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1章 《我是你的终生黑》作者:左戒 文案: 小顾爱得很风骚,小方口嫌体正直。 *** 顾孝成和方杰是高中时期贫富差距最大的一对同学,顾家殷富,方家赤贫。所以方杰很难看顾孝成看得顺眼。 顾孝成的人生一路顺风顺水向上走,而方杰似乎人生从没向上攀升过,他这么多年就做了一件事:在顾孝成背后黑他。 高中时顾孝成受女生欢迎,但是却一个女朋友也没有谈过。同学说顾孝成不是眼光高就是性格沉稳不乱谈恋受,方杰却说:“他八成是同性恋。”顾孝成高三时出国,方杰说人家是“肯定高考考不了一本才出国混文凭去的。”顾孝成家里让他投资移民了,方杰说人家“他家里的钱一定来路不正。” 虽然嘴巴里黑着,“可是身体却很诚实”……这么多年以来,和顾孝成的联系一直就没断过……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孝成lt;攻gt;,方杰lt;受gt; ┃ 配角: ┃ 其它:都市现代/HE 第1章 这是在方杰家乡浯城的一条街上。这条街在开发区,所谓开发区,不是指有多发达,而只是正在开发而已。不过比起老城区来说,确实充斥着一种新鲜的气息——街道、房舍、商场等等都是新建起来的,当然显得新鲜。这一区外国人很多。 这区离浯城周边的乡镇较近,区域内有一些房子比老城区的要便宜很多。方杰是浯城本地人,以前在老城区里的一条弄堂里有一个十分古老而敝旧的住宅,和几户人家拼着住在一个小院里的那种老房子。记忆里那个地方是黑色的,像抹了一层湿滋滋的像泥一样的煤灰似的,黑中带着油亮。他家在二楼,一楼是别的人家,上他家二楼的楼梯是那种极其斜仄的,窄得人难以相信,只有一个人身体的宽度,胖一点的人可能都无法上去。 方杰以前会请同学去他家里玩,同学中不乏像他这样住在还没有拆迁的老房子里的,所以即使是上他家玩去,也不会生出多少嫌弃来。他请过不少人去他家玩过,但他就是没请顾孝成去过。他听班里其他人说过顾孝成家里住的是小型的私家园林,而他是不会请一个住惯了私家园林的人去他家那个像是四壁都抹成一个油亮的黑壳一样的房子里坐坐的。 高中那时候,顾孝成就坐在他后面。他总觉得顾孝成自认为和他关系还是不错的,所以他有时会跟他提一提,说可以去他家玩。而他从来没有答应过,总是以这又或是那的理由将这个提议给推掉。他甚至觉得顾孝成提这种事简直是对他的一种侮辱。就像是一个男人非要趁着一个女人完全不化妆、懒在家里两天没洗脸、头发也油油的时候去见她一样,这就是一种缺心眼的侮辱。 所以方杰一次都没有答应过。 而现如今,他家那片老房子早已拆迁了,而他家分到了一个新的房子,就在浯城开发区的这一片。这地理环境并不好,多数拆迁户还是想要得到在老城区新建起来的居民楼里的公寓房的,因为那个区域四通八达,又处于浯城中心地带,走在里面处处盈耳的都是乡音。不像开发区,里头老外太多,虽新一点,可是到处盈耳的是“鸟语”。作为本城人还老被往边缘地带赶,还真地让人不是很愿意接受的。 但他家当时为了分得的面积大一点,还是选了这个较边缘一点的地方。 方杰的爸爸一出生就有小儿麻痹,延误了治疗,瘸了一条腿。一直是瘸着的。他们家就他和他爸爸,他妈在他十来岁的时候好像跟别人跑了,他爸过去一直在弄堂里靠帮人修摩托车为生。后来开汽车的人多了起来后,他爸也差不多是处于一个半失业的状态了。 再后来,他们搬了地方,到了一个在浯城也可处处闻得鸟语的地方——因为外国人多,街上老听到人说外国话,他爸就基本属于失业了。而他爸为了家庭能有收入,就吉屋招租了。家里有三室一厅,他爸爸将两个房间租了出去,都是租给在开发区打工的单身外地男人,大的单人间租一千,小的单人间租八百。他还让方杰住到他房间里去。 而后来方杰嫌和自己爸爸住一间既挤又不自由,就搬了出去。那时候正好有一个契机,他认识的一个人在开发区的江街上本来盘了一个门面,租约签了五年,可是做了约两年就要回老家结婚,可是不再租下去又要付违约金,而他那时得知方杰想要自己弄点小生意,就问方杰要不要租下来。有优点也有缺点。 优点就是二楼能住人,一楼能作店面。缺点就是右边那家是“鸡店”,一到了晚上就要做生意的。倒不吵,就是不知道他介不介意有这种店做邻居。 方杰那里已注册了网店,是要卖文具的。他又不要开一个有门脸儿的店,如果是开一个有门脸的店,那旁边如果一店都是小姐,一到了华灯初上的时刻就一溜排椅子那么地坐在店里,那肯定要影响他的生意,因为他卖文具是要卖给学生的。可他是做网店,也就无所谓旁边是什么邻居,只要不影响他晚上睡觉就行。 这时节正是隆冬时候。这一年的冬天,连浯城这种温婉的江南水乡,竟也十分地有个性,年前就下了一场大雪,天空中乱絮崩腾,隔壁家的小姐们照常穿短裙接客,主顾们大多是负责开发这一片快被老外霸占了的开发区的民工们。方杰知道她们一般一次两百五十块,实在不是想打听清楚价钱以便以后就近解决需要,而是有时晚上他七点半时,等到快递小哥来取他要发货的那些包裹时,他站在门口听见旁边那些女孩们和上门的民工议价时听到的。每回有女孩站在她们门口那台阶上跟某个路过问价的民工讨价还价时,他一边将一盒盒他发件用的纸箱递给快递小哥,一边就和那看着就十分生嫩的快递小哥面面相觑,颇有一种相对无言的感觉。 十二月二十一号早晨,方杰醒了后,先躺在暖和的被窝里发了一会呆。他昨晚上没睡好,因为昨天晚上隔壁不知道发什么疯,竟然没关好她们家二楼用来“办事”的那层楼的后面窗子,那种□□声搅扰了他三刻钟,一个叫完了换一个。他就在想着为什么这么冷的天还非不关窗,明明她们家据说内墙都是有软装的,软装里头有隔音板,所以一般关了二楼后头的窗户是听不见那些他并不想听见的、每晚都会发生的、有些此起彼伏的叫X声的。可偏偏昨天晚上不知哪个姑娘忘关严窗户了又或是哪个女孩有意牙了一条窗缝好透透寒气,所以吵了他三刻钟。他倒没办法听得兴奋起来,他只是很累,他只是想安静地睡着。 他一般早上九点上电脑接单或是回答问题。所以现在这才七点零五分,他有的是时间就这么躺着。七点二十左右,他手机上先接了条语音信息,是他爸发来的,他爸问他:“小杰,你那边二楼地方蛮大的,不如我搬去跟你住吧,你反正租着也是租着,也要给钱,而我如果跟你住,这边大房间还能租出去,就又有一份租金可以收。” 方杰看完后脑袋就有点疼,他倒不介意他爸来跟他住,就是他这儿这个情况实在不方便,如果都像昨天晚上叫成那样似的,他爸一个上了年纪的人还怎么住在里面?于是他想也没想,就回复他爸:“爸,你就在家里好好住着。你要是搬出来,房客就算平时跟你好相处,但到时肯定不会像是你在家里时那样地爱惜房子的,别到时墙这里弄掉一块,那里划上一道的,又或者没两天马桶堵了,水龙头又拧不紧了,最后重新修整的钱还不是要多出很多?而且我这边二楼也要推货的。我每月给你那些钱难道还比不上一间房间的房租?” 语音发出去之后,过了一会儿,他爸才发过来,仿佛还是有一种不甘心,却不再纠缠,妥协了,说:“好吧。那我就在家里住着。” 方杰看完手机后,手里捏着手机,往身侧一放,人十分疏懒地这样躺着,手臂平放在身侧,不过手机还捏在手里。不一会儿,他手里手机又振,他以为是他爸反悔了,又想来劝说他让他搬进来跟他一块儿住。因为他爸已反反复复跟他提过三四次了,今天早上提的这一次还不是第一次。他就想着他爸怎么有一种更年期妇女的习性,喜欢把一件事反复说,就算是那种已被否决了的事,他明明也应承下来了的,结果过个几天,就又再搬上台面来重提一次。 方杰有点受不了这个,脸上带了点不爽,将手机重又举到眼前来,想看看这回他爸又有什么要说。哪里知道根本不是他爸发过来。 是高中时坐在他后面的顾孝成发来的。 而事实上,高中以后的这些年来他跟这人的联系从来没有断过。从一开始的一两年只用Q^Q,到后来一直到大学毕业到现在已开网店一年多了的这些年用微信,他们的联系从来没有断过。没有到很频密的程度,可是说到联系,还是一直有的。方杰已很少跟以前高中时的同学联系了,上大学时还每年聚聚,大学之后就较少联系了,大学之后就只是和大学同学中的一些仍有联系,而那高中时的旧人早已是太遥远以前的人了,大家不如就这样“相忘于江湖”吧。 只唯独和这个顾孝成没有“相忘于江湖”,因为顾孝成偶尔还是会来问问他的近况。他也只当是顾孝成这人家里环境太好,平时太闲,加之人面又太广,所以平时别人工作的时候他干嘛呢?他不是没事干吗?所以他可能就得一个一个问候一遍,否则他就有可能闲出毛病来。 反正方杰是这样想的。 顾孝成家里是有钱的。很有钱的那种。 跟这人坐在一起时,时常让方杰产生一种云泥之别的身世之感。他高中时与顾孝成就是贫富差距最大的一对同学。顾孝成家那么有钱,他家里是开会计师楼的,但凡在浯城落脚的知名物业公司的外审都是找他们家做的;而方杰家里就一个爸爸,还因为处于半失业状态而拿低保,而方杰进那学校读书的那三年,还因为家中赤贫而向学校申请减免学费。 顾孝成高三还没毕业就出国了,听说待了两年后,因为喜欢那里的环境,他家直接让他投资移民了,省却了他像那里那些留学生一样得读有含金量的专业再找有含金量的技术活来技术移民的麻烦。 方杰别说什么投资移民了,他连投资移民的钱的一亿分之一都拿不出来。高中毕业后就读了浯城当地一所能发全日制本科文凭的学院,还是本地低保户政府救济、学费半减免那样地读了出来。又不是什么好学校,出来后自然前途一片暗淡。他当时拿着毕业证和学位证时,好像脑子里浮现的就是他家以前弄堂里头那个黑中带油亮的黯旧房子,那房子给人的那种不舒服的、带点肮脏的以及颤巍巍的不安定的感觉,就跟他的未来给他的感觉是一样的。 不过他也没有那么悲观,要都是那样地悲观,那学院里同期毕业的那些毕业生们有那么多,一个个的难不成都不活了? 他为了多赚些钱,所以没进什么公司做,反而自己倒腾起了一个卖文具的小店。 他不能否认他自己对钱有一种渴望。当然也只是渴望,还没到饥渴的程度。 他每每面对很有钱的人,他当面不会说人家什么,但是背地里又或是在心里一定是极尽讥讽的。他自己也控制不了。当然也只是心存讥讽,还没到仇富的程度。 第2章 方杰是这样地仰躺着,将手机举到了脸上面,盯着屏幕上顾孝成发来的信息看。脑中看着看着就变成一种空白的状态,也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又或是并不想对这个人发来的信息作出任何反应与思考。 空白了一会儿后,他渐渐转而想到了以前高中时候的事。不知怎的,他想了想,就揪起了眉头,他记起当时他自己简直是不遗余力地黑过这个顾孝成。 顾孝成家里有钱,长得又好,成绩也挺好,虽然有点浮动,但是他们班上前十名还是有的。就是可能有点“旱涝不定”,有时第二第一,有时第八第九,全看他个人心情。有时候或许特别迷恋日漫又或是新爱上了一项运动,那么成绩就次点;有时想发奋图强了,成绩就拔尖点。全看他个人心情。他一直过得较逍遥。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2章 这一款的男生通常十分受欢迎,他肯定是当稳了那一株校草的。可是他又不太跟女生接触,那么多同班级的女生对他表示一种或明或暗的好感,他也有些不为所动,连和她们说笑都不常有。 班主任与各科老师们对他当然是表示很放心的,而女生们心中是惋惜的,其他同学们则说他这人不是眼光高就是性情比较沉稳。结果这话跑到方杰嘴里,他就说人家“他啊?八成是个同性恋。”其实说完这话,他自己都后悔了,因为一点附和他的声音也没有,他孤音少和,一时之间也颇显尴尬。 后来这话传到顾孝成耳朵里,他的座位就在方杰的后面,他趁着一节下课捣了捣方杰的后背,再凑近了问他:“听说你跟别人说我八成是同性恋?你这是从哪里观察出来的?成仙了你?怎么这么以为自己能洞察别人心里的事呢?”方杰之前是有些胡乱说的,他对于顾孝成这人是有一种能黑就黑的心态,哪承想叫他知道了,他脸色赩红,就像一片水汽里西倾的红日,边缘都能滴中血来似地辣红。 他转过头去,并不接那话的碴。顾孝成那次好像也没再纠缠着问下去了。 后来高三下学期上到一半时,顾孝成就出国了,去了在大洋洲上的纽国。正好符合他那人轻松随意的性格,哪儿自在就在哪儿待着。 而余下一班的同学正在面临最严酷的高考,平时同学说起来时,是说,顾孝成就好了,不用去高考,人生简直是舒服。方杰一想到他自己这辈子可能都出不了国,不明白为什么竟然脱口而出:“他肯定就是担心考不上一本才出国混文凭去的。”当时有跟他走得比较近的同学还附和了两句:“也是有可能的。”不过大部分的声音是说,没有这么夸张,他毕竟成绩挺好。 后来方杰高考,在浯城本地上了一所学院。大二的时候听以前高中同学在微信群上说顾孝成家里让他直接投资移民了,说他真是好命,出国的那些人也不是个个有钱,想留在别人国家的还是得靠读书工作——还得是技术工种,他这样根本不用捱,直接投资移了,钱放在那边银行,每年吃利息就够他过得极其奢华了。说估计他在那边想泡什么样的妞都能上手。 方杰就说:“中国那些有钱人有多少资金来源是正的。”过了好一会儿,群里有人回他:“唉,你不知道他家是开会计师行的?区区六七千万人民币还是拿得出来的。你要说有十来亿流动资金说不定是造假的,可是才六七千万对于人家家里来说还只是一笔小数目。”过了一会儿,那哥们儿又发来一条:“兄弟,别眼馋了。那哥们也没什么不好,想当年他那么抢手,不也没把你我等人的妞都给泡走吗?一个也没经他手过,留了多少后路与我们,你也别事事怼他了。” 方杰属于一黑起那人来就收不住的那种。 而他也不是完全没有原因的,是一种有口难言的原因。或许妒人富贵是一个潜在的因素,可是他确实还是有别的原因的。虽然他也不是很确定。 曾经有一天中午,有些男同学去操场打篮球,不少女生都围过去看。而方杰前一天晚上没睡好,因为他爸那条腿不好,在下他家房子的那条又紧又窄的楼梯时一不小心跌坐了下去,滑了几级梯级。他爸那天下午都没去巷子里摆修车摊,还是一楼的阿婆把他扶回家里去坐着,问他要不要上医院看看有没有事,他说不用。晚上方杰回去,还得做饭,帮他去药店买那种大面积的伤口贴布,因为那条瘸了的腿上蹭掉了一片皮。最后清理了伤口,换了贴布后,他还是不放心,非用助动车推着他爸去就近的医院挂号看了看伤情,医生说问题不大,他才把他爸又推了回家。弄到快八点三刻,他又洗澡,洗衣服,然后才能做作业。当天作业又多,他弄到一点多才睡。 他从来没有一点多才睡过,所以第二天一直没精神,就趁着午休时间,趴在课桌上小憩养神。他将头埋进手肘前还看见课室里有三三两两的男生女生的,他还想着还好这中午人不多,没有聚在教室中,都跑外边去了,不吵的环境正好供他休息休息。 哪里知道可能才二十分钟后,他一片浑茫的像是下了雾的大脑里一点意识都没有了,只在依稀间逐渐辨明了他自己右侧腰上有一只手在游移着。那力道挠得人又痒又麻,大热天的,他也没穿校服,那手与他的腰也只隔着一件T恤的厚度。 他的脑中太糊涂了,就只是辨明“自己腰上有一只手”这件事也用了可能不止五分钟。等到他稍微清醒了一点后,想要直起身来看一看哪个神经病在挠他的腰时,那手忽然移走了。 而他因为脑中恍惑、身体乏力,就又趴了两三分钟,等到他清醒了,直起身来后,才发现课室里一个人也没有,之前那三三两两的同学也不知上了哪里去了,之前听说他们班跟别班比赛篮球,估计都去看比赛去了。之前那个被不知名神经病摸腰的事,他估计可能就是自己睡迷糊了,臆想出来的一种身体感觉。 他稍一转侧,就见身后头的课桌上竟然躬身半趴着那个顾孝成。那人的双臂交叠在课桌上,而脸是侧着的,侧向左边去。方杰四顾,偌大的一个课室,真地就只有他们两个在。那之前不是顾孝成对他伸出了罪恶的贱手,又会是谁。可他又是闭眼睡着的,方杰有意凑近一看,见他合起的眼皮眨也不眨一下子,想来不是假寐。那可能之前真地是一个幻觉。 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方杰从没有去向顾孝成求证过,因为他觉得就算顾孝成做了也不会承认的。但这事情就成了一粒埋在方杰心中的种子,他老觉得自己的腰真地被一只罪恶的贱手摸过,可他又无从考证,于是一直将这事憋屈在心里。 这事情产生的憋屈与疑惑在他心里生了根,发了芽,就从他口中“冒”了出来,造成了方杰日后那样不遗余力、不放过一切机会地黑那人。他自己解释不了自己的那种奇怪心态,也控制不了。就比方说他那时看班上人说顾孝成一直保持跟女生的距离,他简直是脱口而出“他八成是个同性恋。”而事实上他对顾孝成也没什么了解,就那次的“贱手摸腰”事件也仿佛只是在一片浓雾中发生的根本考证不清的事情一样,可是他就是要这样说一说,仿佛这样说完了他心里才能舒服一点。 虽然一个男人被人摸一摸腰根本就不是事,就算被人直接抓了下面的,也不是事,顶多就是相互调笑打闹罢了,就跟女生走路喜欢胳膊挽着胳膊似的,不过就是一种同性之间肢体接触稍显亲密的方式。可那腰摸得也太让人上火了,虽然他脑子里当时一片迷顿,可是那只贱手当时带给他迷糊大脑的一种感觉就是不单纯的。可正因为他当时迷顿,没在那贱手还摆在他腰侧时就给他摁住,没抓着实锤,再加上他自己也不是很确定发没发生过那事,于是这事情就这样一度沦为一宗只有他心里在揣测着的“千古迷案”。 这迷案的谜底一直挠得他心里痒痒的,是一种好奇心作怪的痒,可是仿佛又心中暗自认定了这谜底永远不会见天日一般,于是他就有一种隔着一层雨靴挠痒痒的得不到解痒的难受感觉。自此之后,他看到顾孝成的眼光都是有点奇怪的。而顾孝成竟然还一派坦然的样子,完全没有一点做过什么不对的事情的那种神情。 以至于后来一度让坚持黑了他好几年的方杰自己也有点疑神疑鬼的,开始自我怀疑起来,想着是不是当初就是自己脑子睡迷糊了,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却被自己幻想了出来,错怪了顾孝成。 过了一两年后顾孝成单独加了他微信,偶尔来找他说说话,他也是会回应的。 就像现在方杰望着手机上顾孝成传来的信息,他不是还得回应吗? 顾孝成在微信上问他:我明天直飞坤城,十三个小时就到了,后天我们聚聚吧? 方杰忽然有点没好气,语音回过去:“你明天回,后天就聚,聚什么聚?你不如多休息几天再说吧。”而事实上方杰根本不想见他。他觉得这种会面都是些毫无意义的会面。 顾孝成也发了条语音过来:“才起吗,那声音?”方杰先翻了个白眼,说:“是啊。你那里中午了吧?”顾孝成说:“是啊。” 然后就沉默了好久,也没有什么信息的互相传送。顾孝成这些年都没有回来过,他是一个安定了下来就懒得动的人。 方杰没有想到他今年竟然想着要回来。 第3章 方杰又盯着手机看了一分多钟,竟然那头不再有信息传过来了。他觉得那个正身处大洋洲的太平洋上的远在天边的不知哪个鸟不拉X的鸟语国的哥们应该是被自己一句话给打了回票,否决了,就不再起意想着说要聚聚了。 老实说,聚什么聚?有什么好聚的? 这么多年下来的,方杰心中仍存有疑窦,对当年半梦半醒间摸了他腰间的贱手的触觉记忆犹存。夏天一穿回他那件旧T恤时,时不时地还是会有一种被一只高于当时夏天气温的暖热手心焐在腰间、来回暧昧地摩挲着的感觉,害得他后来只得将那件T恤压箱底,而不敢再穿了。 一穿起来就疑神疑鬼的。他对着一件T恤倘且这样不舒服,不能释怀,那更别说要去再面对那个一直都让他觉得有点距离感、且光瞅着他那张脸就觉得有一种横生出来的莫名其妙的感觉的人了。 加之他这些年在那人背后黑了他那么多次,想来再见到面也不会很自然。而且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背后黑了他那么多次。不过就是因为黑了他——不管是出于什么因素都好,也不管理在不在自己这边都好,毕竟是黑了,所以总是隐隐存有几分愧疚,也因此当他在微信上联系他时,还是回应了他的。 不过也就止于这个度了,再深入的什么接触还是免了吧。他回来聚什么聚,想一想自己这些年和以前高中的同学都已没什么联系了,虽大部分还是生活在同一个城中,可还是几乎没什么交集的。那头的顾孝成回来,又不是说要召集个高中同学聚会。听他那口气,像是只要跟他两人聚会似的。 那还聚什么呢,还不就是大眼瞪小眼的。难不成聊一聊“我那些年都黑了你些什么”、“你对此有些怎样的看法?是认了还是要否认”这一类的话题? 方杰是没兴趣跟他再见面。而且一见那男人他就自悲,他要么脑子烧坏了才想去见到他。他掀了被子下床,就在这样一种严凝的冷空气中穿着衣服,这十来天估计会是浯城今年最冷的时候。他套了件抓绒的卫裤与一件抓绒的卫衣,再随手抓来了椅背上的羽绒。穿好了后,他才把被窝里的电热毯关了。 他都做完这些事了,一看手机,那头顾孝成仍旧没有什么音讯过来。他就当之前那件说要聚一聚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也不再将那事摆在心上。 他走去一楼换了双运动鞋,再在一楼的卫生间里上厕所,洗漱。把自己弄干净了后,他就拿了钥匙,将一楼的钢化玻璃门向内打开,再将卷帘门向上卷了一小半,他人钻了出去,再将那个铁皮的卷帘门往下放,又锁上了。 他这店租在了这条江街上。这一条街很长,但是在这一段上全是跟他租的店差不多规格的这种小门面。每一个门面都是两层楼的,其实面积并不大,平面面积也差不多就是一般的那种小二居的两室一厅的面积。而在这个面积里面还得刨除藏在门脸儿后头的用作厨房又或是卫生间的面积,真正示人的那一块——让人行道上来往行人看得到的面积可能就是一个主卧加一个小客厅那样大小的面积,就更加显得局促。 这一段路上的这些小门面前面就是一条不算窄的人行道,人行道前面就是一条自行车道,自行车道前面就是一条很宽的行车道。 这些个小门面里做什么生意的都有。有些是做小餐馆的,有些是做影印的,有的是做纹身的,还有的就是像方杰这样做起了文具网店的——不过这段路上好像就他一家是做这个的。当然还有他家右边那鸡店。 在浯城开发区像这样的鸡店少说也有五六家,其共同特色就是:不管开在哪条路上又或是哪条暗街里,她们门头上都是没有招牌的。 本来方杰做他那个文具小买卖起初的那段时间,他也是没有门头的,想着他一个做网店的,不过就是想着如若有人退换货,那寄回的地址别是一个住宅楼的地址就好了。所以适逢有便宜租赁的店面,又大小合宜,就租了。他觉得没必要有个门头,因为弄个招牌也是要钱的,他哪里会想花什么冤枉钱,又不是说他钱很多。 哪里知道他左边隔壁做影印打印那家的老周后来跟他说:“小方啊,你这个没有招牌不行的,到时候人家以为你跟你隔壁那一伙姑娘是做一个生意的。” 小方闻言忽然后悔当初没让他上一手那租店的小老板把门头给留着。他也无所谓挂什么招牌上去,现在还得花钱再做一块招牌。不过没办法,总比空着好,于是就去做了一块“高三6班”的招牌挂着——那是他网店的名字,他当年上高中时读的就是六班。他是想着比空着要好,省得到时别人以为他右边那家店拓展生意了,除了卖小姐还卖少爷,一个个经过他的小店门口时,朝里一望,都当他是鸭子,那就有点麻烦了。 他这时钻出了他家小店,还把铁皮卷门拉下去了。他一看表,已经八点零五分了,他向北跑过了这一整段路,到了路口,往东拐,找了一间做早餐的店解决了早餐。 他跑了这么远的路去解决早餐也是有原因的。因为他那小店附近的那几个小餐馆是他店隔壁那些妹妹们光顾的重点对象,有时候那些妹妹们还把那些餐馆里的汤锅碗碟拿回她们自己店里去用餐。她们中那些“上大夜班”的一般做完了晚上的活后就几个人挤着睡在店里,然后中午起,起来后就找最就近的几个餐馆果腹,是没可能自己做饭的。而那条街上的小餐馆的卫生一看就没可能做得很好。 方杰这人吧不叫有洁癖,就是一想到隔壁那些小妹妹们头一天晚上香唇里含过的东西,他是实在没办法与她们共用同一副碗筷——他可不想在小饭馆餐具消毒不完全的状态下,间接接触男人那部位。 于是,大冬天的,还踩着些未融尽的积雪,他得跑上这一小程的路,换个远点儿的地方吃饭。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3章 他吃完早饭回到他店里时是八点五十五,他开了电脑,就开始在网上查看订单以及回答买家问题。他那网店里有四个客服,不过四个客服都是他本人罢了。就目前为止还是应付得来的。 跟着这一天毫无波澜地就过去了。晚上他九点才下线,在一楼洗完澡后就换了双在二楼用的棉拖上楼去了。他开了空调,设定了它定时关机的时间,跟着就拱进了一早已用电热毯预热好的被窝。 他发微信问他爸在干嘛,他爸说正在客厅里和住小单间的小李一起看电视,说他再过一会儿就要洗洗睡了。 方杰每晚都要跟他爸联络一下,也算是例行公事一样的。而他爸知道儿子就是例行公事一样地每晚这个时候要来问候一下子,可每天晚上到了点还是会拿着手机等着他来说上两句简短的话。并且心中也是安慰的,比那种一个月都不往家里去电话的小孩要好多了,而且刚毕业还没两年就知道每个月给他点钱,虽说才一千,也算是不错的了,听说有些人家的小孩都三十好几的了还会啃老的。 基于此,方杰他爸一想到这儿子,心中还算是安慰的。 方杰跟他爸互报了平安后,就坐在被窝里划手机新闻。看了一会儿后,他瞥了一眼窗户,双扉紧闭,上面的横杠上扣了一个风铃。几经搬运,这风铃的几根发声的管子都已被搠碎了又或是豁口了,风一吹,基本上发不出什么声音来。风铃的心里寂寂地垂着一个飞机的模型,是原本就跟这个风铃在一起的。很小的时候一次庙会时,他让他爸买给他的。他爸腿不好,他记得那次他们买完了这只风铃之后就回家了,庙会里的人实在太多了,而且时间越往后人潮越汹涌,而他们一个瘸一个小,根本经不起那番掀腾,最后就只能半路先撤离了。 这一个小物件他一直留着,不但因为自从那次他们去过了庙会后,他家年年都不再会去赶庙会了,而且也因为他很喜欢那个飞机的模型,他小时候就想着要出去看看这个偌大的世界。当然他也不至于说是想着要拍好多各地的照片回来给他那瘸腿的老爸一起看看,分享一下,他根本也不是这么感性的人,他就是觉得人来这世界一趟真是不容易,多看看才不枉来这一遭,再顺便拍些照片让他爸也能看看。可是没钱啊。 他现在过得也不算是那种朝不保夕的日子,可只是积攒不下来什么钱财可以供他坐着飞机到相当远的地方去游玩。一辈子生活在一座城里的老居民是会有这种想法的,就像是那种祖祖辈辈生活在大山里的人们也想有一天可以走出大山,看看外面的世界,看看城市的发展。而祖祖辈辈生活在一座城里的人也会想要走出他们的这个小城市,去去别的国家,不说久居,就是游历一下也好。 可是方杰他没有足够的钱,并且也没这空闲。 他又不像顾孝成。有时想想,真是羡慕不来。 他刚好想到了顾孝成,这时手机振了一下,一看竟然是一天都没跟他说什么话的顾孝成发了一条信息过来,问他:对了你现在住哪? 他心里想着:反正不住私家园林。 过了一会儿,才懒懒回他:问来干嘛?顾孝成发过来:啊?我这么久了才回去一次,不得聚聚吗?我去找你啊?我在国内又没有大学同学可以找,就只有高中同学了。 方杰皱了皱眉头,发过去:我也几乎不联系高中时的同学了,估计都有事,恋爱的恋爱,跳槽的跳槽,反正都不会闲的。根本也召集不起什么人来。你就别想着聚了。 这一回,顾孝成一直没有回音。过了一会儿,方杰自己心里觉得自己这样回复人家,未免显得太冷落了些,也不是对待老同学该有的样子。于是,他琢磨了一会儿,决定顾左右而言他,发了一条过去:你不睡啊?你们那儿都两点了吧?你明天不赶飞机啊? 也算是聊表关心之意。 过了又有一阵子,顾孝成发来四个字:睡了,晚安。 第4章 方杰本来以为第二天顾孝成到了后就会再联系一下他的,谁知并没有。而直到这一年农历年过完后方杰也一直没有收到过来自于顾孝成的任何音讯,就跟他消失了一样。方杰一度以为其实那个顾孝成根本就没飞回来,或者说不定他那天晚上睡得太晚,第二天早上睡过了头,因而没赶上飞机,所以索性就不飞回来了,继续在那什么鸟语国过他的逍遥日子。 方杰心中鲜少有想起他来的时候,但是偶尔没事时还是会想上一想的。顾孝成就像所有让人觉得莫名其妙的人一样,经常做事情或是说事情只做到一半又或是只说到一半,却并不为他做出的事或是说出的话收一个尾,让人莫名其妙地等上一阵子后,就只能放弃。又或是因为方杰与顾孝成的关系并没有那样亲近,如果亲近,那肯定是要追问下去,逼对方给一下后续、一个答案,可正因为并不近,所以对方莫名其妙地不给出后续,那也不再追问了,直接放弃——那曾被钓起的隐约的一点点好奇心,想问他跟着到底怎么了的好奇心,又因为太过于微弱,就很容易直接放下了,不再去管了。 方杰过年也放了八天假,他初五才恢复发货的。之前他那一个年是回家里去跟他爸一起过的,当然并不会住在家里。因为他家里两个租出去的单人间就相当于是别人的了,他又不可能住到别人房间里面去。而他又独自住了这样久,忽地要他和自己爸爸住在一个卧室里,他还觉得不自由,住他家客厅他又嫌不方便,所以也只是回去忙忙年夜饭,父子俩聚在一起吃几顿好的而已,吃完了饭,他还是回他那间小店二楼住的。 很多商家初四起就开始营业了,他让自己多懒了一天。这一年的初五是二月七号。方杰开始营业后,他的左邻也已开始开门做起生意来了,可是右舍还没归位。以方杰对右舍姑娘们的了解,估计她们得年后过三个星期才恢复上工。所以他能过上好几个星期的安乐日子——虽然平时也没什么不安乐的。 到了二月八号初六这一天,方杰应付完了年后如“雪片”一样的订单——只是过年这段时期下的单统共积累起来显得很多而已。他昨天一天发货加今天一天发货,还要应对买家的提问,他觉得自己快虚脱了,不过总算把这一个年节期间积累的订单都发完了。 他大概九点三刻才洗了澡,跟着爬上了床。今天快递小哥是八点多一点才来拿的货。八点之后他就要整理自己一楼和二楼的存货,除了清点还要整体重新归着一遍。他算是个细致的人,也算是个爱干净的男人——比一般男人爱干净多了,比方说他二楼与一楼用的鞋都是不同的;比方说他每周都要把这小店里上上下下的地拖一遍;还有他自己学了那个金蝶的家用理财软件,就用那个会计软件来记录自己小店的收支与盘点库存。 他的小生意不大,不过他也一步步尽量弄得有模有样。