 桐笙在若有所思的同时,淡然无波得看不出喜怒的目光,随之落到了床上。随手将散落在眼前的发丝撩到耳后,她在心底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压下心底又有些翻涌不平的怒火,不紧不慢的走了过去。 周六下意识想拦。不过瞬间止住了动作,而不动声色的警惕着她,看着她带着一种分明不善的气息靠近床边,内心在为自家主子病情焦急的同时,忍不住开口道, “关二小姐选择留下来,是明智之举。听闻关二小姐精通医理,若能救醒殿下……殿下想必不会为难你的。” 其实司徒墨离会不会为难,他到是有些不敢保证。毕竟先前在未找到这位‘关二小姐’,以及后来都已经将人,神不知鬼不觉带到了洹泉,却仍然让人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之后,自家主子当时的神情虽然是在温柔微笑着说‘知道了’,但却散发一种连他都觉得毛骨悚然的可怕危险。 不过,若是这位‘关二小姐’选择跟那些人一起离开,却是不明智的。想必不久之后,那些人就会与闻风而来的锦衣卫对上…… 暗亭一脉放出的风声。若是引得徐温亲自出马,那些人便是一个也活不了。所以说,这位关二小姐不仅没有同行,还点明回程之路有埋伏,是个不简单的。 “我精通医理?”桐笙淡淡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的问:“你如何得知?”她是精通医理不错,但自始已来,她并未以医术救治过几个人。到不是因为她不愿意救,而是没有真正求到她面前来要她医治的病人。 所以,不会有‘听说’一词。只有可能是调查、亦或是查探到了什么;他是他的亲信,是否会知道些什么事情? 如果他知道,就没有司徒墨离的什么事了! “我对关二小姐的事情一无所知。不过是听殿下略有提及,关二小姐若想知道得更多……”周六瞧着她的神情,一字一句斟酌的说道。在说话的同时,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焦急,看了一眼床上的司徒墨离继续道,“待殿下清醒,关二小姐自可亲自相问。” …… 第261章不愿离开 桐笙没什么表情的目光往床上的人看了一眼。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若无一定能为的大夫看护,能不能清醒过来都不一定,所以,这意思是摆明要让她医治了? 心底不爽至极,也郁闷至极。 她确实有医治他的念头不错。但这样的念头是建立在她有一定威信力,他不能再轻易动她,只能求助上门的时候;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仅要留下来与之相处,还要不得不救醒他问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王八蛋。” 她往床边一坐。面无表情的从口中吐出几个字,淡漠的声音里听不出半点怒意,仿佛根本不是在骂人而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啊一样的风轻云淡。 周六嘴角抽了抽。然后抬头,自顾从残破的窗户望向外面的天空……算了,他还是当听不到吧。因为即便是他回喝一句‘大胆’,她想来也不会放在心上。 而他又不能真正将她怎么样。 “你出去。” 桐笙突然淡淡道。周六闻言眉头微微一皱。要他忽视她几句不敬的话语可以,要他在此时此刻离开,却是实在无法放下心来,“我不会干涉你的任何救治行为。” 言下之意是不会离开。 “好,”桐笙也不介意般淡淡道,“你什么时候出去,消失在我的视线,我便什么时候着手医治。” …… 谢忠义一行人离开客栈后。 不便行于灯火通明的街道上,而尽挑僻静无人的幽静小巷撤离。但即便如此,他们仍然在进入了一条梧桐小巷后,感觉到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无端而起的杀意危机。 谢忠义身边的人率先停下急疾的身影。手握紧紧腰上刀,对着路边黑暗里的树林里冷喝:“谁?!” 黑暗之中。 冷喝声惊起夜鸟惊飞。 一声极其轻微的,被鞋底踩断的枯枝声响。在沉寂的夜色里,听入耳中竟是异常的清晰而沉闷。仿佛那一声被踩断的枯枝,不是在远处的黑暗里,而是在脑海深处响起…… 震得人心神动荡。 头痛欲裂,暗藏在其中的深厚内力威压,让谢忠义这边原本就已经重伤的人,再也压制止不住体内翻涌的气血,喷出一口乌血后,‘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人事不知。 就连他自己,也险些坚持不住的心血翻涌。幸而那道带着浑厚内力的威压,并没有如潮水一样随着连绵不绝扩散开来,不然在场的人怕是都撑不住缴械投降。 当然,如此浑厚的内力消耗,对方也不一定能坚持得住。 “蒙头盖面,鬼鬼祟祟,身份不明,动机不纯,这京城里,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鼠辈?” 一名衣着锦衣华服的俊美男子,负手于身后,一步一句,情绪无波无澜,宛如黑夜魍魉一般从黑暗里缓缓走出来。 他腰间配戴着两柄月牙形的绣春刀,身上穿着锦衣卫特有的黑红色飞鱼图案制服,而却又与平常的锦衣卫制服不一样,是更为华丽的金线刺绣绸缎长袍…… 如此装扮华丽而充满了杀戮血腥之气者。不是当日与司徒墨离、百里千雪等人争夺云图的徐温又是谁? “徐狗子!” 谢忠义从牙缝里吐出这几个字。眼中有无法掩饰的厌恶恨意,似乎对徐温有着某种深仇大恨,不过并没有立即冲上去。 因为纵使憎恨,对方能为如何心里也是明白的。与此同时,最先武器质问黑暗之中是谁的黑衣人,再次压低了声音对谢忠义道,“你先走,我们兄弟断后。” “要走自然是一起走!” 旋谢忠义同样压低了声音丝毫没有犹豫和劝说的语气道。先前开口的黑衣人正要再说什么,徐温已经毫无感情的冷冷道,“说出你们的同伴主使是谁,本统领或可饶你们不死!” 谢忠义目光极快的扫过与各个黑衣同伴对视一眼。眼中都是各自明了于心的全力应敌的决心! “徐狗子,拿命来!” 徐温抬手手一挥,黑暗之中顿时有无数人影窜劫而出,如电如露,如幻化成风的残影,伴随着他毫无情感波动木然又平静的声音,“冥顽不灵,杀!” 喝声起,刀光寒。 兵器相交,星光四溅声声刺耳,是道不尽的杀机和危险。 缠斗坚持了半柱香之后。谢忠义一方的人本就不多,又在此前了重伤,此刻已经几近死伤殆尽。就连他本人也受伤不轻,然而危机临身时,他仍是庆幸,幸好外甥女没有跟随同行,不然…… …… …… 夏开明在得到青涯子的传话后。 虽然他不认识这个青年人,但既然是自称是那位公子的人,并且奉上了一笔不菲的银票,让把喜儿赎出来他是十分乐意之至的。 “此事我已知晓。即便便着手去办,必会尽快将人赎出来。” 即便是没有这些银票。只要有这样一句话,他都会不遗余力的去办……在送走了青涯子后。身后走廊里探出一个生得有些贼眉鼠眼的瘦小男子,眼睛发光的盯着他手中的银票,羡慕而克制的呷巴着嘴问, “夏小弟,你不会真相信那个人的话吧?这种来历不明又没拿出信物的人,交待的事情可不一定是真的。” 戛开明倒是不这么想,而扬了扬手中的银票,“这个是真的就行。除了是脑子有坑吃饱了撑着拿这么多钱来消遣这种微乎其微的机会,必然就是那位公子的意思无疑。” 鼠弟想了想,也觉得确实是这个理。便没再说什么,但转眼便见夏开明提着灯笼就往外走,竟是急得要连夜去百花楼赎人。 张口想要劝说一下,都那么晚了赶明儿再去也不尽。不过想到百花楼那种地方,时差颠倒,晚上跟白天一样,晚上去也没什么不妥,也就没有再阻止,只让他叫上龙哥随行,以防万一。 毕竟,花楼那种地儿。 …… 京城夜晚是禁宵的。 不过,禁的是几条主要的交通要道,以及靠近皇城方向周围的区域而已。略微僻静的街道小巷,也时有人客经过,不少皆是负刀带剑者,显然近日里涌入京城里的外乡异客、江湖之人。 第262章救人一命 “这京城里太规矩了,如今有了这些人加入,才方觉得喘过来一口气。” 龙哥与夏开明并行着翁声翁气道。此人便是曾经在清州城,为桐笙办了几件事的龙兄鼠弟之一。清州城的环境舒散宽松,不比京城的戒备森严,自入京城以来夜晚就没敢张扬大胆的在大街上走过。 但凡夜出,都是避开巡逻兵甲夜巡的路线。京城里的人规矩惯了,夜晚几乎家家关门闭户,简直十分的不习惯;直到如今京城涌入了大量江湖中人,同样不拘惯了,屡屡夜行于街道小巷。 因为犯的人多了,又是来参加即将举办的招贤令,说不准今日为难的谁,明日便是高高在上的官员大人,巡逻兵甲即便是遇上了,也只是盘问喝斥几句,便不了了之。 如此,夜行于外,也才不那么小心翼翼。不过,还是会尽量避开。 夏开明带着几分赞同正要开口。却蓦然见到几步之外的黑暗小巷里,一个黑色的人影正踉跄着站在那里,似乎正要从里面走出来,却在见到他们的那一刻僵住了身形。 “小心--” 龙哥拦到夏开明面前。 “一身夜行服,刀染血,自己也还受伤了。”夏开明站在龙哥身后,将灯笼往前探了一点,借着光亮看清了正勉力支持靠墙而站的黑衣人。 自言自语般猜测着对方身份,以及受伤的原因, “江湖恩怨?鼠辈宵小?” “前者不用管,后者更不用管。”龙哥瞧见对方受伤不轻,左右没有危险后,但没怎么放在心上的说道。 “佛说救人一命,甚造七级浮屠……见死而不救,实在不是我的风格,”夏开明说着上前两步,带着并无恶意的打量,看向隐匿在黑暗里的黑衣人道,“这位兄台,不知可否需要帮助?” 若他是好心帮助,对方却不需要不领情,那就乌龙了。 再者,他生出帮助的原因。并非是救人一命甚靠七级浮屠的关心,而是在看到生命濒危的黑衣人那一刻,不经意间的想到了当初的自己。 --被官兵追杀,再无力奔逃,只觉得必死无疑之际恍惚间看到的,那抹推门而出的俏丽身影映在晚霞逶迤的光彩里摇曳生姿美若天人…… 记忆,刻骨铭心。 …… …… “啪!” 细长的鞭子,掌握得极其精准的力道,隔着不薄一不厚的衣裳抽打在身上,疼痛自是不言而喻。 有衣物垫着,不会出血伤破细嫩的皮肉,但却会让人疼得死去活来。 “花妈妈……媚儿知道错了……” “以后……再也不敢不听话……不要再打了,疼……” 被按在凳子上的喜媚,已经哭花了妆容。但即便是如此,她哭泣求饶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寸情绪,都完美到恰到好处的美而凄凉。 毫无血色的苍白唇瓣,细密汗水遍布的额鼻尖,沾着已经被学浸湿的发丝,楚楚可怜,凄凉哀怨,含泪的迷离双眸,几乎让下手抽打的狎司都有些心疼起来。 再也下不去重手。 花妈妈捏着一张帕子,脸上的怒意已经消退,站在旁边装模作样的试泪水,“……我的好女儿,莫要怪妈妈狠心,那一屋子的人,都是百花楼得罪不起的存在…… 如今他们问罪百花楼,妈妈若是不狠狠地责罚你一顿,如何能避得过这一祸端? 纵使错不在你,也是因你之故,被你带进去的那个琴师,保不准就是暗底里要害那些贵公子哥儿的女刺客……着实可恨可恼,是她害苦了我的好女儿,” 花妈妈哭得一脸心痛不已,仿佛下令鞭打的人不是自己,仿佛自己才是最痛苦的那一个,扑过去抱着喜媚,哭得几乎以假乱真。若是不知情的人见了,还怕会当成是恶霸在强迫那无依无势的母女分离。 装腔作势的关怀疼惜。让喜媚心底几欲作呕,无声冷笑。而面上哭得更为可怜兮兮,细长的睫毛之上,挂着晶莹的泪珠,抽泣不止。 在百花楼的这些日子。 花妈妈的性情她已经摸透。只要能赚钱听话的个个都是‘女儿’,若是有半点不顺其意‘逆其行为其惹来麻烦,使其动怒都,转眼便是能轻易赏给那些恶心下流狎司玩弄的下|贱(女支)女。 当然……她是自己晕倒在百花楼大门前,是被平白捡来不花一文钱的,再加上从一开始的时候,她就表现得很听话,凡事顺其心意,所以才被一口一个乖女儿的叫得亲热。 所以,也才能使性子撒娇……这些她都知道,都一一记在心里,知道要怎样做,怎样顺从听话,才能让自己过得更好。 所以,将自己卑微到骨子里,用尽自己所学的连花妈妈都称赞无数次的善良可人的媚态,覆以柔弱可怜的哀求着,“媚儿知道了……知道错了……妈妈不要再让人打我了……” 喑哑了哭腔,可怜兮兮的哀求。 而心底里却恨恨的发着誓,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她要让花妈妈也尝一尝,被人按在凳子上抽鞭子的滋味。 “不打了,不打了,打在女儿身,痛在妈妈的心……如若不是他们……妈妈那里能狠得下心啊!” 花妈妈也哭得一脸不忍和痛惜不已。挥着手帕打开了旁边按着喜媚的人,并伸手拉开了喜媚的衣裳看了一眼,光滑白嫩的背上已经浮现血痕…… 登时不由得抬头瞪了一旁边的狎司。目光有些阴沉。都是惩罚的老手了,这次下手怎么这般不知分寸,若是留了伤痕留了疤…… 喜媚仍然在哭。却也不是嚎啕大哭,而是像被欺负的小猫儿般“嘤嘤嘤”的抽泣,颤抖着双肩仿佛真的被吓坏了,让人心疼怜惜。而口中还在无意识的喃喃哀求,“媚儿知道错了……知道错了……” “你们在干什么!” 夏开明一眼看到内中情景后,气急败坏的闯进来。但还没有靠近就被几个百花楼的打手拦了下来,不再让他靠近分毫,而倒是没有动手,因为他寻常往日也常来百花楼一来二去混了个眼熟。 “老阿婆!你让人打她做什么?!” 花妈妈先是一愣,随即差点被那一声’老阿婆‘气歪了鼻子。涂着浓厚胭脂粉的脸上,一阵白一阵青……要不是心念在对方是百花楼的常客,平日里花进来的银子也不少,她非得让人将他打个半死再扔出去不可! …… 第263章好聚好散 “嘶--” 药膏涂抹在鞭子的伤痕上,虽然有几分凉凉的,但还是掩盖不住寻股火辣辣的痛楚。衣衫半褪的趴在软榻上让丫环涂药的喜媚,不由得发出一丝夹杂着痛楚的呻|吟。 “小姐,你再忍着点,很快就好了。”小丫环雪儿有些怯怯的安慰道,并且,涂药的动作也越发的轻柔而小心翼翼起来。 “没事……你尽管擦药。” 疼归疼,但比这个疼千百倍的苦,她都受过了,这样的疼痛还算什么?“他人呢?怎么还没有跟上来?难道……莫不是找花妈妈理论去了?” “婢子也不知道……要不婢子这就去问问?”小丫环雪儿说着就要将手中的药膏放下,但放到一半又收了回来,“小姐你伤得严重,先让婢子替你上药吧。夏公子是个很聪明的人,就算是找花妈妈理论,也肯定不会有事的……” 喜媚一言不发的听着。不知想到了什么而微微皱起来的眉头,又不知想到了什么而微微松开了回去;夏开明他确实不是个会轻易吃亏的人,所以,理应也不会为了这种事去找花妈妈理论。 毕竟,她是百花楼的人。外人那能轻易插手? 若有所思间,又听到雪儿在涂抹好了药膏,替她拉上衣服时的细声细气的抱怨,“都怪那个女琴师……若不是她,小姐你怎么会被花妈妈责罚……” 怪……小姐吗? 喜儿脑海里微微划过这个念头,而又自顾摇头。她不怪,也不想怪,小姐肯定有自己的理由……只是,事情的发展似乎与小姐信中所说的方向不太一样。 “小姐,黄公子外面来了,正急着要见你呢。” 妍儿突然推门从外面进来道。正要合眼休息了的喜媚听了,有些怏怏不乐的哼了一声,“他现在还来做什么?……不见!去告诉他,方才是那位姐姐在伺候他,便让他回那位姐姐的房里去罢……奴家伤得下不了床,疼得睁不开眼,模样狼狈不复往日光鲜,实在不愿让他见到染了晦气污了眼睛。” “……是,”妍儿眼见喜媚神情间带着几分幽怨薄怒,只得迟疑着应下后,转身往外去传话。然而不久之后,又再次匆匆推门进来道,“小姐,黄公子他不肯走,说是一定要见你才行。婢子瞧着他有些喝醉了,不太好说……” “去找花妈妈。” 喜媚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也没了继续让雪儿传好话去哄的意思。让来的时候不来,现在一句话就要见她,门儿都没有。 她才被花妈妈带往暗室时让妍儿去寻人,结果直到处罚结束她都回到房里涂抹伤药了才出现……花妈妈虽然可恨,但有些话儿到说得挺对。 男人,都是薄情寡义之人,口口声声说着对你好,转身便去与别的女人亲热欢好……着实可恨! 亦……可笑! …… …… “你要替媚儿赎身?” 花妈妈初听到夏开明的来意时,不由得露出了些许异样的神情。异样中有惊也有讶,自从喜媚挂牌开始以清倌的身份接客以来,也不是没有愿意为之赎身的人,不过都被高价吓退。 再者,喜媚那丫头自个也不愿意离开,铁了心般要呆在百花楼里生活;正是因为如此,她看她才有了几分亲近,才把她当作一手调教长大的姑娘一般的对待。 但是现在,这位夏公子竟然前来要为她赎身……他也算是喜媚的熟客了,若是要替之赎身不可能不事先说好;但若是事先说好,喜媚一开始不愿意离开百花楼,现在也没有离开的理由才对。 但是他却来替她赎身…… 花妈妈想得有些头疼,便问:“这件事儿,喜媚可知情?” “那是自然,”夏开明随口应了一句。只因实在是不想与花妈妈多说一句话。又想到喜儿被打,也不知道伤得怎么样;不过这种地方姑娘家的身子都是娇贵的,不会轻易打成重伤,而花妈妈又将喜儿当成摇钱树,理应不会下狠手才对。 想到了这里他心思微定。 却又因为花妈妈东问本问,而迟迟不回答他一开始的问题,有些不耐烦的重复了一遍,“喜媚的赎身银子是多少?” 花妈妈见他是真心要赎人。也不确实是否是喜媚知情答应了的,但不管是那一种,如今喜媚的身价日益水涨船高,人气甚至比百花楼原来的头牌还要高上几分……她才舍不得让人赎走。 是而,很快露出了一脸虚伪应付的笑容。带着几分盘算的转过身,不紧不慢的翘着兰花指,倒了杯水酒递给夏开明, “夏公子要为喜媚赎身,也不是不可能,不过……她的身价银子,日益水涨船高,夏公子想必也是知道的……” 其意未尽的说着,花妈妈带着几分风尘女人都有的媚态,徐娘半老的风采徐徐转过身来,抬手将酒水不紧不慢的递给了夏开明, “所以,喜媚的身价银子,自是要比寻常的姑娘高。想为喜媚赎身的达官贵人也不是没有,不过都被她的身价吓退……其实,夏公子若真心喜欢喜媚那丫头,也不是非要为她赎身不可。” 夏开明不留痕迹的皱眉,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勉为其难的接过了酒水。拿在了手中但并没有喝,而是耐着性子听对方究竟要说什么。 “待喜媚休养几日后,便可以挂牌接客。你若当真个怜惜她,不愿她那娇滴滴的身子,被那些七老八十的大爷沾污了,便花些银两梳拢了她……” 花妈妈虽然不太清楚夏开明是个做什么营生的,但既然开口要为喜媚赎身,身上必然是有些银两的,若是能将这些银两赚到而又不失去喜媚这根摇钱树,最好的主意便是劝得他出钱梳拢喜媚了。 再者,在此刻提出来也存了警告之意。喜媚若真是同意了夏开明的赎身,这件事便是警告和处罚……当然,她本来也有意让喜媚开始接客。 如果喜媚不知情,而只是夏开明单方面要替之赎身,那么劝之核拢便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公子你想想看,只要梳拢了喜媚,你便是一直住在百花楼里,与她夜夜笙歌也无妨……这与将人赎出去有何差别?老婢说句不好听的话,这样一来,日后也好聚好散……” 第264章不愿离开 “砰--” 夏开明听得眉头拧了又拧,紧了又紧,最后将酒杯重重放到桌子上,溅出几滴酒水。 “我说阿婆……!” “你只要说出喜媚的赎身银两是多少就可以了。日后是长长久久,还是好聚好散,就不关你老人家的事情了!” 啰啰嗦嗦真的很烦。 花妈妈闻言简直气得要死。深吸了一口气后,才勉强止住了怒火没有当场发作,“夏公子既然执意要问,我便与你说了,先前有人愿意出一千两银子为喜媚赎身,我理都没理……没个几千两,谈什么赎身不赎身的?” “几……几千两?” 夏开明倒抽一口凉气的问。即便是知道花妈妈会狮子大开口,却也没想到会是血盆大口……这简直是吃人不吐骨头! 不过还好,目前还能拿得出来。 “喜媚是清倌人,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是清清白白的,赎身银两自然要高得多。老婢还是那句话,真要喜欢,花些银子梳拢了也是一样的……” 花妈妈不遗余力的劝说。 “几千两?”夏天明极不客气的打断问。 花妈妈一愣,才有些反应过来他一开始的‘几……几千两’不是震惊不已的反问,而是询问。心底不由得有些动摇,莫不是他还真能拿得出几千两来不成? “五千两。” 花妈妈带着几分狐疑,打量般盯着夏开明,伸出了五只戴着金光闪闪的珠宝玉石的手指头。在灯光下闪烁晃耀的光芒,差点没将夏开明的眼睛闪花。 “……好。” 夏开明微微沉默了片刻后,认真的说道,“我现在就带走喜媚,明儿让人送银子来。” 花妈妈一瞬间觉得自己的要价是不是太少了。毕竟……虽然五千两银子已经是天价了,但喜媚的姿色亦是百里挑一的,就目前而言,百花楼里的姑娘没一个比得上。 更何况,五千两银子嘛…… 就凭喜媚那样的姿色,接个三五年的客想必也能挣得到。这么一想,花妈妈越发觉得自己要价低了。 也因为还没打算让喜媚离开。 再开口,便是彻底的为难。 “且慢,老婢说的可是五千两黄金。” 夏开明一怔。然后,带着几分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到了旁边架子上的花瓶,再从花瓶上转到了花妈妈插着满头金簪银簪的脑袋上。 花妈妈被他的目光,看得心底有些发毛,只得干干的笑道,“无论是谁要赎,都只能是这个价,夏公子若还是执意要赎,老婢倒可以宽限几日……” 夏开明盯着花妈妈看了片刻,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让我考虑一下。”五千两黄金,这是彻彻底底的不想放人了。 纵使心底明了,纵使这样毫无道理可言,眼下以他的身份能为也毫无办法。只得先去寻喜儿一问。 …… 喜儿在知晓夏开明不与她商量就去要给她赎身的理由,以及花妈妈给她定出的天价赎身银子,准备过几日就让她挂牌接客后。不由得柳眉轻拢,眸子里的秋波妩媚流转间,似有几分迷离忧思。 “为什么一定要替奴家赎身呢?……奴家已经习惯了百花楼的生活环境,自是如鱼得水,过得好不快活惬意,为什么一定要让奴家离开呢?” 喜儿实在有些想不明白。当初是小姐要她放弃原本的生活环境,以另一种天壤之别的身份重新开始…… 虽然一开始的时候后悔过,期望过小姐会突然出现将她带走,但在@过了那段时日,一切也都如同柳暗花明一般,豁然开朗起来。 现在,她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个身份。也懂得如何利用这个身份,利用美貌为自己谋取利益…… 甚至,打探消息。 这也是小姐最初的目的之一。 来百花楼寻欢作乐的人,多为达官显贵,正常情况下,普通人根本不能接近他们分毫;而在这里,却能笑看他们一掷千金。抛个媚眼,便能勾得对方神魂颠倒,拜倒在石榴裙下…… 即便小姐的计划有变,在没有明确需要她做什么的情况下……她,并不觉得自己有离开百花楼的必要。 “你……” 夏开明盯着喜儿半点不上心的神情反应一时间竟有些说不出话来。却也越发有些着急了,“老阿婆已经准备要让你接客了,你还不离开?难道你还真想--” 说了一半蓦然住口。后面的话他有些说不出口。 喜儿趴在软榻上,微微偏着头以玉手托腮,带着几分温柔善良的斜着眼角儿撩他,“你都有要准备替奴家赎身的银子了,不如用用来梳拢……让奴家专门伺候你一段日子不就行了?” 夏开明脸色有些难看,“我不是在与你说笑。喜儿姑娘,你别闹了好不好?你当初不也说过,如果你家那位公子要你离开,你就愿意离开了不是吗?” “可是奴家不甘心啊,”喜儿低声说着,声音里不知不觉的染上了几丝幽怨,“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来到这里,好不容易渐渐在这里有了立足之地…… 公子要奴家离开这里,许是担心奴家没有能力自保;许是已经放弃了这个计划……不管是那一种,都是因为我做得还不够……还不够好,还不够被重视……我不能就这样放弃,就算不为公子,为了我自己也要坚持下去,百花楼不能白来,花妈妈的鞭子不能白挨……” 夏开明听得微怔。然后不由得走上前两步,弯腰在软榻边蹲下来定定的盯着喜儿,问,“你……要做什么?” …… …… 夏开明离开后。 喜媚才要吩咐妍儿把桌台上的灯弄暗一点,不然光线太亮了她有些睡不着。外间雪儿来道,“花妈妈来了。” 雪儿、妍儿都是她亲自挑选的小丫环,亲自给取的小名儿。一字名字里带雪,一个名字里带妍,取名之时,多少有点无聊的恶趣味在里面。 花妈妈来了,自顾于软榻边坐下。 先是深情的关心了一遍喜媚的伤势后,才试探性的切入正题询问:“本来那么晚了,妈妈不该来打扰你的休息,但实在是有件事情让妈妈记挂在心,想来想去也只能来寻你一问。” 喜媚接话问,“是什么事情要特意让花妈妈您亲自跑一趟?” 第265章一睡永眠 “是这样的……” 花妈妈很快将夏开明要为她赎身一事说了,然后,有些垂泪的掩面对喜媚伤心道,“我的好女儿,你要赎身那么大的事情,妈妈竟半点也不知情……你不与妈妈说,可是恼了妈妈?” “妈妈方才来时,可有遇到怒气冲冲的夏公子?”若是平日里,喜媚或许还是费上口舌与之虚情假意一番,演一出情深戏码。而眼下实在没有这个心情,选了最简单的话语尽快打消花妈妈的疑虑。 “倒是遇上了,”花妈妈想起来正好要楼道上遇到的夏开明,可不就是一脸怒气冲冲的?先前被他气得一肚子火,现在想起来心里倒是舒坦了些。 喜媚贝齿轻咬,带着几分楚楚可怜的委屈幽怨道,“他说要替奴家赎身……奴家表现得不太愿意,并说了几句委婉的谢绝,他便发脾气走了。” 花妈妈闻言心底不由得微微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喜媚自己想要离开,她就可以放心了,“我的好媚儿,你做得很对,用不着可惜……那夏公子虽然有些钱,但并没有什么身份地位,那比得上京城里的那些王孙贵族?要妈妈说,再不济也得像黄公子那样的,有钱有权更有势……” 在相信了只是夏开明单方面的要赎身后。花妈妈对喜媚的态度,便越发和颜悦色起来,颇有些苦口婆心的‘淳淳教导’一番后,见着喜媚听得一脸认真受用,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了香阁。 …… …… 与此同时。 另一面。青涯子在回到客栈还未进门时,便发觉了客栈里有人动手的痕迹,明显的是一些破碎的门窗木屑,不明显的是暗淡光线里柱子亦或是墙壁上的脚印。 多而杂乱。 仿佛曾有不少人在这里打过一场。进了门里,正在骂骂咧咧清点损失的客栈老板,在见到青涯子的一瞬间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不过那种不满的目光,在不经意间扫到了她腰间的剑后,几乎在瞬间又消匿于无形。 并且转开了目光。他记得这个青年人跟那间屋里的房客是一起的,是而敢怒不敢言。 这些带刀带剑的江湖人士,一言不合就打打杀杀,方才一通乱杀险些伤了别的房客,吓得他魂飞魄散遣人去报了官,没想到官兵来了又走了,说是回去查却连引起纷争的那间屋子里的人都不闻不问……那间屋子里,肯定有官兵都不敢得罪的大人物。 只能自认倒霉。 但即便是如此,青涯子还是敏锐觉察到了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在客栈老板不太敢正视但一刻了不敢大意的分神留意之下,一步步走近。 手掌缓缓搭上腰间的软剑,询问:“老板,这店里发生什么事?” 语气若是平静。 平静得有些寡淡而木讷起来。 一字一句听起来也并无危险。当然,前提是忽略掉被她不动声色按在手中的剑…… 客栈老板迫于威胁,只得将事情说了一遍的同时。 与此同时,客栈二楼里。已经换了一间客房并洗了个澡,搓干了头发而正准备要休息睡下的桐笙,突然又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下一刻。 门外传来周六无可奈何而又有些咬牙切齿的声音,“关二小姐,你若不医治我家主子,永远得不到你想要知道的事情。” “所以,你这是在咒他一睡永眠,再也醒不过来?” “……关二小姐打开门,我将我家主子留下便离开!” 桐笙闻言,微微沉默片刻。并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又涌上来的一丝怒气和不情愿,下床去打开门。 “你……” 周六看到只着一身白色亵衣的桐笙的一瞬间,下意识收回了正要抬进门去的脚。怎么说他也是个大男人,而她即便根本不是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娇滴滴的小娘子,但这种情况下,也该知避嫌一点吧! “怎么?又改变主意了?那就别再来打扰我!”桐笙说着就要将房门一关。周六顿时抬脚就进,口中急道:“且慢。” 说着,在桐笙停下关门的动作间,速度极快的闪身进来,而怀里还抱着仍是脸色苍白而昏迷不醒的司徒墨离。 桐笙看着周六将人放到床上后。动了动唇,但终是什么也没有说;房间是她的,床也是她的,等人离开了,再将人扔到地上也不迟。 周六在放下司徒墨离后。 转身将离之前。仍有些不放心的,看了一眼关了门后,不紧不慢走过来的桐笙……白衣黑发,散而不乱的披散在身前,透着些许散漫而随意的步伐,在一步步的靠近中,无形中让人有种说不出的气势。 并不咄咄逼人,却也让人无法忽视。这位小娘子……果然不愧是能与清台山的那位搭上关系的人。 “我家主子,就交由姑娘……” 话说到一半。他心神一动,武者天生的敏锐,让他觉察到了一道正在上楼来的与众不同的脚步声。沉稳而清浅,必是同为练武之人,步伐在靠近后明显放慢,显然是有所以警惕顾忌……综合以上,不相干者的机率极小,若是相关者,多半有可能是跟在这位‘关二小姐’身边的人。 “主子的事,不得有第三人知晓。” 丢下了这句话后,周六身影一晃,消失在窗外的黑暗里。虽然觉得主子单独留下来不妥,但如果不这样做……算了,多想无益。 左右已经确定了这位‘关二小姐’,与清台山那位有关系。这样一来,即便是她跟自家主子有过节,也会一如自家主子顾忌清台山那位,才没有将人强掳回去一样,暂时不会对主子构成威胁。 …… 夜风空窗外吹进来。 桐笙淡淡看了一眼晃动的窗户。深沉的夜色外虽然什么也看不到了,但她知道对方必然没有走远…… “小姐?你休息了没有?” 青涯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听不出丝毫异样的询问,却是不动声色的试探之意。 店小二将她带上了楼后,远远的指了那间屋子并没有再靠近;明显的忌惮之色,也让她越发警惕了几分。照其所言屋里必然还有其它的人,不知小姐处境如何……是否受制于人? 若是小姐只回答休息了,不再说其它的话,以上猜测便十之八九。毕竟她才办事回来,正常情况下,也该询问一声结果。 …… 第266章愚蠢决定 “还没有,” 桐笙说着随手放下了帐幔。 将里面的司徒墨离遮住后,才转身去开门,伴随着‘吱呀’一声,看到了正站在门口,手不动声色要往剑上按的青涯子。 后者在看到了她之后,动作仍然没有停下,而目光越过了她,小心警惕的落到了她身后的房间里…… 看到了半开摇动的窗。被放下来的随风飘扬的帐幔。异常宁静的氛围里,似乎没有第二个人…… “方才出了点乱子。现在已经没事了,”桐笙轻描淡写道。然后,转移话题问起了将赎银交给夏开明一事如何了。 说起来,夏开明在京城这些日子渐渐收拢了一些乞丐为已所用,收集倒卖一些小道消息,若再有喜儿在百花楼里结交达官显贵,帮衬之下更是锦上添花。 但现在主要计划已经被打乱。这些旁道亦可弃之……再者,短短相见下,已觉察到喜儿的改变太过于明显,她不知道这样是好是坏。 让夏开明为之赎身。亦是一个选择。 无论喜儿是就此止步,还是继续往前……她并不打算干涉。遂对青涯子说:“多谢你,不过后继如何,还需要你再跑一趟,我要知道结果。” 一声多谢,不由得让青涯子讶民而受宠若惊。“小姐不必如此,这是我的份内之事。只是,大殿下已经离京多日,我们若再不动身怕是难以赶上。” “我京城还有事未了。不过,最迟也在三日后出京,你备好马,我们随时出发。”除了喜儿,还有当初离府时的浣月……当时若不是被司徒墨离暗坑一着,扰乱了计划,现在或许已经是另一个局面。 后来说动司徒昭华自请离宫。也是存了几分心思……久居深宫的皇子,即便离宫想来也不会离得太远。她本想在后继提议他入太学,设法与之同行,再联系上浣月寻其要找的那个人,也算是没有失信于人。 可是,计划总赶不上变化。 诺言,果然不能轻许于人。 在青涯子离开后。桐笙缓缓关上了房门,转过身,目光落到了飘扬的帷幄里。尽管从这里看不到里面的人影,但她知道青涯子怀疑未消,而不再追问和进入察看,想必是看她亲自开门而出,没有受制的可能后便不再多说什么。 …… 这般想着她回到床边,撩开帷幄,盯着床上仍然没有清醒迹象的司徒墨离。昏迷不醒,毫无反抗力,这简直是再适合动手的机会不过…… 错过了这一次。 再想见到他这副要死不活的尊容就很难了。“真可惜……”她自言自语的往床边坐下来。揪起他的面前衣衫领口,手腕微微一用力便将他拎了起来。 顿时,被拎起来的某人华丽紫袍领口大开。露出了衣裳底下一片白如雪染的肌肤,通常情况下,生病而脸色毫无血色的人,会被形容为‘苍白得跟纸一样’或‘苍白得跟一个死人一样’…… 他显然不是。 他皮肤比死人还要冰冷。 他脸色比死人还要苍白。白得仿佛覆盖了一层薄薄的冰雪……从头到脚,全身的皮肤都是这种诡异的雪白色。 看了片刻后。 桐笙手一松,任由其重重摔回了床上。“砰”的一声,仿佛连床板都弹跳了一下,黑亮的发丝再次凌乱铺散于身后,苍白而俊美的面颊上,狭长的眉眼隐入散乱的发丝当中,隐约可见几分深深堆砌的隐忍痛楚,薄唇紧紧的抿在一起,勾勒出一抹冷漠而诱人的弧度。 大概,这位尊贵无双而高高在上的七殿下,永远也不会想到,自己也会有被这样对待的一天。 就像桐笙她也从未想过,自己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医治他。只不过,此时此刻的她,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条不紊的为他把脉,一如对待正常病人流程一样, 一探他究竟是何病症。 治不治且放一边,弄清楚他究竟是绝症对她总无害处。初见时,只当他身患@@,亦是绝症,但就眼下他的发病情况看来,似乎已经完全超出‘病’的范围了。 体表温度极底,体内温度极高……一如冰与火,不同的两个极端。若是寻常人如此估计早死得连渣也不剩了。 “果然祸害遗千年……” 桐笙唇角微勾,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评价道。虽然没有幸灾乐祸,却也没有半点动容,然后顺手一把撕了他身上的衣袍,露出了胸前几个穴位后,她心中口诀默念,指尖灵针暗凝…… 略微掩于衣袖之下,莹莹光芒闪烁,绿意盎然生机四起。飘扬的帷幄之内,一股清新的气息弥漫四溢。 灵针于指尖凝出后,像一根通体碧绿的银针,甚至更为微小一些,形如麦芒细微而锋利。她缓缓覆指而下,将灵针一寸寸刺入司徒墨离穴道之中…… 在灵针刺入的一瞬间。 司徒墨离眉宇间的那一抹,即便是在极度虚弱昏迷中也无法消磨的隐忍痛楚,在这一刻缓缓的舒展开来。像突然溶入温水里的冰凌,一点点的柔软的融化开来…… 源源不断的生机自灵针溢出,极快的流入他体内。 与此同时。 桐笙另一只手迅速点落他身上其它几处穴位,流入的灵气顿时如被牵引,不再在他体内乱窜,而在引导下悉数注入了他心脏。 是修复损伤。 也是刺激其心脉强行苏醒。 她必需要知道,他为什么能叫出她名字,又是从何得知?……迫切想要知道的答案,等不到让他自然醒来。不过,在医治的同时桐笙没忘记顺手封住了他的穴道。 有些人,即便是在昏迷的状态下也一样危险。更何况不久之后,就要醒过来。 几分钟之后。 桐笙收针再刺。一针失魂,一针回魂,即便是在以灵力医治病人的状态下,同样适用。也正是这一点,保证了被医治者在她运用灵针救治时,不会有丝毫知觉意识。 ……收回灵针之后。 桐笙顺势将手撑在他旁边的被褥上,俯身盯着他看。唇角微勾……像极了纨绔子弟般的轻佻动作里,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随性散漫,以及,几分居高临下的审视打量, “司徒墨离,我确实能救你不错;不过……把自己毫无庇护的送到我手中,是你最愚蠢的决定。” “……何以,见得?” 第267章正在体验 清浅如空谷流水的声音。 异常的好听。 当然,前提是忽略她说的那些话。帐幔笼罩下的窄小空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还带着微微湿气的清香;像某种不知名的异香夹着着微湿的少女体香…… 甚至,能隐约感觉到俯身于上的人影。似乎有微湿的头发丝轻轻扫过他脸颊。痒痒的,凉凉的…… 心底微痒,暗香浮动。 只是,可惜他不能动弹。早在意识恢复的那一瞬间,司徒墨离便觉察到了自己的身体无法动弹,周身的穴位被一股异力封住,有些异样的酥麻而极不对劲。 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但他大致也能猜测得到。只是,不知道这样昏迷了多久……其实在隐忍痛楚的昏迷之中时,他仍勉强保持着隐约的意识,这样的意识虽然不能让他对外界事物有所敏锐的反应,但在遇见致命危机时,却能瞬间激发本能自保…… 一种犹如野兽的本能。 但后来却突然在某个瞬间,彻底失去意识…… 是而,司徒墨离在恢复了意识的那一瞬间,并没有立即睁开眼睛,而是不动声色的感应周围的环境,并在听到了桐笙那样的话后,才在睁眼的同时,仿佛饶有兴趣的问,“……何以,见得?” 桐笙见他醒了,不紧不慢的直起身来,“不用见,感受就行。”说罢,她一手撩着发丝不让它垂落,一边动作很自然的伸手在他的腰间摸索,就像是在摸索自己的东西一样,很快在他腰间的锦囊里,掏出了那柄小小的月牙刀。 先前是钉在了门板上。 想来是被那名侍卫收回来的。毕竟,以他随身携带着这柄小刀的重视性,必然是十分喜爱,所以在他暂时昏迷的情况下,那名侍卫不可能还任由那把小刀插在那里…… 桐笙轻捏着薄薄的月牙小刀,再次俯下身来,半撑着身子的同时,将寒光闪闪的月牙小刀在他眼前晃了晃,神情淡漠而不紧不慢的问他,“七殿下,可还记得第一次见面,你是怎样待我的?' 虽然心里迫切想知道他为何会唤出她的名字,但在要开口问出来的那一刻,她却又突然改变了主意。 因为几乎可能肯定。在这个时候问出问,他是绝对不会告诉她的! 毕竟,他的目的是要她医治,不会轻易将这件能要挟到她的事说出来。那么,在此之前,有些事情总该好好清算! 新仇旧恨……于现在而言,无疑是个好机会。无论她对他做了什么,他仍然需要她为他医治,他的目的,也是她的倚仗。 司徒墨离在听了他的话后。 一瞬间似乎知道她要做什么了,从虚弱中透出几分妖冶魅惑来。目光也从那来回晃动的锋利小刀上,微微转回了她的脸上来,但却也没有说什么,而是继续带着几分饶有兴趣的神情看着她。 仿佛真要看看她要做什么。 桐笙手中月牙小刀一扬,瞬间轻划过他俊美无双的脸颊。薄薄的刀刃异常的锋利,那怕并未真真的划到他的脸上,刀尖的锋芒,仍然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道细微的伤痕。 然后,带着几分挑衅的盯着他。声音淡淡而认真的询问“殿下生气吗?愤怒吗?施虐于人,是否与被人施虐一样让你觉得分外有趣?” 并在询问的同时微微直起身来,轻捏在手足的月牙小孔,一瞬间划过了他身上的华丽衣袍,停在了他因为暂时无法动弹,而无力垂落在身侧的手腕上。 刀刃轻抵而上,血丝立现。 “……桐笙。”司徒墨离眸光微谲的盯着她。而声音十分温柔的说,“你现在,不就正在体验?” 桐笙下意识顿住了手上的动作,盯着他看了片刻后,微微收刀问,“你从何而知?”听着从他口中唤出来的名字,心底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异样感。 突兀而陌生, 烦躁而不安,只想要快点知道答案。但司徒墨离又不说话了。而是几分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此刻她衣裳单薄的模样。 显然是刚刚沐浴过,轻薄的亵衣还沾着些许水气,微微紧贴在她身上,勾勒出玲珑有致的曲线…… 桐笙被他看得心底有了一股无名火气,‘蹭蹭’的往上涌:“……我想把你眼睛挖出来。”虽然嘴上这样说着,但她并没有这么做。 不过,带着几分淡漠而轻柔的声音,却有一种很认真的感觉,认真得仿佛她在这样说的同时,就已经这样做了。 下一刻。 她手中的月牙小刀两次瞬间抵上他手腕命脉处。指尖往下一按,锋利的刀刃瞬间没入血肉之中,一刺一挑,动作快而狠,一气呵成而毫无半点迟疑! 她方才收刀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如果他肯回答,她自然会停下接下来要做的事,既然他并没打算告诉她,她也就没有停手的必要…… 蓦然传来的一阵剧烈痛楚。 让司徒墨离的眉头跳了跳。虽然他面上仍然笑意吟吟,但眼底一瞬间染上了幽幽戾气,像黑夜里潜伏而蓄势待发的野兽,无形中散发出一股压抑的危险。 女人的果断狠辣虽然值得欣赏,但当被果断狠辣对待的人,变成了自己时……就有点不那么有趣好玩了。 “接下来,你还可以让本殿下一尝利剑穿心之苦,”他语气低沉而磁性的说道。并在桐笙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原本无力垂在华丽衣袖下的手指,不易觉察的微微动了一下…… 这一刻,浮现在他唇边的温柔,更是染了一抹说不出的妖冶危险。 “不过,桐笙,你要做好承受的准备……” 这一句话里,也不知是那个字,亦或是这整句话的意思突然就点燃了桐笙心底的杀意。 “殿下是在提醒我,做事不要拖泥带水,需得斩草除根引诱我杀了你吗?” 桐笙缓一瞬间逼近他眼前问。 不动怒,无迟疑,平淡的语气在那一瞬间有些冷漠起来,“在这个地方,”在这个世界。 “没有能让我在意的东西,”没有什么能绊住她的脚步。 “不要威胁我,”她厌恶被人一再威胁。 “不要让我觉得留下你会是更大的麻烦……不然,我也可以在此刻杀了你。我想要知道的,既然你能调查到,我也能自己寻到答案……你信不信,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杀了你。” 她淡淡的说,眼中杀意浮现。 第268章舒服个鬼 无所牵绊,无所畏惧。 指间月牙小刀寒光一闪,顿时落在他脖子上,寒芒与杀气交织,刹那间迸裂出无数气劲! 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味更浓一分。 这一次。 司徒墨离脸上的笑意终于有所收敛。而盯着她微微皱眉沉吟……不是顾忌她按在他脖子上的利刃,而是未曾想到她对他的杀意竟是如此浓烈。 他甚至毫不怀疑。只要再出言刺激她一下,她眼中的杀意绝对能付之于行动。 …… 夜静,风凉。 帐幔飘飘,氛围微凝。 淡淡的幽香,混合着浓浓的血腥味,在狭窄的空间里酝酿出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诡谧气氛。 桐笙保持着半压在他身上的动作。一只手微微撑在他身边,一只手紧紧捏着月牙小刀抵在他脖子上,寒芒割破他雪白的肌肤,流出的血液微微透出一丝粉色。 沾染在她手指间。 她微微皱眉。介意而嫌弃的目光在手指沾染到的血液上看了几秒,又再次落到了司徒墨离的脸上。……不知是他病得要死不活的原因,还是他此刻心绪对她恨得入骨;他的脸色有些沉郁的白,让她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给她的感觉越是危险。 她此刻越想杀了他,不想再为日后埋下任何麻烦祸端。但若在此刻杀了他……面对的便将是整个大殷王朝的追杀。包括清台山那位,不知有多少暗藏势力的长帝姬。 即便再与司徒皇族一脉有何芥蒂,若遇外敌必将同气连枝。 杀人之后,天罚必降,在虚弱在完全无法动弹的情况下,她想要避过这些杀机麻烦,有一定的难度。 …… 就在桐笙收敛了杀意而却在心底思量着要不要动手时。冷不丁听得司徒墨离缓缓叹息般说了一句,“我信……” 桐笙闻言眉梢微挑。 淡淡看了他两眼,虽然仍然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但明显感觉出来他此时此刻给人的感觉,比起先前‘老实’多了。 心念至此。 最终还是放弃了那个念头。随后手中一动,寒光微敛间,沉吟着正要收回月牙小刀…… 下一秒,她眼前天旋地转,陈旧的雕花木床的床顶翻了个个儿,身后触着坚硬的墙壁,一只手卡着她的脖子,将她按在床铺靠里面的墙壁上,一双目光,带着一丝妖冶而危险的温柔盯着她。 桐笙微微有些难以置信……他,是怎么能动的?条件反射性的就要动手,却惊觉自己再次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凑近她的面前,微微低头,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本殿下说过了,你要做好承受的准备……” 仿若魔鬼温柔的呢喃诱惑。 她不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但她知道他绝不会轻易放过她。此时此刻的处境,无异于从云端跌落在地上,虽有预料,却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快到让她全无准备防范。 她脖子一痛,呼吸一窒。就在桐笙以为她会因为无法呼吸而窒息时,卡在脖子上的冰冷手掌突然又松开了。 新鲜的空气涌入口鼻。 在她胸脯微微起伏呼吸的同时,司徒墨离似乎变了什么什么主意一般,一把将她推倒在床上。她完全不能动弹,脸朝下重重的摔在了柔软的被褥上……几乎再次不能呼吸的捂在了他方才躺着的地方,满脸的冰凉和未散的气息。 司徒墨离欣赏着她这副狼狈的模样片刻,才算满意的扬唇。紧接着伸手在她身上干净的白色亵衣上理弄了一下,然后“唰”的一声,撕下一片布条,慢条斯理的将自己正流血不止的手腕包扎了一下。 因为一只手不太好操作,最后系了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 “不错……” 他带着几分自我感觉良好的转着手看了一下。随即将滑落到了臂弯而不太方便动作的紫色衣袍往上拉了拉,了甚于无的遮住了一片苍白而强壮有力的腹肌后,带着一份意味不明的笑意倾身覆下。 “……”桐笙的气息有些紊乱。 不是全因为他压下来的动作。也不是因为正渐渐紧贴到她背上的冰冷异样感,而是因为她脸朝下被捂在被褥里几乎要喘不过气了。特别是在他压下来后,无法呼吸得几近要窒息…… 司徒墨离轻笑一声。带着一丝温柔入骨的魅惑凑近在她耳边问,“你脸红什么?”不仅是脸就连她耳根也染上了淡淡的绯红,像熟透的苹果最诱人的那一抹红晕。 他不想伤她,但却不介意捉弄挑逗一下。 ……王八蛋!桐笙想骂却骂不出来,连呼吸都困难更谈何开口?……她觉得自已快要被憋得背过气去,偏偏他还故意在她耳边问脸红什么?! 她后悔之前没有杀了他! “嗯……你这样是不是不太舒服?”司徒墨离盯着她看了片刻后,似乎才反应过来一般,不紧不慢的扳过她的身子转过来,让她已经憋得绯红透了的脸蛋朝着自己后,笑意吟吟的问:“现在舒服了一点没有?” 舒服你个鬼! 桐笙简直恨不得也把他摁到被褥里捂个三天三夜!眼底带着不再掩饰的淡漠怒意盯着他,说不出什么,也不想说什么……胸脯微微急促的起伏呼吸着空气,只想让自己尽快缓和过气来。 因为,不知是否精力不太集中。她发觉自己这一次无法再逆行解开穴道。心底微微有些急切不安,但她脸上的神情看不出什么异样,除了那一丝不再掩饰的淡漠怒意…… 司徒墨离见她没打算开口后。……不免微微觉得有些无趣,却也在情理之中。她知道他不会伤他性命,却也知道他不会轻易放过她,求饶不符合她的个性,激怒他不是明智之举…… 他确实没打算轻易放过她。 伸出修长而有些苍白的手指,挑逗般轻刮着她柔软的唇瓣,轻易便勾出了她眼底的怒火后,带着慵懒至极也魅惑至极的姿态,缓缓凑近她从琐骨脖颈间往上轻嗅着,少女的芬芳清香钻入鼻中。 “真香……” 第269章心情不错 “真香……” 司徒墨离仿佛是故意撩拔她的怒火,在说话的同时,冰冷的唇瓣若有若无擦过她轻柔的眉眼,最后,停在了她微微泛白而柔软温暖的唇瓣上…… 她的唇形极美,像花瓣一样微微抿在一起,苍白中带着一抹诱人的红润色泽。 让他忍不住想一品芳泽。但花儿虽然好,却是带刺的蔷薇……他没有错过她眼中一寸寸冰冷的目光,冷如暗无天日的深渊底下,千年不见阳光的锋利冰雪。 他把手覆在了她的眼睛上。 “这样好多了,” 挡住了那样凌厉而淡漠的目光。她给人的感觉柔和了许多,清秀而细腻的五官无论是单独还是一起都完美得无可挑剔,这份完美并不是指倾国倾城的美貌,而是一种极其舒服的清秀面相,一眼看起来便十分的赏心悦目,仿若云卷风舒般的清浅淡然。 …… 视线里一片黑暗。 桐笙心底微微有些不安。已经无法动弹了,再什么也看不见……黑暗里四面八方仿佛都是他的气息,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虽然一开始同样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至少可以用眼睛看见。 现在她什么也看不见。 仿佛置身于危机四伏的黑暗里,只能感觉到那股无法忽视的冰冷气息,野兽一样逼近在咫尺…… 无法言喻的压抑。 她忍不住想要说什么,却又忍住了。他是故意的,她知道他是故意的,故意的捉弄和羞辱让她无法忍受后开口求和,奉上让他满意的条件,比如医治他…… 但她,不甘于认输。 …… 尽管不易觉察。 司徒墨离还是注意到了她的欲言又止。不由得饶有兴趣地注视着她。在他的注视下她唇瓣微动,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放弃了一般什么也没有说。 “你想说什么?” 他带上了几分诱惑的语气问。她一直都隐忍不说话,反到让他觉得有些无趣了,也无心再将她作弄下去,不然……他怕他真会一个把持不住把人吃干抹净。 在设法调动灵气逆行以便冲破穴道的桐笙听到了,却也只当没听到,并不觉得有回答的必要。因为无论她说什么,都只是增加他捉弄的乐趣…… 司徒墨离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声音里带着笑意道,充满了诱惑的磁性嗓音,在幽静的夜色里听起来分外温柔而好心,“……不试一试吗?说不定本殿下就心软放过你了呢?” 桐笙发觉自己始终无法调动灵气。体内的灵气仿佛被什么沾染了一般,渐渐的滞停于经脉之间……以前从未遇到的情况,“你对我做了什么?” 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的问。 司徒墨离听了后,不动声色的生出了一丝疑惑。那一瞬间,他确实感觉到了她的情绪波动;他对她做了什么……很显而易见,但她却仍然认真而冷静的问了出来,便说明他们所指的不是同一件事。 他心念一动。 随即伸手按住她的手腕。一探脉象。她的脉象平稳而并无异样,不过她体内那股与真气、内力无二的异力却有些停滞于经脉之间。 他仿佛是松了一口气的笑道。 “看来是起作用了。” 起作用?桐笙一瞬间想到了某种药物,但司徒墨离是什么时候动手的?她又是什么时候中招?正常情况下,无论是什么药物,即便是她大意未曾觉察到的至毒,灵针之力也会自主化消药性…… 但现在她身体无碍,灵针之力却反受影响,还是说这是一种只针对灵针之物?但若是如此,岂不是代表他对她体内的灵针也一并知情?甚至知道相克之物……他究竟还知道多少? 尽管这一切还只是猜测,桐笙心底仍然有些微微发冷。如果他真的知道那么多,她在他面前岂不是毫无秘密可言?甚至,几乎没有反抗的余地? 她少有过后悔的时候。 但现在她再一次后悔了,后悔没有在那一刻杀了他!在他昏迷不醒而为她所医治之时,明明有无数次机会付之行动…… 波动的情绪中,透出一丝极淡的杀意。 尽管她压抑隐藏得很好,但再微弱的杀意也瞒不过司徒墨离,不过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从掌心传来的阵阵酥麻,让他微微分神,如风吹羽扫,回味无穷的轻柔触感残留在掌心…… 那一丝异样的酥麻,撩动他心底痒痒的。 ……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凑近她耳边再开口,磁性而低沉的嗓音里已然染上了一丝极淡的绯色情欲,宛如暗夜魔鬼低吟的诱惑,“我想要你……” 魅惑入骨。 仿佛被世间最为浓郁而至极的春|药浸染熏陶。只是这样一句话,简简单单的四字,却包含着无尽旖旎之色…… 足以让人心神动荡,无法自拔的沉迷沦陷其中。无法拒绝的诱惑。 桐笙似乎微微一震。那一瞬间,她整个人都绷紧起来,仿佛震惊,仿佛不敢置信,抿紧的唇瓣动了动,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觉察到的颤音: “司徒墨离……” 她几乎是一字一句的喊他出的名字。每一个字都仿佛压抑到了极致,掺杂着不知是愤怒还是慌乱的情绪。 以及一丝仿佛淬了千年寒冰的冷意。 “我……再怎么也是长帝姬的人……”她声音有些轻微的沙哑,下意识的开口脑海里却混乱得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仿佛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一般,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但各种杂乱而令她不安的念头,像一片沉郁的迷雾将她层层笼罩,无论怎样也静不下心来……他对她做了什么?他对她知道多少?灵针究竟是怎样一种存在?为何会自有记忆开始就在她体内?与这个世界又有何关联? 以及,此刻将她笼罩的冰冷…… “那又如何?”司徒墨离反问。极其喑哑而诱惑的腔调,像沾染了罂粟的花素毒,极致的危险。 那又如何? 桐笙深吸了一口气,“小人!” 司徒墨离看着她有些渐渐发白的脸,不由得觉得心情不错,“答对了,”说着,他翻了个身,眼中的情|欲绯色也在那一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十分自如的紧挨着躺在她身边后,懒懒的打了一个哈欠,觉得自己昨夜也没睡好,伸手拉了一角被子过来盖住,道,“睡吧。” 那口气,随意得像熟悉了几十年的老夫妻。 …… …… 第270章紫衣美人 肆意自在惯了的人,终于体会到阴沟里翻船是什么滋味。 她觉得自己这一辈子最倒霉的事情,大约就是遇到这个阴魂不散的王八蛋! 司徒墨离已经和衣靠在她身边睡着了。