他从小在学习上面一直处于很中游的位置可不代表他笨以及没有长处,他小时候并没有那么多时间像别人一样专心学习,他爸一会儿这个事,一会儿那个事,再加上他家的家务都得是他来做,哪里能像别人那样在家里连只碗都不用洗,只管读书的。 等他躺在了床上,他回想了一下,嗯,今年比去年的年后发货要累不少,肯定是生意进步了。他脑中只有这样一个笼统的概念,只是觉得今年比去年累不少,那生意应该是比去年好了的。可是还是得等他再过一两个星期拿那个会计软件做一笔账出来,才能看得分明。 十点时,他已经迷迷糊糊地想要睡去了。哪知手机又忘调静音了,这时竟然手机振了起来。他坐了起来,爬到床的中央,再伸手朝窗台前的那张写字桌上一够,将一直在振着的手机拿了过来。一看竟然是微信上的语音电话。 他看来电的人是顾孝成,就不打算接,想着等他一会儿挂断之后,就趁着时机将手机调成静音,到时候任他怎么打都好。 哪里知道这一通语音电话振了能有一分多钟,时间长得方杰都奇怪怎么会这么久,一边犹豫着要不要就这样调静音一边又盯着手机屏幕看,想着那一头到底是有什么事非得往他手机上打电话。终于那一头在一种仿佛是十分无奈的感觉之下挂断了。方杰这才回过神,赶快将手机调静音,就这么又摆回了桌上去,他想着有什么事都可以等明天天亮了再说,他现在只想睡觉。 他又躺回了床上。过了约有一刻钟左右,他竟然慢慢变得有点清醒了,睡意就像是一只腻滞的轮子,之前慢慢地转到下面,要将他带入睡眠;可现在又在缓缓往上转,让他越来越清醒了似的。 他又坐了起来,去看手机,就是一种忽然有点想知道那人这么晚打电话过来是要干什么的心情,他想着他会不会又有电话打过来,又或是留上一两条信息。 拿起手机一看,竟然真地有两条语音发过来。第一条,他一听,是说“你现在在哪?”方杰心里还在想:神经病。第二条他一听,是说:“我腿断了!你在哪!” 方杰听完后,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还以为他自己听错了,于是他又点开来听了三遍,说的就是“我腿断了!你在哪!” 方杰起先是盯着手机屏幕那么木然地看了十秒,然后忽地“哈哈哈哈”笑了出来——他今年看春晚小品时都没笑过,他觉得自己这种“历尽沧桑”的人已经很难被无聊的东西逗乐了,就像美国成年人看到迪士尼都觉得像一坨X一样,结果现在看到这个东西也未免太搞笑。 又过了几秒,他忽然意识到他自己笑得像个缺心眼似的。这甚至有一点像是女人的那种摆不上台面的心理,就比方说一个女人妒忌另一个,却又没办法“弄倒”她,所以通常听到那女人身上发生了什么不幸,就会暗暗地心里特别高兴——特别特别高兴。方杰想了几秒,怎么自己跟个女人似地也对同性幸灾乐锅起来了,虽说这种心理男人也会有,可是毕竟男人在这方面的心态普遍是要比女人端正许多的。 方杰想着自己虽然不爽了顾孝成这么多年,虽然也并不完全是因为顾孝成那人富贵逍遥得让人嫉妒,虽然自己穷了一辈子了,可是也不能真沦落得跟网上那些跟女人心态差不多的X丝、愤青似的。 这人嘛,还是得活得稍微有点姿态的。 于是他认真盯着屏幕又看了十来秒,试图让自己平静一些,因为他得回复顾孝成,如果到时候那个语气一听就是带了几丝幸灾乐祸的,那就不好了。他试图让自己再冷静一点之后,再发语音过去的。可是他发现自己做不到,虽说在这会儿是不会像刚刚那样“快乐”地笑出声了,可是依旧还是有点事不关己的幸灾乐祸的。 于是他放弃了发语音过去,转而发了文字,他怕被人听出破绽,他发去:你怎么了?要不要我帮你叫救护车? 结果他文字信息刚发了出去,那一头就仿佛是定位到了他似地一下“捉”住他,又往他手机上打语音电话。 可方杰没办法在这时候接起来,因为他那种幸灾乐祸的心还是没有完全平复下来,人的声音语气就跟人的表情一样会透露出太多太多的讯息,一定是有破绽的。 他偏没接。 他划了“拒绝”之后,就发了文字过去:我不方便说话,太晚了。我帮你打幺二零吧。 那头似乎也放弃了与他直接语音电话的打算,发了一条语音过来:“你能来我家一下吗?我们家附近这一带最近也整修,浯城又没轻便型的救护车,大的那种很难钻进来。你叫个计程车过来,送我去医院挂一下急诊行吗?否则就得是大型的救护车停在外面,还要把我抬出去,太难看了。” 方杰心想:烦死了。 这种事情没多少人喜欢做。这种事情一般只有两类人才肯做:一种是正在追求心仪女生的男生在夜半听闻那女孩要自己送她去医院;一种则是十分仗义的朋友,关系十分铁的那种。 可惜方杰与任何这一类都不沾边,只觉得大半夜了,自己都累了一天了,还要被别人这样麻烦。这人怎么开得了这个口? 他顿了一会儿,没办法,只好回复:“你在家里等着。”这回是用语音回复的了,因为之前心里的那种幸灾乐祸的心态已被觉得这人烦的心情取代了。而他介意被那人听出他幸灾乐祸,却不介意让那人知道他嫌他烦。因为前者显得他像个没出息的X丝,而后者却是因为他确实烦到他了,他也不认为自己理所应当被他大半夜的这样搅扰。 他套上了衣服,往楼下走。一路上问:“你家地址?”跟着,他坐在倒数第二层梯级上往脚上套球鞋。那人这时把地址发了过来。 他出了门,在他家小店门前的人行道上往南走了一段,过了马路到另一头去拦了计程车。上了车后跟出租车师傅说了地址,出租车就往顾孝成家那边开去了。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4章 顾孝成的家在老城区的近东南边缘地带,他家门前那一带确实在道路整修,到处都有隔板,地面也不平整。浯城的计程车师傅绝对是世界级别的高手,可能开惯了浯城本地的各种小街小巷,再加上人都有种精益求精的态度——今天开得进一条小巷,明天就会试图要开进更窄的一条小巷,于是长期的“磨砺”之下,他们的那辆计程车仿佛就成了他们的身体,他们也只以他们自己的身体去丈量宽度,仿佛只要是他们身体能挤进的地方,那他们的那辆小车也一定挤得进去。于是乎他们仿佛就是什么样的窄小地方都能钻得进去——简直神乎其技。 方杰心中“赞叹”完之后,看了一下计价器,正要掏出浯城交通卡刷卡付费,忽然一想,等会儿出来拦车怕是不方便,还是得让人家师傅等一等。于是他跟人说:“师傅麻烦你在这等一下好吧?我进去扶个人出来,等会儿麻烦你送一下我们去三院。”那师傅一看计价器已经摁下了,看身边那小子也没有现在付钱的意思,他也不能非让人现在付,到时人家以为他一转头为了赶时间就先开走了。也只得等,还关照了一句:“你这个、快点噢!” 方杰知道人家只是包了这辆车晚上的这八^九个小时,每分钟都是钱。就说:“好的,要是时间久了,等下我付你候车的钱。”他想着反正也得是顾孝成付,所以说得比较大方。 顾孝成住的这个老城区在方杰住的开发区的东面。这城地势平坦,不像有些“山城”城市,这城里没什么深山长谷,只在整体城市周边有两座较矮的山,城中还有一座更矮的,估计应该称为山丘,虽然在山麓看时觉得这山还是有一定高度的,可是和别的一些名岳比起来,真是个十足的矮子。 不过依山傍水的地方通常是风水宝地,很聚财,顾孝成家的小型私家园林就地处那矮山的山麓西北面。 方杰站在他家园林门前,给他发了一条语音,说:“我到了。” 他面前是一道方型拱门,像一个倒扣过来的方型回云纹的铜环,就像是古代那种铜壶两侧的那种回云纹的铜环又或是古时候药房里的木格子上的那个回云纹把手,只不过是把那个铜环倒了过来,立在地上,变成了一道拱门,还是一个方形的。 那拱门中还是有朱漆刷的笨重的铜门的。他们家这是私家园林,也没可能给装个公寓房的那种防盗门,那也太煞风景了。 过了一会儿,方杰听见那铜门中“扣”的一声,仿佛是什么栓子开了的那种声音,那铜门往墙里收了进去。原来是滑动式的移门,不是那种纯中式的推开的大门。方杰看着,倒觉得有点新鲜。 他本来还等着那门全收进墙里去,哪知那门就收到一半就定住了。方杰闪身进入园中后,就转过身去,想看着那门关合上,他怕会有什么贼跟着自己进来。 忽然他手机振,他拿起一看,是顾孝成发来的语音,他点开一听,是说:“你往里走吧,我这儿有监控,没人溜得进来。” 方杰一想自己跟个土包子似地站在人家门前面,还等着人家门闭合上,人家这么一个私家园林又怎么可能没监控。他脸在夜色中还微微涨红了一下子,跟着就转头往里走了。 这毕竟还没开春呢,天气还是寒冷的,况且也夜半了,这一个园子里竟然没将路灯开下来。方杰借着夜色,看清了左手边是两个毗连的水塘,水塘上有耷拉着的棕黄的荷叶叶片,应该是枯了但还没被清理掉的。 忽然一阵冷风吹来,水面上还晃了几下。方杰抖了两抖,又继续往里走,经过了右手边的一个不知是画堂还是茶室的地方,里头依稀见着一个侧着的雕漆半身镜在烁烁地向另一个并不正对着方杰的方向反着月光,而那间屋子北面与东面墙上挂了四季景与书法的屏条,一共八幅。 这时又一阵风吹起,方杰好像看见那雕漆镜上的光与那墙上的屏条应风晃了晃。方杰心里:我X,这是大半夜的拉我来这儿拍鬼片哪! 他坑着个头在这游廊上走,直到又进了一道倒扣的方型回云纹式的小拱门之后,才觉得有点现代气息了。方杰是想着顾孝成这哥们儿住的这宅子前头那块地方太吓人了。 正想着呢,手机振,收到顾孝成的语音说:“你找你右手边亮着灯的那个客厅。整面前墙都是玻璃拉门的。” 第5章 方杰按顾孝成说的找到了那个亮着灯的地方。顾孝成他家进了那个小拱门之后,右手边是一小片只有一层楼的房子,左手边才是两层楼的房子,左手边的房子前是一小片湖,那两层的建筑像是直接搭建在水上似的。 方杰并没有多看,因为他还没忘记有个腿断了的人正等着他“救死扶伤”。他直接走去了那个整面前墙都是玻璃拉门的客厅。 拉门的边是用松木包的,客厅内的顶也是用松木吊的顶,地上的厚地毯是大片的乳白中夹杂着几丝吉士橙色的线条或纹样。客厅中央三面都有沙发,正位的沙发朝北,三面沙发中心环着的是一个矮的小方桌儿似的茶几,一侧的单人沙发的座位是灰白的,可是外面一圈包住座位的基座是木制的镜面的,上头还刷上了像景泰蓝似的那种蓝中透紫的深蓝色漆,安静地反着光。正位沙发后是一整片的隔断,造型是装饰方柱刷白,是一条条平行竖插着的正方形木柱,三面是深红的木头原色,而只有正对着沙发的那一面是刷成了白色的。白色那面上是一个图腾的木雕,那圆形图腾上盘纠着一些复杂的粗线条,让人觉得很交错不清,很幽秘。 整个客厅都是一片蓝蓝白白的,而顾孝杰则是坐在正位的沙发上,两条腿都向前伸出,肘中还抱了一只橙色的靠垫。方杰是由西侧的拉门进去的,一拉开了门,就见到顾孝杰偏过头来看他。 抹去顾孝成那条据他说是“已断了”的腿的伤情不说,事实就是这两人已五年多快六年没见过面了。他们都完全不是会自拍再放到朋友圈的人,现在就跟所有数年后再次相见的人一样,心中多少会有点震撼。 顾孝成看了看方杰,觉得他高了,看脸是觉得还是像当年那样瘦,现在冬□□服穿得多,不知道身体有没有长肉。印象中的他就像是那种完全不健身的男孩的样子,胸口薄薄的。而他的脸就仍然是那种眉目很分明的样子,让人见过一次两次就绝对会记得两三年的那种脸。 顾孝成见到方杰后心中的震撼的“表现方式”是如此的多,一会儿想想他以前的身形跟现在的对比一下,一会儿又想想他以前的脸跟现在的对比一下。 而方杰见到顾孝成后的震撼却简单得太多了,他的震撼是转瞬即逝的并且是极度笼统的,就是那种“哇,这小子现在长这样啊”的那种简单的震撼,震了没两秒就不震了的那种。根本不会去把这人身上的细节又或是具体化的东西跟他以前的对比对比。 所以他两秒钟震完了后,马上想到正事,就是眼前这人说他腿断了。他走近了询问:“你怎么弄的?家里人呢?”之前在家里收到这人信息时并不曾想起问他家人去哪了,怎么家里没人可以送他去医院。 他一边扶着顾孝成从沙发上站起来,顾孝成一边回答着:“他们年后就飞去纽国了,接……”他本来想说:接替了我去坐一坐移民监。可是后来一想,方杰是个彻底的穷人,应该是但凡听到什么跟“出国”“奢侈”有关的词,心里都是会十分抵触的。所以他把话收住了,不再说了,而是话头一转,说成:“反正他们要再过半年才回来。” 顾孝成算一算都在纽国待了五年多了,早就可以入籍了,可是他没有,因为他今后有一长段的时间还是要久居中国,实在没必要把国籍换成那个鸟语国的,到时候回自己国家一趟都要办签证,这种脱了裤子XX的事他是不会干的。 而事实上,像他爸妈今年去坐半年的移民监,再回来待一年,到时再过去坐半年的移民监,也只是想拿个永居的身份,根本不会想要把国籍换掉。对于他们这种人家来说,只要生意在中国,就不会把国籍换掉,因为到时候报税、买房等等产生的相关费用与各种限制都要基数上调的。换国籍对于他们没有任何好处,不过就是拿个别人国家的护照去一些什么发达国家旅游方便点,因为可以免签,而事实上是有他家的那种家底的人在办哪个国家的出入境签证时都是极便捷的,别国移民局设在中国的办事处在签发证件时根本不会查很久,又或是怀疑这个怀疑那个。说得不好听一点,这种人家里的人出入境都是刷脸的,不用刷护照。所以别国国籍仅余的那么一点好处之于他们也是无用的。 方杰从没关心过这方面的事——因为离他的生活太遥远了,不像有些人一听“要再过半年才回来”就知道或许是去坐移民监的,他不懂,就随口问了一句:“哦,怎么要半年才回来啊?你家佣人呢?”顾孝成忍着痛,笑出来:“谁跟你说我家有佣人的?” 方杰想着:不会是这么大一个私家园林的清洁工作都得是他家的爸爸、妈妈与儿子三个人做的吧,怪不得前面那个水塘里的莲叶到这时节了还没清除掉呢。 方杰心中已在想象顾孝成在今年年后拿着个拖把、扫帚、抹布把这整个院子里里外外清扫一遍的样子,想着说不定就是清扫时摔断了腿,唉,看来这住大房子也有住大房子的苦处。 其实顾家每星期都请专门的清洁公司来清扫,每次清洁公司都派二十个人左右、带着一大堆清洁用具与机器过来做清洁,两个小时就里外彻底干净了,估计连墙根儿里的一只蝈蝈的尸体都不会放过的,全清走。而他家也不用请钟点阿姨煮饭,因为他爸有个私人会所,本来是用来招待朋友或合作伙伴用的,但是后来因为他们家中不煮食,就一家三口在会所解决三餐,每晚都是吃了晚饭再回家。 顾孝成不喜欢开院子里的路灯,今天晚上摸黑走路时又走得不专心,才一下摔倒,脚踝还磕在了他家里院那一小片湖边的一块假山石上。他爬起来后,一路走回这间客厅,却越走越刺痛,他才意识到可能骨裂了。而他打语音电话给方杰,方杰又一直爱理不理的,根本不接起来,他一急,就直接说他腿断了,夸大其词,为了引起重视。 这会儿方杰人都到了,他才跟方杰说出原由,说他可能骨头裂了。在方杰看来,骨裂这事也是大事,所以也没真非得追究他“不是说腿断了?断在哪儿了?” 他是在扶起了顾孝成后才注意到他现在的高度的,他觉得自己一七六的个子可能真架不住这哥们儿,他最起码也得有一八五了吧,而且肩也宽。方杰觉得自己现在很累。 他随口说了一句:“你又高了不少啊?”顾孝成偏过头去朝左下方看了他头顶一眼,又回过头来,轻声说了一句:“嗯,纽国牛奶好。” 他一说完方杰就嗤笑了出来:“那个纽国牛奶再好怎么也没保住你的骨头,这回来没一个月就把骨头摔裂了?我是看不出来哪里好。” 顾孝成没跟他争辩。 跟着,他们去了三院,挂了骨科的急诊。医生给他腿部照X光,发现是有骨裂,可是问题还算不严重。给他打了石膏,关照他一个半月后就可以来拆石膏了。然后拆了石膏后的一个半月里可能要自己注意不要做什么剧烈运动,因为毕竟老话说的“伤筋动骨一百天。” 这一切忙到了十二点半。方杰电调了一辆计程车到三院门口来,他扶顾孝成在“浯城第三人民医院”的那个金色字的门头下面伫候着。他心里是想着今天这计程车来得怎么这么慢,而他又没什么话要找来跟身边这个“喝某鸟语国的好牛奶喝到一回咱中国没一个月就把骨头摔裂了”的哥们儿说。说真的,真不知道是因为那鸟语国的好牛奶只管长个不管增强骨密度呢,还是因为中国的石头比别国的硬。 他就一直沉默着,并且他也不觉得气氛尴尬,老实说要不是怕把顾孝成的另一条腿也摔折了,他真是站着就能睡着的。因为医院那门头之下是一连五级的台阶,如果他不强作清醒这样地强撑着,一个瞌睡就会放松了用肩撑着顾孝成一侧身体的力道,那人绝对会就这样翻下台阶去的。 哪里知道顾孝成还有话要跟他说。顾孝成一开口,他就侧了脸朝上看去,他倒要看看这个可以麻烦老同学到这个地步的人有什么好说的。他眼皮子已有些耷拉了,就见顾孝成两片嘴皮子一开一合,说:“你不会是要把我送回家里去吧?”因为刚刚方杰打电调中心电话时是在顾孝成打石膏的时候,他在病房外单独一人打的,报地址时顾孝成也没听见,所以也不知他当时是说要送他们回哪个地方。 方杰脑袋已然陷入迷顿之中——他早就该睡了,一听这人的话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过了一会儿才明白了意思,他想着:不送他回家还能送哪儿去? 于是他也这么说了:“不送你回家还能送哪儿去?”顾孝成忽地眼睛中显现出一种告哀乞怜的神色,他说:“我家那么大,又没有亲人在身边,我这一个多月就算叫个外卖都费劲吧。你想啊,我还得点着个脚穿过那一个园林才能到门口拿外卖。” 方杰想着:这住大房子也真是有住大房子的不方便。你看,平时没事时还好,一旦腿摔断了,马上就能知道小房子的好了。 可是他再一想:不对!现在问题的关键不是这个!他刚刚那意思不会是…… 他乜斜了眼向上瞟了一下子,甚至带了那么一点“阴险”似地说:“你千万别告诉我你要跟我住噢?”这“阴险”的味道就来自于:如果这哥们儿说‘是’,那他立刻就要亲手将他推下那五层台阶。 可顾孝成似乎也很精明,根本不回答半个字,而只是拿一双含着洇润之气的眼看向他。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5章 他被这么看了一会儿,说:“唉!我帮你请个钟点工或是看护照顾你这一两个月不行吗?我那儿哪有地方让你住?”他说的也是实情,他楼上能住人的房间只有一间,虽然二楼有两间房,可是另一间里连寝具都没有。弄这么一个麻烦人回家,到时候别说他能睡哪儿这个问题了,还得伺候他这个伤病。他那小生意上面的杂务那么多,都是他一人在照管,哪有时间再照顾一个人。 顾孝成想了一会儿后,说话了:“可是我看新闻上说、说看护会虐待老人的。”方杰闻言一想:也对,近年来新闻上是常有这种事情的。可是又一想,不对! 他又抬头看他,呵斥:“问题是,你是老人吗你!” 顾孝成想了一想,说:“可是我是伤病,我这脚这一两个月都会走动不便的,到时候她们要来折磨我,打骂我,我也没有办法反抗的。”这简直是要把看护们妖魔化,他这些浮想也未免太夸张了。 方杰说:“你是不是有被虐妄想症,就是那种总觉得别人要来害你的那种?哪里来那么多那种样子的看护?大部分都是很好的好不好,也只是极端的例子才会被报出来。你这个简直是被虐妄想症晚期,要么我现在再回头进去给你挂个精神科看看?” 顾孝成却又不再说话,只睁着一双仿佛是含了洇润之气的眼看向他。而方杰被这样看了快一分钟,这时,车牌尾号为H713的出租车停在了医院门前的台阶下,他扶顾孝成上了车后座,而他自己绕到了前头去,坐定了后,跟那出租车师傅说:“师傅麻烦你开去开发区的‘江街四百二十号’。” 第6章 这计程车司机本来接到电调中心的讯息时,得到的不是这个地址,但是也可以去。只是他还得问清楚一点:“江街四百二十号是哪段的?”方杰想着自己可能太困了,都有些糊涂了,说了这么一个没什么标志性的地址,就说:“就是开发区的宝石广场,再往北开几步就到了。”那司机说:“哦,好。”车就发动了。 方杰又侧过头去说:“师傅麻烦你等下从那个宝石广场的停车场绕过去,停在停车场北出口那里,他脚不好走,这样近一点。” 这一程车开到了后,方杰刷了交通卡付了钱,跟着就下了车,绕到后车门那里扶顾孝成下车。 顾孝成点着脚下了车后,他俩就直接走上方杰他家小店门前那段人行道。这也确实挺近。因为他家小店处于这条人行道上的南端,往南走没几步就到这个大的宝石广场,他家小店与这宝石广场前面的大停车场之间只隔了没几个小门面。 天上几点疏星,一轮豁了口的淡月,在寒气里显得又苍白又高远。 方杰这会儿被冷风一激,睡意竟然像是被这一晚上发生的麻烦事给驱逐尽了、一点都没给他剩下了似的,反倒精神十分爽利了起来。 他有些怕自己一会儿睡不着,有点没好气地扶着顾孝成往他小店走去。到了后,他让他扶着墙自己站着,跟着他掏了钥匙出来开下了两重门。再扶着顾孝成进去,跟着又让顾孝成扶着里墙站着,他则转身将外头铁皮卷门先放了下来,又将里面的玻璃门关合上。 顾孝成随口说了一句:“原来你住这儿啊?”方杰一听,一气,转了身来,说:“你不喜欢住,你现在就出去叫车回家。走之前把今天打车那六十块钱给我。”顾孝成盯着他的脸,仿佛他自己一点怒气也没有似地说:“你看看你,我就随口问了一句,你那副德性像是要把我生吞了似的。我以为你跟你爸住在楼房里,没想到你在外头自己还弄了个店面,就这个意思而已。” 方杰一听,想到自己刚才那副没有气度的样子,有点惭愧。他又用肩扛住顾孝成的一侧胳膊要架他上楼去。 等上了楼,方杰开了空调下来加热一会儿,忽然想到要问:“你今天澡还没洗吧?”顾孝成也累了,不想洗,想拖到明天早上再洗,他就说:“洗了。” 方杰眯缝着眼朝他一看,问:“谁洗了澡在家身上还穿得这样好好的?”说着凑近了嗅了两下,说:“虽然不臭,可是我觉得你还是洗一下好。否则我这周末还得换床单被套的。”顾孝成说:“我真洗了。” 方杰不信他,就让他先在床上坐着,转身去西面墙那里的衣橱下面的抽屉里拿内裤。他蹲在那里找内裤,时不时地还转过身来朝顾孝成的臀部以及前裆瞄两眼,最后抽了一条阿罗裤出来,就是那种全棉的前面带抽带的宽松短裤式的男士内裤。方杰这样的内裤不多,这条还是之前他爸在菜市场里一家卖乱七八糟东西的杂货摊位上面买的。那家杂货摊位什么都卖,从女士头箍发夹,到男士大裤衩,再到中老年妇女的夏天穿的两截式睡衣裤——就是上面有那种蓝色小碎花的那种,一直到扫帚簸箕,他们都在卖。所以品味堪虞,但好在真是百分百全棉的,他爸一看便宜且质量不错,就给方杰买了三条。 方杰想着他这儿除了这种裤衩是顾孝杰能穿得下的,其他的那种平角内裤——比较紧身贴身的那种,估计顾孝成是穿不下的,因为他平时穿加大码,而以顾孝成的块头,估计得穿三个加的加大码。 他举着一条那个滑稽的阿叔阿伯裤衩到顾孝成面前,逼他去洗澡。这裤衩款式虽老派,可是上面的花纹却极其幼稚。顾孝成看着上头那一排排亮黄色的香蕉,他“无奈”地接了下来,还不忘咕哝一句:“你这条裤衩好色^情哦。” 方杰说:“有得穿就不错了,估计到你身上也能绷得紧紧的。”他又看顾孝成一副不是很想去洗换的样子,就又劝说:“顶多我明天陪你回去拿你换洗的内裤和衣服过来行不行?” 跟着,顾孝成在上面吹着暖气,方杰下楼去先开了那个卫生间里的装在天花板上的暖气扇。跟着又上楼把顾孝成架了下去,让他快点冲一冲,还说头就别洗了,看着还很清爽的。 顾孝成进去冲了五分钟,简单洗完后,拿方杰的浴巾抹干了身上,就穿着那条有数排黄香蕉的裤衩,站在卫生间里叫方杰。方杰找了件他自己从来不穿的浴袍递给他披上,还好够宽,就是显得过短。 跟着他们才上楼要睡了。方杰本以为自己的睡意早被磨没了,可是头一沾了枕头,竟然不出一分钟就睡过去了。顾孝成跟他挤在这张一点二米宽的床上,还算是伸展得开。他只是静静地偏了头过去看了看他的脸,跟着也睡了。 接下来的一天,方杰就开始了既忙于他小店的各项杂务,又要再照顾一个“瘸子”的生活——他其实反正也已经习惯了,他从小到大身边都活着一个瘸了腿的老爸。所以他对于这种生活“上手”起来是很容易的,适应得简直是飞速,不出三天,就完全适应了身边有个人要他递茶递水再加递饭了。这几天他已经没怎么出门去找小餐馆解决温饱了,而总是找一些方圆一点五公里以内却又离他这店较远一点的餐馆送餐上门。顾孝成还问他,明明这条人行道上附近就有小餐馆,怎么不到隔壁那些餐馆里去买,方杰没回答他,根本就是懒得跟他解释。 而他现在早餐已不会往北跑到那一端的路口,再转向东找地方吃了,因为一个是路远,一个是还得打包带一份回来给家里那烦人的人吃,太过于麻烦。所以他早上一般都跑到宝石广场一层的肯德基里去买早餐,一买两份直接带回他小店里,两人一起吃。他自己一般一碗鸡粥加一根健康油条就够了,而顾孝成还得是一碗鸡粥、一根健康油条再加一个早餐汉堡,除此之外,还要喝一杯鲜奶——并且还要“吩咐”方杰将牛奶热了端给他。 问题是方杰这小店一楼后头那小卫生间旁的小厨房里没微波炉,热牛奶就只能用锅子热,而他平时一个男人住着,根本用不上那么多炊具,一周七天工作的人哪有那时间三餐都煮食,所以炊具自然就相应地十分少。用来做菜的就一只中型的不粘炒锅与一只中型的不锈钢汤锅,方杰用那只汤锅给顾孝成热了一杯牛奶,那牛奶也不是直接放在汤锅里头烧热的,而是放在杯子里,再放进汤锅里的温烫水里,再盖上盖子地这样将它焐热。哪里知道顾孝成喝了之后嫌有一股骨头汤的馊味,说他锅子肯定没洗干净,还当天晚上打发他到宝石广场里买了一只专门的小奶锅回来专门给他热牛奶。方杰当天下班后一路翻着白眼跑到宝石广场三楼卖家电炊具的大卖场给买了一只回去,虽然这些钱都是顾孝成给的,可是被支使来支使去的,方杰也就只能想着这人哪天脚能早点好了就能快点卷铺盖滚蛋。 顾孝成住进来一个半星期了。这天是星期六,方杰他爸由北面坐了公交车过来,在方杰这店附近的一个菜市场买了新鲜菜肉。这条人行道北端往东拐过去有一个菜市场,他买完了后就提着这些菜肉就这么沿路拐过来,再沿着人行道向南边慢慢走了一路,到了方杰小店门口。他弯下腰向里头叫了一声:“小杰啊。”方杰又不开门做生意,所以通常那个铁皮门在大晴天、阳光足的日子里只卷到四分之三人高的高度就不再往上了,总觉得不全卷起来安心一点,不用让来来往往的人看到他店里一楼堆的全是货物。 方杰在里头应了一声:“哎,爸。”他爸偶尔在周末时会到他这边来给他改善伙食。因为他爸房子里租一千块的那个大单间的小秦特别喜欢安静,周末时喜欢一个人在屋子里看书,也不知是不是业余要考一个什么试,加之个性稍显阴沉,所以不喜欢同屋的人一到周末就呼朋引伴地聚到房子里又是做饭又是聚餐的,就因为这一点,方杰他爸老方有时周末会到他儿子店里来做点新鲜东西给他吃,总觉得他如果老是外食也不应该。 他以前第一次来时,还见过隔壁那些姑娘,才知道他儿子小店旁边是做那个生意的,还问他怎么租了这么个地方。当时方杰说,没事,人家不会烦到周围邻居的。 就这样把话带过去了,不是很想跟他爸讨论这个问题。 这时老方略坑下头,钻进了店里。手里提着两袋子菜,一看除了儿子之外,还有一个年轻人,而那年轻人也看着他。 在顾孝成眼里,方杰跟他爸老方唯一相像的地方就是眉毛,两人都是有着两道浓眉的男人。不过就是方杰的浓眉是有弧度和形状的,而老方的浓眉就是黑糊糊的两团——甚至都不能说成是两条,而只能说是两团,因为实在是有点宽度的。 余下的就没一点相像了。方杰的那张脸上的五官算是工细的,而老方的五官比较粗糙,想来方杰的长相有一大部分是继承了他妈妈的。 老方看向顾孝成,看了一会儿,又转而看向他的脚,见他左脚上套了那种宽大的专为打石膏的脚而设计的冬天穿的短靴,十分粗厚,像是用太空棉填充而成的似的。他问方杰:“这是谁啊?” 方杰还在电脑上回答着买家的问题,刚才一时半会儿没顾得上,等一空闲了,就转过头来,说:“他是顾孝成,我高中同学。最近瘸了,在我这儿住上几天。”老方转看向顾孝成说:“哦,小顾啊。我等下煮饭,晚上我们一起吃。”小顾说:“好,叔叔我帮你吧。” 方杰闻言斜了头上去,眼中带着几分惊诧似地瞟了他好几眼,他心里想着:这快两个星期的时间了,看我忙得跟个陀螺似的,他也没说帮我一下,连热个牛奶也推说他自己脚麻,一会又是石膏底下‘疑似’发热,不便起来走动,都不肯自己去热。现在面对这些根上带泥的菜,还有带着血的肉,他竟然说要帮忙…… 老方与小顾一起往后头那个小厨房里去,一路上老方问小顾:“你这腿怎么瘸了?”老方由小到大面对自己的一条瘸脚,太习惯了,也就没什么避讳,他家里他跟他儿子两个平时说起“瘸”字也从来不会特别忌讳一下,都直接说。 小顾说:“哦,叔叔,也不是瘸了,就是这边脚踝摔骨裂了,要打石膏养伤。” 方杰当下正坐在贴着南面墙摆的一张大长桌子前。那大长桌的桌面特别宽大,像是那种儿童教室里的桌子,只有一个宽大的桌面,和几条极细的铝合金桌腿,没有任何抽屉。这是他上一手那个小老板留下来的,他就拿来用。因为贴着墙放,且又宽大,他就将靠墙那一小半都堆上了货,并且在远离墙的这一半放上了手提电脑。 他坐在椅子上,手还停在电脑键盘上,却偏了头看着老方与小顾的背影,看着他们两个都用脚点地,一点一点地往厨房走去,因为“瘸”的都是左边,所以动作很是一致,方杰差点没笑出来,觉得还真是莫名有些喜感。 这晚上,他们大概六点五十左右就吃完了饭了。小顾竟然在老方面前主动请缨,说他要刷碗。这话倒没把老方吓到,因为从前他家的碗都是他儿子刷的,所以听到年轻人说要做家务,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在老方心里,这是理所应当的。可这话把小方“吓”得眼珠子差点没凸了出来,他想着小顾这一个多星期以来别说洗碗了,连个牛奶也不肯热,喝完了牛奶的杯子也推说他一起一坐地脚难好而让方杰去帮他冲洗,而方杰为了能快点把“这尊神”送走,也就事事以他的脚能快点好为衡量的准绳了,他说一起一坐的难好,那他就去帮他冲杯子。 哪承想他今天竟然主动请缨,要去刷碗。小方凸着一双眼,用眼神把他送进了小厨房。这时老方说:“哎?小杰啊,他脚好了后,我看我就住过来吧。”方杰刚用吃惊的眼神送完小顾入厨房,这会儿又换了一副吃惊的眼神,回过头来看向他爸老方,问:“啊?为什么?”他爸说:“你这儿不是好住人的吗?他那么大个子都跟你挤得下了,我怎么不好来住啊?” 方杰说:“爸,他腿最近瘸了?”老方还把眼一横,说:“瘸了就瘸了,有什么了不起的,我的腿还瘸了一辈子了呢?哦!他脚瘸了就能来住了,我就不能了?”因为不甘心而有些蛮不讲理的样子。方杰又说:“不是,爸,他这个是暂时的瘸,你那个还得瘸以后的几十年。你老住我这儿,我这些地方都被货堆满了,到时一磕一碰就是倒一排,你人也住得不方便。这上上下下的,厨卫又十分简陋,还跟卧室不在一层楼。”他说来说去,就是没往偶然会在夜半闻得他家右邻的豪放叫^床声上说,不过他说的那些也确实都是实情与顾虑。 