从她的角度,只能微微仰视他,正好看见睫毛下一片弧影,被从帐幔外渗透进来的朦胧的光影拉长,深深浅浅倒映在他苍白而俊美的脸颊。 温柔而委婉。 倒真是好皮相。 所以上帝是公平的,好皮相配恶心肠。桐笙眼神冷冷,在心里盘算着恢复了自由后,要怎样做才能解如今困境? 如果他真知道与她有关的一切,也该知道灵针有永生之能,能让人无数次死而复生。 那么,他的第一反应该是夺取灵针吧?毕竟,没有人能抵抗生而不死的诱惑。 只不过,灵针离体为针,入体为气,除了她能运用自如,别人根本无法感应到。也就更不可能引导灵气凝针…… 如果他连这些特性都知道。他接下来一定会将她控制在身边,无论是夺取灵针也好,还是让她先为他医治也好…… 除了清台山那位长帝姬。不知皇朝里还有谁能与他分庭抗礼?先前百千寻提到的那间破院的主人?出宫时遇到的那位四皇子?直觉他们或有某种关系。明日或许该设法往西巷一行…… …… 桐笙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耀眼得有些晃眼睛。 她不由得抬手遮在眼前。也在那一瞬间,意识到自己能动了,瞬间翻身坐了起来,目光也将屋内的一切尽收眼底。 没有人。 司徒墨离不在。 隐约记得昨晚被她放下的帐幔,现在却被随意的挂在床顶左右两边的铜勾上。要不是这样,她也不会被正对着窗户照射进来的太阳晒醒。 她于床上盘膝而坐。静心宁神,尝试再次运行灵力……灵力的源头仍然是静止状态,静止的悬浮于她丹田处,而不是像往常一样的缓缓旋转。 无法凝出灵针。 这对她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盯着自己的手指沉默了片刻后,她自言自语的喃喃,“还可能更糟……” 很快下了床,她在房间里左右相顾。最后目光落到了桌上盛着半杯苦茶的茶杯,伸出手指抵着茶杯往桌沿一推-- 砰! 她顺势蹲下后,捡起其中一片锋利的碎片,轻轻的捏在手足,然后带着一丝自己未曾觉察到的颤抖,往另一只指尖上轻轻一划。 一阵针扎般的刺痛后,细小的血珠很快从伤口溢出来。‘血色正常,并无半点中毒的痕迹,不过即便是中毒,连灵针都能影响到又怎能轻易让她看出来? 她放下瓷片的同时,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紧张,盯着指尖上的伤口看。似乎是因为刚刚醒来,稍微认真盯得久了,神情就有些不由自主的恍惚起来…… 细小的血珠,越来越大。 也越来越多。 她用手指擦了擦,细小的血珠很快又再次溢出来。如此反复了几次后,眼见伤口没有半点愈合的迹象,她的心里一点一滴的沉了下来……如坠冰窟,恶梦无边,暗夜袭来。 灵针是她的秘密。 也是她的倚仗和绝对的信赖。 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失去这份已经当成生命一部分的信赖和倚仗。没有想过这个秘密会被人摧毁得体无完肤。 她甚至忍不住在想,这是否就是让灵针脱离她身上的其中一步? 心如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 …… “吱呀--” 司徒墨离推门进来时。一眼便看到了只着凌乱的白色衣裤并曲着一只膝盖坐在地板上的桐笙。 她背靠着桌腿,微微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以一种十分随意到有几分颓废的姿势,孤立周遭的一切般坐在那里。 一只手随意的搁在膝盖上面。一只手微微无力般的垂落在身侧,半隐于衣袖之间,若隐若现,白皙而纤细,宛如静谧空间里无声无息般盛开的洁白玉兰花。 司徒墨离第一次发觉,这女人即便是毫无形象美感可言的样子,如今看起来都十分的养眼入目。 尽管,没有半点姑娘家的矜持可言。 他缓缓走到她面前。飘扬的华丽紫色长裙像迎风而起的涟漪蝶羽,张扬而妖魅的映入了她眼中…… 虽然看到了,但她并没有什么反应。亦或者说,她还没有意识到眼前这个紫衣女人是谁?但在下一刻对方蹲了下来后……扑面而来的熟悉冰冷气息,使她隐隐有了几分反应的抬眼看去。 很高挑的一个紫衣美人儿。陌生的眉眼,不曾见过……除了脸上略有几分熟悉的病态苍白。 她的容颜精致而绝美,只是五官比一般女子还要稍稍凌厉一些……若是配上冷若冰霜的高冷表情,或许会更适合也更贴切这一张本该高贵冷艳的脸一点。 ……司徒墨离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她,不过到了嘴边的话儿,在看清了她清明而冷冽的眸光后,又咽了回去。还以为昨晚捉弄得太过,让她失了斗志,蔫蔫的像一朵枯谢的花。 现在看来,不过是又恢复了那种让他很想再次撕碎的淡漠伪装。甚至,比起之前更为深沉,因为她看向他的目冷淡得没有丝毫昨夜之事的痕迹。 无怒意,也无杀意。 他抬手挑起她的下巴,似笑非笑道,“小野猫,恢复得不错。”分外细腻而温柔的声音,与他原本磁性悦耳的声调jian然相反,带着女子特有的柔美腔调。 桐笙没什么表情的盯着眼前这张陌生美艳的脸。如果不是他毫不掩饰的气息气场,她还真不一定能瞬间认得出来。这般模样,若是平时她或许还会不吝赞叹一声‘女装大佬’。 但现在一看到他…… 第271章不喜人妖 静了静心。 桐笙也不回答什么,撑着地上而身子往前一倾一起,一下子扶着他的肩膀站了起来。 坐得太久身子难免有些不太灵活,她站起来后一边揉着有些麻痹的膝盖,一边不紧不慢的往旁边的衣架子走去。 身后。 司徒墨离也随之站了起来,转过身看见她正在找衣服,便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姿态慵懒散漫,带着些许无聊的趣味看着她穿衣服的动作…… 宽松的衣衫越发衬得她身材单薄了几分。不过……该大的地方也不小,盈盈足一握,衬得纤细的手臂,修长笔直的双腿,以及苗条的腰肢,均匀有致。 他觉得,若是将衣裳一件件褪掉,画面会更美艳不可方物。 …… 桐笙不由得加快了穿戴的速度。尽量让自己忽略那种仿佛一丝不挂被人看光的异样感。 因打算要去西巷寻一寻百千寻是否还在。她再次换回了比较方便行事的男装扮相,至于头发……则一如既往选择了最简单的方式。类似于江湖少侠一类的装扮。 用一根宽松的青色发带将之扎在头上。只是发带没有弹性,要想将头发扎得紧一点并固定好,实在有些不太好操作。 她一手握着梳拢的头发,另一只手将发带在头发上缠了一圈后,把其中一头用牙齿咬住,另一头正要凭借着感觉继续动作时……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她动作下意识的一顿。随即感觉到有冰冷的气息一瞬间贴近在身后。 一只冰冷的手由外而近拢住了她的头发,另一只冰冷的手抽出了她咬住的发带,然后优雅而不紧不慢的继续她的动作。 …… 走廊上,因见房门半开而示意性的抬手敲门就要进的青涯子,一眼便看到了房间里的两人。 高挑的紫衣病美人,正在替男装扮相显然又要外出的小姐束发。十分赏心悦目的束发动作,或许该叹一声这位紫衣病美人心灵手巧,但不知为何,这一幕看在她眼里总有几分异样之感。 却说不出这丝异样之感为何。 就如同说不出对这位一大早就堂而皇之闯进了她房间,理所当然吩咐她去备马车的紫衣病美人的异样为何。 不仅是因为相处的感觉,还因为对方的态度,马儿要好马,马车要好车……要求一大堆,气势还很强,以小姐之名言词不容拒绝。 她猜这位紫衣病美人,便是昨晚呆在小姐床上的人。昨夜打斗,动静不小,小姐能平安无事想来是因为这位病美人救场。 换而言之,是小姐的亲信吧。 青竹姑娘说这过位小姐不简单,是而小姐身边有几个能人也不足为奇。但她也同为小姐身边的人,要差遣也该是由小姐,而不是由这位紫衣病美人任意发号司令…… “让你准备的事情,准备好了?” 司徒墨离一边问,一边抽出了桐笙手中的那一段发带,不紧不慢的打了个结捆紧了头发。然后两只手指分别勾绕着发带,心想要不要再打个蝴蝶结时,桐笙突然转头一动,带着几分后知后觉的看向了站在门口的青涯子。 绣着一片精致竹叶的丝绸发带,旋即如流水轻风般轻轻的飘滑过他手指间。 “什么事?” 桐笙问。并往青涯子走去。司徒墨离不太可能在青涯子面前暴露身份,这或许可以解释他为什么把自己变得更娘…… 但让她有些意外的是。他凭什么能吩咐小青办事了?小青又怎么会听他的? 青涯子瞧望着桐笙的神色。心里其实也觉得以小姐的性情,根本不会提出那些无理而麻烦的要求,是而将被交待要办的事情都说了一便,临了加了一句:“她说是小姐这样要求,奴婢觉得不妥,特意回返来求证。” “我先前怎么说的,你就怎么准备,不用理会他。”桐笙语气淡淡道。而心底却不由得微微一沉,果然……他这是要跟着她了。 “奴婢知道了,”青涯子得了准话,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不然那一大堆麻烦的破要求,还真得一条条将她绕晕不可。 只不过,却也因为得到了这个准话,对小姐跟那位紫衣病美人之间古里古怪的关系更摸不着头脑。 但小姐不多说,她也不会多问,她的任务是跟在小姐身边听任吩咐,以及,在一定程度上充当眼线将这位小姐的所作所为,以及一系列相应事宜回报给青竹姑娘。 …… 青涯子离开后。 桐笙拿了一把扇子在手,也准备要离开而心里却还没有想好要如何甩掉司徒墨离。 她在手中敲着扇子,若有所思的往走时。身后的紫衣病美人果然跟了上来,并在她回头看来时,薄唇一勾,露出一抹一如既往妖冶而魅惑的温柔笑容。 桐笙盯着他看。 司徒墨离优雅的走到了她的面前。他比她高出一个头,靠得近的看向她时,便不经意的带上了几分居高临下的俯视打量,语气极致诱惑的问,“我美吗?是否能满足你不喜欢男人的癖好?” 桐笙不想仰视他。而一直淡淡的平视着他即便是宽松的衣裙也遮掩不住平坦的胸|部。 “我更不喜欢人妖。” 这一句,司徒墨离笑意不变还算有所准备。毕竟,就没期望能从她口中听到什么好话。 桐笙目光不再看他,转身准备离开。并在司徒墨离准备继续跟上时,心平气和的淡淡丢下一句,“你胸|太小,介意塞两个馒头。” 司徒墨离一瞬间黑了脸:…… …… 走在人潮不止的大街上。 天上的太阳明明很热。桐笙淡淡的盯着指尖上仍未完全愈合的轻微划痕,只觉得心底在一寸寸的发冷。愈合的能力还在,但却慢得几乎不存…… 若是往常,这样的划伤不过分秒钟的事情。这样的意外变故,一时间她真的难以接受。 司徒墨离,他,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 …… 第272章一试出逃 “如琳姐姐,你莫不是妈妈派来试探奴家的吧?”喜儿垂泪道,声音里不知不觉带上了几分委屈的难过。 一大清早这位百花楼的花魁如琳便来找上了她,问了昨夜夏开明是否真的来为她赎身不成失意离开了? 她说她只想呆在百花楼那里也不想去。如琳便开始骂她傻,清清白白的身子何必要留在这里让人糟蹋,然后又是劝,又是说,话里话外都是劝她,趁着还是清倌人的时候,有人赎身就答应了,那么好的事情别人想得都得不到,不然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喜媚其实很想说,我们不熟关系也不怎么好你那么突然意外的来劝说,已经落在有心人的眼中了。 不过在开口之时,话语又变成了另外一个意思,十分难过的继续垂泪道,“奴家明明都已经说过了,要为奴家赎身全是那位夏公子的事,奴家一点儿也不知情……妈妈她嘴上说信了奴家,心里却还是不相信的,叫了你来一试再试。” 其实她知道不是花妈妈派来的。她甚至知道如琳为什么会突然来劝她,还一副是为了她好一样。 “你……我说你到底要怎么才肯信我?”被唤如琳的漂亮女子,实在是听得有些气急,“我帮你的动机我也说了,你生得比我美,妈妈喜欢你比我多,你留下来会防碍到我的声望,会抢了我花魁的名号,所以我巴不得你离开百花楼,离得越远起好。 所以我才愿意悄悄帮你逃出百花楼,跟你喜欢的那位如意郎君比翼双飞,白头偕老。 不然,你以为我凭什么要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帮你啊!而且,也不止是我一个人想你走,如烟她也一样见不得你!黄公子本来是我和如烟的客人,现在却被你迷得晕头转向,想起来就气人!” 如琳忍不住越说越气,不过到底记得自己此行目的不是打架,而适可而止的停了下来。 她防她跟防什么似的,一句实话也不肯说,要不是听雪儿那丫环偷偷私下里来告诉她,说是那位夏公子来赎喜媚却过不了花妈妈那关,失意之下来与喜媚说话,卿卿我我诉衷肠,言语中有谈到想逃离百花楼的心思,她才不会凑上前来提议帮忙。 “你……你真的不是花妈妈派来试探奴家的?”喜媚仿佛仍然不肯相信,而小心翼翼的试探般问了一句。 如琳有些不耐烦的咬牙切齿,“我最后再说一遍,花妈妈相信你得很,那里还会叫我来试探?没人比我更希望你离开。……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都不会再多言半分!你若要离开我会设法帮你,你要是不肯离开,以后挡了我的财道,休怪以后我不留半分情面!” 喜媚听了后,似乎有些动心了。但似乎仍然不太敢表露得太明显,而是绞着裙摆微微有些不安而试探的继续问,“百花楼里看守森严,只有两个出口,一个是大门,一个是后门; 大门咱们那能轻易走出?怕是没靠近就被那些讨厌的龟公请回来了,说不定还会被妈妈一顿打骂责罚; 而后门的出口,必需要经过那些讨厌的龟公的臭哄哄的住所,就更不可能从那里离开了。你说会设法帮助奴家,怎么帮?” 她带着一脸小心翼翼的试探问。并没有表明自己是否真想离开,但又在说话间,故意说出了许多只有真有逃离之心,才观察留意出来的细节与结果。 如琳听完不由得心中一喜,心道果然是想离开的,不然,不会留意得那么详细,“你才来百花楼没多久,不能轻易出去是自然,我跟你不一样,只要与妈妈说一说,央求上几声妈妈便会同意了。” 她有些得意的说到了这里,然后继续道,“我的胭脂水粉正好用完了,前儿听说城西那家店里又进了新货,我已经跟妈妈说过了,下人挑的不符我心意,等有空了我要自个儿去挑。” 说到了这里,如琳不由自主的顿了顿,带着几分紧张的目光往周围扫了一遍,尽管知道房内除了她们外再无其它的人,也仍然在这一刻压低了声音, “我是百花楼里的老人了,想要出去逛逛也不是很难,你可以跟花妈妈说要与我同去。花妈妈若是不让,你便磨她……反正花妈妈很喜欢你,你一直又表现得很好,仗着宠爱闹上一闹也无妨。 对了,如烟到时候也会一起同行。我们经常一起去那家胭脂水粉店,即便是花妈妈不放心让你离开,也不会不放心我和如烟……” “这样真的可以吗?” 喜媚似乎不知不觉的听了进去,而追问道。媚眼清波涟涟,转眼间又染上了一丝怀疑之色,“若帮了奴家逃走,你们怎么与花妈妈交待?又如何脱得了干系?” “自然是说你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掉了。当然不会把罪名往身上揽,到时候你便自求多福了……虽然有危险,但只要成功,你便能与心上人双宿双飞……” “……” 如琳为了说服喜媚,在房间里与之谈了很久。几乎是连哄带骗各种好话详尽,才总算是让喜媚同意一试出逃。 她当然不是要好心帮喜媚离开。不过出发点,也如她所说的那样,希望喜媚离开百花楼…… 只不过,她也有自己的算计。若逃掉了便罢,反正罪名往喜媚身上推,即便是逃不掉被花妈妈让人抓回来了,失去了花妈妈的欢心,自然不能再也她们争锋; 也不怕她会反咬一口,左右逃跑的人是她又不是她们,只要她和如烟咬死是她自己要逃的,她又能拿她们如何? …… 在心满意足的如琳甩着手帕,扭着腰肢前脚离开后,躺在病人榻上的喜媚,掩面‘吃吃’的笑了一声,也跟着站了越来,扯了一抹轻纱罩在身上就往外走。 百花楼后院,某个偏僻寒碜的小院里的其中一间破旧的屋子里。门外的廊下挂着一只鸟笼,一只浑身毛发光亮华丽的鹦鹉,正在用喙梳理着鲜艳的羽毛,突然便像感觉到了什么一般,如有灵性的抬起头,在阳光的映衬下,它眼珠子闪闪发光的看向正从不远处摇曳走来的美艳身姿。 “美人来了,美人来了!” 第273章出百花楼 “美人来了,美人来了!” 鹦鹉拍翅膀欢快的大叫。并如同成精一般,熟练的用喙啄开了鸟笼的开关,小脑袋一挤便从鸟笼里挤了出来,如一只彩色的箭一般亲热的冲向了由远而近的喜媚。 喜媚手一抬,保养得极好的手指白嫩细长。欢叫的漂亮鹦鹉,瞬间落到了她的手指上站着,口中还不停的叫着美人美人。 翅膀不停的扑扇到她的脸上。带着一阵阵痒痒的热风。 “真是聪明的小可爱……”喜媚心情不错,心情不错而玉手轻抬,轻托着欢叫的鹦鹉风情万种的上了台阶,也不敲门的兀自推门而入。 屋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药味。 “我看是花心的马屁鸟!” 里面一位正在挽衣袖,一手拿着锤子,一手扶着桌脚在钉的女子头也不抬的回。女子穿着普通寻常,甚至有好些重叠的补丁,个子也不高,不过却生得很结实,宽臂膀粗腰,隐约有几分类似街边巷头那些叉腰指手火力猛开骂街的焊妇。 “翠花……你……莫这样说子矜……子矜有灵,知善辨恶……” 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在角落的床上响起来。声音到是很好听,不过有点细声细气的,还说不到一句话就开始要命般的喘气。 偏偏喘过后,还要有气无力的继续说,“鹦鹉鸟,绿衣翠襟,好貌好音……彷彷兮徉徉,似妖姬躧步兮动罗裳……趋趋兮跄跄,若处子回眸兮登玉堂……” “子矜有灵!知善辨恶!”老神在在般站喜媚手背上的漂亮鹦鹉,便又开始欢叫着,并且不住的扇着华丽的羽翼:“绿衣翠襟!好貌好音!” 翠花:“马屁鸟!” 鹦鹉:“呸--” 学得神气十足,活灵活现。圆滑婉转的腔调,让喜媚‘吃吃’掩面而笑,笑到一半已经站起来的翠花一言不发的将手掌伸到她面前来。 “给钱。” 喜媚闻言妩媚一笑,手一扬,不轻不重的将鹦鹉抛开后,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掩面忧伤,“……真是让人伤心,奴家与你的交情,还抵不够这区区几两银子吗?” “是十几两,”翠花纠正敲桌。“第一条,黄侍郎家那位老父亲听说病好了一些,又要离京寻医了……” ”什么时候?“ ”今天。“ ”你不早说!" “你没早来收情报。” “你……算了,奴家懒得跟你一般见识!继续说。” “第二条,黄侍郎亲自往关尚书府拜访了几趟的原因,是要寻关二小姐,就是那位三皇子妃。第三条……” 翠花很认真扳着指头数,将打听到的消息一一说了一遍加起来共有十几条,再加上一些零零碎碎的消息,喜媚很快就在心里推测出一个大胆的猜想。 “黄侍郎家那位小公子不是把你当心肝宝贝的供着,你怎么不灌了酒问一遍?”翠花问。 喜媚露出几分嫌弃,“他?满脑子只有风花雪月,自己亲人病得要死了,还天天往花楼钻,你觉得能问出什么?”不过,到不是什么有用的都没问到。 她先前打听过,所以才知道他翁翁身患陈年旧疾,四处求医问药,后来在途经清台山时,遇上了一个略通小道的小娘子,给治了一着,接连着好了好一段时间。 后来,病情又开始反复发作。再要去寻那位小娘子时,发觉早以人去无踪…… 她在知道这些后一瞬间便上了心。她曾与小姐在清台山呆过一段时间,小姐也曾在山下救治过一个老翁,若是巧合,也实在太巧…… 当时有心查证,却无力而为。直到后来遇上了翠花。翠花姑娘和常年卧躺在病床上的柳若惜,是百花楼里的两大‘奇葩’。 也是百花楼生意最差的两个姑娘。 一者容颜不美体态不佳,接不到客赚不到钱,不过好在能吃苦耐劳,包揽了百花楼里的一些杂活儿,也做得勤快,久而久之,花妈妈也就默认了她由青楼的姑娘,转变为青楼的下人。 不过多余的工钱是没有的。平日里恨不得一个铜板成两块用。日子过得甚是寒酸。 一者体弱多病如弱柳扶风,也曾是千娇百宠的千金小姐,家产中落,被不成材的兄长骗卖进楼。 她身子娇弱,十天有九天生病,留一天时间凄凄惨惨对月赋诗。每次恩客一进门她就开始发昏,男人们乘兴而来,求的就是娇花解语软玉生香,谁愿意对着个哭凄凄的病秧子?久而久之,也便没了生意,成了卖艺不卖身的清倌,陪着几个爱她‘娇怯怯扶风柳,泪盈盈拈花貌’的酸书生,盖着被窝诗词歌赋叹人生。 日子过得凄惶。 直到遇上了喜媚。而喜媚最先遇上的是翠花姑娘……事情说来话长,那是在一个月黑风高杀人放火时的夜里,她意外遭遇了一身是血从房梁上掉下来的翠花姑娘。 若是寻常人遇到了这种事肯定要尖叫嚷开闹得人尽皆知的。但喜媚当时并没有将事情闹开,而是不动声色的把人给救了,成就了后来的相识。也才知道这位翠花姑娘有武功傍身。 她虽然不知翠花姑娘为何要留在百花楼,但就像她也有自己的理由一样,总有各自不可说的秘密。是而也不曾过问,只是开始让翠花姑娘为她打听一些事情。 甚至,还介绍了翠花姑娘去风云肆里接点活儿。风云肆,是夏开明成立的一家赌坊,明面是赌博的场所,暗底下倒卖一些小道消息。 至于,她不直接让夏开明帮忙打听消息,是因为事关小姐的一切……而他并不知道小姐就是公子。 …… 得到了想要的消息。 喜媚不再多留离开了偏僻小院。也没有回媚香阁,而是径直去寻花妈妈,按照答应了如琳的计划,软磨硬泡求出百花楼。 进了百花楼里的姑娘,一生活动场所,几乎仅限于整个百花楼里面。尽管整个百花楼占地极广,也修有假山亭台,圆林湖泊…… 作为住所而言十分宽敞。然而,作为一辈子仅有的活动范围,便犹如一座看似精美富丽而实则令人窒息的牢笼。 …… 花妈妈在一开始听到时,第一反应便是不肯的。毕竟,姑娘有手有脚,一但出了百花楼跑掉了就不好找了。 更何况还是她未来的摇钱树。 喜媚软磨硬泡。花妈妈便连哄带骗。好不容易就要劝住了,偏偏有不长眼的丫环在这个时候进来说,如琳、如烟一会儿要出百花楼去西巷看胭脂水粉…… …… 第274章计划出逃 京城繁华街区的一处清静的府邸门前。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两个大字‘黄府’。 一辆马车缓缓驶出。 宽大的马车,幕布遮掩得严严实实,看不清楚里面坐的是什么人。一队侍卫随行在左右,手执红缨长枪,气势凛凛而不容轻犯。 已近三十而立的黄侍郎,和大儿子缓缓走到马车前面,缓缓的作揖送行。他凌厉的五官上带着掩饰不住的憔悴,和沉郁的苍白之色。 “父亲,一路保重。” 言毕。 一揖到底。 无形之中散发的沉痛之意。让周围的仆人皆有些不解。 太老爷病重有一段时日了,好几个有名望的御医都束手无策,而婉转的告知了天时将至……当时,连他们这些下人都有些人心惶惶。 老爷即将接任工部尚书。若是太老爷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事,不仅接任一事会泡汤,说不定还会有人落井下石,以孝之名,逼老爷不得不扶灵回乡…… 如今太老爷病况见好,再离京去寻一名据说医术极好,能起死回生的神医,是该是好事啊,为何老爷、大公子,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好像太老爷这一去不是治病,而是再也回不来了一般? 呸呸呸……胡思乱想到这里的下人,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而不由得有些心虚的摇头,将这个不吉利的念头打消。 若是让人知道他这样想,怕是不要活了。 马车里传来一声仍有些苍老虚弱的“嗯”声。也只是这样一声,便不再多说什么。 黄侍郎维持着作揖的姿势,一动也不动宛如定格了一般,连声音也有些微微不太自然的沙哑,“是儿不孝,不能亲自相陪。父亲此去……”再会无期。 黄江夏眼见父亲情绪有些不能自控,不由得上前一步,隐下了心底的酸涩道,“翁翁吉人自有天象,父亲不必太过担忧。那位神医的医术极好,翁翁此去得治,必能病愈归来。” …… …… 花妈妈在被喜媚的不依不饶磨得有些不耐烦后。一时间想要硬下心肠来说点狠话,但又想到喜媚就要出阁了,凭这般绝美的容颜,日后必定能让无数风流才子拜倒而流连忘返。 就凭这一点。 她也不想让喜媚,因为这件事与她生份。再转念一想,喜媚是真心诚意要在百花楼里过日子,逃走的可能性不大,既是与如琳、如烟一同外出,又有龟奴寸步不离的看守,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乱子。 “行了行了,我的小姑奶奶,妈妈怕了你还不成……”花妈妈没好气的说着,将整个人都要贴到她身上的喜媚往旁边推了推,“你去是可以的,不过要跟紧如琳、如烟,不然出了这道门,没了百花楼的庇护威慑,外面那些臭男人可是要乱来的,你这傻妮子,别平白让人占了便宜去。” “奴家自是知道。” …… …… 如琳在知道喜媚已经说服了花妈妈,得以同行后,很快就派了丫环来邀请她出门。 龟奴们早就准备好了轿子;白日里的百花楼正是休息的时候。 轿子很安静地抬出了百花楼。 因为是三个人,不好挤坐在一起,而分别抬了两顶香风软轿。一前一后,不紧不慢的出了花街柳巷,绕了一条街,过了一座桥,经过繁华的街市,最后缓缓的停在了西巷街的万香斋前。 喜媚与如琳同坐一顶轿子。她手里拿着一柄小团扇,香汗微出,而越发有些焦急而不安的扇着热风。 “如琳……” “到了香斋里再说。” 如琳却是不慌不忙的说着,率先撩帘而出。外面,一身嫩黄纱裙的如烟也已经下轿了,正任由丫环打着扇子,而笑意盈盈的看着她们俩,“外面好生热,咱们快点进去吧。” 说话间。 亲亲热热的上前来挽着似乎仍有些紧张不安的喜媚往里而去,口中热络的介绍着万香斋的香粉胭脂有多么多么的好,抹在脸上有多漂亮。 衣着光鲜单薄的三位妙龄女子一进去,便引得里面的伙计眼前一亮。而正在柜台处拔算盘的老板娘却是从鼻孔里发出一声鄙夷冷哼。 自甘**下贱的人,她向来看不上眼。 “我们要一间单独的雅间挑选。”如烟笑意盈盈道。 老板娘听见了,但并没有动。不过还是给旁边的伙计使了个眼色,让伙计去办;虽说是青楼妓|子,但也是钱不是? …… 跟着上楼之时。喜媚仿佛不经意间的回眸往后看了一眼,那些龟奴正分散着守在万香斋门口。一个个都生得高凶狠,美名其日保护她们,实际上却是看守着她们…… “这些胭脂还真好看,这个奴家喜欢……这个奴家也喜欢,”喜媚将一盒色泽明艳的胭脂拿在手中。这个舍不得放下,那个也舍不得放下,“这些,这些奴家都全要了……小哥哥,你都给奴家包起来可能吗?” 呢喃软语。 呵气如兰,她倾身靠近了旁边眼珠子乱转想看又不敢看的伙计身上。涂着明艳兰@的指甲,轻轻的若有若无的刮在了他面庞上,痒痒的…… “是……是……是……” 血气方刚的小伙计那里受得了这般勾魂挑逗,顿时涨得满面血红出汗,连话都说不清楚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的下意识应答着。 “呵呵……” 喜媚以袖掩面,一颦一笑,风情万种涟涟。直到被迷得晕头转向的小伙计,捧着包好的胭脂水粉,晕乎乎的离开了雅间后,旁边有些心不在焉挑选胭脂的如琳,终于忍不住道, “你还真是来看胭脂的不成?” 喜媚缓缓的闻着香粉,露出一脸的陶醉之色,语气却分明有些哀怨道,“门口守得严严实实的,两位姐姐要奴家怎么逃?没有把握的事情,奴家可不要去冒险。” 如琳、如烟对视了一眼。无形中松了一口气,还以为她是又反悔了,不想逃了。 “既然要你走,自然是准备好的,”如烟笑道。并突然开始解衣裙,很快从身上掏出一串拇指粗细的绳子,十分具有@性而柔软,却是平时里常用来与某些有特殊癖好的客人助兴的玩意儿。 如琳轻轻推开窗户往外看,“这里是二楼……下面是巷子……嗯,绳子的高度正好。” 喜媚摇着团扇走过去,站在旁边探头往下面看了一眼,“哎呀……好高啊,两位姐姐,你们觉得奴家会飞檐走壁不成?” “自然不是真要你从这里下去。你听着,一会儿我们……”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 第275章喂呀 在雅间里呆了片刻后。 各自都挑好了胭脂水粉,说说笑笑的下了楼。喜媚突然问伙计讨口水喝,却在伙计送来茶水时,不小心打翻了茶水湿了衣裳。 “哎呀……” 她惊呼。 “怎么样?有没有伤到那里?”玉烟关切问。 “倒是没有事,只不过奴家的衣裳打湿了,好不舒服……”说着,喜媚用手指拎了拎胸前湿了一片,而透明了几分的轻薄衣裳。 湿湿的搭在胸前。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妩媚诱惑。 周边的伙计眼睛都直了。而正在拔算盘的老板娘的脸却有些黑了!搔首弄姿,当她这儿是什么地儿了? “我那里有一套外裳,”如琳说着连忙唤了丫环去轿子里取衣裳来。拿回来了衣裳后,借了方才的雅间一用。 如琳、如烟则被带到了前堂一处屏风后,慢慢喝茶等待着。却直到了一@茶的时间,也没见到去换衣裳的喜媚下来。 “怎么还没有下来?” 如琳心知肚明而面上疑惑道。随即唤了丫环上去催一催,也该回去了。 丫环上去了不久后,慌慌张张的跑下来喊道,“不好了!喜媚姑娘不见了!” “哐啷!” 茶杯瞬间摔落在地! …… “这里是二楼,她怎么逃走的!” 雅间里,领头的龟奴脸色极为难看到。喜媚姑娘逃了,比楼里的任何姑娘逃掉后果更严重,若是找不回来…… “从窗户,她一定是从窗户这里逃走的!这里还挂着绳子!”很快有注意到了窗户处异样的龟奴喊道。领头的几步窜过去,顺着半开的窗户往下一看,果然见得一根绳子垂掉到了万香斋后面的小巷子里。 “追!” “你们几个,过来护送两位姑娘回百花楼。” 已经逃掉一个了,剩下的两个可不能再出事,即便这两位都已经是花楼的老人了,没理由会逃走;但领头的龟奴,此时此刻已如惊弓之鸟,不敢再有丝毫轻忽与大意。 直到混乱的一群人离开了万香斋追出去后。躲在另一间雅间角落里的喜媚才悄悄的钻出来…… …… 桐笙离开了客栈往西街一行。本是想一寻百千寻,昔日初见之时,他被东西两厂之人追杀,交涉言语中有提及明珠楼、千雪公子……她知道百千寻这个名字是虚构,但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谁都有自己不可言说的之秘。不相熟的人,名字便只是一个称呼,一个代号。 叫什么都无所谓。 她比较在意的是‘明珠楼’这个组织。是怎样一种存在?百千寻动手杀起人来几乎可以说是视人命如草莽,招招狠辣,式式致命……如果这个组织的人都有着这样的手段,或许,她可以隐约猜测出这是怎样一个组织了。 …… 一路若有所思。 身后传来带着几分猥琐的男人的惨叫声。 桐笙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是觉得有些吵。一路所行之路皆是僻静的小道街巷,时有醉汉浪荡子溜达,而司徒墨离一直阴魂不散的跟在她身后,大约……又是那个倒霉蛋惹到他了吧。 也不是没想过甩掉。 但无论是借助密集的人群,还是纵横交错的街道小巷……甚至为了添其麻烦,连酒肆赌坊一条街都经过了一遍,但结果只是一路走,一路听到惨无人道的骨折惨叫声,而甩不掉他后,也就放弃了。 只能选择目不斜视的,从西巷那间僻静清幽的小院门前走过。不过,在走过时候还是探知了一下里面的情况。 里面,无人。 这里因该只是一个临时的见面、暂居的所在,毕竟里面家徒四壁,实在不像是有人长久居住的样子。 也罢,西山走廊一行还得继续。明珠楼之事也好,谁让百千寻救她一事也好,都不是很重要暂且先按下。 …… 桐笙出了小巷。 渐渐再入热闹人群,寻了一家清静点的路边小店要了碗水饺,很快端上来放到了她的面前后,抽出一双筷子,正要开吃。 一道华丽的紫色身影优雅在她眼前坐下来。 桐笙筷子不易觉察的微微一顿。随即,又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无视眼前之人,夹了一个色泽鲜嫩的水饺入口中。 肉馅的口感不错,熟而不老,鲜汁四溢。 在她吃第二口的时候。一双筷子也伸到了她碗里来,夺了她夹住的水饺,不紧不慢的送到了她唇边,一股肉香热气飘散…… 司徒墨离身子微微前倾着,姿态十分的尊贵而优雅,手中筷子夹着一只水饺,微微送于她唇边,笑而不语的盯着她,显然在耐心的等她吃下去。 桐笙没什么表情的抬眼看了他一下。他眼里带着几分妖冶魅惑,而水饺再往唇边送了几分……她一口便咬住了。 送到嘴边的,有什么不敢吃的?她若真表现得恼怒抗拒,才真正遂了他的意吧! …… 司徒墨离似乎有些许意外。随即笑意越深的松开了筷子,在她吃完了一个后,又夹了一个喂她……在觉得她似乎真的极为享受被伺候的过程后,便放下了筷子。 桐笙见了,语气淡漠道:“喂呀。” 司徒墨离眼睛微微眯起,似笑非笑的盯着她:“小二,拿酒来。” ……酒? 下一刻,桐笙放下一串钱起身就走。 不明所以的店小二正端着酒上来,“客官,你的酒来了。” 司徒墨离旋即优雅的起身跟上她,而对自己才要的酒听而不闻。留下还端着酒壶的店小二,看着两道先后离开的背影有些不知道怎样才好。 这就走了? 这酒就不要了? 不要了还要酒干什么? …… …… 第276章谁先谁后 “唔……唔” 喜儿拼命挣扎。但还是被几个跟着她走了半条街的浪荡子合伙拖进了巷子里。 若是早一点注意到被跟踪,她就不会为了避人耳目,而选择僻静无人的街道小巷走了。 “不要……不要杀我……” 她挣脱不得,带着几分哭腔,如带水梨花般娇滴滴而可怜兮兮的哀求。 “嘿嘿……小美人,不要怕,哥哥们不杀你,只想好好的疼疼你……” 说话的浪荡子‘银’笑着,猴急的将喜媚按到了墙上就要又摸又亲。 “不……不要,” 喜媚微微挣扎的别开脸,俗语泪先流,“……你压得我好疼,你……你们不要欺负我,我会乖乖听话的……” 绝美的小脸上,带着一副天真迷茫的害怕慌乱,乞怜般盯着另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 带着一丝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天生媚态,单纯又无辜,娇美又可怜,几乎在一瞬间就将几个浪荡子撩得血气喷涌、精虫上脑的扑上来。 而其中那个被她一直盯着的,身材最为高大的浪荡子,顿时仗着力气大,迫不及待推开了正搂抱着喜媚的游荡子。 他可是发觉了,小美人是在一直盯着他看。谁都不看,偏偏那样可怜兮兮的看着他……可不教人欢喜想维护? 喜媚却也几乎在一瞬间往他怀里扑去,如被欺负了的小猫儿一般,‘嘤嘤嘤’呜咽着夹杂着害怕与不安,“哥哥,你……不要让他们欺负我……我便只依你……” 温香软玉扑在怀。 还是心甘情愿的说只依他,一瞬间如热血直冲脑门,使得他整个人都激动灼热起来,下意识就动手推开了同伴,并将美人儿往怀中搂了搂,“老子先来,你们先别动!” 目光一瞬间透着些凶狠!谁敢跟他抢! 但他纵使凶狠。被推开的那几个游荡子也不是省油的灯,对于他要独占捷足先登,流露的目光都有些不善起来。 “凭什么让你先来?” “就是,人是大家一起弄到手的!要玩一起玩!” “……” 眼看着火药味渐重,搂着喜媚的游荡子也有些心虚,犹豫着要不要将人交出去时。 “哥哥怕了他们吗……” 喜媚抬起眼泪汪汪的问。并挣扎了一下,却被搂得更紧,让她有些白了脸,一半是害怕,一半是被那臭哄哄的汗味薰的。 “一起玩可以,但总要有个人先来……这可是个极品的稚儿。”搂着喜媚的游荡子说道,咧嘴笑得有些恶心下流。而心里却想着,既然他们不让他先来,他到要看看他们能不能决定出谁先来。 事态发展一如意料中。 谁都想要第一个占有。争执不下的拉扯中也不知是谁先动了拳脚,再接着便是你来我往,鼻血门牙横飞。 乱斗中。浪荡子也因为被打了一拳,而满脸狰狞的撸袖子暴冲上去,一拳挥去,对方踉跄了两下;一拳挥过来,他也踉跄了两下…… 捂着脸仿佛不敢看一样呆呆地站在墙角的喜媚正从指缝里看到几个人打成一团,一时半会没有人注意到她,使得缺口出来了,此刻跑正是机会,只要速度快一点他们来不及拦住她…… 心念落定,转身就跑。她身后很快传来那些浪荡子愤怒的咒骂声,显然意识到自己被骗弄了,而狂追上来!喜媚头也不敢回,眼看离巷子出口越来越近…… 脚下突然绊到了什么! 一阵剧痛袭来的同时,她身子不可避免的往地上摔去!那一瞬间,她的心也跟着一沉,不是因为即将摔到在满是石渣子的地上有多痛,而是摔倒在地上后,可能就不见了没有机会跑出去了! “救命--” 那一瞬间,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喊出声来!尽管眼前并没有看到任何人……只是本能的求救反应,已经感觉到身后粗重的呼吸和臭哄哄的汗味。 …… 一阵清风拂面,一抹烟青衣角。淡淡的幽香弥漫,瞬息之间,如风云变化般映入她眼帘,缠绕在她的鼻尖。 一只手的揽在了她腰间。稳稳止住了她摔倒的动作,发丝散乱遮挡在眼前看不清楚对方,但她知道是谁…… 惯性止住后。 桐笙手臂一动,一股无形的柔劲,一下子将喜儿身子扶正,直到她站稳后,才撤掉了劲道收回了手臂。 “小……” 喜儿开口要唤,却瞬间看到了一位高挑的紫衣美人,正姿态慵懒散漫的往巷子口的树干上一靠,手里折了要枝条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们…… 下意识地住了口。 桐笙微微负手于身后,手中折扇不停的展开,又收回,动作透着烦躁不耐,而神情却淡淡看着眼前,因她出现而微顿住脚步的几个浪荡子。 “那来的小白脸,敢管大爷的闲事!”浪荡子很快反应过来。见桐笙生得清瘦、白白净净的活脱脱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衣服也不是很华丽,想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敢插手他们的事情,简直是活腻了! 其余人也都做此想。 是而越发有惮无恐。其中一个游荡子擦着鼻血,下意识的搓着双手,双目发光的盯着喜儿,又看向不远处的紫衣美人,“嘿嘿……今儿兄弟们艳福不浅……一来就来两个,嘿嘿。” 另一个游荡子也道,“……咱们兄弟们也别打了,教训一顿这个小白脸,再好好享受美人儿……谁先谁后,划拳来分……” “嘿嘿……好主意……” “且慢。”桐笙微微一笑道,打断了其中一个正撸起袖子就要招呼上来的满脸横肉的浪荡子,语气十分清浅淡然的继续说:“几位……后面那位美人儿给你们,这一个就还给我怎么样?” 几个浪荡子一愣。意外桐笙竟然会提出这种理由,想要英雄救美,也该拿出一点正气来吧! 何况,看那紫衣美人儿的模样似乎还与之相识……这人是谁?竟然比他们还混帐!?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不会事事都如你们想的那般美……”桐笙不紧不慢的说道,淡漠的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二选其一,已是我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你们若是同意,方才的事,我便可能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 尽管口中这样说,她心里却也知晓,这些贪婪下流之辈不会同意。 她到是希望他们同意。 她便真不会追究方才对喜儿无礼之事;毕竟,让他们对上司徒墨离就是最好的处罚。 可惜…… 第277章权宜之计 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浪荡子,已经再没耐性的挥拳招呼过来! “你个不知死活的小白脸!” 那来这么大的脸儿敢要求他们做选择!? “人心不足蛇吞象,”桐笙说着,手中折扇‘唰’的一声合上。同时一侧身,躲开拳头的同时,旋身撩袍一个狠戾而毫无花哨的动作踢出!准而又准,狠而又狠,简直让女人看了捂脸,男人看了流泪的踢在那浪荡子身下不可言说之处。 “啊--!” 那一瞬间, 除了一道惨无人道而变了声调的凄厉惨叫声外,仿佛还有一声让人头皮发麻,眼睛发直,心底发渗,腿间发痛……微不可闻的……蛋碎声…… 靠在树下把玩着枝条儿的紫衣美人儿,脸色微微一黑。只觉得身上某个地方隐隐发痛,几分一言难尽的眸光微谧间,半根被彻底从中间捏断了的枝条儿,轻飘飘的跌落到地上来…… 其余的浪荡子脸色发白。纷纷往后退了一步下意识护住了下面。而与此同时,在地上痛得凄惨翻滚的游荡子,捂着命根子痛得晕死了过去。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做恶之前,就要有所觉悟。”桐笙淡淡说道,声音心平气和,心态平心静气,似乎自己什么也没有做过一般。 不紧不慢的转身,拉着同样有些被吓到了,带着一脸难以言表的神情的喜儿,往巷子外走去。 在经过司徒墨离身边时。桐笙撩了撩眼皮,淡淡的目光扫了他一眼,然后一挑眉头……目光往下滑,落到了他身下某处,足足盯着看了几秒钟。 虽未明言,甚至不知情者都看不出来怎么回事。 但于紫衣美人儿而言,其意不言而喻。 紫衣美人儿司徒墨离:“……”精致而绝美的面容彻底更黑了。 只是,看着远去的素雅背影,没有再跟上去…… 后方,有些反应过来的浪荡子,在眼见桐笙离去后悔悻悻愤恨的同时,目光落到了树下,还未离开的紫衣美人儿。 对了,方才说的是将这紫衣美人儿留下来吧!?瞧着姿色可不比方才那位差,甚至,更让人觉得高贵而不可亵渎……不过,一个人嘛,一个女人嘛,总是比较容易对付的嘛。 色字上头。也不管地上躺着的那个了,而是宛如画面回放般,吊儿郎当的银笑着往紫衣美人儿围去。 “美人儿……方才那可是你的小相好?他说让你留下来陪哥哥们玩玩,你想必听到了嘛?” “他不要你了,你就跟着哥哥们嘛,包你吃香的喝辣的……” “来……让哥哥亲亲嘴儿。” …… …… 桐笙带着喜儿离开小巷后。司徒墨离似乎没有再跟上来,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她知道……他只是暂时离开,迟早又会阴魂不散的缠上来。 想要摆脱他。 可以。 但想要彻底摆脱他,在灵针之变故,以及他如何知晓她名字,此二疑问还没有弄清楚之前,是完全不可能的。 如今的权宜之计。 只有尽快离京追上司徒昭华。清台山那位长帝姬要她与之随行,助其行事解危……扶持这位大皇子的意图不言而喻。 众皇子相争,有这位长帝姬插手相助的皇子,胜算的机率自然也不言而喻。 …… “你离开百花楼了?” “……还没有。”喜儿回答得似乎有几分迟疑的小心翼翼,小姐要她离开百花楼,然而,她并不愿意离开百花楼……不知道小姐是否会为此生气? “为什么?” 桐笙微微有些意外。 在外面碰见喜儿一个人,还以为是已经离开百花楼了,只是有些想不太明白,已经离开了百花楼的喜儿,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而今,却听喜儿说未曾离开。那就更不可能会独身一人出现在这种地方才对。 喜儿极快的看了一眼桐笙的神色。在看不出什么后,只得微微咬唇,将自己想留在百花楼的意图原因说了一遍。 并且,将自己借如琳、如烟两人的算计逃出来一事,也说了一遍。包括坐西巷黄侍郎家的老太爷,身患陈年旧疾而四处求医问药而其中寻找的一名大夫便是在清台山脚遇到的小娘子。 为此,找到了关尚书府。 只是最终都无果而返,“公子,你那个时候说能治那老头儿的病,现在是不是也能治?如果能治,能不能让喜儿从中引见,稍微救那老头儿一命?” 喜儿还没有说完。桐笙便大约猜到了她的目的,“你想做情给黄侍郎?” 喜儿眼睛一亮,“公子英明……”实在是真心诚意的佩服。自己才一开口,都还没有说什么,小姐就能猜到她的意图是什么。 桐笙若有所思道,“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他的病情想来以至油尽灯枯,我无把握能否治好……但或可一试。" 体内灵气滞凝。好在未有进一步恶化,只是,终归不能再运用灵针之力,只能彻底用她所学的医术来医治…… 她心底也有些唏嘘,未想在清台山顺手医治了一下的老翁,竟会是黄侍郎之父。并且,会因为这样的原因或有可能再次为他医治…… 世事无常,当真奇妙也。 漫不经心的思量间,来到了一家茶楼里,上了二楼,点了靠窗边的雅间。 入雅间里坐下后。 ”多谢……公子。“ 喜儿发自内心的感激。虽然这样的事情,也是小姐一开始的目的,但后来不再继续,肯定一定的理由,而今却又再次轻易答应她……她心里真的十分感激。 ”不用谢。“桐笙淡淡道。不是客气,而是认真的字面意思,这样的事情,不用谢。 说着,她站了起来。 往窗户边走去,负手立于放着一盆盆景的窗边,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看着外面热闹无比的街巷。 喜儿问:“公子,我们……就一直在这里等吗?” 桐笙答道:“不会太久。” 时近中午,这里是必经之路。 外出远门,马车是唯一的交通工具。是而一般都是清晨出门,傍晚停歇;喜儿来时一路沿街而来未见马车,说明马车未离,而时刻将至,相信黄府的马车很快会经过此处。 她所知道的黄侍郎一府,在某些方面比喜儿更为全面。比如,黄侍郎并无兄弟姐妹,只有上有一个老父亲,下有两个儿子,夫人早逝…… 黄侍郎是工部侍郎。而工部尚书一职,因为没有合适人选而一直空缺着。 老翁的病情依当日所见,寻常的医治方法效果不会太大,也就不会有好转之说。当然,不排除有医术精明的御医大夫,只是若如此,为什么不继续留在京城医治,反而要在刚有好转的时候离京寻医? 她大胆猜测。此举不像是求医,反到是像想要避开什么一般……若不是求医,好转的说法或不可信,假设在并未好转的情况下,有什么需要避开的? 工部尚书的职位,空缺以久。黄侍郎为官清廉严谨,坐上那个位子是迟早的事情,若是黄侍郎恰好在这个时候,即将接任工部尚书呢? 在此其间,不能出任何差错。身患重病而无药可医的老翁,选择在这个时候离开京城,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无疑是明智而又绝望无奈之举。 毕竟,黄侍郎一府本就人丁单薄。若是因为父亡,被有心人趁机利用,一个‘孝’字倒是足以让他失了官身扶灵回乡,再呆个两三年也不是不可能。 官道仕途中,四五十岁的人有几个三年能浪费?这样一来前途也就算毁了,对一个原本身在高位而人丁稀少的家族而言无疑是毁灭性的打击。 …… 第278章事端 热闹的街市上。 一辆朴素而并不起眼,围得有些严实的马车从嘈杂的人流街道中缓缓驶过。赶马车的人,是一个衣着普通而生得有几分壮硕的汉子,只是神情沉郁而忧心忡忡,甚至有些分神的模样…… 市集上来往的行人,远远见了马车便率先避让开。这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毕竟不可能站在路中间等马车来撞上。 但在纷纷往两边散让开的人群中。一名衣着华丽的中年男子,身后带着一位背着药箱大夫模样的人,不躲不避的走在被让出来的车道中间,步伐不快不慢的迎疾来的马车而上。 …… 眼看那一瞬间就要撞上。 “吁——” 猛然发现差点要撞上人的车夫,瞬间急忙拉住缰绳,生生给惊出一身冷汗;不过在看清楚拦路的人是谁后,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不太好看起来。 极为不客气而明显不喜欢的目光,在华服中年男子身上停留片刻,再落到了旁边身材微微有些发褔的大夫身上。 心底隐隐有些不安。 而脸上不动声色的问,“不知解大人拦车,所为何事?” 工部员外郎,莫解元。员外郎一职,是仅次于侍郎的职位,在某种程度上,也算得上是侍郎的下任接班人。 当然,世事无绝对。 也有当了员外郎便再无升职者,亦有不是员外郎而空降侍郎一职者。权力、利益交织,官场的复杂非三言两语能尽。 莫员外郎看了一眼车夫,并没有马上回话,而是先微微冲马车里行了一揖,“晚辈莫解元,见过先生。” “我家老爷说过了,他这一生从未收过任何弟子,莫大人莫要再这样叫,老爷当不起这一声先生。”车夫对莫解元的态度并不是很友善。明显的不喜之中带着一丝警惕和耽搁焦急,“不知半路拦车有何事?若无要紧事,还请让开一下。” 外面的人都道老爷是病情见好,此番才外出寻一有名的神医医治。而实际上,老爷已经快要不行了……出现于人前让人心定的荣光焕发,不过是回光返照之象。 他眼下迫切要完成的事情,便是老爷所交待的,离京,离开京城,离得越远越好…… 莫解元淡淡看了车夫一眼,仍没有对一个小小车夫回话,而是继续对马车里诚恳而痛心道,“先生不应我,是晚辈配不上唤这一声先生吗?” “我家老爷在出发前喝了安神的汤药,眼下因该正在休息,莫大人若有什么事不妨跟小的说,小的自会在我家老爷休息醒来后如实转告。” 莫解元闻言这才看向了车夫,问,“安神的汤药?什么安神的汤药效果之么大?先生病情才见好,可不要乱喝什么汤药。” “我家老爷用药自有专人调配。”车夫的声音都有些不耐烦起来。但又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毕竟对方是官身态度说不上不好,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若是真的出言不逊,不是错处反而会落到他身上了。 周围已经渐渐有好事的百姓围观。寻常的马车停下来不稀奇,突然有个衣服华丽看起来就不一般的人,拦住了一辆看起来并不怎么样的寻常马车,并且,说出了那样的对话,教人不好奇都不行。 那位‘莫大人’明明很关心马车里的‘先生’。但为什么马夫的神情并不是很善,甚至有些敌意的抗拒,以及隐隐的淡淡火药味在其中。 “也不知道那马车里坐着的是什么人?这么热的天不在城里找大夫,还往城外跑做什么?”有围观的人忍不住好奇问。 “就是哟,”旁边一位老者接话道,“京城里那么多她大夫……老汉我瞧着仁义堂那位老大夫的医术就挺好的嘛,何必还去寻外面那些不靠谱的’神医‘?” “这你们都不知道?”有些知情的人便自豪得意的讲解道,“马车里那位啊,可是工部黄侍郎的父亲,身患陈年旧疾,连宫里的御医都请过无数个了……” “竟有这回事?那那位’莫大人‘又是谁?”不知情的人顿时更好奇了。而连忙追问道。 “那位莫大人啊,身份同样不简单,原本乃是工部员外郎。后来因怠职被降级,做了工部员外郎,有幸的遇得黄侍郎的父亲的指点,所以一直以来都很敬重黄侍郎的父亲,想要尊其为先生传授解惑,可惜黄老翁年事已高,又有陈年旧病缠身,有心无力而缕缕推脱婉拒。” 那位有些知情的人,将自己所知道的润色成一个听起来没有遗漏点,并且自认为很合理的还原形事件。 有人信了,有人又没信,亦有人将信将疑而反过来问解说的人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云云…… 议论纷纷。 周围的动静渐大,使得车夫如坐针毡,而偏偏又不能策马离开。而莫解元丝毫不在意那些观望的平民百姓,继续诚恳的说道:“……先生病重初见好,实在不宜舟车劳顿,恰好我这里有一位医术不凡的老大夫,有信心一治此症。所以,在知道先生出城后,才急急来相拦。” 车夫听得脸色就是一变,“不用了!莫大人若是真心担忧我的老爷,就请让开!”老爷要匆匆离京,为的就是不让任何人知道他现在的真实病情,不能在侍郎大人即将任职的当下增添任何麻烦。 莫解元终于正视车夫,不过,是带着沉沉阴翳之色,不怒自威:“简直放肆,本大人特地寻来名医,是为了医治你家老爷,一个小小的马夫,有什么资格替你家老爷作主拒绝?……先生平日待人温厚,善德无数,身边竟然潜伏了你这种忘恩负义的人,断其生机。” 车夫心底虽然愤怒,但也不介意被指责,只是焦急再这样耽搁纠缠下去……恐怕要出事。对方显然是知道了什么有备而来。他正要开口说话,就听得马车里传来一道苍老而略有些沙哑的声音,“阿忠,外面,为何吵。” “回老爷的话,是莫大人拦车,无论小的怎么与他说,他都不让道!”车夫见马车里的老爷被逼得自己开口,即是心疼,又是难过,再看莫解元心底更是怒气难捱。 见过强买强卖,还没见过强行要医治人的,清空真当老爷油尽灯枯得任人如此欺凌的地步了吗? 第279章心知肚明 莫解元身边的大夫走上前来。与一般大夫的清瘦高额骨不同,这位大夫身材微微发福,脸上有红光满面之相,不过面相看起来和和气气的,又穿着寻常大夫的衣服,背着寻常大夫的药箱,也就像了那么几分胸有成竹的神医模样。 他呵呵笑着走上前来,“这位兄弟,火气不要这么大,老夫行医多年,各种怪疾亦有所接触,也有医治痊愈者。说不定,就能治好了马车里这位老先生呢?” “不用了,老朽,信不过。阿忠,继续赶路。”马车里的人,拒绝得更不留情面。显然是想让人知难而进。那位大夫脸色果然微变,笑容微微僵在了脸上。 显有不悦隐而未露。 而阿忠在闻言后,随即扬鞭而起,“莫大人现在听到了,不是小的擅自作主,而是我家老爷就是这个意思;我家老爷不愿让来厉不明的人医治,莫大人就不要再强人所难,现在还请让开些,车马无眼,若是小的不慎管不住马儿,伤了人……。” “是啊,”旁观的百姓也不由得议论道,“既然人家不愿意接受,就不要再坚持了嘛,再坚持下去就不是好心,而是强人所难了。” “不曾见过的大夫,确实很难让人信服。”有人评价中肯了一些。 也有人不以为然,“大夫都来到面前了,让瞧瞧病有什么大不了的?说不准就瞎猫碰到了死耗子,能治了……哎哟,死婆娘,你踩老子脚干什么……” 拔高了声调引人看来的汉子话还没有说完,嘴巴就被一胖妇人又气又急的捂着嘴,揪着耳朵往人群外面拖,“你这个死鬼,不要命了?这种话也是你能说的?回去给老娘晒衣服去!” 插曲一闹而过。 莫解元听到了那些议论声。盯着阿忠已经扬起来的马鞭,皮笑肉不笑道,“下官担心先生安危。不知道先生此刻的情况,实在无法就这样回去……先生若是病情见好,让君大夫把一把脉,让下官安心一下也好。但未想先生拒绝得如此不留余地,反倒让下官心底担忧更甚……先生的病情,当真是见好了?” 阿忠一下子赶马车上前。 莫解元似乎没有想到,这马夫还真有本事对他视而不见,迎上了马儿的鼻息一时退不快,好在有那位君大夫手疾眼快的扯了他一把。 微微让到了边上,马儿踩踏着蹄子从面前经过。车轮声咕噜。他神情有些阴翳的看着,下一刻,心底一狠一咬牙再次冲到了马车面前,曲膝一跪,竟是不要命了一般, “下官肯请先生留下!” “吁——” 阿忠脸色一变。却在急急勒住马儿,使得马车剧烈一震而住下来后……脸色,也随之惨白起来。 他一直小心赶着马车,速度并不快,方才对莫解元忍无可忍而赶得急了一些,原本也元大碍,但莫解元突然冲出来拦路,他本无意伤人,那能眼睁睁看着他被踏足马蹄下。 但是在停住的那一瞬间,阿忠只恨自己没有任由马车撞过去!因为,他听到了马车里面‘砰’的一声。尽管在周围的惊呼声中并不是很明显,但在他听来,却无疑是晴天霹雳!! 他僵硬着身子坐在那里,恐惧,愤怒,急如火上焚,几乎失去了判断应变的能力。 甚至不敢去想,此时此刻,马车里是什么情况。是老爷摔倒了,还是老爷已经……介一份子不敢当着那么多人的目光撩帘去看! …… 原想一如以往般,悄无声息的离开京城。