第7章 老方这人一辈子钱没挣上几个,所以他赚钱的招儿向来有限,不过省钱的招儿一向很多。老方是一个过得极其古怪又现实的人。 老方在二十几岁那会儿还会没事时抽上几支烟,后来竟然是因为嫌烟贵,慢慢地就戒掉了,好在瘾不大。烟彻底戒掉后他就开始惦记上了浯城东山那一块每年春季季末的炒青,那是一种绿茶,开春时刚采来的嫩茶叶才炒得十分香,可到了季末的这种茶,一降就是十级的档次。这种绿茶一点点也存不得,所以季末在东山一些炒青厂就把余货炒了,放在厂前贱卖,而老方则年年都去买,人家见他年年来,还索性给他半卖半送的,他就拿回家里去存在冰箱里,一喝喝一年。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6章 他会在家里厨房水槽的水龙头底下放一个水桶等着,将水龙头拧开真正一点点,把慢慢滴下的水全聚在那个桶里,还不时去看看他家那个厨房灶台下的水表指针转不转。不过基本上是不会转的,这水就不要钱。他每天这么等着水,还趁家里房客去上班的时候这么做,一天下来等的水也够他洗菜和做一些清洁了。他房客小秦和小李本来也没发现房东有这“毛病”,后来有一次碰巧被小李发现了这事,他们两人还私下里讨论了一下,说没有想到房东日子过得这么寒酸。在他们眼里一般浯城本地人都是有钱的,因为早几年最后一两批拆迁的居民正好遇上的政策好,随便到手一套房子也起码有一百来万,再加上一家人在当地的工作,哪有手头没钱的道理,可哪里知道房东都省成了这个样子了。 他们看房东这样省,也不好意思浪费。他们房租里不包括水电,每回水电费都是三个人均摊的。他们自此也尽量省着点了。 老方十分关注各方优惠信息。他家虽已不住在老城区了,但听闻老城区新开了一家亲民的大超市,价格实惠,并且开业大酬宾时价钱更加便宜,他就每天早上乘公交车半个小时去那里买菜。虽说山长水远的,可是他反正时间多,而且手里也有残疾人的公交卡,也不花钱。从那家亲民大超市开业大酬宾至今,老方是从一开始的天天去到现在每周还保持去三四次。 他在人家超市里挑芸豆、黑豆、花生那种小粒的东西,都是一颗一颗挑的,所以老方买回家的那种散装的五谷杂粮就从来没有夹杂过任何一点杂质与坏掉的颗粒。同屋的年轻人见这房东买回来的豆子与花生这种东西这样纯正,且还便宜,于是也请房东帮他们带一点,老方竟然也乐意相助,也帮他们一颗一颗地挑,之后再提回去给他们。 他努力和房客、儿子、房客的朋友、儿子的朋友等等年轻人打好关系,因为他之前有一阵发现市面上到处都是那种朋友圈集赞拿优惠的信息。而那时他儿子刚给他买了一个三星老款的触屏手机,他就学会了用微信,还涎着张大脸要积极加入房客以及儿子他们的朋友圈。这些年轻人十分无奈,因为就比方说他那两个房客,他们父母要加他们微信,他们都是直接拒绝的,可是现在遇上了眼中辉耀着一种殷切的神采的老方,他们竟拒绝不了。于是加了,加了后老方但凡遇上什么集赞拿优惠的事都要在朋友圈里号召一遍,让人家都给他赞,哪个人要是忘了给,他还私信人家要人家补上。 他这种为了省钱,连各种“新型武器”都努力学习并且玩上了的人,又怎么可能不盯上儿子这边小两层的房子里空余出来可住人的位置呢? 可惜每每叙说,每每“恳求”,却每每被驳回。 今天儿子又没应允他。方杰用一长篇的话来驳回了他的提议,他正欲再次发起提议,这时在里头洗碗那小顾由厨房里冒了个头出来,想来是已经洗好了。他也不好意思当着外人面再反复地说这个事,被儿子反复拒绝是一方面,而且他也不希望别人看到他抠成了这样。他即便知道他在别人眼里是极度节省的,但是他也是不会主动跟人家说他有多么省,就像他从没跟他房客提及他家是本市的低保户一样。如果别人开口跟他说“哎?老方,你过得还真是蛮省的噢?”他就会跟人家说他这个叫会过日子。 他说他先回去了,方杰虽然到点上线去回答些买家提问,但还是送他爸去门口,顾孝成跟在后头,脚一点一点地,也送老方出门。顾孝成还要送老方过马路去公交车站,老方说不用了,让他在家好好休息吧,别出个门再摔一跤。 这时的一层楼已亮起了灯,还差几天才三月,天气依旧是冷的,天也黑得早。虽说老方说不用送了,可是顾孝成还是钻出了铁皮卷门,要目送老方过马路。老方向南走了几十步,下了这条人行道,站在了那个宝石广场前头那一大片地面停车场的北出口,向左手边看了看车,见没有车来,就要往右去过马路。他再回头看了一眼,见小顾那孩子还站着呢,心里想,这小孩真懂事,做点事情这么地周到,真是不错,不像自己儿子那么“无情”。 顾孝成看着方杰他爸安全过了车来车往的马路了,才回过头去,又躬身钻进了方杰那小店——其实这店应该算是他网店的仓库。他钻进去后,先是把玻璃门合上了,他也不知道方杰迟一点要不要出去买点什么,所以没下卷帘门。 他点着脚走去方杰身边,他半靠坐在那大长方的桌子边沿上,就挨着方杰的电脑。方杰在电脑上回答买家问题。方杰在那学院里学的四年本科是“平面设计”相关的,所以应用到文具上还是行的。他在做这门生意的初期,几乎都是搜集出最受欢迎的韩国文具的款式,再自主设计,打了版之后送到他们这开发区内位于最西面的一个叫“西丘区”的特□□里,找小工厂给他做的。那个西丘区里头除了做婚纱最出名,再有一个,就是做模具的各种小厂特别多,随便找一个代代工,都能做出很有特色的文具。 他因为有平面设计上面的直觉,所以从小贴纸,到书签,再到桌面收纳等等,都能弄得很漂亮。他只要再给它们弄个韩文包装,说是韩国文具就行,而事实上就是没多少买可爱文具的人会关注那些到底是什么品牌的文具,所以他也不用非得给他这些东西安个品牌。质量确实是过关的,设计尤其好。 但他吃亏就吃亏在,虽说所有东西都是他自主设计的“尖货”,很是受网上有些学生党与亲子的妈妈们的欢迎,可就因为他是要标榜他这些是韩国创意文具,于是就不能变成自主设计的一个牌子。而卖钱的往往就是“自主设计”,这会儿连他自己的设计他也不敢认了,还得冒充是哪个韩国本土文具厂里的设计师做出来的,他这价也没办法定得太好。 顾孝成那么半坐了一会儿后,先是打量了一下北面墙那儿整面墙前堆的货,有很多纸箱子,还有直接摞着的货品,他问:“你这儿得买些货架子。”方杰没抬头,随口应了一句:“嗯,是啊。我三月就订货架子去。年前隔壁老周说要送我一个,我还心心念念地等着呢,哪知年过了这么久了也没送我。我想还是自己去订吧……或者我过阵子去收货、看成品样品时,看看他们厂里有没有废置的货架子,我到时给弄几个回来。”方杰的有些“节省”的心性跟老方简直如出一辙。 顾孝成点点头,跟着又问:“哎?方杰?”方杰头也没抬,“嗯”了一声。顾孝成问:“你家隔壁是怎么回事?”方杰问:“什么怎么回事?”顾孝成说:“我刚刚在门口看着你爸过马路时,看见那家台阶上站了一个男人,他家门也开了下来,就是里面没人,开了一半的灯,里头就一个老妈子一样的妇女在扫着地,也不知说了两句什么,那男人还比较靠近我这边站着,就冲那个女的说:‘光年轻没有用的呀,也要她肯做的呀。’所以……是肯做什么?” 方杰在键盘上敲完最后几只字,说:“啊?哦!隔壁啊,隔壁是鸡店。”顾孝成一听,还吃了一惊似的,说:“你怎么就在这种店旁边!”方杰一抬眼,望过去,说:“嚷什么!这店租便宜啊!这种店左右两边的店租都要便宜不少,这缺口都是这种店的店主直接向开发商名下的物业公司补平的。”顾孝成想了想,又说:“那她们每天晚上在那里接客,你不吵死了?”方杰回头看了一眼电脑,想看看上面有没有买家来问问题,见没有,才又抬头说:“她们里头有隔音板,而且有一部分是带出去开房的。”顾孝成眯缝了眼,问:“你进去过了?”方杰也没大在意他这口气,只说:“你这是什么话,我听周围的人说的。”顾孝成说:“我看你们周围这一圈的男人对那店一定很有兴趣吧。你还就开在她家旁边,不会是为了‘生活’方便吧。” 方杰嫌他烦,说:“唉,没有。你能不能别老扯些有的没有,我在这正经做事呢。你要没事做,就去把抽湿机关了,把散花香的那个球给合上。”南方湿气大,方杰买了那种小功率的抽湿机,傍晚时开两个小时,能保证他的货运到买家那里去时不会有霉味。 顾孝成先起身点着脚去将抽湿机关了,再将散花香味的那个球的半球型的圆盖子扣上了。他知道方杰这人什么都省着用,就连浴室里头的洗发精一到快用完了时,他就将那瓶子倒扣过来,这样最后几次挤时,就不会浪费掉瓶子里的最后几滴,务必全用干净。 这个人有点节省得他受不了,像是关抽湿机这个事,他连一分钟都不会多开着。 但是等顾孝成又坐回那个桌沿儿上时,他又纠缠起之前那桩事了,而不再想着什么方杰这人节不节省的事了,因为好像之前那事更重要一些。他问:“那她们平时有没有来纠缠你?”方杰又敲完几只字,说:“你神经病啊,你以为这是在古代的妓院?古代那是合法的,现代在这里这个是不合法,她们平时避着人还来不及,还纠缠?况且大部分是二十刚出头的小姑娘,平时除了敢拿正眼看那些上门的客,明买明卖的;对于那些外人、探究的、看她们戏的男人女人,眼神都是闪避的,哪里还上来纠缠?”顾孝成想了想,又重复似地问了一遍:“那你有没有主动上门?”方杰说:“烦死了!我上不上门关你X事。” 顾孝成顿了一顿,没说话。 跟着,点着个脚一步一步往楼梯挪过去,步履明显比之前老方在这里的那会儿要蹒跚许多似的。他再一步一步地挪上了楼。方杰转头过去瞅了那背影一会儿,忽地由心中生起一片哀怜,觉得那背影就跟忽地瘦了十斤似的,觉得那背影就跟不仅是脚踝骨裂了、连小腿胫骨也一并给摔骨裂了似的,真是显得越发地蹒跚。 方杰眼里蠢动了一些怜悯之意,他冲着上楼梯上到一半的人喊了一声:“哎!我没说你烦。你看看你,说两句就上楼去了。”顾孝成扭头朝下看向方杰那边,在较为黝黯的楼梯上,他两颗眼仁里的光晃动得像有水气含在里头似的。 方杰心里想着:X!X!这人搞什么!真的还是假的?说两句说不得了?怎么看着这么哀怨呢? 顾孝成就这样上了楼。留下莫名其妙的方杰一个人在楼下继续奋战在他的工作岗位上。 九点时他收了工,关了电脑,把那屏幕合上了,一副一眼都不想多看着它的样子。他先是把外面卷帘门放了下来,再晃进了后头小厨房,不经意间被那晾碗架上最外头的一只碟子上头的一抹黄吸引住了眼神。 他三脚两步走了过去,拿食指在上头一抹,当下就气在了那里。之前楼上那哥们儿在他爸面前扮成一个熟谙家事的好孩子样,还主动说要刷碗,结果,只只碗、只只碟子上头都是一层油,肯定是就用水冲了冲,连洗洁精都没放。还故意在小厨房里磨蹭那么久,装得好像仔细在洗的样子,水哗哗地开,好像水费不要钱似的。 方杰一边心里骂骂咧咧的,一边将今天晚饭那一顿用过的碗和碟都重洗了一遍,洗完那些还不打紧,还得把那个晾碗架以及底座再重刷一遍。待完工时,已经快九点半了。 他洗完了后,就又折回外头那张长桌边,把手机拿起一看,上头有他爸八点多时给他补发的说“已安全到家”的信息。他这时才回他爸,说他已经收工了,说等下他也洗洗坐上床去了,就不再跟他发信息了。他爸说好的,还跟他“盛赞”他老同学是个好孩子,说今天眼巴巴地把他送过马路,说礼貌又周到。方杰想也没想,发了条语音过去:“你睬他的,他这人就是会在人前做做样子,背地里不知道多坏,摆在肚皮里坏。”他爸也发过来说:“你怎么回事,人家就在你那里住个几天,你哪里这么容不下的?” 方杰被之前那个重新刷碗刷碟、再加洗刷晾碗架的“大工程”给气到了,在他爸面前那样说了楼上那人。无奈他爸也不信他说的,只当他随口就诌些别人的坏话。 第8章 方杰拿着手机上楼,一楼的灯也没关,他等下还要下楼洗澡,只是上楼拿些换洗的衣物。 可等一进了他楼上右手边的房间时,就见顾孝成竟然已经躺在了被子里。跟他说了多少次,没洗澡就不要上床,他竟然不听。方杰虽然又积累了些怒意,可是因为累了一天,这会儿竟然发不出来了。 他只是用一种很平常的步调走到了床沿边上,拿手指朝下戳了戳顾孝成缩在被头里的肩头。他其实不是很明白这人发什么疯,以前这会儿,他一般都是洗好了澡,然后坐在被子里,背倚靠着床头,在划手机或pad。而今天竟然澡也不洗,就整条身子钻进了被子里,侧着身躺着,脸朝外,方杰看得见他那张莫名其妙的脸上的表情。那一脸的神情索漠,让人更加莫名其妙,好像他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方杰是看不出来他今天受了什么委屈,在他爸老方那儿把乖孩子的形象也挣足了,然后洗个碗吧,也全跟没洗的一样,余下的哪里让他受了半点委屈,顶多就是他跟他说了两句语气不好的话,再带了几个半脏不脏的字,可这又能算得了什么,高中以后的男生相互间说起话来都是那样的。所以说神经病就是神经病,就说了他两句也不算重的话,就弄出这么一张委屈的小媳妇脸来,也不知道摆这脸出来给谁看。 方杰见他依旧是神情索漠,并不理睬自己,眼睛直直又茫然地向前方看去,那位置大约就处在方杰大腿中间的那个高度,也不朝上瞄他。他只能再用手指朝下戳了戳他的肩头,说:“哎!起来,你先去洗一洗。” 结果停了一分钟,也不见顾孝成要动的样子。方杰被他一气,一扬手就掀了被子,看见顾孝成就只是穿了条他那个有着数排黄香蕉的大裤衩,躺在床褥上——就是那种侧躺着的略显“妖娆”的姿势,处于上侧的手臂与腿还要蜷着摆到身前去。 方杰一看到那条大裤衩就没好气,就说:“跟你说了多少回了,你那边衣服内裤的拿过来了,就穿你自己的,干嘛还穿这条香蕉裤衩,是特别香还是怎么着?”顾孝成还不睬他,方杰额上的青筋已开始慢慢鼓胀了,问:“你到底洗不洗?” 本以为他还要僵持着,就见到他慢慢爬了起来,拿了点换洗衣物去洗澡。他洗完了换方杰下去洗。 现在这个天,他们连电热毯也不开了,一般就穿件T恤、穿条内裤就睡在被窝里。方杰这个时节一人睡时是只需要穿条内裤的,可是因为两人挤在一张床上,这床又不算大,合盖一条被子,方杰总觉得只穿条内裤就睡在里面怪怪的,所以还是套一件T恤在上半身。 方杰洗完澡回来后,就见到顾孝成这会儿倒又坐在床上划手机,之前那会儿非躺在被子里,这会儿倒又坐了起来了。他走过去,一掀他自己那一侧的被头,不经意瞥见顾孝成底下穿的内裤是他爸给他买的那三条裤衩中的另一条,所以这人之前是将黄香蕉裤衩换了下来,又换上了这一条蓝灰格子的,总之穿来穿去就是没在穿他自己的。方杰还想着这哥们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他自己那些内裤不穿,老是轮着穿他那三条裤衩。 不过,对于“这种人”,他早已在心里觉得怪了,那么“这种人”的行为一般是常人没有办法理解的,所以正常人索性也就不要尝试去理解算了,“这种人”爱怎样就怎样吧。 所以他十分安然地坐进了他那一侧的被子里,也拿来手机在那里划着,并没有要跟顾孝成说话的意思。 过了一会儿,他动了动腿,一不小心触到了顾孝成左脚上的石膏绷带,他随口说了一句:“我说我跟你换个位置睡,你非在右边让我在左边,一个不小心就碰到你脚上的石膏。”他因为十分怕顾孝成这只脚好得不够快,会一直赖在他这里,所以这些天以来总是加意保护、关心他脚的安全。 顾孝成动了动腿,说:“没关系的,我又没感觉,我就喜欢睡这边。”两人又好好说上话了之后,气氛就稍微松动了一些。 他们又各自低下头去划手机。方杰这房里的床并没有侧边靠墙放,而是放在较中间的位置,只有床头板贴着南墙——当然也不在南墙的正中间,而是较靠近东面窗户这一侧。东面窗户就是后头窗户,因为不临街。窗户下摆着一张写字台。床西面是一个床头的储物柜,而西面墙前是一个下面带抽屉的衣橱。 方杰又说:“你把那条香蕉裤衩是不是放在洗水池台子上那个小盆里了?”因想到这人之前洗的那些碗的惨状,他觉得自己有必要问一遍,就这人对家务的这种完全不了解的样子,他觉得他有可能又把内裤放在脏衣篓里,而不是一早跟他说好的那个单独放脏的贴身衣物的小盆里。 顾孝成“嗯”了一声。 方杰这些天还得帮他洗衣服,包括裤衩。洗完之后就晾到二楼后头来。二楼一上楼来有两间房,分别在楼梯两侧,两间房的房门是正对着的,中间隔着一个小厅。小厅中只有靠东面墙放了一张仿红木的矮脚长椅,其他什么家具也没有,厅北面也被方杰堆上了一部分货。这厅东面墙上也开了一道窗户,而且比房间里的窗大。一开了窗就是从左到右一排晾衣杆子,衣服洗了后就晾那儿。后墙那一片蔓草横生,好像是爬山虎混合了另一种藤蔓植物,方杰和这一片的店家们都没有细究过它们到底是什么,只是偶尔拉开后头这窗,扒着窗口勾头往下或左右一看,撇去那用合金铁丝吊的晾衣架不看,这后墙颇有点像在旅游节目里见到的那种英伦小旅馆似的。外墙密布这样绿色的藤,一副四季常春的样子,只在冬天将色泽转成棕绿,其余时候都是那种十分鲜亮的浓翠色。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7章 不过他们这是开在街上的店,不像居民房几乎都是坐北朝南的,他们这街上的这些店的位置都是坐东向西的,于是在后墙这一面,每个晴天只有上半天阳光才照得煌煌的,一到了下半天,太阳光的劲头就大不如上午了。所以方杰现在一有脏衣服都赶在早饭前洗掉,晾完了他才出去买早饭,他自己也觉得自己这一向干活的手脚是越发地麻利了——这一切都得“感谢”小顾对他的“不断磨砺”。 方杰又看了会儿手机,忽然脑袋里面想到了之前跟顾孝成说的那些有关隔壁鸡店的话,他右手钻进了被子里,把手放在两人坐着的中间的那条隙缝里,扯了扯顾孝成的裤衩——其实就是方杰的裤衩,不过自从看顾孝成把自己这三条大裤衩一条条穿了一遍之后,方杰是再也不会穿了的,就当白送了他了。就像以前他家住老房子时,他家院里有几只猫,其中有一只长得虎头虎脑的,老爱往他家房子里钻,并且有飞檐走壁的功夫,有时楼上窗户没关严,那猫也能将身挤进来。有一回方杰大晚上的,那天水喝多了,起来上了个厕所,就见那猫在他家饭桌上把他爸晚上新蒸的馒头挨个儿舔了一遍。这猫着实可恶,它也不吃这东西,但就是喜欢挨个舔一遍。之后方杰就把那些馒头扔了,他爸第二天一大早还怪他,说把皮剥了一煎不是照样吃,竟然扔了,简直浪费。 但方杰不这样认为,他认为被有些东西的分泌物沾染过的东西,尽量还是能弃就弃,比方说那只老往他家里钻、胡乱搅和的猫的口水,又或是现在这个老是凑到他身边来、还把他当佣人使唤的男人的XX。 他扯了扯这裤衩,还偏了头过去瞟他一眼:“话说,你刚刚在楼下不是还质疑我上隔壁那鸡店去吗?怎么?不怕我染上什么东西?还敢穿我穿过的内裤?” 顾孝成也不看向他,就只是想了想,仿佛在想着要怎么说,跟着他说:“我觉得就你这么穷的,一个小时内全搞定的那种要两三百的你肯定是不肯的,你肯定自己撸。” 方杰一听,他竟然现在明目张胆地说他穷,还说他自己撸,顿时涨红了脸,乜斜了眼朝他一瞟。方杰现在两条胳膊都松松地放在了被子上,说:“你既然知道我舍不得花那钱,那你之前还不停地问我那个事干嘛?” 顾孝成想了想,说:“我当时想了想,我觉得那种地方对于你这种人来说还是有很大吸引力的。你看看你,穷得都没女人肯跟你,估计没发一点小财之前,都得靠手劳动,而以你的这点底子要发小财,估计没到三十二三是做不到的。于是在这之前,这女人的身体对你一定有一种吸引力。而这城里一流的在有些会所里,二流的在卡拉OK厅,三流的在街边这种店里,四流的在浴场、洗脚房,五流的就真是流莺了,在乡镇那种街上的,那种还真会纠缠一下。我就想吧,你毕竟是个读书人,四五流的你怕有病,肯定不会想去,一二流的太贵,你又给不起钱,最后就剩一个三流的,虽说招呼的主流客户群都是咱们的城市建设者——农民工兄弟们,可是你的消费力跟他们也没什么区别,所以我想你可能就会去啊。而我吧,一想自己竟然穿了你这么长时间的这种纯棉大裤衩,我一想,也怕被沾染上点什么,那我不得得劲儿地问一问么?” 方杰一听,X的这哥们一说起来一套一套的,对浯城鸡市场的各路行情熟得都能背了,枉他之前还以为是他单纯,才打听旁边那家的事,而且是后来听他说了几句重话,才一直郁郁寡欢。搞了半天,不但熟谙各种行情,而且是怕他染病过给他,才之前在楼下废话那么多地问来问去。 方杰气完了这个,再一想,不对,这混账之前话中有话,是说他消费力有限,所以他才会担心他想去民工兄弟们常去的这种三流店。一想到他竟然今天晚上变着方儿地说他这穷那穷的,说来说去也就是想炫示他自己的“阶级”与“层次”,他更是气得糊涂了,整个上身往后下方一挫,肩膀也一坍。一边这么坐着一边只顾着气。 忽然一抬眼,又朝他右上方一瞟,整个人扑了上去,一边还大声说着:“我掐死你!”当然这个“掐死”也不可能真是杀人犯要杀人的那种“掐死”,而是伸了手去要捻着他脖子的那种掐死。 顾孝成被他这样扑了过来,就像一只猫伸爪就要挠开了似的。他也不示弱,也跟他扭到一起去了。两个人扭了一会儿,方杰见在上头得不到好处,于是转战下半身,就开始解他的大裤衩,解开了后,还要拼命往下扯。两个人挣扎得被子都被掀开了大半。方杰斜横在顾孝成两条腿上,压住他不让他动,两只手还拽着蓝灰格子大裤衩拼命往下扯,嘴里还说:“你把我的裤衩还给我!我就是烧了也不给你穿!嫌我只能去三流地方,嫌我可能过病给你!” 而顾孝成则是扯着裤衩的腰拼命向上提。方杰压着扯着,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他于是也不扯了,转身跪坐在顾孝成腿边,看仔细了后,指着顾孝成那个半抬头的地方,很严肃地问他:“顾孝成,我看你有必要跟我解释一下,大半夜的你忽然发什么骚?没事你这儿硬什么?”顾孝成难得脸上浮现了一点羞赧之色,眼珠子转了两圈,半垂下头,说:“自从来了你这里,我都没……” 方杰瞄了他两眼,说:“你洗澡的时候就不会在浴室里解决一下?你是脚踝骨裂了,又不是手腕子骨裂了。” 顾孝成仿佛一脸羞赧地轻声说:“我不像你,没有片,光靠凭空想象就打得出来……” 方杰忍住了自己再一次想扑上去掐死他的冲动,说:“唉!艰苦时期艰苦对待嘛!” 顾孝成抬头快速地看了他一眼,又羞赧地半垂下了头,说:“你家小浴室里排气扇功率太小,那个气味很浓,万一之后你紧跟着进去了……那也不太好。” 方杰心里想,就打个XX都这么多屁话,果然是少爷,真难伺候。 跟着也不理他了,把被子卷了回来,将两人身体又盖上。躺在被子里侧了身向西,背对着顾孝成,过了一会儿,又开口:“你那半硬不硬的,过会儿应该就能消掉。我可告诉你,你今天消不完全,你别给我睡觉。”方杰一想到有个男人在他睡着了后还半举着武器跟他睡在一个被窝里,顿时下意识地两臀一夹,似乎半点也不敢放松。 第9章 方杰本来还处在一片担忧的心情之中,老是将两瓣臀在无意识中夹得紧紧的,可是躺着躺着,脑筋又绕到他的人生第一要务上面去了——就是赚钱,争取早日脱离贫困挣扎者的队伍,继而渐渐地就忘了先前看到某半举着都形状凸显、份量估计很惊人的东西。再慢慢地,他那两瓣臀就在对钱与人生的深切思考之间逐渐放松了,再跟着,他就睡过去了。 只在快天亮的时候,他仿佛在梦中又见到了头天晚上顾孝成“含羞带怯”的小媳妇脸与那个与小媳妇脸十分不相配的惊人某处,这梦越做越让他“想吐”。忽地梦里面跳进来一只猫,就是以前他家老房子院子里的那只猫,虎头虎脑的灰黑花纹的猫,还会“飞檐走壁”,老是挤进他家窗缝里来骚扰他的生活,可是他爸还是一如继往地对那只猫好,还给那猫起了个名字,叫“德彪”。再跟着,不知怎的,猫窜走了,梦里面出现了一片丛林,而他自己好像变成了一只“快乐飞翔”的小苍蝇,而前方有一朵开得既丑又霸道的大王花,花芯逸散出一种郁塞的腐味,却无比地吸引着他这只小苍蝇,于是他在梦里快乐地飞了过去,结果一下就被那花吞掉了。 他一下吓醒了,见到外头天是蟹青色的,他摸了摸自己的身体,想着还好没变成苍蝇。再转头看了看身边还睡着的顾孝成,他又将头转回,这么平躺着。过了再没一会儿,他就起床了,想着再睡下去也没意思了。 下床后在冬末余寒之中将衣服穿上,就绕到写字台那儿,看了一眼桌面上摆着的手表,是五点五十。他下楼去洗衣服,还要手洗昨天两人换下来的内裤。 等他自己洗漱完,又晾晒完所有洗净的衣物,就回了房间,先一看手表,才六点半,外头天已经很光亮了。这时顾孝成才由床上坐了起来,方杰朝他看了一眼,这会儿外头光线较足,一看他的脸,竟然有点被它在日光下的样子给吓到,一脸残悴的样子,就像他一夜没睡好似的。 顾孝成揉了揉眼睛,感到方杰正看向自己,也抬眼朝他一看。或许顾孝成没意识到自己现在这张脸的状态,所以只是看过去,也没想着遮掩一下这种苍白。 方杰本想问他怎么这副样子,难道没睡好?可不知怎的,没有开口,只是转而想着等等就去买早餐,再加杯咖啡让他提提神。 顾孝成见他并不说话,于是刚想掀开被子下床去,他想先上一下厕所。可是忽然想到自己早起时下面那部位的“惊人”状态,怕又引起一些尴尬,于是只好将掀被子的手停住了。 方杰又怎么会不知道状况,就将写字桌前面的椅子拉开来,坐下,跟顾孝成说:“我在房间里坐会儿,没到七点那个肯德基也不开门。你等下要不要咖啡?”顾孝成想了想,说:“你决定吧。”方杰不知怎的,听到了“你决定吧”这四个字时觉得有一点点的奇怪,比听到“要吧”或是“算了,不喝了”这样的回答要奇怪,却又捉摸不到那个奇怪的点,所以眉心向中央凑了凑,却不再说什么了,转而伏到了桌前,划手机,看些胡编乱造的网络新闻。 留了一个背影给顾孝成,也好让他掀了被子、披件衣服就下楼去上厕所。 这天是星期天,方杰照例看小店、设计样品地这样过了一天,晚上九点后,又陪顾孝成回了一趟家。他们由正门那道拱门进去,往左看竟然见到之前枯黄漂浮的荷叶已经不在了。他转头问顾孝成:“那个荷叶怎么没了,被人清掉了?”顾孝成说:“我爸今年关照不要清那个荷叶,等烂了腐了溶到水里去作肥,所以一个秋冬都没清过。” 顾孝成现在脚好走了一点,已经不需要方杰架着他了。只是还非得他陪着,说万一过一个马路,那车来车往的,他点着一只脚,死命走也走不快不是很危险吗?方杰嘴上说着“有什么危险的?我爸比你还瘸,你看他不也过马路过得很顺利?”可是心里面还是认同顾孝成的话,觉得他这样单独过马路是不太^安全。 进了院子里头的那一个小拱门,就是顾家平时住人的房子所在。左边一大片二三层的楼房,右边一小片平房。树木与草地间有白色仿古砖铺成的小路,宽度够三四个人并排走,有些是蜿蜒状的,有些是潆洄状的。粹白的路与粹白的墙相映。楼房前的那片湖的水是很浓酽的那种蓝。又是一片蓝蓝白白,就跟方杰第一次来时进的那间客厅里头的感觉一样,一片蓝蓝白白相掩映着,中间还夹杂了几丝或几小片橙色。 方杰走着看着——他陪着顾孝成走路,虽说不用再架着他了,可是走的步调却得配合他,就是得很慢,不知道是不是忽然想起了第一次来时在顾孝成坐着的那客厅里,见到顾孝成手肘里抱着的那只吉士橙色的靠垫,他就问:“你家这个园林里不会还种桔子树吧?”顾杰成偏头看了他一眼,说:“是啊,你怎么知道?有小桔子树,还有金桔树。金桔每年能采很多,我妈是不会自己去腌的,都是拿到外面去请她朋友帮腌好几罐咸金桔。”说完,还手一指,指着一片在这时节秃了枝头的矮树,说:“呶,那儿就是。”他之前话里所说的“请她朋友帮腌”,而实情是拿到他爸那会所里,让里头的师傅腌渍。 方杰原先第一次来时看这小拱门里面的房子有现代感,倒不是说它们像现代的房子,依旧是仿古的建筑,房顶还是黑瓦叠叠的,样式是两面坡、四角向上钩起的悬山顶,房子四周有回廊,房前的湖面上有板桥。只不过就是过去真正的古建筑里上的窗棂屉子是夹纸或是夹纱的,可他们这个是夹的钢化玻璃。 顾孝成这次拿了几套开春要穿的衣服,因为天气有逐渐转暧的迹象了。方杰就坐在他房间里头的床尾,看着他打开那一长排的衣橱,看着里面挂着的、摞着的全是高档货,他默默的没有说话。 顾孝成拣了几件往袋子里装,他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方杰,见他沉默在那里,就说了一句:“可惜我跟你不同码,不然这里面的衣服你就可以随便拿去穿。”方杰说:“谁要穿你穿过的。”顾孝成本来想说:看看你这个人,说两句话都这么没劲。 后来一想,就转成说:“你看看你,我连你八^九块一条的纯棉大裤衩都肯穿了,你连我一件衣服都嫌弃。”方杰一听,一想到那几条裤衩,就说:“你这回再带几条内裤过去。我就不信你没内裤,老穿那几条裤衩,我天天洗来洗去的都是那几条。”顾孝成说:“你还别说,那裤衩真是舒服哎,就是冬天只穿着它时裆里有点灌冷风,其他什么都好,就跟女人卫生巾广告上说的似的,体验零束缚。” 方杰听了笑了,说:“就你从来都不正经!” 顾孝成一听,并不认同,说:“这就是你在瞎说了吧,你出去问问别人,问到谁谁都说我最正经了。” 方杰脱口就说:“是啊是啊,你在别人面前要多正经有多正经……”说着说着,忽然想到,自己这样说不就是说“你就只有在我面前不大正经”吗?于是,马上把话尾刹住,噤口不语了。 顾孝成听了也跟没听见似的,并不向他细究他本来接下去要说的是什么话。 他们拿完衣服后就回方杰那小店去了。回到时时间也已不早了,两人轮替着匆匆洗了澡。今天方杰先洗的,洗完后就坐在床上划手机,T恤外面还套了件外套。 等顾孝成上来时,他一看他只穿了件T恤和一件黑白条纹大裤衩——老方买的那三条纯绵大裤衩中的最后一种图案,方杰就跟他说:“快把你那件外套披上,别到时候除了得伺候你那条腿,还得伺候你伤风感冒。”顾孝成把写字桌椅子的椅背上担着的那件外套拿了披好,跟着把方杰收纳在写字桌侧边抽屉最下层的一只抽屉里的吹风机拿了出来,插到插座上就要吹头发。 方杰看了他一眼,说:“你坐到床上来吹啊,你看那边也有插座,别光着两条腿在外面。”手还一指床东侧墙根儿上的插座。 顾孝成本想说就这么一会儿也冻不死的,想了想算了,这人有时候唠叨起来没完,不听他的他就继续唠叨——这只是顾孝成单方面的认为,并没有还原事实真相与本质。 顾孝成就上楼来的这么一会儿,就被方杰管手管脚了两回了,他倒也不多作辩驳,让干嘛就干嘛吧。于是直接拔了吹风机插头,先钻进了被窝,又将插头插到墙上,就这么吹了起来。吹完了后,上身挨近那张写字桌,长手一伸,将吹风机放了进去。 第10章 这天晚上,他们两人关灯缩在被子里后。方杰本来是一直想着:明天就是星期一了。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8章 而事实上,一周七天对于方杰这样的工作性质来说是完全没有任何差别的。别人的工作日他是那样工作,别人的双休日他也是那样工作。说起来是工作时间自由,可是其实是有点被一直绑在上面的感觉。他这两天有时间时还用那会计软件做了一下账,赚是赚得比上一年要多些了,可是仍然没有什么飞跃的感觉。有些月份钱赚得多点,有些月份钱赚得少点,可就算是钱多点的月份,那钱积在手里也不敢乱用,生怕到了“贫瘠”的时日没有钱在手救急,所以他一向自己的日子还是过得紧巴巴的。 也不知道他听哪个人说的,说做这样子的网店,只要不赔,撑个两年,都会突然飞跃。而他现在才撑到一年半左右,也就是还得再撑半年,那就突然飞跃了?要怎么个飞跃法?突然生意变好,每月净赚两三万? 别人口里的那个“突然飞跃”在现在的方杰脑子里只是一团概念模糊的东西,因为别的商家同行或是“过来人”说得都带有一种特别神秘的感觉,所以他也不清楚到时会有一些怎样的变化。反正他都不管,只要到时候钱真能增多就行。所以这段时间里他就总在一种特别模糊的心情之中一天天数着日子地盼望那个“两年之期”的时刻快点到来,好让他跨越过去。他在他这小网店上捱日子的情形就像一个每月都痛经的女孩,人家告诉她“你结了婚后就不会痛经了。”她就问人家“为什么结了婚后就不会痛了?是怎么才不痛的?原理是什么?”那些过来人在这些问题上面就答不上来了,于是只是跟她强调“反正结了后就不会痛了,你等结了就知道了。”于是她就在一种稀里糊涂的等待之中盼望着她自己结婚的那一天。 方杰一想到了跟“工作”相关的事情,就忽然转而想到躺他身边那人。 他们这张一点二米的床算是介于单人床与双人床之间的一种宽度的床。对于两个一米六出头的苗条女子来说算是正好,可对于他们的个头来说就显得有些局促,所以每晚他们在被子里都算是挨得紧紧的。好在两人睡相都还过得去。 方杰想到身边那人了,就偏了头去看他一眼。而他也没睡,睁着一双眼看天花板。他头也没偏,就问他:“看我干嘛?” 方杰说:“我刚想到明天周一,正常人类都要去上班了。你……到现在了我也没见你要做什么正经事吗?”顾孝成想了想,说:“有些事我做与不做都没什么区别。”顿了一下,又想解释一下他自己刚才说的话,说:“我爸妈要退下来,估计再得有二十年。我二十年后顶上去就行了。他们平时也不管我,所以这二十年,随我是去放牛也好,卖菜也好,爱干什么干什么呗。” 隔了好一会儿,他见方杰也不接碴,就朝他那侧偏了偏头,问:“怎么?我家里不急,你急什么?还一副要鞭挞我不出去工作的样子?” 方杰嘴里叽咕了几句,顾孝成也没听清。方杰是想着,一个现代人,就算是一个富家子,能散诞成他这样,也实在是不多见。他也懒得再说什么了,反正感觉跟他真不是一个世界的,他的世界太轻松,太逍遥。轻松逍遥到他没有办法理解。 过了一会儿,他却又开口问:“那你这么长时间什么事都不做吗?”顾孝成想了想,仿佛在想着要不要跟他“交代”一下自己的“人生行程”,说:“要啊。我还是得考会计师证。大学读了三年,学历文凭读了一年,再得进纽国那边的会计师行或是会计师公会指定的会计公司做三年,把证考出来就行……还有些太复杂了,跟你也解释不完全。我现在书念完了,可是不想进公司做,想等等……起码也等到十七年后吧。” 方杰知道他肯定是说得夸张了的,不过听他把自己说得那么懒散,忽然笑出来,说:“你也真是懒出境界了。” 这时,顾孝成忽然把身体转侧了一下,朝向方杰这一面,还拿手肘把头支了起来。方杰问他:“你干嘛?” 顾孝成顿了一会儿,制造完这种疑惑气氛,才说:“方杰,其实我最近忽然想到一下问题。”方杰不知道这人突然又发什么疯,就问:“什么问题?”顾孝成说:“你还记不记得我那天晚上摔骨裂了,向你求救……打你电话,你还老说不方便说话。可我住进来后,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说话的。你家又没人特别早睡,你就自己一个人住,哪里来的不方便?” 方杰忽然回想起那天晚上自己幸灾乐祸的那副样子,那天晚上不敢发语音,怕被电话那头听出些什么线索。 他眼珠子转了半圈,非常镇定地往西侧过身去,拿背朝着那个支起了半边身体、仿佛要对这事进行深刻探究的人。顾孝成见他竟然要采取漠视手段,于是往他肩头那部位靠了靠,非要把他掰过来。他把肩一拧,想把这人甩掉,可惜甩不掉。 顾孝成说:“怎么?连一个合理的解释也没有?”方杰快速说:“没有。”顾孝成也不再磨他了,只是就着这个方向朝他后脑勺上的几绺垂直散落的黑短发看了几眼,好像很少由这个角度看他的脑袋,总有种很陌生的感觉。顾孝成就知道方杰这小子在对着他时从来就不是一个襟怀坦白的人,他腿摔骨裂了的那天晚上,老实说,真不知道他是不是心里觉得十分快意的。顾孝成忽然咧嘴笑了笑,就放任方杰那样睡去了。 接下来日子又这样看似毫无波澜地过了两个多星期,其间老方来做过几回饭,还炖了大骨棒的汤让小顾喝,喝汤时就只往小顾的碗里舀了一小茶匙的醋,说这样才补钙。而他跟他儿子的碗里则没加醋,顾孝成皱着眉头喝了一口,发现没有什么酸味,才全喝完了。 方杰这样的日子似乎也过得有点习惯了,就是忽然有一天,他是顿然觉得有点不大对劲。 他睡醒了后一抬眼就见到北面墙上挂着的一个桔红网袋里的一颗篮球,目光稍往右移,就见到门背后的勾子上挂着一件篮球服。目光再往右移,打一个弯,就见到写字台上他自己设计的桌面收纳书架里已有了一半的会计、精算类的书。 他面无表情,脑中又有一些恍惑,起床直直走向衣橱,这天气有点倒春寒,里面穿一件中等厚度的毛衣,外面套一件单层的布夹克外套就行了。打开衣橱后,却发现好像半个衣橱都已被顾孝成的衣服占满了。 他怔了一下,朝身后一瞥,见到床上顾孝成还睡着。他又在一种说不出来的奇怪心情之中转回了头,将衣橱下的抽屉一个个打开,发现里面收纳的全是顾孝成的内裤、袜子、秋衣秋裤。而在最上面一个抽屉里,方杰自己的袜子与内裤全被逼进了那抽屉的一个小角落里,仿佛正战簌簌地仰着脸跟方杰抱怨它们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小了。更可气的是,那个小角落里竟然还放着那两条纯棉大裤衩——卷着竖放在里面,看得出一条是蓝灰格子的,一条是黑白条的,估计那条有着数排黄香蕉的正穿在顾孝成身上。这抽屉里现在只属于方杰的那个小角落里竟然还有一部分内容物是被顾孝成平时穿用着的。 方杰出于一种没来由的气愤,又向身后床上瞥了一眼。 他又直起身,把要穿的衣服找出来穿上了身后,就走下楼去。上完厕所就刷牙,刷着刷着就忽然注意到,他这洗漱台上多出来一个顾孝成的牙杯与一副牙膏牙刷,还有顾孝成的剃须刀与须后水,当然还有顾孝成的洁面皂与润肤乳——前后全是英文字的,方杰也只是猜测那应该是润肤乳。 方杰像机器一样刷着牙,又朝身后一瞥,发现他身后晾毛巾、浴巾的杠子上像是在他不知道的一个时间点上悄悄地、默默地多出来了一条顾孝成的毛巾与一条顾孝成的大浴巾。那浴巾天生是一种全脂奶粉才有的那种带着一些鹅黄色调的乳白色,而且上面有一颗巨大的红心,方杰皱着眉在想着,顾孝成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怎么将有那颗巨大红心的一面折了朝外?因为他那浴巾就挂在方杰的浴巾旁边,这样四四方方又规整地将那心折在最外面,不知怎的,显得有种说不出来的暧昧。 方杰忽地由心底生起了一种恐慌,他觉得自己的家像是被一种不知名的奇怪又强悍的外来物种入侵了,就像那种入侵中国的巴西龟又或是入侵美国的中国鲤鱼一样,今年往河里投入三四只又或是三四尾,明年就发现整条河里全是它们。 方杰心中没来由的又是一阵恐慌,想着:完了完了,外来物种入侵了,地球要毁灭了……家园要保不住了…… 他脑子也在恐慌中变得糊涂了,想出来的话也是那样地前言不搭后语,甚至显得十分滑稽。他又猛地一转头,看了一眼顾孝成浴巾上那个十分风骚且丰艳的红心,他就觉得自己的整个胸腔里头像是刮了一阵很强劲的龙卷风,而他的心脏就变成了一个在强风里被松松扣上的铁皮门,訇訇作声,不停前后与门框拍打着。 他快速地把口中白沫吐掉,用水漱了漱口,再随意用水抹了把脸,转身在他毛巾上擦干了后,就汹汹地上楼去了。他忽然有一种想找那人理论的冲动,可又不知道要理论些什么,所以在房门外,他又刹住了脚,仿佛在犹豫着自己要以一种什么姿态走进房门去。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怎么发生的,这肯定是日增月益的一个变化,房里那有着小媳妇脸的贱人一定是趁着他忙工作的时候,将他家里那点东西都运了过来,还趁着他不注意时把它们一点一点收纳摆放好。 方杰怪自己怎么这么不小心,一直没注意着这些生活上的细节,倒像是倏地一下变出了戏法儿似的,他自己生活的地盘就这么被侵占了。而事实上是,照理再过一个多星期,等到了三月二十二号那一天,房里那小媳妇脸贱人就该去拆石膏了,而拆完了后他就该生活自理了。再接下来的一个半月,虽说他不能做什么剧烈运动,可是正常走动是完全不应该有问题的。这就意味着,再过一个多星期,那人就该搬回他自己家的,可现在他却像蚂蚁搬家似地往他这里搬运来这么多东西又是怎么回事? 方杰现在在房门外虽说依旧脸色不善,可是却放下了一点气势,不像刚刚像踩了两只风火轮似地一路冲上楼时的样子了。 他拧开那只银色的球形门锁,开了门进去,却发现那人还在睡着。就在床上转侧了一下,侧着身子闭着眼,也不知是睡死了还是半醒的。 方杰忽然感到一阵的无奈。这种无奈就绝对像中国公园管理人园面对巴西龟、美国环卫人士面对中国鲤鱼、日本渔民面对巨形水母时的无奈,是如出一辙的,就是: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是杀之灭之,还是听之任之? 方杰看了他的侧身一眼,绕过床头,走到他床西面的那个收纳柜前。 方杰这间房里的家私摆设十分奇怪,那张床是用最便宜的实物制成的木板床,色泽是极浅的原木色——接近那种最浅的白枫木色,上面油的漆是环保清漆,床头板与边框、床腿都是平整的,直直地下来,除了木头本身剖面的纹路之外就一点雕刻纹样都没有了。就像那种三星级的民宿里头的床一样。 而他那张写字台却是栗子木色的,是一种很深的棕色。 可再到他房间里这个床头柜,却又是人家那种摆在办公室里的储藏柜,材料是灰白色的冷扎钢板,倒是够长够宽,由上至下一溜六个大抽屉,用来放东西倒是很够用的。就是这样子的柜子摆在卧室里面太怪。是他老去拿货的一家厂里不要了、最后给他的。刚拿回来时,抽屉上的右上角还贴有一些已被撕去却仍有残留的标签,他给里里外外抹了一遍,还用酒精消毒片将那些白贴纸与黑胶的残留都抠掉了。 这一只冷扎钢板的柜子放在他卧房里已经够显得滑稽了,可更滑稽的是,他竟然这时才注意到它上面现在已被摆上了一个相框,相框里放的是顾孝成的毕业照。相框旁边是一只小企鹅,好像是用那种水晶短毛绒做的外皮,里面填充的应该是三维PP棉——他做文具这一行的,对材料什么的还算是懂的。方杰将那企鹅拿在手里,摸了摸又捏了捏,觉得软软的,同时又胀鼓鼓的。他将这企鹅公仔倒过来,凑近一看它平滑的白色底座,上面形成一个圆环状地写着什么什么UNIVERSITY,前面的他没看懂,就认识一个“大学”的那个英文词,他估计这应该是顾孝成的毕业纪念品。 他忽然有一种冲动,想将这充了PP棉的饱满结实的企鹅塞到顾孝成嘴巴里面去。他不是很明白这人就过来住这么几天,为什么连毕业照和毕业纪念品都一并挪来了他家里,还放在他这一侧的这只床头柜上。 这简直是明目张胆的入侵! 他拿拇指与食指形成了一个环,正好“掐”住了那企鹅的脖子,然后旋身一坐,就那样有点颓然地坐在了西边床边上,又是那样地整个身体往下一挫,肩膀往下一坍。仿佛有一种对现状的难以理解。 这时在东边睡着的顾孝成转了一下身,彻底地翻到了西面来。仿佛是这时他才注意到方杰正坐在床边上,再看仔细了一点,就看到方杰右手里好像正“掐”着他那只企鹅。 他有些茫然似地将眼睛睁开了些,依旧是惺忪的样子,问方杰:“几点了?”方杰像根木头似地说:“可能都六点半了吧。”顾孝成应了一声:“哦。”接着他又问:“你早上衣服都洗好啦?对了今天晚上别忘了买一盒牛奶。今天早上热牛奶的时间别太长,昨天牛奶上都浮了一层奶皮了,今天有点出气泡就收火。” 方杰之前是想着,等他一醒过来就要问他回家拿东西时干嘛要把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像是毕业照、篮球服等等都“夹带”过来。可等他真醒了,开始了一连串的“吩咐”之后,方杰忽然有一种无力感,觉得质问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可他心中又暗自悔恨当时他在家拿东西装袋装包时,自己为什么不留心看着。可是这种事情谁会留心,人家是在人家家里拿东西,难不成还怕他夹带私逃吗?可事实证明,就算人家拿的是人家自己的财物,也是得留一个心眼的,因为人家会拿了自己的财物跑到他家里面来,全摆放上,继而侵占他的地盘。 方杰已在想象之前这些日子里当他在楼下工作,用Corel Draw那个其实很复杂、会用得人头昏眼花、比Photoshop复杂得多的软件设计一些样板时,这贱人一定脸上带着一种神秘的微笑,在楼上把他用来装东西搬运的包与袋子里的东西——那些埋在包底的“神秘”物品一样样掏出来,再一样样地在他房间里归着好。 方杰此刻心中有东西在打架,一方面是想将企鹅一下塞进那个正“吩咐”他事情的人的嘴里,然后旋身站起来,大声质问他“你就住这么几天,把你这些零零散散的无关东西全搬进来干什么?”一方面又想着不如忍得这一时,然后到了一个半月之期,就将这个到时已拆了石膏的人与这些零散东西一并扔到外面大街上去。而到时候,他是不会帮他再把这些东西搬回去的。 他又想到这些日子里,他晚上九点多陪着他回家一趟一趟地往这边搬东西,拎东西——因为他总说有些东西只有他自己的他才用得惯,哪里知道其实都是这些东西。简直是帮助他来入侵自己的地方。反正到时候一并给扔出去——连人带物给扔出去! 第11章 他心中这些主意在不停打着架,一时之间他也委决不下,不知道要不要现在就骂。 而他身后头躺着的那个顾孝成仿佛已觉察到他情绪有些不对了,“吩咐”完了几句之后,见他并不接碴,又仿佛见他掐着企鹅的手指头箍得更紧了。于是顾孝成也更“警觉”了一些,一句话不说,又转了个身向东,掀了被子下床,悄无声息般地走出了房间,下楼去上厕所。 而这天晚上,方杰进浴室洗澡的时候,见到他浴巾旁边的那条浴巾上的那颗心不见了,他很疑惑地拿手一掀,发现那颗心被叠在了里面,没有再外露了。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9章 这简直是在方杰心中产生了更多的迷思,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高中时被人贱手摸腰之后的那一种疑神疑鬼之中,他很不能确定究竟是之前早上那会儿自己看到那颗红心被叠得正正好好在外面,是一种顾孝成的无心之举,还是有意地那样风骚且明显地叠在那里。因为这会儿,他又把红心给看似无意地叠到里面去了。 可他忽然又觉得,顾孝成那人就像是一只土拨鼠,先探了一个脑袋出来,想要偷洞旁边的一枚玉米。它打探一下情况,觉得没人在注意时就要往那玉米处挨近了。可忽然发现它自己被人发现了,见到那人正举了一柄锤子要往它头上敲,它又赶忙把身体缩回去,并且把头也缩进洞里,不露一丝痕迹出来。 就这样会无限往复下去,别人一不看着它,它就惦记着那枚玉米,别人一锁定它,它又马上把身体一切都藏好。 这样的最讨厌了! 方杰有点气哼哼地洗了澡,上了楼之后,就看到顾孝成坐在床上划手机,也没有要跟他说话的意思。他走了过去,掀起他那边被子坐了进去。 他们两个就这么干坐着,坐到了十一点多,各自翻看着各自关心的东西,倒像是一对结了十来年婚后对彼此一点兴趣都没有了的夫妻。 接下来的几天里,方杰一直是一脸的冷涩,绷着一张脸好像顾孝成欠了他很多钱似的。所以一连好几天,顾孝成那贱人的那条浴巾上那颗既大且风骚的红心都再没有外露过。 连周末时老方又来给小顾炖骨头汤时,都发现了两人之间这种凝滞的气氛。晚上老方走了后,回到家发信息给方杰,问他们两个人怎么了,问他怎么不给小顾好脸色看,把小顾逼得一直顶着一张受气小媳妇脸,看着真是可怜得不得了。 方杰没看这信息还好,一看这信息就气,他发信息给他爸,说:什么受气小媳妇,他那是装的!我还受气呢!他才不是小媳妇,他是巴西龟、中国鲤鱼、日本水母! 老方不明白这些是什么“新式的骂人的”话,就问他怎么可以骂小顾是乌龟。而方杰已懒得解释了,只想着再过一个星期就能把那人连人带物品全扔出去。 到了三月二十二号那天晚上,方杰六点多吃完晚饭就在手机上上了网店聊天工具,带着顾孝成去医院拆石膏。 方杰钱卡等等零碎物品全揣裤兜里,而右手里握着一只手机,左手还提了一只塑料袋,里头装着顾孝成左脚上穿的球鞋与袜子。 那头骨科医生在帮顾孝成拆着绷带与石膏,这头方杰在一边看着,他抱臂站着,时不时地偏头看一眼手里捏着的手机,有人问他问题时,他就回复一下。没问题时,他就看着医生清理着那人脚上的石膏残余,并盘算着怎样明天将那人连人带物扔出去。叫他风骚!叫他明目张胆地之前把那颗那么恶心的红心叠出来挂在他浴巾旁边!果然给他点脸色看看,这些日子以来都不敢发骚了,果然这些日子都不再见那颗心了! 反正明天还有“好事情”等着他呢! 顾孝成在拆了石膏、穿好鞋袜之后,就见拿了单子付完钱的方杰进来了,他本人没有本市医保卡,所以还是得交付现金。 他微微睃了一眼方杰,心里面好像有点明白,所以他自己也在暗自盘算着。等方杰开口说了一句:“好了,我们走吧。”他就站起来默默地跟着方杰走。 可是,还是走得很蹒跚。方杰一转头,看他一副走得跟不上的样子,是在以那样慢的速度在走着,他眉毛抬了抬,问他:“怎么了?还没好完全?刚医生不是照了说都愈合了?”顾孝成轻声说:“你去交钱的时候,医生关照我不要走太快,说新长好的地方不能去刺激它。” 方杰就不相信医生会跟他说这种话,看他装的这副样子。可他又不能真地进医生办公室里去验证一下。人家医生会觉得:你们两个人莫名其妙地在暗地里拉锯战,问我干什么?他如果说还有点痛那就是有点痛,也是正常的,毕竟是新长好的,我们医生总归是建议能走就不要跑,能慢走就不要疾走,能坐就不要站,能躺就不要坐的喽。 于是顾孝成这会儿说的话就成了一种无从验证的话。 两人回到家里后,前后脚洗了澡。方杰在后洗的,上楼进房间了后,并不见顾孝成坐着,走近了一看,见到他人埋到被子里去了,只露出半颗脑袋,被肩头松松拱起的被头遮掩着。 方杰绕到他自己那侧床边,掀开被子时还有意掀得大一点,也好看看顾孝成到底穿着什么,果然瞥见那条黄香蕉裤衩,上身也没穿T恤,只有光溜溜的一个背部。方杰看到那裤衩时忽然有一点点想笑,想着这人都由去冬穿到今春了,看来对这三条裤衩真是有着无比的热爱啊。 他坐进了被子里,一个人划着手机,忽然有一种没有意思的感觉。原本这一两个星期以来,他都没有好脸色给顾孝成看,一直绷着,冷涩着,两人晚上坐进被子里后就总是跟那种结了十几年婚的老夫老妻似的,一句话也没有,各看各的手机或是书。可今天就剩他一个人这样划手机,又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他不明白为什么顾孝成这些天的冷脸都受得了了,单单今天晚上要这么早缩进被子里去。他这会儿也没有想到顾孝成是不想给他机会提出一些要送他回去的话,只以为这人已经对着他的冷脸对够了,加上今天刚拆了石膏,更需要好好休养。 方杰又这么坐了一会儿,忽然背抵着他那白枫木色的床头板慢慢滑向了顾孝成,他欹斜了上半身,勾头过去一看,见到他双眼是闭着的,脸上仿佛仍然存有这十几天以来受饱了气的一副可怜相。 方杰心里又开始蠢动了,又仿佛涌出了几丝哀怜。如果方杰是“清醒”的,他就不该有什么哀怜。可是不得不说,有时候顾孝成也确实是能装的,一旦装久了,就真像那么回事了。就像他那个小媳妇脸,同样是一张“小媳妇脸”,以前方杰看着就将他归类为“小媳妇脸贱人”;可他这脸装久了之后,加之这段日子以来规行矩步的,什么逾矩的事情都没有做过——比方说,再没将那颗心叠出来了;加上这些天老方老是不认同方杰对小顾的各种“抹黑”,说着劝着,到了这会儿,同样的一张“小媳妇脸”就不再被归类为“贱人”了,而是看在方杰眼里真像是一张受了无限委屈的小媳妇脸。 看得方杰都有点自责了,竟然开始反思起自己这些天是不是对人家太不友善了,弄得好像人家麻烦了自己这一个半月,自己就对人家在这里吃住相当地不耐烦似的。就像是那种不得不帮人家忙却又十分不情愿,又或是被人摆上台请客做东却又十分不想花那个钱,又或是做了人后妈却又真不想对别人的孩子好的人的脸色一样,那脸真是难看与扭曲。 方杰开始自责了。 他拿手在被子里捣了捣顾孝成的背,问:“你脚还疼不疼?之前回来的时候我是不是走得太快了?” 顾孝成闭着眼、竖着耳仔细分辨了一下方杰的语气,才缓缓睁开眼来,斜了头朝上看了他一眼,翕动了几下唇角,又动了动被子里的左腿,又把眼合上了,还把头又偏回去了。 方杰看他并不说话,仿佛听见他微弱地吸了两下鼻子,忽然就心软了。 他这晚上并没有再说话,只是一直到这一周的周末他都没有主动跟顾孝成提过让他回他家里去住的话,更遑论当初一早设想好的将顾孝成连人带物全扔到门前大街上去的那一回事了。 他一直不提,而顾孝成见他不主动说,那他是肯定不会自己主动往这话题上绕的,他在拆了石膏后就在方杰这小二层的小店里特别谨小慎微地继续生活了下来。 就连周末的时候老方过来煲骨头汤时,老方也不提“为什么小顾你还不回自己家”的话。大概是因为他第一次来的时候,小顾眼巴巴地看着他过马路、怕他出什么事时的那个眼神给他的印象太深。 老方在这天晚饭桌上给小顾舀骨头汤时,还问他骨头那里还疼不疼了,他还回答老方,疼倒是不怎么疼了,但是因为刚拆掉石膏,总有点麻木,脚老跟要踩空了似的。老方则十分关切地叫他这一个半月仍然要少走动,别一走了急了又栽一个跟头。他点点头说他知道了,而方杰竟然只是坐在旁边喝着汤,听着他们说着,并不说任何的话。 第12章 顾孝成自从拆了石膏后,又在方杰这儿住了两个多星期。 这天是周五,十一点半时,方杰已经困得不行了。他天天早上六点就起了,有时五点多就起了,工作一天又相当劳累,跟个猴子似地窜上跳下的,一会儿上二楼拿货,一会儿又下一楼取纸盒子,打印快递单。没事时还得当个老妈子服侍一下“他家少爷”。 “他家少爷”自那次洗了一回碗之后,他就再也没让他洗过碗。后来老方又来了好几次,要煮煮那骨头汤给小顾补补骨头什么的,每每饭后这小顾竟还屡屡请缨,要亲身上阵洗碗。把方杰吓得直接就拦下了他,说碗就不用他洗了,他就好好待着吧。他竟然还不明白为什么他屡次请缨,却屡次被拦阻。后来方杰被他问了后,才教他怎么洗碗,他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方杰问他一个人在国外到底是怎么生活的,说听说但凡出国的人,独立生活能力都是不错的。他就回答说他并不独立生活,说他买在那里的房子是空着的,他仍旧住寄宿家庭,包早晚餐,午餐他就在外面吃。 方杰一听,反正有钱人的世界他不懂,他也不再细问了,只是现在教了他怎样把一只碗给洗干净,免得以后他又想在他爸老方那里博取表现,结果到最后的罪却都得他来受。 方杰十一点半时已经眼皮子耷拉着,两眼眯缝着,顾孝成一看他这样就是已经困得不行了的样子。于是他下床去关了顶灯,他们没有床头灯,顶灯的开关在入门的门框边上的墙上,每回还得人下了床去关。 他回到床上时,动作是极轻悄的,借着窗外月色,凑近了看向方杰的脸,他是有点想就这样将脸无限地凑近过去,可是终究没有这么做。他确定他已经昏睡过去了。 他最近学会了洗碗,方杰亲身示范给他看怎么去洗碗,什么洗洁精、洗碗擦的,还有那些白色细密的泡沫,他回想了一遍当时方杰教他时那脸上一脸鄙弃的神情,仿佛在说“你个生活白痴!竟然还有脸活在这个世界上!” 方杰现在正平躺着,刚刚顾孝成去揿顶灯开关时,他就把上身披的外套一除,搭在他那个灰白色调的冷扎钢板“床头柜”上,然后就这样像条光滑的鱼似地张着尾鳍滑入被中,就这样先睡去了。 顾孝成看了一会儿后,也索性把自己的手机与方杰放在被上的手机都放到了写字桌上。方杰不会在睡觉时把手机放在身边的,但他仿佛知道每晚都要比他晚睡一会儿的顾孝成是肯定会帮他把手机由他身边挪走,所以这几晚开始都不再自己把手机放远了,而是随手往被上一撇,而往往它就微微陷在他俩睡的被子的中央那个凹进去的缝里。而顾孝成就略将被子拎一拎起来,将那手机显出来,再与他自己的手机一并放远。 这晚上可能到了一点多时,方杰难得被尿憋醒了,他们这晚上吃的那家外卖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咸了还是味精重,晚上时多喝了几杯水。明明睡前上过几次厕所了,以为都排空了的,却没想到大半夜了还被尿憋醒。 而他十分地不想下楼上厕所,往往夜半被尿憋醒了都会有一种倦意,就想赖着不去,仿佛这样就能将尿憋回去,憋不见了,而他又能再接着睡似的。他在一片“月朦胧,鸟朦胧”之中就这样憋着。所谓“月朦胧”倒是肯定的,他不用侧身向窗口那边看也知道外面有月色;而这“鸟朦胧”就没可能了,按说这小鸟儿早该睡了,哪来的鸟? 可他在逐渐清醒之中,像是真地听见一阵“鸟语声“,可这又与他平时在这开发区的街上听到外国人说的鸟语不一样,他再努力在大脑的一片浑茫之中着力分辨着,好像隔壁那几个值大夜班儿的女的之中有谁又把窗户牙开了,又有那种声音传出来。也不知听谁说的,说她们那边二楼是装修得很好的,隔音材料最足,楼上隔成了八间,有的是有窗的,有的是无窗而只有排气扇的。 而问题是,分辨清了这“夜来鸟语声”究竟是什么来源之后,他又觉得身上怪怪的,他觉得自己的两瓣臀正被什么东西抵着。他忽然大气也不敢出,眼也不敢睁开来,他就觉得那东西在他身后磨蹭着,他过了一会儿之后心里“大呼不妙”,心里想着:xxx!不但夜来闻得鸟语声,还真被别人的x抵着,这老天爷是在玩我不是? 他憋着一口气,非要看看身后那贱人又要做出什么不可告人的贱事来!而那人开始轻声细气地扒他的内裤,手先伸进了后面来抓了两把,跟揉搓着什么白面馒头似的。方杰这时已经忍不住了,他猛地跳下了床,转身后还不忘把内裤腰往上提了一提,大声咄叱:“我就知道你这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别人不知道你是什么变态!我心里面最知道你是一个什么变态!你竟然在这个晚上就要来强^奸我!没有想到你!你!” 他本以为顾孝成会在受惊之后把他那副经典小媳妇脸又再显露出来,哪知这时他竟然在脸上显现出一种理所应当。他之前确实怔了一下,镇定了后竟然说:“你没听隔壁那叫的,正常男人都会硬,你怎么就不硬?足见你不正常,你看看你,对女人的□□声一点反应也没有。”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10章 方杰竟然一句争辩的话也说不出来,哑立当场。也不知道是被刚刚的情形惊呆了,还是真地在逻辑上反驳不出什么话来。 而顾孝成就丢下一句:“你睡吧,我去去就来。”方杰知道他要下楼去做什么事。 他又躺进了被子里,这一次左想右想都觉得自己背对着顾孝成睡是相当不智且十分“惊险”的一件事。于是他将身体转向了东面,也就是朝着顾孝成的那一面。 过了有一段时间,方杰也不知道具体是多长的时间,他只知道这段时间本来就不短,再加上他心里如同擂鼓一样地紧张,就显得那个时间特别地长。顾孝成终于回来了,看到方杰朝向自己这一侧,他竟然十分坦然地掀了被子就躺回了原处。 方杰睁开眼,眼里荧荧地晃动着两圈光晕,更有点像是一双伏在草丛里观察身周动静的夜行性动物的眼。顾孝成躺着,身上沾染了一些体^液发泄后的气味,方杰闻得出来——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那味道真地那样明显地存在,可是他却感受不到他“事后”的快意,总觉得他还有些什么情绪正憋着。方杰忽然想到之前他那只伸进他底裤的手,有着滚烫的手心。静默了许久,他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还憋着尿,于是也下楼小号,回至二楼后,也还是静默。 两个人这晚上直到再次入睡前都一句话也没说。第二天白天时,方杰先起来,下楼洗漱时,才注意到顾孝成把他那浴巾上的红心又公然地叠在了最外层,竟显得像是在公然挑衅一般,显得那样地招摇。 方杰说是说一直都有些在顾孝成对他做的某些事情上面疑神疑鬼的,可是他仿佛一直都知道着一些事情。他这些年来是怀疑过,无从确定过,因为顾孝成从来没有说明白过,就连昨天晚上都那样了,那人还是用了听起来也挑不出什么毛病的借口就把事情给撇清了。可是他心里仿佛一直都知道着一些事的,可是他没有勇气真地去叫顾孝成把事情给他解释清楚。或许是怕顾孝成还是找些借口来撇清,那倒变成像是他在自以为是地误会别人,那好像会很没有面子。 他这天一整天都没有跟顾孝成说话,他心里除了怀疑,可能还有一种生气,他觉得顾孝成凭什么让一切都这么不明不白的,有种就把话跟他说明白。现在这样让他既没有办法就此明白地拒绝,也没有办法就此明白地接受——当然他心里是认定他自己肯定不会明白接受这种关系的。 当天晚上,他洗了澡,坐上床后,又是不说话,看手机。一旁的顾孝成也一样。 可看了一会儿后,才十点十几分,顾孝成忽然什么也没说,直接下床。方杰以为他要下楼小号,哪里知道他直接将房间顶灯关了。 方杰刚想问他怎么这么没礼貌,竟然不用问过他这个房主人的意思,就单方面决定把灯关了。顾孝成折回时,直接将方杰手里的手机抽走了,与他自己的摞了放在写字桌上。 他转身打开写字台侧边抽屉的第二层,由里面拿出一管东西,坐上了床。方杰这时候胸腔里好像又开始刮龙卷风了,心脏被狂刮得訇訇作响,而脑壳里也像是糊上了一层沙子似的,开始不清醒了。他潜意识里是觉得没什么好事,却还是下意识地看了顾孝成手里的东西一眼,又是那种正反都是洋文的东西,他也看不懂是什么。