没有随行的人,是因为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却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会半路遇上莫解元这个狼心贼子! “先生怎么样了!” 莫解元无视身上被马蹄蹭到的擦伤,连忙起身来焦心急切的探看,并伸手就要撩帘入马车里钻。 阿忠忍无可忍,一鞭子甩去! “你放肆!老爷若有闪失,全罪于你!” 莫解元未料到他竟然敢动手!慌忙抬手去挡。“啪”的一声,手臂上顿时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你——”莫解元目光一瞬间阴寒,而在下一刻,又恢复了焦心急切的模样,并一把将车夫推下马车:“方才马车里有异响,你不先看看先生无碍否,反来阻止本官作甚!” 莫解元是彻底打算豁出去了! 无论如何,他要让姓黄的坐实不孝之名!升官在既却将自己的老父亲独自京城任期自生自灭!足以让他在仕途之上万劫不复! “欺人太甚!” 阿忠因为练过武,坐得极稳而没有被莫解元推下去,并在反应过来后,怒不可遏的就是一脚,把莫解元踹下了马车! 周围惊呼声连连。 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了。都被眼前这一幕高潮起伏,看得瞠目结舌不止。不是敬重关切才送来大夫吗?怎么现在却像仇人一样?! 莫解元踉跄着被君大夫挂住后。虽有满心怒气不好发作,却也有势在必得的狠意, “先生并无回应,必是方才被波及……先生的病情想必并未好转,不知你家大人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将先生送出京城?” 阿忠不善言辞,心底气得发慌,恨得发急,“你休要胡言乱语!” 莫解元听而不闻自顾道,“再者,天热酷暑,不是行车赶路之期。先生倒底是要离京去寻何方神医,且说出名姓来,下官即刻派人前去请入京城。” “莫解元,你不用假惺惺。你要是不拦车自然什么事情也没有。你口口声声说关心我家老爷,却一而再、再而三的为难,简直欺人太甚!” 周围的看客亦觉得如此,“人家不要医就算了,硬要别人医算什么事?这般执着便是为难……” 莫解元闻言神情越发诚恳而悲切,“先生不治便罢,但请先生回应一声,若先生无碍,下官自然离去。”那么久了马车里面也没有任何声音传来,看来果然是病入膏肓,要离京寻死了。 在他的话音落下后。 马车里迟迟没有回应。阿忠铁青着脸盯着莫解元,紧紧攥着手足的马鞭,内心焦急而慌乱,整个人如坐针毡,而偏偏想不出什么办法,解此危机。 就在周围议论纷纷。质疑着马车里的老先生为何不出言答话,莫不是方才伤到了那里……以及,这个马夫怎么如此不通人情,而莫解元嘴角露出一丝计谋得逞的笑意时, 一道淡然的声音缓缓响起。 “老先生为何不回话,阁下想必已经心知肚明……” 第280章不忍直视 “你之心怀不轨……” “明显又愚蠢,实在让人不忍直视……?” 一抹素雅如竹般的清瘦身影,在周围纷纷让开而看来的惊异目光中,不紧不慢的走近前来。 “借故拦路,蓄意惊马……身为朝庭命官,却生害人之心,阁下合该吾日三省吾身。” “放肆!” 莫解元那里想过自己会被一个街上随便站出来的人骂。简直气得青了脸! 但到底大庭广众下,他只得压抑怒火,神色阴沉的盯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多管闲事者,质问,“你是什么人!”却在目光不经意间扫到青衣人身后时,有些痴了目光,好个绝色的小美人。 …… 与此同时。阿忠目光也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突然出现的桐笙。虽然她之所言,似乎是站在他这一边的,但到底不清楚对方来历意图,而一样焦急的警惕着。 桐笙没有理会莫解元的质问。而是径直走到了马车前,将手足折扇一合,轻拢于手中抚摸着,目光淡然的对上了阿忠的戒备,没什么情绪波动的淡淡道, “自清台山一别,已有数月之久…未想还会再遇上老先生。不知老先生如今病情如何,方便当面一观否?这次,不收钱,只当是为我未能守信在清台山呆上三个月相候而释出的歉意,如何?” 话音落下后。 阿忠仍然有些没太反应过来。桐笙说的话他都听进去了,也在听到了清台山时,心底隐隐生出了希望……但眼前的清瘦少年,又不是与那日为老爷医治的小娘子,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还是说,他与那位小娘子有何关系? “奴……奴家公子医术很好的,以前在清台山的时候,还医治过这位老先生一次呢。” 喜儿平时自称惯了‘奴家’,一时间开口太快而未及注意,想要改口又觉突兀,看了自家小姐一下觉得并未被放在心上后,也就,将错就错了。 阿忠的目光在喜儿身上停留了片刻……微微有些皱眉,他向来不太喜欢这种气质太过张扬的女子。但眼下的情况中,他的不喜也只是一瞬而过,便又落回了桐笙身上,并收回了一条拦在马车前的腿,带着几分期待而感激的示意她可以上去一看。 因为,他已经认出眼前的清瘦少年是谁了。 难怪他觉得有些熟悉又下意识的相信。分明就是当日那位言词大胆而又不狂妄、气质风轻云淡的小娘子无疑。 果然不是个一般人。 扮成少年郎在气质上竟也不输分毫……若是当初,若是当初老爷肯相信她的话,他肯相信她的话,是不是老爷的病情就真正有所以好转了? …… 当日经由她一治后,老爷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一阵。直到后来,突然就病来如山倒…… 再想起来在清台山遇见的那位小娘子,派人前去相寻时,才知早已离去多时。兜兜转转寻问到了身份来历,再清州城时,又被告知已经入京……再寻至京城尚书府关家一问,却是告诉他们寻错人了。 怎么也不肯让他们一见关二小姐……而今,却竟是在街边又遇上了。当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希望这一次,老爷的病情能有所好转,不会再教人有落井下石的可趁之机。 “他是谁?” 莫解元语气不善的问。亦有压抑的怒气与惊疑不定,因为阿忠的反应,让他隐约觉得这个人的出现,会将事情带另一个无法控制的局面。 更因为桐笙一出现就不留丝毫情面的言词,让他实在无法咽下这口恶气……不管此人是谁,他定要让他尝到后果!! 阿忠扯了扯嘴角,冷笑着自然没有回答。并在时刻注意着马车里的动静,他不知道里面情况如何了,但老爷一直没有动静,若是……若是已经……若是里面那位小娘子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说漏此事,他得要及时阻止。 想到了这里,他下意识握紧双拳,眼中染上一丝沉痛之色。无论如何,也要先离开京城! “当街辱骂朝庭命官,罪当杖责……”莫解元的话还没有说完。马儿猛然往前踏蹄,马车遂不及防的起程而去。 “哎呀——”喜儿也有些没有意料到。只来得及往旁边一躲,险险的避开了马车,而眼见马车驶入人群就要离去,但小姐还在马车上,不由得开口唤道,“公子!” 莫解元冷冷道,“拦下来!”一语落下,人群里突然涌出几个人,他们各自手里拿着缰绳,往左右一拉,绷直了一拦,若是马儿经过必将绊倒,在周围百姓的惊异声中,硬生生将马车困停下来! “莫解元!”阿忠脸色铁青,“你是什么意思?!” 莫解元理了理衣裳,走上前来,“本官一开始就说过了,只要确定了先生的安危,自会离开。你遮遮掩掩,不让人靠近,分明动机不纯心里有鬼……侍郎大人升迁在即,诸事繁忙,管不到这些事情,而今既然让本官看见了,若不弄个清楚明白,今日便决不罢休!” 以关切探病之名,行威逼查探之实。 这般异样而弥漫着火药味的对峙。连周围观的百姓看出不对劲来了。一部分人在议论着莫解元逼人太甚,一部分人在议论着那个车夫古怪与不通情面; 更有的听到了关键词,议论起黄侍升官在即,怎么不请更好的大夫给老父亲看病,反而任由老父亲远行离京等等…… …… 这样的议论声里。 阿忠死死盯着莫解元,目光有些发红,像快要被逼到了极限的猛兽一样……似乎只要莫解元再靠近一步,他便会扑下去要其性命! 也就在这个时候。被布帷遮挡得严实的马车里,传出来了一声淡然无波的声音,“无妨…,”不必与之动怒。 “老先生无事……” 第281章施针救人 “无妨…,” 不必与之动怒。 “老先生无事……” 轻浅淡然。袅袅弥漫在光线微微昏暗的马车里。比起外表的朴素,里面的摆设还是要好上一些,虽然不宽敞但也不狭窄,一方小几,整整齐齐的放着一些医病熬药所需之物。 桐笙在淡淡说话的同时。玉手拈针而起,找准了穴位之后,将最后一根银针,认真而缓慢的插入了黄老先生的心脏之处。 马车里的黄老先生,经由先马车剧烈震动,油尽灯枯中险些断了生机。至少,当她上马车探其生机时,鼻息脉率已经近乎于无。 若是平时。有灵针之力加持,将人救醒几乎毫无压力,但现在……只能凭本事了。除了灵针,她并不是一无所有,华夏五千年传承的医术之精华,她废寝忘食的钻研过,所学到的知识并非皮毛。 天门穴、咽喉、心脏这三处。正常情况下是所有人的死穴,但在此时此刻,却可能是唯一的救命之机。 一针锁魂窍。 一针留生息。 而最后一针……在前两针发挥效果下,最后一针刺入心脏,使其心脏静止在不跳动、亦不停止之间。 与假死类似。 至于后继的医治手段……她需要一些强行继命的药物。寻找这些药材对现在的她来说有一定困难,但对黄侍郎而言想必要轻易得多。 …… 若有所思间。马车外的阿忠也在初闻得那声‘老先生无事’而心底一声喜后,转念间便做下了决定,一咬牙调转了马车回侍郎府。 莫解元拦路不放,继续僵持下去不知道又要出什么乱子。而今既然寻到了这位小娘子,再出城去寻地方安置医治不现实也不妥,不如带回府去医治老爷,说不准就会有所转机…… 眼见马车调头要走。 莫解元心底一声冷笑。心底也发了狠,左右已经闹到了这个地步,要想善了是不可能了,是而无论如何,也要将马车里的人,病重将死的消息,扩散到人尽皆知! “先生曾待我如恩师。我只想确定他的安危如何,你却宁愿打道回府,也不让我与先生一见,当中若非有什么猫腻不成……” 他说得一脸悲切而痛心疾首。并且,流露出几分带着愤怒的怀疑,手一挥,那几个牵着绳子要绊马的随从,顿时放下绳子,往正在调转马车的阿忠扑去! 显然要将人弄下来,让莫解元登车一探。 阿忠简直气得青筋暴露。再也忍无可忍的动起了拳脚!但又要顾忌着马车不让人靠近,而一时间不免有些右支左拙。 尽管对方并未下重手,而只是为了制服住他。但到底对方人多势众,双拳难敌四脚…… 就在他眼睁睁看着一个随从正要踏上马车,而身侧一个随从绊住了他的脚,另一个正来抓他而无法脱身时…… 马车里一道清雅的身影撩帘而出。微微撩了一个角,恰好到只够让他钻出来,而看不到半点里面的情况。 他白皙的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一丝轻讽,一丝淡漠;一分饶有兴趣,一分仿如从高楼玉琼中闲庭漫步而来的闲适而风轻云淡。 正要踏上马车的随从。 闻着扑鼻而来的淡淡清香。抬头便看到这样一张脸。皮肤白皙细腻,竟是如同女子一般,带着几分不明显的秀气,十分的好看……一时间竟有些痴了。 还没回过神来。 下一秒,就被已经撩帘站出来的桐笙一脚踹飞。力道并不重,至少在外人看来,不过是蜻蜓点水一般,不紧不慢的随意一踹…… 一声惨叫,一条倒飞出去的身影,重重地砸落在某处摊位带起更多的尖叫惊呼声。 周围的人盯着桐笙的目光,也不由得带上了一丝害怕畏惧。如果,是一个身高七尺的强壮大汉,这么轻而易举的将一个人踹飞,还勉强在接受范围内。 但眼前的人单薄而清瘦。看起来并无太大的危险……落差太大,而让人受到的影响更深。莫解元的脸色也难看起来,与此同时,另外几个随从中留下了两个在与阿忠纠缠相持后,其余的都小心翼翼的朝桐笙围过来。 看到方才那一脚,他们是一点也不想上。但是……想到自家主子就在旁边看着,不想上也只得硬着头皮而动。 桐笙步下马车,并未将靠近的人放在眼里,而是在踩落到实地上的同时,顺手拿起放在草席上的鞭子。 扫了一眼莫解元。 马鞭迎风一挥! “啪!” “啊!” 莫解元痛得惨叫的同时,条件反射性地捂住了火辣辣的脸颊,并一瞬间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不敢置信这个来历不明的东西居然敢朝他动手! 那来的胆子! 那来的胆子敢打他! 他是朝庭命官!他是堂堂工部员外郎!更是为数不得能得到五皇子赏识的汉族官员! “抓住他!给本官抓住他!” 桐笙不理会莫解元的暴跳如雷。速度极快的一个旋身坐回马车上,薰青色的衣衫飞扬间,扬鞭而起,一拉缰绳调转马头。 突然起行的马车和铁蹄,硬生生将正围上来的随从逼退。 “废物!抓住——” 莫解元怒不可遏的捂着半张痛得发麻的脸骂随从。然而骂到了一半便骤然停止,瞪大眼睛,并在隐约的刹那一间,拉长成了一丝夹杂着恐惧的声调! 还没有叫出口。 蓦然破空而来的鞭子,像灵蛇铁链一样瞬间抽到他的脖子上;速度极快,狠戾带风,带着风声和惯性在他脖子上缠了两圈,一下子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下一刻。 他整个人被勒住脖子拖上马车!双足离地,像一件被吊住的物什,无法挣扎的同时,重重摔倒在马车上。落到桐笙旁边的位置…… “大人得罪了。既然如此关心老先生的病情,不如与在下一同归府。” 桐笙道。目光淡淡的看了一他此时此刻,几乎有些翻白眼的气绝模样,手腕一动,鞭子勒住的力道一缓一松,收回鞭子的同时,手柄一反,顺势在他身上点了两下,点住了他身上的穴道。 马车驶过围观的人群。 桐笙一路不停,绕过几条街道,经过几个岔道,最后竟是驶进了关家--关尚书府所在的位置!沿路偶有人看到,都面露惊疑不解之色,不是因为赶车的是个儒雅少年,而是那位儒雅少年身边,歪歪扭扭的坐着一个脸色铁青苍白高大男子。 --带着无法形容的怨毒和愤恨! …… 第282章心乱如麻 一阵车轱辘声渐渐由远而近。 一辆宽大而外观华丽的马车,渐渐从不远处的街道驶来。然后住于尚书府大门前,马夫下车伸手打帘,一身黑底红领官服的关焕然缓缓从马车上下来。 下来之后。 抬腿正要往府里走。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由远而近的愤怒声:“……竖子!本官要将你凌迟处死!!!” 骂声咬牙切齿,几欲噬其血肉! 关焕然不由得微微皱眉并停下脚步,回首一看。只见一辆外观普通朴素的马车,正从另一条街道驶来。而愤怒大骂的人,正是坐在前面的一位华服男子。 满面怒容,流着血,神情狰狞到扭曲! 未着官服。不过自称本官,想来也是一个不小的官,为何会……他心底震惊的同时,目光却蓦然一凝,仿佛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一般,死死的盯着正在赶车的清雅少年! 一时间忘了反应! ……少年白皙的面容,秀气的五官,以及那种挥之不去的熟悉感!随着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楚,也越来越熟悉…… 像一片铺天盖地的阴云浪涛扑面而来,将他死死包围窒息于其中-- 怎么可能! 不可能! 不可能-- 刹那间他脑海里只浮现出这几个字。忘了思索,忘了反应,犹如魔怔一般死死的盯着转眼间近前来的马车,马车上的清秀少年。 桐笙勾唇,淡淡一笑,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与之对视着,眉眼轻扬,似笑似嘲。并且在同时,再一次解开了莫解元身上的穴道。 “关大人救我!” 莫解元一瞬间认出了关焕然。惨白着脸又期待的大叫。却也是在叫出声时,才发觉自己能说话,亦能动弹了! 一路而来,无法说话,不能动弹……每每眼看要摔下马车去时又被少年拽了一把,左一下,右一下,磕得他脑门青肿,一阵接一接的疼痛发晕! 让他已经没有心思愤怒,更多的是无法形容的恐慌!他觉得对方就是一个疯子!敢这样对待他的不是疯子是什么?! 是而在发觉自己能动弹之后,毫不犹豫的跳下马车,却因为马车未停而狼狈的翻滚着摔倒在地,而桐笙视而不见甚至半点没有放在心上。 淡漠的目光里,带着几分唯有正死盯着她的关焕然能下意识明白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意味不明的目光。 马车不止,过眼而逝。 她朱唇轻启,无声吐言:‘父亲--’ 标准的口型,带着风轻云淡的笑意,无声的吐出了对关焕然而言仿若惊雷的两个字! --父亲! 关焕然脸色发白、目光发直。几乎像见到了鬼!眼中有恐惧流露!在马车扬尘而去后,他整个人也仍然僵硬着身子站在那里,陷入了无法言喻的恐惧疑问! 明明已经死了! 那种药不可能还余生机! 已经装棺入土怎么还可能活过来! ……如果说这些时日以来,他还对这位不一样的女儿时而有所愧疚唏嘘,此时此刻,就只剩下了一种几近畏惧的不安! 是因为发觉无法掌握才决意除掉!而今才知道事未成,再次归来,过往之事必然不会善罢干休,但此举何意…… 他目光不由得看向了滚在地上,正被关府下人扶都扶不起来的莫解元;此人,他隐约有些印象……且不论在此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她将此人扔到他门前,是为何意!? 莫解元浑身痛得整个人都在哆嗦,膝盖上、脚踝上传来的一阵阵钻心剧痛,让他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狰狞的眼底染上了眼泪花,“抓……抓住他!不……不要……不要放过啊!!!” “老爷……老爷不好了,这位大人的脚好像被摔断了!” 在发觉无论怎样也扶不起抱着膝盖压抑着哀嚎的莫解元后,关府的下人只得结结巴巴的请示前方,还在魔怔中的关焕然。 同时,心底也有些害怕而顾忌着,从未见到过自家老爷脸上露出这种可怕神情! 简直像是天要塌下来一样! 是要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可是眼下明明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啊!不过是一个官员从马车上摔下来,还是突然自己从马车上扑下来的,才没有摔死,那马车上的少年看起来也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凶徒,何以自家老爷,会流露出这般神情来…… 并且,一句吩咐也没有。 实在是太不正常了。至少,按照老爷平时的处事习惯,再怎么也先会让他们把那马车拦下来。 “……抓,抓,抓住他啊!” 莫解元满头冷汗的大叫。眼见马车渐行渐远,他焦急而愤怒。为什么不抓住那小子!为什么要看着那小子逃掉! “去,把马车拦下来!” 关焕然终于有些反应过来般的吩咐道。略微低沉的声音,到底不如往日平静,以及他在反应过来后,极力掩饰的异样神情,终归还是流露出一丝焦急的异样。‘ 马车已然远去。 此刻必然是追不上的。 “加大人手,无论如何,必需将马车上之人抓回来!!” 无论如何也要把人抓住,不漏风声的抓回来再说!在外人眼里关府二小姐只是病重去了庄子上休息,他与皇帝也已经在三皇子妃的事情上,达成了共识,婉宁更让黎国公收为义女,安上一个更能配得上皇子的身份…… 婚礼已经在筹备,只待三皇子西山走廊一行回来,绝对不能出什么乱子! 纷乱如麻,心焦如焚。 关焕然在交待让忠管事安排莫解元请医看病的事宜,以及让人去打听马车行来的方向发生了何事后,径直匆匆入了香兰院,甚至,还等不及丫环的通传,便自顾大步而入。 “见过老爷……” “你们都出去!” 他语气焦急得略微有些不耐烦的将一群正在围着兰夫人团团伺候的丫环们打发出去。 “老爷……怎么了这是?” 兰夫人也敏锐感觉到了关焕然脸色不好,气息不太对。微微直起身子想要起来,但才起到一半又顿住了。 因为面前一个俏丽的丫环正在给她染指甲。正在染到了一半,还要上一层花色添彩提亮…… 颜料不可多得,色彩光鲜不褪,听说是西域进供来的,前儿温家小姐带着其母亲来看望雪妍,她接待并与其母相谈时,偶尔赞了一句温夫人的指甲染得好看,今儿温夫人便连染指甲的丫环和颜料一起送过来了。 不可辜负的美意…… 不可半途而废的染甲方法…… 第283章那里错了 “出去。” 关焕然见兰夫人还有意让染指甲的丫环留下来,隐忍平静的声音里添了一份压抑冷意。 平时这一切,看在他眼里到没有什么,但眼下心焦烦乱,偏偏还如此……他儒雅俊朗的脸上,不由得浮上一层沉郁的阴云。 “……”兰夫人唇瓣轻启,欲言又止,但瞧着关焕然脸色不佳后,终是忍痛放弃了,还差一点点,就要涂好的漂亮指甲。 最后一个丫环离开。房门也被轻轻的带上。 兰夫人站起来,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老爷?” 不知为何,心底微微有些不安。 特别是关焕然自从一进来,目光就一直有些发冷的盯着她。向来平静的目光里,失去了往日的温和,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压抑情绪。 好像她做错了什么。犯下了什么无可挽回的弥天大祸一般。 “怎……怎么了?” 关焕然极力压抑着心底的情绪。盯着眼前一脸什么也不知情,紧张而不安中带着一丝无辜的兰夫人,心底没来由的浮上一丝厌恶的愤怒……那日之后,所有事情都交由她处理。 他一直都信得过她,相信她不会出什么乱子,所以在后来对素(娘)……的事情,一直没有太多过问,却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正是他的这份依赖和不过问,而无声无息的埋下了这样的麻烦大祸! 他深吸了一口气后。 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稳而冷静一些,“……我问你,当日素娘一事后,处理善后的是那些人?如今何在?” 兰夫人听得一愣。莫名不明的同时,心底里的那一丝不安,不由得强烈起来…… 他绝不会无缘无故的提起这个名字。这个在府里几乎成了禁忌,不允许谈论的存在,而且,还是这样的神情语气。 是而,纵使她心底再有疑问不明,待略微回过神来后,还是很快收敛了心神,压抑下心底的各种惊疑不定,努力思索的回答道, “她……她的事情……是我身边信得过的老人,带了府里面两个老实本份,十分可靠的老婆子,不动声色处理的。” “还有她……那两个贴身丫环,一个在出府当日意外撞伤了额头,后来在府里养了没两日就没了;还有一个随同出城,如今都在城外的庄子上。 两个老婆子乐意在庄子里养老,那个小丫头性子木讷胆小,是个很好拿捏的主,一直都安安份份没惹出过什么乱子。” 兰夫人说到了这里。语气微微顿了一顿,带着几分察言观色,瞧着关焕然的脸色,见其脸色并没有好上半分,压抑而隐忍的神情,也并没有弱上半分后,心底不由得越发不安而没底。 “……老爷,发生了何事?为何你要突然问起这件事情?”…… “都在庄子上……”关焕然低喃自语般重复着。然后,走了两步,无力而颓废般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抬手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俊朗的眉宇间浮上一丝厌烦痛苦之色, “把人都叫回来。尽量不要惊动任何人,把她们都给我带回来……算了,我亲自跑一趟。” 他压抑的深深一叹。 将人再带回府,府里人多口杂难免会走漏风声。不如他出府亲自一趟,出城一趟,不动声色的去庄子上一趟,问个详细清楚。 “老爷……” 兰夫眼见关焕然站起来就要走,一时间更慌而更不明所以的不安,几乎是同时站起来往前扑,按捺着几分焦急的抓住了他的衣袖,放柔了声音轻言细语的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老爷你与我说一说,我才好帮忙一起想办法啊!” 不这样说还好。 一听到她这样说,关焕然心底压抑的复杂情绪更浓烈一分,眸光也更沉一分。盯着她抓着他衣袖的手,神色几分冷意,几分不善。让人被这样的目光看到了不由自主的从心底里升出一丝无边的恐惧来。 兰夫人只得松开了他的衣袖。美眸里染上了几分泪水涟涟,微微仰头盯着他;似难过,似不安,似慌乱无措…… “此事尚在确认,你暂且不用管,做好你自己份内的事。”关焕然语气平静的说道。说完后,转身往外走去,连一个多余的解释也不肯有。 兰夫人有些怔怔的盯着他离开的背影,不安的同时,声音里也不由得染上了一丝轻微的哭意,“老爷……是不是我那里做错了?”不然,为什么什么都不与她说? 即便没有对她发怒。但她能感受得到他身上那种隐忍的怒意烦躁,甚至厌恶的情绪,可是……她真的不知道那里做错了。 “……你没有错,是我疏忽了。有些事情,不该放心让你去办。”关焕然已经掀帘走出。平静得没有丝毫感情的声音从荡漾的珠帘外传来,不在有往日的温情。 兰夫人恍惚的听入了耳中,一刹那间红了眼眶,直到彻底看不见他身影的那一刻,她揣着一颗惶惶不安的心,无力坐回软榻上…… 她一定办错了什么。 可是,她办错了什么?她一无所知…… 在兰夫人惴惴不安、绞尽脑汁的想了许久也仍然想不出个结果而突然站起来起身便往女儿关雪研静养的亭香水榭而去; 在关焕然焦急不安想要确认,带了一个随从急急出城往乡下庄子里而去;并让人往马车来时的方向调查的同时, 桐笙已经赶着马车甩掉了身后的关府下人,来到一西巷一处座落在繁华热闹中的清静府邸前。 她淡淡看向大门前正迟疑不定看来的门房,道,“不用怀疑,是黄老先生的马车……” 第284章不相信 黄侍郎尚在府里。 因为老父亲执意要离去,其意与其决心……以及家族不可落败的责任,明知不可为此事,有背孝道天理难容,仍然不得不狠下心来的痛苦,难以言喻的心里压力。 在听了管事急急来禀告,说是老太爷的马车去而复返,并且马车上赶车的人不是阿忠,而是一个不认识的陌生少年郎时。 他原本就苍白而不好看的脸色。 ‘唰’的一下全白了。 匆忙的起身抬脚往外走。步子甚至有些无法控制的踉跄,无论是那一种可能,是父亲重病的消息走漏,还是父亲已经…… “老爷……” 管事只得压下心底的惊疑不定,提着长衫小跑的跟上。不知道自家老爷这般激动失态是为何?……不过,虽然是惊疑不定,他心底也隐约猜到了些什么,从不经意嗅到的蛛丝马迹,只是这样的事情,主子既然瞒着,他自然装聋作哑不会去探究半点。 黄侍郎在走出了书房庭院后,也意识到自己过于失态了,而稍稍放慢了几分速度,但仍然是疾走而过,并沉声吩咐道,“老太爷的马车进来了没有?外面天色,不利于病人,勿让马车在外停留太久。” 管事在得到吩咐后。 立刻让下人快点前去传老爷的话。小厮得了话儿,一溜烟小跑着远去。 当黄侍郎来到前院时。桐笙正懒懒散散的坐在马车上,漫不经心摇晃着手中马鞭…… “老爷,就是他……”黄府的下人见着了关焕然后,连忙往前接迎,并看了一眼桐笙道,“问他什么他也不说,也不让小的上去看一眼老太爷如何了,只说要等老爷你来。” 几乎从不离老太爷身边的阿忠不在。老太爷的车里也没回音,都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偏偏对方那样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让他们不敢乱来。 “行了,我知道了,你们退下吧。”黄侍郎面上的神情,已经恢复了自然,看不出丝毫什么异样。而强忍着内心的焦急,目光沉沉的盯着桐笙,问:“你是谁?” “……老先生的马车行至半途,被一位名唤莫解元之人带人拦阻,带了大夫非要在大街上为先生诊治把脉。发生争执,马车受到不小的震动,老先生被撞晕了。” 桐笙语速不紧不慢的说着,并从马车上跃下来。姿态干净利落而淡然风雅,犹如一根青竹般笔直的站在那里,婷婷而立立,坚定而柔和,气质清浅非凡。 让黄侍郎在一瞬间,不由自主的放松了对她的警惕戒备。但同时,也因为她的话,露出了一丝再难掩饰的焦急之色。 压抑着对莫解元拦车一事的怒火,他急走向马车并不忘吩咐下人赶紧去准备担架,将被‘撞晕’的老太爷送回房。 他直觉不是撞晕那么简单。 但在此时此刻,少年给出的这个理由,无疑是最好的说辞。 虽然对少年身份来历有疑。但能让阿忠交予马车的人,必然是得到阿忠信任的,少年的身份暂且压下,马车里的…… 桐笙淡淡看着黄侍郎掀帘,上了马车,语气随和而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的提醒道,“老先生身上的银针,不要碰到。不然,纵使小女子再有天纵之能,亦回天乏术。” 在说到‘小女子’几个字时。她的语调极为自然的从中性的声音,过渡般一瞬间转回了轻柔淡然的女声。 她没打算掩饰身份。 关素素这个身份既然甩不掉,就再用用好了。她很期待……此时此刻,那位名义上的父亲,不知可有反应过来做好应对她的准备了? 经此一事。 莫解元必然对她恨之入骨。不将她的身世来历、亲友九族找出来泄恨,想来不会轻易罢休。 不知她那位名义上的父亲,又会做何应对?毕竟,若她以关素素的身份再度出现于人前,他难以向皇帝交待…… 思量间,时间分秒过去。 …… 片刻后。 黄侍郎缓缓从马车里下来。憔悴而苍白的脸色,并未比之前好到那里去。……马车里的老太爷,若非身上的体温还在,以及那一丝微不可闻的气若游丝,已与死人无异。 他已经不抱任何希望。 但不知为何……在听到那一声清浅温和的少年声线,极其自然的转变为淡然的少女声音时,虽然有一丝未反应过来的惊诧疑心,却也有了一丝无由而生的希望。 …… …… 黄老太爷被安置入屋内后。 闲杂人等都退了出去。只剩下了暂且冷静下来的黄侍郎,正在询问桐笙事情经过。闻讯而来的黄大郎,推门而入后,奔往床边而焦急的问:“太爷现在怎样了?” 黄侍郎看了他一眼。一时间没有心情回答。 “命在旦夕。” 桐笙淡淡说了一句。声音极其淡然自若,仿佛是在说一件再平常随意不过的事情。 黄江夏闻言不由心生怒意,又惊疑不安的看向站在旁边的桐笙。 一者为对方之言。 一者为对方之意。 他自一进来就留意到了此人。但并未放在心上,知道必然,是下人口中说的,独自将马车停至黄府的青衣少年…… “但依方才娘子所言,理应还有一线生机。”黄侍郎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将希望,寄托在一位毫无任何名气声望的小娘子身上。 “父亲?她是谁?”黄江夏还不知道桐笙是谁。只觉得自己父亲,是不是打算病急乱投医了?就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穿成这样子出来的女的,有何本事,也值得父亲一本正经的问话? “江夏,不得无理。”黄侍郎道,“这位,乃是尚书府的关二娘子,便是你太爷一直要寻找的人。” “你……”黄江夏有些难以置信的盯着桐笙。先前太爷一直要让人找那位在清台山遇到的小娘子,他就不怎么相信; 后来,听说那位小娘子是尚书府的关二娘子,联想到关于这位关二娘子幼时风评如何之差,才会被送往清台山自生自灭,就更不相信了…… 更因为黄侍郎正式拜访过尚书府,说明原由,要见一见这位关二娘子,却一直被关尚书各种原因推脱,并再三点明,自己女儿并不会什么医术…… 而今,这位一直见不着的关二娘子,自个儿找上门来了? …… 第285章不相信 黄江夏不相信桐笙。半点也不相信她的医术能为,难道还能比过太医院的那些德高望重的老太医们? 连太医都治不好的疑难病症,她又如何能治? 但无论怎么怀疑与不相信。黄侍郎相信且抱持着一线希望,急切的让桐笙开始医治,无论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开口无妨…… 桐笙思量了几分后。至书桌前提笔,很快写了一张药方,交由黄侍郎让人将这些药材找齐,“要快,”她声音轻淡的说道,“我只在京城呆两天。” 两天之内。 “针灸加上药浴,或能向阎王借命。但我不能保证能活多久……不过,撑过一段时日没有问题。” 在没有灵针效力加持的情况下,这是她能做出的最大承诺。 “两天?!”黄江夏不由得提高了几分声音。两天的时间,若是用到稀少的草药……连找药的时间都不够。 “我只有两天的时间,”桐笙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般,语气不变的淡淡道,“所以,麻烦大人再就吩咐人即刻寻药,物必在天黑之前给我。” 黄侍郎闻言,沉冷的眼中闪过一丝思索之意,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将药方递给黄江夏即刻去办后。 请桐笙前往水亭一坐。水亭是一府建筑在人工修筑的清凉瀑布下,轻风徐徐而过,绿柳垂荫清凉。丫环奉上了茶水后,又恭恭敬敬而一言不发的弯腰退了出去…… “不知娘子离京何事?” 黄侍郎在喝了一口茶后。开门见山的直奔主题问。两日的时间,在他看来也实在太短,根本不足以医治观察病人的情况。 “不可不为之事。”桐笙并未细说。语气也仍然淡淡的,仿佛所说的这件不可不为之事,并没有口头上说的这般重要一样。 黄侍郎不动声色的追问,“不知是何不可为之事?可能让人代劳?”虽然是并无恶意的逼问,但由他说出来时,便不知不觉带上了一股只有久经官场者,才有的官者威压…… 桐笙轻拔着茶盖。清秀的眉眼间,直到了此刻,才微微流露出一丝散漫淡然之外的无奈神色,“亲口应承之事,外人无可代劳。若是可以,我到是希望能有人替我一行西山走廊……” 说到了这里。 她语气又微微一顿。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若有所思的想,清台山那位要她与司徒昭华同行西山走廊一事中,似乎……并没有特意提到要求她守口如瓶? 那么,特意隐瞒便无必要。 左右,无论是隐瞒与否,于她而言也无法好处,也无害处。除了几分微微起意的算计之意;将这件事情明摆出来,亦是最能堵住黄侍郎会设法让她留下来的心思…… “你……说什么?” 黄侍郎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结巴。纵然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准备听听她口中45 黄江夏不相信桐笙。半点也不相信她的医术能为,难道还能比过太医院的那些德高望重的老太医们? 连太医都治不好的疑难病症,她又如何能治? 但无论怎么怀疑与不相信。黄侍郎相信且抱持着一线希望,急切的让桐笙开始医治,无论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开口无妨…… 桐笙思量了几分后。至书桌前提笔,很快写了一张药方,交由黄侍郎让人将这些药材找齐,“要快,”她语气淡然而诚恳道,“我只在京城呆两天。” 两天之内。 “针灸加上药浴,或能向阎王借命。但我不能保证能活多久……不过,撑过一段时日没有问题。” 在没有灵针效力加持的情况下,这是她能做出的最大承诺。 “两天?!”黄江夏不由得提高了几分声音。两天的时间,若是用到稀少的草药……连找药的时间都不够。 “我只有两天的时间,”桐笙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般,语气不变的淡淡道,“所以,麻烦大人再就吩咐人即刻寻药,物必在天黑之前给我。” 黄侍郎闻言,沉冷的眼中闪过一丝思索之意,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将药方递给黄江夏即刻去办后。 请桐笙前往水亭一坐。水亭是一府建筑在人工修筑的清凉瀑布下,轻风徐徐而过,绿柳垂荫清凉。丫环奉上了茶水后,又恭恭敬敬而一言不发的弯腰退了出去…… “不知娘子离京何事?” 黄侍郎在喝了一口茶后。开门见山的直奔主题问。两日的时间,在他看来也实在太短,根本不足以医治观察病人的情况。 “不可不为之事。”桐笙并未细说。语气也仍然淡淡的,仿佛所说的这件不可不为之事,并没有口头上说的这般重要一样。 黄侍郎不动声色的追问,“不知是何不可为之事?可能让人代劳?”虽然是并无恶意的逼问,但由他说出来时,便不知不觉带上了一股只有久经官场者,才有的官者威压…… 桐笙轻拔着茶盖。清秀的眉眼间,直到了此刻,才微微流露出一丝散漫淡然之外的无奈神色,“亲口应承之事,外人无可代劳。若是可以,我到是希望能有人替我一行西山走廊……” 说到了这里。 她语气又微微一顿。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若有所思的想,清台山那位要她与司徒昭华同行西山走廊一事中,似乎……并没有特意提到要求她守口如瓶? 那么,特意隐瞒便无必要。 左右,无论是隐瞒与否,于她而言也无法好处,也无害处。 而未过多深思便说出来的原因,除了几分微微起意的算计之意;将这件事情明摆出来,亦是最能堵住黄侍郎,会设法让她留下来的心思…… “你……说什么?” 黄侍郎有些不敢置信的盯着她。纵然他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准备听听看她口中‘外人不可代替’之事是什么,可真当听到从她口中说出来的,清台山几个字时,还是无可避免的震惊无比。 ‘替我西山走廊一行’几个字。 包含的信息量实在太大。 他对这件事知晓得并不详细,只知道两位皇子同行西山走廊,而其中一位……是任谁也没有想到的大皇子。 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心中暗生算计。 而她口中所言的‘亲口承诺之事,外人无可代劳’--是承诺了谁?两位皇子前往西山走廊一行,是谁要她同行?又是与谁同行? 桐笙:“就如大人听到的那样,因为答应了某个人,而不得不前往西山走廊一行。” “……谁?”黄侍郎不由得紧紧的盯着她追问。却也不觉得能从她口中听到回答,但还是在心底里,将所有能想到的、有可能的人都过了一遍。 桐笙仍旧淡淡道:“一位在清台山偶然所遇的故人。”那位在清台山清修的事情,似乎并未让太多的人知晓;从清台观里那些小道姑,对清修院落里并未过于重视的态度,便可看出她们对那位长帝姬的身份一无所知。 …… “清台山?” 黄侍郎瞳孔不自觉的剧烈收缩,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寒意。 “是……谁?” 他声音有些干涩沙哑的重复问。而心里已经想到,在清台山而与皇室有所有关系的,除了那位……便再无其它的人了。 这位关二小姐亦曾在清台山呆过一段时日。若是因此,而认识了那位也不是不可能。 …… 清台山。 于知情者而言是一处不可轻易踏足的禁地。 而在外人眼里,却只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而不起眼的穷乡僻壤,并无什么特异之处。 甚至,就连朝中的大半官员,也对清台山的事一无所知……这件事若无父亲透露了几分,他也半点不知情。不知道那位曾经以雷霆手段统整势力,一举将如今的陛下推上王位的开国长帝姬,在后来与陛下之间发生了什么嫌隙,而突然撒手不管从朝堂上销声匿迹。 有传闻说那位长帝姬病逝,也有传闻说那位长帝姬回了九黎部落的发源地雪岭青原……却不知道也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位长帝姬其实就在殷国境内、离京城不算太远的清台山。 --开国长帝姬,大殷王朝曾经最顶端的存在。 一直以来,从未再插手皇朝事物半分。对一位习惯了掌控权力巅峰的人来说,实在是不可思议的举动……过去了那么多年,却在这时候有了动作,是打算再次插手大殷朝政吗? 若是如此, 盛世平静了太久的大殷王朝,怕是又要有一波风雨动乱。因为,能让清台山那位出手的事情,绝不会简单也不会轻易! 这样的认知和念头。 让他一瞬间不知该以何种心态面对这。是惊,也不是惊;是恐,也不是恐,只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巨大压力…… “大人可还有所有疑问?” 桐笙冷不丁的问。她大约知道他在想什么,只不知道他想到了多少;不过,但凡身在这样官位的人,心思城府都不会太浅…… “……没有了,” 一抹苦笑慢慢浮现在黄侍郎的嘴角。事到如今……已经牵扯到了整个大殷王朝的顶端人物,皆是他不能再轻易触碰的存在,他便不可能再追问下去。 而设法想让这位关二娘子留下来的想法,也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 第286章要干什么 桐笙随心一念而起。将清台山那位搬出来后。 黄侍郎便没了探究她这个人,以及设法要让她留下来的打算。匆匆结束了谈话后,便让下人领她下去休息,并吩咐好生款待。 不过桐笙随下人离开后,并没有跟着回到为她安排的休息住处,而是借故往外一行,言词之意似要离府片刻。 下人不敢相拦,亦不知是否该跟上同行,踌躇之间桐笙早已远去。 …… 另一面。 在结束了谈话后。 黄侍郎便把自己关到了书房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什么,谁也不让打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气氛渐渐压抑而沉重的书房里…… 他也在深思中,渐渐陷入了一种无法言喻的巨大危机压力中。 如今的局势。 在有清台山那位插手之后,该会如何演变的方向…… 现今大殷王朝的台面上。 最有机会继承皇位的,呼声最高也最得陛下喜欢的两位皇子,分别是其生母皆备受宠爱的三皇子,五皇子;其中三皇子代表着汉族势力,而五皇子则代表九黎势力。 汉族与九黎,血统与种族的对立,深种在骨子的敌视仇恨不可能消除。只有那位生情仁慈的皇帝陛下,才会认为汉族九黎一统,便从此一是为一家亲密无间不可分。 可惜事实,总无想象中的那般美好。 在皇帝陛下眼里,都是自己喜欢的儿子,无论是谁当皇帝都一样,兄长称帝,兄弟辅佐;兄弟称帝,兄长辅佐…… 然而,在众多文武百官眼里。无论那一位皇子称帝,干系的都是前程和身家性命,若是站错了队,便是全族倾灭之危。 至于……在两位皇子眼里。不是成王败寇,而是你死我活!谁也容不下对方一丝半毫生机! 而造成这一僵持死局的,却正是上面那位未将这件事情放在心里的皇帝陛下。……从不觉得亲兄弟之间,能有什么不可化消的矛盾嫌隙。 亦正是因为如此。 让朝堂上那些无论是暗中支持那位皇子的人,都变得异常的小心翼翼,谁也不知道谁到底在暗中支持谁……因为拉帮结派的蛛丝马迹,一旦让东、西两厂的鹰犬捕捉到了半点蛛丝马迹,落到陛下耳中就是不可饶恕的恶意挑拔。 但若不表现得明显一点,又会遭到怀疑记恨。 两位皇子都不是善荐,不好相处而又不得不选一个支持。 但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清台山那位在沉寂了多年后再有动作,不动则已,一动如风,一下子就将手伸到了皇子身边。 其间,不言而喻。 大殷王朝里适合皇储之位者,除了其实性情并不适合为皇的三、五皇子外,还有一直闲云野鹤而谈吐不凡极易相处的四皇子司徒瑾瑜;以及自幼性情温和良善的大皇子司徒昭华。 至于七皇子……不知有多少人曾庆幸这一位身患绝症无法治癒;不然,大殷的皇储之位早已定下。而如今的局面,也早已是一片愁云惨淡,国不国,家不家,笼罩在一片荒唐暴戾下。 除去三皇子、五皇子、七皇子之外;在大皇子与四皇子之间,必然有一位,是清台山那位选中的皇储人选。 联想到那位关二娘子言明将往西山走廊一行…… 答案,呼之欲出! “那位不动则已,一动便是势在必得,风惊云动……” 他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的喃喃着。心底生出一股巨大而无力抗拒的压力……甚至不知道该为自己推测出来的这个结果,以何种心态对之? 是该喜该忧? 喜的是终于不用在三皇子、五皇子之间择其一。 忧的是清台山那位一旦出手,又是不可避免的朝堂动荡。此时此刻,面对已经预算到的大致情势,他一时间竟然束手无策,不知道是当作什么也不知道一样的静观其变…… 越想压力越大。 越想越步步怯进。 甚至开始有些后悔,不该追问那位关二小姐。因为,他想不透她将这些事情说出来的本身,是有意还是无意?若是有意意欲为何? 若是无意根本说不过去,这种事情关系着朝堂社稷,动辄便是血流成河家族覆灭……怎可能不重视? …… 黄侍郎想来想去,亦无结果。而让下人寻来了大儿子黄江夏,郑重的叮嘱,千万不要大意怠慢到那位关二娘子。 并在黄江夏追问下,含糊说了两句原因。 待听得有些一头雾水的黄江夏再要细问时,又被黄侍郎赶出了书房,让他回去自个慢慢想,而继续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黄江夏觉得自己父亲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又被太爷病情压得喘不过气来,更因为对这位关二娘子期望太大,才会将他叫来说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话,又没说明白,就又将他赶了出来…… 想到了这里,他压力也更大了。若是父亲也在这个时候病倒,黄氏一族就真的要落败了…… 心事重重离开的黄江夏。缓缓出了院门,眉头紧锁而略微一寻思,吩咐了下人备马车前去寻好友一问。 不知拜托调查的事情,查得如何了? 却在离开将要出府时。 遇上了因为没了马车,而只得匆匆步行而归、一路赶得满头大汗的阿忠。以及他身后还跟了一个让人移不开眼睛的,衣着轻纱丽裙,脸不红气不喘而肤白貌美而娇滴滴的小娘子。 他不由得停下脚步。 而阿忠也已经上前来顾不得冒犯的问,“大少爷,不知老太爷回来了没有?”他一路打听马车行径而来,不得不竟是绕了大半个城西的路,甚至从礼部尚书府门前经过。 绕了一圈又转了回来。 也不知那位关二小姐,赶马车绕了那么远,是要做什么? 黄江夏看着他问,“我若说爷爷一直未归,你又当如何?” “是小的失职。”阿忠见黄江夏只是质问,而未有惊慌神色后,心底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而十分自责内疚道。 喜儿婀娜多姿走近来,抬手掩面,带着几分令人心神动荡的妩媚笑颜:“……奴家都说了,公子一定会将老先生带回,原路返回就好了,你非要寻着马车问路急冲冲追赶,到头来还不是与奴家一同到的?” 阿忠听得心底有些火起。但也知道自己这火气来得无由无理,而强忍着没有发作,只当听不到喜儿的话一般,自顾接着将街市上遇到的阻挠为难说了一遍。 说到最后连莫解元,也被拽上马车带走,而扔到了礼部尚书门口摔断了腿脚后。 黄江夏彻底听得一脸震惊愕然!前面为难阻挠一事他知道了,但后面莫解元一事,她可半个字没有说! 还给扔到自家大门口…… 这位关二小姐是要干什么!? 第287章凭什么 黄江夏在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也仍然拿不定主意而让阿忠去寻黄侍郎一说后。 又看了一眼正在几分欣喜几分好奇的打量着侍郎府的喜儿。寻常官家小娘子是不会这般打扮,寻常丫环侍女也不会这么打扮,寻常女子更不会这般打扮……他心底越发有种说不出来的古怪和怀疑,问:“你唤她公子?” “对呀,”喜儿回眸一笑,百媚艷生,语调迷离而勾魂夺魄:“不知黄公子有何疑虑?旦说无妨,奴家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旁边的门房,几乎都看傻了眼。被迷了心窍一般咧嘴傻笑着想移步过来。 就连黄江夏也有了一股无法控制的冲动。……待下一秒反应过来后,他瞬间有些不太自然,转开了目光后,心底有些又恼又怒; 恼的是自己竟受到影响;怒的是对方为女子不知检点。 只是,念想到她是那位关二小姐的人。父亲亦有言在先……遂不再多言的冷下脸,冷哼一声,掩下心底那丝还没按捺下的冲动,拂袖而去。 “哎呀--”喜儿连忙唤住他,声音柔美道,“公子请留步……奴家初来乍到,对贵府还不甚熟悉找不找路,不知道我家公子现在何处?公子对奴家,不管不问拂袖离去,是不是表示奴家可以自便?” “姑娘请自便……” 黄江夏的话还没有说完。影壁后面一道睡了到日上三竿才起还打着哈欠无精打采出来的华丽身影,在转出来看到了喜儿的一瞬间,眼睛一亮,微微愕然之余,整个人一下子就精神了! 喜不自禁的跑上前来唤。 “小媚儿……” 一声‘小媚儿’,被他唤得腻歪如戏台上的唱腔一般,荡气回肠而又千回百转。 且不说还没有跨出门的黄江夏,在听到这一声腻歪到了极致的叫唤是何反应;就连正在微微抬手掩面娇笑的喜儿,也不由得一阵肉麻恶寒。 黄江秋提着衣摆,快步上前来拉着她的小手问,“小媚儿,你怎么找来了?发生什么事了?你一个人怎么来的……” 喜儿一下子抽回了手,“公子弄疼奴家了,”说着,她目光往旁边示意了一下。 “那里……那里弄疼了,快让少爷我给你吹吹……”黄江秋顿时露出了几分半真半假的心疼。伸手便要再去拉喜儿的小手,早忘了自己身处何地,举步作态放荡而轻佻至极。 喜儿以袖掩面,转身而退,盈盈眸光秋波妩媚,朱唇微启巧笑言兮。而转身之间,长袖轻纱一甩,宛如一片轻淡绚丽的流云般在他面前飘浮而过,一下子便消失在影壁之后,余留一抹袅袅飘散的银铃笑声。 黄江秋简直要痴了般。荡漾着笑容要追上去。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咬牙切齿的愤怒声音:“黄江秋!” 有几分熟悉。 且越来越觉得熟悉…… 在他心里想着这是谁怎么敢如此大胆直呼他的名字而带着些许威势怒气的扭头看去并越来越觉得有些熟悉而不安时,蓦然一个激灵,也在那一瞬间,看到了正站在府门口脸色铁青的黄江夏! 瞬间毫无骨气的蔫了。 所有的威势怒气、以及那种放荡无状的纨绔形象也全没了;取而代之的,是畏缩得如同老鼠见了猫一样,眼珠子乱转想着解释,恨不得能打个地洞逃走的忐忑。 “大……大哥,不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她,她是我的红颜知己,她是有事来寻我……你相信我,她绝对不是花楼里那些不正经的姑娘,就算是,她也清清白白的没让人碰过……我……她……” 黄江秋瞧着越解释,黄江夏越难看得要将他生吞活剥般的难看表情,而不由得结结巴巴,且总觉得自己越说越糟。只得喃喃的闭嘴不再言语。 “你……”黄江秋深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才平息下了心里‘蹭蹭’往上涨的怒气后,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怨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咬牙切齿的字眼,“自今日起,不得离府!” 黄江秋不那样说,他还没那样想……怪不得他会觉得,那位小娘子举手投足间都有一种过于**的味道。原来竟然是……若真是来找黄江秋的,他非得让人赶出去不可! 但却是跟着那位关二娘子……想到了这里他就觉得头痛烦乱,比起让一位烟花女子踏入侍郎府,让那位关二娘子进了侍郎府才是真正的大麻烦! 与此同时。 黄江秋瞬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嗷”的一声大叫道,“凭什么!” 黄江夏铁青着脸转身离开,懒得听他说什么更懒得再看一眼他,出了大门,带着几分迁怒朝门房吩咐道,“从今日起,谁敢放二少爷出去!我便打断谁的手脚赶出黄府!” 门房满脸畏惧的应声,“是……是!” 黄江秋顿时跟被人再次要了命一样,“嗷”的一声大叫着跳起来,简直一蹦三尺高,“凭什么!你凭什么禁足我!” 凭什么? 黄江夏勉强忍着满腔怒火,疾步如飞,就凭他没有当众找鞭子死抽他一顿! …… 桐笙在离了黄府后,留意着周围有无可疑者;在出了清静的街道,并甩掉了两个自她出府后就一直偷偷摸摸跟着、直到眼见远离了黄府而现身准备抓她的关府下人后。 她找到了一个看起来还算可信的小乞儿,给了两个热包子,让帮忙带信到城一家名叫风云肆的酒肆。 小乞儿本来还觉得两个肉包子太少了,试探着想还再要两个;不过在听桐笙说赏钱到风云肆要,不然就把信还回重新找人送信后,便一溜烟跑得没了影。 桐笙看着小乞儿离开的方向。片刻后,亦不紧不慢的往回走。关焕然此时此刻,必然会立刻确认当日处理她后事的人……浣月性子木讷而不善言词。 若被逼问出来她假死事小;若关焕然要落定坐实她真死一事,以杜绝女儿关素素再出而灭口也不是不可能。 …… 第288章盘查询问 关焕然带着一个信得过的随从,悄无声息的出了京城,往城外乡下的庄子里而去。 来到了庄子上后。 正在庭院里树下坐着喝茶的管事庄头在见得关焕然毫无预兆的亲自前来后,又是震惊无措又是忐忑不安的激动。庄子上的冯姑姑得了信儿后,也立马迎接了出来,神情比起庄子的管事理为激动。 “老……老爷,您怎么亲自来了?” 老爷亲自前来庄子上那么大的事情,都没有人事先知会一声,府时那些管事、下人是怎么当差的? 兰夫人也未在随行之列……观老爷神情不善,这究竟是怎么了?是为了什么事? 更何况这些乡下的庄子,主人家向来很少踏足。如今关焕然亲自前来,无异于帝王亲临一般让人欣喜若狂而又不安惶惶。 冯姑姑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一边恭恭敬敬的将关焕然领往正厅,一边张罗着倒茶…… 被迎进了匆匆擦过而还来不及仔细打扫的厅堂里后,关焕然看了一眼已经被庄头手忙脚乱用袍子擦过的凳子后,虽有嫌弃但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的坐下来。 至于很快送上来的茶水。 他只是端在手足拔弄了一下盖子,便又放下来,让庄头去将尚书府出来的几个下人找来,有话要问。 庄头愣了一下。 好端端的见那几个下人做什么? 冯姑姑也听得心底的欣喜若狂收敛了些许,随即,语气紧张而急促的催庄头:“你还愣着干什么?就是随着老奴来的那几个人,赶紧全部叫来,老爷有话要问!” 她自认为以自己的身份,在老爷面前还是有说话的分量的。 毕竟,自已可是跟在兰夫人身边的人。又时常与老爷照面,老爷想来也是对她有几分印象的……论身份地位,自然要在这位土里土气的庄头之上。 庄头喏喏的应声离开。 片刻后,带着两个老妈子,以及一个名叫浣月的丫环前来。“月丫头,阿叔瞧着老爷的脸色不太好看,你进去了回话可得小心点,千万别给自己惹祸知道不?” 在要将人领进厅堂里时。庄头带着几分真心实意,小心的叮嘱着这位干活不怕脏不怕累,老实又本份的小丫头。 “阿叔,我知晓了。” 浣月勉强压下心底的不安,笑了笑道。然后,又状似不经意地往身后某处看了一眼后,便跟着前面两个老妈子的脚步,微微低着头进了厅堂里。 庄头也在将人领进去后,识趣的离去……老爷几乎从不踏足此处,此番毫无预兆的寻来,要求立刻见到这些人,个中原因,他这样的小小庄头,还是不要掺合的好。 虽然有点担心那小丫头。 但也只是出于人之常情;若那小丫头真跟那些人一起,出了点什么事情,不能管的他还是不会管……这般想着庄头走出院子后,就被他婆娘一把拉到旁边,压低了声音神秘而紧张兮兮的问:"里面现在怎么回事?" “谁知道怎么回事?”庄头的语气有些不太好。 他婆娘横了他一眼,也不怎么生气,压低声音,继续紧张兮兮的说:“我就说,这几个人啊,绝对不是得了什么恩典让来庄子上养老的……不然啊,老爷怎么还会亲自前来?” 当初,这几个人一到庄子上。就说是得了恩典来庄子上养老,其中冯姑姑还带来一个在半路病逝的女儿,草草埋在了庄子后山某处后,便一起来分了几块水田和两间院子,可羡慕心疼死她了。 他们一家子守着这些不属于自己的田土,辛辛苦苦赚一口粮食用度。说不定到死也不会见得会分到一点,见到别人轻易来分,心里不舒服到了极点。 如今老爷亲自前来。 只希望是坏事,最好将这些人带回去,她们家这庄子上就清静了,不然一个冯姑姑指使颐气,两个老妈子倚老卖老,还有一个勉强可用的小丫头虽能做事,但又要防着别让男人被勾引……不如全部带走了清静! 庄头一看自己女人的神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而一点也不想跟她多说什么,绕过旁边小路,自顾离开;而妇人有些不依不饶,口中说着些什么,快步跟了上去。 …… 在两人离开后。 几株细竹枝叶垂落处的篱笆围墙上,突然掠落一道青灰色的少年身影。 身影隐蔽在树荫里。 树叶摇晃,光影斑驳。 朴素的衣裳装扮,亦不掩其自身的贵气。他目光冷冷的落在厅堂的方向,若有所思而神情又不为所动,完全看不出他准备要做什么…… 厅堂里。 关焕然将当日之事详细问了一遍。他的神情平静,语气听不出异样,让跪在地上的几人,有些面面相觑的不安不解;分辨不出、猜不透、想不明白、为什么要问这些事情? 难不成……是有人走漏了消息吗? 可当日之事,知情者甚少。挖坑填埋的人,都是信得过的人,并且当时的说辞,是某个老仆妇的孙女得了传染病逝,因是有点脸面的下人,所以才被放出京城,来到这里养老,并将女儿潦草下葬…… 关焕然神情平静到近乎有些阴沉的想了片刻后,问:“你们确定,二小姐是在棺材里的时候下葬的吗?” 这个莫名其妙的的问题,顿时让几人不由得一怔。 二小姐自然是在棺材里的时候下葬的。不在棺材里是在那里?怎么这问题这么渗得慌呢? 冯姑姑也是一头雾水,心底有些没底的回道:“……自然是的。老爷为何这么问?” 关焕然审视的目光落到冯姑姑脸上,“你亲眼看到二小姐下葬的?” “是……是啊,”冯姑姑越发有些不安了。总觉得这个问题里,有几分说不出来的诡异弥漫透出来;不过,还是回答道:“……老奴是亲眼看着下葬的。整个过程老奴都在旁边盯着,不敢稍分神一下。” “下葬之前可有检查过?下葬之时,二小姐可还在棺材里?”关焕然继续平静的问。 冯姑姑听得有些毛骨悚然。也白了脸……不在棺材里,会在那里?这个问题简直不要太可怕,老爷怎么会这么问?难不成他们埋的时候人还不在棺材里不成? “老爷……”冯姑姑想到了这里突然磕头,带着悲怆的惶恐不安:“有什么话,但求老爷直说……不然……不然老奴们实在惶恐而不知所言……” 任她怎样也没有想到,老爷亲自前来会问这些;纵使是关心那位二小姐可如今尸骨以寒再来责问下葬细节,岂不是多此一举? 所以,一定是那里出了问题;可是,她实在想不出来,究竟是那里出了问题……只得一如两个仆妇猜般的猜想。是否那里走漏了风声,在京城传出二小姐已故的消息? …… 第289章灭口 浣月微微惨白着脸,一动不动的跪在地上,甚至连头也不敢抬,只在被问到的时候,强压下心底的惊惶回话,而不敢对视关焕然一下。她想她知道老爷为什么这样问……一定是发现小姐没有死。 可是,在此之前都平平安安,老爷怎么会突然知晓寻来?……唯一的可能,只能是小姐现在京城出没被人看见,老爷知晓后才会为求证寻来! 一定是这样的。 不然……不然那家伙,这一次怎么会大白天的就来找她?还说是有重要的事情问,不过还没有问出来,她就被庄头唤来这里了。 …… 空气里透着一股压抑的沉闷燥热。跪在地上的几个人,渐渐汗如雨下,而心冷如坠深渊无底惶惶。 关焕然继续问:“从二小姐出府之后,一直到下葬之时,都有看守寸步未离吗?” 平静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渗人的沉郁。 冯姑姑眼见情势不对,顿时开始推卸责任。说自出府后,就一直是浣月在寸步不离的守着,就连吃饭的时候也是。 两个仆妇也连忙帮腔,说:“确是如此,浣月与二小姐主仆情深,就连下葬之后,都还要留在二小姐坟前相陪……”等等。 总之,说的是好话。 而话里的意思分明将矛头往浣月身上指。 浣月几番欲言又止,不免流露出了慌乱而害怕的神情,又不知道该如何辩解。 关焕然神情沉郁的盯着她看了片刻,起身缓缓站到她面前,带着一种宛如泰山压顶的窒息气势,微微俯低了身子问她,“你,可有离开二小姐身边一步?” “没……没有。” 浣月只觉得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压下。慌乱而害怕的同时,又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自小姐不见以后,她想了很久,她确是一直呆在小姐身边无疑,唯一的失误,大约就是出了城去棺材铺时,替小姐收殓入棺完,冯姑姑几人都去吃饭了,只让她一个人好生守着。 她却在看守的过程中,不知不觉的打了个盹,待到再醒来时,已是冯姑姑几人回来的时候。 当时还庆幸自己醒得极时,现在想来,那可能是小姐唯一离棺的时机。 …… “你在撒谎。” 关焕然气势紧逼。平静而沉郁的语气,缓缓织成一张让人窒息般密不透风的网。 “没……没有,”浣月下意识的摇头,身子斜着往旁边避让,“奴婢没有撒谎,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关焕然平静的盯着她的反应。心底已然有了几分了然,是而不再逼问,神情晦暗不明的站了起来,交待冯姑姑此事不得走漏丝毫风声后。 单独带上了浣月,说是让之带路后,与身边那名信得过的随从,悄无声息往庄子后山埋棺之处而去。 …… 留下了神情各异,不安未消的两个老仆妇,“老爷他……为什么只带浣月那丫头?” “你们别说了,”冯姑姑疾言厉色的打断了两人。并从地上站起来,“没听到老爷的话吗?以后不许再提半点。不然,要让一个人闭嘴的办法,多的是……你们都是府里的老人了,想来也不用我多说什么。得了恩典放出来,分了田地住处,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 “是,是,姑姑说得极是……” "姑姑放心,老婢们什么都不知道。"另一个仆妇也连忙应声道。确实,她们能这般出府养老,也算得上是风风光光了。 自然不会再给自己多生事端。 …… 庄子的后山上。 浣月苍白着脸,不停用衣袖胡乱擦着脸上的汗水,心里叫苦不迭,心神不定,不知所措,一步深一步浅的走在最前面开路。 而关焕然神情平静,带着几分压抑沉郁的跟在后面。一路也不多说什么,气氛炎热而压抑,而山林虫鸟的叫声阵阵。 此事不宜太多人知晓。而能让他信得过的人太少,只能亲自前往确认。 尽管,心底都已经确认了答案。但也不差之这一步,万事俱全,方能稳妥无遗漏…… …… 来到了已有细嫩野草生长的埋棺之处。 随从在关焕然的示意下,将衣袖一挽,在草丛边寻了一把断了而勉强能用的半截锄头,便开始刨土挖坟…… 浣月僵硬着身子,站在旁边怔怔的看着。明明是艳阳高照的天气,她却只觉得心底发冷,冷得像坠入了无底的冰冷深渊,无数细密的冷汗,从鼻尖额头争先恐后的冒出来。 …… 棺材被打开后。 看着里面空无一人,只有几块大石头后。 关焕然仿佛在极力压抑或是发泄着什么一般,闭了闭眼,抬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沉冷的语气,听不出丝毫异样的平静问,“说吧……二小姐是怎么回事?” “奴婢……奴婢不知道。” 关焕然朝她平静的看去一眼。那种平静而沉郁的目光,几乎让人无所遁形…… 浣月一瞬间只觉得手脚发凉。 不过,让她很快松了一口气的是;关焕然很快收回了那种平静而沉郁的目光,并未再继续逼问于她…… “罢了……过程如何已经不重要。你不说也无妨,二小姐我见过了,你既然知情,为何没跟她在一起,知道这件事情的人还有谁?” 浣月不由得一愣,一瞬间有些心酸难过和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小姐离开了,就没有半点音信让她知晓。 如今,她连小姐身处何地都不知晓。又怎还会跟在小姐的身边? “知道这件事的人还有谁?”关焕然语气平静得有几分温和的重复询问。不生气也不动怒。让浣月微微怔了一下,下意识的回答道,“没了,没了。除了奴婢……” 另一个知情的丫环。 当时那一撞,即便能救活下来,也定然不会在府上了。 “她让你知情,却不带走你,也不灭口……选择了假死脱身,就不该再留下任何与过去关联之物。” 更不该还想再借此找回原来的身份与地位。 关焕然神色沉冷的缓缓说到这里。顿了顿,语气没有一丝感情的吩咐道,“关山。” 那名被唤作关山的随从,瞬间心领神会,身形一动,速度极快的窜上前并打晕了正要逃走的浣月。 然后,在关焕然的示意下。关山很快将被打晕的丫环装进了棺材,合上棺盖,埋上泥土并踩实。 做好了这一切后。 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平静的离开。 第290章童氏一族 不理会身后的干嚎,黄江夏离开府邸,下了台阶,掀帘上了马车,“黄云楼!”说罢,便靠在马车上一声不吭的生着怒气…… 一气太爷出京受阻,莫解元欺人太甚。 二气那位关二小姐将堂堂黄府当成了什么地方?竟带着烟花柳巷之人随意出入。 三气家族危难在即而已经老大不小的兄弟,整日流连风尘女色不知危情……若是有一天,黄府不存,那一无是处小子要怎样生存? 烦心事情多。 事事气不顺。 …… 不久之后。马车停到了平日里常常来的黄云楼前,他下了马车,进了茶楼里,在店小二堆出了的满面笑容的招呼声中,径直往二楼雅间而去。 轻车熟路的推开了其中一间,并在推门而入的一瞬间,收敛了怒气,调整了心绪后才踏入其中,却意外的发现里面没有人。 黄江夏不由得微微一怔,然后,声音微微有些冷硬的唤来了小二问,“关二少爷呢?” 小二瞧见他心情不太好,连忙呵呵笑道,“关二少爷还没有来的呢,只是早先儿便让下人来订了雅意……以往都是关二少爷第一个到,今儿第一个到的,竟然不是关二少爷,而是黄大少爷你,小的一时都很意外呢!” “还没有来的?”黄江夏不由得打断了小二的话问。不过,虽然是问,但他心里也已经接受了这个回答。 只是多多少少有些意外。 那家伙从来都是先到,然后坐在那里喝茶,等着笑话他慢得像乌龟…… “呵,看来今天有机会扳回一着了。”说到了这里,黄江夏的心情似乎才好上了一点。 他摆摆手让小二下去后,走到了正好对着门的方向坐下来,端起了一杯茶;一边慢慢的吃着,一边慢慢的等…… 没想到这一等。 就等了一两盏茶的时间。 心里正纳闷着是怎么回事,怎么人还没有来时,雅意的雕花木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 一道青灰色的身影走了进来。 黄江夏的目光在对方沾着泥尘的青灰色衣角上停留片刻,“啧啧……云良好友这是掉土坑里了?还是爬墙回来?” 关云良脚步顿了顿,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好友一场,为你奔波卖命,到头来,你还巴不得我爬墙掉土坑?真是交友不慎!” “哈哈,”黄江夏不由得笑道:“既然不是掉土坑,也不是去爬墙,你这一身泥是怎么弄的?” 关云良不咸不淡的’哼‘了一声,没有回答他,径直走到旁边坐下来,端起一杯茶来正要喝。只是刚刚端起来,又很快放下,伸手便去提茶壶……但才提起,又同样放了回去。 “小二!上茶!” 桌上搁着的茶杯、茶壶都是空的,敢情都被他一个人全喝了;关云良看着仍然老神在在喝着茶的黄江夏,不由得问:“你喝了这么多茶,现在竟然还坐得住?” “为何坐不住?” “嗯……谈正事吧。你要我打听的事,已有眉目了,”关云良转了话题道,“边境地域,确实有一个以医闻名的部落族群,名为童氏一族,在一些稀少的古籍上能查到,但只是蛛丝马迹。” 黄江夏原本还想问,为什么说他还能坐得住? 但在关云良转移了话题,而这个话题,又正是他此行目的后,便才将方才的话题抛之于脑后。而若有所思的问, 黄江夏沉吟问:“童氏一族……现居何处?” “大殷与燕国交界处一带。没有固定的居所,随季节气候搬迁,鲜少与外人接触;他们确有医迹流传,但你若想找这些人来医治你翁翁……恕我直言,远水救不了近火。” 顿了顿,关云良继续说,“何况,还不一定能找得到他们……” 黄江夏沉默了片刻,道:“即便如此,也好过什么都不做。无论结果好与坏,不愧于心……”毕竟,是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 “我有一点不明白……你向来不相信这些民间传闻,更不相信这些民间医者,如今怎会对这童氏一族上心?” 黄江夏欲言又止。神情间似乎有难言之隐,“确是有人相告,只是承诺在先,绝不透其身份,不便对好友言明……” “无妨无妨,不便说就不要说,我可不想害你成为失信之人,”关云良到是没怎么放在心上,语气甚至带着几分调侃道;只是想到了什么,眉宇间微微有些不太确定的担忧之色, “童氏一族,鲜少为外人道。关于其医迹的记载,神乎其神,虚无飘渺……可惜史书记载甚少,无法辨其真伪。与你提起童氏一族之人的人,告诉你多少相关的信息?” 记载童氏一族起源的书籍,少之又少。也不是全然无法寻到,只是这些隐秘晦暗的信息,寻常人都接触不到罢了。 但若非借明珠楼之便,他也无法查到,以及寻到一些失落的古籍。 只是纵有记载。 只言片语,全是诡布迷云。 黄江夏闻言,不由得摇了摇头,“实不相瞒……我对童氏一族,除了童这个姓氏外,其余的皆一无所知。” 说话间,小二送茶进来。 二人静默无言。待小二放下茶,退出去后。关云良端起茶喝了一口,“一无所知,也能让你相信,看来那个人必然是有相当能为。” 黄江夏露出一丝苦笑。 他想说什么,但到底还是什么也没有说。以那个人的身份地位,绝不会口出妄言;但也确实除了‘童氏一族,精于医道’外,再无别的信息告知于他。 关云良看了他一眼,自顾道, “除了医术。他们更擅长用毒,医者而制毒,可见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即便是寻到了他们,你又要如何与之接触?” “……用毒?”黄江夏几分诧异。‘毒’这个字,确实让人没什么好感;让与之相连之事物,都蒙上了一层危险而不善的阴霾。 “我不知道让你打听童氏一族之人是谁,但在这个时间点让人告知于你,时间未免巧妙。因为除你之外,也有人在调查童氏一族,具体细节我并不清楚,望你行事三思而行。” 关云良言辞诚恳;而心底疑云更重。 童氏一族,居无定所,多年来少与外人接触……若只是如此,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不过是一个不喜与外族打交道的异族人而已。 但明珠楼内部,此时此刻有正在调查此事的动作。只可惜,他不属于明珠楼内部成员,无法探听到究竟是谁下的委托。 能找上明珠楼,并下委托探听消息者,必然不是寻常人。 …… 第291章事不关己 擅毒。 同有人在打听。 居无定所,无可寻。 明明得到了许多消息,然而,黄江夏的心底,却更迟疑而迷茫了。 一开始得知‘童氏一族’存在时,只当是一个极为擅长医术的部落,抱持着连自己也不确定的微弱希望,想要寻之来为翁翁治病。 但如今看来,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或许,他该回去与父亲一说,共商对策。 “多谢好友,为我奔波卖命打探消息,可惜此处无酒,不然定要敬好友一杯。” “酒那里都有,你要是想喝,让小二端上来便是。”关云良道。 黄江夏暂时压下心底的不愉快,笑了一下,“在茶楼要洒喝,你是在为难老板,还是在为难你自己?” 关云良不接他的话喳,而转移了话题,说起莫解元一事,“如今那驾车之人,可还在你府上?” “在。” 黄江夏神情有些古怪的看着关云良问,“你可知是谁?” 关云良闻言心神一动。知晓自己推测成真;那位自入府后,几乎就没见过面的在下人口中被传成冷血无情的二姐,在府里可以说是给某些人添了好大一片堵,后来传出病重,被送出城至乡下庄子上养病。 当然,传病也只是在府里内部传。而外人根本不知情,只当还在关府深闺里学仪待嫁。而实际上,学仪待嫁的已经变成了另一位,从清洲城来的表妹…… 他在知情后,特意往乡下庄子去了一两趟;但庄子里只有随同出府的下人,而不见那位病重的二姐……那丫头似乎知情,却对他也守口如瓶。 甚至,见他就没好脸色。 想到了这里。他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心底有些说不出味儿的酸酸,而心不在焉的问,“谁?” “她自称关府二小姐。”黄江夏看着关云良道,“若真是,此举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关云良回过神来,不以为然的道:“有什么匪夷所思的?我这个名义上的二姐,自己回京以来,就没做过一件让我父亲顺心称意的事,前段日子病了,被送出城入乡下庄子里,府里才算安静了些,如今回来了,自然是要继续让我父亲不顺心。” 虽然口中这样说,但他知道不仅如此。这位未曾接触过的二姐,可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不然,那一夜,怎会有人接连闯入尚书府? 黄江夏:“听你这语气,是打算视而不见,高高挂起?” 关云良:“与我无关之事,何必费心劳神?与其关心我,不如关心一下,你府上将临的麻烦事。” “唉……望好友指点一二。”黄江夏一想起来这件事就有些头痛。 他知道关云良指的麻烦事是什么;莫解元从马车上摔断了腿,必然不会善罢干休…… 如果只是这样,管对方断不断腿,他是必要为拦车一事先找对方麻烦的。 但如今,那位关二娘子在他府上。以父亲对那位关二娘子的重视程度,是必然会保下;那么,问题来了…… 他为拦车一事要莫解元给说法,莫解元那伪君子,必然也会为摔断腿一事,要求交出那位关二娘子;如此……事情便会僵持下来。 若是闹大。 姓莫的那伪君子,巴不得事情闹大,一旦找太医为翁翁诊治。确诊翁翁性命垂危而不是病情好转,父亲就会背上比不孝更严重的指责和陛下的降罪。 …… “我那位二姐,是以能医治你翁翁病情的名义留下来的?”关云良问。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传开了?”黄江夏不由得微微皱眉问。直到此时此刻,他仍不相信那位年纪轻轻的二娘子,真能治好众多太医也束手无策的病情。 关云良闻言笑了一声,道:“令尊先前不是去过尚书府,寻我那二姐求医吗?” 黄江夏闻言,赫然。他根本没将那件事情放在心上,也就不知不觉的忽略了。 关云良继续若有所思道,“……我那位二姐,没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虽然不知道她究竟在做什么,但不会不给自己留退路。若你翁翁病情不见好转,就把她推出去堵了莫解元的口,再问罪拦路之罪。你翁翁被莫解元故意拦车惊马而撞晕成重伤一事,已经在街巷流传开了……她到是当众顺口丢了一枚好棋。” 指当时桐笙与莫解元对峙之言。 黄江夏:“……她,毕竟是你二姐,你不旁观就算了,落井下石,非君子所为。” 关云良的声音里没什么情绪道:"我又不是君子。"他不是君子,只是一个可以为了利益而杀人取命的亡命小人。‘ 黄江夏沉默了片刻,“我知道了。”若那位关二娘子真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或许,可以解释为何父亲会再三叮嘱,要他不得怠慢之举。 想至此处。 心中有了计量。交谈了几句后,他顺势告辞,起身相离……随着雅间的房门被打开又关上,些许急切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后。 关云良仍兀自坐在那里喝着茶;心中疑云未散,并想着黄江夏口中的那个人,会是什么人?对童氏一族知道多少?选择在此刻告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若是有意,意欲为何? 童氏一族。 一个小小的游离部落,究竟有何殊异之处? …… 黄江夏回府后。 径直去了书房,本想寻父亲商议。却被告知老爷带着阿忠匆匆去了大理寺;显然,是为了莫解元当街拦车惊马一事。 直到下午,黄侍郎才从大理寺回来,得知黄江夏在书房久候多时后,连衣裳也没有换,便来到书房。又是一段长时间的交谈。 …… 天色渐晚。 安静的院子里 所有被寻到的药材,都被陆续送到此处。喜儿已经换了一身浅色,不那么起眼的寻常衣裳,挽起衣袖,按照桐笙的吩咐,认真的研磨处理药材。 黄江秋坐在旁边看着。目光时而粘在喜儿身上,时而恶狠狠的盯着桐笙,但与一开始比起来,已经老实了很多。 ……在一开始时,没有弄清楚状况叫嚣着让下人对桐笙动手,却反被桐笙教训了一顿;闻讯赶来的黄侍郎理是气急,要让人行家法。 后来桐笙一句“随意”,喜儿趁机诚诚恳恳的求情,才算作罢。 身为堂堂正正的黄府少爷,却对一个招摇撞骗住进来的混小子无可奈何……黄江秋心底的不委屈难过自不用言。 最让他难过的是……心心念念的小媚儿,竟然对这个混小子言听计从……他的心好痛。 若不得美人一慰。 此痛难消。 第292章七窍生烟 纤纤十指,白皙如玉。 沾染着些许不知名的药沫粉尘。 浸于清凉水中,洗净之后,十指轻拢滴着水珠,轻轻一甩,瞬间洒落无数细微水花…… 黄江秋殷勤的递上了手帕。“小媚儿,要不要我给你擦干净……” 喜儿妩媚一笑,十分迷人。一把将手帕从他手足抽出来。擦净了手上的水渍后,将手帕扔到了他怀里,抬眸对正在配制药粉的桐笙道,“公子,时候不早了,奴家也该回去了。不然,妈妈可得找急了……” 花妈妈现在肯定在因为平白失了她这根摇钱树而痛心不止吧。 想着,她忍不住掩面而笑。透着无尽风情旖旎的温柔笑声,宛如绚丽晚霞下随风飘摇的银铃儿一般,清脆而悦耳的声音,映衬在灿烂光影里,迷离梦幻般,袅袅余音迂。 桐笙闻言停下手中的动作,抬眸淡淡看向她,“你真要回去?” “公子……不必担心。” 贝齿轻咬。 …… 喜儿决意要回去。 黄江秋无疑是最高兴的一个。并且,自告奋勇的要送,只是当准备好马车带着随从,极其张扬的将喜儿送到大门口时,门房以及几个守门的侍卫咬牙拦着,无论如何也不让他出去。 “二少爷……大少爷说过了,要是没有他的允许你不可以离开,如若不然,小的们就佞被打断腿脚……二少爷,求求你饶了小的们吧!” “岂有此理!怕他打断你们的腿,就不怕本少爷打断你们的脚?”黄江秋简直气得不行,好不容易有了与美人单独相处的机会竟然不让他出府? 门都没有。 “……要是再不让开,本少爷现在就先让人打断你们的腿!” 门房、侍卫心底叫苦不迭。让,大少爷那里可不好交待;不让,二少爷要真让人打断了他们的腿,也只能白白受着……唯一的办法,只能期望去报信的兄弟,速度能快一点将大少爷带来。 “你今日要敢出府一步,家法伺候!”黄江夏冷着脸,从影壁竹林后面缓缓走出来。 黄江秋闻得声音,怒气一下子熄了不少。心底到底有些害怕,但又不想表现出来的梗着脖子扭头看向对方。 若说打断他的双脚,他还不怎么怕,毕竟怎么也不可能真的打断他的腿。 但要说对他执行家法……到底有些心虚了。 “我送小……小媚儿姑娘回去。如今天色将晚,若是让媚儿一个弱不经风的姑娘走回去,岂不太没有君子风度?!" 黄江夏冷冷的看了一眼旁边的喜儿,”让人送回去就好,非要你亲自跑一趟?四书不念,五经不读,一天到晚就知道花天酒地……你给我回房去,没有我的同意,不许出府!“ ”凭什么!我又没有做错什么事!“ ”你做错的事情太多……以前我不想提,现在我也不想说,你自己回房好好反省。“ 黄江夏有些头疼的说着,并示意侍卫上前来,将黄江秋架回去院子里去。这个弟弟自幼被母亲、祖母宠得太过,祖母过世后,顽皮的性子已经改不过来,又被母亲继续宠着结果就给宠成了这样一副废物的模样。 要不是自己弟弟。 他连看都懒得多看一眼。 …… 黄江秋气得七窍生烟的被侍卫带走了后。一直站于旁边看戏的喜儿,不由得‘吃吃’笑出声来……也不顾忌黄江夏还在旁边冷冷盯着她,而拿眼角儿一扫,媚眼如丝,秋波涟漪,兀自掩面轻笑着往外走去。 步伐轻盈,娉婷若舞。 出府后,喜儿拎着裙摆下了台阶;然后,径直上了外面早已经备好的马车上。 只要有舒服的马车可以坐,只要有人能送她回去,是谁都无所谓。不过,让她有些意外的是,在马车起行之前突然掀帘上来的人,居然是那位不怎么待见她的大少爷--黄江夏。 帘子飘扬起,又飘落而下。 带进一股风力。 黄江夏进来后,靠着马车最外边坐下来,而目光随之落到喜儿身上,带着一丝不掩饰的审视和打量。 喜儿脸上带着天真又迷茫的神情与他对视着。放松下来的媚态神情里,掺杂着几分不掩饰的意外和好奇,她知道对方绝不会好心送她回去,但也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愿意,让他愿意上马车。 …… 宽敞而华丽的马车,摇摇晃晃往百花楼的方向而去。亦是黄江秋最常去的地方,是而轻车熟径,一路毫无停延。 马车里黄江夏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虽然没有怒气恶意,但仍然让人觉得有些压抑的沉……因为,他随行而来目的是想向喜儿打听与桐笙有关的一切消息。 但无论是不动声色的试探打听,还是言语@厉的威逼利诱,喜儿都守口如瓶……甚至干脆不回应他。而只是盯着他,贝齿轻咬的轻笑着,笑意里带着几分迷离诱惑,风情万种,妩媚无边,宛如盛开在漫天旖旎霞光里的娇艳牡丹。 衬得风香水暖。 …… 黄江夏开始后悔上马车了。 但中途而下又显得太过于刻意。就这样一直捱到了马车驶进了烟花柳巷,停于其中最热闹的一座花楼面前--百花楼。 喜儿身姿妖娆的撩帘一露面儿,便有守在门口的龟奴注意到了她,很快人群中冒出来四五个龟奴,不动声色地围了过来…… 不过,到底还是顾忌着她坐马车而来。 马车宽敞而华丽。 非寻常人能坐。有眼色的龟奴细瞧之下,认出此辆马车是那位常来百花楼的黄公子所乘……是而低声交谈,一个个神情有些惊疑不定,不敢立刻扑上前来抓人。 …… 第293章青出于蓝 喜媚眼角儿扫了一遍那几个龟奴,几分意味不明而又风情万种,旋即掩唇而笑,拎着裙摆,一步一步宛如柔若无骨的妖精一般,婀娜的下了马车。 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间,极其自然而,又有无形中自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天然媚态。 就这样穿过了周边眼睛都看直了的男人,大大方方的入了百花楼里。 那几个龟奴见状。面面相觑,一时间到是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但到底还是跟了进去。 并顺势将一些个喝醉了酒,双眼发光的盯着进了百花楼里的勾魂影儿,而也想跟进去的醉汉推到一边,摔了个四仰八叉再也起不来头…… 百花楼里。 得了信儿的花妈妈,匆匆忙忙从楼里下来。待下楼了十几步后,便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神情阴晦不明的盯着前方……一道十分自然而醒目行来的身影。 纤美窈窕。 “咯咯……” 喜媚掩面而笑,声音清脆如铃。于花堂里见了她后都想要围拢上来的酒色人群中……如飞如舞般旋转着身影逶迤而过。 轻薄而华丽的衣裙,随拂动的风旋转飘飞,美得让人忘了眨眼和呼吸…… 推开了一位富少的敬酒,避开了一位醉豪的相邀,艳丽衣裙拂风所过之处,阵阵迷离幽香。 “奴家回来了,” 喜媚停下了身影,以袖掩面,看向楼道上闻言讯而来的如琳、如烟俩人,巧笑言兮:“两位姐姐,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咯咯……想哄骗奴家离开这儿,可没那么容易,哼,你们自己都舍不得离开这座销金窟,奴家又怎会舍得?” 她说着,上了楼。自然而亲切的挽起了花妈妈的手臂,好声好气的道,“我的好妈妈,瞧你的脸色真难看……奴家都已经回来了,仍不见你露一丝笑颜。也不知道两位姐姐,是怎么在你面前说道奴家的不是的。” “我的乖女儿……”花妈妈顺势亲亲热热的与喜媚同上楼去,并流露出了总算松了一口气的心疼,“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失踪了一整天,可是担心死妈妈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稍后再问。如今人真真切切自自然然的回来了,便是再好不过的。 …… …… 天色已晚。 本该是最清闲的时候,就连府里的下人也都渐渐不那么忙碌;而却也是在这个时候,黄侍郎,黄江夏连饭也顾不上吃,焦急而无可奈何的守在门外,坐立不安地等待着桐笙完成针灸药浴。 房间的门半开着。 可能清楚的看到里面的情形。是为了避免打扰,而又可以随时关注里面的动态。 气氛异常宁静的房间里,除了正在为泡于药缸中的黄老太爷针灸的桐笙,还有一名正紧紧盯着她一举一动的白胡子的老太医。 老太医姓秦,是黄老太爷相交多年的老朋友,也一直替黄老太爷医治的人,更是将黄老太爷病情有所好转的消息放出去的人。 在得知黄老太爷马车被拦而未能离京后,便在第一时间赶了过来,继而知道了桐笙准备的针灸药浴之法。 这种闻所未闻的医治方法,他是第一个不赞同的;若不是因为那三根极其巧妙而凶险的插在黄老太爷命脉处的银针,不深一分,亦不浅一分,精准到维持在生死瞬间,使得生机不灭,虽微仍存,他也不会提出在旁边观望,若有不对即刻阻止…… 只是,随着桐笙不紧不慢的针灸动作,他眼中的警惕渐渐变成了惊讶,惊叹……直至难以置信! 他反对让桐笙医治的主要原因,是觉得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娘子,怎有可能面对太医院都束手无策的病症? 然而,随着桐笙每一次下针的手法、方位、以及成竹在胸的淡然与认真;他的关注点不在是她下针得对不对,而是开始分析记住她下针的位置,每一分一毫的细节……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下针之法。 但细思每一次步骤,每一处穴位与之的关联,合理而又值得推敲。 桐笙注意到了对方的关注点。而在下针的同时,稍微侧开了一下身子,以便让他能看得更清楚一点;并且,一边下针,一边认真的讲解…… 按照曾经所学的古藉上的注译。她的所知所学,均来源于自先祖流传下来的书籍;书籍的存在是为了传授,她从书籍上所学到的一切,亦不吝啬传授于别人。 秦太医在她一开口时,怔了片刻,旋即反应过来她这是在讲解,眼底涌上了无法形容的错愕和惊喜。 医术,良方,是医者立足的根本。 若有救人于生死一线的医术,便有流传于世受世人尊崇的机会。但凡医者,都不会轻易显露自己治病救人的底牌……更遑论毫无私藏的显露出来。 秦太医的心底错愕、惊喜、疑惑、不明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然而,没有太多时间让他深思……桐笙讲解与下针的速度虽然不快,但要记住每一处穴位的顺序与作用,仍然十分的吃力。 甚至从药箱里掏出一个小手札记了起来。静谧的氛围下,匆匆的书写声射线沙沙……随着一字一句,记落,他越发肯定这些内容,一定是某位先人流传下来的鲜为人知的医书内容。 …… 直到了入夜十分。 桐笙的针灸过程方才到了尾声。温热药水中阵阵浓郁的药味扩散开来,茫茫雾气笼罩之中,隐约可见黄老太爷原本灰败而透着死气的脸色,不知不觉有了好转,不再那么死气沉沉……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如今见到了,才方知不仅山外青山楼外楼,更知何谓真正的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秦太医从一开始的根本不相信,到后来的惊愕和难以置信,再到最后的惊叹,和由衷的感慨。 ”老先生过奖了。此法是我从一古籍上所学,出于先人之手,不敢居功……“ 桐笙如是说道。语气淡然得甚至让人不觉得她是谦虚,而是根本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她也的确,没有将此事当作功劳记在自己头上。而是当作一场可有可无的--交易。若能救成,交易自成,离去之时若提出照顾喜儿一二不会是为难;若不能成,交易自消,于她亦无太大的影响…… 而将医治之法说出来。 是因为黄老先生的病情,仅仅靠她尚在此地一两日的时间里,一二次针灸不可能好;若能让懂得的人习得此法,继续以此法救治,亦无不可…… 第294章离京而去 黄老太爷病情见好。 虽然不是很明显,但不再继续恶化的病情,足以让人松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莫解元亦顾不得腿伤而豁命一赌,在大理寺审讯之时,指证黄侍郎偷偷将病重的父亲送出城,只为了自己能顺利接任尚书一职,如若不信可让太医前往证实。 此消息由大理寺上报,至司徒丹契闻得之后,摔了折子而惊怒交加! 惊的是莫解元指证之言……不仅是欺君罔上的大罪,更是无德无孝的大恶!怒的是此言既是从大臣的口中说出,必定不是空穴来风,是而即刻让太医院派人查证。 当太医院的人便来到黄府……连同大理寺的人,和被抬进来的莫解元,以及一个隐藏在人群里不起眼的替皇帝跑腿的东厂太监,在众目睽睽之下证实了黄老太爷病情虽是严重,但并不如先前让太医院束手无策的情况严重。 所以……说起来,病情确有好转。 莫解元在听到这个消息后,阴沉的脸色一瞬间全青了!“不可能……怎么可能……” 他绝不相信黄老太爷是直的病情见好才离京……一定是那小杂种!一定是那小杂种在从中作梗! “不可能?怎么不可能??”黄江夏冷笑质问,语气极不客气:“莫大人不是口口声声忧心我翁翁的病情,为我翁翁的病情而茶不思饭不想,如今翁翁病情见好,大人为何一脸难以接受的讶异?” “还是说,大人其实根本见不得我翁翁病情好转,如若不然,怎会当街拦车惊马害我翁翁受伤?!” “不……不是,本官没怎有那个意思!?本官只是一时惊喜得难以置信。先生的病情见好,本官自然是高兴的……本官只是想不明白,若先生病情真正无碍,为何要一再阻止本官相见?为何不继续留在京城让秦太医诊治,为何不亲自派人前去请医来,而要拖病亲自前往?” 在看到周围的人都一脸质疑而不屑轻蔑的看向他时,莫解元有些心虚的解释道。 但不管他如何遮掩解释,在他已无回旋余地的所言所行面前,都显得无力而苍白…… “废物!” 富丽堂皇的房间里,司徒云焕在得知事情失败,怒不可遏将桌上茶杯挥扫落地,“你还有脸跑到我这里求情?好好一件差事,让你办砸成这样,真是无用的废物!” 忍痛撑着手杖,并让人搀扶前来求助的莫解元,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五殿下……五殿下,下官的情报绝对无错……黄侍郎的父亲确实是因为病重离京……” 司徒云焕神情暴戾烦躁,上前就是一脚,“既是病重,又怎么见好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想要本殿下替你收拾烂摊子?滚!” 司徒云焕脾气本就暴躁。更因为一直没有抓到那夜敢伤他的杂碎,心情脾气一直处在爆炸边缘,分分钟迁怒发泄旁人! 莫解元惨叫一声,被踹得翻身撞倒在柱子上,眼冒金星头痛欲裂,不敢置信对方竟然如此不留情面的对他动手! 纵使对方是大殷皇子,他亦是大殷官员,竟然如此……他心底发恨,而在当下敢怒不敢言。被一旁战战兢兢惨白着脸的随从搀扶起来后,他忍怒哀求解释, “殿下--五殿下,你听下官解释,此事失败,绝非本官的过失,而是那多管闲事的小杂碎!是那小杂碎治好了黄侍郎父亲的病,是那小杂碎从中作梗……”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居心叵测的把柄,如今已落众人之眼里,本殿下可没心思处理这些蠢事!”司徒云焕说完,神情阴戾的甩袖离开。 亲信随从随即跟上。独留下脸色青白交加,愤怒而不敢言于表的莫解元……对接下来即将面临的局面,畏惧而惶惶无所措。 …… “老三那边事情如何了?” 司徒云焕出了门走远后问。他现在要密切关注的是老三那个蠢货的事情…… 安插在西山走廊一行之中的人手,随时都在向他传递消息;他也在密切准备着计划……可没心情处理别的小事。 老三那蠢货被派入西山走廊一行,是他意料之外的好事;山高皇帝远,穷山恶水尽刁民,在这样的环境下,若不出点什么事情,实在是有负此境之行。 若可以,将那蠢货永留西山,亦不是不可以! 只要没了老三那蠢货碍事,皇储之位非他莫属! …… …… 在黄侍郎父亲病情见好,在莫解元有口难辨罪责,在关焕然暗底下焦急寻找桐笙踪迹而全无所获……的时候。 桐笙早已回到了客栈。在与青涯子碰面后,没有丝毫停留的离京而去。 一路快马加鞭,除去停歇用食休息之外,没有再在其它的事情上耽搁半分。 入夜不休,踏星光月色而行。到也不是一定非要这么赶;只是夜晚风凉气爽,明月高照,于官道之上策马而行,也别有一番趣味盎然。 自京城之后,司徒墨离没有同行,亦没有跟上来的迹象,让她有些意外……但也只是有一点意外,而并不觉得他会就此放弃。 体内灵针,仍然是无法运行的凝滞状态,然亦没有进一步变化。 灵针是怎样一种存在,为何一直以来在她体内存而不灭……以及,她来到这个慕尼黑,冥冥之中,是否有所有关联? 不然,他为何会知道她的名字?桐笙……桐笙。这个名字,本该是她随口无心而取……甚至已不记得,当初为何会为自己取这个名字。 又或者,这本来就是她的名字…… 她, 似乎,忘了一些事。 行至天明,阵风渐起。天际几片霞光隐退后,天色昏暗如沉,突如风云过眼般涌现的乌云层层密布压下来,仿佛随时会塌陷下来一般。 也让人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压抑感。 马疾驰而过。风尘扬起漫天,青涯子努力策马跟上桐笙,并在尽力避开风尘的同时,大声道,“小姐,暴雨将至,不便于行,前方小道而上有一间破庙,可否一避!” 虽然是大声的喊话。 但在一阵风声鹤唳之中。青涯子的喊话声仍被刮得断断续续不成句,听不明。 第295章灰衣人 桐笙放慢了速度,勒马与青涯子齐行后道,“不用。”暴雨一时半会下不来,速度快一点,应该能及时赶到下一个歇脚点。 本来想解释一下。 但官道上风实在是太大,也就懒得再开口。 “可是……”青涯子忧虑而担心迟疑的想说什么。但眼见桐笙已经再次策马而去,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便只得纵马跟了上去。 乌云黑压压一片。官道上,能见度很低,黑暗得像回到了凌晨傍晚;一面山岭一面峭壁,风声怒号,树动影摇,像无数鬼魅张牙五爪。 桐笙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渐渐停到了一棵大树下。一半是因为一时间风势太大,不良于行;一半是因为呼啸而过的飓风里,夹杂着一丝异样的气息。 一股无形中,让她感觉到有某种危险正在靠近的逼压。以及一种仿佛尘封在记忆深处太久,而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怪异…… 青涯子勒马在她身边停下来。一手挡风,一边神情木讷的偏脸看向她,不明白怎么又停下来了?还是因为风势太大,而改变主意要回去山庙一避? “……” 桐笙正开口想要说什么。紧接着便住了口,而目光在一瞬间变得凌厉,不动声色的盯着前方从昏暗里走出来的四五条诡异人影。 之所以说是诡异。 是因为他们出现的方式,不像是走,更像是飘……却又是逆风而行,丝毫不退,身子微微前倾,像被什么吊住一般;穿着一模一样的灰色袍子,带着斗篷披风,在呼啸的风中“猎猎作响”。 任人在昏暗的天色下,看到这样一副诡异的画面都会觉得毛骨悚然。 “小姐……小心。” 青涯子在说话的同时,紧紧盯着前方的人影,则双手缓缓握上腰间软剑的手柄。 即便他们到了近前,仍然看不清楚那些人的模样。那怕只相距十几步远,不仅仅连面容,甚至连性别都分不清楚…… 不知身份为何,不知来意为何。 桐笙目光淡淡的看着那几道灰暗身影,唇角微勾,带出一分淡漠的弧度;不动声色地握紧了手中鞭子…… 用惯了后世的机械冷兵器,是而一直以来都没有找到什么趁手的武器。都是拿到什么用什么,身上没有什么固定的应敌武器。匕首到是有一把……只是眼下并不适合近身。 或许……该替自己找一把便于携带的防身武器了。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这般想着,她很快收敛了心神,目光淡淡打盯着眼前突然停下来了的灰暗人影。 在灰暗人影停下来的一刹那,无数个色彩斑斓鲜艳的小瓶子从其扬起的衣袖里飞射出来,像弹珠一样蹦蹦跳跳而速度又极快,在飓风中丝毫不受影响的划出数道绚丽多彩的残影折线,眨眼瞬间弹至身边眼前! 带着一阵清脆的“乒乓”声响起。里面似乎充满了某种急欲喷薄而出的气体,使其如折射跳跃的同时,吞云吐雾般喷出一团团迷离彩色的云雾。 几乎闻到了一股异样的刺鼻香味。 桐笙瞬间迎风抬手而挡,衣袖翻卷带风如云如雾,将数十个暴射至眼前的彩色瓶子扫开! 那些色彩斑斓的小瓶子,不过拇指大小去了如有灵性一般,在被她衣袖挥扫之后并不落地,而是继续弹跳开并在撞上其它的小瓶子时,再次反射轨迹朝她射来! 吐出的彩色云雾,绚丽得在乌云压下飓风呼啸不止的昏暗光线里闪烁着迷离微光,灼灼华华而诡异妖艳。 青涯子目光微凝,心底暗暗惊疑这是什么?同时软剑横扫,带着凌厉风声在与无数小瓶子接触的瞬间,发出清脆利有些刺耳的“叮叮当当”声。 而丝毫不见小瓶子破裂。违章清脆如陶瓷而韧性极好,如有灵性在风暴中弹跳暴射让人防不胜防。 与此同时,那些灰色人影亦如鬼魅般飘到桐笙二人周围,将她们包围而不靠近,并且举手投足间的动作出奇的相同一致,仿佛经历过无数遍演练配合一般,控制着那几十道在空气中划出大片迷离光迹的彩色小瓶子。 不停的暴射至身边眼前,吐出一团团绚丽多彩的云雾缭绕于眼、耳、口、鼻、粘稠于肌肤表面般风吹不去! “小姐……退!” 青涯子策马上前,勉力护在桐笙面前;同时,挥剑弹开暴射至桐笙面前的绚丽彩色。那些带着刺鼻异香的雾团吸入口鼻,便有阵阵晕眩和四肢麻木迟钝的感掌骨传来。 是毒…… “哧--” 又一个彩色瓶子弹到青涯子脸上。疼痛的同时浓郁异香传来,无可避免的呼吸入体,继而晕眩再难动弹…… “砰--” 青涯子一头栽倒在地,滚了半圈,仍有意识而睁不开眼,亦说不出话四肢麻木无感难于动弹分毫。 ……对方究竟是谁,为何会半路截杀?在青竹姑娘交待的事情里,并未提及这位小姐有如此仇家;不会刻意不提,只有一个可能……就算是凰盟的人,也未能查出这个消息。 是这位小姐隐藏得太深,还是对方隐藏得太深竟未让凰盟的人探得分毫…… 眼见青涯子栽倒马下,再无反应。桐笙心下微微一沉,而手中鞭子舞如灵蛇动,交织出一片令人眼花缭乱的裂痕鞭影,击碎无数彩色小瓶子。 不知为何,她心底深处有似某种对这些古怪的彩色小瓶子的触动。……似曾相识,如同尘封的记忆被人揭开一角,隐约而飘渺得无法触及但又在不经意间涌上来的熟悉感。 无暇深思这份熟悉感何来。她由心而动,扔了鞭子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的挥袖扬裙,瞬间扫飞数道暴射而来的彩色小瓶子。 移形错步,抬手而起,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其中一两个彩色小瓶子……在抓住的那一瞬间,她手式一变,将拇指、食指分别按在瓶底、瓶口。 扁圆形的精致小瓶子,轻飘飘的没有任何重量。 她在堵住了喷出雾气的口后,曲起食指于瓶身一弹,力道不轻不重而极其巧妙,一丝暗劲加诸于瓶身,小瓶子瞬如绚丽极光弹跳射出。 撞向其它的小瓶子。 爆裂破碎,瓷片无差别的四射,桐笙在尽量避开碎片的同时,一只手重复着相同的动作,抓住而弹射回去,另一只手抽出腰间匕首,隐于衣袖之下而速度极快的往前窜去! 第296章似曾相识 灵针停滞,灵气不能运使。 桐笙的敏捷和速度受到不少的影响。更因为那一团团扩散在风里的刺鼻异样,渐渐发作,虽然没有青涯子那般严重,但也让她行动迟缓受制。 不过,即便如此。 她成功逼近其中一名灰衣人面前,动作凌厉带风挥刀而刺! 锋利的白刃,划出一抹雪白的森然的光芒。也才在那一瞬间,看清楚了灰衣人的斗篷之下,还带着鬼脸面具,诡异而妖邪…… “呵呵……” 灰衣人身子极其灵活的后仰,险险的避开了刀刃,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宽松外袍遮掩下的身形,俏丽窈窕;垂落的柔亮黑发,白皙的下巴,往下是精致的琐骨,如冰肌玉肤…… 迷离幽香。 恍惚的记忆。 宛如灵光一闪即逝……想要抓住时又再无迹可寻。 被勾起的异样感,让桐笙微微分神的那一刹那;对方已然夺得先机,在直起身来的同时,‘唰’的一声,抽出腰间一把形如弯月银勾的精巧武器! 弯月回旋,直逼桐笙面门,带着一丝极淡的狠戾杀意。 与此同时,桐笙一刺落空,身形惯性冲上前半步;急时止住了身形之后,手腕一翻,将匕首极快的在手中调了个位置。 反握于手中。 在感觉到身后有凌厉劲风,夹带着一丝极淡的狠戾杀意袭来的一瞬间,她转身以匕首为抵挡物,硬生生接下对方灌注着极大内力的一击! “铮--” 短刃长刀相接,金属鸣声嗡嗡。火星迸射。 桐笙虎口被震得发麻。 下一刻,有一阵阵撕裂的痛楚蔓延;以及一些肉眼可见的血丝溢出来,她亦在岂不是,被对方强大的内力震飞出去。 摔落到地上后,只觉得四肢渐感麻木迟钝,几乎有些站不起来。与此同时,黑压压的天空下暴雨疾来,瞬息之间倾盆密布,风声鹤唳,卷袭着大片雨花打在山崖石壁。 雨水泥尘呛鼻。 逼得人喘不过气来。 桐笙只觉得体内血气翻涌,浓郁的腥甜味道,几番涌到嘴边……又被她勉强吞咽下去。 缓缓扶着山石站起来后,靠在石壁上调息,目光淡漠,看不出丝毫情绪,盯着狂风暴雨中,那一抹执着弯刀,姿态优美而步伐轻盈,步步靠近的灰色人影。 她并不惧怕,只是实在想不出来,自己是否有招惹或得罪过何方势力什么人?这些人的着装扮相非是殷国人,更像是某个异域的少数民族。 她并不会这个世界的武功。一旦正真动手而无灵针倚仗,遇到了武力高深者,逢危险境是必然,但若就想这样轻易将她击杀,却也是绝不可能! 风雨呼啸,眼睁不开。无数雨水顺着她头发脸颊流淌下来,视线受到了影响,淡漠的目光,渐渐由对方手足斜指地面的弯刀,移到了对方脸上的鬼面…… 不知那张面具下,会是怎样一张脸? 一念突起…… 她身形随动!不过,不是扑向迎面走来的灰衣人,而是扑向了旁边的其中一个灰衣人,隐于湿漉漉衣袖下的手里,一个彩色的小瓶子條然弹射而出,刹那间在倾盆雨幕中,划出几条如光线折射般的绚丽残影,瞬息之间,弹射于其中一名挥袖而挡,却没有挡住的灰衣人眼睛前! “哧--” 一团斑斓雾气喷出。 虽然即刻被雨水冲刷。斑斓雾气仍然一瞬间粘覆于灰衣人口鼻,如有灵性般钻入口鼻之中! 青色的身影如残阳一晃。 桐笙一瞬间逼至近前,同时,一脚踹向灰衣人握住了刀柄正要抽刀的手背! 灰衣人因手背受力而往回一压,抽出一半的弯刀,瞬间回落于鞘。而桐笙也在这一瞬间,旋身一记横扫。灰衣人重心不稳失去平衡而摔倒的一瞬间,她倾身抽刀而出! 身子倾斜着在雨幕中一旋,刀尖点地,在坚硬的石块上一划而过,划出一片雪亮的弧光! 与此同时。 见仿佛有了一丝怒意的灰衣人,执刀一闪逼命而来! 桐笙感觉到了危机,而并不慌乱心如止水,手腕上暗劲一使,由刀尖传到地面,再由地面传回刀身……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完成,倾斜的身形借力而起,她手中弯刀,亦毫不迟疑的旋身迎上! 只不过,并不是迎上对方的刀锋,而是不管不顾直划向对方脸上的鬼面!极致的力道,极速的速度,让弯刀在离手之后,仍然保持着原本的轨迹,宛如飞镖暗器一般旋转着射向对方脸上! 心底那丝莫名的躁动的异感,让她只想破开那张鬼面看看……究竟是怎样一张脸! 灰衣人显然没有料到,桐笙竟然会不顾砍向自己身上的刀锋,也要毁了她脸上的面具……意外讶之余,“呵呵”一笑,轻柔而甜美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天真几分无邪,而动作却是与这毫不符合的狠辣和毫不迟疑! 她到要看看认为的动作更快一步?如果脑袋离开了脖子,“……是否还能永生不死?!” 风声呼啸太大。 暴雨倾盆掩声。 对方的声音轻柔而甜美,但桐笙并未听清楚在说什么。注意力全部落到了划至眼前来的白光刀刃,来不及挡,来不及避,甚至,连一点抬起手来的机会都没有! 迸裂的刀气,在她白皙的脸上,割裂出无数细微的血痕,连湿漉漉披散在身后的头发丝,也被那股强大的力量震得飞扬四散! “哧--” 一声利器入体的轻微声。让人头皮发麻。 “咔嚓--” 一道清脆的金属物破裂的声响。 那一张精巧的鬼面,一瞬间横竖碎裂成不规则的四半,在暴风雨中翻滚着跌落在水洼石块上。 与破裂的鬼面一同跌落在地上的,还有半截从刀柄处断裂的弯刀! 而那名灰衣人的身影,早已一手掩面疾退如飞-- 那一瞬间她额前似乎有白光追击,二者速度相同,一退一射,皆快到了极致,所过之处看不清楚物影只闻得鹤唳风声! 以至于桐笙离手而出的弯刀,是劈在那一张离脸浮空的鬼面上! 但是在此之前,那张鬼面就已经自上而下破裂! 她后至的一刀,不过是锦上添花,让鬼面横竖破裂成四片!不过,即便如此也未能看清楚对方的面容。 第297章撩人心弦 灰衣人掩面抽身退至山岭绝壁。而其眉心赫然插着一柄月牙小刀,深入半寸。……那柄薄薄的月牙小刀,正是一开始破开了鬼面,而轨迹不变追击射向灰衣人额前的白光-- 那一声轻微的利器入体的声音,是月牙小刀在震裂弯刀之后,灰衣人抽身而退时,弃了刀柄,掌中凝聚内力想要徒手挡下,却仍然抵挡不住而被月牙小刀穿透掌心的声音! ……即便是被灰衣人以内力而挡,也仍未挡住的月牙小刀,在穿透其掌心后继而射入她眉心半寸……几乎难以想象,若是一开始未能避开而被其射入眉心,又该是怎样的结果?! 灰衣人立于山岭绝壁边缘,掩面似笑又不是笑,眸光凉幽幽的看了一眼执伞出现在桐笙身后的紫色身影后,一把拔出眉心的月牙小刀,几乎捏碎的扔在地上,转身纵入山崖之下。 其余的灰衣人,也在那一瞬间作出相同的动作,尽数纵身掠入山崖…… 呼啸盘旋的风雨下。 昏暗不清的山崖涧,隐有断断续续的空灵声音传来,,“……得之不惜,失之而悔,一切……” 似乎还说了些什么, 又似乎没再说什么。万般声籁,尽掩于风雨之中。 桐笙没有仔细去听。一半是因为再也坚持不住的眩晕感,一半是因为那只正搂在她腰间的手……漂亮的精美衣袖,修长白皙的手指,苍劲有力,以至于让她没有再次摔回地上去。 同时,身后紧贴着有些温度的胸膛,以及……一阵阵温热的气息,正在从头顶喷下来。 他下巴微微抵在她头发上,不言也不说,空气里仿佛酝酿上了一丝雅致的幽香。 雨点劈里啪啦砸在油纸伞上。仿佛隔绝了外面的喧嚣世界,伞下的世界,宁静而独成一片…… 她想要推开他,想要挣脱出去,但也只是那一瞬间闪过的念头,而更多的是无法抵抗的倦意渐渐袭来。 意识视线渐渐模糊。传入耳中的暴雨水声音,也一点点的渐渐远去不清…… 恍惚间停留在失去意识那一瞬间最后的印象。是他微微俯身在耳边温柔的呢喃:“真狼狈啊……” 若有若无的触碰,轻若鸿毛霜花。 微凉。 …… 桐笙再次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马车上靠着……并且,是被颠簸的马车给摇晃醒来的。 身上的衣裳已经被换过。 她睁眼醒来的一瞬间,目光扫过衣袖便意识到了,更意识到自己是靠在一片衣裳华丽精美的膝盖上……要说心情好是不可能的,不过心底也没有半分怒气。 为这种事情动怒生气不值得。 生气动怒除了让自己添堵,亦无济于事。 再者,她身上的衣裳,总不至于是他亲自动手。换衣裳这样的事从来都是别人伺候他,不可能由他亲自动手…… 桐笙勉强支撑着浑身无力的身体,缓缓坐起来后,目光极快而不动声色的将身上衣裳检查了一遍。然后抬眼淡淡看向姿态无比慵懒惬意的靠坐在那里的司徒墨离。 即便是顶着一张倾城倾国的绝美脸蛋,也一如既往的笑得温柔而魅惑。以及几分趣味盎然打量…… 她不为所动的转开了目光。淡淡打量着马车里的一切。 马车里的空间不大,但也不小,一个人足够宽敞舒适,坐两个人也恰恰合适而不至于拥挤。 马车里的温度很清凉;似乎有阵阵凉风从某马车处吹拂进来。现在是什么时候?昏睡了多久?她自问间伸出手指微微勾开紧闭的车帘,往外看去-- 一股热浪袭来。 外面是偶有商客行人经过的官道,以及明晃晃的太阳。地上没有水渍湿痕,看不出半点下地暴雨的样子……只有一种可能,现在这里已经离此前打斗的位置很远了。 观天色斜阳偏西。 以她们从城镇出来的时间算起来,直至此时此刻,想来已经驶过了原本她打算赶在暴雨落下之前赶到的那个小镇子。 若无意外,傍晚之前会到达一个城镇休息。前提是马车行驶的方向,是她将要去往的方向……不过,对方既然知道,她在为清台山那位行事,跟至半路而再将她带走的可能性不大。 只是…… 越往西山走廊方向前行,温度越发的炎热起来,炎热的程度让她不由得暗暗担忧,西方走廊位置所在,是否如同地球赤道一样的地方? 若真是那样,她答应前往西山走廊一行……还真是件苦差事啊。 “你刚刚流口水了。” 司徒墨离瞧着桐笙自醒来后,便恢复了平日里的风轻云淡不问处境,不问身边跟着的下人何在,更不问身上衣裳是何人所换,而不由得有些兴意阑珊。 冷不丁的说了一句。 桐笙微微一愣。一时间甚至有些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司徒墨离优雅拎起自己腿上的精美裙子,带着几分嫌弃的神情,而一字一句的温柔重复道,“你刚刚流口水了……” 然后一脸“你要怎么办”的神情,似笑非笑的望着桐笙。 桐笙脸色僵了僵。脸上的风轻云淡有刹那间的凝固…… 她……流口水?!她简直不敢想象!!