他只是知道顾孝成把那管东西拧开来,上面那个铝的封纸还没有被揭掉。 顾孝成一句话也不说,一脸面瘫地在他面前把那个铝纸的封口给揭掉了,往身后地上一撇。 而接下来,方杰就跟做梦一样,整个人被顾孝成牵着鼻子走。他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没有反抗。昨天晚上还像个抗争性极强的勇士似地跳下床,反抗了一回,喊打喊杀的样子比谁都厉害。可今天晚上竟然就这样任由别人再怎么抚弄都没有还手。 他不承认这是因为气氛到了才发生的事,虽然一样是“月朦胧,鸟朦胧”的夜晚,几线月华透过百叶窗的侧缝射了进来,可是他还是持有和昨天晚上一样的态度的,他并没有对顾孝成浓情蜜意起来。所以这不是气氛的问题,可能搞不好是因为顾孝成的手指有练过,他的抚触太过于引诱人了,慢慢地就让人想着,在这样一个黑洞洞的寂静月夜的房间里,四下无声,这么让人舒服的事情不做白不做,做完了后第二天打开门出去也没人知道。等到了大天白日里,他“又是一条好汉!” 而事实上是,第二天早上他五点半就醒了——天生是奴仆的脾性,昨天晚上都那样子了,第二早还是该什么时候醒就什么时候醒,只有更早,没有更晚!他醒了后,脑袋里就在琢磨着:这不对呀!前一天晚上顾孝成这厮试图强^暴我,结果强^奸未遂,所以昨天晚上就转为诱^奸我,结果还让这厮诱^奸得逞了……肯定是这样的! 他越想越觉得他自己昨天晚上是被人诱x了,总之想来想去都没觉得他自己是有半点情愿的。而身边这个顾孝成就在他眼里越看越可恶,不但来把他地盘侵占了,还把他身体给侵占了。他猛地跟诈尸似地坐了起来,而身边那个顾孝成竟一点反应都没有,依旧酣睡着。 方杰挪了腿要下床去,结果腿刚一动,就疼得不能说话。不动还没感觉,全麻木了,真一动,就觉得是要了命了。那并不是撕裂的那种刺痛,而是某些血管变得薄脆了,并且血管里面又充血了之后产生的一种胀痛。他忍着那种痛下了床去,忽然有一种羞愤,他接受不了这种事实,于是他还真把自己搞得像个过去那种被人□□后的妇女似的,带着那样一种神情夺门而出。不过过去人家妇女那样夺门而出后多半有可能是去投井以表明节烈的,而他夺门而出则是下楼去洗衣服的——这是他每早必做的家务之一。 他认命地洗着。是在他小卫生间的洗漱台上洗的,另有一拨外衣裤则是正在洗衣机里搅着。他这个小卫生间里的空间十分局促。由推拉门进来是正对着一个洗漱台,洗漱台前是整个的小半面墙的镜子,洗漱台下面有柜子——这些简单的装修是上一手店主留下来的,他也算拣了一点便宜。 人站在这台子前,左手边就是一台洗衣机,洗衣机侧面与镜子相对着的极窄的小半面墙上是上下三根杠子,上面挂有浴巾与毛巾,而那上面顾孝成的那条印有红心的浴巾还是那么招摇地挂着。洗漱台旁边又是一个又薄又小的浅碧色的毛玻璃做的推拉门,里面就是马桶与淋浴的莲蓬头。 方杰这个早上站在这个狭小空间里总觉得与往常站在这个空间里的感觉不一样了。以前他在这里面时也只是进行着一些日常生活的动作,像是洗衣洗脸这种事。而通常他做这些事时,脑袋里面想的无非也就是他小生意上面的事情,他并不会着眼打量一下四周,他也根本感觉不到这狭小空间的四壁带给他的一种压迫感。而今天早上,好像什么都不一样了,他总是一再环顾,朝这里看看又朝那里看看,甚至也看不出什么新鲜东西来,可是他就是有一种神经质,要去看上几眼。 他觉得他自己也有点什么东西已经变掉了,可是他情绪上又没有办法去适应这一种变掉了的东西。 他拖着脚步上楼晾完了衣服,开下他的房门朝里面偷看了一眼,发现那人还睡得跟死猪一样。他轻声合上了门,想着要下楼做点什么别的事情,又或是重新思考一下人生。可他忽然又觉得凭什么,里头这人前天晚上强x未遂,昨天晚上就试图诱x,竟然还让他得手了。凭什么自己现在在这儿像个老妈子似地做这做那,而他竟然还安睡得像一个天生被人服侍的人。 方杰一口气冲到喉头,又“犯病”了,“嚯”的一下,将那个银色的球形门锁给拧开来了,左手还捏着他那只塑料洗衣盆的盆沿,大有一种破门而入之势。 顾孝成被这“嚯”的一声给惊醒了,猛地坐了起来,四顾了一下,发现并没有什么不妥的事——浯城这种地方几百年都没有地震,所以他也不担心是地震,本来以为是什么书或是重物由桌上砸下来了。结果四顾之后再抬眼一看,原来是一个怒容满面的方杰刚刚破门而入,他手里还捏了一只洗衣盆,一看那架势,竟然跟古时候打仗时吹冲锋号角的小兵旁边的那个大敲锣鼓呐喊助威的小兵如出一辙。 顾孝成也不声辩他昨天晚上那样突如其来的一着,只是很静默地坐在床上,上半身裸着,两臂松松地搭在被子上,两眼黑黜黜地盯着那个有着“杀进门来的小兵样子”的方杰看着。 方杰本人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在这样的一个要与人“明是非,辨黑白”的时刻,手里面还捏着一个洗衣盆,是多么地像一个大婶,所以他为了不削减自己的气势,偏过头去看了一速地往地上一放。然后人又是那样汹汹地走到顾孝成床前,哪里知道也不知是不是他那后面实在经不住他这样疾走,所以一下子也不知扯到了哪条正充着血的血管,整个人晃了一下,栽到了顾孝成身上。 顾孝成对他一大早竟然就能有这样的“投怀送抱”的自觉感到十分地欣慰,于是用两臂自然地环住方杰的上半身,说:“热情归热情,但不用这么急地冲过来,你还很不舒服吧?现在几点了?怎么这么早就洗衣服了,我晚点起来洗也是一样的……”他忽然注意到方杰的两颗眼球里好像有四五条充了血的血丝,于是“吓噤”住了似的,不再往下说了,倒要看看方杰有什么要说的。 方杰吸上来一口气,开口就说:“你前天晚上想要趁我睡着了强^暴我,结果没有成功,昨天晚上竟然趁我工作得头昏脑涨了之后来诱^奸我!你!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好歹照顾了你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让我以后怎么出去见人!”说着说着,竟然还真带上了点古时候的那种贞洁烈女遣词用句时的词语。别人发生了这种事,可能会说“我他x对你也不错,就算没把你当兄弟,也好歹当你是老同学,出心出力照顾了你两个多月,你竟然一天到晚地想睡我!”而方杰也不知是不是头天晚上被人做傻了,一出口说上两句话,竟然不经意地还会把自己往“受害女子”的形象上靠,竟然说到了“你让我以后怎么出去见人”这种丢脸的话上面去了。 顾孝成耸了耸肩,说:“什么怎么出去见人?我带你出去见人!” 方杰也不多说了,挣扎着爬了起来。转身就朝门口走,他这人又好面子,不愿意在顾孝成面前露出蹒跚的步态来。于是他仍然是保持他平时的步调走到那只盆前,再背着顾孝成咬牙弯腰拿起了那只盆,下楼去了。 忍到了楼下小卫生间,眼角泪沟处竟有点湿滋滋的,倒不是说他不懂得男儿有泪不轻弹的道理,而是这一种泪水是一种因疼痛产生的生理性的泪水,就像猛咳之后又或是被烟熏了一下之后自然产生的几滴眼泪一样。 他那种也不知是怒意还是不甘的情绪无处发泄,就将那洗衣盆往洗漱台子上大声一掼。可马上又怕这个塑料盆子不经掼,别给掼开裂了,到时还得再买新的,这年头什么东西不要钱啊,于是他又低下头仔细检查他这个盆坏没坏。而他自己因为检查得过于仔细,根本也没有意识到他自己现在的这一副不上道的小男人嘴脸。方杰本身身上就带有江浙这一带的男人的一些习性,比方说比较着重于挣点钱好好居家过日子,比较惜物;而且他又从小就被他家里特别穷这件事给害惨了,就在有些细节上可能显得尤其地扶不上台面,显得有点不大气。就像他发个火、摔个家什这件事,他竟然都做不彻底,刚刚十分气壮山河地摔了下去,下一秒又马上像个小老头似地猫着个身子对着光细细检查那只才几块钱的盆儿有没有叫他给摔裂了。 第13章 方杰自从这事儿之后,就在家歇了两天,由周日到周一基本上都是屁股粘着椅子就不动了,只在一楼他那张长桌前敲字回答买家问题,又或是设计一下图纸。他也不再“活力四射”地窜上跳下取货装箱了,而是把要从二楼拿的东西都写在一张纸上,在傍晚时一次性上楼都拿下来,减少老是爬楼梯的痛苦。 他连早饭都不出去买了,都是顾孝成去那个宝石广场一楼肯德基买回来的。而神奇的是,这两天——也就是周末,老方竟然有事也没有来。 现在是四月上旬,正是江南春光好的时候。清明节已过,意味着没有雨水滋扰的一个长长的又春晖和煦的春天就在眼前了。江南这地方每年里下雨的时候是比较集中的,一般也就是四月清明前“雨纷纷”那样地小风疏雨地微微润泽一下,再就是七月里那个黄梅天前后会特大暴雨数天,其他时候都不用怕被下雨这事烦着,不像有的地方,一年里雨量平均,一会儿来下一阵,一会儿来下一阵的,特别烦人。 当然这也只是对于不爱下雨的人来说,对于就是爱下雨、能够手边一杯茶又或是一边喝罐啤酒凭窗听雨声的人来说就是另一回事了。对于老方来说,他就属于那种不爱下雨的人,他腿脚已经不怎么利索了,年纪大了后,又老怕会得风湿,所以他最喜欢晴天大太阳,一看到阴天就皱眉头。而且别看他脚瘸,还老爱往外面跑,这一种性格倒还挺好的,不是成天怄在家里的。 老方这种浯城人一般都办有一张园林卡,一年三百来块钱,却可以凭卡任意去所有的浯城园林。年轻人不大爱去的,上了年纪的人却总爱在天气好的时候结伴去园林里转转走走,没有哪个地方的公园是能跟浯城的园林比的。加上老方有残疾人证,一张园林卡才收三分之一的钱,也就是一百来块钱。而平时别人买票进园林,一般也是一百来块钱一次。老方更加觉得合算,所以每年在天好的日子里,总是铆起劲来地往园林里晃荡。虽说他再往那个里面晃荡也晃荡不出哪怕一丁点的文人气质来,可是他觉得起码对他身体好。 老方这周末时就跟他以前的老邻居一同去了一个园林,而这个周末恰恰是他儿子最“无助”的时候——周六刚被旧时同窗“诱X”了,周日又是屁股真地“疼”,它就是里面某处地方老充血,充得他的脑袋也一直跟着昏昏沉沉的,总像是身体里有一种摆脱不了的沉重。 老方周日晚上跟方杰发语音信息,把他一天都做了什么给约略地说了一说,还说:“我明天周一也不去你那里了,就不补数了,我跟老吴约了明天再去另一个园林走走,他现在也退休了,在家也没什么事。”方杰发语音过去:“哦,好,你过马路什么的还是一样注意安全。” 老方还不忘了关照:“啊对了,我看你这两天在家也没给他炖补钙汤吧,你明天去买几根猪大骨,你回来炖那个骨头汤啊,给小顾喝,他那个骨头还是要补补的。你就早上把它炖在锅上,开小火,也不用怎么看着。啊?别忘了。哦对了,别忘了买姜。”方杰不听还行,一听这话,心里就有气,想着没把那人扔出去就不错了,竟然还要他炖汤给他补补,补X啊补!他才需要补呢!现在那里总是充血的一个状态,那血就鼓胀在那里,既排不出来,也收不回去,难受死了!唉,骨头摔裂了,大伙儿都知道炖锅骨头汤给补补。可那儿里面充血了,过分摩擦了,不知道有没有人知道要炖点什么补补。估计没人知道吧,而且是这么难以启齿的事,也不好去问人。 小方因气着,就没有回应之前他爸老方的话,可是老方过了一会儿后又发来语音:“跟你说的听见没有?”方杰一看,语气十分不好地回复了过去:“他补什么补,我看他生龙活虎的,就是装得好像脚不好的样子,其实我看他那条左腿不知道多有力。不补!不炖!再给他补他都上天了!”小方是想着,要是把那人那条腿再补结实点的话,不知道那人又会来怎样地“折磨”他。 老方一听,却并不明所以,就语音过来:“你怎么回事!你这小孩怎么老是一阵阵儿的,一会儿对人好点,一会儿又对人这副死么踉跄的样子。”小方听后,怕与他再言语纠缠下去,于是回复说:“唉,知道了爸,明天早上我就去买。” 其实放下手机来的时候,他是想着:我才不管他,谁去给他炖什么汤。 方杰与老方说完话后,就在回答买家问题之余,上网索检“清凉败火”、“缓解干涩”这一类的字眼,可是看了半天,都是些什么针对眼睛干涩肿胀的清热茶方又或是汤谱,可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又不对症,说得粗鄙一点,那真就是“此‘眼’非彼‘眼’”,喝了估计也不能帮到他现在的状况。 他又十分颓然地叹了一口气,又准备搜索什么“清凉润滑”之类的字眼。就在这时,大概是八点一刻的时候,顾孝成下楼来了,看了一眼方杰的后背,他知道方杰知道他下楼来了,可是却仍然装作没听见的样子,根本不转过头来看向他。他还看到他迅速地把一个网页窗口关闭,估计正在搜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顾孝成走了过去,就站在方杰背后。方杰忽然很紧张,他本来以为他只是下楼来倒点水喝——因为这小店里的台式净水器就放在小厨房的煤气灶旁,要喝水还是得下来倒,他们楼上会放一个大的凉水壶,一般一次接一壶上楼去再倒杯子里喝。 方杰觉得自己现在简直就是气势上都输人一头,这人住进来了后,原本是一天到晚扮成一个小媳妇脸的贱人,而到了此时此刻,却又一蹴而成了一个土匪头子,而他方杰就是这匪首新近掳获的一名无辜良民。 唉,真是一想起这一两日来的遽变,方杰就是满腔的凄酸。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11章 就像眼下,他鼻腔里就是一阵酸溜溜的,他还无意识地吸溜了两下鼻子。也不知顾孝成是不是听见了他那两下吸溜,就伸手抚了抚他后脑勺。抚得方杰怔了一下,所以当顾孝成把他网页窗口又点开,查了一下他都背着他索检些什么东西时,他竟然都忘了阻挡。 顾孝成一看,什么清热败火,什么缓解干涩…… 于是,他伏下身来,左臂半蜷起,支在方杰左侧的桌上,右臂搭在方杰的右肩上,一边看着电脑屏幕,一边语重心长地说:“放心,那不是上火,也不是干涩……只怪我的尺寸……可能还有时长……总之,过两天就消了。”略顿了一下,还说:“我发现你绝对很耐X,我绝对相信你的体力……再过两天,自然就没事了。” 说完,右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一管透明的东西,方杰往自己右边略一偏头,一看又是那种正反都是洋文的东西,他翻了翻白眼,而顾孝成却说:“今天晚上你洗完澡,可以抹抹这个。”见方杰没有把它接下的意思,又进而劝谏,语重心长:“常来我在纽国房东家的有三对gay,都挺好聊的,这是其中有个印纽混血的零号强力推荐的顶级芦荟胶。”还补充:“绝对清凉,绝对败火……粘膜也适用。” 方杰转身推了他一把——要不是他下面痛,他一早飞脚踢过去了,现在却只能靠他上半身长期搬货的手臂的力量,一把推了过去,一边嘴里还说:“去你X的gay,你才是gay,你全家都是gay!”继而一想,又不对,为什么这人在那个鸟语国时,别人跟他说了那个胶他就买了,还山长水远地带回来,肯定也不会是自用的,难不成是一早就预谋好了的。他心里这么来回盘算了一下,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于是一直沉着一张脸。 顾孝成见这人竟然不服钤束,于是将他整个人举了起来,将那半张台面上的电脑、三角尺、样品等等都清空到了一角上,将他整个人翻了过来,屁股朝上,摁在桌上,说:“你不抹我帮你。”方杰挣扎着,又见他就伸手要来扒他裤子了,只能暂时屈服,说:“我抹我抹,我晚上自己抹。”直接变成了一条在砧板上任人随意料理的肉。 顾孝成看了他两眼,问:“你自己抹?”方杰点头:“自己抹。” 顾孝成就把那胶留在了桌子上,跟着就又回楼上去了。 方杰这晚上洗完了澡,抹干了身上,本来惯性地就要套内裤上身,一想还有那胶没抹。他之前将那个胶收到了洗漱台下面右侧边的第二层抽屉里了——他这个洗漱台的水池两侧的平台算是大的,台子下面左侧是一个里面没有隔层的柜子,右侧是一溜三个抽屉。 他将胶取出,挤出来抹上,顿觉清凉无比,他简直是贪恋这一刹那的舒适,于是弄得他自己就跟那种电脑看多了老有点眼干的年轻人总是往自己眼里滴清凉眼药水似的,他就独自裸^身站在洗漱台前,正对着那整面镜子,一直也没将内裤套上,一等后头觉得凉劲退却,又开始热乎起来了后,他就再挤一点往那处抹去。就这么一连抹了十数次才歇手。 然后他套上内裤与T恤,再往楼上走,不知怎的,竟有种脚底生风的轻盈感,他心里还想:没想到纽国的芦荟胶就跟传说中的纽国牛奶一样好,而且又是一个“陈年老gay”把它介绍给顾孝成的,果然十分效验,简直立竿见影!不知道他们那边的gay还有什么好用的东西…… 可想着想着,不觉大骇,继而大声在心中泼骂自己骨头轻:真是轻骨头、贱骨头!那边gay用什么关你X事! 他还用了一个第二人称“你”来骂他自己,足见他心里那种咄骂的腔调是有多么地恼怒。 他上楼去了后,见到那个先他一步洗好了澡的顾孝成正坐在被子里。他们现在被套还是那个精梳棉的藏蓝色的,不过就是里头的芯子换成了一个薄点的棉胎,毕竟现在天气也开始渐渐暖了,这清明以后,连倒春寒的那种天气也不再有了。 顾孝成抬头瞥了他一眼,见他明显脚步松快了的样子,就知道他肯定用了那管胶。可是他却又不能跟他提什么“胶”的事情,知道他正处于“新伤渐愈”的非常时期,有些事情最好不要提,不要说,一说就怕他恼。于是顾孝成就说起了别的话,问方杰:“我看其实你不必每天晚上都在电脑上待到九点,你可以挂在手机上,以后到了六点吃饭后也出去走走,那么大一个商场就在家边上,你不去逛,老窝在家里也不好。” 方杰以前是想着他如果将聊天工具挂在移动设备上,就显得他们网店是没有客服这一类的人力资源的一样,显得很不正规,所以一向也不是很愿意这么做,除非他白天时非得到人家厂里去拿货他才会用移动设备上聊天工具。他听顾孝成这样说了后,也是无动于衷的样子,只是走到他自己床侧,掀了被子坐进去。 一个晚上都不跟顾孝成说话,完全将他当成诱X犯处理。 而第二天老方去完园林后,下午四点多就回到家了。一回到家就问方杰有没有买猪大骨炖汤,方杰谎称买了,炖了,说完了后就把手机一撇,根本不想再跟他爸说有关给顾孝成“补身”的事。 跟着老方又发语音给那时正在二楼的顾孝成,问他方杰有没有炖骨头汤给他喝——老方一向是与年轻人守在一起的,他时刻不忘朋友圈集赞一事,所以但凡见到一个新年轻人,但凡处得还不错的,都要加人家的微信。而顾孝成有两个微信号,用一个号加了老方自然是无妨的。顾孝成听老方这么问,当然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声色变也没变,就回了语音过去,说:“有炖的。”老方得到回音肯定后,也就将这事撂开了。 第14章 一直到了这一周的周五,方杰都全然将顾孝成当成一名诱X犯处理,那个态度是明显的,就是一脸恝然,完全冷漠,对顾孝成对他说的任何话与做的任何事都是那么地淡然置之。虽说他心中也有一点对顾孝成的害怕与忌惮,因为这人忽然就从“小媳妇”变成了“土匪头子”,他仓猝之间没有办法适应他这种角色的变化,又隐隐地怕如果自己言语上或是动作上对那匪棍有什么冲撞的话,那匪棍就直接会再次对他进行什么深切的“肢体教育”。他怕就怕的是这个。 所以他只能用一张淡然的脸先掩藏住了内心的那种惧怕,再用这淡然的脸去应对顾孝成说的话与做的事,他希望这样的冷淡脸是有效的,可以态度明显,把那厮挡得远远的。 周五这天在四月中旬,肯定是一派好春光,窗外的那派明媚与方杰脸上那种寒冬的温度绝对对应不起来。他今天事情还是挺多的,估计一天都得待在外边,网店的聊天也不得不挂到手机上面去了。 早上吃了顾孝成买来的早餐后,他整理了几张设计稿,上午九点半跟西丘区的一间小厂约好了拿货,再就是将这几张设计稿交给那边厂子先打样品出来看看。 西丘区对于他做这门小生意的人来说也是着实方便,其实应该说浯城对于做他这种文具生意的人来说是着实方便的。就跟广州那一片对于做服装生意来说是方便的一样,像是顺德有牛仔,东莞有毛织,而广州有纺织,都是连成一片的,比较集中。而在浯城这里,就是一个小小的西丘区里面,也集中了供应布艺、铁艺、木艺制品的,并且还有产湖毛笔与做油墨、纸张的厂子。因为方杰设计的东西有些混杂,比方说他今天要送去的设计稿就是与铁艺书签与纸胶带有关的,如果一个地区只有做纸张而没有做小铁艺制品的,就会对于他来说十分不便利,因为可能还得跑到外省去找供应商。 西丘区里头的厂子都不大,不过小厂反而好,要是大厂也不会待见他这种小本生意的人。幸亏方杰是生在浯城的,如果是生在别的城市,若还想自主设计这些小批量的玩味新式文具,恐怕是做不长久的,很快就会被挤得去走批发大路货那条路,因为没厂愿接这种小批量的订单,只能大文具商做了再转到批发市场,再让他们这些小零售商去批货。 方杰原先是在西丘区的一个小厂里认识一两个人,虽说这边厂子都不大,可也不是说有单就接的,所以在里面认识人、打好关系还是很重要的,幸亏那厂里一个熟人是他大学同学——同为浯城人的一个同学的哥哥,还有一个就是与他爸老方上周末同游园林的老邻居的一个亲戚。跟那厂子拿了几次货后,就渐渐跟里头的人有点熟起来了,再后来往那一区跑得多了后,就跟那区里面的其他小厂也有点熟起来了。一开始的他只跟那一间厂子熟的时候,他设计的文具都很有限,因为那厂子能生产的东西就有限,比方说那厂只做铁艺与小工艺品,那就供不出与纸张类文具相关的货。那一时期,方杰的设计就局限在了铁艺的书签、金属长尾夹等等制品上面。但他秉持江浙这一带人“螺丝壳里做道场”的“精神”,资源有限不怕!铁艺就铁艺,他那时候设计新式的书签、金属夹、笔筒、雕花面镂空文具盒,不过钱不多,一次不能生产太多,而且也怕积压,好在拿货后都还卖得动,这才慢慢挺过来。 等到了现在这个时期,认识的厂子多了点之后,他设计的材料元素自然就多了不少,就能将那些平面或立体的设计应用到更多的材料上面去了。不过他小店还在撑着,毕竟还没到达那个传说中的“两年飞跃之期”。 他早上九点就收拾了包要出门搭公交车,甚至都不打算知照一声正在楼上的顾孝成。他三月里去拿货的那一次也是将顾孝成单独留在家里的,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因为顾孝成不是幼童,并且他也不怕顾孝成要偷他什么东西。顾孝成那种在中国住私家园林、在国外买了幢别墅洋房却不住还非去住在个寄宿家庭里的人,估计他是不会看得上他这里的任何东西的,所以也不怕他偷。 不过,他倒是偷过一两样,像一开始偷偷侵占他家里的各种地盘,摆放他的私人物品;还有后来偷偷地扒他内裤,意图强^奸。如果这也算偷的话,那“那贼”也是得时刻长个心眼防上一防的。 想到顾孝成那一次意图强^奸的事,方杰的脸还不经意地微微涨红了一下,不过那点忽然冲上脸来的血色也就是匆匆上来了一阵又匆匆下去了。血色下去后,他意识到自己依旧有点耳热,或许是记起了□□未遂之后的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他已经刻意地遗忘了这么长时间了。 这时他忽然一转身就看到顾孝成也下楼来了。顾孝成看他手前台面上摆着的一只黑的编织皮拼牛津布的包,知道他要出门,肯定又是去西丘区的某间厂。顾孝成看了他一眼,而他并不正眼看回他。顾孝成说:“我跟你一起去吧,反正我在家里也没事。” 方杰想着:是啊是啊,你当然没事,能旷废时日成你这样的人,世间恐怕不常有。 一边想着,一边把他那只黑色包挎在了右肩上,还手拿钥匙朝铁皮门走去。 顾孝成跟在他后面,知道他不说不让去,肯定就是应允了。 方杰身上这只黑包可能估计就是男士流行与女士流行的区别的经典代表。同样一个四四方方的黑袋子加两侧的手柄,女人的就做得花样繁复,筋骨毕现,十分立体,这里加一个环,那里又有条带子的;可他这个就是一个特平面的长方形黑袋子加两根特扁平的用于肩背的带子。不过这是阿玛尼一个副牌的上上季的款,季末打折,他花了三千多一点买的,并不奢侈,不过对于他来说是有点奢侈的了。他这人吧,也不喜欢奢侈品,什么都要讲求一下性价比。但他有一个特性,就是他宁肯拿他手头所有的钱攒下来买一样好的货物,也不愿将这钱分成三份买三样不太好的东西;他就情愿买那一样好东西连用三年,也不愿买三样看着就不上价的换着用一两年。 顾孝成跟在方杰后头走,他反正出不出门都穿着松松的卫裤,十分贪求舒适,所以衣服也不用换了。下楼来时在楼梯口也已经换好了球鞋了——方杰不让他在一楼穿那双只能穿在楼上的拖鞋,所以他什么都不用带就跟着前头的人走就行了。 他这人抗冻,大冬天的时候也只是穿松松的抓绒的卫裤,里面也不加秋裤。其实就这一点上,方杰以前也诘问过他,问他既然不穿秋裤,还把那么多条秋裤都运到他这里来干什么,他竟然回答“万一哪天想穿了呢,万一哪天太冷了呢?”而事实上是,再冷的天,方杰也没见他穿过什么秋裤。他这人穿衣服就跟他的人一样,散诞放松。不过也够“专一”的,比方说一年四季下面都穿松松的卫裤,连牛仔裤都不见他穿;好像也很挑剔,除了穿过方杰那几条才几块钱的纯棉大裤衩之外,就没穿过那么便宜的东西了,他就连双袜子都得穿八十九、九十九一双的那种。 方杰先低头钻出了半敞的铁皮门,等顾孝成也钻出来后,他才把里外两层门都锁好了。 走了两步,又想问那人楼上的窗关了没,可又不想跟他说话。憋了一会儿,终究不放心,还是问了一句:“楼上窗关严了没?”顾孝成说:“关了。” 两人又这样不说话地往北走去,走到路口往东拐,就有一个公交站。车到了后,方杰刷了公交卡,再投了一枚一元硬币,就领着顾孝成上车了。 到了西丘区的那家厂,他先把上一批货验了,再把这一次的纸胶带的设计稿交给了这个厂子里的人,再就是将铁艺书签的设计稿交到另一个厂子里去。一般人家今天下午就会将稿扫描进电脑,再电脑绘图确定大小以及用色,明天早上就能打版出来了,将成品给他看过后,他确认了,人家就要开机器生产了。 他将铁艺书签的设计稿交到另一家之后,又走回这个做很多纸艺制品的厂子,把他上一批的中国风纸胶带与和风纸胶带、还有手工账本以及A5软面抄都收货了,钱货交割,因为数目不大,就用支付宝当面付清了。而这厂里负责后勤的老张把他叫到小厂房的后面,指着几个木头的可折叠货架子,问他要不要。他本来三月里就要自己订货架子回店里摆货的,可是他那里在这段时间里兀然生出了那么多事情,他总是没顾得上。现在正好有不要钱的,他当然要,对老张千恩万谢的。 老张被年轻人千恩万谢完了后,就忽然由心底生出一种好人做到底的念头,于是跟小方说,他们厂里等等要出一趟车到浯城周边的一个小市里去拿材料,可以带他一程,也省得他再自己出钱叫小货车来拿了,毕竟有四个大的货架子。 小方自然又是一番千恩万谢。 之后,他跟顾孝成还得等四十几分钟,因为他们厂还没到时间发那趟车。方杰也不急,就准备领着顾孝成在这周围转转。他们由那小厂房后门的微张着的两道厚重的铁皮门的门缝中穿过,直接到了外头的小街上。满眼都是白色的各处张贴的告示、广告标识,一会儿这个婚纱厂,一会儿那个木艺厂。满街都是,仿佛城管在这个小区块里是从来不管事的,放任这些小街上变成这样一副斑斑驳驳的情景。 而他们在这条不算干净的小街上向南走了一会儿,这街有一点向北斜下去,路的下水道盖子旁有一条很窄的小沟,也不知由哪里汇聚来的不知是不是工业废水的东西在里面流淌着,一路向北淌去,浅沟里估计是因为常年得不到清洗,底部已积了一层绿色的东西,阳光照射下,竟然还烁烁反着光,好在没什么难闻的气味。 再往南走了两步路,西面的一幢房子比较矮,仰头朝那方向看,竟然看到了西丘区里一个有名园林里头的斜塔的上半截。 顾孝成朝那方向看了两眼,忽然转头对方杰说:“真是好久都没去过园林了,我就记得小学的时候春游秋游去玩玩,大了一点后就再也没去了。”方杰听他一说,也朝他原先看的方向睃了两眼,知道他在说什么,他静默了一会儿,难得肯接他说的话的碴,说:“是啊,我好像也是,就小时候去去。大了就再没去了,前几年我爸还办了园林卡,我也没想着办。”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12章 顾孝成忽然说:“我们明天去园林走走吧!天气大好的样子,不出来晒晒真是可惜了。就去西丘这个园林!” 方杰一听他这样地在兴头上说话,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不要应承下来。因为去园林本来就不在他近期要做的事情的规划里面,去一次就等于说是浪费一天,而且他觉得他自己应该也不想跟顾孝成同游什么园林。可是刚刚听顾孝成说得那样地有兴致。 顾孝成见他半晌没说话,就低下头去,附耳问:“你不会那里还没好吧?怎么?走不动路啊?不应该啊,我看我给你的那管胶已经半管都下去了,你也没少抹,怎么就不见好、不爱动呢?” 方杰不听还好,一听他还提这事就急,追着他准备飞踹几脚,可惜他走得也快,竟然没踢到。再加上周围有两三个人侧目,仿佛觉得两个看着既不像初高中生也不像流氓阿飞的年轻男人当街做这种追打“嘻闹”的事是相当不合宜的。方杰怕被人看,于是也只能收脚,好好走路。他并不接顾孝成刚刚那些“鬼话”的碴,觉得就这件事情上面根本就没什么好说的,因为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第15章 他们大概中午的时候回到方杰的小店,看时间才十一点半,这时候再叫外卖也来得及,可是顾孝成不想再吃外卖了,就说宝石广场附近那么多吃的,随便找一家都行。方杰想了想,就说好吧,那就出去吃吧,他还提议说到那商场地下一楼的美食中心吃。他觉得一个人十几块到三十块也差不多就能搞定午餐了,就是以这个价位可能吃不到什么好东西吧。可是顾孝成根本不想去那种混杂的小吃档口汇聚式的美食中心用餐,于是就提议去广场二楼新开的餐厅吃,好说歹说把方杰劝了跟他一起去了。 吃人的嘴短,就算是顾孝成请客,方杰也不是很想去。别到时候吃了他一顿两顿好的,他就更“肆无忌惮”了,别到时候又来诱X他,且还诱X得越发理所应当了。顾孝成看他不是很想去的样子,就说:“我麻烦了你这么久,连房租水电也没交过,请客吃饭难道不是应该的吗?”方杰听听,也在理,竟然把收他房租水电一事都忘了,那正好吃他几顿好的来抵补一下也是说得过去的。 方杰这头一想通了后,马上就换上了一张欣然应允的脸,觉得被人请客也是被请得心安理得的了,之后就跟着顾孝成去了。