自己流着口水昏睡在他身上的模样!!! 那一瞬间。 她简直想扑上去把他那张似笑非笑的脸给扭到脖子后面去!可惜现在虚弱无力不便动弹,扑过去只是自找其辱……更丢脸! 深吸了一口气后。 桐笙带着微微有些僵硬的神情,维持着让自己看起来无动于衷的神情,从牙缝里一字一句的挤出几个字来,“你之荣幸。” 每一个字音都咬得极其清晰而切齿。 司徒墨离眸光幽幽的盯着她。盯着她微微抿在一起的唇瓣,柔嫩而染着几分苍白的诱人,像初冬里覆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透红冻人的果子,色泽诱红,尝之如冰霜雪雨…… 不知想到了什么。 他魅惑妖冶的笑颜上,不知不觉便染上了一丝极淡的、宛如罂|粟一般危险而迷离的诱惑情|欲。 “嗯……” 这样的人儿,若是有朝一日为人风情尽展,柔情百态尽显,又该是怎样的撩人心弦? …… …… 啪-- 外面,赶马车的周七一鞭子抽空,听着马车里自家主子那一声意犹未尽的“嗯……”,嘴角抽搐着表情一时难以言尽。 周六说得不错。 主子就连在这方面的品味也与常人不同。国色天香的温柔美人儿不要,偏偏对这位一言不和就动手的关二娘子另眼相待,还真是…… 晃了晃脑袋,周七止住了自己的臆想。要是让主子知道他在想这些事情,保冷吃不了兜着走,呃……他还是不要再想了。 …… 第298章受影响 傍晚,马车驶入城镇。 住入客栈。 小二转身离开后,桐笙扶着门框不紧不慢的走进了房间里。她体内的毒素不知何物,除了影响到四肢无力,有些酸麻僵硬之外,好像并没有别的什么影响。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她体内灵针之故。……毕竟灵针的治愈效果还在,只是在无形中缓慢了许多,不过总而言之,她眼下并无大碍,只是不知道青涯子如何了? 若有所思间,她进了房间后转身就要将门关上。一只手突然不紧不慢的挡住了即将闭合的房间,垂落的大片紫色衣袖,夹杂着淡淡的异香。 桐笙旋即抬眼看向他,声音淡淡的问:“跟在我身边的人呢?” “扔在客栈了。她神智不清,半死不活,带着也是累赘……” “累赘?……相信她的主子,会很乐意听到你对她的手下的评价。"桐笙心底微微松了一口气,但也担忧仍存;那些毒雾对她的影响虽然不是很严重,却也仍然让她昏迷了大半天。 只不过,青涯子到底是清台山那位的人。 在桐笙若有所思的同时。 司徒墨离微微一笑。似不以为意的慵懒样子,并且仍然用手挡着门,优雅而懒散的杵在那里不进也不退。 桐笙看了他一眼后。干脆放弃了关门,转身后不紧不慢的往房间里走去;只当身后没有那个人。她不知道他又想要干什么,但却知道仅凭区区一道门,绝对拦不住他;既然拦不住,就不必再在那里僵持…… 而且……迫于无奈,她想跟他谈谈。那群灰衣人的身份,她一概不知,但却又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细想却又无迹可寻,像置身于一片空旷荒芜的世界里。 荒芜的世界并非一无所有,但却不是她想要之物。每每深思细想那一丝熟悉感,就会生出这种虚妄荒芜的感觉…… 她缓缓在床沿边坐下来后,目光淡然望着紧随其后推门进来的司徒墨离,直到他走近后,才淡淡的开口: “我医治过你一次。” 作为交换互利的条件,他该说出相应的信息…… 事情的发生远超预期,她有很多事不知道,很多疑虑在心中……因为这些无法预料之事,她可以暂时退步选择与他妥协;暂时心平气和的与他交谈。 但,也唯有这一次。 司徒墨离目光落在她脸上片刻,没有再靠近,而是顺势慵懒的坐在不远处的桌边,懒懒地托着下巴看着她;狭长的眉眼宛如眼线勾入两边发丝间,温柔的神情妖冶而魅惑,亦迷人而危险,“说……” 这是总算肯谈条件了? “你从何而知我的事?谁告诉你的?”他一开始明显对她一无所知;若非调查到,便是有人相告。无论是那一种,于她现在而言皆是迷团。 “殷国西南方向,燕国交界处,有一异姓之族,深居简出,少与外人接触,其名曰,桐氏一族……这些全出自你之口,怎反而来问我?”司徒墨离有些饶有兴趣的盯着她问。 她似乎很惊讶他能查到她的真实身份。但那一夜,他问她之身份来历时,她分明已经告知一半…… 童氏一族。 确有这样一个族群。只不过史书上极少记载,到是一些异志古籍中提到蛛丝马迹。 他的人在调查过程中,与之发生冲突,无故死伤不少,才意识些族擅毒。 一个擅长医术而不济世救人的族群,本来就已经很可疑。更是擅长毒术杀人,就更可疑诡异…… 以至于在后来情势搜集调查中,几乎动用了他暗底下的大半势力,才算将此族深埋于历史尘埃中的老底翻出来…… 另有其姓。 名曰桐氏一族。 不过一字之差……小小的文字把戏而已,无伤大雅,他便暂且当作她没有欺骗。 如若不然…… 桐笙不动声色的听着。而心底却已经掀起涟漪惊涛……那夜他逼问她身份来历,她不过是随意杜撰了一个身份。 童氏一族,不过是她在一本异志游记上看过。童与桐,不过一字之差,而信手拈来的背景身份,未想……竟会真正与她身份有所关联?! 若真是如此。 这巧合未免也太过…… 若真是如此。 这个世界时代于她而言算什么?曾经生活了十几年的21世纪又算什么? 若真是如此。 为何她记忆里没有半点相关的记忆?与这个时代有关的一切事物,一星半点的印象与认知也没有…… 还是一切不过是一个天大的巧合?这个时代也有一个名叫桐笙的人,有与她一模一样的面容,才让他认为调查到的名唤桐笙之人,便是她? 渺茫的假设。 或有万一。 …… 一时间,桐笙心底千思万绪。带着几分淡漠之色的清秀的眉眼间,不知不觉流露出了一丝迷茫端倪。 不过,她还是很快调整了心绪。 继续问,“你对我做了什么?”体内灵针滞行,于她而言终究是个无法释怀的心结。 司徒墨离神态慵懒魅惑的打量着她,似笑非笑的目光在她身上一一停留,直看得桐笙恨不得将他的眼睛挖掉,才开口道,“你只医治了我一次。” 桐笙隐于衣袖下的手指不由得紧了紧。终归,还是强忍着没有再说什么……亦有一丝异样感划过。现在她根本无法动用灵针,他还要她再医治他? 如果…… 他真对她做了什么;效果亦或是后果怎样心里没数吗?心底生疑惑,而面上不动声色,若有所思了片刻后,“好……” 她语气平和道。 若无必要;她结对不会再医治他第二次! 而一个‘好’字,包含了很多种含意,可以是同意,可以是妥协,更可以只是简单的表示自己知道了。 顿了顿,接着说了一句,“我要休息了。”她其实更想说‘你可以滚了’,只不过眼下激怒司徒墨离并无好处,她不想凭生事端。 脑海里思绪杂乱,她要好好想一想接下来的事情。但对方杵在这里不离开,她连思考都会受到影响。 …… …… 第299章烧个干净 天微明。 提早吃了点东西后。 马车再次缓缓起程。行驶在稍稍平坦的官道上,到不会太过于摇晃,只是原定三日后追上司徒昭华一行人,是不可能了。 本来马车的速度就慢,又遇司徒墨离走上半天,休息半天……与司徒昭华一行人拉得越来越远了。 桐笙原本不想与之同坐。一开始离开客栈时,特意让店家寻了马儿来,结果还没有上马,牵在小二手里的马儿就倒地不起;她一路步行出城,那辆马车就在身后慢悠悠的跟着;直到她绕桥过小道,那辆马车才没有再跟在身后。 但在她按照青涯子先前所言,寻到了一家开在街尾而生意并不怎么样的陈旧当铺,与掌柜的表明了身份并留下清涯子中毒的消息让其派人前去一看而随即离开后。 牵马出城时。 看到了那辆正等在城门口的,让她很想一把火烧个干净的马车。马车里,某位女装大佬正好整以暇的懒懒掀帘看来,薄唇轻启,说:“上来。” 一双撩人的狭长眉眼,在斜斜的初阳光影迷离映射里,显得无比温柔而美好,俊美妖冶得惊心动魄。 …… …… 时间过得很快。 转眼便过去了大半个月。 其间,在桐笙几次无法忍受马车龟速前行,而几番独自策马相离后;司徒墨离总算不再怕被太阳晒黑他那光滑白皙如珍珠牛奶肌的肌肤,而弃车乘马追上了桐笙。 直到桐笙开始入夜不休,日夜兼程后,才再次用强将人点了穴道,在路人目瞪口呆的神情中以美人的形象,将打扮得像个少年的桐笙抱进客栈住宿。 …… 如此折腾。 当终于赶上司徒昭华一行人时。已经来到了西山走廊地界……对此,桐笙看到他便只想冷笑,说什么青涯子神智不清是个累赘,她看他才是个神智清明的大累赘! 原本早该赶上司徒昭华一行人;结果就因为他不愿意乘马,瘫了一样离不开那辆破马车,还恃武逞凶不让她先行,硬生生落在后面一前一后拖行了大半个月! 她真想连人带马车一把火烧个干净称心! …… 斜阳西下,天际映照出一片绚丽的彩云霞光。 空旷荒芜的平原官道上。桐笙勒停了马儿,淡淡的目光,落到遥远的天际尽头,欣赏了片刻夕阳西下后,才不紧不慢的拧开水壶,一喝才发觉又没水了。 旁边一个水壶递过来。 桐笙只当看不见的策马而去。有些湿润的壶嘴擦过了她脸颊……留下一道湿润的水渍感觉,谁知道是水还是他的口水?这样一想,异样得让她忍不住恶寒,伸手擦了一把后,回头瞪了一眼身后衣着打扮比她还女人的司徒墨离。 斜阳下,一身华丽紫色长裙迎风飞扬。 还真是风|骚又妖孽。 不过,谁稀罕要他的水?远处的城门已经遥遥可见,进城补水便可。 “驾!” 桐笙挥鞭扬长而去。 这里的气候比较干燥,地势较为平坦,无青山绿草湖泊……倒也不是很缺水;周围的城镇村庄还有不少河流水源;只是总体上而言,大环境下生长在平原上的,多为一些枯黄干细的杂草灌木。 以及一些高大的胡杨木。 进城之后。 桐笙径直找了户人家,讨了口水喝后。顺便将马儿给了人家当作讨水的报酬,直乐得那户人家又惊又奇而笑得合不拢嘴,热情的邀请她留下来过夜。 在这个时代,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还很亲密。独身在外的行脚客,走到了那里随便在那户人家落脚过夜,然后给点柴米钱也是常有之事。 不过,桐笙还是婉拒了,只是顺便向那户人家打听了一些事情。这些日子她日夜兼程一路行来,沿途都有听到不少,与此次西山走廊一行人员有关的消息。 西山走廊一行人,由三皇子司徒文轩作主调派。 每至一处,都先行派人通知当地官员准备好一切并提早来迎接。 皇子亲临,声势震天,简直像是皇帝陛下亲临一般……就差跪拜的时候没有喊‘万岁’了。 只不过,迎接的时候热闹浩荡,离开的时候满城怨声载道。就连地方官员都黑着脸,因为这位三皇子实在是太难伺候了! 偏偏又是一位尊贵无双的皇子,更有可能是未来的天子,而不得不绞尽脑汁、而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 在打听到城里的官员,是何时将人迎入城中,又是安置在何处后,桐笙不再停留耽搁的径直往那处而去。 不是当地最大的酒馆客栈,就是当地官员寻欢作乐的私宅,外请的歌伶戏子一样不少…… 司徒文轩所经之处,所行之事,只有两个字形容:愚蠢。大约早忘了自己是来督工西山走廊水渠一事,而来寻欢作乐游玩…… 富丽堂皇的府邸里。花园锦绣,满园浸香。 往来经过的除了府里当差的丫环下人,还有不少衣着轻薄艳丽,酥|胸半掩半露的伶人戏子…… 屋檐下的小丫环端着茶水,脸色发红的杵在门口,而迟迟不敢跨进去。 光是听着里面传来的娇笑吟|呻声,就已经能想象出会是怎样一副光景…… 小丫环实在是不敢在这个时候进去。一个院子里的春梅,在之前进去后就被留下来了……她们只是一个小小的丫环,没有任何身份地位,即便被留下来了,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还能飞上枝头作凤凰不成? 虽然里面那位从京城远道而来的三殿下长得好看极了,但他看人的眼神、笑起来的样子却让人觉得浑身发冷的可怕。 就算真能讨得一时欢心,跟在那位殿下身边伺候着……花无百日红,月无百日圆,想来也不会长久。 风光过后,离开了故乡无依无靠,何苦? …… 在小丫环踌躇间。 一道深蓝色的儒雅身影,突然带着一阵风经过她身边。 一把推门而入。 荡漾在小丫环眼帘,而一闪即没的深蓝色衣袍,很快跨入门里消失不见。 刚刚……是那位大殿下吧? 小丫环有些不太确定的想,犹豫着要不要趁这个时候进去,把茶水放下后好出来。 ……听有幸被分配到伺候那位大殿下衣食住行的姐妹说,大殿下是个很斯文的人,一点也不凶,脾气很好十分好侍候。 正想着里面突然传来争吵声。细听之下也不是争吵,似乎是那位大殿下一进去后就说了三殿下几句……那位三殿下蓦然拔高了声音,怒气冲冲的回应不要多管闲事。 说了没两句。 连皇帝都被搬出来了。 “父皇是让你协助我,可不是让你管东管西指手划脚,别把皇后教导你的那一套,用在我身上来;我可不是你,耐心不好,也忍不了。” 缓缓的说到了最后一句话,司徒文轩阴柔的声音里,染上了一丝让人毛骨悚然的狠意。 第300章再相见 自离京以来。 司徒文轩就没有顺心过。一是西山走廊一行本就不是他所愿;二是一路行来舟车劳顿又累又热,三是但凡停留歇脚之处,无论他找点什么乐子,都能被司徒昭华引经据典的一番说教! 前面两条无法改变,他只能暂且勉强忍耐下来,可是最后一条,他是怎么也忍不下来了! …… 司徒文轩无法忍受自己找点乐子,都会被指手划脚的时候。 司徒昭华也被他的话气得不轻。俊美而儒雅的脸色,变得有些微微发白的难看起来,“你……” 不为别的,只为他竟然这般不顾惜兄弟情面的拿皇后来说事……萧皇后对他的管束,是他最不愿意提起的事。 一路行来。 他管的不是司徒文轩言行举止如何,他管的只是尽量不让无辜人平白落到这个心狠手辣的三弟手里,一个不顺心就要打要杀。 他实在是看不下去。 …… “大殿下,来来来,坐下喝酒,三殿下也只是图个乐子而已……” 眼见气氛不太对。 旁边听得有些心惊胆战的官员不得不堆出笑容相劝。总不可以能就这样看着现兄弟吵起来吧?! 毕竟,可都是大殷最尊贵的皇子殿下。 只是劝说的话,未起到什么明显的效果。 司徒昭华神情带着几分隐忍的盯着司徒文轩,心底一丝郁气难消, “三弟寻欢作乐我管不得……但要再有强逼他人意愿,甚至弄出人命的事情发生,我却是一定要管!我不仅要管,还会将这些事情一一记录下来,飞鸽传书回京让父皇知晓,看父皇如何定夺!” 说罢,拂袖而去。 司徒文轩神情阴柔的盯着他离去的背影,直至消失看不见,才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放在桌子上。 他叫一声大哥就真当是大哥了吗?什么东西!还想告他的状?门都没有! 要真惹到了他。 他让他西山走廊一行有来无回! …… …… 街市上嘈杂忙乱。 司徒昭华心情不怎么好的走在来往穿梭的人群中。此次西山走廊一行,本该即刻赶往修筑水渠一带,处理民乱纷扰,可是司徒文轩根本不当一回事…… 而他此行只是协助,并无实权命令行事……即使有心想先行一步,但朝庭拔下来的银两,全部握在司徒文轩手里。 他若只身前去,也无法解决民乱纷扰。 好在听得地方官员禀告,那些闹着要罢工的修筑水渠的工人,在得知朝庭的银两已经拔下来后,都暂时没有再闹…… 带着几分心事的一边想,一边走,突然有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姑娘不小心撞了上来。 “哎哟--” 小姑娘摔倒在地。 司徒昭华一惊,连忙弯腰去将人扶起来,"小姑娘,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小姑娘连连摆手说着,在司徒昭华的搀扶下站起来后。将手缩在衣袖里低着头,很快往人群中钻去,结果这次真的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 说是撞上……其实更像是对方凑上来让她撞一样,“哎哟--” 摔倒的同时,顺势故计重施,双手看似慌乱无措,而有目的性的抓向了对方腰间…… 但那一瞬间,对方的速度比她更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并在她摔倒在地上的一瞬间,一把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 “啊……” 手腕被抓得有些发疼。小姑娘顿时露出一脸可怜兮兮的模样,并下意识想抽出手。 但是,却发觉对方,根本没有半点要松开的意思。 也才在这个时候,看清楚了对方,是一个眉清目秀的青衣少年;生得唇红齿白非常好看,然而,神情却不怎么友善的淡淡盯着她。 小姑娘不由得微微慌乱道,“谢……谢谢小哥哥。”说话时,不停的想挣脱手腕。 桐笙淡淡笑了一下,“不用谢,东西拿出来。” “什……什么东西?人家真的不知道小哥哥在说什么了……小哥哥弄疼人家了……” 小姑娘眼见哀求无用。下一秒,挤出了泪水,‘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这一哭,顿时让周围的人都驻足看来,目光异样的打量着抓着仍然小姑娘不放的桐笙。 很多时候,人的同情心都会偏向弱者。 “小兄弟,你这是干什么呢?拉着人家小姑娘不放,当心被人报官抓你……” “就是,真是不像话!” “……” 小姑娘伤心欲绝的哭声,围观者同情弱者而看不下去的讨伐声…… 动静闹得不小。 让都已经离开了几步路的司徒昭华,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回头往人群围拢处看去。 这一看。 却是一眼就看到了正抓着小姑娘手不放,微微俯身问要东西的桐笙…… 因为青涯子并未随行。 桐笙此时并未易容,而只是简单的做男子扮相,因为她的气质使然,多了一丝男子无形中的凌厉,少了一丝女子刻该有的温婉,而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若不是熟悉的人,很难认得出来。 但司徒昭华却是一瞬间便将她认了出来。说不清楚那一瞬间涌上心底的惊喜是什么,原本的沉郁和不快一扫而光,而控制不住的大步朝人群走过来。 一路拔开围观的百姓,停至桐的面前,斯文而儒雅的俊美面容上,不知不觉露出了一丝发自内心的温和笑意,“你……” 他想叫她的名字,但才开口便意识到自己,还不知道她真正的名字是什么。 “嗯,是我,”桐笙极其自然的应答了一句。而目光还落在看见了司徒昭华走过来后,不由得越发不安焦急的小姑娘身上。 “放开人家……”小姑娘挣脱不开,用哭声掩饰的同时,也似乎被逼急了,张口就往桐笙的手上咬去。 桐笙早有防备,巧劲一使,一把将她拉得翻转过身来后,伸手往她身上可以藏东西的地方摸去…… 周围顿时传出一阵惊呼乍然声。光天化日之下,这简直是太不要脸了,已经有看不下去的汉子上前来拽桐笙说要带去报官…… 不过,被司徒昭华及时阻止下来,“诸位父老乡亲,请稍安勿躁,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正在说话间。 桐笙已经不紧不慢的收回了手,而白皙的手指间,夹着一枚雕龙刻凤的白玉腰牌。 然后,对着司徒昭华微微一抬手,带着几分闲适而漫不经心,道 “物归原主。” 还正在想着怎么替桐笙解释的司徒昭华不由得一怔,旋即脸色微变……露出了几分慎重的神情,伸手接过了玉牌。 “多谢……” 此物若真是丢了,必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第301章为你而来 “桐笙,我的名字。” 曾经说过若有机会再见面时,便告之他真实姓名。 虽然当时那样说,更多的只是推脱之意,并未想过还有再见面的机会;而今再相见,曾经许诺之言语,无论初心为何,都不该轻易失信。 桐笙……桐笙,罕见的姓氏,真是特别的名字。 人如亦其名。 司徒昭华忍不住在心底里轻轻呢喃着重重着这两个字。而看着她微微露出一丝笑意,唇齿微动间,无声溢出的名与姓,竟让他有一种意犹未尽的心悦。 对望不过片刻。 桐笙仍旧风轻云淡,未有异样的等着对方发问。司徒昭华却是有一些按捺不住的复杂心绪……想要好好看看她;觉得才短短十来日未见,她似乎又清瘦了很多;却又怕一直这样盯着看,会是孟浪。 而很快又微微转开了目光,有些迟疑的问,“你,为何……” 意外而又平淡的相遇。像已经分别了许久,又像才分别了没几天,她的声音,她的笑容,她的枢机和清瘦轮廓都还清晰印在他的脑海记忆里。 “为你而来。” 桐笙声音淡淡而意简言骇。 毫无一点儿掩饰的直白话语,没有任何修饰。淡然自若,仿佛只是在说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话语…… ——为你而来。 即便是明明知道她没有半点那方面的意思,却还是让司徒昭华在那一瞬间有些脸红心跳……微微有些不太自然的别开了目光。 但旋即意识到自己这样做,似乎将不自然表现得太过于明显,而又很快再次将目光落到桐笙的脸上。 “……荣幸之至。” 他尽量让自己的离开的听起来轻松又调侃。而不动声色的掩饰下心底的那一丝悸动。 无论她是为了什么而寻来,只要他所有,只要他能给……他都不会吝啬相让。甚至在心底里庆幸差点,她既然为了某种与他有关之物而千里迢迢寻来,是否代表此物,在她眼中非同一般?而不会轻易离开放下。 “殿下这样说,我亦然……”桐笙微微说道。眼角余光也在这时候注意到了不远处,正在无数路人惊叹痴迷的目光中,撑着紫伞一步步走近的长发紫衣美人儿, 才浮现的淡淡笑意,便不着痕迹的消散下去,而染上了一丝仿佛浸染了冰雪般的凉凉意味。 司徒昭华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瞬间瞳孔微缩……不是发现了什么,而是对方目不斜视只盯着桐笙在看,执伞动作优雅而缓慢走近来的举动,无形中让他感受到了一种无法形容的不善与危险。 出生于皇族这样的环境。 无论性情怎样随和平凡,到底让他比起平常人更为敏锐。眼里看到的不人有多美,而是隐藏在那般倾国倾城的美丽下,如沼泽迷雾一般看不清摸不透而不敢轻易靠近的致命危机。 “不知殿下现落脚何处?我刚入城,未及寻到休息整顿之处……”桐笙问,而实在不想再看那抹华丽的紫色身影一眼。 太阳都要落山了还撑着一把伞,偏偏还十分应景的好看,上天真是不公平,都说相由心生,恶毒可恶之人,就应该配一张丑面才是! 司徒昭华虽然心中有异,但见桐笙并未打算多说,也就没有打算再多问什么,正要相请桐笙随同回去时。 撑伞的紫衣美人儿,旁若无人的走到了他们中间来,挡在了他的面前。 并仗着个儿高,像一堵墙一样阻在那里后,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盯着桐笙,似笑非笑的发问:“要去那里?不住客栈了吗?他是你什么人?情郎?” 声音十分温柔的问。 狭长漂亮的眉眼间,尽是一片妖冶的危险魅惑。 桐笙淡淡看了他一眼。随即收回了目光,只当看不见这个人一般,目不斜视的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她有义务回答他的问题吗? 没有。 …… 司徒墨离慵懒神情不变,温柔魅惑笑意仍存,而在她擦身而过的瞬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微微转过身来,凑近在她耳畔温柔道:“忘恩负义的小东西,找到了靠山,就不要我了?” 温热的气息喷在耳畔,无法形容的异样之感。桐笙不露于色的忍了忍后,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道,“我认为,这种毫无由头而莫名其妙的愚蠢无脑问题,你完全可以一个人自问自答。” 不过的确。 之所以能勉强忍耐着与司徒墨离同行,更多的原因不是因为他恃武强逼,而是担忧再被那些灰衣人寻上。 如今,追上了司徒昭华,她暂时没打算再与他有所牵连。想要知道的事情既有眉目,童氏一族也好,桐氏一族也好,她自已会去调查,所以他的绝症她一点也不想治。 不是她冷血无情见死不救,而是他此前对她所做的一切,她记忆犹新不曾忘却。 …… 愚蠢无脑? 嗯……这是在骂他? 司徒墨离听得眉梢一挑,染上了几分危险而妖异。不过,在盯着她清秀白皙的侧脸看了片刻后,他心底里微微生出的一丝愠意又消散而去。 从他的角度看看她。 正好看到天际映射的绚丽霞光浅浅的照射在她的脸颊上,轻微光影其上流连,衬着她漫不经心的神情、干净而清凛的眉眼,有一种极其宁静的风轻云淡…… 不挣扎也不反抗,不动怒也无反应,似乎没将他这样做的事情放在心上一般,让他突然便没有了继续的心思,随即放开了桐笙的手,撑着紫伞一个优雅华丽的转身,姿态慵懒而散漫的并立在桐笙的身边。 几分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到了前面正在皱着眉头盯着她的司徒昭华身上。 一声不以为意的轻笑。 也似乎在这一刻,他才开始正眼看了他一下。……这位在皇宫深院里呆了那么多年,也不见有任何作为,而直到如今,才开始出现于人前的兄长。 司徒昭华眉头拧得越紧。不知道为什么,他对她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危机和不喜感,以及一种很排斥的敌意,明明此前并未见过此女,更没有什么过节。 亦或许,是因为她对桐笙过于亲密出格的举动,让他不喜不快。不过,他性情向来温和良善,即便是不喜,也并未表现得太明显,只是很快转开了目光而单独招呼桐笙道: “桐姑娘,我们走吧。” 桐笙淡淡“嗯”了一声。抬脚便往前走去,淡然得仿佛不曾被拦住一般,并随口加了一句,“以后,叫我桐笙就可以了。” 桐姑娘来桐姑娘去,她自己听着都挺怪的。司徒昭华微微一怔后反应过来还未及说什么,紫衣美人儿就已经十分亲呢的唤上了她的名字, “桐笙……” 完全女性的低沉柔美声线,十分温柔好听,却也在无形中染上了一丝危险的冷意。 他费心心思调查了许久,损失了不少人手,才算查出她的真实姓与名;现在,她一句轻飘飘的话,就把曾对他遮遮掩掩的一切全盘托出……他不高兴! 很不高兴!! 第302章轻轻一咬 桐笙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那一丝危险味道她到是没有放在心上,而是被他那一声唤得鸡皮肉麻起,忍了忍,只当没听到的要继续往前走时。 司徒墨离抬手按住了她的肩膀,看似慵懒而随意的动作,带着几分旖旎亲呢,但于桐笙而言却像一瞬间有泰山压顶……沉重而疼痛,使她的肩膀往下沉了沉,不能两行一步路,再动一下身。 桐笙神情没有丝毫变动,而反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气沉丹田,暗劲一使就要用力将他摔出去时。 他已经俯身凑近了她耳畔。不动声色的以内力化消了她的暗劲的同时,手中紫伞往下一压,挡住了后方满腹疑虑微忧的司徒昭华的视线后,他突然凑近在她耳垂上咬了一下。 还未散去的围观的人群中顿时一阵哗然声起;或有呆若木鸡,或有掩而痛恨,锤足顿胸:“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桐笙身子一僵。 而那一下的轻轻一咬,已如蜻蜓点水一晃而过,带着一阵未散的异样酥麻微痛,而紧贴着耳边传入的细腻温柔声,更带着一丝旖旎而危险的味道。 “我向来喜欢独一无二的东西,包括你的名字你的一切……轻易告诉别人,我会生气的,” 话还没有说完,罩着二人的紫伞蓦然被人一把掀开。 司徒昭华从后面挤身进来,俊美温雅的脸上,此刻已然带着一丝忍无可忍的淡淡愠怒,在打开了司徒墨离按在桐笙肩膀上的手,并将桐笙拉退了几步一,盯着他声音里染上了一丝冷意,“大庭广众之下,姑娘还请收敛言行。” 若非顾忌了对方是女子,他就不止是打开手那么简单了。 却也因为是女子,实在让他难以理解她的言行。更不明白她与桐笙之间的关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在收回微冷的目光后,满腹疑虑的望向了桐笙问,“你无事否?” “没事……” 桐笙缓缓压下了心底的极淡怒意后。不动声色抽回了手的同时,也不由得微微叹了一口气;让司徒昭华对上司徒墨离还是有些弱了。 再者,这个太麻烦,也没必要让司徒昭华对上。因为此地,不还有一位身份地位相等且‘战斗力’不差的三皇子么? “她是……” 心思一念而起,她已经极快的在心底想着该如何介绍。是而在语气略微的停顿后,再开口时,已经露出了一丝仿佛真是如此般无奈语气,“殿下不必放在心上,她名唤如花,是我偶然在烟花柳巷之地所捡……因是头部受过伤,所以言行举止、思想观念都与正常人不同。” 她到是想甩掉他,眼不见心为净。 但深知他绝不会轻易放弃;与其借助司徒昭华来暂时逼退他,让他在看不见之处密谋筹划酝酿看不到的危机,不如就让他跟在身边,有司徒昭华在身边,亦可制衡。 “如花?”司徒墨离似笑非笑的盯着她。于唇齿间悠悠辗转重复的二字,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危险味道。烟花柳巷?头部受过伤?这些话,她还真敢当着他的面说,他是该赞赏她勇气可加,还是该让她体会一遍什么叫‘言行举止,思维观念都与正常人不同’? 在司徒墨离目光幽幽盯着桐笙的同时。 司徒昭华也不由得将这个名字念了一遍,“如花?”不为别的,只是因为这个名字,这样的身份来历,实难与眼前之人联系在一起。 但…… 他看了一眼桐笙。她的神情已归于淡然,看不出什么异样,而只得暂时打消心底的疑虑,“好,既然你说不必在意,那我就不会在意……天色将晚,你一路行来劳累奔波,冒昧相请,随我回去为你安排。” 他相信她,但却不相信她说的话,不过他相信她一定有不得已要说谎的原由。 回去的路上。 桐笙归于正题,向他询问打听了一遍目前的状况。 在从司徒昭华的讲述的言语中,得知了本该尽快前往廊城的司徒文轩,眼下正在官员的府邸寻欢作乐的具体情况后,轻轻‘哈’了一声,也并不是很意外。 毕竟,沿路而来也略有了解。之所以详细的问了一下,更多的是想从司徒昭华的言语中,听听看他对这些事的态度看法如何…… 西山走廊一行。 修筑水渠引水灌溉万千良田,这件差事办得好,便是利国利民、造福百姓苍生的好事留名青史。 办得不好便是一生污名,受人垢病更是对自身能力的否定……尽管这种事对身居高位的皇子而言,并不如寻常官员一般严重致命。 但清台山那位既然要她西山走廊一行,此事必然要办好,以博声望,以获民心……并且,最终功成身退归京而青史留名的人,只能是司徒昭华。 不然,西山走廊一行,于这位在深宫内院沉浸得太久,而好不容易出来一次的大皇子而言,便没有了任何实质意义。 这因该就是清台山那位的目的--是留给她的难题,亦是试探亦是考验。如果连这件事也办不好,接下来也就不会再有后继。 若有所思的想到这里。她冷不丁的出声问,“……殿下既然心系廊城百姓,何不先行一步?”廊城便是因为四季缺水而不得不修筑水渠的那座城。离此地正常速度尚有三四日的路程。 司徒昭华闻言,不由得露出了一丝极淡的苦笑,“主要负责此事的官员,只听他的调度命令行事;我只是随行协助,并无实权……” 父皇并未赋予他实权,想来只是让他出来开阔眼界;而他也确实开阔了眼界;沿路行来,一些地方官员对他们、或者确切的说,是对老三的贿赂讨好,老三受之无愧尚嫌少的事迹着实让他大开眼界。 尽管这些事情他知道一国之中是必然会发生的,但当真正发生在他的眼前时;那些一幕幕,一桩桩的腌臜丑事,无法阻止只能旁观于侧。 他可以不收受。但却阻止不了老三不收受,更阻止不了那些千方百计给老三送礼的地方官员。 从难以置信到习以为常。那种极度无奈而排斥厌恶的心情,无法用言语形容…… 第303章不安好心 “再无实权,殿下也是皇子;随行的官员再有权势,也身为臣子……殿下不必太过轻视自己,若想先行廊城,我自有办法让诸人随行。” 司徒昭华听了后,不由得露出一丝惊诧的神情,停下脚步,微微回头看向桐笙。他不觉得她会是在说笑,但也同样不觉得此事会那么轻易……更不认为她会那么风轻云淡的说出无把握的事情。 不由得有些迟疑的问, “你,真的有办法?” 撑伞跟在旁边的司徒墨离,似笑非笑的勾唇;连这种小事都无法应对,真不知道清台山那位如何会选中于他? 桐笙“嗯”了一声。 司徒昭华本来想继续问该如何做,但到底有些顾忌旁边的‘如花’……尽管一路以来,他与桐笙的谈论并没有避开她,而她也似乎并未将谈论的内容放在心上。 但越是这样,他越是对她之身份疑虑在心。而有些话,他并不想在桐笙之外的人面前说。 是而谈话就此打住。 他也不再多说什么。直到回到了暂时落脚的府邸,一声吩咐后,府里的下人随即准备好了客房,先带了桐笙与‘如花’下去休息。 因为都是女客,又是那位大殿下亲自带来的,府里的管事也十分上心,带入了内院里,吩咐了伺候的下人不得怠慢。又问了桐笙二人有何需要之物,尽可以说。 “多谢,我知道了,” 桐笙道。在管事的离开后,微微看了一眼旁边自入院后,目光一直幽幽不明盯着她的司徒墨离。 心思一动, 突然带着几分饶有兴趣的问了他一句,“大殿下的处境,若换成是你,你会怎么做?” 司徒墨离似乎有些意外她会主动跟他说话,微笑着手臂一伸,十分慵懒而亲密的撑在她身后的门槛上,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问,“你觉得我,会跟他一样,沦落到如期境地?” 桐笙:“假如?” 假如?这个世界不存在假如。未发生的事,假设的事情都是虚妄,虚妄的事情何必费心猜想?不过,他还是回答道,“你说得不错,再有实权也是为臣子,不听话者,留之何用?” 桐笙淡淡盯着他近在咫尺的俊美妖异面庞,“还真是好办法,”有暴君的潜质。 “噢……阿桐也赞同我的办法?”司徒墨离不由得问。并伸手顺着她的发丝,像替猫儿顺毛一般,轻柔的动作中又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趣味作弄。 桐笙眉头拧了拧,“你叫我什么?” "阿桐……"他笑意吟吟的看着她温柔道,“若是再有第二个人这样叫你,我便杀了他。” 桐笙闻言,勾唇露出一丝极淡的挑衅轻笑,“哦……是吗?”改明儿她若让司徒昭华、司徒文轩各叫一遍,到要看看他能否下得了杀手? 司徒墨离仿佛看透了她的想法,笑容越发魅惑而危险,“若是杀不了叫你的人,我便……”温柔而细腻的声音渐渐朦胧在了一起,消散于他缓缓凑近的动作中。 在凑近她的一瞬间,他其实更想去亲吻她的唇,但却知道若不用强,她绝不可能让他如愿;因为,他已经感觉到她微微绷紧身体的同时,私底下随时准备反击的凌厉狠劲了。 是而他凑近的动作,微微停在了她正紧紧抿着的诱人唇瓣前,幽幽道:“……要了你。”几近呢喃般的低柔语调,仿佛如沾染了迷离雾气的清泉流水一般,在他的舌尖婉转缠绵。 桐笙面表情的听着。在此之前,她必先腌了他! 随即,她闭了闭眼。眼睛实在有些受不了一直盯着他那张放大的俊脸看,而有些忍无可忍的一把推开他。 却像推在一堵墙上一样,纹丝不动,“司徒墨离,这样有意思吗?”她问;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情绪的波动,只不过,还是压得比较低,“你要是缺女人就去勾栏妓院找,相信以你金玉其外的皮囊,倒贴上来的美人儿不会少。” “可有迷倒了你?可能让你心动倒贴?” “在你眼里我便与青楼女子一般?”还是她做了什么让他生出这样的错觉?若是如此,她是否该做点什么让他纠正错觉? 心念一起,她毫无预兆亦无丝毫迟疑,蓦然提膝而撞!直向他两脚之间! 司徒墨离瞬间而退。一切只发生瞬息之间,他华丽衣裙飘飘黑亮发丝飞扬,整个人美得像不识人间烟火的谪仙一般;而脸色却黑得像无星无月的夜晚的天空冷又沉。 桐笙抬手将被他撸乱而垂落到眼前来的头发丝随意撩到耳后,并带着几分风轻云淡得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的神情望着他,“我很记仇的。你可以算一算,易位处之想一想,自从认识以来你对我做过些什么?……换若是你,还会对他虚假的温柔表象撩拨迷醉?” 还会认为他的旖旎挑逗会引得她共鸣? 司徒墨离听了后,盯着她一时没有说话。而桐笙也未给他说话的机会,转身入了屋里,并‘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连日赶路,到底有些困倦劳累。桐笙在吃了几块点心垫垫肚子后,躺在温水的浴桶里泡了泡,就不知不觉有些睡了过去。 还是送衣裳来的丫环敲门唤问能否进来时,才一下子醒过来。换好了衣裳并随意将头发擦干了一些后,又有丫环来告之,说是大殿下遣人来问姑娘,可否方便前院花厅一叙? “可以,稍等片刻。” 桐笙大约能猜到司徒昭华此刻要见她的原因。她也正在想这件事情,即使他不来相请,她也会亲自走一趟。 很快将自己收拾妥当后,桐笙推门而出。身上穿着一件淡青色的轻纱长裙,显然是按照她先前的衣裙所寻,而质地丝绸,光滑而柔软,上绣着几朵栩栩如生的蝴蝶……还是新的,因该是府里某位小姐之类的衣物。 出门之后。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房间。房门紧闭而毫无任何声音动静,倒是有些意外,还以为他也会跟着推门而出跟上来。 这是累了无趣了还是休息了还是她的话起到了一丝半点的微毫作用,让他闭门深思了?当然,最后这一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不一起去吗?” 桐笙淡淡盯紧闭的房门问。话音落下两三秒,就在她见门里仍无动静,以为他不会出来而不由得若有所思时,紧闭的房门突然被从里面拉开,同样沐浴过而衣着轻薄且松松垮垮的披散着头发出来的紫衣美人儿,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妖异模样看着她。 --不安好心的小东西,亲自邀请他同行,可一点儿也不正常。 第304章若是信我 在丫环的带领下。 出了内院渐渐往前院花厅而去。桐笙不紧不慢的走在丫环后面,欣赏打量着宁静夜色里的沿路风景,夜风吹来带着不知名的淡淡花香…… 只是走了没有多久。 她未干的头发丝便湿漉漉的滴着水。不由得随意用手拉着头发丝甩了甩,一边走一边重复着这个动作;落后半步,懒懒散散走在她身后的司徒墨离,饶有兴趣的看了她片刻后,突然上前一步,极其慵懒而温柔的挥袖扫过她头顶,带着一股无形的奇异风力,撩起她头上的一片发丝时,也在那一瞬间将她湿漉漉的发丝吹干。 桐笙脚步顿了顿,不由得回头看了他一眼。在夜色里显得有几分黝黑的眸子,映着月光清澈淡然,亦像夜空里揉碎的星辰,乖戾而明亮,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及感情可言。 司徒墨离几乎是在一瞬间想到了她说的话。……不会对他所作的任何事情动容。他所释出的任何善意在她眼里都是可笑的撩拨……他脸色不由得在一瞬间微微沉了下来。 但凡是谁的好心不被领情,心情都不会好到那里去。更何况还是这位身份地位尊贵无双而行事毫无顾忌惯了的七皇子。 桐笙在见到他俊美的脸上,神情微微有些不太好看后,无动于衷的转回了头,继续往前走去。然而走了两步又再次停了下来,回头有些不知该作何形容的心情,盯着已然转身往回走的司徒墨离。 “如花。” 她只得喊了一声。 司徒墨离听见了,但也只当没听到的继续往前走。不过嘴角微微上扬,勾出一丝妖冶而迷人的温柔弧度。无论她想让他跟着一起去的目的是什么,想要算计于他,就赶紧来好声好气的求他啊!求他…… 心思一顿,他唇边的温柔迷人笑容微微一僵,求他让她算计?他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会生出这种念头想法? “如花,” 后方桐笙还在轻声的唤。只是心情语气实在有些一言难尽,不让跟着的时候阴魂不散甩都甩不掉,想让跟着的时候偏偏…… 司徒墨离总算微微停下了脚步。也恰巧停在了路边假山的阴影里,看不清楚他的神情脸色。 桐笙原本都想放弃了。而正要转身离开时,偏偏又见他停了下来,只好耐着性子,好声好气的唤了一声,“如花,” 又道:“长夜漫漫无聊,一个人回房空守岂不寂寞,何不走走散散心,解解闷?” “……” 前方跟着停下来的丫环,一时间听得有些目瞪口呆。在此之前她未觉丝毫异样,只是觉得这两位娘子的关系有点怪怪的,但硬要说出来是那里怪,她却又说不出来。 而直到这一刻,才算有些感受出来。这两位娘子相处时,给人的感觉不像是姑娘家的相处,而更像是姑娘家与郎君一般…… 就像先前那位如花娘子挥袖一扬,那般温柔而魅惑的笑容,便像一位风度翩翩而优雅高贵的郎君一般。 就像现在这位关娘子,神态自若语气淡然而又不轻佻的口出之言,亦像一位流连花丛而风流潇洒又多情的郎君……啊,这么一想这两位娘子还真是够奇怪的。 在丫环内心无比纠结皱眉思索的同时。 司徒墨离也总算因为桐笙的话而转过身来了。薄唇边带着一丝淡淡的意味深长的笑意,长夜漫漫无聊?回房空守寂寞?他到真想将她逼到墙角问一问,她是怎么知道的?那里看出他有以上问题? …… …… 插曲过后。 司徒墨离到底再次与桐笙同行,很快来到了前院的花厅里。早已等在花厅里的司徒昭华本还因为入夜还约见桐笙有些无法形容的微微紧张,以及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喜悦感。 而在看到了跟在桐笙身后,一袭华丽紫色长裙松散的穿在身上,衬着慵懒散漫的动作而几乎可以用衣衫不整来形容的司徒墨离后,脸色不由得有些不太好看起来。 司徒墨离几乎是一瞬间便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似笑非笑的瞧着他而对桐笙道,“小阿桐,你一定要让我跟着来,便是为看你与你情郎约会?” 司徒昭华在闻言的一瞬间,不由得脸色微变的看向了桐笙,并且也对从这位‘如花’口中轻易唤出来的‘阿桐’十分的排斥与不喜。 桐笙走上前来,淡淡‘嗯’了一声。当作是回了司徒昭华无声的疑惑,并接着道,“我知道殿下特意派人唤我前来,必是有事,也大约猜到是什么事;此事我心中已有腹案,待稍后便与殿下详说,在此之前,不知殿下可否引见,让我一见三殿下?” “你……为何要见他?”司徒昭华不由得疑惑而迟疑。即使司徒文轩与他有血缘关系,他也极其不喜甚至是厌恶他的一些作风,而不明白,也有些担忧桐笙为何会提出引见? 桐笙淡淡轻笑了一声,“殿下不必忧于怀,我只是想见一见这位揽了重要差事不办,而一路拖拖拉拉寻欢作乐的三殿下,此刻是个什么光景?也看一看能否说服于他,若是不行,殿下便该以兄长的名义,严词说教一番;听与不听是三殿下的事,但说不说是殿下的职责所在。顺便,提出先行廊城……” 说完,看着似乎仍然在消化她所言内容的司徒昭华,又加了一句,“殿下若是信我,明日便可率人马出城。” …… 第305章美人留下 司徒昭华本想单独约见桐笙,但桐笙却将‘如花姑娘’也带来了,并且提出要见司徒文轩。 司徒昭华心底存疑,有心想要追问,但桐笙又说过了事后会一一向他解释,若继续追问,未免显得太过于穷追不舍。 是而在几番迟疑思虑后。终于还是下定决心般点头同意了,“你既然执意要见,便随我来吧。”她身上的那种风轻云淡,总能让人信服,且=并觉得她对将行之事,势在必得无可质疑。 如此。 司徒昭华一路皱眉思索着,带着桐笙二人往司徒文轩与诸位地方官员寻欢作乐之处。 想起这件事,他心情越发有些不好。这些地方官员都是如此德行,怎能治理好一方百姓? …… 迷漫着酒香与浓郁胭脂味的宽敞房间里,娇嗔、笑声迷乱,淫|语媚音入耳不堪。因是入夜,最后一丝脸面顾忌淹于黑暗。 那些平日里端得是一副衣冠楚楚的人模人样的官员,此时此刻,尽显欲|望丑态。 或是搂着衣衫半褪的女子嘴对嘴喂酒;或是按着半裸的娇艳女子在角落里做着某种不可描述的运动…… 正在揉|捏着女子胸前柔软的司徒文轩,坐在那里的模样倒还稍微端正一些,时不时举杯小淖一口,惬意投入而带着几分微熏的欲|色。 被吩咐在外面守着的随从,很快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一番。他听了后眉头皱眉,放下了酒杯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一直留意着这边的官员见他面色略有不虞,便出言问道,“三殿下,可是有什么事?” “没什么,”司徒文轩说着,眉眼神情染上了一丝阴柔的笑意,“大殿下来了,还带来了两位美人儿,莫不是要与我们一起分享?”说着阴冷冷的笑了两声,对随从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将大殿下请进来!” 随从忙点头称是。随后,将司徒昭华三人领了进来。 一进屋便是扑面而来的浓郁酒味和呛人的胭脂热浪。甜腻得让人有些恶心。 桐笙进入后,淡淡的目光不动声色往周围一扫,但还没有看清楚,一只微凉的手掌极快的捂在她眼睛上。刹那间眼前一片黑暗,只留些许指缝间透入的微光。 嗯?司徒墨离。 几乎与此同时。 司徒昭华也做出了相同的动作,不过慢了司徒墨离一步,手掌未触及桐笙眼前而碰到了司徒墨离的冰凉手背,神情略微一僵,便如触电般收了回来。 神情晦暗不明的看了一眼容颜雪白精致美到绝色倾城的‘如花’,心底一瞬间有种说不出的芥蒂;芥蒂到有些后悔还在进屋时,多此一举的提醒她,衣裙不整的模样不便进入。 如今想来。 对方不仅不放在心上。甚至会觉得他多事,因为她此刻对眼前这一片靡乱场面都能无动于衷。 ……桐笙在沉默了片刻后,伸手便想要拉开他的手。却有些拉不开,因为他越发加重了力道,而带着几分温柔细腻的暧昧语气道:“不该看,就不要看。像个女儿家矜持一点。” 桐笙并不领情,语气漫不经心道:“有什么好遮的?不就男欢女爱?” 司徒墨离黑脸:“……”他真该让她看个满眼针眼!不过,他虽然这样想,但遮在她眼睛上的手并没有拿开。 随即,从身上抽出一条紫色的丝巾,将她身子扳转过来按在他胸膛前,杜绝了周围的不堪画面后,极快的将紫色丝巾蒙在了她眼睛上。 做好了这一切后,才松手放开了她。 桐笙在被丝巾蒙住了眼睛,模模糊糊什么也看不清楚的状况下,盯着面前的司徒墨离看了片刻……多管闲事! 坐在一旁的司徒文轩,自认出了桐笙后,心底便有些狐疑,更被‘如花姑娘’的美貌迷了眼,看向二人的目光里浮现着异样的光芒,再也按捺不住的出声问:“大哥,不知这两位美人儿是……” 先是在城内,再是在宫里,如今又是在城外再次遇上,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司徒文轩一瞬间对眼前这位连番相遇而未能得到的女人,生出了势在必得的执念。 不仅是她,旁边的紫衣美人儿他想要。一者淡如止水风轻,一者绝美倾城风华无双,二女共侍于侧,将何其妙不可言? 司徒昭华并没有立即回答。因为他正有些莫名不是滋味的看着眼前的‘如花’亲密得异样的举动,一时间都要忘了自己是要来做什么。 直到了下一刻,才有些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回味着司徒文轩的问题,神情微微冷肃了下来,“三弟不得无理!我来只为最后问你一遍,身负重责,当真要这样怠慢职守?” 司徒文轩阴柔的神情,顿时染上了厌烦与不耐,以及一丝阴郁戾气,“大哥若是来说教的,便可以离开了……或者,可以将这两位美人儿留下来;美人儿的话,我向来是最爱听的。” 说着,他心里倒是忍不住在想。 司徒昭华特意带了两位美人儿进来,莫不也是真有此意,想借美人温香软语说服他尽快起程?如若不然,怎会将无意献出的美人往这里带? “你……”司徒昭华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底的怒意。也想想来桐笙要他作势言词说教,虽不知其间,但他相信她,而极快的在心底打着腹稿。 “三弟,这些话你怎说得出口?你西山走廊一行是父王下旨,是父皇的命令;你怠慢行程,我以兄长之名相劝,你却出此不堪言论; 你将不可亵渎的圣旨置于何地?你将九五之尊的父王置于何地?你又将我这个兄长置于何地?……是否都没有你心心念念的美人儿重要?” 司徒文轩瞬间变色。 一把推开了怀里衣裳半裸的少女,也不管对方跌于何处,神情阴柔的冷笑着站了起来,死死盯着跟撞了邪吃了火药一般又跑来说教的司徒昭华。 还当着那么多官员的面前,不留情面的给他扣那么一顶大帽子。 他怎么不知道,这废物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说会道了?! 第306章胡编乱造 不……不对。 事情透着一丝不对劲,他目光蓦然死死盯向桐笙身上;一开始见到是在城外,他与老五那只疯狗打了一架;后来再见到是在宫里,那次是他不屑与司徒千熙那个疯子争;再至如今,她又出现在司徒昭华身边…… 还真是个不简单的女人。 越是如此,他越想要得到,得之不到,坐卧难安! “大哥教训得是,是我怠慢了,方才只是玩笑之言,大哥何必认真?”毫无诚意的道歉,但终归是道歉。 罪责太重他承不住,认错是明知之举;反正只是口头上的认错,于他而言并无什么实质损失。 并且,他改变主意了。 只要把这个女人弄到手,让一让也无妨。 司徒昭华到有些意外他会认错,不过,还是接着问,“既然如此,你打算何时起程?” 司徒文轩阴柔一笑:“自然是过了今夜之后,总不能连夜起程吧?” “此言当真?”司徒昭华不相信他会突然那么好说话。 司徒文轩皮笑肉不笑的道,“当然,”他只说今夜之后,可没说之后什么时候走;想对他的安排指手划脚,门儿都没有! “既然如此,我便回去等消息。若是明日并未如期起程,我便要先行而离。”司徒昭华微微缓和了一下语气道。然后看向了挨着‘如花姑娘’在那里没动的桐笙,道,“桐笙,我们走吧。” “且慢……”司徒文轩突然出声阻止道。带着一丝让人极不舒服的阴冷意味,像阴暗潮湿的黑暗里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就那样一圈又一圈的缠绕了上来,“她还不能走……我与她,尚有私事要谈。” 说话间几步上前来,伸手就想要抓桐笙的手臂。司徒昭华要先行而离他是巴不得。但他看中的人不能走。 桐笙站在那里还没动。 司徒墨离便冷不丁将她往怀里一拉。 与此同时,司徒昭华上前一拦,拦在了司徒文轩的面前,“你想做什么?” 司徒文轩发出阴冷的笑声,“尚有私事未了,自然是留她下来说清楚。” 司徒昭华闻言不由得沉下了脸,“她是……是我毓庆宫的人,不知与你何时相识,又有何私事未了?” 方才还在向他询问她们是谁,转眼就说是旧识有私事未了。他是半点也不相信司徒文轩之言,更因为司徒文轩竟然半点也不将他放在眼里,当着他的面就要为难于人而心生怒意。 “早在你认识她之前,我们就已经认识了……她并非一直在你的毓庆宫当差,我说得对吧?”司徒文轩说着唇边勾出一丝成竹在胸的阴冷笑意。 那一日,在茶楼遇上之时,她是小姐的身份并且自称素素,身边还跟着一个漂亮的丫环;后来在宫里相见,她成了毓庆宫的宫女,名唤素儿;如今再见她虽然还是跟在司徒昭华身边……但身份名字却又变了。 老大不知道他们在宫外见过,说明她并不是老大的人;而老大显得对她极为上心,那么她也不可能是皇后的人。 “……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比大哥更清楚,也比大哥更熟悉;方才的询问,只是想看一看她又换了什么名儿,真以为换了个名字,找了你做靠山,前尘往事就可一笔勾消,我就不能把她怎么样了吗?” 说话间,他神情带上了一丝不加掩饰的阴柔不善,盯向了后方的桐笙。 也随着他的话语落下。 让周围官员心底精彩了想着兄弟二人同争一女的大戏而面上大气也不敢出的压抑而静谧氛围里;司徒昭华的脸色,终于微微有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变化。 他确实对她的真实身份来历一无所知……入毓庆宫之前,他不知道有这样一个人。 在此之前她的一切,他都全然不知。而即使是现在,他也对她的身份来历毫不清楚,甚至不知道她为何又来寻上他。 司徒文轩显然觉察到了他的迟疑,不由得阴冷的笑了一声,口中的话也越发肆无忌惮而言语凿凿的肯定,“因为她在进宫之前,她……是我的女人。” 司徒昭华乍然闻言难以置信之余,脸上一丝怒意浮现:“三弟,你莫要口无遮拦,你……” 司徒文轩语气阴柔而缓慢的打断他了的话,“大哥误会了,我说这些不是要向大哥耀武扬威和挑衅,只是想让大哥看清楚,这个女人的真实面目。她接近于你是有目的,她如今对你有多言听计从,当初对我就有多百依百顺……她包藏祸心、自甘下贱,水性杨花!欺骗于我,逃出府邸,大哥久居深宫不懂人心险恶,莫要再被她蒙蔽了!” 一席话说得真心实意,而又带着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阴狠。如同真的被欺骗过而耿耿于心。 “你住口,”司徒昭华带着隐忍的怒意,声音沉沉冷冷道:“我不准你这么说她!你不要再胡说八道了!”他不相信他的话,更不相信她会是那样的人,只是……她接近他确有目的。 ‘如花姑娘’也说过‘找到了靠山,就不要我了’之类的话,每一句话都似乎另有含意,让他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多想了几分。 念头闪现的同时,他不由得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桐笙。 她静静的站在那里,仿佛根本没有听到那些话,一如刚刚进来时的淡然而无动于衷。眼睛上还蒙着的丝巾,越发衬得她整个人的气息给人的感觉宁静致远。 像无风无雨的月夜下一片宁静而幽深的清水湖潭。 司徒昭华心神略定,收回目光冷沉沉的盯着司徒文轩:“她绝非你口中那样的人--” 话还未说完,司徒文轩再次打断了他的话,神态语气无比阴柔渗人的道,“她就是我口中那样的人,大哥既然不相信,我便告诉你……” 说到这里时,他突然倾身凑近司徒昭华,微微压低了声音而满怀恶意的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不仅对她的人一清二楚,我还对她的身体每个地方都了如指掌……比如,她细腰下三寸之处有一胎记,大哥也该见过的吧?” 问是故意在问。 话是胡编而说。 他知道以司徒昭华的性情为人,必然不会轻易触碰女人,所以肯定不会对她做出什么出格的行为,既然不会,那么她身上是否有胎记又怎能知情? 第307章太弱了 “你……” 污言秽语入耳,司徒昭华本能的想说什么反驳,可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纵使不相信她会是司徒文轩口中那样之人,可是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到底也因为这一席亦真亦假的话乱了心绪。 而这一切,归根于他对她一无所知。但纵使如此,他也不会让司徒文轩这样的人轻易靠近她,更何况,她还没有表态。 “素素,素儿……”司徒文轩带着几分阴柔的情|色盯着桐笙唤,仿佛意味深长而又几分亲密温柔的情绪,“我所说的一切,你敢否认吗?”她的不反驳,不动怒,不像寻常女子那样羞恼而极于辩驳,反到让他心底有些说不出的不悦、不确定、亦有些没底越来。 他原以为说出‘她是他女人’的话后,只要等着她气急败坏的反驳就可以了;然后,他就可以当着众人的面,编一些根本没有的证据的证明,让她总不可能当众脱衣证实;却没想到她竟然敢像什么也没有听见一样,无动于衷的站在那里毫无反应! 而让他不得不亲自逼问她。 “否认?”桐笙淡淡的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淡如青烟袅袅风吹,心不在焉般的疑问了一句,“否认什么?” 司徒文轩‘桀桀’的冷笑,心底直想要将她这种风轻云淡的态度撕裂成千万片,一瞬间做梦都想看到他在她身下哭喊求饶的模样。阴冷而透着恶意的声音,便如阴暗里吐着信子的毒蛇,一圈一圈的缠绕了上来,“你敢否认,你接近大哥不是别有目的?你敢否认,你我之间早以亲密不可分?还是你已经忘记了……夜夜与我缠绕求欢的美好时光?” 最后一句话,压得极低。 只有站在酒宴中间的三人能听得到。 这些话,像一记一记重锤敲打在司徒昭华的心里。他目光紧紧的锁定在桐笙身上,带着复杂而焦虑担忧不安的目光,只期望听到她能否认这一切。 “……我吗?”桐笙微微看向了司徒文轩的方向,尽管她什么都看不到,但却已经在心底想象出对方此时此刻是怎样的神情,而微微勾唇,露出一丝淡漠到了极致的嘲弄之色, “堂堂殷国的三殿下,为达目的,不要脸不要皮,当着那么多官员的面下满口谎言连篇,当真教人心服口服、叹为观止……” 司徒文轩眼底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僵硬。若是她冷冷说出这句话,或是压抑着怒意情绪说出这句话……只要但凡带上了一点情绪,他都可以继续编造谎言,让她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可是她的话语声音里,没有丝毫要替自己辩白的意思。 太过于平静淡然。 丝毫没将这一切放在心上。让他想要借助她的情绪激动,带起众人的心思猜疑都做不到。 好似一个人在唱独角戏。 但他还是得硬着头皮接下她的话,声音恶意而阴冷,“素儿,你该知道我对你身上每一处都了如指掌,你可敢让我一一说出来,然后把衣服脱掉证明自己的清白?” “够了!”司徒昭华出言阻止,“三弟你不要再胡闹了!无论如何,她也是一个女儿家,你说这些话侮辱她了还不够吗?” “侮辱?”司徒文轩阴柔冷笑:“大哥看来当真是不了解她。还真是被她这一副故作清高的表象迷惑了,连‘不过男欢女爱,有什么好遮的’这样的话都能轻易说出来,我说的话又算得了什么呢?更何况,这种事情,又不是没有过……对吧,我的小素儿?” 满怀恶意的声音,以及意味深长的目光再次落到了桐笙的身上。 他就不信无法激怒她。 “……弱。太弱了。若我是你,既然都不要皇子的尊贵与脸面了,何妨说得更下贱污秽一点?大殿下生性良善而易信于人,从不以险恶心思渡人,你的故事若编造得更完美一点,你若是对我的身份来历调查得更仔细一点,描述的过程更详细露骨一点,说不定便会让人相信,也能激怒到我我了。” 桐笙不紧不慢的说道。淡淡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曾掩饰的鄙夷嘲弄;并在说话的同时,十分想不明白的揉了揉有些纠结的眉心。 事情的发展并不如她预期,当然不是指司徒昭华那一面,而是她想让司徒墨离对上司徒文轩的念头,明明应是毫无遗算而顺理成章的事情,可结果却成了司徒文轩咬紧她不放。 明明……无论是姿色还是诱人的程度,身边这只容颜倾城绝美而衣裙松散不整的死娘娘腔不是更吸睛吗? “桐笙……”司徒文轩无形中终于松了一口气。 只要她否认,他便是相信的。尽管对她的身份存疑,但她也从未刻意在他面前掩饰过什么。 从相识到现在,她的言行举止都明明白白的告诉他--她,并非寻常之人。甚至连再次出现时,都在一开始便说明了是‘为他’而来。 司徒文轩被她的一段话,说得有些挂不住面皮,阴翳的神情里夹带了一丝狠戾的警告,“口齿伶利,也改变不了我说的事实!你最好乖乖随本殿下回去,本殿下自会善待于你,如若不然……你知道本殿下的手段!” 桐笙淡淡道:“我不知道。” 在旁边看得饶有兴趣的如花姑娘,顿时丝毫不给面子的笑出声来:“哈哈哈……” 司徒文轩眸光一戾,便要动手。 “三殿下,我姓关,名素素,若你所言的‘事实’是事实,京城里就要再添一笔皇族丑事秘闻了。哈,如若不信,你可传一封书信回京,带捎一份臣女的画相,查一查臣女的身份来历,顺带替我问候一下家父,相信结果,必会令你惊喜万分!” 说罢,桐笙肆意转身而离。顺带一把扯了蒙在眼前的丝巾,抬手一扬,丝巾迎风一晃,飘飘扬扬,在紫色丝巾的精美边角,绣着一个十分显眼的‘离’字。 司徒墨离将衣袖一扬,带着一道无形的风力,将那一瞬间飘扬落地的丝巾卷入手中。 还残留着细腻的温度。 他将丝巾轻轻握在手中,唇角微微上扬。还是第一个敢当着他的面,毫不犹豫扔了他东西的人。 …… 第308章熟悉的名 桐笙步伐轻快的离去。 司徒墨离随之优雅离去。 司徒昭华在为桐笙口中之言、以及‘臣女’自称而惊讶不明的同时,又想到了一开始她确实自称罪臣之女,是而在看了一眼同样有些没反应过来的司徒文轩后,说了句告辞,也不再多做停留的离开了。 留下了站在那里,神情阴柔得吓人的司徒文轩。丝毫不理会周围的官员小心翼翼的问候,而是在口中不停的呢喃重复着‘关素素’几个字。 熟悉的名字…… 熟悉得让他有些不安和焦躁,总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亦或是线索。 可究竟是什么事? …… …… 出了欲|色弥漫的房间。 宁静的夜色下晚风拂面悠悠清爽。桐笙走在最前面,也不用人带路,径直往先前会见的花厅而去。 司徒墨离姿态慵懒散漫的跟在她身后,目光生了根一般粘在她身上,也不说话,而是就这样一边走一边看着她。 觉得就这样,盯着她的身姿背景,也是一件十分美妙的事情。 司徒昭华跟在后面,有心想与桐笙说点什么,却又对‘如花姑娘’心存顾忌,而终归什么也没有说,带着满腹疑虑却是怎样也想不明白。 直至中途岔道时。 桐笙步伐微停,回过头来看了‘如花姑娘’一眼,“你可以先回去了。”实在是受不了那种让她浑身不自在不舒服的目光。 如有实质,让她想尽量将之忽略都做不到。 司徒墨离并未停步的走上前,几乎要紧挨着她了,才微微低头盯着她,似笑非笑道,“长夜漫漫难熬,独守空房寂寞,阿桐怎能忍心?” 桐笙:“……”就知道会拿她的话来堵她。但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不想让他旁观或参与,只能先设法将他说服回去。 原本是打算让司徒文轩将之留下,任他们兄弟俩互斗而离,再与司徒昭华商量一下接下来的后继,如今计未能成,早知当初便不要将他劝回来。 想着她心底不由得有些郁气,“……多叫几个年轻漂亮的小丫环陪着你,你之难题便能迎刃而解。” 司徒墨离笑意吟吟:“我不喜欢年轻漂亮的小丫环。” 桐笙难得回以微笑,不紧不慢而声音轻柔的道:“那便叫几个生得英俊而孔武有力的侍卫,里里外外守的着你,应该能满足你的需要。” 司徒墨离闻言,狭长的眉眼,便带着几分危险的微微眯起来。他听出了她的暗有所指……有些牙痒得真想看看她脑袋里究竟装了些什么东西。但终归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在凑近了她耳边低语了一句:“我回房等你”后。 一个优雅而华丽的转身, 留下了神情一瞬间有些凝固的桐笙,头也不回的离去。 …… “怎么了?” 司徒昭华上前问道。 “无事,”桐笙很快恢复了自然,并收回了目光,淡淡看向了司徒昭华道,“我知道殿下心中有所疑虑,现在,殿下可以问了。有些问题我可以回答,但有些问题我不能说,不过,我对殿下并无恶意。” “你……”司徒昭华听了她的话,并对上了她清亮而淡然的目光后,一时间不由得有些迟疑。他想问她究竟是谁,可是他不知道,这个问题是否在她的回答范围内。 “我叫桐笙,真名。尚书府关家二娘子关素素,是我的另一个临时身份。”桐笙见他有些迟疑,便自顾的说道。 并转身继续往花厅而去。 其实就算他不问;她也能隐约猜到他心中的一些疑惑。 提议让他问,是出于尊重他对她的相信……在他眼里,自己大约是一个‘身份来历不明暗藏某种目的人’,在这样的情况下,却仍然还将她留于身边并未防备。 “殿下对‘如花’的身份,也抱持怀疑吧。确实如此,只是因为某些原因,他的事情我不便多说。我只能这样说;殿下若不想在其它殿下面前提起的事情,便不要在他的面前提起。” 替司徒墨离隐瞒真实身份,是不想再多生事端。他知道她体内灵针之密……不会轻易放过她,连扮成女相女相跟在她身边就是最好的证明,若是说穿他的身份,逼他离开身边,虽能得一时清静,但谁知他暗底里又会谋划什么? 司徒昭华那一瞬间,下意识的以为‘如花姑娘’是某位皇子的眼线。有心想要追问个清楚,为何身边会有这样的人跟着,但又想到了她说的‘不便多说’;。 只得在收敛了一下心思情绪后,迟疑而放心不下的问,“那她对你是否有危险?若是有,你不要隐瞒,可以告诉我。无论如何,我也会护住你的!” “多谢殿下,”桐笙不动声色道:“他对我暂时无害,若是有,我也能自己处理;在此之前,殿下可否能将身边值得相信的人,都叫在一起来?” 司徒昭华不解的问,“为何要这样做?” “回答殿下的最后一个问。”如何在明日司徒文轩不如期起程的情况下,率大部人马先行。 …… 桐笙的做法其它很简单。就如同先前司徒墨离回答的那样,‘不听话的人,留之何用?’只不过不同的是她并没有要杀人,而只是将人替换掉。 在说服了司徒昭华,并说了自己的方法步骤后,便一直等到了深夜。桐笙带着司徒昭华给的人手,分别一一造访西山走廊一行主要负责官员的房间里。 因为先前寻欢作乐之时,遇上了两位殿下不避旁人的争执言论而在回来后都担惊受怕好不容易才入睡的官员,一个个在被人蒙着嘴巴从床上拖下来后,都以为自己是看到了皇家丑闻而被灭口。 直到在听了从中走出来的桐笙的一席话后,才算微微安定了心神。有的便开始气急败坏骂桐笙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对朝庭命官无礼!也有还有理智记得她是让两位殿下相争的源头,而识趣的将愤慨骂言憋在了心底。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如今两位皇子彻底闹扳了,倒霉的就是他们这些随行的官员。按理说是该听三殿下的话,三殿下吩咐什么时候起程,就什么时候起程;可眼前这位小娘子也说得没错,若是西山走廊修筑水渠一事未能成,因为三殿下的怠慢而出了什么批漏,最后倒霉抵罪的不还是他们? 如此。 在桐笙的威胁逼诱下,各个官员心思不同而最后做出了不同的选择后。 桐笙让将不同意明日起行的官员全都五花大绑堵了嘴塞被子里,然后再找上下一级的官员,直到聚了一批足以代替、顶替管理这些事务的官员后,让其等暗中吩咐准备下去。 于次日起程。 而司徒文轩房院外,也让人远远的看守着不让任何人靠近。而能做到这一点,倒是幸好跟在司徒昭华身边的这些人,是萧皇后到底放心不下,而特意安排的一些东、西厂的人。 是而在行事过程中,也多多少少起到了一定程度上的威慑力。 …… 第309章桐氏之秘 在办妥一切后。 桐笙让跟随她的那些人手,自己回去禀告司徒昭华结果。而自己便不再去见司徒昭华,一路沐着星光月色不紧不慢的回入客房的方向。 司徒昭华的心思,她隐约感知到了一些;然而,她是注定不能给他任何可能性的回应。且不说,她对他并半点男女之情;即使是有,他将来的身份,也足以让她不动声色的止步…… 一个人自由自在惯了。 心底深处的愿望,是游遍这个时代的大江南北,赏遍这个时代的山川河光;区区一个殷国,尚且还不能让她驻足。 …… 回到了客房的院落里。 桐笙在自己房前微微止住,不动声色的感知了一下里面是否有人。但却什么也感觉不到……转念想到他的武功不差,若要真心隐匿自己的气息,就肯定不会让她轻易觉察到。 既然说在房里等她。此时此刻,就一定在她的房间里,甚至,说不定连她的床也已经霸占了。心思转念间,她不由得微微勾唇,露出一丝淡然的轻讽嘲弄。 明知山有虎,她还会偏向虎山行吗? 心思落定。 她很快转身走向了旁边的另一间屋子,推门而入。既然他占了她的房间,她便在他原本这间房间里暂歇一晚…… 屋里黑漆漆一片。 她转身缓缓将门栓别上。以防他不请自入,然后一边解衣裳腰带一边往床榻走去,连日赶路未曾好好休息,尔今又折腾到大半夜,到是真的有些困了,微微打了个哈欠,只想挨床倒头就睡…… 只是,还没有挨着床。 桐笙蓦然一个激灵,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一般,睡意全醒了的盯着眼前放下了帐子,而遮得有些严实的床铺看了半秒,下一刻,气一提,转身便往门的方向窜去! 黑暗里她避开了桌椅,速度极快的扑到门处,取下门栓的一瞬间,身后一股异香夹杂着熟悉的冷意袭来,瞬息之间贴在了她的身后,而一只温凉的手掌,也在那一瞬间紧紧的按住了她的手背,连同还未完全取下的门栓,紧紧按在了门板上。 无数微凉而光滑柔软的发丝,垂落到了她的脸颊,衣裳半褪的肩膀上…… 然后,她听到了一声华丽的轻笑。 以及,恢复了低沉磁性的温柔语调,“阿桐,这可是你自己送上来的……” 桐笙整个人都被压在门上。十分的不舒服而生出一丝怒意,也没有回应他,冷着眸光挣动了一下,却也只是挣动了一下,他整个人紧靠在她身后,几乎没有留下半点空间。 “司徒墨离。” 她心底里压抑着怒气叫他的名字。 “嗯?”他声音里带着淡淡笑意应了一声。却没有丝毫要放开她的手,亦或是退开一点的意思。 桐笙尽量压下自己的情绪,“你,适可而止。”即使如此,每一个字眼,仍然都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 司徒墨离笑意不减,故意道,“夜深人表,入我房间,宽衣解带,又是何意?” 桐笙:“你心里自己清楚。” 司徒墨离:“我不清楚。” 桐笙:“……”轻易的就被他的三言两语,撩拨到气得说不出话来! 司徒墨离感觉到她动怒了,而笑意越发温柔诱惑:“阿桐,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便不计较你夜闯之责。” 桐笙听而不闻,提了劲抬脚就要去踩他的脚。却被他极快的觉察,膝盖一抵,瞬间占据了她的活动范围,连膝盖都弯不起;并像压倒而来的泰山一般,加重了几分力气将紧紧她压在门上。 桐笙紧紧抓着门栓的手指,一寸寸死死收紧,几乎要将门栓生生捏断。另一只手垂落在身侧,未受制太多,但还来得及动作,就被他预料到一般紧紧抓住,使得她几乎不能再动弹分毫,“回答我一个问题。” 桐笙的声音忍耐得,几乎有些沙哑起来:“先放开我。” 司徒墨离想了想,“好。”旋即微微松开了一点,冰冷的身躯也不再那么紧贴着她的后背,让出了寸许丝毫的空间。不是彻底的放开,也不过是回到了一开始的时候,若有若无的半禁锢着她。 她的手仍然不能自由动弹。 不过即便如此,她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一点,只是胸脯微微起伏着。气的。这就是他的‘好’? 混帐王八蛋! …… 然而。 忍耐着等了许久。 也没有听到司徒墨离的问题,只有不停喷在她脖颈间的温热气息,湿润而异样,撩拔着她的发丝和怒气,而实在忍无可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你,问。” 司徒墨离只是温柔的轻笑了一声。而仍然没有立刻开口问他的问题……倒不是故意拖延作弄,而是到底为自己将问之问题,少有的迟疑。 他想问她……是否还有人,比他更为亲密的碰过她? 司徒文轩的那些话,他虽然并不相信,但到底放在了心上。寻常人入不了她的眼,那么其它人呢?她的事情他调查得并不多,桐氏一族行踪不定,擅毒狡猾,他的人难以深入调查。 但却带回了一条阴晦而重要的消息。桐氏一族,之所以隐姓埋名几十年,是因为族中圣物遗失,一同消失的除了族中圣物,还有一直守护圣物的圣女。 圣女,是桐氏一族族长之女。 而消失的原因。 是因本该冰清玉洁的圣女,身染污秽,令人不耻,蒙羞于全族,而被施以火刑祭天。 而那场火祭,却被从天而降的乌黑雷霆吞没。云雷散去,圣女与圣物,同消无踪。只留下一副奇异的图案,形如云图雾浪,被桐氏一族权力核心的长老共同隐瞒掩盖并且封印为禁地。 却有知情人悄悄描绘下了云图。后来,不知如何流传而出,引得前朝皇帝秘密亲寻桐氏一族,并且带回了云图。 云图之密,便是圣物之密。而圣物之密,便是永生之谜……他阴差阳错之下,提前得知了这个秘密,才先一步找上她。 并杜绝再有人调查到她的身上。 三十年前的事情。 她不可能是被火刑祭天的圣女。但圣物确实在她身上,她的名字……也的确与圣女相同。 圣物有让人永生之能。 她若真是三十年前的圣女,那么,所谓污秽之事是否真实?他不能容忍自己喜欢的东西,被别人碰过。 那怕一点点,也不行。 第310章习惯他了? “你……” 他轻轻吐出一个字。却终归还是只停留在那一个字音上。 他不希望听到不愿意接受的结果;更因为其实在心底知道,即便以再温柔魅惑的语气撩拔问她;在她听来,也一定是比寻常人更难以接受的……羞辱。 到了嘴边的话,又忍了回去。他忍不住微微靠近她,轻嗅着她的芳香,并微微的抬手,微凉的指尖轻轻划过她的脸颊,一点一滴的往下,直到她因为衣裳滑落而的光滑如玉的得肩…… 触感细腻而柔软得,令人回味无穷。 已经忍耐到了极限的桐笙,眸光一狠,一瞬即动。司徒墨离也在那一瞬间感觉到了而极快的收回了手,并在她那股蓦然挣扎的暴冲力量都已经冲击到他胸膛的刹那间,轻易的压制住了她,带着温柔的笑意问,“……习惯我了吗?” 桐笙的动作微微一顿。暂时停下了挣扎的动作,而一时间也再次被他压制得无法动弹。 他说什么? 习惯……他了? 在她还有些没明白过来什么意思时。暧昧而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畔,“……若换一个人这样对你,你将如何?” 那个问题终归还是被他压在了心底。而问出了这个在一瞬间浮现的念头,她对他的靠近与触碰,确实不如一开始的愤怒和极度排斥。 是在忍耐……更是在习惯了。 “先杀你,再杀他!” 桐笙一瞬间隐约反应、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之后,气息一滞,心底随之涌上一丝无法形容的愤怒!手肘狠狠往后一撞。 习惯?! 可笑!他凭什么这么以为!! 这一次,她很轻易的挣脱了司徒墨离的禁锢。 亦或是说,司徒墨离这一次没有再继续恃强压制,而是在她挣扎的一瞬间,随即松开了手,一退步,一旋身,姿态说不出的慵懒随意往门边优雅一靠。 无形中拦住了桐笙的去路。 眼见无法离开,桐笙极快的后退了几步。退至桌椅旁边,并理了理身上的衣裳后,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看了片刻。 情绪渐渐归于平静,而声音很冷的说了两个字:“可笑!”简洁而透着无尽冷意的两个字,包含着无尽的不可能与嘲弄。 只要她恢复了平静淡然。她的话就如同这世间最无视一切的淡漠态度。 司徒墨离突然逼近她。 然而这一次,桐笙到底在无法再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般由着他靠近。 在黑暗中后退的同时,她衣袖一甩,将桌上的烛台扫到了手中。极快的拔掉了半截蜡烛后,将烛台柄紧紧握在手中,尖锐面朝外,对着司徒墨离靠近的方向。 她在黑暗中做这一切时,没有丝毫要掩饰的意思。甚至于她一直紧紧盯着他的目光里,都染上了不加掩饰的厌恶…… 以至于司徒墨离在快要靠近她的时候,又突然停下了脚步,眸光幽幽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后。 一向温柔魅惑的声音里。蓦然染上了几分沉郁的冷意,“出去!” 桐笙微微在心底松了一口气。因为别说是一个小小的烛台,就算给她一把刀也拦不住他;激怒于他是比较稳妥的方法。 遂不再多作停留,速度极快的绕过桌椅绕开他离去。嗯……脾气还挺大,她自是要出去的,还当她想留在这里不成? …… 次日。 在司徒文轩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西山走廊一行的大部队人马,陆陆续续离开了城里。当地的地方官员也被司徒昭华言词勒令,不许任何人在司徒文轩面前透露半点风声,任他停歇吃喝玩乐…… 为了拖延得更久。 还留下了几个东、西厂的人,在司徒文轩的范围外秘密监视着。不过即使如此,因有心事而无意寻欢作乐的司徒文轩,还在他们离去的次日得知了消息。 并才解救了被绑得像棕子一样的几个主要负责官员。司徒文轩当时就气青了脸,气得整张阴柔俊美的脸都狰狞扭曲了起来。而在匆匆交待亲信传信回应严查‘关素素’一事后,也不怕天热太阳晒了,什么出行讲究要有美人随伺都不顾了,只让亲信赶紧给他备最好的马,怒火冲天的追赶而去! 西山走廊一行是他在负责! 所有的人都该听他的吩咐! 司徒昭华这个废物!怎么敢这样做!竟然敢悄无声息的瞒着他将他的人全部带走!一定是那个‘小贱|人’在从中作梗! …… 司徒昭华一行人自出城后。便加快了行程,三日之后,终于到达廊城,当地官员纷纷前来接迎,盼星星盼月亮总算将救星给盼来了! 而几乎与此同时。 司徒文轩后脚赶到了廊城。即使是晚知了一日,而晚了一日才出城,但快马加鞭的速度,终归还是远胜于大部队人马。 安顿下来后的司徒昭华,在得了亲信告知三殿下也到达廊城后,随即便将消息告知了桐笙。 “看来三殿下的速度,远超预期……”桐笙仿佛有些若有所思的说道。语气淡然而认真。 司徒昭华看着她一本正经的说出这样的话,忍不住有些想要发笑,却又觉得会过于失态,而强忍着没有笑出声来。 这些日子以来。 那位‘如花姑娘’不在时时刻刻跟在她身边,也不在动不动就有亲密出格的举动,不知不觉间,让他觉得相处起来舒服多了。 只是,想到司徒文轩入城一事,又有些忧虑难消:“三弟此番必是怒气冲冲而来,听不进我的任何解释,冲突怕是再所难免……”同为皇子私下里如何也就算了,在百姓面前闹起来就太过于失格,但他并不觉得司徒文轩会顾忌这些。 “殿下不必忧虑,”桐笙并未放心上的淡淡道,“我说过了,只要殿下派人协助我,这些事情殿下便不必忧怀于心。殿下如今要做的,是替无心于差事的三殿下办好这件差事。其余的事情交给我就可以了。” …… 第311章注定不能 天际绚丽的霞光斜斜映射在高高的琉璃瓦顶,有迷离的五彩光耀生辉。 在司徒昭华的角度。那一片五彩琉璃瓦顶的迷离彩光,便成了站在台阶上的桐笙身后最美的风景,美央美伦,亦那般自然而然的将她包围渲染在内。 宛如一副绚丽的画卷。 而她便是这副画卷里最动人的一抹颜色。淡然自若风轻,不会轻易让人注意到她,但只要注意到了,就再也不能移开目光…… "我相信你,你说能办到的事情,就一定能办得到……你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特别、最冰雪聪明的姑娘。能有幸遇见你,也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桐笙,若我希望你能一直留在我身边,你能答应吗?" 司徒昭华忍不住有一丝难以自持的情动的问。从小到现在,他从来没有那么希望过一个人留下来;只要她能留下来,她甚至可以不在乎她的目的是什么、不在乎她的身份来历,只希望她能一直留下来。 桐笙微微沉默了片刻后,不由得看着他问;"为什么是我?仅仅是因为我特别吗?殿下对我一无所知,仅凭短短时日的相处,如何确定对我的好感,不过只是一时的情动?" 司徒昭华在询问之前,就已经想过她或许会婉拒,或许会不好回答他,而却怎么也没有想过,她会这么风轻云淡的反问于他。 “是特别,更是独一无二;无论你的过去如何,我不一定非要知道,只要此时此刻站在我眼前的你,就是真实的你就可以了,桐笙,我心悦于你……” 我心悦于你。 桐笙微微一懔,看着他一时没有说话。她深知以他的性情,要说出这些话对他而言已是不易,甚至无需承诺……因为,他的告白便是下了决心的认定。 但她注定不可能,给他任何可能的回应。在心底微微叹了一口气后,她淡淡的盯着他,轻轻的说了一句,“谢谢。” --谢谢。 司徒昭华脸色微微变了几分。但到底还是没有再说什么,而松开了她的手。她果然拒绝了……在他意料之中,却无益于减轻他心底的失落。 原本因为期待而微微急切得有些发热的心底,也在一瞬间渐渐冷透下来。理智回笼,渐生懊恼,再对上桐笙的目光一时有些不太自然起来,“抱歉……是我冒犯了。”不该一时忍不住就将心里想说的话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他并不擅长哄女儿家欢心。 不清楚自己这番话是否过于冒犯。 桐笙道,“殿下多虑了。”她并不觉得是冒犯,只是有一点意外,却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并且,很快转移了话题,“三殿下之事,殿下不必太放在心上。若所料不差,他自顾不暇,没时间来与殿下争论。” “此言何意?”司徒昭华不由得惊诧问。 “三殿下能及时赶到廊城,必是弃车择马连日赶路。一路时有风沙缺水而天气炎热……殿下一直坐在马车里,到了廊城都有轻微的不适,更不消说急行追赶而来的三殿下。” 一直以来都被侍候得舒舒服服,突然遇上环境急转恶劣……尊贵惯了的皇子殿下,离开了下人生活就不能自理的那种。 桐笙并不觉得这样的人能撑过来。而事实果然不出她所料,司徒文轩在打听到了是停在驿站而怒气冲天的闯进来后。 一路连伤数十人,叫嚣着让司徒文轩滚出来。而最后却在风尘仆仆的见到了司徒昭华而还没来得及质问和动手时,就再也支撑不住的昏迷倒地…… 并且,比桐笙预想的还要严重几分。是气极攻心、更是连日赶路劳累疲倦、又因天气炎热、火邪盛行。 与其随行起来廊城的侍从还说,在赶路途中就已经中过暑,却因为一心要追赶上他们而没有停下来休息用药,以致于造成了这般模样。 …… 司徒文轩这一倒下,便是缠绵病榻。司徒昭华到没怠慢,而是让人小心的照顾着,并不停的派人将有点名气的大夫都请来看病。只是廊城虽是一个城镇,人数也不少,但要想寻到与京城太医般医术精堪者,却几乎是不可能。 如此一来。 病情也就耽搁下来。 而另一面。在司徒文轩无法出面做主的情况下,司徒昭华也开始着手一一处理水渠之事。先将朝廷欠发的工钱一一发了下去,再重新调整工价,调整每天的修筑时间,用饭的时间,以及饭菜的内容……等等等等。 原以为事情繁多、复杂无法应对,而当在随行官员的协助下一一上手处理后,也渐渐很快就能应对自如。 假山后面。 一名衣着寻常服饰的内侍在左右瞧着无人后,压低了有些尖细的嗓音对桐笙道:“那,三殿下的病……” “将毒药截下来。我们的药继续用,让他继续病着好了;不然,你家殿下就力不从心了。”桐笙没怎么放在心上的道。 声音淡如烟云风轻,没有一丝半点的情绪波动。 司徒文轩难得病倒,情况看起来还不容乐观,潜伏在其身边的五皇子的人,显然按捺不住了,而趁机往汤药里下毒。 对此,她早有预料。 因为在此之前,有人在夜里暗中面都没露的找过她,试探性的抛出当时京城百花楼一事。 当时到是让她有些意外。自西山走廊一行以来,因青涯子并未继续跟在身边,她便没再做当日前去百花楼时的扮相,而以原本的面容,亦是‘关素素’的身份形象行事,只是同样一身青衣出现而已。 司徒云焕的情报网看来并不靠谱,竟还不知道是她?是而她当时顺势应了下了,并确定了司徒文轩的身边,安插有有司徒云焕的人。 是而下药一事。 她在与那名蒙面未露的人接触时,装作不经意的透露了一点儿口风,然后说这是自己显露的诚意。 她知道对方不会轻信,远在京城的司徒云焕仅凭着书信就更不会相信……更何况是在司徒文轩与司徒昭华同争于她后。 司徒云焕只会认定她是司徒昭华的人。 但对她的所作所为却是会喜闻乐见。甚至,还很有可能会从中暗中作手嫁祸于她,亦是嫁祸于司徒昭华。 对这一切,她早有预测和应对措施,是而一直让人密切注意,如今果然抓到了马脚,“在适当的时候,可以做点手脚让三殿下的人发现异样,让他自己将暗中隐藏在他身边的人揪出来……” 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淡漠。 第312章备受打击 谁嫁祸谁,还不一定。 让司徒文轩怀疑司徒昭华,可远不如让他怀疑司徒云焕来得轻而易举。 桐笙沉吟间,神情风轻而云淡,仿佛在谈论的话,在下的定论,不过是一件再简单寻常不过的事情。 “是,”那内侍小心的打量她一眼后。随即不动声色的点点头,身影一晃离开了。 离去之时心里还忍不住想着,那小娘子看着小小年纪当真是个沉得住气的主。 更是个心思缜密的主儿。 暗中吩咐他们行事从开始的无法理解,到了解她所让做的每一件事都有绝对的意义。 连对当朝皇子下毒也能如此风轻云淡,尽管不是什么致命的毒药,但若被发现都是诛灭九族的大罪。 不过这些事他们还暗中协助做了。 并且,也应她之要求瞒着大殿下……即使是不要求,他们也会瞒着,不仅仅是因为萧皇后的吩咐,更因为了解这位大殿下的性情为人。 若是知道他们在暗中对三殿下下毒,是绝对不会认同容忍。 …… …… 在内侍离开后。 安静下来的氛围里。桐笙不知想着什么般在原地站了片刻。 轻风拂面来,吹乱了几缕乌黑柔亮的发丝;她随手将发丝撩到耳后,看着周围空旷而安静的竹林山石……心底一时有些说不出来的情绪。 无意识间亦不知何种情由。 随即,微微抚额叹了一口气。挥开心底那丝异样的感觉后,恢复了淡然的神情不紧不慢往来时的方向离去。 她一定是太闲了。 竟然会觉得身边太安静若是有一个寸步不离的跟着也是不错。竟然会时不时想到那张时刻凑近的妖冶魅惑的脸…… 尽管很不愿意承认。 但她还是意识到,自己是真的有些习惯了他时时刻刻跟在身边。她虽然排斥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但心底却不会回避,亦或是就否认这个事实。 习惯……吗? 习惯又如何?习惯也是可以改变。只要他继续不要出现在她眼前,只要她尽量回避淡忘那种感觉,这种习惯,很快消散于时间。 …… …… 在桐笙离开后。 一抹华丽而妖冶的紫色身影,缓缓从角落里走出来。妖邪的双眸里,带着几分无法形容的复杂,静静看着远去消失不见的淡青色身影。 找了大半个驿站,终于找到了自家主子,并且,又不小心撞上了自家主子又站在暗自处‘失意凝视’那位桐娘子的周七远远的看得愁肠百结心里想着怎么跟周六说说这件事儿,怎么帮帮自家主子。 从来都是无视别人而今被人无视的主子心里一定备受打击。 当然……‘失意凝视’是周七自个儿加上去的,不过他也不觉得这个形容有什么不妥,恰恰相反,简直没有比这个更贴切的形容词了。 “滚出来。” 司徒墨离一瞬间染上了危险妖异的眸光,没有任何温度的盯着前方道。他温柔的声音并不冷,也不凶,更没有半丝怒意,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然而,却没有一点儿温度可言。 他也只是在盯着前方空无一人的过道说话。 然而,在他的话音落下后。 避在暗处正想着怎样出来,才会让自家主子觉得他是刚刚到,而没有看到那‘失意凝视’的一幕的周七顿时一个激灵,瞬间觉得寒气临身,而几乎想都没想,就赶忙麻溜的从竹林假山后面滚了出来。 撩袍跪下拜见后,一开口就急忙撇清关系: “主子,属下是刚刚才到,正有急事要禀告……” 司徒墨离一袭华丽紫裙飞扬着,而淡淡垂眸,带着几分居高临下,如君临神授般盯着周七看了片刻;直看得后者寒气一个劲儿往冒,早忘了先前的愁肠百结。 这种感觉。 简直比被敌人的刀架在脖子上还可怕。 终于,面前只能看到裙摆的华丽身影,声音自上而下,缓缓吐出了一个赦免般的字眼,“说。” 一字说字。 让周七一瞬间如蒙大赦。觉得总算从那种窒息般的危逼压抑下活了过来。 然后,压低了声音回禀了暗亭一脉正在持续关注而传回的消息。声音低得那怕是武力高深者,也只能站在两人的周围才能听得见。 一为隐匿在京城许多年而在前不久落于徐温之手,后重伤而亡的前朝余孽遗留下的云图被夺后。在密切观注下而一直没有什么明确动作的四皇子司徒瑾瑜突然像找到了方向一般,暗中派出不少人往燕国边境调查。 二为那日于官道刺杀的灰衣人,也就是桐氏一族之人。在落崖从水道离开后,一行人行踪似有分散,一些伪装往京城方向而去;一些伪装去向它处,因人渐少而行踪隐匿得极快,不易追查。 三为暗中探查到的明珠楼副楼主百里千寻目前的动向。自从皇帝陛下一行人离宫于行宫避暑,他便伪装成一平凡之人,跟随在其后,不知意欲为何。 周七也实在想不清楚,这位副楼主与自家主子究竟是怎样的关系。若说为友,又似乎不尽然;若说为敌,又似乎不像…… 只不过,这些疑惑他也只敢在私下里想想。而不敢一丝半点的异样来。 四为皇帝的行程至了何处,预计在那处停留多久,平日里的大致动向为何。 若是有人听见,必然脸色惨白。这简直是在密切监视着皇帝的一言一行啊! 不过,身为值得信任的暗卫。周七到底也多少知道一些外人不知道的秘密,亦对自家主子的心思有那么一丝半点的了然。 密切监视皇帝陛下的言行算什么?自家主子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才是真正的大逆不道令人提心吊胆而不可言说半句。 …… …… 第313章求救 数日以来。 司徒文轩汤药不停的喝下去,病情却半点也不见好,甚至有越发严重虚弱的情况,每日昏睡在床|上打不起半点精神来。 到底伺候在他身边的亲信也不是傻子。又在几个内侍‘不经意’间说漏了几分的情况下,很快让人守株待兔,揪出了因为见药效迟迟未发作,而不得不正再次潜入药房正在下药之人。 正是表面是司徒文轩的亲信,而暗底里为司徒云焕做事之人。被抓住之后一心求死,对是谁指使自己下药不吐露分毫,被酷刑折磨得受不了了,就直咬定是桐笙所以指使。 他一直以来只冒险寻过桐笙,认定是桐笙害得他身份暴露。而将她恨之入骨。 司徒文轩自然不肯相信。此人跟在他身边很久了,虽然未能完全取信于他,但亦得了他几分信任。能如此耐心长时间隐匿在他身边等着给他致命一击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她? 何况,那时候的她尚在清台山养病,不识司徒昭华。怎会让人谋害他! 是而一边让人继续严刑拷打副问,一边借着这个由头,以问罪之名,再次向司徒昭华讨要人。 京城里的消息,早已经传回。画像也一并带回来了。她是他的人,是他指腹为婚的未婚妻!竟然敢呆在别的男人身边对他视而不见! 甚至将他在一开始得知消息时,就让去把她带回来的人,全部打成了重伤。说是不承认这个婚事,司徒昭华更是护着不让人动…… 只要一想起这些事,他就恨得食不下咽,只想亲自前去将人抓回来好好教训。 奈何身体虚弱到不便于行,只能让身边的亲信去办;但无论怎样……无论那些亲信平时在他面前多得脸,也越不过司徒文轩的身份去。 结果一如他预料。 前去以问罪之名要人的侍从,再一次无功而返;这一次,连要带来的人的面都没见到,就被司徒昭华让人给拦下来了。 “好……好得很。” 司徒文轩声音无比阴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后。带着沉郁于眉心不散的阴毒戾气,让侍从准备纸笔,写了一封信,十万火急送往千里之外皇帝避暑的行宫。 信中内容,除了开头两句提诗,求救以及凄惨无尽的说了自己或将离世再无相聚天伦之日后。便是言语充满了恨意的,直指五皇子司徒云焕指使人下药毒害于他!尽管其实都还没有审问出来,但在他心底已经认定了,除了那只疯狗,谁还会下毒害他? 谁还有胆子敢下毒害他? 除了司徒云焕外,将司徒昭华告了一状。从他暗中夺了差事说到有伙同司徒云焕一起暗害他之嫌,再到霸占自己的未婚妻不放,失于德行,违背人伦,不知廉耻枉为兄长…… 总之用尽了言语。 恨不得借由此事而用一纸书信将二者狠狠打入泥潭永无翻身之地! …… …… 一纸十万火急的求救书信,送到了远在千里之外骊山行宫避暑的皇帝手中时。 皇帝正在陪着两位一同而来的爱妃,惬意舒心的坐在临山石瀑布而建的水亭里观赏着歌舞。 在知道是从西山走廊送来的信后,本来一副心不在焉听着曲儿的宜妃一下子关心起来,问,“陛下,信里写了什么啊?” 正在读信的司徒丹契并没有立刻回答。而原本笑容满面的脸上,渐渐变得越来越难看,甚至有些隐隐发青。 ……连拿着信纸的手都有些发抖。也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震惊到了极点。老五怎会做这种事情?老三与老五平日里是有些不和睦,但兄弟之间有点争执摩擦在所难免,怎么也不可能上升到要命的程度。 老大性情温和良善,与他最为相像,就更不会做出这种事情了。 但老三也不会信口雌黄,不会凭空捏造这些莫虚有的事情来告状。一定是身边伺候的人出了问题!还有这个关素素……关素素是谁他其它已经记不得了,不过老三既然说是他的未婚妻,因该指的就是关家后来那女儿。 但那位女儿被国公府收为义女时,他也远远见过。模样虽然也记不得了,但印象中生得到是乖巧讨喜,怎会又跑到西山走廊那里去?老三一定是认错人了。 “皇上……信里究竟写的什么?”宜妃看到司徒丹契半天不说话的失态神情,心底不由得一沉,脸色便有些发白起来,“轩儿呢?有没有提到轩儿如何了?臣妾越发想念他了,也不知道在西山走廊过得如何,下伺候得好不好……这段时日臣妾也总是梦到他。” 司徒丹契见宜妃有些慌乱紧张,心底也跟着没底和仍然没能消化完那封信的内容,却又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得强自镇定道,“爱妃,你先别着急,你先听朕说……” 宜妃一看他的神情模样,心底越发有些不安起来,伸手便要过信来看。粗略一扫,熟悉的字迹,让她认出来是自己的轩儿所写,再看内容……内容起头的一二句提词,便让她在一瞬间惨白了脸! 再往下看,脸色越来越惨白,直到她勉强将整封信看守后,手中信一松,慢悠悠的飘落到了地上,伴随着一声几乎变了声调的哭腔,“轩儿--” “爱妃,你先别着急,这当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司徒丹契连忙劝。然而,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脸色惨白得毫无血色,整个人如坠冰窟深渊的宜妃带着哭腔打断了, “陛下,救救轩儿--” “爱妃,你先别急。轩儿不会有事,” “轩儿被人下药毒害,命在旦夕,陛下若不让人去救,臣妾便自个儿去……臣妾,臣妾现在便去救轩儿!” “爱妃——” “轩儿便是臣妾的命,要是轩儿有什么好歹……臣妾也不活了!” 宜妃走得很急。 司徒丹契唤之不急。 第314章刺杀 宜妃一时间脑海里乱麻一片,几乎失去了思考的本能,只知道自己的儿子性命垂危,在求着让人去救他! 她的轩儿从来没有这样子过。她的轩儿如今一定是走投无路了,才会这般的写信来求救。 司徒丹契见一时间急得连路都看不清了般的宜妃,推开了搀扶的宫女,跌跌撞撞的就一个劲儿往外走,又气又心疼,又怕她不小心跌下亭子台阶去,“快点扶着,扶着!别让朕的爱妃摔了!” 说着,也只得连忙起身追上去。 在宫女再次被推开后,他亲自去扶上了宜妃,“爱妃,你先冷静下来,朕即刻便派人前往查看是怎么一回事,你放心,老三不会有事的。更何况还有老大跟在他身边照顾,老大的性情敦厚温良,绝不会做出伤害兄弟感情的事。” 不会做出伤害兄弟感情的事?生在皇家,兄弟感情能算个什么?宜妃根本听不进去这样的劝慰,不过却也不敢说出来,而是一把焦急的抓住了他,“陛下!轩儿都在信中说了,是大殿下和五殿……” 她话还没有说完。 就被司徒丹契一狠心,一记手刀避晕了过去。然后,将人交由旁边的宫女内侍带回去好好照顾。 无论信中内容真假如何,也不能当着这么多宫人的面说出来,不然被传出去成何体统?甚至将令皇族蒙羞。 宜妃被送回去休息后。歌伶也被撤了下去,司徒丹契再次读了一遍信的内容,铁青着脸而心事重重的让人将徐温叫来,将信拍在徐温面前,露出了上面的内容,“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徐温目光在信纸上扫过。几乎在一瞬间将重要而大致的内容记入了脑海里,而开始回话。只是锦衣卫的情报,仅止于两位皇子走起了争执后,先后离开了城内。 争执的原因,是为了争一名女子。而这名女子,正是三皇子指腹为婚而后又有皇帝圣旨加持的关府二小姐,关素素。 “关素素?”皇帝不由得重复着这个名字,神情晦暗不明的想着些什么。这么说来,老三并没有认错人,但是本该在京城待嫁的关家女儿,如何跑到了西山走廊那种地方?而且,还与老大扯上了关系。 不对…… 他突然意识到了一点,“关府二小姐?是那一位?”难道是先前那一位,入京后病重而无那个福气嫁与老三的关家二小姐? 徐温回答:“是陛下亲拟旨意赐婚的关府二小姐。在此之前一直在清台山修心养病,入京不久后再次染病,并且病逝于府中,被以送到乡下的庄子里静养的名义送出了京城安埋。” 皇帝微微阴沉着脸:“既然如此,老三信中所提之人是谁?” “应是尚书府关家二小姐无疑,”徐温回道:“属下曾让人挖开坟墓,里面并无尸首留存,并且有被挖开过的痕迹。” 皇帝怒问怎么不早点说。 徐温回还没有调查清楚,不敢胡乱上报。 ‘关素素……’皇帝再次在心底重复着这个名字,心底压抑着怒意。关焕然承诺过这个女儿不会再出现于人前,如今不仅出现了,还与老大也扯上了关系,更引得两兄弟相争生隙。 这样的女子留不得。 心思落定后,皇帝当即命令徐温即刻亲自前往西山走廊处理这件事情。并且,在心底认定老三信中所述的遭遇,都一定与那关素素脱不开关系…… 徐温领了命令离开后。 司徒丹契心神不定的坐在那里越想越心烦。就在这时,内待前来通报说九公主来了。 话音也才落下。 一道红得如火如荼的身影便出现在视线里。并很快走近前来后,行了一礼,声音甜美道:“千熙见过父皇……父皇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司徒丹契微微缓和了一下神色,问她这个时候怎么过来了? 司徒千熙往旁边一坐后,一边用手给自己扇着风,一边漫不经心的说行宫里无聊,想要要去市集上玩玩。 司徒丹契一开始有些皱眉不同意。但在司徒千熙不依不饶的央求下,便只得同意了,不过还是多提醒了一句。 “此地不比京城,外出安危务必注意,多带一点人手随行保护,以及不要太过于张扬。” “是,千熙知道了。” 司徒千熙在得到了同意后,便似乎没再将皇帝的提醒放在心上的敷衍应和了两句。然后便迫不及待般的起身来,准备要离开时,又仿佛随意无心般回眸笑问了一句:“父皇,要不要一起出去散散心?微服私访,看看民间风土人情。” 司徒丹契想都没想就要拒绝,他现有正在烦心西山走廊的事情,那里还有心思出去玩?但却又在即将要拒绝的那一瞬间,因为‘微服私访’几个字动了心思。 随后。 便唤了亲信的内待前来。亦不顾劝阻,在乔装打扮之后,带着同样易容伪装过的锦衣卫离开了行宫,入城混入了往来不绝的行人商客之中,在繁华喧嚣的集市里散心游走。 一路行,一路瞧。 看了路边的猴儿杂耍,看了摊贩的一些稀奇玩意儿,皇帝的心情才算不那么沉闷了几分。而突然赞许般摸了摸司徒千熙的头发,“难怪你总爱往宫外面跑,民间的事物,的确别有一番趣味。” 司徒千熙正要回话。絛尔眉心一拧,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异样。 与此同时。 数道微弱得寻常人难以觉察的轻微破空声,仿佛从四面八方而来,目标直指人群之中的皇帝司徒丹契。 肉眼什么也看不见。但那种轻微而极致危险的尖鸣声,却未有片刻停歇,“父王小心。” 司徒千熙不动声色地挡在了皇帝的面前,并抽出了腰间的软剑;莺哥、锦雀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凝视戒备起来。 对危险的感知,犹如蝴蝶效应,伪装成寻常百姓分散在四周的锦衣卫,也在那一刹那间感觉到了异样,手不动声色的握上腰刀,不紧不慢行于人群中,而整个人却犹如弦上之箭随时待命而发! 警戒,在一瞬间完成。 第315章混乱 下一刻。 数名锦衣暗卫身影蓦然拔地而起,挥刀斩断半空中那快到肉眼无法捕捉的银针暗器。 然而,更多的细密银针,从半空破空飞射来!伴承着暴雨梨花般的气韵。 一道雪白纯净如山巅银雪的修长身影,撑着一柄花纹华丽的艳丽紫伞,身姿流畅,宛如@仙般从半空惊艳绝伦的降下! 还未清楚紫伞下是怎样一张面容,只是那样纯净如山涧清泉流水般的气质,就足以撼动人心弦。 然而,却也正是这样一个人,挟带漫天杀机而来! 刀光绝滟,人影纵空。紫伞离柄飞上半空,宛如一朵巨大的紫色花瓣,旋飞飘落于楼阁之旁的树梢之巅。 也在这个时候。 才看清一直掩在紫伞下的面容。无比俊美而白皙,清清冷冷的神情,带着一丝不谐人世般的纯净。 赫然,是百里千雪!明珠楼的副楼主,亦是曾化身百千寻与桐笙结识,并为四皇子司徒瑾瑜行事之人。 毒针如毫毛细雨。幸而攻击目标集中在司徒丹契身上,并伤及太多无辜的路人。只是,即便如此,混和着哭嚎惨叫声起伏不止的街道上,还是陷入了一无法形容的恐慌混乱之中。 被十几名锦衣暗卫团团护在身后的司徒丹契,看着已然死伤不少的侍卫,一瞬间后悔自己不该冒险出来。 真的不因该出来。 可是,现在后悔已然无济于事。甚至,他很快就没了痛惜死伤之者的心情,而是开始慌乱和止不住的害怕起来。 因为,他很快发现锦衣卫几乎根本拦不住那名刺客。挥袖杀一人,横剑取人首,在漫天的血雨飞溅中,轻易得气定神闲而令人毛骨悚然。 “是明珠楼的杀手。”司徒千熙突尔开口道,盯着半空中逼近的身影,甜美而张扬的白皙面容上,带着全然不识此人的漠视警惕,和一丝似乎已然按捺不住的战意,“你们带父皇离开,本公主来断后。” “千熙……” 司徒丹契一瞬间有些不同意。千熙只是一个女儿家,纵使会些武功,但到底只是一个娇滴滴的公主,怎能对上这种亡命之徒? 而且,还是明珠楼的杀手! 但一想到,明珠楼的杀手——为了钱与利益,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定然是来刺杀他的。毕竟若能刺杀一国之君,所得到的报酬,与利益是常人无法想象。 一想到对方是来刺杀他的,若无人阻拦,必然会穷追不舍后,皇帝想让司徒千熙同退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千熙,你要一定要小心。此人应是为父皇而来,你若是拦不住,便让他追来吧。” 司徒千熙看着皇帝脸上强忍焦急的神情,心底一片冰冷沉郁,而脸上甜美一笑,柔声道:“父皇放心,千熙必将他擒拿下。” 话说两句。 眼见那一道雪白的身影已与锦衣暗卫缠斗至眼前,司徒丹契再也维持不住面上的镇定,而带着几分狼狈的慌乱,匆匆与十几名锦衣卫择路离去。 只要避入官府,便可派出巡城兵甲缉拿。 …… 司徒千熙在皇帝离开之后,甜美的神情瞬间染上了冰霜般的冷意,然而这样的冷意,也不知为谁,渐渐极致的冰冷里,沉寂着仿佛行将苏醒般的危险戾气。 條然。 转身而动,动作轻快敏捷,软剑带着一抹青光,对上夹杂着凌厉风声刺来的雪白剑光! 瞬息之间。 妖艳的火红与纯净的雪白,在纵影飞腾间缠斗到了一起。并在缠斗的过程中,渐渐将战场拉至了半空的树梢屋檐房顶之上。 交手之间,各自亦是不留余地。宛如一对陌生人。 然而,刹那间交接的眼神,还是浮现了一丝各自明了的晦暗意思。 打是真的打。 刺杀也是真的刺杀。 一场谋划,一个契机。 长剑势来如雷霆收震怒,毫无花哨的招式,招招式式直逼夺命;软剑罢如江海凝青光,灵活协调,像鞭子那样速度极快,那怕一击不中,只要一抖就可以迅速下一击,让人防不胜防。 “凭你,拦不住我了!”百里千雪说罢‘哈哈’一笑,條尔长剑回旋,带着凌厉剑气逼退司徒千熙后,直追已经退到了远处的司徒丹契而去。 司徒千熙身影退落在屋檐之上,停滞的一瞬。红裙飞扬如火如蝶,姿态宛如轻鸿落羽,盯着瞬息之间便纵身远去的百里千雪,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平静落定的决心;而脸上的神情,却带着掩饰不住的焦急之色,轻功一提,瞬间追赶上去! 毒针再现! 宛如寒芒乍现! 护在司徒丹契身边的锦衣卫,在纷纷抽刀而挡的同时,还是有不少人倒下。 虽示即刻致死,却是再无护驾的能力。 眼前身边保护的人急骤减少。然而司徒千熙还在后方未至,危机在前,随时命丧,他一时间也再撑不起帝王的威严。 而露出了少许的慌乱之色。是人都怕死,更何况是坐久了帝王之位,被护得周围宛如铜墙铁壁不会轻易有半分危机临身,而未曾亲临杀戮的司徒丹契。 尽管他知道,总有狼心贼子之人作乱。但从不觉得会真正有危机临身的这一天,满天艳阳血色里,一身白衣出尘不染的俊美少年,干净如人间至纯的琉璃,可怕如人间至恶的修罗鬼神。 “护……护驾!” 在眼睁睁见着染血的剑尖在眼前放大的那一瞬间,他再也控制不住的大喊道。 刺剑而来的雪白的身影,快如闪电残光。淡淡清凉香味里的沉郁血腥味,那样的干净又那样的血腥。 帝危在前。 后追而至的司徒千熙,已然来不及再对百里千雪出招。强行至极限般提升了力道,赶在剑尖刺中皇帝的一刹那之间,扑到了皇帝的身上,硬生生替他承下了致命穿心的一剑! “千熙!” 司徒丹契骇然大惊! 而百里千雪手中长剑收势未止,剑中暗藏机关玄妙,剑中之剑,透司徒千熙体内而出,带着寒芒,势如破竹,射入了司徒丹契身体里! 第316章走漏 与此同时。 一声尖啸,破空而来的两道森然闪光,‘哧哧’两声分别射入了百里千雪双肩胛骨! 以及数道刹那之间,带着凛冽刀光已然临身的锦衣卫逼杀! 他在尽全力击杀司徒丹契一刻。是放弃了应对身后的危机。虽然仍能分心觉,及时避险,但锦衣卫人数众多而难缠,到底有些力不从心,无法两头无差皆顾。 是而直到刀锋临身染红那一瞬间,才堪堪止住了剑势,并回息的刹那之间,运功震开了数道落在身上的刀锋! 下一刻。 一击得手,不过再停留,不再恋战,头也不回的纵身往前方一掠,快如极光残影,刹那间消失得只剩一抹染红的白光。 大殷皇帝必死。明珠楼将再在江湖之中创立新高度。 誓约已达,明珠楼将与他再无关联。 千熙生机不灭,剩下的,就是司徒墨离的事情了。如何筹谋动作,他若未死而尚有闲情,便将拭目以待。 …… …… 刺伤百里千雪的两柄绣春刀的主人。 --是及时赶到的徐温。 在短暂的停留下来查看司徒丹契伤势之后,脸色骇然大变:“快,快传御医!” 随即,在从怀里掏出一瓶药丸,倒出两粒,分别给司徒丹契和司徒千熙服用下后,阴沉的交待手下防范看护,自己往百里千寻离开的方向追击而去! 被他双刀锁住胛骨,刀上染毒即发,逃不远的! 徐温追击百里千雪而去后。 惨白着脸的主管内侍,急急忙忙领人将重伤濒危的皇帝、与同样重伤而昏迷不醒的司徒千熙二人,就近送到了附近的药堂里。 侍卫留在外面将整间药堂封锁,严禁任何人出入。内部亦扣留了伙计掌柜,只让坐堂的大夫赶紧替皇帝处理伤口。 对着冷冷刀光,以及隐约的血腥味。坐堂老大夫对这天降之灾事,又惊又怕得连说话都不利落,脸上毫无血色,连手脚都在颤抖。 虽然不清楚这些是什么人。但老大夫从其言语中亦猜出了些什么,而越发陷入了无法形容的恐惧当中。 内侍让侍卫收了刀。苍白着一张毫无血色的白净的脸,神情焦急无比而又暗含威胁的对那老大夫说:“你不要怕,只要我家主子无事,你们也不会有事。快点医治!” 也不知道这些民间大夫行不行。 但时间紧迫,特别是为皇帝挡了一剑的九公主受到重创,胸前染血一片,伤口触目惊心……已然来不及等尚在行宫的御医赶来。 至少,得先止住了血。好在其身边侍女似有几分医术,用药加上封住穴道,勉强止住了流血。 九公主之伤暂放一边。皇帝情形更为严重,伤在心口,虽然伤口不大,出血量也不是很多,但伤口却在渐渐乌黑。 连血的颜色也不正常。 其毒性可想而知。也不知道能不能撑过去…… 地方官员得知皇帝遇刺,性命垂危,骇得魂飞魄散的赶来。 ……帝王遇刺,是天大的事情,弄不好就是诛连九族的大罪。 谁也不敢怠慢,在下令封锁了皇帝所在的整条街道,不许街道行人后;又下令封锁城内所有出口,全城戒备,并马不停蹄调派大量官兵沿城搜寻抓捕可疑人。 远在城外行宫里的宜妃,才从恶梦中惊醒过来要闹着去寻三皇子时,就正好听闻了皇帝遇刺的消息。 大脑一片空白。 …… 消息无意走漏,行宫里一片人心惶惶。 御医匆匆离去。 皇帝被险险暂时抢救过来后,急急送到了官衙里严防保护。也不知道御医用了些什么药,暂时止住了扩散的毒性,挽回他片刻的清醒。 “熙……熙儿如何了?”这个时候,司徒丹契到是有些惦记、记挂起这个女儿来了。 一直以来,对这个女儿,说不上有多喜欢,恃武娇蛮而无女子温婉,不得他心之所喜,只是因为爱屋及乌。 也就多了一丝宽容。 一如对司徒墨离的纵容宠溺;一切都是因为曾经那位如天山雪女般温柔美丽的女子。那般的单纯而善良,愿意为他不惜一切。 一如今日的熙儿。 不惜以命相救。 “回陛下的话,九公主已经醒过来了,只是……”内侍极其小声而又足以让皇帝听到的回话。只是提到九公主时,言词有些迟疑。 “只是什么?”皇帝虚弱的问。带着极其疲惫而灰败的脸色,嘴唇发青。 “回陛下的话,九公主伤势沉重,但不让御医瞧,只是让贴身侍女草草止血包扎,奴才们怎么劝也劝不听……”内侍说到这里。还想说些什么,但又止住了,眼下皇帝这般模样,实在不该说太多让他操心。 随行而来的几位御医,已经在紧急商议如何为陛下驱毒,以及取出还在陛下体内的暗器。 陛下伤势同样不容乐观。 暗器卡在胸口的关节处,无法取出来也不能轻易取出来;只能以药物暂时压制了毒性。但无论怎么压制,毒器一直在体内,终究令人心底难安。 皇帝遇刺性命垂危。 刺客是明珠楼副楼主千雪公子,在离城之后,不知逃往何方。 消息虽然瞒得秘不透风,但该知道的人,还是都在第一时间知道了。 比如宫里的太后、皇后,比如京城里的两位皇子,以及远在西山走廊的司徒墨离。 当时,他的知情是早已了然于心的暗线消息。而当消息真正秘密传达到司徒昭华、司徒文轩的耳内时,已经是数十日之后。 一直在等皇帝派人来查证自己信中之言而问罪司徒云焕、以及司徒昭华的司徒文轩,在等来了这样一个结果后,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盯着密报的内容又惊又不知所措。 父皇在这个时候遇刺,性命垂危……是他怎么也没想过的事。如果,父皇当真……,驾崩之后,太子未立,皇位谁来继承? 谁都会想分一杯羹。 看不清自己的身份能力,都想要来争他的皇储之位……他心底冷笑的同时,亦有些坐卧难安,偏偏身体未愈不便于行而无法即刻赶到骊山行宫,让他心底焦急不已。 如果不尽快赶到骊山行宫,让老五那个恶毒的疯狗抢了先;万一趁父皇重伤得神智不清的时候,哄立自己太子,他就全完了。 第317章不甘心 远在西山走廊的司徒文轩,由皇帝遇刺重伤垂危之事,第一想到的便是皇位的继承问题。 远在京城的司徒云焕,几乎第一时间也是作此反应。