顾孝成将他那张脸上的形色都看在眼里,由一开始眉头揪着、不知道要不要答应下来、怕被请了客之后又会“被怎么怎么样”的苦恼神伤的表情,到后来一想通了、“对哦房租水电还没跟他算过呢”、马上舒眉展眼的表情,顾孝成都捕捉到了。看在眼里,脸上没有改动过神色,可肚皮里却笑得肠子也快盘结在一起了,而心里却想的是:我看你能清高得了多久。 那个宝石广场跟方杰的小店一样是坐西向东的,主体是一个商场,商场的北侧延伸出去,那一小截的一到四楼全是做餐馆生意的,并且有它们那一侧独立的电梯。而这一截再往北就是一条像手臂一样勾过来的、坐北朝南的一排餐厅或茶馆。 方杰和顾孝成由那个独立电梯上到二楼吃了饭,顾孝成买单,二人出来。由电梯下来,出来到外头露天的小广场上。顾孝成提议要不要去肯德基那个甜品窗口买点什么东西喝,而方杰不觉得基德基会有什么好喝的东西,于是不肯去,而顾孝成说刚刚吃了那么多口味并不算轻的东西,喝点甜味的去去味也不错,而且他最近在每天早上跑去买肯德基早餐的时候注意到他们有新品出来的,不如现在就去买。于是方杰又被撺掇着去了。 两个人在甜品窗口排队。方杰包也没带,外面穿了一件绦纶亮面带绵里衬的深灰色连帽夹克,里头穿了一件淡绿迷彩的薄针织被衫,两手松松地抄在夹克口袋里。那夹克袖口有罗纹收口,白底黑条纹的,两抹亮色就这么懒懒地搭在了口袋外面。方杰反正是做一个陪客的,倒是身边的顾孝成心急地想买上一杯喝的——他们俩都不抽烟,吃完饭后,顾孝成一般会想着喝点什么,而方杰是干脆什么也不喝,就喝水。顾孝成时不时地就仗着人高,伸着脖子向前望望前头排着的队伍。 方杰自顾低着头,又或是偶尔左右张望两眼,没什么特别锁定的目标。 可是忽然听前面两个排队的好像高中生的男孩在说着什么让他莫名其妙的话,其中一个显得有点圆胖的举止有点扭捏,对另一个比他稍高一点却很白净清削的说:“回去再给你看。” 再细的方杰也没听到,他心里想着:所以……是看什么? 再想着想着,他就快吐了。于是他刻意回避,不想再听他们的任何对话,也不知是他自己心里现在对某些事特别在意,误会了别人的意思,还是前面这两个男孩之间就是有些什么。他越看越觉得前面那两个人不对劲,也不知怎的,越看越觉得他们猥琐。 所以他索性不再看他们,并且将夹克后头的帽子也向前一兜,戴了起来,就为了避免听到前面那两个小毛头的任何对话。那两个男孩子长得就是江南男人的样子,有些过白,看在方杰眼里,竟慢慢地变得像两只蠕动着的白胖的虫子。 他将脸撇向一边,不再看他们一眼。 等他们买完了走了,他也没回过神来。倒是顾孝成把他帽子掀到后面去了,说:“到我们了。”跟着,顾孝成转头向窗口服务的那个妹妹说:“我要一杯盐津青梅爽……对了,能不能做成温的?”那妹妹看了他一眼,十分有原则地晓示:“我们只有热的和冰的。”顾孝成又问了一句:“不能是温的吗?”那妹妹提议:“嗯,可以把盖揭开来放温。” 顾孝成很无奈地要了一杯热青梅爽。而到了方杰时,方杰就跟那妹妹说:“我要一杯冰青梅爽,一杯热玉米饮,一份红石榴风味派。”顾孝成一听,这刚刚非说不喝甜东西的人,一要竟然要这么多,不但要了喝的,还要了吃的。十分惊诧,瞥了他一眼。他也是一副没有要多解释的样子。 方杰又跟人多要了一只空杯与杯盖。顾孝成给了钱,两人的东西到手,还有一个饮品袋装着。方杰让顾孝成提着那只饮品袋,而他自己则将那一杯热青梅爽与一杯冰青梅爽在那只空杯里兑了,把那杯的杯盖重又合上,递给了顾孝成。顾孝成低头看着他做着这些事,有一种被人服侍着的感觉。方杰则把余下的半杯热青梅爽兑入他自己这半杯冰的里面,再合上了盖子,喝起了这个温的来。 而顾孝成手里提着的那个肯德基饮品袋里还装着一杯热玉米饮与一份红石榴派,等会儿方杰回去时再把它们“干掉”。他一叫就叫了这么多,是吃来压惊的。刚刚在甜品站遇上前头那两个在他眼中像是逐渐幻化成白毛虫的两个小毛头后,他心里忽然惊怖异常,他觉得这个世界要完蛋了,好像自从顾孝成来到他身边后,他身边很多的磁场都改变了,他忽然觉得满世界都是gay。可是他又不是很确定世界是不是变成这样了,或许这些事情从来都有,只是他以前没有注意过,从没着眼在这个上头。他的日子过得一直很正常,小时候看电影上林青霞演的东方不败,他都会暗自提醒自己不要去喜欢林青霞演的这个角色,因为那等同于说是喜欢一个男人。他又想着,或许是因为近来发生的一些事情,让他变得神经质了起来——以前高中那会儿仅是对着顾孝成疑神疑鬼的,现在自从某次不可告人的诱X事件发生了后,他觉得自己可能已经变得神经质起来了,就是看谁都有点像gay,说不定刚刚那两只毛虫并没有在说什么恶心的话,只是自己误会了,弄不好那白胖的只是扭捏着说回去再给另一个看一套什么漫画,又或是手机上的什么东西。 他一边啜吸着那杯温的青梅饮,一边低头暗自想着这些心事,而旁边的顾孝成也不说话。两人在这半大不小的广场的人行道上先向北走去,准备回小店去了。 方杰喝着喝着就又听到旁边有两个女孩说话,那两个女孩看上去顶多也就是大学生,个子小小的,竟然是一个女生怂恿另一个去向前头正走着的一个短发高个儿的女生要电话。 方杰心里面当下又在想:完了完了,地球要完蛋了,全人类基因要灭绝了,连女人都跑去做拉拉了,没人生孩子了。 之后,他又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他这人就是这样,任何与常理违异的事物或是事件,他都会在事后怀疑那是他自己的一个错觉。这就是一个一辈子循规蹈矩地活着的人的内心活动,生活得太过于平淡自然,就渐渐地变得不相信任何超出平常生活的事。太好的、太坏的、太怪的,他通通都在听闻了或是发生了后质疑那事情是不是真的。跟他说他中五百万,他不会相信;跟他说浯城地下水取用太多,地表下陷了,他不会相信;跟他说这世上男人真地会喜欢男人,他也会嗤笑一下,觉得根本不足以取信。 就连上次他们都那样了,事后到现在他还觉得像在梦里一样。除了这几天以来,他不断地用那胶将后面涂抹得清凉舒适无比之外,除了这一个身体症状提醒他那事确实是发生了的,他几乎都快以为那不过就是那天晚上他睡糊涂了之后发的一个怪梦,也不过就是梦里头那里胀了以后爽,爽了以后又一直肿胀着罢了。 他心里想着想着,竟变得十分懊丧起来。头越来越低。他觉得或许是自己自毕业后就太常待在那间小店里,太少出来看看这个外面的世界。或许一切怪事都是真实发生了的,外面的世界真地就翻天覆地地改变了。 他又想着:完了完了,地球要毁灭了,人类基因要保不住了。 蓦的,他脑中划过那人“诱X得逞”的那个晚上,他自己也终于好了之后,将那条又浓稠又腻滑的套X取下。 方杰到现在还记得那一条显得灰扑扑又有点脏的顾孝成那晚上用过的东西,他脑袋里面现在就在想:那尺寸的套X浯城有得卖吗?中国有得卖吗?不会也是一样由他的鸟语国带回来的吧?就像那一管胶一样……天哪,他不会往我楼上搬来了很多那个套X吧,还有很多管那个胶……天哪!天哪!不但地球保不住了,家园保不住了,连屁股也要彻底保不住了! 一想到那次事后那里的充血胀痛,方杰就边走边无意识地夹了夹他的两瓣臀。 他想着,回到小店后,头一件要事就是得趁那人不在楼上时,好好翻一翻卧室,看看他在里头的边边角角处都藏了多少只套X与多少管清凉下火顶级芦荟胶。 或许还是得等到晚上,就趁他今天晚上下楼洗澡的时候。 再有一件事对于方杰也是相当重要的,就是他现在真地在认真考虑接他爸老方过来小店里住的事情。如果老方要来住了,这也是天经地义的,这样一来顾孝成这厮哪还有理由赖着不走,况且他脚也是真地好了的。 顶多就是到时候他得跟旁边那家鸡店里先打好招呼,跟她们反应一下她们晚上万一不关窗就会扰邻的这一件事。只要她们没有怪声出来,他爸老方来住还是可行的。 他们回到小店之后,方杰还真把那杯温的玉米饮喝了,还吃了一只红石榴派,另有一只红石榴派他实在吃不下了,就塞给了顾孝成吃。一边塞给顾孝成,一边心里想着到时候要在一个怎样的时机之下把他爸要来住的事情提出口,或许就趁明天或后天他爸来时提出来。 方杰那眼神里那盘算的神色又落到了顾孝成眼里,他眼睛眯缝了一下,想着:又在盘算着什么? 但是他也没有说话,只是接下了那一枚被塞进手里来的红石榴派,静默地吃下了。 下午时,方杰要带着样品,坐车去老城区找一间小影楼。那间影楼被挤在那一区的几幢新旧房子之间,坐落在一条旧式的商业街上。那街是新的,但街边的小店多半是旧的,有些店面的门脸儿是砖头水泥的,有些门脸儿与房檐则还是旧的刷了朱漆的木头的。 方杰以前拍证件照时找到了那家,便宜又好。才知道店主是由杭城回来的老浯城人,这房子本来就是他们的,这一片也不拆迁,一条街直接变成了商业街,他们自家本来也是要做小生意的,就直接在这里开起了小影楼。那女老板常出去给人家菜馆拍菜馔,这一项倒变成了她影楼的主营业务。而那种婚纱摄影或是个人写真之类的则在浯城中近年来竞争太大,各个主街两侧都可见新式的簇新的洋气的影楼做婚纱与写真的,而她这一个旧式的小门脸儿,里头地方也不大,装修也不好,自然不能在那一块上面竞争。所以那女人就死死地包揽住给人家菜馆里拍菜肴的业务,据说浯城一小半的大小餐厅里头的菜单或是广告牌都是她拍的,也是赚死了。就算轮不上她家拆迁,也照样在另一个开发区买很好的住宅——不是方杰住的那个开发区,方杰住的那个开发区在老城区的西面,而浯城还有一个开发区在老城区的东面,俗称“富人区”。真有钱的老浯城人都在富人区置房,不过那些再有钱的也只能算二等的。能像顾家在老城区有一个私家园林,这么多年来连拆迁规划也规划不到他家那片地的头上去的,估计也就那么两三家,这两三家可能才算是一等的。 方杰跟那女老板约好了下午三点半,到她小影楼里去给他的新样品拍照。他没办法容忍那种自己给样品拍照再上传网页的做法,觉得十分难看,又不着调,显得很不正规。他这人做事情时,十分要求正规与统一。人家专业的拍出来的就是不一样,别自己拍得一副破破烂烂的样子再传上网店页面,那样就只能往便宜里卖了。他宁肯多花点钱让人拍好的,到时每样货物再多卖五毛六毛的,也赚回来的。 他又要出门,顾孝成自然又要跟着去。他也让他跟着了。这回是到上午坐车的那个公交站的马路对面的一个公交站去等车,依旧是刷了公交卡,再投币一块钱,领着顾孝成上了公交车。 到了后,没半个小时就拍完了。方杰把U盘给那女老板,那女老板帮他把底片存进了U盘,他再把钱付了。 跟着就和顾孝成由那斜仄的老房子里头才会有的那种木楼梯上走下至一楼,又到了外头街上。由黑洞洞的楼道里出来乍见外面的阳光,这春天的阳光一瞬间有点眩目。 顾孝成再次询问方杰对于他上午说的明天周末去西丘园林逛逛的提议的看法。方杰上午时并没有明确表态,再加上午饭后喝肯德基饮品时一直盘算着是否要在明后天把这人送走——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现在想把他送走,都是费尽脑汁似的,所以在这一刻,被顾孝成这小子再一次问到要不要明天去西丘园林时,他竟然有无限的怅惘,不知道要不要现在就拒绝了他这一个提议。又想着,如果现在就拒绝了他,他会不会发现自己十分想要把他送出家门——因为他毕竟对他存在忌惮,怕哪里不小心触怒了他,他就要再用上那样一条灰扑扑的特大号套X来降服他,明白地戒饬他,要他不许有异志。 他犹豫了一下,说:“让我再想想,今天晚上再说。”顺着他,一点点往后拖就行了。 顾孝成瞥了他两眼,拉着他往前走,他很别扭地把胳膊缩了回来,说:“大街上,别拉拉扯扯的。” 那影楼所在的地方接近一个丁字路口,正对南面马路对过的一个新式的商场,在路口处放眼一望,这新旧交替的地方,显得有些怪异。仿佛朝南一看,是二零一几年,转了半个身,朝北一看,又变成了一九八几年。 方杰不让拉扯着手腕——刚刚顾孝成没拉他的手,只是扯着手腕子要拖他过马路朝南走,没想到手腕子也不让拉扯,估计当街拖着手这种事是更没可能了,于是顾孝成只能转而一手朝下捏着他的左侧肩头,把他往南推去,说:“走吧,先回去吧。”穿过人烟浩穰的小马路与那新式商场前宽阔的步行街,他们往更南面的公交站走去,仿佛都各自盘算着点心事。 等他们到了在开发区的小店之后,方杰又是回归到了电脑前,开始回答买家问题,以及“上新”。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13章 大约五点多一点时,老方发来信息,跟方杰说他明后天又不能来了,说他还是要和老吴去逛园林,说春天里天气好,不出去走走真是白费了。并且还劝方杰明天大好日头的也去园林里逛逛,别一天到晚、一年到头的总闷在那个暗沉的小店里。 出于近来对顾孝成这人的奸诈的一种领悟,方杰忽然想到不会是那人跟他爸提及春日里出游园林一事,他爸被撺掇了,继而再来跟他说起这事的吧。他想着有这一层的可能,于是文字信息回复了过去,问:爸,什么去园林,不会是顾孝成跟你说了什么吧? 老方十分奇怪,发回来说:没有啊?关小顾什么事? 方杰才知道原来也不是顾孝成撺掇的,或许真是他爸见他太过于怄在家中不出门,才好意劝他多出去走走。他回复过去:知道了,明天在外面走一样多注意安全。人挤人的地方不要去。 晚上顾孝成先去洗澡。方杰看着他在八点多时就拿了一身干净睡衣裤进小卫生间去了,而方杰则是撇开了指下键盘,一路小跑溜上了楼,那身手仿佛是一个日本忍者、正穿着黑色的夜行衣与背着一把长刀似的。 他先到他写字台抽屉那儿,将它们逐层打开。这二楼写字台的抽屉他倒一向少用,他很多写绘用具都摆在一楼的那张长桌上,二楼的抽屉倒很少用及。上一回他亲眼见顾孝成由那个第二层抽屉里拿那些“用品”出来的,事后他倒一直没想着细看看这些抽屉,今天正好想起来那只“事后的灰扑扑又浓稠的套X”,才想起来要好好检视一番。 没想到,第二层抽屉里果然有不少“那套”与“那胶”,看得方杰忽然遍体汗毛直竖,不自觉地又夹了夹两瓣臀,那个对胀痛感的深切记忆仿佛又回炉了。 他正蹲着,头扒到那个第二层抽屉里去看,虽说是在自己房间里,可是仍像一名窃贼似的偷偷摸摸,神形鬼祟。 他哪里注意到顾孝成又折回了二楼,正站在房门口看着他像个小老头似地将他带来的那几盒避孕X与润滑X与芦荟胶低低地捻在手里左看右看,仿佛想看懂上面的洋文到底是写着那套是适用于多少厘米至多少厘米的似的。 顾孝成之前刚想洗,就发现忘拿裤衩了,把头探出卫生间的推拉门,发现方杰并不坐在长桌前。于是只得将浴巾裹在腰上,回至二楼自己拿纯棉大裤衩,哪里知道竟发现了一名鬼祟的毛贼。 他咳了一声,方杰一惊,抬起头来向左一看,脸马上涨红了,红得像一轮迟重的落日,特别艰难地以一种几不可察的速度一点一点沉沦下去。顾孝成忽然想起高中那一年问他“好像听说你跟人家说我八成是同性恋”这话之后,他的脸也是红得像一轮滴血的夕阳。 顾孝成走了过去,也蹲了下来,就在方杰旁边,明知故问:“你看到什么了?”就像那聊斋志异里的妖怪,明知被人发现了丑陋的真身,却还是要加问一句“君匿于窗下窥内室,所见者何?”明知那书生都已发现了自己丑怪的妖样了,还是要加问一句,更让人嗅到一点濒死前那种诡异怪怖的气息。 方杰咽了一口口水,将手里正捏着的一只套X盒子随手一撇,把那抽屉猛地合上了。说:“没看到什么。我找东西,翻开了,全是英文的,我不懂,拿起来看看是什么罢了。” 顾孝成看着他惊慌戒备的样子,打算先放过他,先不与计较了。临起身前,问了一句:“这个……你明天到底去不去西丘园林?”顿了一顿,又说:“还是……你心里面更想今天晚上沉浸于肉体的欢愉,明天根本走不动路也无所谓,所以已经打算好了不去?” 方杰一下子脑中反应不过来。一想明白了后,马上拼命摇头:“明天要走路!要走路!今天不要肉体的欢愉!”去你X的肉体欢愉。 顾孝成淡淡睃了他一眼,问:“那意思是明天跟我去西丘园林了?”方杰着力地点着头:“去去去!这么有意义的事情一定要去的!”那仰着脸望向顾孝成的样子竟显得有些谄媚——为了这强X犯、诱X犯不再来掠夺他的屁股,让他怎么附和应承他的话都可以! 顾孝成又淡淡睃了他一眼,站起身,拐到西面衣橱那里去取裤衩去了。 第16章 第二天早上九点,两人就出发去西丘园林了。这个园林比浯城其他园林奇特多了,最是有丰草长林、浓荫蔽日的样貌。而且地势也有很多的起伏,就像是建在几个小山丘上似的。 方杰除了要跟着顾孝成在那园林中“上山下海”,还得顾着他的买家们,时不时地要低头回答一些问题。不过在手机上面的话,他都用讯X语音输入,不需要总是打字进去,倒也省了不少输入的麻烦。他走着走着,自己也在想,出来逛逛真好,手机上回答问题仿佛也更轻松了,毕竟是语音输入成文字,唯一不足的地方就是挂移动设备不正规。 顾孝成在他回答人家问题时,倒也不吵他,只是领着他往园林里各处景点遛去。走去斜塔那里才发现已经根本不让上了。顾孝成和方杰都已经好多年没有来过这里了,唯有记得小学来春游时,还是让上去的,不过得由当时的园林工作人员领着,分批次上去。还记得由塔内木梯级下来时,在第三层还不知是第四层的右手边塔内壁上有一个小龛,里面装有据说是一位高僧的舍利子。没想到现在已经完全封闭,再也不让人上了,可能是怕有再多的损坏,倾斜得毕竟已经太厉害了。 不知怎的,两个人心里都有点遗憾,总有一种光阴易逝、光阴不再的感觉,莫名其妙会想到,机会也是稍纵即逝的,一不留神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像是这塔,现在再想上去,就已经没有机会了,对它的内部就只剩下了记忆,而那记忆也已经变得模糊了,仿佛只有几条纡曲的楼梯以及由外部透进来的几缕光柱,把黑洞洞的塔内照成了明暗交错的样子,仿佛几千年的潮湿都积存在里面,再怎么通风也排不出去似的。 两个浯城本地人,到了今天才知道那个塔已经不让进了,可见他们平时真地是不大关心这一方面的事情的。带着几丝遗憾,又往开处走,走到一个观景台,那观景台与那塔同在这丘陵的高处。观景台那里有一台投币的望远镜,但两人也没什么花钱来远眺的兴致,因为视力都不错,就这么看看就好了。一个在逐磨着一点事情,而另一个则把嘴凑到手机底部说话,一双眼还抬了起来四下里看看,似乎并不想让可能经过的游客听到他往手机里面说的是什么。 等方杰这一次话说完了,顾孝成问他下不下去。因为观景台旁就是一长条的石楼梯,空空地悬着似的,夹道的不是山泥或树木,而只有雕空的石栏杆。由上而下看,似乎有一点险峻的感觉。顾孝成关照方杰在这条石楼梯上就不要顾着讲手机了。方杰瞥了他一眼,说他知道了。一路朝下走时,他心里面是想着:不知我爸下周来不来,万一他下周又要去什么园林,又不来,我该怎么提出让他搬过来而让顾孝成这家伙回他家住去呢?要不要先跟我爸通通气……不行啊,我爸这人也说不准,不要到时候他觉得让‘小顾’在我这里住住也无所谓的,反而支持他再住在我这儿。要不要先跟我爸说呢? 方杰的人生硬生生被他自己给逼进了一条死胡同、无尾巷,举棋不定也委决不下,就连他最亲的人——他爸,也不知能不能信得过,来与他“合谋”将顾孝成这“孽障”给送出门去。因为他毕竟不能跟他爸把话说明白了,比方说“爸,我不能让顾孝成再住我这儿了,他那天晚上都把我□□了。”一说了这话,那老方肯定是要喊打喊杀地将‘小顾’给扯离自己儿子身边的。可问题是这话方杰就打算将它烂在肚子里,谁也不告诉。跟外头人讲起这话,他觉得丢脸;而跟他爸讲起这话,又怕他爸因此伤心痛心。 所以这话就不能跟他爸老方提及,而老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肯定还是当小顾是个好人。 所以方杰现在就是走在一条无尾的死巷子里头,一头是被砖垒起的墙堵上了,而另一头就是那个越看就越显得奸滑无匹的顾孝成。 而他自己又不敢单独跟顾孝成提出让他走的事,昨天晚上他也“见识”到了,那写字桌儿的第二层抽屉里那些“刑具”多得是,顾孝成极有可能就是一言不合就直接做的人。那到了那时,他被困在那一间小店里,打也打不过他,跑也跑不过他,还不就得任人料理了。 顾孝成看方杰脸上昭昭然,净是不安盘算着的神情,于是斜着眼一直盯着他的脸看。等方杰惊觉到他的“注视”之后,猛地回过神,吓得赶快收住心思,转而纵目四望。 他们中午还是回到宝石广场那一片去吃午饭,虽然赶到时有点晚,都一点了。但他们之前一致认为景区的饭都不怎么好吃,所以还是赶了回去。在宝石广场另一间餐厅吃了午餐之后,又去了甜品站。要了一冷一热的两杯玉米饮,再兑了喝。 下午时,方杰在楼下照应着他自己网店上的事情。而顾孝成则在楼上跟他爸妈通话,问他们在纽国住得惯不惯。他们回答还行,并且关照他每周不要忘了找清洁公司去清理住处,还关照了家里整个院子的红外线穹顶一定要保持开着,出门的时候那个警报感应器的终端不要忘了带在身上。他都一一应好,并想着已有很久没找那家清洁公司去做清洁了,明天或许得回去一次,今天就跟他们约时间,明天让他们去。 他爸还特意关照了他别忘了给湖边那一小片梅圃施肥。他爸最关心的就是他家园子里的那一小片梅圃与两小片毗连的荷花池。冬去春来或夏尽秋初之际,总要亲自补肥,可是今年因为不在家,所以只能关照儿子代为料理。顾孝成应承了,要他爸放心,说他会去施肥的。 这天晚上,顾孝成就问方杰明天能不能陪他回一趟家,说他家里要找人来清洁两个小时,所以要在家待两个小时,到时候他可以在他房间里上网照应他网店事务,而他则去给梅圃施肥。方杰看他说得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好像他家的事也是他方杰的事一样,他回去料理家务清洁事项,那他方杰也得陪着过去照应一份似的。方杰心中十分不认同他的这种态度与想法,觉得与自己并不相关,况且他现在腿脚已经十分便利了,自己打车回去又怎样,还非得找人作陪。 可方杰忽然又一想,万一这厮回家里去又拿了一堆东西装袋子里面运过来,那可怎么办,现在是赶他走还赶不及,别到时候再运来一批,那他真地就能在这里扎根了,那可就真没有办法补救了。就像是一栋被白蚁蛀空的木房子,只有推倒,是没有办法清除蚁害,再稳固房子的,这叫病入膏肓。 为了防止顾孝成这祸害进一步蛀蚀他这一间辛苦租下、维持的小店,方杰“欣然”应允了。顾孝成见方杰这么爽快地肯陪自己回家里去料理家务事项,也表现得十分高兴。 第二天,顾孝成是和清洁公司约好下午三点到五点的时段。他与方杰三点差五分就已赶到家门口,而清洁公司的人已经来了。方杰站在那门口时,看着一队人马将一些小到桶、盆、抹布、地板清洁剂,大到高压冷水清洗机、脉冲除尘机往顾家的园子里搬时,方杰有点被这阵仗镇住了,因为有些大型清洁设备他只在一些西丘区的小厂里面见过,都是工业除尘的设备,没想到顾孝成他家的家用清洁也用得上。他忽然想到当初第一次来时,顾孝成说他摔断腿了,他那晚上还误以为顾家这偌大的一个园子的清洁工作都是顾家三口自己做的,原来搞了半天,人家是富贵人,有些事情是绝对不会自己动手的,原来都是请清洁公司里的这么多人来短时高效清理的。 枉他当时还有那么几分的同情,想着他家里地方大,有不便之处,他清理时一时失了脚,给摔着了。 他看着这些往里搬抬设备以及用具的幢幢的人影,他一时间又有些酸溜溜的,想着自己一会儿回到家里去还得拿个拖把把一二楼的地都拖一遍,他心里有了这对比,就有点不是滋味——也不是嫉妒的那种不是滋味,只是觉得人和人真是不能比的,因此而产生的一种感叹而已。每周日做清洁是他的一个必做事项,除了上个星期天没做,因为那时他自己头一天晚上刚被“做”完,屁股实在是痛,他连路都不想走,更别提什么做清洁了。 那一队清洁人员进去后,顾孝成和方杰也跟着进去了,锁了门。 接下来,清洁人员清洁,顾孝成则去他家一个隔开的后院的车库里拿肥料与铲子,去给梅圃施肥。而方杰则是坐在顾孝成房间写字台上上网。因为不想登陆顾孝成这里的台式机,所以他仍旧是用手机上的网店聊天工具。 在顾孝成那张奇大的写字台前坐着,向窗外随意一看,就能瞥见正蹲着在湖边那一小片梅圃里施肥的顾孝成。方杰就盯着那个侧身向他这一面、蹲着的身影多看了几眼,心里面也不知道在逐磨着点什么,又仿佛在那一刻,他什么都没有在想着。顾孝成就变成了一个画框中的人,可以让他仔细地有距离地看一看。 顾孝成这房间在二楼,写字桌前就是一整排的古建筑上的的那种方形窗棂,里头夹着钢化玻璃,那窗棂就像一个木制的画框,那钢化玻璃就像是字画上的那一层装裱,就这样框住了顾孝成的身影。又或是那钢化玻璃就像是初中时上生物课,做实验看显微镜时用的玻璃片,把顾孝成那个缩小了的身体给压在玻璃片下,可供他毫无压力地好好观察一下。 平时的顾孝成是让他有压力的。撇去顾孝成那人自身优越的条件把他对比得毫无价值这一层压力不说,他那人就是无形中给他带来了一种压迫,不论是他小媳妇脸可怜样儿的时候,还是他做□□犯害他稀里糊涂被上的时候,他都是让他感受到压迫的。或许是因为方杰心中隐隐觉得他自己没办法挣开顾孝成,而顾孝成会慢慢逼他接受一些他根本就没有准备要去接受的事情。 就像很多事情,没有人逼着是不会去做的一样。一个男人如果和一个女人同居久了,只要那女人不逼着那男的结婚,他可以无限制地拖下去。这男人可以选择结婚也可以选择不结,除非那女的逼得厉害了,他才决定要结这婚。而这情况放到了方杰身上,就是如果没有一个像顾孝成这样的人来逼他,他可以选择在将来平常地和一个女人在一起,他不是非得跟顾孝成这样的人在一起的;但如果有一个像顾孝成这样其实十分强势的人来逼他,他或许真地就能接受这种关系。 而恰恰就是这样一种逼迫,才让方杰意识到了压力,甚至是危机。他不是那种性情十分刚强的人。像有些男人被女人逼着结婚,如果是性情强硬的,说不结就不结,非要结婚就散。而如果他也是个性情十分强硬的人,他说不搞这种关系,就不搞这种关系,你非硬来就滚X。 而他偏偏不是。他这人怕软又怕硬。别人来软的,像那贱人之前扮成一个小媳妇样子,他的心就软了,开始舍不得了;别人来硬的,像那贱人之前强X未遂,之后又强势地诱X得逞,他也让人家上了。所以他这人就是“软硬不吃”那种人的反面,他软硬都吃,还向来好像吃得“津津有味”的。 所以他感到了无限的危机感。因为他好像自己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这些弱点。 在这一刻,坐在窗前看窗外一楼梅圃中顾孝成那个缩小了的身体,他也还是在想:唉,这事情怎么办呢…… 偏偏这时候,顾孝成松完了土,也不知是不是感觉到二楼有人在看他,就抬眼朝向他自己的窗户一看,果然看见方杰正单肘支着头、托腮看向他这边。他朝上笑了笑,而方杰一时间没料到他会看上来,闪避不及,怔了足足有十几秒,一脸痴呆地看向顾孝成。末了,白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 低下头去之后,他忽然心中又生出几分后悔。想着自己早知道就落落大方地撇嘴笑笑,算是回应过去了。结果白了那贱人一眼,又低下头来,倒弄得像是之前自己托腮正“痴迷”地看着他的身影,而后被撞破了这种“痴迷的凝视”,反而生起一种嗔怪,才白了他一眼似的。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14章 他想着:唉,真是失策! 这天晚上,他们都洗了澡坐在床上后,都一直没什么话。方杰一直不跟顾孝成说话,而顾孝成也看出来他一整天都在想事情——他也不敢问方杰“你在想什么心事?”因为男人不喜欢别人说他们在想心事。“心事”这东西是女人专有的,女人心里面想事才叫“想心事”,男人心里面想事那只能叫“想事情”;而女人心里面想着很多事情那叫“心事重重”,而男人心里面想着很多事情那也只能叫“在想很多事”而已。可方杰那脸上明明就是他正有着很多心事的昭昭然的表情,可顾孝成不能直接这样问,怕他恼,怕他说“想什么事?我心里面哪有事!我在想我小店上面的事情!” 顾孝成似乎也知道方杰这人好面子,男人都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们正在为与感情相关的事情烦恼,所以顾孝成也只能装作没看见。 可一直到了十点三刻,方杰还是那张脸,明摆着就是肚皮里面没在想着与事业有关的“正事”,而是在想着与感情相关的“心事”,却一句话也没跟顾孝成说过。空气不冷漠,只是有一种诡异。顾孝成忍不住了,向方杰手机上发了一条微信信息。 这时两人都坐在被子里,各划着各的手机。 顾孝成却向身边人手机上发了一条信息,而没有开口问。他信息上写:你一天了都在想什么? 方杰收到后,明显愣了一下。才知道要偏过头去看看坐在他旁边的那个人。顾孝成知道自己发过去的信息他已经收到了,于是问:“收到了?还不回复我?”顺带往他手机上一瞥。而见方杰下意识地将手一收,他却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大对劲的东西。 他们自从住在了一起后,几乎就没相互间传过什么信息。而此时顾孝成将方杰手机夺来一看,却见到方杰竟然将他的微信名字赫然改成了“贱人”二字。 什么?贱人? 他乜斜了眼看过去,方杰忽然感到一阵惊恐,他那次诱X事件事发后的第二天,就愤然将顾孝成的微信大名改成了“贱人”,之后反正一直不用微信跟他联系,因为住在一起,有什么事直接说一声就好了,更何况,前一阵子一向是不睬他的。哪里知道今天坐在床头就被直接抓了包。 方杰支吾着,也解释不出什么东西来。又夺回了手机,将那个“贱人”又改成了顾孝成的大名。顾孝成瞥了他好几眼,心里猜想着,估计是那天之后他在一种矛盾又愤慨的心情之下,决意泄愤,才将他名字改成了“贱人”的。顾孝成想了想,算了,决定不与计较。 第17章 顾孝成总体来说,也不是那种X虫上脑的男人,不会成天想着要沃灌方杰的那只屁股。方杰那人的那副死德性,他这么些年下来,多多少少也摸透了几分。方杰那人现在的问题是,他在生活上或许知道他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比方说踏实地挣点钱,好好居家过日子;可是他在感情上,似乎并不知道他自己要的是什么。 有些人在感情上面目标明确,比方说,以后一定要找一个有钱人,或是要找一个经济适用型的,要找一个脾气好的,又或是男人找女人的话,一定要找个家里有钱的,或是温柔的等等诸如此类。