皇帝伤势如何他并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在皇帝行将就木之后,留下来的那个位置。 皇储之位理当是他的。 他是纯正的九黎血统,跟老三那个蠢货不一样,只有他才配坐上那个位置;更何况太后也流露出许意于他的意思。 有太后和家族势力支持。 他对自己坐上那个位置势在必得;觉得已如探囊取物一般。 但有老三那个蠢货在,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些变数存在。若要保证事无遗漏,除非……永远留在西山走廊不要回来! 事情有了第一次,很快就会有第二次。特别是在这个特殊的时期,司徒云焕对下毒毒害司徒文轩一事未成功十分的不满,心里谋划着第二计。 至于下毒之人被抓住,在审问下说出指使者是他一事,他是半点也没有放在心上。 一个无足轻重的奴才。 指证是他就是他了吗?那样大街上随便拉一个路人岂不是都可能指证他大逆不道了?带着这样的心理,他在一边与幕僚商量大计的同时,一边带着随从马不停蹄的赶往骊山行宫。 父皇行将就木,临终必有遗言。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立太子的圣旨。他一定要赶司徒文轩那个蠢货之前赶到,设法让父皇立他为太子。 这件事情的重要性。 让他都没时间确认从西山走廊传来的,有关尚书府那位关二娘子的事情。如果出现在西山走廊的真的是那位关二娘子,那么,他杀死的人是谁? 确信那夜,无留生机。 …… 司徒云焕无时无刻不惦记着圣旨、立太子一事。而一路马不停蹄的赶在了司徒文轩之前,火急火燎的赶到了骊山行宫之时, 司徒丹契沉重的伤势,已经暂时被各种珍贵而百年难得一见的药物控制下来。 毕竟,是倾一国之力,解一时之危。只是暗器虽然已经被取了出来,但其毒性,已经深入肺腑之中,无时无刻不在蚀食五脏六腑…… 此毒怪异,似无毒的致毒,连银针也试不出任何异样。只是就那样让人无由的虚弱下去,五觉,感观……宛如已知天命之年、而行将就木的枯寂老人一般。 这种毒前所未见。 而药石无效。 只能以珍贵药材续命。 然而这样的消息,几个太医并不敢告知皇帝知情。‘此毒无解,只能等死’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谁敢不要命的断言说出来? …… 当一心为圣旨、太子之位而来的司徒云焕,被引见到了神智还算清明,说话条理也还很清晰,只是极其虚弱的躺在床上不便动弹的皇帝时,心底竟然涌上了一丝失望。 当然,这一丝失望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露出来半点的。 在用情至深的关切了一遍皇帝的伤情后,便开始为自己被司徒文轩‘污陷’一事叫屈。 “……”皇帝厌倦而不耐烦般的闭了闭眼睛。似不想再听。守在旁边的内侍连忙上前来,对司徒云焕房说道:“五殿下,陛下如今精神不济,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这些事情就先不要再说了。陛下也听不进去。等陛下情况好点了,再说也不迟啊。” 司徒云焕听了,目光狠戾的看了内侍一眼。老东西,竟然敢这么对他说话,简直是不把他放在眼里,等他日后登上大位,必要让其后悔万分。 “老五……” “父皇,您有何吩咐?” 司徒丹契的神情里,似乎带着一丝放心不下的担忧和认真。 让原本有些心不在焉想找借口离开了的司徒云焕看得心底一动,瞬间涌上了一丝按捺不住的欣喜。 这个时候还放心不下而担忧的事,只有皇位和立太子这两样大事了。 本来也是;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若是当真毫无后继准备,若那一日突然撒手离去,整个大殷王朝岂不群龙无首? 就在他几乎按捺不住满心欢喜的竖着耳朵听下文时。却听得司徒丹契一字一句缓缓说:“熙儿……为我挡剑……重伤。但不愿意……让御医治,我无法亲自去看他,你作为兄长,代我去看看她,问她,为何不要治?劝她,要让御医治……” 什么? 司徒云焕一瞬间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竟然不是要说圣旨与立太子的事情,而是要他去看司徒千熙那个像糖里放了毒一样的疯子?? 让他去看看她伤得有多惨还差不多!曾经栽到过司徒墨离手里,让他对与司徒墨离极好的司徒千熙,亦是一样的厌恶而敬而远之。 “父皇……”他一瞬间有些不甘心的叫了一声。但在对上司徒丹契虚弱疲倦中的疑问目光后,却又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总不至于要由自己提出来这件事,这样意图就太过于明显了,他还没有那么愚蠢。 如此。 司徒云焕离开了皇帝的寝殿后,只得带着满心不甘和隐忍的暴戾,在门外内待的带路下,来到了司徒千熙养伤的别院里。 虽然人是来了。 不过,他可没有多少前来关心慰问的意思。而是打算来看看她伤得有多重,离死有多远?而爱医不医与他何干? 所以在进了别院后,就将带路的内侍、随行的随从都留在了外面,自己一个人往里面去。 …… 守在门口神情冷冷的红衣侍女,在见到只有司徒云焕一人只身前来后,乎有些惊讶的同时,微微行了一礼。 “……见过五殿下。” 司徒云焕目光从红衣侍女身上扫过,没有丝毫停留的走了进去。虽然说是别院,但里面的建筑规格其实与皇宫不差。 大殿,屏风,珠帘。 红衣侍女很快从后面跟上来,“五殿下请留步,先让奴婢前去禀告我家公主。” “滚!”司徒云焕声音里带着一丝暴戾的怒气。区区一个宫女,也想留下他的脚步?! 红衣侍女似乎被喝住,而没有再跟上去。脸上原本有些紧张的神情,也在那一瞬间,消失于无影无踪…… 撩动的珠帘声清脆。 风拂的绡纱红影飘飘。 空旷的寝殿里十分的安静。 空气里似乎弥漫着一丝奇异的幽香。极浅、极淡、极其不易觉察间,整个人就有些心痒般的燥热起来。 并且,有些如坠云雾般的飘飘然。眼前的一切都仿佛变得飘渺而虚幻,那么的真实,又那么的不真实,华丽缭乱的颜色,幽幽沁鼻的芳香,让他在恍惚得脚不沾地的间,下意识的走向了门半开着、隐约有声音动静传来的寝间。 …… 第318章秘密 司徒云焕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恍惚间走到了门口。但心里却又很清明,而一眼就看到里面两三个红衣侍女正围在那里,小心翼翼的给司徒千熙擦身子上药…… 也一眼,就看到了几乎未着寸缕的司徒千熙。并在那一瞬间,蓦然睁圆了眼睛,仿佛看到了最荒谬而不可能的事物-- 红衣侍女也在那一瞬间发现了他。惊呼一声,慌忙用衣衫替司徒千熙将身体遮起来。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已经看到了。看到了一副难以理解的、刹那间让他整个人都清明了几分、甚至觉得自己是在做梦的画面。 不……不可能!那一瞬间,司徒云焕甚至不知道自己是震惊是害怕还是愤怒。心底涌上了一种无法形容的冲动和难以置信大叔闯进去,在红衣侍女的惊呼和阻拦中,目不斜视闯入的同时,翻袖为掌打飞了阻拦的侍女,几乎在一瞬间闯到床榻边,站在司徒千熙的面前。 有些鬼使神差而毫无犹豫的伸手就去拉开司徒千熙的衣裳。锦雀、莺歌脸色一变,双双扑上去拦,“五殿下,不可啊!” 却因为到底顾忌而不敢对司徒云焕出手。反被毫无忌惮的司徒云焕击退,吐血倒飞出去,撞到了门柱而重重摔倒在地上时。司徒云焕已经一把扯掉了被侍女胡乱遮在司徒千熙身上的衣衫。 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令他难以置信的一幕!尽管司徒千熙已经挣扎着拉上了衣服,红衣侍女也再次扑上来拦阻,再次惊慌失措的将司徒千熙身子遮住的同时,一掌将他打退得倒退了几步…… 然而,他甚至都没心思来愤怒侍女的不敬!眼前还停留着那样的画面,深深烙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甚至仿佛仍然有放大的残影画面停留在眼前。 白皙的肌肤,平坦的胸|部,隐有腹肌而健硕的腰腹之下,双腿之间赫然生着本不该有之物……那本该是男子才……竟然出现在…… “你……你……妖怪!” 司徒云焕大脑已成了一片空白,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手指发抖的指着床榻上的司徒千熙,抽风般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僵硬的字眼。 内心深处,出于本能的生出一种说不出是恐惧还是愤怒的激动情绪。 如今,除了她的那一张脸外,无一处像女子。甚至,就连那张白皙漂亮的脸,在这一刻看来,似乎都变得更像男人起来…… “妖怪?”司徒千熙微不可闻的重复着这两个字,白皙的脸上的那种被他发现秘密而惊惶的神情又一瞬间淡了下去,仿佛从不曾存在过一般,勾唇露出一丝苍白冰冷而又意味深长的笑容,“以前的熙儿在五哥眼里是疯子,现在的熙儿在五哥眼前,又是妖怪了吗?” “你……你是男的!你是男的!” 司徒云焕再也忍不住的失声叫出来!想到了父皇让他来劝慰,明白了她为什么不让御医医治……杂乱而激动的思绪念头在那一瞬间,汇聚成一个明朗而迫不及待的念头。 告诉父皇! 他要把这件事情告诉父皇! 她竟然是男的!她竟然是男的!一直以女儿身份示人,一直以来瞒得面不透风,居心叵测,用意不良,是欺君罔上的大罪! “拦住他……” 司徒千熙仿佛惊慌的叫了一声。神情却未见丝毫惊慌,而是染上了几分毛骨悚然的冰冷笑意。 已然转身往外掠去的司徒云焕也并不知道她神情如何。刹那间双拳击出,分别对上两边其实只是做做样子,并未真正打算以命相拦而扑上来的红衣侍女。 身影瞬间消失于无踪。 …… “公主……” 莺哥缓和了一下气息后,很快上前来。小心翼翼的看着神情冰冷而晦暗不明的司徒千熙。尽管一切皆是公主有意为之,但她也知道此时此刻公主的心情不可能会好。 不过,如无意外。不久之后,她们便该唤‘殿下’了。这个本就该属于殿下的称呼,这本就属于殿下但却隐瞒了那么久的真实身份,总将可以堂堂正正站在众人面前了。 至于殿下为何自幼以女儿身示人。……要从久远前的宫闱秘事说起,只是她们这些人都知道得并不多,只隐约知道那时候殿下的母亲琅姬并不受宠,受欺于六宫嫔妃。 即便后来怀上了殿下,亦不得陛下的关心。 后宫之中,不被陛下重视的人,又没有任何家族势力,便没有任何身份地位……若非有七殿下的母亲心悯护着,让之搬来同住。但七殿下之母亦无家族势力,唯一有的只是陛下一时的宠爱,无法兼顾太多。 那个时候的萧皇后远远没有如今大度,根本容不下后宫的妃嫔。 更别说还怀了陛下血脉者,有家族护着的妃嫔,她不便轻举妄动,又因妒恨七殿下之母得皇帝宠爱,不敢对正主冒然下手,便将怨恨转移到了殿下的母亲身上。 暗中指使占星台之人,以星象之说,暗指殿下是灾星降世,有夺权倾国之灾。 皇帝深信不疑,要赐死。萧皇后依言行事时,被当时几乎在朝堂只手遮天的长帝姬撞上。 长帝姬虽然心狠手辣几近无情,但并非大凶大恶之人。说了句‘都是陛下的孩子,在她眼里一视同仁,若真是灾星,便由她斩之’而至此保下了琅姬,也保下了殿下一命。 但到底还是让琅姬受到惊吓而意外早产。临危之际,去母留子。 事后,负责生产的产婆告知陛下是一名公主。被长帝姬交给了七殿下的母亲抚养。 陛下听了后松了一口气,也就渐渐忘了灾星之言,而事后所有负责生产的人都从宫里消失了。 …… 司徒云焕带着自己发现的惊天大秘密,火急火燎往皇帝养病的宫殿急掠而去。所过之处,留下残影一片,让四周暗处戒备的护卫都不由得紧张侧目以为是有刺客靠近而一瞬间想要将之截下。 在看清楚恃武靠近的人是司徒云焕后,心底又惊又疑惑…… 面司徒云焕已经闯入了宫殿里。皇帝病床前,几个御医正在细心得一丝不敢分神的替皇帝把脉,入微般细至观察,不敢放过一丝半点的异样情况。 黑色人影闯入。 身形未止声已出:“父皇,司徒千熙他--” 第319章赐死 “--他是男的!” 直到脱口而出的这一瞬间,司徒云仍然不太能接受这个事实。 然而事实就是事实,他是真真切切的看到了那样画面!以及司徒千熙慌乱遮掩并让侍女拦住他的反应,一切都如此的真实的存在方才经历过的记忆里。 --他是男的! --他不是什么公主,是个如假包换的男的!男的!父皇你知道吗! --难怪她不肯让御医医治他,他是怕真实身份被人发现!他隐瞒身份居心叵测,意图不轨! --他不是司徒千熙,父皇你快下令处死他! 司徒云焕自一进来,就似兴奋而迫不及待的说道。整个人仿佛陷入了一种有些亢奋的状态,话语有些颠倒而词不达意。 按捺不住的激动说过后,见到还是一脸虚弱愕然,而没有反应过来的皇帝后,又急不可耐的对眼前已成了四、五尊雕像的御医内侍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去带人去查证!” 趁其病,要其命! 要是司徒千熙又变成了女的怎么办?只有马上带更多的人去证实这件事,让皇帝相信这件事,他才心安!!对了,还要赶在司徒墨离没有赶来之前!!! 氛围诡异寂宁的宫殿里。 除了气息微弱的皇帝外。所有人都屏息宁气,恨不得自己不存在,恨不得自己听不见,恨不得自己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被司徒云焕遥不可及指到的那几个御医,更是连整张脸都黑了。一样恨不得自己耳聋眼花,什么都没听到。 更在心底暗恨这位五殿下,是要成心害死他们不是? 这种宫围秘事,把他们赶出去了再与陛下单独说不行吗?临老了老了都要退隐还乡了,还要遇上这种糟心的事…… “你们有没有听到到本殿下的话?!”司徒云焕见没人搭理他,只是那样有些目光幽幽的盯着他看,脸皮不由得微微有些僵硬和恼怒……被一群糟老头子这样盯着可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情。 “老,老五……?”司徒丹契虚弱而迟疑的问:“你刚刚……说什么?”他虽然虚弱,但心思还算清明,那些话的每一个字的意思他都明白,每一句话的意思,他也都听明白了,但边在一起,怎么就听不明白了呢? 是他病糊涂了。 还是老五糊涂了? 守在旁边的内侍,似乎有心想说什么。但看着这个架式,还是决定爱惜小命一点,不要管得太多了。 毕竟,皇帝伤毒无解。 皇储是谁还未有定论,万一是眼前这位五殿下呢?这位五殿下可是第一个赶来的,现在又说出这样的惊天秘密…… 想到了这里。他将身子缩了缩,似乎想尽量将自己缩进帷幕的阴影里。 …… 司徒云焕迫不及待将事情经过向皇帝说了一遍。言语之间,加入了不少自己的观点与定论,催促着快点儿派人前去查证、定罪。 …… …… 闲杂人等都在内侍的示意下,不动声色的退了出去。几个御医也趁机退了出去,只剩下皇帝的贴身内侍。 幕帷昏暗的光线里。 氛围静谧。躺在床上的皇帝……沉默了许久。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说过一句话,渐渐让司徒云焕等得有些不耐烦起来。 自己都已经把事情说得很清楚明白了。司徒千熙是男的……男扮女装那么久,居心叵测,其心可诛……都这样了难道还听不懂?为何还没有半点反应? 司徒云焕心底不耐烦,更不能理解却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而皇帝也没有一丝半点要开口说话的样子。 ……他在想,回想起了久远前的预言。‘她’是灾星,将倾覆大殷,如今想来,竟有几分吻合。若不是她要自己出来,自己就不会遇刺,就不会造成如今的局面。 但又是她以命替自己挡了一剑。一时间,他实在不知道该恨该怨,还该即刻让人查明事情真相…… 心神不济,诸事伤神。 皇帝思绪混乱的想到了最后,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司徒云焕忍不住想出声叫醒,不过,让旁边实在有些看不下去的内侍委婉的提醒了一句:“陛下太累了,与殿下说这一小会儿话,已经是耗损了极大的心力。” 内侍的声音,已经压得极其小声了。 但还是让皇帝又再次醒了过来。看了一眼正满眼急切盯着自己的司徒云焕,“老五……” “父皇,儿臣在。”司徒云焕竖起耳朵听。觉得这一次,父皇总该下命令了吧!最好是下令让他来办这件事情……徒千熙那个疯子,以往处处与他难堪的时候,想不到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吧?! “你,怎么还在这里?”皇帝有些不解的问。他觉得自己似乎已经睡了一觉醒来,但老五怎么还守在这里呢?难道是一直守在他身边吗?这样一想,他心底不由得有些动容起来。 “父皇,儿臣还在等您下令。司徒千熙一直伪装自己的身份,一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就算不赐死,也要先把他幽禁起来!” 先关起来。 等皇帝驾崩,等他登位……他自有时间慢慢的来处置。带着自己理所当然的想法,期待的等着皇帝下令。 然而,司徒丹契却是一瞬间听得有些心冷。原来……只是为了等他的一个回答。如果这个回答是别的也就罢了,却是半句不离赐死熙儿。 且不论熙儿这件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到底血脉相联,怎能如此轻易而冷血的说出赐死这样的话? 实在过于冷血。继而又想到了老三信中所说,内中一字一句,皆是在控诉老五的恶毒。 他原来一直不怎么相信,只当是兄弟起了隙缝生了仇恨,身边又有小人叫唆,才会在信中将老五形容得如此恶毒冷血。 但如今看来…… 信中内容若是确有其事。老五真在暗中指使人下毒毒害老三……也一样敢下毒毒害别人。司徒丹契蓦然想到了这里,心底没来由一阵发冷,一瞬间对这个儿子生出了浓浓的戒备。 而改变了原本是想让人查证的念头,有气无力而不愿再多提的道:“熙儿之事,不得再提,以后再说……” 第320章压下 一句‘熙儿之事,不得再提,以后再说’顿时刺激到了司徒云焕。让他有些不甘心的再开口时,语气便不由得偏激了几分,大有要司徒千熙非死不可的意思。 如此一来。 更是让司徒丹契在心底警铃大作。与此同时,又气,又是深深的伤心失望,而盯着司徒云焕几乎一字一句的缓缓问:“老五,是不是看到朕这个样子……你觉得朕好不了了?” 司徒云焕听得心底一惊。脸上的不忿与不满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而露出了一丝诚恐诚惶道:“儿臣不敢。儿臣只是怕他对父皇图谋不轨,儿臣绝无它意,儿臣可以对天发誓……儿臣只希望父皇可以尽快好起来!儿臣也相信父皇一定会很快好起来;儿臣也知道错了,不会再提千熙之事。” 司徒丹契听了以后,也不知道信了还是没有信,闭上了眼睛,极其疲倦的说了一句:“行了,下去吧。” …… 司徒云焕心中有忿,而愤愤离开了寝宫。在皇帝面前没敢表露出来,而出来了后,他脸色便彻底沉了下来。 一想到皇帝质问的话,心里就特别的不舒服,并且有些耿耿于怀。哼,那副面如死灰的模样,可不就是要不行了? 想到了这里。 他停于路边凉亭里,让随从去将御医寻来问了一遍皇帝如今具体情况。被唤来的御医还在为方才之事,而没什么好脸色,但到底是皇子的问题,不能不答。 而尽量简而言之的将情况说了一遍。其间,隐晦的提及了一点确实严重,但没有说不能治好……毕竟,连皇帝陛下都没敢告诉,又怎有可能毫无隐瞒的告知司徒云焕? 御医离开之后。 司徒云焕神情晦暗不明的陷入了沉思。父皇病情如何先放一边,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司徒千熙,且不论他为什么隐瞒真实身份那么多年,父皇却没有即刻降罪于他,终究是个不小的隐患,难以心安…… 能与他争夺皇位的,除了老三那个蠢货,又多了一个很可能也会成为他的阻碍的司徒千熙。 老三那蠢货深得父皇的喜欢,又有宜妃那个贱|人在筹划;而他怕的就是那个贱|人在皇帝耳边吹枕头风。 要是一个不察让父皇被说服了,一声不吭的立了太子……他不能阻止宜妃那贱人接近皇帝,总能阻止老三那个蠢货赶回来。 而才显露端倪的司徒千熙,虽然不知道父皇届时要怎样处理,但现在短时间内肯定不会动。若只是一个司徒千熙他还不放在心上,顾忌的是司徒千熙身后的司徒墨离。 老七最得父皇宠爱,行事风格又诡异危险而无法看透,让他每每总觉得他在结党营私但又查不出什么。 如果老九有老七帮助,还真是个麻烦。 至于老大。只要有萧皇后在一日,太子之位就绝不会是他。萧皇后后戚强大,要是皇位落到了老大手里,就也等同于落到了萧皇后手里,说不定大殷王朝就要改姓萧了。 而父皇不喜萧氏。 至于剩下的老四。虽然跟老七一样,属于那种接触了一次,就不想再接触第二次的人,同样的难于对付;但老四生母出生卑微,又在宫闱里闹出过一段污秽之事而被父皇赐死,当然,这是宫中辛秘少有人知。如今的老四,一人无家族势力支持…… 一番分析之后。 司徒云焕在心中思定了阻碍者。而最具危险者,思来想去还是老三……这个蠢货必除无疑。不能让之顺利到达行宫,第一次意外失手,他不信第二次还会携手! 这一次,一定会让其永留西山走廊。在司徒云焕为自己觉得绝无遗漏的计谋而期待放心之时。 千里之外的西山走廊。 已经躺不住了的司徒文轩,做梦都在心心念念想着尽快赶到行宫后,如何让父皇立他为太子。而将西山走廊的事情一股脑儿推给了司徒昭华后,就要准备轻车简从起程离开。 而与此同时。 萧皇后的书信也送达了。信中催促司徒昭华不要再管西山走廊之事,尽快起身赶去行宫,西山走廊一事本就不该他管。 就算已有起色,但眼下皇帝的病情最重要。更重要的是皇帝若撑不下去,守在旁边,总会多一丝机会。 而另一面,萧皇后也在密谋着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刺杀从西山走廊赶回的司徒文轩,再嫁祸于司徒云焕…… 亭子里。 桐笙来到之时。司徒昭华正在看着亭子外远处的风景沉思发怔,隐约听到了一阵由无而近脚步声,轻而浅不紧不慢,他不用抬头,便知来人是谁,“……你来了。” 桐笙目光淡淡扫过了石桌上的书信。目光在起笔处的‘昭华’二字停留一瞬,已经隐约猜到了是谁的来信。 甚至,已经大概猜到了信中的内容。 萧皇后汲汲营营想要让儿子坐上那个位置。如今皇帝情况严重,她必然不会让儿子再在这里耽搁。 “这几日,殿下在让工人赶工?”是询问,却也不是询问,更像是一种置身世外般的陈述。并也勿需回答,而兀自接着说道,“即便赶工,时间也不过提前十天半个月。……提前不是不好,只是急赶之下,难免会有所遗漏。” “……”司徒昭华欲言又止。他也知道下令赶工,修筑水渠的民工都有些怨声载道,但老三已经离开了,他一个人实在有些焦躁烦闷。 只不过,他紧张的不是那个位子,亦或是太子立谁;而是真正担忧皇帝的情况如何,但又放心不下西山走廊的事情。 毕竟,都已经接手处理那么久了,一时也甩不开手。然而,父皇的情况严重,不可能不赶回去探望。 …… 桐笙:“若殿下当真急于离去,可以将西山走廊一事交由我负责。” 司徒昭华不由得看了她一眼。他若是赶回去,必然是希望她也随行在侧。怎可能将她一人留下来? 第321章似曾相识 “其实……殿下不必急于赶回。待修筑河渠一事接近尾声,一一交待好地方官员,再赶回也不迟。” 桐笙这样劝道。清台山那位既然有意于司徒昭华,必然不会那么轻易任由皇帝立其它皇子为太子。 再者。 司徒文轩才离开不久,紧随其后稍有不妥。不一起离开,而是晚后许日,若是司徒文轩半路出了点什么事,容易惹上不必要的怀疑。 因为她猜测,司徒云焕不会那么轻易让司徒文轩顺利赶回去。必然会在半路埋伏刺杀……无论司徒文轩是伤是死,司徒昭华暂时留在廊城不动的情况下,已有下毒之嫌的司徒云焕的嫌疑是最大的而不自知。 并且,无论司徒文轩是死是伤,都不会活着赶回行宫。因为就算他侥幸躲过了司徒云焕的埋伏暗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还有人不会放过他。 只要司徒文轩死于半道,司徒云焕也就差不多废了。 …… “可是父皇伤势沉重,不知道还能不能……”司徒昭华声音里有一丝痛苦而焦躁的迟疑之意。他实在不知道,父皇能否等到他从廊城赶回之时。 “除此之外,殿下就没有想过其它的吗?”桐笙问。眼下皇帝病危……那个位子及及可遥,争权谋位,各种明争暗斗都几乎快要浮出台面。 然而,司徒昭华却似乎并未将之放在心上。 让她微微有点意外了。 其它的?司徒昭华不由得微微一怔,似乎一时有些没明白,而不由得对上了桐笙清亮淡然的眸子。 从她的眸子里,他什么也看不出来。但却在那一瞬间,突然就隐约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什么。 “父皇的决定,不是我该想的事情。”他甚至不太愿意过多触碰这个话题。长久以来,这个话题总是伴随着无情杀戮与鲜血。让他觉得多谈话一分,身上仿佛就会多染一分血腥一样。 那个位子吗? 他是真的半点不在意。 或许一开始有过憧憬,也生出过渴望,但在深宫之内日复一日体会着、被严令教导甚至不顾他意愿的强行灌输一生将以那个位置为目标的思想。 原本的憧憬渴望,早成了厌恶与排斥。 那个位置并不如表面那般美好。尊贵如父皇,立了并不喜爱甚至相厌的母后为皇后; 尊贵强势如母后,眼中不容任何片叶沙子……那般的爱慕着父皇却也不得不忍受着与其它妃嫔相处,甚至营造着一幅和睦美满的画面。 这一切,在外人看来或许并不如何,只有身在其中,深在其中的人,才会有最刻骨铭心的体会。 所以,他不愿意要那个位置,更不愿意坐上那个位置……是他的人生,是他的一切,为什么要被安排? “殿下不想,却不代表别人不想;殿下不争,却不代表别人不急;殿下的心地善良,顾惜着这份兄弟之情,却不代表别人也会这般顾惜……殿下所珍视的这份血脉之情,在其它殿下眼里看来,或许根本不值一提。” 桐笙淡淡的这样说道。从最初知道皇帝遇刺而刺客是明珠楼之人后。她便想到了百千寻,亦联想到了司徒墨离……他们之间,必有非同一般的关系。 更甚至,皇帝遇刺,与司徒墨离也脱不了干系。因为皇帝重伤,为司徒千熙舍命而救。 而司徒千熙…… 当初还在宫里,意外遭逢而被强行带到瑶光殿。也是那一次,她不小心发现了一个天大秘密,而那个秘密,或许将于不久显于人前。 司徒昭华听着她的话,久久未言语。他知道她说得不错,但纵使如此,亦只能如此,“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也我不会去争那些东西,他们爱怎样争,便怎样争。” 说到了这里。 他不由得顿了顿,情绪一时有些难以言明。并且,在说这段话的时间里,于刹那一瞬间,在心底做下了决定…… 西山走廊一事要处理好。 父皇亦要赶回去看。父皇伤势沉重,但有御医寸步不离,有老三他们先赶回去看……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他纵使去了也只是看上一眼,再是焦急担忧也无济于事,帮不上什么忙。 而留下来,处理好西山走廊一事。方才不负这一方百姓,更不付父皇所托。 如此。 司徒昭华暂时留了下来,继续监工修筑水渠一事。 桐笙见他决意留下来后,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不建议他紧随其后赶回去的另一个原因,是因为他也是皇子之一。 他也有可能是会被暗中埋伏刺杀的目标之一。 而幕后的主使。有可能是那位才有一面之缘的四皇子,亦有可能是一路跟随而来的司徒墨离。她留意到这些日子以来,总有一些身份不明之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房间周围。 那些身份不明之人根本没怎么避讳她。即便被她看见,也只当没看见她一样,目不斜视而速度极快的从她面前经过…… 在桐笙看来这几乎是故意的挑衅。因为他知道他们谈论密谋的内容,必然是不能为外人所知的;然而,只要她无法探知谈论密谋的内容是什么,再知道留意到这一切也没有任何意义。 皇帝遇刺,性命垂危。 若事情真是他一手策划,且不论他之目的以及接下来还要做什么,眼下未离开廊城,还真是沉得住气。 虽然知道他有一部分原因,定然是因为她体内灵针。她没打算离开西山走廊,到要看看他能耗多久……话说回来,这段时日以来,体内停滞的灵气渐有流动,无法运使的灵针逐渐复苏,越发证实了她的猜测。 灵力停滞,不是司徒墨离的原因。 是她先入为主,那样问了他……他因该只是顺势那样回答,而根本不清楚她在问什么。 他也从来没有正面说起过这件事;若真是他做的,不可能在这段时间里半点不曾提起。 不过,她还是打算当面一问。而心底也越发不解,那段时间她接触过的麻烦人物只有司徒墨离而已。 如果不是他,体内灵针为何停滞? 至于那些灰衣人……在此之前未曾见过,却让她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这些人…… 究竟与她是何渊源? 第322章为你自己 时间过得很快。 转眼,司徒文轩便已经离开有两三日。在这期间,司徒昭华将心思投入督查监工,一切再次归于了平静,像什么也不曾发生一般。 其间,桐笙一直呆在院子里,几乎未踏出房门一步。闲暇之时,取出黑白双子,一人而下,分饰两角。 下棋静神,落子铸心。 极致的专注认真时,便可能避免一些有的没的杂乱的念头。但即便如此,还是不知不觉不经意就想起某些画面…… 深幽而冷寂的湖底,紧贴的身躯,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的密不透风的冰凉湖水,絮乱的呼吸,陌生而如野兽一般的入侵亲吻…… “哗啦--” 桐笙突然一把将桌上的棋子扫落在地。棋子落地,声声脆响,如大珠小珠落玉盘。然而她的神情并不愤怒,甚至没有一点点儿生气的样子。 只是一脸风轻云淡的淡漠,淡漠得没有一丝点儿温度可言。 “不下了。” 她自言自语道。又像是在对着空气中某个看不见的人说话。 语气清浅淡然,一如将棋子拂落的态度;让人觉得她只是一时兴起,随心而为。 而她已经站了起来,不紧不慢的往院子外走去。原以为只要尽量避开、远离一点,就可以忘记一些不该有的东西。淡忘一些根本不该生出的情感。 然而,似乎事与愿为。 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想得更多。想得更细致入微……那些曾经让她恨不得杀了他的亲密触碰。如今想起来,竟然不知不觉中多了一丝异样的感觉情愫。 甚至……连续数夜都在梦里重复那些画面。以至于每每惊醒时,总觉得周围都还残留着那样的奇异幽香。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中邪了。 …… 出了院子后。 桐笙的目光不由自主往旁边的院子看了一眼,情绪莫名。排斥亦有,迷茫亦有,但也只是一瞬间便消逝无踪。 那一间院子,是临时为司徒墨离腾出来的暂住之处。 原本初到之时,他那一身以假乱真的行头,让他们被安排在一起同住。后来,要她的要求下,驿站的人才将他安排至那里去…… 如今看来,还不够远。 他离得还不够远。一看到那个院子就会想到他在里面,一想到他还在里面,她的烦忧便卷土重来。 清空了一下思绪。 离开。 …… 夕阳渐落。 霞光渐艳,绚丽多彩染红了一整片天际。 桐笙再一次来寻司徒昭华时,正好遇到了端着一壶酒来的侍女。侍女对上了她落到酒壶上的目光,连忙解释道,“是大殿下要奴婢送的酒。” “酒?” 桐笙自言自语般重复了一遍。然后在侍女恭敬的回话中,微微伸出了手,“给我吧。” 端着酒顺着小道而行,走了没有多远,便看到水池边上亭子里的司徒昭华。走近后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味,而前者仍然在自顾倒了一杯,正要喝时,又因为先前听到的脚步声在停到了身边后没有下一步动作,温和而不过分亲近道:“放下吧。” 桐笙随即不紧不慢的将酒放到了桌子上,并转身走到了对面坐下来,“美酒佳酿虽好,但终归伤身,殿下还是少喝一点好。” 司徒昭华早在听到她声音的那一瞬间,眼睛便不易觉察的一亮,抬眸看向了她,染上了一丝温和的笑意:“桐笙,你怎么来了?” “随便走走,不知不觉便走到殿下这里来了。”桐笙淡淡的说道。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目光一直盯着酒杯看,都说一醉解千愁,她虽然不愁却是有些心烦,不知这酒可否能一解她之心烦? 不过,虽然心中这样想,但她并没有什么动作。……对自己的酒量有自知之明,不会轻易碰酒精之物;毕竟,她曾经所在的那个世界,更多的是一些千奇百怪的饮料,她平时爱喝的也是那一类饮料而很少碰酒。 “桐笙,陪我喝一杯吧。” 司徒昭华对她轻轻说着,并已经替她满上了一杯,带着认真的询问和请求,将酒杯微微送到了她的面前。 桐笙微微一怔。盯着送到了面前来的酒杯,略微有一丝不易觉察的迟疑,下一秒,还是伸手端起了酒杯,“可以。但我酒量不好,你喝一杯,我喝一口,三杯过后,我便不能再喝。” 司徒昭华微微一笑,“好。” “殿下心情不好?”桐笙一边漫不经心的问,一边将酒杯凑到唇边,尝试性的轻泯了一口酒水。无论闻起来多香的酒液,喝到了嘴里都是苦辣的。 除非是自制的甜酒。 这也是她不太喜欢碰酒的原因之一。 司徒昭华心情一扫先前的烦闷,为自己倒了一杯,看着她笑着一饮而尽,“不,现在很好。” 桐笙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在心底微微叹了一口气,到底也只能当作没听出来,“这样便好。” 司徒昭华又喝了一杯。虽然未醉,但还是借着涌上来的淡淡的酒意,用尽最自然的语气,问出了一直压抑在心底的疑惑:“桐笙,你曾说过,你是为我而来。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是想要什么……若我能给,定不吝啬。” 桐笙浅尝着酒液。酒亦如茶,初尝甘苦,而回味无穷,“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什么都不要。至少就目前而言,还没有我非要不可的东西。” 顿了顿, 她轻声接着说道:“换我问一个问题。殿下可有想过,有朝一日,会坐上那个位置?” 司徒昭华的目光在桐笙身上停留片刻,似乎在迟疑她为什么这么问;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曾经想过,后来没有,现在更没有……不过桐笙,如果你希望,我可以,” “为你自己,”桐笙语气十分清淡有有礼的打断了他的话,“不为别人,只为了自己,殿下也该争一争。不然,殿下可有想过若是三殿下、五殿下坐上了那个位置,他们会将你置于何地?将百姓置于何地?无疑都是暴君之流……哦,还有一个司徒墨离。” 还有一个司徒千熙。 第323章暴君 夜深,人静下。 一片轻云掩月,光影朦胧透射。 稀松的竹林垂影下,司徒墨离一个人优雅的月下饮酒。银杯玉盏,醇酒佳酿,映衬在朦胧的月色下,淡淡的清甜酒香,随风潜入夜,久久不散。 “暴君?” 十分磁性迷人的危险声线。幽幽的重复着一个有些沉重而贬义的字眼。 隐于黑暗阴影里的周七只得硬着头皮答:“是。”不仅比作暴君,重点是‘还在跟大殿下月下喝酒’而自家主子形单影只一个人…… “周七,” “属下在,属下这就继续去监视。” “……你觉得,我看起来很像暴君之流吗?” 周七硬生生止住了要转身的动作,在心底为自己捏了一把汗,而小心翼翼的回答道:“不像。三殿下、五殿下之流,那能与主子您相谈并论?桐姑娘只是还不了解主子您,所以才会这样说……” “……她还不了解我?”司徒墨离温柔而低沉迷人的重复了一遍,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妖冶而魅惑的笑容,“她说得其实没错……她那样的人,从来不会看错人。” 周七:“……”这话要怎么接? …… …… 酒过三杯后。 尽管桐笙丝毫不觉得自己有半点醉意;不过,还是克制着自己不再沾一滴。 又见天色已入夜太晚,便起身告辞相离。 司徒昭华闻言虽然心里有些不舍,但到底夜深不好相留,而跟着站了起来,说是相送一程;不过,还是被桐笙婉拒了。 桐笙沿路缓缓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带着几分自己都不曾觉察意识到的微醺,正欲往里走时,突然隐约听得有一阵淡淡的琴声传来。 忽远忽近,飘渺而不可捉摸,却是无比熟悉的曲调。 亦是寻常人不会轻易知道的曲调。 这首曲子,她只在宫里认识那群宫女时,弹过一遍……心中生疑,桐笙静下心来寻着琴音,退出了院门,往旁边走了两步,隐约确定那琴音确实是从旁边的院子里传来的后,神情一时有些不知该做何形容的看着眼前的院墙。 她只在宫里弹过一遍的琴声。他竟然能将曲调都找出来,是在证明他的能力吗?是在故意引她过去吗? --她为何要随他起舞?心思一瞬落定,她转身便往自己的院子回,不打算再理会那样的琴声。查出来又怎样?弹出来又怎样?她知道他很厉害,但现在她是一点也不想见到他。 远处的黑暗里。 投落着一大片树影阴影的屋檐上,周七身子前倾着站在那里,抬手罩在眼前作遥远的眺望状,“……主子,桐姑娘好像又要转回去了。” 随着话音落下。 琴声倏尔一旋,仿佛指尖如流水般滑过琴弦。紧接着曲调渐急,一曲空灵而清幽婉转的曲子,硬生生被弹出了山雨欲来之势。 桐笙脚步一顿。 一时间有些说不出来的牙痒,以及一丝无法形容的、实在忍不下去了的复杂情绪,手随之停下了推门的动作…… 远处黑暗屋檐顶上的周七连忙道:“主子,她又停下来了,在转身往这边看来了--”说着将自己往身后的黑暗里一缩。尽管明明知道自己的角度,不可能会被看到,却一定要是那样下意识的一躲。到底觉得都是成年人了,还做这种事情,还真是怪不好意思的。 “主子,她过来了……” 周七声音一喜。身后,琴声流泄的同时,响起一声十分温柔而魅惑的声音:“滚。” 即便,只是这样一个字。 也好听到让人听之难忘。而完全忽略了那个字的意思,无法自拔的沉浸在那种迷人心弦的声音里。 …… 周七麻利的滚了。 另一面。 桐笙不动声色的寻着琴声方位而来。翻过院墙后,收敛气息,借着假山树影的遮掩慢慢靠近。 是在房屋外的院子里。 一抹华丽的紫色身影,姿态极其慵懒散的席地而坐……哦不,是坐在一小片竹林下的石板上,还铺着一层毯子。 一方茶几。 上有瓜果和酒水。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酒香味。也不知道是什么酒。 来时可没有见他带多少东西,想来应该是后来特意让人送来的……桐笙正有些漫不经心地这般想时,便听得一声极其华丽而仿若妖魅般幽幽的叹息, “……怅良辰美景,花前月下,空把欢游蹉却。景致不错,意境不错,可惜总少了点什么。” 叹息之间,琴声亦渐渐的停了下来。让他的声音在静谧的夜色里显得更清晰而深刻了。 桐笙眉头不易觉察的微微一皱。灵针之力逐渐复苏,而她借助灵针之能,已经尽量收敛气息了,难道……还是被发觉了不成? 或者,其实他只是单纯的寂寞空虚冷,对月发情。 这时,只是‘单纯的寂寞空虚冷而对月发情’的某人,再次开口道,“你说对吗?阿桐。” 嗯? 桐笙眉梢一挑,到也不意外会被发现。旋即,勾唇一笑,从黑暗角落里大大方方走了出去,“陛下遇刺生死难定,九公主舍命而挡性命垂危……殿下却还有此闲情雅致花前月下,吟诗作乐,当真是让人佩服不已的好定性。” 司徒墨离将琴往身边一放,姿态极其慵懒地往琴上一倚,似笑非笑的瞧着她走近前来,只当听不到她话语中的刺。 桐笙微微在他面前不远处停下了脚步。目光淡淡看了他片刻,因为谁也没有说话,微微有些静谧的氛围里,她一时不知道自己来干嘛? “夜深人静,扰人清楚,曲不成曲,调不成调,白瞎了一把好琴。” 说完后,就准备离开。 却听司徒墨离轻笑了一声。随即,只见他动作优雅而懒散得不行的拎起精致的细颈银酒壶,分别倒了两杯酒后,端起了其中的一杯酒,姿态肆意而带着迷人的魅惑道:“既是如此,我便向阿桐陪罪如何?” 话音落下间。 茶几上的另一杯酒,便一瞬间飞到了桐笙的面前;似乎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轻轻的托着,静止悬浮在那里,像凝固了的时间和空气。 “我先干为敬。” 司徒墨离带着笑意说完,将手中之酒一饮而尽。然后,将杯口倒过来以示喝完,继而优雅的放回了茶几上。 第324章酒醉 桐笙淡淡收回了目光,落回了面前悬浮的酒杯上,语气不紧不慢不动容道:“赔罪是你的事,你喝了,我便受了……我为什么还要喝?” 一会儿故意弹琴引她来。 一会儿又喝酒赔罪,总觉得其中有什么猫腻。 “阿桐不喝?” “我为什么一定要喝?” “阿桐不喝,就是不肯接受我的赔罪。我是否该从今夜起与阿桐秉烛夜谈,直到阿桐肯接受我赔罪为止?” “……”死娘娘腔,她就不该进来的。这般有些咬牙的想着,桐笙目光在悬浮的酒杯上停留几秒,伸手拿住了酒杯,闻了闻酒味并无异样后,一饮而尽。 她自知自己酒量不好。三杯酒已经是极限,是而在这一杯酒水落肚后,将酒杯往司徒墨离身上一抛而转身准备离开。 ……其实在喝下的那一瞬间,她就有些后悔了。觉得自己不该喝这一杯,然而都喝下去了,也就没有再后悔的余地。 只想立马离开。 然而,司徒墨离随手一挥,在被抛来的杯子稳稳落回了茶几上的同时,桐笙亦感觉到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力道困住,不能离开原地半步。 “司徒墨离,你这又是何意?” 体内的酒精在持续发酵。 让她很快就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浑身上下也微微有些发热,白皙的脸颊,亦在不经意间染上了一丝极淡的绯红色。 “若是花前月下,寻欢作乐,又怎能少得了阿桐相伴?”司徒墨离没有漏掉她的细微变化。在带着淡淡笑意这般说着的同时,亦在饶有兴趣的等待般看着桐笙是否会倒下。 百日醉,酒香而劲烈。他到是很好奇让她喝了第四杯,又会如何?既然与老大是三杯而止,想必平日里亦是如此,那他便要她相陪第四杯,第五杯…… “小人之径。” 桐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酒意涌上心头,她却觉得自己异常的清醒,根本没有醉……然而另有一个细微的念头在告诉她,醉了,越觉得自己没有醉,就越是醉了,克制自己……克制自己,谨言慎行……而最后那一丝念头也渐渐消失不在,让她一瞬间觉得自己清醒无比。 不过是第四杯酒而已,她也不是不能克制…… 司徒墨离在听到‘小人之径’时,眸光微谲,不过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就那样带着一丝危险的妖冶眸光盯着桐笙看。 桐笙站在那里不能动弹。禁锢着她的那股无形的力量,压制得她连运使灵力都做不到。 就这样僵持了片刻后,才蓦然发觉自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能动的。 不过,桐笙却似乎没打算离开了,不紧不慢往司徒墨离的身边走去;白皙而清秀的脸上没什么表情,默默席地坐到了茶几前面,并坐在那里不说话。 司徒墨离对她的反应和态度微微有些意外,盯着她神情淡淡的模样看了片刻,突然倾身凑近无比温柔魅惑的问:“阿桐可是要陪我喝酒?” 桐笙静默不答,仿佛根本没听到一样。淡淡而没有什么情绪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茶几上的一个空杯子上,像入了魔怔一般,而神情却又很清明,仿佛那酒杯是什么值得探究的东西一样。 很安静。 安静得仿佛周边的氛围都安静下来。 “不喝。” 她冷不丁淡淡回了一句。 与上一句话已经相隔了许久。司徒墨离不由得轻笑一声,亲密的凑近她的面前,优雅而亲呢地撩起了她被夜风吹乱,遮到了白皙面容上的柔软发丝。 近距离的打量着她。 如同在观赏一件难得露出真实一面的稀世珍宝。清秀而细腻的眉眼五官,带着一丝淡淡的平时没有的柔和平静……连骨子里都透着安静。 安静中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趣味。 让司徒墨离觉得有趣。 看到她微红的耳根和双颊,越发觉得她因该是醉了。心底不由得轻笑了一声……连醉了都会那么与众不同的清醒。 “阿桐,”他几近呢喃的轻唤着。妖冶迷离的眸光微微下敛,扫了一眼那只看不出那里特别的、被她盯得出神的银杯上,优雅的将之拿了起来。 拿离了她目不转睛的视线之内。却有些遗憾的发现她的目光,并没有随之移动半分。 而是仍然带着让人难以理解的认真,十分安静的盯着空无一物的桌面。 “不要叫我。”桐笙说了一句。又是不紧不慢而慢了一大拍。 司徒墨离忍不住发笑,一瞬间觉得心情大好起来。随即为自己倒了一杯酒,送到嘴边正要喝时,又一瞬间改变了主意,将酒不紧不慢的往桐笙唇边凑去,“阿桐,再喝一杯可好?” “放回去。” 桐笙淡淡的说道。带着一丝淡淡的不悦,不过,仍然没有抬眸看向他。仿佛目光在那里生了根离不了了一般。 “你喝了,我就放回去。”司徒墨离十分温柔的哄道。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笑意,魅惑而迷人。 又等了片刻。 桐笙终于将目光从桌上转开,抬越来,有些恼怒的瞪着他,情绪波动明显,但还是不说话。 “张口,”司徒墨离继续哄。而连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声音,有多温柔而恶趣味:“喝了它,我就放回去。” 桐笙恼怒的盯着他,不过,在盯着他已经送到了唇边的酒片刻,还是微微张开了口。 冰凉酒液随着他倾斜的动作,渐渐流入了口中,她咽喉一动,做出了吞咽的动作。 她听话得让他惊讶。 亦让他心底有些蠢蠢欲动起来,似笑非笑而若有所思的盯着她,并缓缓将酒杯放回了桌子上后,他一个优雅而流畅的旋转,带风绕了过来,不轻不重的紧贴着坐到了她身边,而姿态懒惰的用手撑在桌子上,“阿桐,吻我。” 桐笙盯着他不要脸的样子,心底恼极了,“死娘娘腔,你再说一遍!?” 司徒墨离黑脸,危险眯起了眼睛:“你再说一遍!” 桐笙很快再说了一遍:“死娘娘腔,死娘娘腔。”情绪波动明显的语气,不同于以往那种平静淡漠亦或是嘲弄而隐忍的怒意。 而是半点不掩怒气,几乎可以用幼稚来形容的恼恨赌气。 第325章咬他 司徒墨离一瞬间低头就去吻她。但被她极快的避开了。 他低笑一声,身子顺势压下,将她整个人压到地上;一声清脆如珠玉般的轻响,茶几上的银杯玉盏被撞得晃了晃…… 桐笙不由得惊呼一声。完全没有了平时里的云淡风轻,但也不是惊慌,而是有些惊讶和恼怒,挣扎着想推开他坐起来。 然而,压在身上的人,如泰山一般沉稳沉重而纹丝不动。 “你是猪吗?”桐笙推不开他后,微微将脸偏到一边喘气,一边说,“真重,你该减肥了。” 司徒墨离一瞬间有些想捏死她。还没有人敢用这么污辱性的词语形容他。随即一把撩开她散落覆面的发丝;发丝下是白皙中透着绯红的面容,清明而平静的双眸,诱红水润的唇瓣……她似乎知道他想干什么,而极快的再次避开了他的亲吻,“死娘娘腔,你给我收敛一点。” 她避开得极其灵敏。司徒墨离不再紧追不放,而是顺势一口含住了她的耳垂,一咬。 “啊……”桐笙不由得发出一声呻|吟声。轻浅而宛如叹息一般,似有一丝痛楚,似有一丝恼意,似有一丝惊慌,更似有一丝无法形容的异样悸动。 从来没有听过也想像不出她会发现在这般美妙的声音。 像一根无比轻柔的羽毛挠在心尖。糯糯痒痒的。 司徒墨离一瞬间听得几乎有了冲动。轻咬着圆润的柔软,而极快压制住她挣扎的动作,并继续惩罚性的啃咬亲吻用舌尖逗弄…… 桐笙一下子猛烈的挣扎起来。司徒墨离怕伤到她而松了口,有些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双手紧扣着她腰间不让挣脱。 然而桐笙也没有打算挣脱,而是摸了摸有些微微疼的耳垂后,目光像受了欺负的小兽一般望着他,眼底浮现了一丝迷朦的泪花。 司徒墨离微微一怔。神情复杂而晦暗不明盯着她,盯着她眼底浮现的迷朦泪花一时间没了动作……她会哭? 就在他短暂失神的一瞬间, 桐笙蓦然挣脱了他的禁锢,干净利落的翻了个身的同时,并没有立刻起来退避,而是迅速点了他穴道的同时,扭着他的胳膊往地上狠狠一掼,瞬间两人就调换了个位置。 司徒墨离全然没有防备她,而一瞬间几乎觉得五脏六腑被颠得错了位。俊美的脸色微微有些发黑……他就不该小于看她,被那几滴眼泪迷惑。 下一刻。 桐笙俯身一口咬到了他耳朵上。 司徒墨离“嘶”的一声,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忍着一瞬间传来的剧烈疼痛,而声音里带着温柔笑意道,“阿桐,我可没咬你那么狠。” 桐笙咬着他的耳朵听了后,不松齿的微微想了一想,觉得也是。而微微松开了牙齿,但还是半含半咬的没有完全松开来。 口里很快有了一丝浓郁的血腥味。 舌尖扫过。 柔软而湿润,如一阵细微而不容忽视的电流,一瞬间从耳根蔓延至全身。司徒墨离一瞬间扣紧了她的腰肢,而微微克制着那一丝从来没有过的异样快感,然而鼻息里缠绕的是她的味道,美味而芬芳…… 让他忍不住想要反客为主,把她吃干抹净。 意识到自己并未封住对方穴道后,桐笙心底再次生出了一丝恼意,并且因为被他抱住只能趴在他身上无法动弹,而咬着他的耳朵,口齿不清的说:“放开手,不然咬掉你耳朵。” 微恼而清浅的语气里,听不出她说的是真假。 不过,司徒墨离觉得这种时候,就不要轻易用行动来试探她话语的真假…… 是而微微有些不舍得的松开了手,并在松开的同时,顺手在她柔软的细腰上捏了一把,隔着单薄的衣裳,手感十分温暖而柔软舒服。 当然,结果是耳朵上再次被她咬了一口。 桐笙在被放开后,才微微松开了牙齿,但并没有立刻从他身上起来,而是在想些什么的,盯着他微微有些发红,并且还印着清晰牙印及血丝的耳垂。 也不知道是因为被咬得有些狠,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他的整只耳朵都很红,一直红到了耳根。然而他的脸色却是苍白的,九分妖冶的似笑非笑,衬着这样的绯红色,不知不觉便生出了一丝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病态的诱惑美感。 桐笙盯着那些小血珠。鬼使神差的凑上去,伸出了舌头舔了舔……就像正常人看到自己指尖受伤凝血,而忍不住会含在口中将血珠舔掉一样。 湿润而柔软温暖的舌尖轻轻扫过的那一瞬间,司徒墨离止不住的一震,俊美脸上的笑意微凝,磁性的声音在这一刻变得沙哑难耐:“阿桐……” 极其压抑而隐忍的声音里,带着某种如兽性行将苏醒的危险。 桐笙感觉到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寻股危险异样,微微挑起身子来警惕的看他,目光对视片刻,却细致入微的注意到了他苍白的面容上,隐约的那一丝极淡而可疑绯红色。 “嗯……你脸红?难道你还会害羞?” 说着,还用手指微微挑起他的下巴,像极了街边的纨绔子弟调戏良家少女,“司徒美人,想不到会落到我手里吧?你说,我是不是也该让你尝尝被人非礼的滋味?” 司徒墨离正想一个翻身将她压下,却因为她的话,而再次忍耐了下来。原来还知道他姓司徒?……可见她打心底里根本没将‘司徒’这个姓氏当一回事。 桐笙继续再问:“你说,是不是也该让你尝一尝被人非礼的滋味?”并且,在说话间凑得更近。 司徒墨离沉得喉咙有些发干:“是……” “嗯……?这么听话配合?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被人非礼?”桐笙说到了这里,突然又抬起头目光往周围搜寻,嘀咕了一声:“没有男人。” 男人? 司徒墨离听得眉心一跳。心底有邪火‘蹭蹭’上冒,而最终不动气的将这些话一一记了下来,来日方长,“阿桐……”他只来得及唤了一声,余下什么也没有再说。 因为桐笙已经吻了下来。说是吻也不太确切,因为她只是将唇瓣印上了她的唇瓣,猫儿般伸出湿润的舌尖舔了舔,紧接着就一口咬在他的唇瓣上! 她记得,他咬过她。 …… “啊……” 司徒墨离再也忍不住翻身将桐笙压下,在她遂不及防的惊呼声中,用狂野而缠|绵的亲吻,将那般撩人心痒的惊呼声尽数吞没。 巧妙而轻易的撬开她的唇齿,长驱直入,缠绵无尽而充满了**的搅动、吮|吸…… 一直到桐笙因为无法呼吸而晕厥了过去。 才意犹未尽的停了下来。 唇齿间已然一片浓郁的血腥味。 不过,这一次不是他咬她,而是她咬他,而他却舍不得再咬回去。甚至舍不得再继续缠绵,怕自己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她的芬芳美好下破裂瓦解,怕自己真正强要了她…… 第326章知情 数日之后。 快马加急传来了司徒文轩,被刺客埋伏暗杀于归程路上的消息。司徒文轩亡于半道,有人惊有怒,有人悲,有人喜……已有下毒前科的司徒云焕成了第一怀疑对象。 尽管还没有明确的证据。 但皇帝司徒丹契已经不相信他了。其间,更因为宜妃一直在寻死觅活,哭倒在他的病榻前哀怨凄凉而不休不饶,说司徒云焕是狼子野心,今日能杀手足,明日就能杀至亲…… 这些话在常人听来或有考量。但司徒丹契已然深信不疑。他在经历一系列事情后,整个人变得极其多疑而否定一切,总觉得身边这些儿子,谁都想要他的皇位想要他的命。 特别是司徒云焕…… 在前有司徒文轩信中的指控,再有后来口口声声要赐死司徒千熙的事,让皇帝弄好不安的觉得自己实质性会遇刺,说不定也与这个儿子脱不了干系。 越这样想越心不安,越心不安越这样想,再联想到宜妃所说的‘今日能杀手足,明日就能杀至亲’;担心顾忌之下,在锦衣卫呈上了一份能证明刺杀司徒文轩的幕后主使,就是司徒云焕后,皇帝震怒之余,连辩解也没有听,就让人将司徒云焕押解回京,永世高墙圈禁。 司徒云焕一开始还不肯相信,不相信皇帝竟然会这样对他,连辩解的机会也没有,仅凭那些人的一面之词就要将他打入永无翻身之地!后来发现不是开玩笑后,失控激动之余,言词偏激,说了许多大不敬的话。 这些话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让皇帝气得眼前发黑,几乎吐血,用了药才算清明缓和过来。而到底消磨掉了他对这个儿子的最后一丝愧疚。 三皇子亡,五皇子废。 两个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皇子,转眼之间成了最不可能的存在。朝堂诸臣都在忧心着太子人选,可是皇帝根本不急……确切的说是根本没打算放手,将权力紧紧抓在手中的同时,一边举国张贴榜文,寻求民间精于医术者前来为他治伤。 与此同时。 在司徒云焕被押解归京的同时,一直留在京城举办招贤令的司徒瑾瑜,也终于在招贤令一事落幕,尘埃落定后起程赶来了骊山行宫。 并带来了一味药,献与皇帝服下。 皇帝在服用之后,有了意想不到的明显效果;无论是气色,还是精神都好了许多。 遂欣喜的问他,“这药从那里来的?” 司徒瑾瑜微笑着回答:“是自招贤令聚集而来的能人异士中,一名擅医之人手中而得。” 皇帝遂又连忙问:“那善医之人在何处?” “其人尚在京城。” “京城?怎么不让他一起来?”皇帝心底一时间又喜又不满。医术这般好的人,怎么不一起带来?那位擅医之人的药,简直像是灵丹妙药,让他服下了之后觉得整个人好得飞快。 是而下一句话,就准备下令派人去将那擅医之人召来。 “父皇不必担忧,儿臣带来的药,足够让父皇服用到能起程回京。而此药练制方需时间,儿臣已经让那个人继续在京城炼制……” 十分温和迷人的声音,带着一丝华丽的质感。 让人忍不住便将他的话听了进去。皇帝亦是如此,一时间对这位自己平日里并不怎么喜欢,仅仅只是面子上过得去的四儿子,生出了一丝迟来的欣慰和喜爱。 事到临头……想靠的靠不住,而最没放在心上的人,却反而将他的伤痛放在了心上。 在皇帝心情复杂的感慨时,亦想起了另一件事情。那个一直有些被他刻意遗忘的、同样重伤而性命垂危的……司徒千熙。 想起了这件事情,他心底终归有些放不下。又因自己的伤情恢复得不错,心思起一念间,便坐上了软轿,由内侍缓缓抬着前去一看。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草药味。皇帝在贴身内侍的搀扶下慢慢进入,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抹华丽的紫色。 “咳……咳咳” 那道华丽的紫色身影,在感觉到皇帝进入后,似乎就准备站起身来,然而却又咳嗽着一副体力不支的模样半天起不来。 旁边的紫衣侍女连忙扶住了他,“七殿下……你小心点儿。” “咳……儿臣数日前方才病发,未能调理过来,恕不能给父皇见礼了。”坐在病榻边的司徒墨离,声音有些有气无力道。尽管依旧低沉而魅惑温柔,却到底染上了一丝无法掩饰的苍白无力。 “无妨,你坐着就好。” 皇帝在看到这个儿子后,心情微微好了一些,原本进来时有些紧绷着脸的神情也缓和了一点。 对于这个儿子,他到底比对其它的儿子还要纵容。 特别是在这个时候,自己刚刚从鬼门关里走了一圈回来,越发觉得死亡的可怕,生命的可贵,然而这个儿子…… 每一次怪疾发作,都无疑于在生死门关前徘徊。说不定那一次就……这样一想,他心底越发怜惜起来。 随即坐到了内侍搬过来的椅子上后,平静了许多的目光,才缓缓落到了似乎正欲言又止、而巴巴盯着他望的司徒千熙身上。 司徒墨离懒懒抬眸扫了一眼,“千熙,怎么见了父皇也不叫一声?” “我……我不敢。”司徒千熙微微咬着唇瓣,声意微微压得有些低。带着一副自知自己做错了事情,而不敢对视皇帝的心虚不安模样。 “不敢?不敢也好,省得再跟以前一样无法无天。”司徒墨离似笑非笑的瞧着他说了一句。声音虽然一如既往的温柔而磁性,但带着平日里少有的教训语气。 听得让司徒千熙不爽牙痒到了骨子里,然而却不能表露出来分毫。干脆不再搭他的话,而作出几分小心翼翼的样子,忐忑不安的打量着皇帝…… 皇帝听了他们的对话,沉吟了片刻,神情又有些微微不太好的问,“老七,朕问你,千熙隐瞒身份的事情……你是否也知情?” 司徒墨离微微垂眸,而缓缓回了一个字:“是。” 皇帝气结:“你……” 第327章要她负责 皇帝在一开始因为被隐瞒而有些愤怒的质问下,渐渐了解了事件事情的始末后,整个人便陷入了沉默之中。 如今事情原委问明白了。 并不是想象中的居心叵测,亦或是包藏祸心后,他心底反而有了一丝说不出来的愧对。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司徒千熙耐着性子等待着;如今该说的也说了,是该决定他身份的时候了吧? 司徒墨离亦慵懒而耐心的等待着。直到看到皇帝仿佛从沉默中微微缓和过来后,才问:“父皇如今知道了这一切,打算怎么处理千熙的事情?” 那一瞬间原本正想说什么的皇帝闻言,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之中,直到又过了片刻后,才下定决心般缓缓的说道:“这件事情,以后再说……回宫后再说。 在此之前,这件事情不许再跟任何人提起;现在千熙是什么身份,就还是什么身份……” 话还没有说完。 司徒千熙便微微变了脸,旋即,眼底浮上了一丝再也忍不住的眼泪花,却又分明是甜美的微笑着说,“父皇……父皇,若是如此……孩儿宁愿不要让父皇知道这个真相。身为男儿身,却当女子养,十五、六载,学的是诗词礼仪,穿的是罗襦长裙,不敢说,不敢脱……孩儿羡慕大哥学四书五经,羡慕三哥美人环绕,羡慕四哥闲云野鹤,羡慕五哥肆意张扬,羡慕七哥……” 说到了最后,已然有些不成声。 皇帝被这一番创白心迹说得动容。不由得闪过一丝为其正名的念头,但一想到眼下的情况,又觉得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到底,还是将念头压了下去。 …… 在皇帝离开之后。 司徒千熙仍然带着些许泪光,怔怔的盯着已然看不到半点人影的门口,神情渐渐沉郁下来,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良久后,他冷不丁问了一声:“四哥带来的是什么药?父皇似乎真恢复得不错?” 司徒墨离闻言带着几分嗤之以鼻,声音仍然温柔而魅惑,却也染上了一丝不经意间的清清冷冷,“‘似乎’二字,不正已经表明了你的观点?” 司徒千熙道:“我只是觉得,该给你一点信任。” 司徒墨离回:“是吗?那还真是很感谢。” “七哥快要回来了。” “……他动向诡异。” “寻到了云图之秘。” “那恭喜他可以不死了。” “我会为你转达这句话。” “这……就不用了。” “……” 西山走廊一事接近尾声。在将后继事情一一交待给地方官员之后,司徒昭华一行人起程赶往骊山行宫。 上马车的时候。 司徒墨离特意为桐笙打帘。 桐笙淡淡看了他一眼后,便自顾上了马车。进入坐好后,司徒墨离随即跟了上来,慵懒而极其随意的紧挨着坐到了她的身边。 几乎坐到了她的裙子上。 桐笙看了他一眼,忍了忍还是什么也没有说。而只是不动声色的将被坐到的裙子使劲从他尊臀下扯了出来。 这些日子以来,他在她面前出现的频率再次回到了一开始。而且,原因是要她对他负责…… 那一夜发生了什么,她记不清了。只知道醒来的是个,她合衣躺在了他的床上,而他就那样衣衫不整、香肩半露而满身咬痕的睡在她身边。 当时的画面,她是一点也不想回想第二遍。更想不通、想不明白她没有怎样怎样,他反而被怎样怎样了。 尽管再怎么不愿意回想,那样的画面也几乎已经烙印在了她的心底。 …… …… 他衣衫不整的躺在她的旁边。漂亮而没有血色的薄唇微微红肿,深深浅浅的牙印其中;以及他当时微微睁开了眼睛后,眸光幽幽的盯着她,撩开了散乱的黑发指了指红肿的耳垂,满是牙印的脖颈,然后一副被人粗暴|强了般凌乱幽怨的要她负责…… 她当时差点没有一口老血喷出来。然而心里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他的话,偏偏她身上的衣裳整齐至少没有明显的撕扯痕迹;而他身上的衣裙凌|乱而有明显的蹂*,以及江是让人看到了就会想入非非的咬|痕。 马车摇摇晃晃的起程。 伴随着某人十分温柔魅惑的声音:“阿桐,可想好了怎样对我负责?” 又提这件事! 桐笙有些恨恨的盯着他。那怕是再,她也不相信她会对他做那种事情……然而,心底到底有些微微的心虚,以及更多的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情愫。 司徒墨离笑意吟吟的看着她。心情十分的不错,紧接着,他不紧不慢的从身上取出了一小瓶不知名的药膏。 然后,旁若无人的当着桐笙的面,将之倒出来适量在指尖后,神情自若的涂抹着耳垂上那些未消的咬痕。 …… 桐笙看得表情有一瞬间的破裂。她不相信自己会失态到那种程度,即使真的到了那种适度,没将他动静脉咬断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而司徒墨离还一边涂抹着药膏,一边语气温柔而一本正经的说:“阿桐,别想着始乱终弃……嘶,咬得真狠。”温柔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遂不及防倒抽冷气的声音。仿佛是真的疼得厉害了。 桐笙表情继破裂之后,有些僵硬的盯着他……妖孽天成,谁来收之? 不然,只要看到他毫不掩饰的那一身暧昧伤痕,她就恨不得想将他深埋到地缝里去再踩上几脚!! …… …… 自西山走廊回返。 在去往骊山行宫的行程中,突然接到信中说皇帝已然起程回京。便临时改道,在半路与皇帝一行人汇合,继而回到了京城。 而在回程中,在已经调换过来的司徒墨离的巧妙游说下,皇帝到底因为那一丝愧对而将司徒千熙的真实身份公布于众。 于回程路上又是一个不小的风波。不过再是风波,再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被议论过后,便也平静下来的被众人所接受了。 一直以来的九公主,其实是九殿下。 而对司徒丹契而言。这一丝愧对,这一份妥协,说到底最终都是建立在司徒千熙舍命救了他一次。才让他在一开始就不再追究长久以来的欺瞒…… …… …… 第328章桐川 皇帝回到宫里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召见那名擅医之人。大殿上,司徒瑾瑜站在旁边,神情微微有些不济的司徒昭华站在另一边,心不在焉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会。 内侍送来茶水。皇帝在服下了那句擅医之人再次奉上来的丹药后,当即觉得整个人神清气爽连清早起得早的那丝困意也没有了。 在听了那名擅医之人,不卑不亢介绍了一遍来历后。不由得微微疑惑的重复着问: “桐氏一族?” 未曾听闻的族氏。却又似乎有些耳熟?既然有如此好的医术能为,为何没能声名鹤起广为流传?就在内心有些暗自疑惑时,旁边的内侍凑近,凑近小声的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后,他一瞬间流露出几分恍然大悟的神色。 “朕想起来了,” 桐氏一族……桐氏一族,难怪听得有几分耳熟。 司徒丹契记忆里隐约的印象,来自于当初老七的母亲重伤临危之亦,曾似乎提到了一一,但后来并未调查到什么,沉痛之余,又遇朝堂事物繁忙,渐渐也就不了了之。 如今再听得之时,蓦然将之联系到了一起。那个时候提起桐氏一族……是否其实是想说桐氏一族可以救她? 心里不知何种情绪的想到了这里,皇帝的神情不经意间变得有些沉郁……若是那时候桐氏一族闻名于世,亦或是能将之找到,老七的母亲是否就不会离开他? 是而再看向跪在殿中之人,语气也微微有些冷沉起来,“既然桐氏一族,如你所说的精于医术,为何一直以来都不为人所知?若是真不为功名、不愿受世俗杂事干扰,就该一直低调下去,如今你又为何前来献药?” 皇帝虽然平庸,但并不愚蠢,又因为经历了这些事情以来,骊山一行的刺客又迟迟没有消息,仿佛凭空失踪了一般表明着对方必有人相助,才能悄无声息的躲过锦衣卫的搜寻;而那暗中相助之人,说不定就是他身边的其中一个儿子。 他谁都怀疑,谁都不相信……所以,更不会轻易相信一个来历不明的献药之人。不过对方的丹药确实让他好了很多,到也能得他一分信任。 那擅医之人回道,“桐氏一族,确实如陛下之言,避于世俗凡尘不喜与外人接触。亦有祖先训言,不得肆意干扰尘世纷争。小女子桐川,身为圣女,本更因该严守祖训……却违训而出,实在是有不得已的理由。” 说到了最后,似有难言之隐。 与此同时,原本正有些心不在焉的司徒昭华,似冷不丁听到了某个关键字眼而蓦然反应过来一般,紧紧盯向了殿中的灰袍少女。 桐川,桐笙,不过一字之差。那么亲近相似,却竟然是为携杀而来! 内心惊疑不定间,又听到了皇帝的追问,“有何不得已的理由?” “族中失踪多年的叛逆,携带当今盗走的圣物出现,小女子如今出世,便是为了诛杀叛逆,取回圣物归还族中,亦是给我的族人一个交代。”声音清晰丽质。并在说话间缓缓站了起来,取下了头上的帽子,露出了一张似乎还带着些许稚嫩出尘的绝美的少女容颜。 皇帝盯着她的面容,一时间有微微的失神。少女的美是那种空灵出尘、不识人间烟火的美,寻常人难以拥有的气质。 “既然是寻叛逆,又为何来参与招贤大会,涉及大殷国事?” “因为小女子欲诛杀之人,得身份尊贵者庇护,小女子式微不能完成任务,只能借奉药的机会,前来向陛下请愿。”桐川声音轻柔的说着,对高位上的司徒丹契行了一个异族礼节。 皇帝闻言眉头一皱,不由得继续追问:“谁?既是叛逆,必是奸佞之人,你口中的身份尊贵者是谁?”低沉的声音里染上了一线薄薄的怒气。 在这个大殷王朝,谁的身份能比得过他尊贵? “回陛下的话,”桐川微微垂眸,道:“让小女子束手无策之人,正是当今尊贵无双的七殿下……小女子欲寻诛杀之人,正得七殿下寸步不离的保护;小女子无助,徘徊不得归族。” 老七? 司徒丹契不免听得疑惑顿生,若是奸佞之人,老七怎么与之有所牵连? “事情是怎么回事?”他一边问,一边不由得下意识的看向了站在旁的两个儿子。老七平日里不过是醉心于吃喝玩乐一点,沉迷于美色了一点,肆意了一点,行事到没有什么过大的批漏……他也就鲜少过问。 因为虽然宠溺纵容,但更多的时候不太想看到,老七虽然生着一线与其母亲极为相似的面容,但性情以及不经意间给人的感觉却是两个极端。 一者如白雪纯白,单纯善良。 一者如雾里夜色,静谧幽暗。这样的极端,常常会让他看得有些糟心。 询问无果。 便召内侍前去传话,让之传司徒墨离入宫。同时,继续问桐川口中的叛逆是何人,做了什么事,为什么会被举族敌视诛杀。 “陛下恕罪,族中辛秘,不能为外人所道。至于小女子要寻之人……她,是小女子的姐姐。姐姐的医术比小女子更好,更为出神入画,精于医道,妙手回春,想来是因为能治愈七殿下的绝症,七殿下才会那么看重于她。”无比清晰丽质的声音,宛如山间百鸟轻吟。 即便在说着要诛杀之人是自己的姐姐,少女的神情也未有半分的异样。仿佛在说的是再寻常而理所当然的事情。 然而,却又不会让人觉得她心狠。 反而会让人生出一种‘连这般如仙子般的人儿都要诛杀的人,是怎样一个奸佞而令人厌恶可恨的存在?’的感觉。 皇帝原本正因为她的拒绝回答族中辛秘而微微不悦不满,却又因为她的下一句话微微一怔,旋即……渐渐的明白回过味来。 早以多疑不信的心底里,顿时涌上了一股无法压抑的怒气! ——姐姐的医术比小女子更好,更为出神入画,精于医道,妙手回春,想来是因为能治愈七殿下的绝症,七殿下才会那么看重于她。 老七竟然没有透露丝毫风声,而悄悄将人留在自己身边,全然不顾他这个父亲的死活! 心念至此, 皇帝心中难免抑郁而有些沉冷。虽然脸上没有表露出来,但还是能让人明显的感觉得到,随即让公公前去传口谕,让司徒墨离带着那名‘桐氏一族的叛逆’前来。 他要一问究竟。 …… 第329章一手好戏 洹泉别院。 天气渐凉,房间里已经不再设冰盆。 司徒墨离极其慵懒的躺在美人榻上,举杯小饮,十分清闲惬意着欣赏着正坐在一旁认真翻阅消息的桐笙;窗外清风拂进,扬起他一袭华丽紫袍敛滟风华。 读完最后一封密信的内容后,桐笙才抬头来看向他,问:“还有吗?”消息感觉似乎就这些了,但她还是问了一句。 手中的零散信件,写着一些零碎的消息,而全是与桐氏一族有关。 这些信息线索,虽然并不全面,但足以让她了解桐氏一族是怎样的存在。更了解到曾经的桐氏一族圣女,亦名桐笙,身负族中圣物,能生死人,内白骨。 特性与体内灵针无二。 但为何她对这些事情全无半点印象?退一万步来说,她若真是那名失踪的圣女,如今也不因该是这个样子。 灵针并没有使人青春永驻的能力。 她有着十几年来的岁月记忆,从小到大,一点一滴的成长,虽然能生而不死,年龄的增长却并未有停歇的迹象。 心中的疑惑,并没有因为接触到更多的消息而有所缓解,反而更加的困惑于心。 司徒墨离优雅的喝了一杯酒,声音里带着淡淡笑意道:“……想知道更多,就继续留下来。” 桐笙不动声色的盯着他看了片刻,而心底思量着这些消息,将之一一关联起来推敲,似乎也已经差不多了。 转身往外走去。 她之所以跟他回到这座别院,是因为他提供调查到的与她有关的消息为筹码。 如今,既然已经知道得差不多了,自然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 心思落定间,脚步渐快。而司徒墨离速度比她更多的残影一晃,挡在了她的面前,“你去那里?” 桐笙淡淡看了他一眼:“与你何干?”绕过往旁边走。 司徒墨离再拦,衣袖一挥长臂往门框上一撑,将她半禁锢在身前问:“怎么?你想始乱终弃?” 桐笙眉头越拧越紧的盯着他看……当真是好不要脸的质问。 “司徒墨离,你的脸呢?” “要脸做什么?要你就够了。” 桐笙闻言对他微微一笑,二话不说就动手。招式一如既往的狠辣而迅速,司徒墨离当即旋身避开,衣袂带风的优雅后退了半米:“阿桐,你当真要始乱终弃?” 一副仿佛真是如此的伤心口吻。 桐笙听而不闻,一言不发的转身就往外走。真的一点也不想搭理他。 司徒墨离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不由得开始怀念起她醉酒后不拘的模样。手一扬酒杯飞入手中,琼浆玉液入口,心里想的回味的却尽是她的美妙滋味,然而美人在前,却不能触碰半分…… 话说桐笙离开后,正要出府时却遇上了前来人传达皇帝口谕的公公;还不等下人前去通告,一身紫袍华服的司徒墨离便已经步伐懒散的从里面走出来。 在听公公表明来意后。 桐笙不由得微微皱眉……皇帝要传她相见?虽然公公并未多说什么,但从这样不同寻常的事情中,她到底隐隐生了出一忧虑。 似乎是因为她的若有所思。 在入宫途中。 司徒墨离让传口谕的公公将皇帝为何要传此口谕的原因说了一遍。桐笙表面不动声色的听着,而心底却掀起了涛浪。 …… …… 大殿上。 除了坐在上位的皇帝外,便是几个皇子,以及一些侍立在周围的内侍侍卫。 此大殿并不是皇帝平时上朝、商议朝事的金銮大殿,而是寝宫外面平日里与亲信朝臣坐谈商议的所在。类似厅堂一样的存在。 自进入后,桐笙目光便落到了那名灰衣少女身上。那日并示见得她之面容,今日得见,在那刹那的一瞬间有一丝恍惚的熟悉感,而又转瞬即逝。 “咳……咳咳” 整个人像废了一般半挂在她身上的司徒墨离轻在这个时候轻咳嗽了两声。衬着一脸苍白而毫无血色的俊美面容,再染上几分虚弱无力……看起来便与寻常那些病得要死不活的人没什么两样。 还是是演得一手好戏。 桐笙忍不住在心底这样想到。还过还是继续搀扶着整个人跟废了一样的司徒墨离直到了中央去。到不是她吃饱了撑着没事做非要搀他,而他自入宫后便开始走走停停虚弱‘娇软’无力的靠过来要她扶。 她不过是转念一想一会儿遇见皇帝跪拜是少不了,才勉强配合着将他搀扶进来结果这混蛋越来越过份整个人的重量都要压在她身上,让她步伐沉重难迈。 她当时有些忍无可忍的说了一句你不要太过份。 结果便听得他暧昧了语气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低柔声音说阿桐不是说过我很重吗?就是这般重…… 她什么时候说过他很重?不过确实,跟猪一样! 司徒昭华在看见二人缓缓进来时,瞳孔微微一缩,一瞬间觉得这样一幕很刺眼……那怕在方才听到桐川说她在他身边时,虽然难以置信和不愿意相信,但还是在心底相信了。然而,真正见到时,还是有一瞬间的酸楚和难以理解。 她一开始不是避着老七吗?为何现在会……心底微微失神的想着,而眼目光也失神般怔怔看着缓缓搀扶着司徒墨离近前来的桐笙。 “父皇,不知你传唤儿臣前来,是有何事?” 皇帝在见到风轻云淡般站在那里的桐笙时,一瞬间要质问为何不跪,但在看到司徒墨离整个人都虚弱无力般压在她身上后,脸色不太好看的冷哼了一声,便质问桐笙的来历。 “她是……”司徒停顿了一下,说:“是儿臣为自己选的皇妃。”桐笙搀扶着他的手微微紧了一下,什么皇妃,简直胡说八道。 不过眼下在皇帝面前,为此争辨没必要,是而,她没有多说什么。 微微拧眉之际,目光不经意间的对上了司徒昭华难以置信的目光,桐笙微微一怔……心底一时间有些无奈,以及,一种说不出来的莫名情绪。 就在这时,因搀扶而紧挨着的腰间,突然传来一阵手指痒痒的划弄。瞬间让桐笙收回了心思……隔着衣裳,有微凉的手指正抚摸挑逗般按在那里缓缓转着圈儿。隔着一层单薄的衣衫,一圈又一圈的按压着肌肤,往事随风一丝涩涩的痒痒的异样的感觉,像暗示性的挑逗…… 第330章打入天牢 司徒墨离暗底下动作频频,桐笙面色微冷的盯着他看。心底一丝极淡的怒气往上冒,死娘娘腔,真当当着皇帝的面她就不敢翻脸了吗? 司徒墨离对上了她微冷的眸光。却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十分温柔的微微一笑,魅惑而旖旎,宛如极其亲密的恋人一般的宠溺。 并且,动作并没有停下半分,甚至因为有宽大华丽的衣袖遮掩,似亲呢挑逗的动作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与此同时,坐在上位的皇帝闻言沉郁的眉间似有怒意,“你可知道她是谁?” “这……无论她是谁,过去如何……儿臣都要她,也只要她,万望父皇成全,咳,”司徒墨离的声音微微夹杂着一丝似极黑隐忍的痛楚。因为神情淡然的桐笙,暗底正在不动声色的死掐他手臂。死娘娘腔,看他能忍多久。 隔着衣裳有时候拧起来更疼。 …… 二人暗底下的动作频频,外人虽然看不出什么来,但还是能感觉到一丝不对味。皇帝阴沉着脸看他们,最后目光落在司徒墨离的身上,一时也没有说话,而心底却是怒气翻涌。什么心仪的人,是要来替自己治病吧?!暗中寻得擅医之人,便藏着掖着根本不管他这个父亲的死活……枉费他这么多年来白疼惜一场。 “……许久未见,别来无恙,姐姐。”桐川微微侧身,带着极其轻柔出尘的淡淡微笑,看向了正在盯着她看的桐笙道。 桐笙看了她片刻后,不易觉察的微微皱眉:“我不认识你。”淡然的神情里,带着一丝正常人被人认错了的情绪,以及一丝并未太在意的漫不经心。 桐川闻言,仍然十分善意的微笑道,“若是姐姐肯随我回去,念在姐妹一场,我……可以尽量向族中长老求情,对姐姐从轻发落。” “你为什么认定是我?就单说面容,我与你并不相像。”桐笙不疾不徐的问。清浅淡然的语气,让不知情的人完全不会想到这样心平气和对话的二人曾经生死相向过……桐笙心里确实有些想不明白,对方何以认定她是‘姐姐’? 不曾有过的记忆。 但又的确觉得对方似曾相识……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若是与她自己有关的事情,自己不知道半点,而别人却知道得清清楚楚,实在不是一件让人舒心的事。 “姐姐如今变成了这副模样,忘记了那些事情是必然……但川还记得。若姐姐肯心甘情愿的回去,川便一一告知姐姐。” “你还记得……”桐笙仿佛若有所思般呢喃重复着,淡淡盯着她看了片刻,“……只要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最了解我的人,便还是我自己。” 司徒墨离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丝温柔而迷人的弧度,唇轻启:“还有我……” 声音很轻。连坐在上位的皇帝都未能听清楚是什么,但丝毫不影响他上涨的怒意! 正要开口时,一旁的桐川已经先轻声细语的开口道,“小女子若以医治好陛下为条件,可否向殿下请愿,恳请陛下让七殿下高抬贵手,不要再插手阻挠小女子处理族中之事。” 说着,又微微侧身对司徒墨离道:“若殿下是因为姐姐能医治,那么小女子也一样可以……纵使不如姐姐,也会尽全力治好殿下恶疾。” 司徒墨离微微勾唇,神情带着几分慵懒的盯着桐川,“包括……奉上你自己吗?白天陪在本殿下身边,晚上陪在本殿下床边,直到永远。” 温柔而魅惑的笑容里,不经意透出一丝让人极度不安的危险。 不过很快他危险的笑容里就染上了一丝仿佛极力隐忍的痛楚。 桐笙:……她特别想掐死他! “殿下请自重。”桐川脸色微微有些不太好看。随即,再次看向了并皇帝将先前请愿的话说了一遍。 皇帝没有过多思考便应下。他自然是要同意的,一是为了让桐川给她医治,二是为了积攒在心底里的郁气。 是而在答应了桐川的请愿后,不给任何机会的就传令殿前侍卫来将人帯下去,“暂且押入天牢,待朕伤愈,便是你得尝所愿之时。” “父皇不可,此事还未查明……”司徒昭华忍不住出言阻止。虽然他心底焦急,但在看到即便在听到自己要被押入天牢后,神情亦未有明显变化的桐笙时,心底的焦急便不得不的淡了几分。 但纵使如此眼下的情况还是让他很担心。只是皇帝意已决,不给丝毫求情的机会,司徒昭华情急之下说出桐笙与自己同行西山走廊,协助自己安抚下民乱,处理好修建水渠一事。 本想以此事来让皇帝多一分考量。而没有想到皇帝在听到了这件事后,阴沉的神情蓦然染上了一丝怒意质问道:“她是不是就是你与你三弟争执之女?” 司徒昭华脸色微变,一时间有些无言以对,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而皇帝已从他的迟疑神情中猜测出了结果,不由得勃然大怒,不管她的身份是尚书府关家二娘子也好,是桐氏一族要诛杀的叛逆也罢,都要先将她打入天牢。 侍卫奉命上前来抓人。 但在对上了司徒墨离的目光时,不由自主的一阵退缩,竟被盯得浑身发冷的不敢动手去拉桐笙。 司徒墨离一本正经的对皇帝提议道:“天牢也是关押,儿臣的府邸也可以关押,依儿臣之见,不如……就将她关押在儿臣的府邸。” 皇帝闻言不由得有些阴沉的冷笑,关押?怕是要她继续医治是真。 第331章与我同住 最终。 桐笙还是被打入了天牢。司徒墨离知道皇帝正气头上不会听劝,而没有多劝半分;也知道皇帝为何动怒……不过,他并不放在心上。 在桐笙被押入天牢后。便交待让人照顾而不得为难,另一面不动声色的等待着机会,在司徒瑾瑜因为桐川而取信于皇帝的期间里,没有冒然动作。 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清台山那位有了动作。锦衣卫在彻查刺杀一事,清台山那位的人暗中也在调查…… 那位必然在怀疑他,但只要找不到证据。就算心知肚明也不会打破表面的平静。 另一面。 太后也在频频动作,想让皇帝改变主意,彻查司徒文轩遇刺一事,而先将司徒云焕放出来。 然而, 皇帝这个时候那里肯同意? 如今一个个儿子都在让他糟心,再放一个更糟心的出来。他这个位子就别想坐得安稳了。 太后在皇帝这里碰壁后,在实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一封书信送到了清台山,请长帝姬出手力挽狂澜。 解救司徒云焕,助立其为皇储。 长帝姬一直以来与太后、皇帝有根深蒂固的芥蒂。这也是她呆在清台山不入京的原因,但是面对太后的求助,他虽然历来心性冷淡还是忍不住答应了。 不过,只答应了前者在尽可能的情况下让司徒云焕从高墙里出来;而皇储之位,她选中的是司徒昭华……是就目前局面还算太平的大殷王朝而言最为合适的皇储人选之一。 太后不能接受。 不能接受先帝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转眼间又交给汉人来治理,纵然司徒昭华有皇帝的血统……但更有一半汉人的血统,外戚势力太过于强大,她无论如何也不放心。 书信往来,争论之下,不得结果,各自不服,太后一怒之下回信于长帝姬:若是不能支持老五称帝,就不要回来。 长帝姬亦是心性要强之人。在看到了那页薄薄信纸上,寥寥几行,字迹透深,无形中充满了愤怒而狠绝的沉重字语后,被气得一阵阵倒抽冷气,当即回了信,绝不再管京中之事。 太后亦气得不轻,遂不再回信,自顾让人调查司徒文轩遇刺一事;只要为司徒云焕洗清刺杀之嫌,他便可以离开高墙,重争帝位。 在这期间。 司徒昭华终于寻得机会,入天牢看望桐笙。牢头开锁的声音似乎让她的动作微微一顿,但并没有回过头来,而是很快又继续在石墙上刻画越来。 牢头恭恭敬敬的推开了门。司徒昭华进入,压抑着心底说不清道不明的思念情愫,神情复杂的看着昏暗狭窄但还算干净的牢房里,正在用簪子于墙上刻字的桐笙, “你……在刻什么?” 他不认识那些字。很奇异的字符,一个一个的紧贴在一起像缠绕在一起的绳结绳索,但又很流畅和异样的美感。 “桐笙到此一游。” 桐笙将还未完全刻画完的英文字符淡淡的念了出来。墙壁十分坚硬,要想刻画得清晰明朗着实有些费尽。不过,能入天牢一行,也算是一次别开生面的体验。 待这些英文字符一一刻完,便将是她离开之时。 离开去寻找她想要知道的答案。桐笙、桐川,一字之差,听起来确实像是亲如姐妹的名字。 但她没有那些记忆,一点儿想不越来那些记忆。不过,有一个自称妹妹而要杀她的人……想来也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记忆。 既然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记忆,要之何用?现在的她,就只是一个自异世纪而来的异客。 桐氏一族。 以后慢慢调查。 “多谢殿下来看望我。” “桐笙,你放心……我会让你离开这里,不会让你落到那人之手中。”司徒昭华一字一句的说着。凝视着终于肯转过身来、微微抬眸对上他的桐笙。 她清秀白皙的面容,带着一如既往的风轻云淡,甚至是若有若无的浅浅笑意……而没有一丝半毫寻常人该有的狼狈憔悴之色。 有些微微失神之际,忍不住微微伸手想去触碰她的头发。 桐笙出声打断了他, “无妨,我自有分寸,这件事殿下不必费心……我愿意落到她手中。”既然自称是桐氏一族的圣女,出来寻她的目的,就不单间只是为了杀她。而是因为灵针。 体内灵针已然复苏。 她会在被杀之前,先杀了她!司徒墨离要她治病……她现在改变主意了,为他医治也不是不可以,不过…… “桐笙,你……”司徒昭华神情复杂难言的盯着桐笙一时无言。她竟然说愿意落到他手中……她竟然这样说。司徒墨离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她的良配?纵使不是他自己,也绝不该是那个人。 “这里不是殿下该来的地方。若是让陛下知道了,于殿下而言不是好事。” 司徒昭华盯着她想笑笑,却笑不出来而染上了几分掩饰不住的苦涩,“……桐笙,你知道的。我既然来了,就不会将这种事情放在心上,你一定要赶走我吗?” 桐笙心底微微有些叹气,“殿下误会了,我只是担心殿下这样会惹得陛下不快。殿下若是不在意,我自然无话可说。殿下若是愿意留下来,再添一床被褥同住都没关系。” 她说起话来便无顾忌。 司徒昭华的神情一瞬间略有些不自然,动了动唇还没有说什么,身后冷不丁响起了一声十分温柔魅惑而迫不及待要付之于行动的询问:“……阿桐此话当真?” 桐笙淡淡看了来人一眼:“不当真。” 司徒墨离优雅的走了进来,妖冶的目光一下子便落到了墙壁上的刻字,停在桐笙身边而微微俯身去看那些刻字的同时,声音里带着淡淡笑意道:“那阿桐便去与我同住,且不用另添被褥,如何?” “现在就走。”她不信他现在就有本事带她走。 司徒墨离笑意愈深:“阿桐不急,且再等两日……” 桐笙面无表情:“……” 急你个大头鬼! …… …… 司徒昭华站在旁边看着。心底有些无法形容的酸涩,莫名不是滋味而不愿意再呆下去。也许他的想法错了,她……并不是涉世未深的寻常女子,所以不会盲目的迷恋上谁的表象。 他一直觉得司徒墨离那样的人,怎能算得上她的良人?然而,如今见得他们的相处言行,以及寥寥的几句话,莫名的透出一股无法形容的相似溶恰。 也许,他才是最不相配之人。 …… 第332章缠心盅 司徒昭华自狱中探视桐笙之后,整个人便有些郁郁寡欢。皇后不知怎么的知道了,又气又失望,免不了又是一番严厉的说教…… 司徒昭华也不反驳的听着,而于次日便收拾了东西搬到了宫外的府邸,生生将皇后气得不清。连续气了几日后,见他不归,便亲自带人前来府邸里要他回宫,并将被他带出宫来的人都狠狠罚了一顿。 打得皮开肉绽。 皇后太过于强势。司徒昭华无法反抗亦因为是生他养他的母亲,总不能彻底翻脸不认,而心中厌烦有气不能消,一气之下,亦是因为心中郁结难消之下,入宫向皇帝请命,领了巡视西南一带的差事,体查民情,惩查贪官污吏,于即日起程。 收拾了行囊,车马将离之际。一名背着小包袱的宫女,鬼鬼祟祟的从树林后面的巷子里跑出来,拦到了司徒昭华的马车前,“大殿下,求你让奴婢同行。奴婢可端茶递水,奴婢亦能琴棋书画,一路伺候殿下,为殿下解闷……” 说着跪了下来。 “你是……”司徒昭华微微撩帘看着外面似乎极为忐忑而又鼓起勇气跪在马车前的宫女,隐约有些熟悉,但却一时间叫不出名字来。 “奴婢姜阿月,在毓庆宫里伺候过殿下;后来大殿下离宫,毓庆宫里不再需要人手,奴婢便被分配到了别处……如今听得大殿下归来,奴婢,奴婢还想继续伺候在大殿下的身边。” 司徒昭华盯着她看了片刻,想起来了她是与她一同来到毓庆宫当差的宫女。心情一时复杂难言,而在对上了对方小心翼翼抬头看来的期翼神情后,不由得说了一句话:“上来吧。” …… …… 萧皇后在得知司徒昭华请了巡游的差事离京后,彻底真正的被气倒了。太后仍然在调查司徒文轩遇刺一事,绞尽脑汁想洗清司徒云焕的嫌疑。 皇帝在服用了桐川特制的丹药后,觉得自己身体日渐好转,每天都是精神抖擞的上朝处理政务。甚至觉得只要自己继续这样服用丹药下去,可以多活百十年。 四皇子也因此更得重视。 桐川随即提出自己该离开了,并要求皇帝将她要之人交给她。皇帝看着自己身上的伤口当真一一愈合了,而白日里精神抖擞,夜晚生龙活虎,便应了桐川的请愿,让人去天牢里将桐笙带来。 这个时候。 因为皇帝的猜疑,而失去了信任与重视的司徒墨离终于姗姗来迟般的出现,让人拦下了就要跟随侍卫同去天牢带人的桐川,“父皇若是这个时候让她离开,可是会后悔的。” “什么意思?”皇帝脸色不太好的问。经历了这些时日的事情以来,让他对这个儿子的态度也冷淡下来。 “父皇不妨再多留她几日,再让她多炼几瓶灵丹妙药……届时,自可见分晓。”司徒墨离对皇帝的冷淡态度只是付之一笑,而丝毫不以为意。 他一直都知道, 一直以来皇帝自以为是对他的好和宠溺与纵容,不过是建立在内疚和心虚之上。 谁都认为皇帝对他的纵容与宠爱,是因为他母妃不惜一切舍命救了皇帝……然而,事实却是爱惜自己的小命,在危急之时抓了自己最爱的身怀六甲的宠妃为自己挡刀。 …… …… 桐川表面默认了这个要求。但在离开了皇帝的寝宫后,便联系上了司徒瑾瑜,假传皇帝口谕去天牢里带人。 当二人来到天牢里时。 桐笙正继续在墙壁上刻画字母,极为耐心的将每一笔画的边角修饰得更圆润一些。 桐川盯着那些奇怪的字符看了片刻,发现自己一个也不认识后,虽然想开口问,但也心知肚明不会得到答案,而道:“姐姐这些日子,在牢里想必呆得辛苦,可以随川离开了。姐姐想知道的一切,川皆可以一一告知。” 桐笙停下了刻画的动作,微微转过身来,不过目光并不是看向桐川,而是带着几分若有所思的看向了旁边一身精美白袍雪白华贵如嫡仙般的司徒瑾瑜,“四殿下,可以问你两个问题吗?” “但问无妨。” “你是否让人救过我一次?” “如今以你与七弟的关系看来,当日之举并非是救。” “为何,我与四殿下素不相识。”桐笙仿佛并未听到他整句话的意思,而是只单单听出了他承认确实救过的意思。尽管她心中也有一些猜测,但既然人在面前了,到底还是想问清楚一点。 “受人所托。” “谢家?” “姑娘聪慧。” “不谢。” 顿了顿。 微微静谧的空气里桐笙没打算再开口,而继续转过身去刻画字母时,带着几分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的司徒瑾瑜却似乎有些意外的问:“姑娘不问我,为何如今,又站在与姑娘的对立面?” “因为发觉我其实不是尚书府二娘子,与谢家没有任何关系……当发现自己认错了人,还会继续认错下去吗?这个问题不难猜测,不需要问。” “呵……”司徒瑾瑜轻笑了一声,极其湿润的声音里没有丝毫恶意的说:“姑娘给人的感觉很特别,难怪能吸引老七的目光。” 桐笙看了他一眼,“他怕我对他始乱终弃而已。”说完后不紧不慢的为墙上一英文添上最后一笔。 司徒瑾瑜一时语噎。 交谈就此止住。桐川便在这时语气轻柔的对桐笙说了一句:“姐姐,随川离开吧。”说完后,见桐笙并没有要动身跟上的意思,便缓缓从怀里取出一个色彩斑斓的寸许长的极窄的小盒子。 认真而小心翼翼的,当着桐笙的面打开了几分。 色彩斑斓的小盒子里,乍一看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是斑斓绚丽的一片,但若认真细看之下,分明有一丝比头发丝还要细微的斑斓游丝在动。 竟像是活物一般。 “这是缠心蛊……”桐川神态轻柔而毫无异色的的介绍道,“心相缠,命相连,一生同生,一死同死,蛊虫入体,潜入心脏,随即沉睡,无痛无觉;但若两者相距甚远,亦或是其中一只受到了伤害,另一只便会苏醒发狂而缠断宿主心脉血管……” 桐笙不易觉察的皱眉。神色不明的盯着她手中的小盒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桐川继续说道,“如今,其中一只早在姐姐体内了,川不希望姐姐过早受伤,请姐姐不要让川为难……” …… 第333章受伤 桐笙在随之离开京城后。 坐在摇晃的马车里,闭目养神并且等待着。她不否认心里在等某只娘娘腔的出现……当然,若是在她耐心用尽之前,仍未出现,她也不介意自己动手。 蛊虫,她在意,但不接受威胁。 “姐姐是在等七殿下吗?”桐川问,并接着笑意盈盈的道,“怕是要让姐姐失望了。有四殿下拦着,想来七殿下不会轻易追上来呢,请姐姐收心随川回去。” 桐笙虽然听到了,也只当不知道,不回应半句。而是在心里思量着……除了下蛊之外,对方并未限制她的自由;既然深知一切,必然知道灵针之能,是自信她碰不到她,还是另有什么克制灵针之能? 马车外面赶车之人也是那些灰衣人之一。若论纯武她没有把握,而灵针之能……她该确认一下对她们有无效果。 心思落定。 随着马车猛的一下颠簸,她身子蓦然身前冲去,直直往桐川撞去速度快到不可思议。然而,桐川还是在那一瞬间反应过来,挡住了她的动作,“姐姐……” 话还没有说完。 神情蓦然一变,她似乎感觉到了有什么危险正在靠近一般。下一秒,一股内力猛地将桐笙震开。并且,一股更大的内力势如飓风一样,无差别从她从体内扩散出来! 与此同时, 桐笙也被震得“砰”的一声重重撞在车壁上,颠得五脏六腑都几乎移了位,也痛得五脏六腑都几乎绞在了一起。 痛楚无法形容。 不过在此同时,她已然抽出了桐川腰间的弯刀,紧握于手中,在身势略微止住后,反手就是一刀撩向桐川,同时整个人往外一滚! 桐川正在分神,一时间无法顾忌于她。更因为自体内无差别震出的内力,让桐笙在那一瞬间滚出马车的速度更快。 快到到电光火石一瞬间! 快到宛如青影一闪,没于帘子之外。 快到马车外正在扬鞭策马的灰衣人才觉察到了身后有异样,一道闪着森冷寒芒的弯刀便夺命而来! 整辆马车之外。 “咻咻”声不止,正有无数寒光利箭自四面八方的半空射来,不过,却又在即将射近马车的那一瞬间,被那一瞬间从马车里扩散出来的强大内力震得飞射回去! 被震得飞回的箭与山林两边再次射来的箭相撞,刹那间破裂粉碎! 灰衣人仓促应对,气凝于臂生生挡住了桐笙在滚出马车时划来的夺命弯刀。那一瞬间,桐笙觉得自己仿佛砍到了石头上,嗡鸣的力道震得她虎口发麻,差一点让她手中弯刀脱手而出! 不过,灰衣人同样不好受。手臂硬抗上的毕竟是刀,刀劲将其臂上的血肉震碎,传来撕裂般的剧烈痛楚,使得他忍不住压抑的惨叫出声来。 并被在一刀未成而随即补上一脚的桐笙利落踹下了马车。桐笙也几乎紧随滚落了马车,同时再次将手中弯刀一撩,斩断马车缰绳,在身影落地的瞬间弹起,追上受惊而又脱缰的马儿一跃而上,伏身于马背,任由马儿狂冲而出。 在滚出马车的那一瞬间她便将周围的箭雨尽收眼底。 是而在策马而出的同时,留意着四面八方射来的箭雨,不敢稍有分神;不过,除了一开始有一两只险些射到她身上的后,那些飞射的箭雨,便在少了一些的同时,明显的避开了她。 然而,前方的危机消除,后方的危险随之袭来。那一瞬间,桐笙只觉得身后一寒,仿佛有无数寒光利刃瞬息而来……她甚至不知道身后是什么,想都没有想就将身子一歪,从马背上滚落下来。 与此同时,马儿蓦然一声嘶鸣惨叫,似是受到了重危而往前俯冲般砸倒在地上,扬起一大片血腥灰尘。 一柄弯刀抵在梧笙颈间,止住了那一瞬间她正要从地上跃起来反击的动作。而缓缓的一点点慢慢的站了起来,在此过程中,她脖子上被刀口压住的地方在不停的浸血,血腥味弥漫,伴随着一阵刺痛传来。 不远处的前方,一道华丽的紫色身影,宛如一道划过天际的华丽流星而来! 那一瞬间,桐川柳眉微皱,似乎有些竟然是司徒瑾瑜没能拦得住他,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那一瞬间,桐笙神情淡漠到了极致,似乎根本看不到不远的前方刹那之间由远而近的华丽紫色身影,而是缓缓握紧了手中的,细如弯月银勾般的弯刀,下一刻,猛然将刀尖向内射入了自己的身体里。 并在刀尖入体的一瞬间往后一靠,紧贴着身后威胁着她的桐川。 “哧--” 她的力道快而狠,那怕是对自己。连刀柄都几乎要没入她的身体里,汩汩血液瞬间喷涌而出。 “你……”桐川一瞬间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遂不及防刺入体内的冰冷尖锐,痛苦得让她几乎说不出话来。 还不待她有所反应。桐笙已然抽刀而出,带着飞溅的血雨,蓦然一个回旋,锋利森然的刀刃瞬化一道白光划过桐川的喉咙! 危机当前,桐川眸光一沉,下意识挥袖一道气劲将桐笙打飞出去。待反应过来之时,桐笙已经借由这股力道,离了数丈之外。 但到底受伤不轻。 心口处一阵绞痛,痛得让她在摔落到地上后便再也起不来。只能一阵阵如浪潮般袭来的几欲湮灭她意识的剧痛间隙,勉力保持着神智清醒。 尝试着运使体内灵针之力,将总算在发作之时,才隐约感觉到的异样之物逼出来…… “哧--” 一口血腥喷出。 而一同喷出来的,还有一团异样而耀眼的盎然绿光,被一丝斑斓紧紧缠附…… 那是-- 桐笙心底一沉。然而,甚至还来不及挣扎着起来,对那团被缠绕的盎然绿光做出任何反应;一抹灰色衣裙入眼,一只纤细葱白的手快如闪电般伸向那团盎然绿光…… 第334章传位 那一瞬间。 宛如惊鸿一闪的华丽的紫色残影瞬息而至影未止,夹带着几乎催山裂石的一掌已然挥出。 桐川拼着身受重伤甚至可能致命的危险,手指虚晃,匆忙应对,‘哧哧’声中,数个精致而色彩斑斓的小瓶子弹射而出!与此同时,她的指尖已经触碰到了那一抹绿色的光团,美丽的面容上浮现出了一丝喜悦…… “哼--” 司徒墨离身影落定一瞬间,发出一声几乎微不可觉的冷哼,同时一股无与伦比的巨大冲击力,从他脚下蔓延而出无差别的震飞四射! 石块土尘,飞起滚落。 桐川亦无法抗拒的被这一股强大力道震飞。“不……”她绷直了手指,却也无法触碰那一团瞬间于视线远离的绿意,漂亮的脸蛋有一瞬间的扭曲,带着不甘和一丝无法形容的怨恨。 只差一点…… 只差一点就可以得到…… 只差一点就可以完成任务,失去了圣物的叛逆,必死无疑。无法再被医治的司徒墨离亦将离死不远……将是她与司徒瑾瑜合作显露的诚意,也将是用以牵制的筹码。 她算无遗漏,却在行动中出了差错。她不甘……她好不甘心。心中不甘,生出怨怼,在飞滚的石块泥尘中堪堪止住了身形而还欲再进的桐川,在吐了一口血而胸前伤口血流如注的情况下。 被赶马车的灰衣人拦了下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是而终是带着满满的不甘心投身离去。 周围的山林里,瞬间飞掠出无数道黑色的身影,追击而去。 …… 司徒墨离将趴在地上的桐笙翻过身来,眉头不易觉察的微皱的看着她狼狈不堪的模样,极快的封住她的穴道为她止住流血后,抱到了怀里,而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而魅惑:“……阿桐,你真狼狈。” 桐笙目光微微有些涣散的落到了他的脸上……隐约听到了他的话,不过,根本没有心思搭理他。 她觉得她快要死了。 从来没有过的这种感觉。一直以来有灵针在体内,即使是受了再致命的伤,在觉察到生命在消逝的同时,亦会感觉得到有源源不断的生机流进,宛如亲生的血液一般。 而如今灵针离体,她感觉到了令人不安而无奈的凋零消亡。一点一滴流逝的生命,一点一滴流失的声音…… “阿桐……这是何物?” 司徒墨离在微微伸手去碰那团绿光的同时,轻而易举的以掌力震灭了那一丝诡异而让他觉得危险的斑斓之物。 桐笙在那一瞬间微微恢复了一些神智。因为在心底里知道他询问的是什么,而本能的重视与在意……勉强集中了精神看向了他正伸入了绿光里面,微微用手指夹起来之物。 整抹散发着盎然绿意的光团,也随之笼罩着他的手指,飘浮了起来。 “阿桐……”他手中带着那一团绿光微微停在了她眼前,温柔而魅惑的声音里,似乎染上了丝奇异的惊叹:“就是它,让你体质特别的原因吗?” 桐笙似乎听而不闻,淡然到几近冷漠的神情里,看不出什么情绪的怔怔盯着那一团耀眼的绿光看。 她想要回来。 但她知道得不到了。 只要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的人,就绝不会轻易放弃拥有它的机会。生而不死,是对活着的人而言,最大的诱惑与渴望了吧。 她亦渴望…… 但也并不怕死,只是这样死去,实在有些不甘心而已。越渐混乱的思绪,夹杂着一丝在心底微微的叹息,不知是为自己这一生,还是别的什么。 越渐混乱而散乱的思绪,却又让她的心底越发宁静,而缓缓闭上了眼睛。不再去关注被对方尚拿在手中而仍然还看得十分认真之物。 司徒墨离的目光在一瞬间落回了她的身上。带着几分妖冶气息的眉宇间,浮上了一丝复杂而不知该如何形容的神情……真是个心狠手辣又固执而心高气傲的女人。 连开口求一下都不肯。 连开口要一声都不会。 既然自愿承此伤痛。他觉得他根本不必为她心疼,“阿桐,把它交给我如何……我要它。” 桐笙连眉头都不曾动一下。她不意外,一点都不意外。 而那温柔而磁性的声音,仍在继续说,“阿桐,我也要你……” 随着话音下, 她感觉到冰凉的手指不轻不重的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张开了嘴巴,随即,一股奇异而熟悉的感觉力量被送入了她的口中。 恍惚间,感觉到他在亲吻着她的唇瓣,然后凑近在她耳边,语气极致缠绵而怜惜:“阿桐,你和它,我都要……” …… …… 宫中发生了变故。 已然觉得自己几乎已经痊愈的皇帝,伤势情况突然恶化,来势汹汹如同山倒。 原本痊愈的伤口,开始由内自外溃烂发黑。竟像是中了至毒一般,黑血流不止,痛苦非常人能忍受,以至于寝宫里日日哀嚎声不止,短短几日皇帝便宛如废人一般躺在了床榻上不能动弹分毫。 临终之前。 众朝臣子跪在他的床前,求请他说出传位人选。 “传……传……” 有心急的朝臣挤上前来,“陛下,您要传位于谁?” “传……传” 传太医!传太医啊!一个个蠢货该死!! 濒危之际,司徒丹契在心底愤怒而绝望的咆哮。这些朝臣一个个都该杀头,一个个都巴不得他死了好传位,一个个都不安好心! 他不传位! 他死也不传位! 蓦然,他似乎看到了什么一般,眼睛一瞬间有些瞪圆。 死死的看向了正跪在众朝臣后面的一身白衣如雪的司徒瑾瑜,正在所有人都惊慌急切想追问出传位于谁的紧张混乱中,十分安静而温和的看着他,仿佛置身世外一般的对他微微一笑。 第335章以爱相随(大结局) 那样的微笑。 温柔熙如阳春三月里的微风。 看在他眼里,却是初春雪融般的冰冷渗人。他突然想到了一些,几乎已经遗忘而消散于久远以前的事情…… 老四的母亲。 那个女人被赐死的时候,年幼的老四也是这样,跪在一群害怕得哭出声来的宫女太监中,静静的看着执行的画面,不哭也不闹,仿佛置身世外一般安静得有些渗人。 以至于之后很长段时间,他都不喜甚至是厌恶这个儿子;甚至,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儿子。那女人是宫里最低等的一类扫地宫女。他一日醉酒撞上了……便要了。 他是一国之主。 他是尊贵无双的帝王,身边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区区一个洒水扫地的宫女,留下来赐封名号已经是天大的恩惠。 然而,那女人却不知珍惜。秽乱皇宫,与宫中侍卫私通多年,为皇家蒙羞多年,还说是青梅竹马真心相爱的,任谁碰上这种事情能不震怒? 他虽然赐死了他们,但对确实是自己血脉的老四却留了一丝余地。并不因为其母亲犯错,而一罪并罚……他自认宽容至此,让老四锦衣玉食的长了那么大。 如今; 竟是要恩将仇报的害他! 一个个竟是都要恩将仇报的害他! 愤怒至极的那一瞬间,他心思越发清明越来,那些药是老四给的!桐氏之女是老四引见的!好端端的用药不会突然恶化发作……这是老四早预谋了要害他! “……他!” 司徒丹契几欲目眦欲裂的死死盯着司徒瑾瑜,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颤抖的挣扎着伸手指向他--这个孽子!抓起来啊! 然而朝臣却明显误会了他的意思,上前扶隹他的同时,急切的确认问:“陛……陛下,你的意思是传位于四殿下吗?” 旁边的史官已经提笔在记。 那一瞬间,司徒丹契听得连眼睛都要瞪脱出眼眶来,一口气差点没能提上来,而艰难的挤出了一个字:“不……” 那扶住皇帝的朝臣眸光一闪。而口中没有半分异样的回答道:“是,臣等知道了!” …… 皇帝临终,‘传位’四皇子司徒瑾瑜。连番让人急召司徒昭华回宫的萧皇后在得知后彻底气倒,气得茶不思饭不想只恨自己生了个不中用的废物儿子边皇位都不知道争! 与此同时。 正在想方设法替五皇子司徒云焕洗清罪名的太后,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逼得措手不及……但无论如何,大殷的皇位绝不能落到流着汉人血脉的司徒瑾瑜手里。 一纸书信,再一次送到清台山,痛心疾首的质问长帝姬,是否真要看着大殷落回汉人之手? “汉人如何?九黎之人又如何?” 长帝姬将书信随手一扔,冷哼一声,站起来一连往外走,一边不自觉的勾唇冷笑连连,“不是口口声声说汉人九黎共一家?现在到起了分别心,生怕大殷落入汉人之手,却不曾想大殷所在也是汉人的土地。” 青竹紧跟在后面,默默的听着不敢插嘴。 “如今这副局面,又是谁造成的?还来怪我?哈,她是将我当成什么了?既然一开始不要我插手,就别让我插手……谁当皇帝,与我有什么干系?谁死谁活,又与我什么干系?我能得到什么好处?把信给我烧了!看着就心烦。” 长帝姬一通脾气之后,终是没有回信再管。 当年大殷成立之初,与太后、以及司徒丹契这个一母同胞的弟弟生出的恩与怨,至深至沉至痛,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更不是三言两语能抹平。 …… …… 国丧。 皇葬。 长帝姬一直没有出现。 而司徒瑾瑜虽被临终之前的皇帝‘传位’,但也并没有那么轻易就坐上皇位。不过,他的目的,也不是皇位……而是将这本就不该存在于汉人历史上的大殷,彻底抹消于历史。 这个时候, 恢复了皇子身份的司徒千熙,一面不动声色的让人调查司徒瑾瑜与前朝余孽有牵连的证据;一面将那名擅医之人是司徒瑾瑜引的事情,摆到台面上来说事,让司徒瑾瑜一时身染疑云时,成了太后病急乱投医的选择。 局面一时僵持。 楼宇之中,仍然一身火红但已然不复最初甜美女相的司徒千熙倚栏而坐,神情倒是一如往昔的赌气不悦:“诸事不管就跑了,有本事他就别回来了!” 正坐在墙头树叶阴影里喝酒的周六听到了动静,原本因为自己也被丢下而郁闷得十分不想说话的。 但在兀自生闷气的司徒千熙衣袖一挥,一片树叶射向另一处树枝阴影里而下一刻又被反射射向他所在的位置,削掉了他头顶半片枝条砸落到脸上后,才不得不闷声闷气的出声说了一句:“那位桐姑娘伤得不轻,就算瞒着殿下离开了,也能让殿下很快找回来……” 另一处树枝阴影里传来一阵忍俊不禁般的、清清冷冷的笑声,“这叫什么来着?靛蓝染白布,一物降一物,哈哈……” 司徒千熙眸光一扫,一个旋身,掠向了坐在树上的百里千雪,轻盈落于树干旁边,居高临下的瞧着他问:“千雪哥哥,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唤得习惯了的称呼,一时间到不觉有何异样。 百里千雪:“什么都不做。”又道:“你伤未痊愈,不要轻易动武。” 司徒千熙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在他旁边坐下来,有些闷闷不乐道:“我哥一走了之,我都不知道该做什么。一直以来,我希望他的绝症能被治好,希望他能坐上那个位置……” 百里千雪想了想:“……那个位置,不得自由。” …… 城外一座山亭里。 一抹淡静清浅的身影倚栏静静而立。看着亭子外面,天近入秋,细雨绵绵山色笼罩于在一片烟雨中。 桐笙不知怎么就走到了这里来。她身上伤势已无大碍,但脸色仍然很苍白,淡然的神情里带着一丝怅然。 自那一日之后。 她对司徒墨离,就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失去昏迷前的那一句话,时常撩动她的心扉,复杂难明……她不知道这样是好是坏,从未想过在任何一处停留。 一件华丽而精美的紫色披风,突然披到了柚笙的身上。紧接着,她被人从身后温柔而有力的抱住,带着一声仿若叹息般的呢喃:“阿桐……” 桐笙清秀的眉头微微一皱,但并没有挣脱:“我会治好你的病。” “然后呢?”司徒墨离紧紧贴着她,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白皙的脖颈处,眸光幽深的凝视着她问。 “查清我的身世。”除了对桐川的隐约熟悉感,桐笙对桐氏一族没有任何记忆。但既然与她有关系,她有必要一寻究竟。 “我陪你,”司徒墨离声音温柔而魅惑的在她耳边说,“别忘了,它是我的,你,也是我的……”并非以此恩要挟,而是以爱相随。 从今以后,她的危险麻烦,他会一力相承,会让她习惯到,再也无法离开他。 …… …… 【全文完】 #####敲下【全文完】三个字,心情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本来还想写得更长,但这本书写得不是很顺畅,内容时常卡顿,连自己都看不下去了。能坚持看到这里的都是小天使。文写到这里,算是给主角的结局一个交代了。接下来,若有时间,或许会写点番外……然后,就先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