而方杰这人就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目标,他非但不清楚自己要找一个什么性格、背景的人做另一半,他可能甚至都不清楚他自己要跟男人还是跟女人在一起,而最可怕的是他并不是双性恋。并不是说他对男人有感觉,并且对女人也有感觉,而是他不清楚他自己会对谁有感觉。 他从小到大都在为钱紧张着,他过早地开始为钱发愁。别人暑假时去游泳馆,买冷饮,或者和家人去外地旅游,他却坐在家里电风扇旁填写下一年的“减免学费申请表”、“残障人士子女学杂费申请表”以及帮他爸填“低保户报销单”、“浯城残障人士养护补助申请表”等等。那个时候连民政局都还没有时兴网上提交,他八月里还得把表都交到学校管这个事的办公室与民政服务中心大厅。一般开放交表的时间一到,他就第一个交过去,就怕批得慢,影响到他家下一年的“资金调度”。因为他家里一老一少两个男人从来没有手头活便的时候,永远是紧巴巴的,万一有些补助晚发放,对于他们可能就没法把日子过下去了。 他初高中是这么过的,他大学也是这么过的,他大学后自己支撑起一间小店的日子里,他还是这么过的。永远的紧巴巴,永远的不活便。其实顾孝成之前那次没说错,哪里有女人肯跟他,他能把他自己和他爸的生活顾好就不错了,根本顾不上女朋友。除非那种家里特别有钱的,看到他样子还不错,或许肯跟他交往。一般家里也穷的,估计为了她们自己打算,也是不会想跟他谈的。而最没可能跟他谈的就是那些家里小康的,那类家庭里的女孩子没到二十五六是连经济适用男都不会想找的,基本上还是把眼睛放在家里有自己的生意的男孩身上,更别说会看上方杰这种人家的了。而中国偏偏最多的就是那种小康之家出来的女孩,所以他怎么谈得到恋受。 而问题是,他也一直没想要谈恋爱。他为钱发愁的日子过得都麻木了,那种更高的精神类的追求——比方说爱情,之于他,就像是一件不应该是他去考虑的事情一样。就像是民国后期的基本上到三年内战打完之前的那段黑暗时期里,中国刚刚流行起一点点自由恋爱的味道时,那自由恋爱也只是少爷小姐们之间才该有的事,而那时的丫头小子们就不该有所谓的这种浪漫的事一样——但凡跟浪漫相关的事情还是要分一分阶层的。方杰大概也知道自己的这个状况,所以他越过越在这方面麻木了,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对什么人会有感觉。他就开始变得有点像葫芦娃兄弟里头最小的那两个,在他们仍然还是在葫芦里头时,如果一开始被好人“胎教”,那破壳而出时,就是好人;如果被坏人“胎教”,那破壳而出时,就变成坏人了。 可能完全要看谁先来影响他。如果先是一个女人来“勾引”他,那他可能以后就跟女人在一起了,过着过着,就可能觉得“哦,感情原来是这样的,女人不错。”如果先是一个男人来“勾引”他,那他极有可能以后都跟男人在一起了,过着过着,可能就觉得“哦,感情原来是这样的,好像我更适合跟男人在一起。” 但他现在对爱情的认知就是,男人应该和女人在一起。所以他心中隐隐却又强烈地排斥着顾孝成。他对于“男人就应该和女人在一起”的这个爱情认知,并不是来源于他自己的内心,而是来源于他的所见。他大部分时候还是见到男人和女人在一起的,像是以前在那学院的校园里头,出双入对的不都是一男一女吗;又或是现在在街头,见到拖着手走着的,不都是一男一女吗。就因为他见到的几乎都是这样的,所以他认为男人应该和女人在一起,根本不是他由心所发的一种强烈的渴望,想要和一个女人在一起,又或是对女人的X体有很浓重的欲望。 他太麻木了。也不知道顾孝成知不知道他的这种麻木。顾孝成只是多少知道一点他的那副死德性——吃软又吃硬,做完了又会后悔,事后不敢承当,拼命想否认,撇清。但顾孝成知道他是一枚极标准的软柿子,吃软又吃硬的一枚标准软柿子。男人大多爱软妹子,而顾孝成喜欢软柿子。多少年来方杰都是那枚软柿子,没有变过,有着红通通的外皮,与汁水丰盈的果肉和内瓤,十分完美,软而不烂,任他怎么捏都行。 顾孝成最爱吃。 又过了一周,周末时老方终于要来做饭了。老方拣周六时来,因为周日还要与他们以前的老邻居老吴去同游园林,周六老吴去不了,家里要来人,所以老方就拣在周六时到儿子这边来。 晚饭桌上,小方吃着吃着,忽然说起:“爸,你前阵子不是说要来我这里住?我最近看看那个网店营运有点艰难,你不如来住,再在家里招一个房客,每月多点钱,还能贴补我一段时间。”老方一听小方的小店营运上出现了问题了,马上十分着紧,当成了一件大事,想也不想,就脱口说:“你怎么不早跟我讲,我就说要这样做的。我明天就去网站上贴广告,把我那间变双人间租出去!你贴还是我贴?”小方答:“你贴吧。” 父子俩一人一句,根本没有顾孝成插得上嘴的机会。他一会儿看看老方,一会儿又看看小方。发现小方是刻意地回避着他的目光,有意不看向他;而老方则是因为儿子小店出问题这事而紧张着,根本顾不上看向他,一直盯着他儿子小方,在商讨事情。 顾孝成知道自己被方杰突然摆了一道。他先扒了几口饭,等这父子俩一头热地把该说的话说完,把该讨论的也都讨论了。跟着,他不紧不慢地开口:“方叔叔,其实你还是住你那里得好。你又能看着那间房子,房东人一走,房客再爱惜也不会比得上房东人在的时候。我租到方杰这里来就是了,我跟他把店租摊掉一部分,你们不也相当于有租金入手吗?而且你人也好在那边房子里住着,不像在这里,楼梯也不空阔,每天喝一口水、上趟厕所也要上来下去的,哪里方便啊?” 老方一听,这样不是更好吗?自然心中有十万分的愿意,并想着小顾这孩子真是没得说。 小方一听,差点被饭噎着,他刚设计让他爸那么刻不容缓地要住过来。哪知竟让顾孝成这厮这么轻易就“化解”了。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顾孝成的“实力”不容小觑! 之后的这一餐饭上,老方就一直想着儿子小方的生意问题,怕他钱周转不灵,于是一直紧张着。而小方则是一直想着这回简直是偷鸡不成失把米,非但没把顾孝成这厮直接送走,还编了一个生意困难的谎话,说出来还让他爸信得那样真,恐怕要一直担惊受怕着。并且经过了这个事,在顾孝成那一方面,不就相当于是打草惊蛇了吗?而在这晚饭桌上,小顾一直脸上形色如常,内心即使有那一种阴沉,也是没有一会儿就消散了,不过方杰这一次竟然造次,这一笔账他得先记下,以后一定要慢慢算。反正他都要“交租金正式入伙搬来住”了不是吗? 这顿饭吃完了后,顾孝成又请缨去刷碗——他从来不刷碗,只有老方在时他才会刷。顾孝成在小厨房里头刷着,老方在外面长桌前每到吃饭时间就会搭出来的一个圆台型的小饭桌前又坐了一会儿,就站起来,跛着脚走到厨房门口,跟顾孝成说他先回去了。跟着,方杰就心事重重地站了起来,送他爸到门口。 他以往都是送他爸到门口就又折回长桌边的,可是今天,在门口那半开的铁皮门下,他忽然有一种惊慌。一来他知道他刚刚打草惊蛇了,纵然有再多“大计”也再难往前施展,已经被那人发现了,他也已经完蛋了;二来他忽然清醒地记起了顾孝成刚刚说的他要向他这边交租金、正式搬进来和他一起住的话,这代表了什么?不就是说他要正式搬进来长期对他进行“肉与灵”的摧残吗? 这样一来可怎么办,他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又给自己套了一个死扣往里钻。要不晚上就跟爸爸解释说小店运营方面还是可以的,他不需要人住进来分担店租的压力。可是他知道他爸的那种心性,老方是只要能有得入账的,他就一定不会放过。老方到时候就会认为,既然小顾都说了要租进来,他愿意付这一部分的租金,那不管小店是否有资金困难,都不应该失掉这一份租金的。多这一份钱,那小店有困难就可以帮助到用钱这一方面,若小店没有困难不是更好吗?把那钱攒下来,日后万一逢上钱财不就手的时候,不就有一份额外的钱财来抵充一下吗? 老方是一个多多益善的人,既有入账的来源,又是别人自愿的,他哪肯放过,到时根本不会管小方是不是真地有运营困难。 而事实上是到了这一刻,除非小方跟他爸讲“顾孝成住过来可能就是为了长期奸^污我”,除非小方跟他爸讲得这样严重与猥琐,老方才会意识到严重性而拒绝那一份来自小顾的租金,其他的,说什么都不管用了。当然,“奸^污”一词绝对不是事实真相,这一用词也只不过是方杰自己心中对于上次那一事件的“解释、还原与认知”罢了。而看在顾孝成眼里,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在他眼里,方杰不过就是以防备的眼神抗拒着他挨近他,可真搞上时,他那抗拒不过就是像正经女人们才会有的那一层单薄的矜持罢了,一剥掉了后,没两下就沉沦在了感观里,爽得跟什么似的,除了死活不肯叫之外,其他的,他身体没有一处不在告诉他“他爽得很”。 只是事后,又开始死活不承认那一件事的发生,拼了命地想撇清那一晚已发生了的事实。 第18章 小方就这样像根萧索的枯木一样站在他那个半开的铁皮门下,时间也不过就是晚上七点左右,外头天已经全黑了。他忽然很怕回到他的小店里,他略一低头,站到了外头的空气里,先朝左看了一眼,发现旁边的那家店已经营业了。那整间店像是一个空空的又明亮的玻璃罩子,又像是一个摆在人家客厅里面的小水族箱,里头养了几尾活鱼,艳丽地陈列在里头,供过往人群观赏。 这里的店面都不大,里头的厅堂本来就很小,顶灯直照下来,堂中央就是横放着的一排椅子,椅子上坐着各式的女人,共八个。右边那七个虽各有各的不同,但还是苗条的女人,就左边有一个是丰腴的,有一张很漂亮的脸,只穿了一条内裤与上身的一件网纱拼接布料的紧身T恤,两腿叉着,两手松松地搭在她两边大腿的内侧上。这一个看着也有二十□□了吧。其余的苗条型的跟她一比,都像是初出茅庐的生手似的,还是略显矜持地坐着。 方杰想了想,觉得这家老板也是生财有道的,不放过任何一型的货色,什么类型都要有,就是比例的问题。就像那个娱乐圈,不能总是美女,还是得保证有一两个女丑的。就是比例问题。在这鸡店里,丰腴与苗条的比例估计为一比七,应对不同顾客群的审美与需要。 这时候,他们这些小店前的这条不算窄的人行道上往来的人开始多了起来,有不少都是往宝石广场去的,估计是附近的居民,吃了晚饭要去逛商场,还有一些是在宝石广场那一片的餐厅吃了晚餐,往回里走。 人来人往的,就没有一个不朝那家店里看的。不论男女,都爱往里头睃一眼。方杰站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不能往人家门口凑得太近,因为来往的人看完了那店里,都爱再往他身上扫两眼,好像他是想上门问价的似的。方杰想着,不必要无故让别人老看着。所以他又往自己小店的门前退了退,再目送他爸老方过马路。 目送他爸老方过马路是假,逃避回小店是真。 他不知道那人今天晚上会怎样地来作践他,不知道会不会又被“奸^污”。他心里一想到那个就是一阵紧张。上一次那人来□□他时,那副强势的样子已经暴露了。他已经心里面很清楚那人再也不是刚住到这里来的那个小媳妇样子了。当初那人还是小媳妇样子时,他只要摆一摆冷脸,就可以有效地阻止他的靠近;而现在他的獠牙已经一早亮出来了,估计他摆冷脸也是不再有效的了。 可怎么办是好。这晚上不是又要发生那种事吧?他不想,他屁股痛。 直到他爸都已经站在马路对面那个公交站台了,在方杰这间店的斜对过,他爸远远地朝向他这里挥了一挥手,似乎不是很明白他今天特意站出来送他干什么,于是挥了挥手,要他回店里去。 他十分不情愿地转头,略低下头,又钻进去了。一进去就见到已经刷完了碗、钻出厨房来的顾孝成。他以为顾孝成会在这时就要把獠牙再次亮出来,质问他刚刚为什么要说让他爸搬来住的话。可哪里想到顾孝成这时的脸上神情中竟然好像带着一丝对他的失望,只是淡淡地看了他几眼,就一转头,换了拖鞋上楼去了。 方杰不是很明白他这样一副神情究竟是什么意思,与他所预期的狂风骤雨般的愤怒全然不同,仔细琢磨一下,刚刚那一张脸竟又有点像他初时搬来那会儿的小媳妇脸。 方杰马上在心中提高了警觉,毕竟以往鉴今,那小子过去那段时间就以一张小媳妇脸欺骗到了他的同情,而事实上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小媳妇样子的懦弱人。没有想到现在又要把这张脸摆出来骗他,他现在可不会那样轻易就相信了那个贱人的。 方杰回到长桌前坐好时,已经是七点十几分了,聊天工具的窗口上已积压了一溜排的买家提问。他点开来一一回答着,虽然还有些分心挂腹的,仍旧是用了些许的心思在想顾孝成刚刚的那张脸,不过还是再次被他鉴定为“假脸”,肯定不会是真的,他哪里有那种懦弱受伤的神态,不过就是他刻意装出来想得到他的同情与哀怜罢了,就像女人扮弱要得到男人的保护一样。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15章 他挥了挥头,努力不去想楼上那贱人——一想到这样都没把他赶走,而且自己即将面临长期被奸^污的重大风险,方杰又将那人的称呼在心中改成了“贱人”! 这晚上八点多时,快递小哥来收他家的快递,九点,方杰收工,拖着略带焦虑的身心去洗澡。洗完澡后,他先坐上了床,而顾孝成今天竟然没在八点多就把澡洗了,而是一拖拖到了九点半,在方杰之后下楼洗澡。 洗完澡后,他也坐上了床,一言不发。 方杰也不主动跟他说话,只是下意识地防备着他,而他一晚上都不见有什么吓人的举动。 第二天老方跟方杰发来了信息,说小顾把租金都转给他了,问他那租金是他们两个谁先收着。方杰很无奈地看着手机屏幕,过了一会儿,跟他爸说:你收着吧。 方杰这小店的租金算便宜的,毕竟不是旺铺,而且又开在那一种店旁边,每月租金才五千八——当然这只是相对于月租两三万的旺铺来说,算是极便宜的,不过方杰每月还是会担心交不上租被人收铺,还好到目前为止都应对得上。 开店第一年他都是每月交租的,而第二年开始他开始半年一交,租金就变成了五千五,之前有一次顾孝成问他有关租金的事,他记得他自己好像跟他提过。方杰由他爸那里得知顾孝成转了三万三给他,也就是相当于顾孝成帮他给了这半年全部的租金。他爸老方问他这三万三是算到什么时候的,是不是算一年的。他爸老方以为顾孝成是给了一整年的租,这样正好三万三,每月和他儿子小方一人一半。而方杰却知道那人应该是给了半年的,因为他也不知道那人几个月后是不是要回他那个纽国去。但他跟他爸说应该是给一年的,还让他爸先别管了,说他再慢慢跟小顾算清楚,下一次就叫他直接转给他。 老方都没想到小顾肯付一半的租,他也不知道小顾家多有钱,本来他只以为小顾要分摊一千到一千五的租金,没想到有一半这么多。他更是觉得这是一项十分好的入账,钱收进来了,以他的改不了的小市民心性,是不肯再吐出去的。而顾孝成也没跟他说他给的这些租是要住多久的,只说先给着。他怕他自己跟老方说清楚是给了半年的全部租金,这种“好事”,纵使老方再爱财,也会觉得事有蹊跷,所以只说先给着,也没说是给了多久的。 方杰是不明白为什么顾孝成这么快就把钱往他爸支付宝上转,或许是因为由昨天晚上开始,他们俩之间的气氛就十分地凝重,一直不说话,所以顾孝成第二天就只能将钱往老方账上转。又或许是因为顾孝成吃准了老方还是比较爱财的一个人,见到钱就放心,先给了钱就先定案,他要住下来的事是铁定了的,谁赶也赶不走,因为他付了很多的租金,简是像是他已是这间小店真正的店主了,而方杰才是借住在了他的屋檐底下,还得看他鼻子眼睛。 这晚上,方杰洗了澡坐到床上,终于忍不住了要跟身边的顾孝成说话,起码得把话问清楚:“你今天干嘛转那么多钱给我爸?”顾孝成侧过头来看看他,说:“你不是说你小店有问题,资金周转不灵?”方杰脱口说:“什么有问题?还撑得下去。你明知道我……”忽然发现说着说着不就自己曝露了当初自己的计谋——虽说一早失败了,“东窗事发”了,被识破了,可也不代表他愿意在事后提及当初自己心里面打的那个算盘。他不再说下去了。 而顾孝成却要问:“明知道你什么?”方杰一听,这人还要这样问,明明一早他都识破了,还这样问,不是死相吗?于是也不回答他,只是狠狠白了他一眼,撇了撇嘴,又回过头看他自己的手机,并不多说了。 可是他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要问:“你转那么多钱干嘛?那是我这店半年的租金。”顾孝成一时间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就说:“我不是也麻烦了你这么久了?就当一半是我半年的房租,一半当成我使唤了你的酬劳。”方杰听后忍不住要翻翻白眼,说:“用不着这么多,弄得跟劳务市场上明买明卖似的……我就算是你这两个多月请的一个看护,也用不着这么多。干嘛这么吃亏。” 顾孝成心里想:不吃亏不吃亏,再算上你的‘卖身钱’,我赚了我赚了。再加上玩得这么爽,其乐无穷,你是体会不到的。 可是!他脸上的神情就是那种老师眼中的好学生、领导眼中的好员工的那种标准神情,说出口的话也是十分“得体”的,最适合说给正经人听,他说:“你怎么这么说?我这两个多月以来确实麻烦了你不少。而且我一想到要让你爸爸住到这里来,那么地不方便,吃饭喝水上厕所都得爬上爬下的,万一有什么不妥,摔着哪里了,你不又得分神照顾他?而且我转了钱给他,他见到钱也心安了,你还是找机会快点跟他说你小店没事吧,否则他为这事担心着,都多大岁数的人了,总为了这些琐事心烦,对健康是很不利的。” 一席话说得方杰如坐云雾,简直不能相信这是顾孝成会说出口的话。天哪!“他家少爷”原来也会说人话!顾孝成这人的奸滑,他一向是见识到了的。就像他从不刷碗,却只在他爸老方在这儿时屡屡请缨、要主动刷碗这件事情上面就能看出。方杰对于这件事,心里面是清楚的,知道这小子奸诈得不得了,可是他也不好就这样把这事在他爸老方面前捅破,所以每次他要刷,就由得他刷去了。而刚刚的那一番话,就不像是顾孝成会在他面前说的,那么懂事的话他也只会在长辈面前说才是,怎么有可能在他面前说? 方杰一脸蒙然地看着顾孝成,脸傻傻的,像一粒光滑的鸡蛋,以一个完美而“可怜”的仰角仰向顾孝成那边,嘴巴微张,却好像一句应对的话也说不上来,只能像一个傻子一样地看着顾孝成。 顾孝成看了他一会儿,说:“发什么呆?我说的难道不对吗?你也担心你爸吧?你不会真忍心让他住到你这个地方来?你现在楼下支起了两个货架子,对面房间里也支起了两个,过阵子不是二楼中间这个小厅里也要在墙边支一个?这么多障碍物,到时候你爸在这里磕磕碰碰的,你不会真忍心由得他这样吧?” 方杰还是一脸蒙然,脸傻傻的,像一粒蛋一样的形状,望向了顾孝成,半晌,回答说:“不忍心。” 问题与矛盾的焦点已经被模糊了。顾孝成继续说:“不忍心不就得了。我看你早点休息吧,你多放点心力在你的小店上,把它顾好了,你爸才不会担心。对了,你尽早跟你爸说你小店运营方面没什么问题了,不然拖一天,他就要担心一天。” 方杰继续一脸蒙然——估计已经快变成傻子了。半晌,说:“好,我明天就跟他说。”说完,把手机一放,脱了外套,就滑进了被子里,说他要睡了。 而事实上是,他脑子里的那根筋已经彻底被顾孝成绕走了,连他自己本来想要质问顾孝成的是什么都已经不记得了。就只是在想着明天要快点跟他爸说明白,小店的运营没有问题,好让他爸早点放心。而且顾孝成说得对,他爸爸是不能住过来的,到时候磕磕碰碰出点什么事,那不但对不起他爸,而且他自己的生意也不要做了。因为照顾一个老头子与照顾一个小伙子毕竟不一样,当初照顾骨裂的顾孝成都那么花费他的心神了,到时候如果还要照顾不小心在他这儿出点什么事的爸爸,那真是没有精力做这小生意了。 顾孝成说得对,他分析得太周到了。 第19章 方杰滑入被中,说要睡了之后,顾孝成又再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才下床将这房间里的顶灯熄了。 他在写字台前把他自己的手机放在了方杰手机旁边,跟着就重回床上,掀了被子躺了进去。 他的动作很轻,毕竟是一米二宽的床,在被子里随便一动,碰触到的都是对方的手手脚脚。不过他向来是知道的,方杰通常白天里都过得不轻松,一般晚上一沾了枕头被子就能睡死过去。 唯一没有睡死的那次却恰恰是那天晚上他实在没有忍住、想要有点什么小动作的时候。在他背后扒他的内裤,那次被他喊打喊杀地跳了起来,不仅诘问他为什么做那样的事,估计还在心里将他定罪成了强X犯。 那一次,说实话顾孝成自己都得自认倒霉,平时这人都是睡得死死的,雷打不动的,偏偏那晚在那个时候神志会那样地清楚。 方杰是一枚优质的软柿子,这一点顾孝成心里清楚,就按软柿子这种物种的品级来说,方杰是排在第一等的。就像刚刚那样,没两下就把他的话绕走了,他还听风就是雨的,一听他说了什么眼下第一要紧的事是快跟他爸老方把事实交代清楚,别惹他爸老方担忧,他马上就满心满眼都是这个事情,而再不想着什么他要交租正式入住——“入侵”的事情了。 方杰这人确实好拿捏——捏来捏去都可以,不会破损,而且怎么捏都是一种快乐。可是顾孝成也不是说完全没有困扰与担忧的。 顾孝成原本认为跟这人做那事,做一做,再多做几次,这人应该最终就会屈服,可是他现在也不能说他有十成的把握,因为毕竟方杰不是女人。女人这个群体中的每一个都多多少少会有一种人质情结,也就是那个叫作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心理症状,反抗不了强行将她羁押控制的人最后还爱上了他的那种。具体到现代的这种男女关系当中,就算那女人对一个男人没有感情,但如果只是单纯地有肉体关系,那女人也绝对会慢慢地或多或少地因为这一种极度亲密的身体接触而对那男人发生一些感情。 而男人却不同。顾孝成没听说哪个男人会因为什么单纯的肉体关系而或多或少地爱上一个女人的,他也同样没有听说过哪个零号会因为单纯的肉体关系而或多或少地爱上一个壹号的。就因为那个零号是一个男人,他真是完全地就生理与先天的心理来说都不具备女人的那种人质情结的特质。更何况方杰这人也不是什么单纯的零号,只不过是一个身体上正在被开发、而感情的取向上面犹待斟酌的男人罢了。 男人后面那里与女人前面那里就在这一点上,都是完完全全不同的。所以也就不单单是在生理构造上迥异,就连那事做了后产生的心理效果都是有所不同的。 而顾孝成烦也是烦的这个。如果说做上一百来次,枕边这人还是该怎么排斥他就怎么排斥他,那可怎么办。 所以他决定了,对这人身体上的勾引得是花式的。太过于单纯地胁迫性地让他就范或许并不能有很好的效果,谁让他有着男人的构造。 由第二天一大早开始,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仿佛又一切都复旧如初了,仿佛又回到了当初顾孝成刚搬进来那会儿的那种状态,除了顾孝成现在是名正言顺地交了钱住在这儿的之外,他们之间的一切仿佛还是当初的那个样子,没有什么改变。顾孝成又乖乖地变回了那个“小媳妇”,举凡有方杰看他不爽的时候,对他摆一摆凛如霜雪的脸色与眼神,他就能即刻摆出一副含冤负屈的可怜表情来应对。方杰一看,心里多少就开始有点舍不得了。况且他现在还是交了钱住在这儿的,更何况他现在的表现还不错,而且那晚上他说了那样的考虑周详的懂事的话,也是让方杰对他的印象改观了的。起码现在方杰觉得原来他还是一个有人性的人。 不然之前的话,方杰心中的他不是一个会摆出小媳妇脸的假面贱人,就是一个老打他屁股主意的衣冠禽兽。 自从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了这一种和解松动的迹象,顾孝成就觉得他自己的更多的“计谋”或许就可以再往下施展了。 而现在的方杰似乎连防备也没有了,都被顾孝成给慢慢地消磨光了似的。他似乎也不记得顾孝成曾诱X过他一次,并且一直在打着他屁股的主意。 他通通不记得了。就是那样完完全全地复旧如初了,似乎是奇迹般的一个转化。方杰少了许多戒备,在房间里,顾孝成已洗好了澡就坐在床上,他也敢只穿一条紧身平角的包臀内裤就在房里晃来晃去,翻找东西。由西面衣橱找东西一路找到东边的写字桌儿那里,写字桌儿那儿找不到,就又晃去西边的衣橱那里。 赤条条,晃啊晃的。 无疑就是狼眼里的一只雪白的小羊,又或是站在烤肉串摊前的食客眼中的一串肉串,正面烤一烤,翻个面,背面再烤一烤。而他就是这样一点危机的意识都没有地在顾孝成坐的那张床前向东晃一晃,再向西晃一晃。 晃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他想找的那个东西。于是又折回西面衣橱那里翻寻。他先是弯下腰去将衣橱下面最上层那两个抽屉拉开,又找了一通,再是蹲下去,将下面几层抽屉拉开,又搜寻了一通。 老拿那个尤其敏感的地方对着顾孝成。顾孝成在他正对着他时,就一脸正经地坐着,划着他的手机,一副熟视无睹的正经模样,可一旦他背对着他了,就马上朝他背影看过去。并且心里多少还在琢磨着:他是不是有意勾引我。 脑中虽然有这样的想法,想了一圈之后,最终认定:没有。 方杰这人一做上什么事情,就一根筋通到底,脑子里面似乎只有那个事情,而其他所有事情都要摆到一边去。像他现在找东西,他就只想着那个东西到底被他收在哪里,而全然不记得他自己现在几近一丝^不挂,还在一个曾对他“极端不轨”过的诱X犯眼前晃荡。 就是一个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堪称典范。 这顾孝成之前看着他撅向自己这边的某部位,现在又见那部位沉下去了——因那部位的主人正蹲着在抽屉前找东西。他盯着看了一会儿,无声又无奈地吞咽了几口口水,转过了脸来,强迫自己看回那一则手机新闻。然而看了半天也不知所云。由方杰洗完澡这么进房间乱晃开始,他就在看那则新闻了,可到了眼下都十几分钟过去了,他好像还连那新闻第一段讲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现在又继续硬着头皮看。而此刻方杰还转过头来,问他话:“哎?顾孝成,我之前给我爸买了一管治皮肤干燥的润肤霜的,很小的一管。我记得我不是放在衣橱这里就是放在写字桌抽屉里了,可是怎么找都没有啊,——难不成是你把它扔了?”顿了一顿,又说:“对啊,你前一阵子往这里搬来这么多东西,不会是嫌我的东西占地方,随手就给我扔了吧!” 顾孝成一听他提什么润肤霜,就想起来好像是有一小管白色的东西的。他在床上往方杰的那一侧挪了挪,伸手将那个灰白色调冷扎钢板“床头柜”的第一层开了下来,也没朝里头看,就只是拿指尖在里头探了探,摸索出一管白色的润肤霜,问方杰:“是不是这一管?”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16章 方杰一看正是,就站了起来,朝那冷扎钢板走来,说:“唉,就是就是。我说你以后别老是挪我的东西,你看我一找起来就要找这么久。” 说完,打了一个喷嚏。 顾孝成把他那一侧的被头一掀,说:“快坐到被子里来吧,就算没两天要五月了,气温一下子蹿升了不少,你也别这么随意。感冒了怎么办?” 方杰一手接过那一管润肤霜,一边直接坐进被子里。他坐进去了后,就稍一转侧了身体,将那一支霜放在了他的“床头柜”上——到时他爸来,他得记得把它给他爸。跟着,还将铺在被子上的一件外套拿起,套上了身。 他太随意了。好了伤疤忘了疼,就连现在跟顾孝成睡在一起,他也开始不穿T恤了。他是那种每三四天就要晒一下被子的人,只要不下雨,就把被子搬出去晒晒,就为了晚上睡得舒服,而最好就是能只穿条内裤就睡,皮肤与被子上残留的阳光亲密接触,那是再舒服都没有的事情了。 他以前就喜欢这么干,自从和顾孝成睡在一张床上,心中隐隐有了某一种顾忌,他就再没那么做了。每晚上睡时,都把自己裹上一层。可近来,因与顾孝成的关系和解了,松动了,他整个人都放松了。 而且他单方面认为和这顾孝成越过越像家人了——他跟谁在同一个屋檐下住久了,都会越住越像家人,所以他完全没有顾忌了。 可顾孝成不这么看,他现在满脑袋都是刚刚的那一只X股,上面裹着一层浅花灰色的中低腰平角内裤,包覆得正好,就像是多了一层皮肤那样地贴合。而最要命的是他明明就知道那一层下面的东西长的是什么样子的,不仅看过,还用过。 他自己都跟方杰说过的,说他很耐X,所以那地方绝对好用,这点毋庸置疑。 可问题是,他现在自从交了房租住进来,在这人眼里又变成了一个善心肠的人。他怕自己如果贸然地伸手去将那一层东西揭开,这样冒进,那之后不知道要再做多少事情去弥缝这一次的冒失。 这人刚变得稍显温和且没什么防备的脸,不知道到时候又会因为做了那事之后产生的那种羞愤而给他多少天冷脸看。 唉,这非常时期啊。 就那么一层布料的距离,顾孝成在这一刻却瞻前顾后的,竟有点没有办法像第一次下手时下得那样绝对,那样不带犹疑。 这晚上,方杰在对周遭一切都蒙然无所觉察的情况下安然入睡了。他觉得现在自己的生活十分安定与美满,他已经跟他爸老方说过了小店的经营上面没有事情,他爸老方也放心了,那他也不再需要为这事有什么负疚感了;而且现在身边睡了一个像“家人”一样让他安心的顾孝成——唉,都这么熟了,住了这么久了,又都是男人,哪里需要那么多遮遮掩掩的?他以前在学院的第一学期是强制性必须要交住宿费住校的,就算是本城人也得这样,那时他宿舍里一个来自于某豪放城市的哥们关起宿舍门来就索性不穿衣服了,他一早习惯了有些人在共同生活时的一种豪放。所以他现在还穿了一条内裤,已经算是对顾孝成非常“有礼貌”的了。 而这晚上,顾孝成的人生遭逢了前所未见的难捱。 第二天一大早,顾孝成起来后,就有着两颗灰败的眼圈、两轮滞暗的眸子。活脱脱就像那种吸毒两三年的人忽被勒戒了一样,有着一种强烈的身体欲求得不到满足时的枯槁模样。 方杰一看他这样,还问他要不要咖啡。说他一会儿出去买早餐,要不要顺便带一杯黑咖啡回来。 顾孝成本来刚醒,难得地坐在床上发一会儿发呆,一听他这样说,先是怔了一下,继而极度无奈地点点头,说“好。” 第20章 这一年五一劳动节,小方当然是在劳动之中度过的。不过他这人比较容易满足,像现在吃穿不愁,内心又比较安定,不用老是担心下个月或是下半年家里就没钱了,他就觉得过得不错了。他自己进入一种自以为是的“安定且美满”的状态。他哪里知道他自己眼下这情形就有如跑去卜卦询问吉凶时、抽到了一张“巽卦”一样,他是如此之安然地山坡上昂首站着,瞻望前面自己的美好生活前景,哪里知道背后头的山风一阵阵涌动,暗里波涛汹涌的。 那个波涛汹涌的根源是来自于顾孝成的心。顾孝成连日以来忍得已经快“咬牙切齿”了,而那“纯洁的小方”竟一点觉知也没有,只顾着他自己每天像只猴子似的蹿上跳下地在一、二楼忙活,忙他那小文具店的事情。他最近把他文具店在网页上的招牌里的标语都改了,改成是“韩风文具”,而不再是“韩国文具”。因为他小店里这些由他设计的文具现在是不是原产地韩国的已经不重要了,根本没有买家在意,那还不如改成“韩风文具”。 而这“纯洁的小方”白天时像只猴子,一到了晚上就开始像只狼眼中的雪白小羊一样,只穿条内裤就无所顾忌地在房间里走动。因为他觉得洗好澡后反正也要坐进被子里,在床下走动也走不了多长时间,就索性别一穿一脱的那样麻烦。 而每每这时,最痛苦的就是那匹狼——史上最怂的狼,近来畏首畏尾、瞻前顾后的。直接像上次那样压上去的话,他又怕影响现在两人之间看似平和的关系;可小方老这样在眼前晃,两人又处在同一间屋子里,他心里又每每生出一种强烈的不甘。就是那种不甘心,总有一种“入宝山而空回”的强烈的失意感。他就又觉得不如索性做个够本,十次八次之后,到了那时再是怎样的光景就再说。现在这样,简直快炸了。 可是他还是没下手,干忍了好几天。 一到晚上,只要方杰下去洗了澡上来,开始在房间里晃时,他就强迫自己在微信上跟别人聊天。他也不敢再看什么手机新闻了,看那东西没用,根本集中不了他老是要涣散的注意力,而如果有一个人在网上跟他聊一聊,还是能揪住他的注意力的。 “纯洁的小方”也完全没注意到他近来的这些情绪变化,只是知道他这阵子总是一副身心俱疲的样子,每天早上都要挂着两颗惨淡的眼圈狂灌上一杯黑咖啡。于是小方开始十分关心小顾的健康,总是追问他近来怎么睡不好,小顾就总是无奈地摇摇头,说没事。 小方在五月五号这一天将小顾的这一情况报告给了他爸老方。老方听后觉得:小顾那伤筋动骨一百天的一百天已过,那个骨头汤就不用炖了,看来现在得炖一炖什么宁神益气的安眠汤。 所以老方就跟小方说:“我这周六过来,给他炖一炖安眠汤,到时候让他晚饭的时候喝。” 老方这人前一阵子得知儿子的小店原来运营没有问题,之前儿子说的运营出状况一事不过是他看错了,只是虚惊一场。老方的心也安定了下来。 可是老方之后忽然想起小顾交租一事,就想着:这小店没问题了,那小顾本来只不过是临时起意,想要义气出手相助,才交了租金住过去。可现在小店都没问题了,那他得知之后,不会决定不再住了吧。 其实老方就是担心顾孝成把已经交到他手里的三万三再给要回去。 老方这个人吧,一点都不酸俗,他不是那种又俗气又迂腐的人,他是那种“我就是摆明了俗给你看”的人。他是爱钱的,并且爱得“落落大方”,并不会藏着掖着他自己的这种爱钱的态度——人家说他省俭他倒要辩驳两句,可人家要说他爱财,他是从来都无所谓的。他怕小顾回头把钱再要回去,他于是明摆着问出口。不过他没有问小顾本人,而是问他自己的儿子。他那一次问儿子小方:“哎?方杰啊,你小店都没有问题了,那小顾会不会不再住在你那里了,他会不会把租金再要回去啊?” 而方杰其实比较无所谓顾孝成交不交租以及住不住来他这里。一经他爸提醒,他还想着要不要问一下顾孝成,可是他又一想,忽然记起了当初这一件交租的事件产生的根源,是因为他怕赶不走顾孝成,所以让他爸来住,而顾孝成却提出要交租住进来。所以他一想:顾孝成或许不想搬走。 而他想着想着,脸上还突然地血气上涌,红了一下。因为他想到当初顾孝成说要交租住进来,他以为顾孝成是要对他长期施行奸^污。没有想到顾孝成住下来了之后,却一直规行矩步的,根本没有半点差池,也一直没有再打他的什么主意。他想着想着,就觉得或许顾孝成是看自己一直很穷,就想通过这样一种交租的方式来接济自己一下。 因此,“纯洁的小方”忽然在心中生起了一丝感动。 他又想着,他自己虽说是很穷,可是也不用顾孝成这一个非亲非故的人这样来接济。该他要的钱,他是一分也不会少要,比方说顾孝成非要买一只小奶锅热牛奶,这种钱他去买时先垫上了,可事后肯定是要跟顾孝成再把钱要回来的。还有有时候打的或是坐公交,顾孝成也不用交通卡,都是他几块、几十块的先垫上,那事后,他也要要回来。顾孝成是索性不跟他算得那么仔细了,就在桌上放了一只中型的手拿包——那种韩版的方袋子式的,跟他说,欠了多少,他随便在里面拿就行了。他还说“什么随便拿,都是有收据的。”顾孝成都怕了他了,就跟他说“好好,你按数拿就行了。” 可是不该他要的钱,他也不会想要拿取一分。就比方说这个房租,交得就是没有道理的。哪有老同学、老朋友跑到家里来住几天,还要收房租的,虽然顾孝成只是他老同学,不是他老朋友,并且住也不是只住了几天,而是已有三个月之久。可是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收他房租,除了要跟他算算水电煤之外,就没想过再收他什么钱了。 所以他就想着,还是把这钱还给顾孝成吧。于是他也这么如实跟他爸说了,说:“我要么到时跟他说,把钱再还给他。” 哪知他爸老方一听就不乐意了,说:“你不如别告诉他你小店已经没有运营困难了,——这钱都收进来了,再转回去干什么?——我、我都把那个钱转进银行^卡里去了,昨天我还到银行里将那钱和另一小笔钱合了转成定存了……” 小方怔了半晌,最终在微信上文字回复:爸,我没有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他爸竟然收到了信息,也没有回复他。这事就被他爸单方面决定就这么了了。 方杰心中也是有着无限的无奈。 于是他就想着接下来不如不要再跟顾孝成算水电煤的钱了,这样也能抵充一下顾孝成转给他爸的那一笔数目的。 这天是五月八号,周六。下午时老方来过,炖了一小锅安神助眠汤,晚饭时他们三个一起吃的,老方逼着小顾喝了半锅的安神助眠汤——老方此时的某种热情也不太纯粹,他是因为拿了人家的钱,儿子说要还人家,而他又私心里面非想着要留下,所以这热情就纯粹不了,总想着用一种其他的小恩小惠来补偿人家。 老方反正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市民,暗地里拿了人家一百块钱,就总想用一毛两毛的鸡毛蒜皮的东西作对等交换,去还给人家。 这就是老方。顾孝成当晚被逼着喝汤时是没看出来这一回事,因为他也不知道这父子俩背着他的时候还讨论过那个三万三到底要不要还给他的这件事。而小方却看出来了,他就见到他爸老方有一种特别的热情,总是跟小顾说,要他好好休息,要他多喝这汤,说是特别为他买了材料炖的。 顾孝成当然知道他自己近来精神状况不佳、根本就不是喝两盅安神助眠汤水就能解决的,所以老方总劝他再喝、再喝一小碗时,他心中就有十分的不情愿,却又没办法在老方眼前表现出来,毕竟是特别为他炖的,又是上了年纪的人,还这样热心,不能枉费了他的一片心。可他当时满心想着的都是:如果你儿子让我睡,我明天就好了,谁还需要喝这个没鬼用的汤。 无奈这晚饭桌上一个热情的老方、一个正无奈观察他爸的小方,都没有注意到顾孝成心里正想着的下流话。 到了这天晚上,方杰洗完澡,只穿了一条内裤就坐进了被子里。坐进去了后,才披上一件棉质单层的外套。 而坐在他身旁的顾孝成一直一句话不说,只是低头看着手机。而他也不知是不是近来心情豁朗了许多,也肯跟顾孝成亲近一些了。往常他坐进被子之后,决然不会主动找这个顾孝成说什么话的,而此刻他因为和他好像关系好了一点之后,就开始想找他说几句,哪怕是闲扯都好。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17章 所以他凑近了,上半身挨到顾孝成肩膀那里,问他:“你在看什么啊?”顾孝成把手机屏幕朝他那一边略侧了一侧,说:“呶,没看什么,就在上面随便看看一些论坛或新闻。”他今天晚上没有找人在微信上聊天,只是很无奈又强迫地看着手机上那些他根本看不进去并且又很无聊的新闻。 却没有想到,这看新闻本来就不能让他集中注意力了,现在旁边那人在床下晃完了,到了床上来却又不能安分,还把身体靠得那么近。他忽然心底里有一丝恼怒,却又没有表现出来。 而方杰没察觉到他的这个恼怒的情绪,只是又再问了下去,说:“哦,你睡前不如别看手机上的东西了,看了更睡不着。你今天喝了那个安眠汤,不如早点睡,看睡不睡得了。” 顾孝成重重叹了一口气。半天没有说话,根本不想回答方杰的这些“不知所谓”的话。 方杰见他半晌不接碴,就抬眼看了他的脸一眼。看他那张脸上面的五官与轮廓的线条都十分的峻整,简直不苟言笑,又仿佛有一种不是很想搭理他的神情。 方杰略撇了撇嘴,把上身往开去挪了挪。又低下了头,兴如嚼蜡地看起了他自己的手机。 看了一会儿,他不知怎的,又要去跟顾孝成搭话,仿佛有一种潜在的不甘心——想着顾孝成向来好好的,为什么今天晚上这样不给他好脸。所以他就又跟顾孝成搭话,说:“你怎么看着有点不舒服,你没事吧?” 说完,又往顾孝成那边凑了凑,见灯光下顾孝成的脸色有些微红。于是他伸了左手去盖上顾孝成的脑门儿,想看看他是不是发热。而顾孝成本人忽然在心中生起一种冲动,想要现在就下床熄了顶灯——他忽然不想总是这么忍着,又或者不熄顶灯也无所谓的,就这样直接来做些成人该做的事情。 而在这时,那个顶灯非常识时务地战簌簌地闪了两下,竟然就自行灭了。 方杰还抬眼看了一下那个灯,垂下了放在顾孝成额头上的手,自顾地说:“我楼下还有新灯泡,明天白天时换吧。算了,不如趁着它灭了,我们都睡了算了,你也别看手机了。你看看老天爷都让你去早早睡觉。” 顾孝成这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憋久了,把人都给憋得有点癫狂了,又或是觉得这个灯泡灭得也太巧了,太合时宜了,他就突然笑了出来,笑声里还带着一种无奈与“苍凉”——就跟苦笑似的。 方杰刚才在灯灭的那瞬间,周围墨黑一片,他什么也看不见,这时已转成能夜视的眼了,可以看清周遭。他转头看看顾孝成,问:“我说什么了这么好笑。”除了莫名其妙,语气中还夹杂着一丝不爽,因为实在不明白有什么可笑的。 顾孝成顿了很久,忽然钳住他的右手,一并放到被子里,朝他身体某个让他连日以来十分苦恼的地方放去。 第21章 方杰的手被强行地按在某物之上, 他当然知道是什么东西。他这一阵子还奇怪呢,想着为什么这些天顾孝成这厮终于不再穿他那三条纯棉大裤衩了,他还当他转性了——可能之前就像小孩子看到了什么新奇的玩艺之后就死命抱着玩上好多天一样,他还以为他那时新鲜劲头过了,就又穿回他自己带过来的包臀的那种平角内裤。 原来也只是因为平角内裤在某些东西要撑起来时,因为比较紧身,所以较为压得住。 否则这种天气里盖的被子也没有多厚,万一有样奇怪物体直直地在被子里捣上来,那不一早就会被发现了吗? 方杰哪肯老去触碰那种地方, 可是手又被死死地钳着。他这会儿就像一个常年吃素的,忽然叫他闻到了膻腥肉食的味道一样,会想要吐出来。他也不知道是不是X冷淡, 又或是草食,又或者是平时工作上面那种繁冗的小事情太多, 搅扰得他年纪轻轻的却总是想不起来要有那事。 他忽然想起来要反抗了,于是拼命地想要将手收回来, 可惜旁边的顾孝成也有一种执着。就是那种饿了三天的一头狼,明明已经没有什么体力了,却在忽然见到一只雪白小羊时,竟能忽地本能地生出一股力量,死死地咬着它的脖颈, 绝不放过的那一种执着。 本来是那一种绝不放过的、甚至是带了点阴冷的执着。可是慢慢地,他眼里带上了一点哀求。 方杰知道他正朝着他的脸看,试图要对上他的眼睛。可是他潜意识里告诉他自己, 不能跟他的眼对上。一旦对上了,肯定就要发生些什么不该发生的。 顾孝成知道他根本就是回避看他的眼睛,慢慢地,有点失望,渐渐也放松了对他手的钳制。 而方杰的注意力因为刚刚那一下挣脱不开的惊吓,已经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顾孝成摁着他手的手已经松开来了,而他的手竟然还搭在原处。足足搭了三分钟之久,自顾自地在想事情。而顾孝成也没有提醒他。 等到他醒觉过来,忽然脸就涨红了,红到是那种在暗夜里都能看得出血气的红。他倏地把手一收,朝顾孝成看了一眼,想要跟他说“我刚刚是因为注意力不集中才没有收手”。可是等他这么一看时,才发现顾孝成眼神里竟然满满地有一种哀求。就像是那种已经啃了五天树皮的饥民,正在向他索要一只小圆面包一样。是那样的神情。 就像是那种:只是给我一只小圆面包就好,你明明给得起,为什么就是不肯给。 这种哀求里甚至分明地带着一丝的谴责。 方杰真是后悔啊,早知道就不看向他的眼睛了。就是那么一瞬间的失策,下意识地看向他,想向他解释他刚刚的那个行为的,结果就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仿佛一看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了。那一秒,方杰脑中忽然浮起了一则模糊的神话故事,故事像是说一个男人和仙女结成了夫妻,他却惦念家中的父母,想要回到人间去看一看他们,再回来。那仙女跟他说你离开的时候不要回头看,一看的话,就再也回不来仙境了。他是想着不要回头看的,可是一念之差,就是回头看了,就再也回不去了,只能留在了人间。 他脑中浮起了这样的神话,又看一看眼前的人,他眼中还是有哀求与几丝谴责——仿佛就是在谴责:你一直对我都不好! 方杰真是后悔,早知道就不看他这一双眼了,他忽然又默默在脑中想到了那个人面蛇身的美杜莎,一旦看了她的眼睛,就马上要变成石头。再也回不去了。 现在他看都看了,还怎样拒绝。 他两手握着,在被子里,那交握着的两手就放在他的肚皮上,仿佛他在作一个很大的决定。想了许久,他忽然淡淡地“嗯”了一声。 这个“嗯”是由他喉咙底下直接迸到他鼻腔顶端的,是那样闷闷、沉重又微弱的一个“嗯”字。仿佛是在说他虽然还在犹豫着,但是他默许了。 身边的顾孝成一听到这一声十分微弱的默许声,直接兴奋得像是一个被大人允许来玩游戏的孩子。 确实是游戏——成人游戏。 这晚上顾孝成还加码了。他忽然觉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谁知道这次做完后这个方杰会不会“又发疯”,而且谁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所以对于眼前稍纵即逝的机会,一个懂得如何把握机会的人——比如说他,就应该起码做够三次,反正他憋了这么久,量绝对够。 凌晨两点左右,方杰不堪其扰,叽咕了一句:“X!我爸晚上给你喝的是什么汤!没记错的话是安眠汤吧,怎么跟壮阳汤似的?” 而顾孝成才不管他,继续该怎么干就怎么干。 于是第二早,方杰十一点半才醒。 上一次才做了一次,方杰尚能保持一个优秀奴仆的优良作风,头天晚上伺候了主子,第二早该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起;而这一次量级不一样,他想保持也保持不了了,被干懵了之后,难免疲塌,一路睡到十一点半。 醒来后足足有一刻钟之久,他都是脑中一片浑茫的,完全不知道状况。还想着怎么今天早上这样累。又过了几分钟,他才渐渐想到昨天晚上那个事情。 他慢慢偏过头去,朝身旁一看,那人还睡得跟头死猪一样。 晚上黑灯瞎火时是一回事,可到了白天的阳光之下,很多的东西都像是掩藏不住了似的。他心中难以抑制地又开始有一种后悔的情绪出现了。他就像是那种青春期的少年自^渎过后,又没有正确的心理引导,就开始产生一种自我厌弃的情绪一样。 他就是自我厌弃了,心中忽地又生起了一种羞愤。 不过这一次的羞愤不是针对顾孝成的,而是针对他自己的。上一次那羞愤是针对顾孝成而发的,因为他那次事后认定是顾孝成诱X了他,他觉得顾孝成其身不正,对他做了这样的事,他也感到十分羞愧,简直愧对家中老父,愧见浯城亲友,简直对不起全中国人民,竟然配合顾孝成这变态搞基,那他简直是阻碍全人类的自然健康发展。 可这一次的羞愤则全然是对着他自己而发的。为什么顾孝成用哀求的眼神看他了,那他就要对他有所回应?态度与立场难道就不能坚决一点吗?而且他蓦地忆起他自己昨天晚上除了最后那一次骂脏话,以及诘问顾孝成晚上喝的是不是其实是壮阳汤之外,前头几次,他好像还挺享受的。 风骚淫^荡加无耻。 他心里有一种强烈的羞愤,他没有想到原来自己是这样的人。委身在一个男人之下还风骚淫^荡加无耻,简直连脸都不要了。 在这一刹那,纯结的小方又“犯病”了。他带着这一种强烈的羞愤下了床,穿好衣服,一瘸一拐地夺门而出。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18章 第22章 方杰夺门而出后, 才发现自己根本走不稳。下楼梯十分地艰难。他忽然想起有一次他去他爸住的那幢楼时,跟的一个男生后头上楼梯,那男生上楼梯上得极慢,他当时跟着上去,就有些不耐烦,觉得哪怕就是一个拄着拐棍上楼的龙钟老人都比他这个少年人要脚步爽利些。那时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现在回头想想,就觉得极有可能那人头天晚上没干什么好事! 方杰忽然觉得自此之后自己心理一定要产生阴影,以后但凡在街上见到一个走路慢的男人, 就会怀疑人家头天晚上没干好事。 他一路走至楼下的小浴室。一转身,将身后的推拉门拉了起来。那推拉门也不是带锁的,就算拉了起来, 也是无法将他安全地封闭在里头的,可是他就是要拉起这样的一道门, 阻隔一下他自己与外头的空间。不然他老有一种万目攒视正把他剥光了盯着看的感觉。 他盯着那一大块的、足有半面墙大的方镜中自己的脸。他本来以为会见到一张苍白的脸,却没有想到里头的人脸的血色异常地好。也正常, 昨天晚上顾孝成那厮沃灌他的次数异常地多,补X益气,一早上起来,脸上有一副十分滋润的样子也是自然的。 可是他接受不了这样的自己,就是那种他内心认为的他自己与现在现实中的他自己无法对等起来, 而产生的一种稍显“精神分裂”症状。 所以他又犯病的。这一次的羞愤似乎比前一次的羞愤还要厉害。而最惨的是,上一次他还有一个发泄问责的对象,而这一回他竟然只能有火冲着自己发, 谁让他头一天晚上默许了。而且昨晚上最初几次他爽的那副样子,他就不信顾孝成没看在眼里。所以就算他又再次跑上去,想要咄骂那人,他也是骂不出口了,因为毕竟人家也已经眼见了凭证,到时候说起来就会说“你不也爽得跟什么似的,凭什么非来怪我?” 他一犯病,就不顾着身体状况,胡乱洗了一把脸,还刷了牙,就“冲”出门去。坐上一路公交车,就一路坐到底,再换一辆由城南坐到城北,又换了一辆由城东坐到城西。反正见到人少的车就上,都拣最后排的靠窗位坐。反正这个天的公交车都不是空调车,由南坐到北又或是由东坐到西这种穿城而过的一整趟都只要一块钱,而他的公交卡还有折扣,就是九毛钱。他反正不想待在家里,出了门也走不动路,打的吧,他又花不起那个钱,唯有这样坐公交车兜风,成本最低。 他在车上还不忘回答他买家的问题,简直是“坚强”! 三点钟时下了车,就近找到一间肯德基餐厅,吃了一只汉堡。正泄愤似地啃着汉堡时,顾孝成就发来信息,问他:你人呢? 他根本无视,回也不会回复他的。 吃完了汉堡套餐,他出了餐厅,就又要找公交车搭。但是实在不好再搭南北线又或是东西线了,司机万一没换班,那就是与之前同样的司机,估计见到他就要不爽了。于是他决定搭环城的! 环城的在这个时节也是一块钱,那他就环城看风景吧,总比回到家里去看顾孝成那张脸好。 顾孝成今天是一睡就睡到了下午三点。一醒来就见身边没人了,他脚步松快地下了楼,一看,四下无人。就心想:得!又犯病了…… 方杰就这样把他一个人留在了小店里,不过方杰这店门钥匙有备用的,顾孝成上楼拿了备用钥匙,再下楼洗了一把脸,刷了牙,也出门了。本来想着不要去打扰那个内心一直在打架的“正在犯病中”的方杰的,可是又担心他一个人在外面好不好。于是他去了宝石广场,先找了一间下午还有供应中餐饭点的餐厅坐了进去,就开始给方杰发信息。结果发过去一条,等了很久,也不见有什么回音。 没有办法,他只得再发一条,关照:你一个人在外面,吃东西要注意,不要吃什么辛辣刺激的。 方杰收到这一条信息时,已坐上了环城的五路公交,一路吹着这五月里柔暧的暮春时节的风,正是心情稍稍松乏了一些的时候。哪知就收到了顾孝成的信息,一看就心烦,还什么不要吃辛辣刺激,他当那后面是长青春期痤疮啊,还不要吃辛辣刺激!管得那么宽干嘛!他还就吃了又怎么样,刚刚在肯德基吃的就是香辣鸡腿堡。 所以方杰依旧不回。 直到顾孝成把饭都吃完了,还是没有收到方杰的回音。 他叹了一口气,去结了账,跟着就出了餐厅,慢慢往小店走去。 回到店里,他就一直坐在一楼大长桌前等着。这个时候,也已经快四点半了,他又担心方杰在外面走太多路。而他给方杰发去什么信息也得不到回音,他因此不免有些担心。别无他法之下,他只能给老方发信息,说:方叔叔,方杰出去一天了也没有联系过我,我怕他有什么事,你看看联系不联系得到他。 老方本来正坐在家里,一看这信息,倒也不急,因为他儿子有时候就是这样,一条信息发过去,有时候要到了晚上他临睡前才回复过来。他儿子本来与他也不是时时保持联系的。这些年下来他都习惯了,一直也没出什么事,所以顾孝成发来的这条信息根本不足以引起他的重视与紧张。 不过他还是发了一条信息给他儿子,说:小杰在哪?小顾说你出去一天了没联系他。 方杰那时正坐在五路公交上和一个与他有业务合作的厂商联系。联系过了后才好好看他爸这条信息,一看就有气,直接回复过去:我在外头,要去厂里,没事我联系他干嘛?他是谁? 老方一听,还怔了一下,觉得怎么自己儿子的口气这么冲,就回复过去:人家现在跟你住在一起,就是关心问两句。你说话这么难听是怎么回事? 老方一方面是觉得儿子的语气是有点莫名其妙地冲,这样怎么跟人相处得来;再者,老方私心里非留着小顾的三万三,他怕他们两个处不好,小顾非要搬,到时候肯定还得把三万三要回去。出于种种原因,他就容不得他自己儿子这样无理取闹,所以非要在信息上说两句话,回护一下小顾,同时也好叫方杰明白明白做人的道理。 而方杰一看这信息,心里暗自觉得好笑,就想着:是啊是啊,不仅住在一起,还睡在一起呢。你现在样样护着他说话,你哪里晓得他都是怎么勾引我的,硬的玩腻了就来软的,而我他X的也确实是犯贱,竟然就肯了。再这样下去怎么行,就真跟他搞在一起了。他不过给了你三万三,你当成一大笔钱,我都被他睡五次了,下面痛到现在,公交车椅子又硬,时不时那轮胎硌到了什么不平的路面,整个车箱还跟着跳一跳,而我的屁股就跟着颠一颠,活受罪。又不是说有多喜欢他!你就知道私心里护着你那三万三,到时候你儿子就变成搞基的了,我看你真是到时候得不偿失,空自欢喜一场。我就是没把话跟你说白了,你还跟着他瞎起哄,叨叨叨叨的。 这一下可好,方杰是觉得跟他爸都有点话不投机了,索性连他爸也不回复了。而只是在胸中盘纠了很多仿佛只有他自己才能解了的心思。 等到他这一趟环城环完了,都已经快六点了,他又找了一辆能直达他家门口的公交车,坐上去,就打算这趟车到家门口后,就要完结今次的偶影独游,好好地回家再思考一下人生。 等他这一次下了车,就在宝石广场正对面的马路对过。他穿过那条马路,先是进广场地下一层的美食汇,想找一家档口解决晚餐。他点了一人份的香香锅,本来是想点一个中辣的,索性辣死自己算了,辣到下面那里痛不欲生才好,看它下次还敢不敢犯贱去迎合某人的淫^欲。 可是他到底没敢这么做,临了告诉人家说:“给我做成酱香的吧。” 他找了一个位子坐下,那位子倒正对着那个香香锅的档口,只不是与那档口之间隔着一个大圆桌。是一个二人位,较为隐秘,左手边高高地竖起一块挡板,板那头是这个美食汇卖美食充值卡的地方。他在档板这一侧的尾端,而卖充值卡的则在档板另一侧的前端坐着。 他就想坐在这种没多少人看见的地方,他反正又愧对老父、愧见亲友了。虽说有点跟个娘们似地“作”,自己搞出来的这种事情自己又在事后不停翻悔,可他还就是作了,谁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他手里拿着一张那家香香锅的小票,拿手指在上面划着,白色的铅纸,指甲划上去就是一道黑黑的轨迹。 忽然座位前头有人叫他,他一看,原来是住在他爸家里的一个房客,就是那个被他爸描述成“略显阴沉”的小秦。这个小秦在这宝石广场附近的一家日资企业上班。 浯城在这一区日企或是日资的厂子比较多,有大有小。小秦供职的那家算是中小型的,近一两年来倒并不老是让员工加班,不过如果要他们加,也是不给加班费的,劳务合同上面竟然仿照港澳的合同写法,写“完成所需要完成的工作”。也就是说,工作时长是由工作量决定的,而不是八小时决定的。但好在没有十分压迫,这小秦一周五天的工作日里,总能有四天是按时回家吃饭的。有时候回了家后,他们在家里都是简单煮食的,和老方又或是另一个房客碰到一起在饭桌上吃饭时,还会聊聊公司里的八卦。 而这小秦说的最多的八卦就是他们公司里头传的,他们那日本老板,都七十多岁的人了,在浯城养了一个广东省不知哪个乡下籍贯的小老婆,就在浯城这边住着,结果每次由日本那边过来,还是要让公司里的经理级的干部帮着找干净的小姐。所以他们公司里面讨论起来时,就一致认定:日本的人饮食结构绝对精妙,看那生鱼与米饭一结合,吃出的日本女人胸部都小不到哪里去,鱼子白子与米饭一结合,吃出的日本男人到了七十岁都那么有需求。 今天是周日,这小秦自然不需要上班,他只是来这商场解决一顿饭,顺带再逛逛。男人一般没什么八卦,也不爱逛街,不过在小秦这儿,他不仅有八卦,还爱逛街。他也是个奇怪的人,长得不高,但心中梦想的女人是腿长胸大的。以前方杰回家玩时,年轻人坐在一起,还说过有关要找什么女朋友的话题。小秦是说他喜欢腿长胸大的,而方杰当时好像在想很久之后才说,他喜欢娇小可人的典型江南款的女人。结果,弄了半天,那种一五八的典型江南女子没他的份,找上门来的是一个比一八五还要高的非典型江南男人——顾孝成。完全超出预期。 这小秦已经用完晚餐要离开了,却发现房东儿子正以一副苦苦的样子坐在这偌大的美食中心的一隅,于是过来打一声招呼。 方杰也换了一副脸来应对,仰着头朝向就站在桌前的小秦说:“哎?你一个人来啊?”小秦说:“是啊,不想在家做饭了,就出来吃。——你一个人吃?”方杰说:“是啊,一个人吃。”小秦问:“方叔叔不是说最近有你一个老同学跟你住在一起的?你们怎么不一起吃?” 唉,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而且他爸老方怎么什么事情都在跟房客讲。不过他又一想,或许他爸老方成天闲在家里,不事生产,或许是够无聊的,有什么新鲜的事情又或是不新鲜的事情,他都爱当成一桩事来跟身边的人提及。 方杰在心中无奈了一下,就说:“他不想出来吃,自行解决了。”而小秦之前也是没话找话,并不是真想知道为什么跟方杰一起住的人不出来跟他一起吃晚饭。搭完了话,他就说要走了。方杰也跟他说了“掰掰。” 之后,他又一个人闷头坐着。 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叫:“三十四号!三十四号!”他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小票,确认了一下是三十四,于是起身去那个档口拿他的饭菜。一个广口的大海碗,里面的肉类与蔬菜是他之前在档口那里自助式地选出来的,全用酱香味的料一锅炒了汇在一起,有着浓酽的色泽,颇引得人口角流涎。大海碗前面是一只小饭碗,里面满满的米饭,像包子尖似地鼓胀出碗口。他用红色托盘托着这两碗东西,一路往回走,一路盯着他那碗米饭看,就在想着:这米饭会不会太硬?今天也确实身体有特殊情况。 可低头想着时,又一想:天哪!刚刚那座儿不会被人占了吧。 并不是说这时段的食客有多么地多,而是他怕自己看中的位子被别人给占了,到时还得重新找位,于是他急忙抬眼看向他刚刚的那张二人座的小方桌。一看,竟然真坐了人了。 再一看,竟然就是顾孝成。 他想也没想,扭头就端着托盘往别处寻位去了。顾孝成自认没什么对不起他的地方,倒确实不用老对着他吞声饮气的,老这样惯下去还得了,做一次就犯病一次,这样下去日子没法过了。 顾孝成不会考虑他自己这种在身体上逼方杰就范的行为其实是有可能违背方杰的本来意志的。他只考虑他自己,他就是要这种关系,别人的什么自由意志、本来意志的,根本就不被他列入考量。他承认一直以来,他就是在软硬兼施,可是不管是软着来,还是硬着来,他的目的就只有一个,这个最终目的不会因为其他人的什么自由意志而转变。 是的,他就是精神软禁了,又怎样?这世上,铁杵都能磨成针,更何况是方杰这颗没用的软柿子,总有一天要把他磨成一坛软绵绵的柿子酱。 他几步上前去,一把揪着方杰的手肘,另一只手握住那个托盘,把托盘接下来后,就把方杰往回里拖。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19章 第23章 两人又回到了原来那个座位。方杰见那张跟豆腐块那么大似的小方桌上放着一只白色塑料袋, 顾孝成把那塑料袋往他座位上挪,再把那个红色托盘放在了上面。顾孝成由桌旁转到座位那里去坐下,挪动了一下,又觉得座位太小,就朝椅子内侧靠那个卖卡的地方的档板看了一眼,发现有一个长条的跟墙基一样的东西,就把塑料袋放在那个上面去了。 方杰坐下后,乜斜了眼看了他一眼,跟着低头将一次性筷子由纸袋中拔了出来, 掰开后,一边习惯性地搓着上面的也不知道存不存在的木屑,一边问顾孝成:“你来这里干什么?”顾孝成在座位上挪了挪, 仿佛想让他自己坐得更舒服一点,然后开口说:“呶, 我去那边的超市买点东西。下午我饭吃得晚,准备出来买完东西再走去吃饭的, 结果正好看见你坐在这里,——哎?这里有什么好吃的?我在这里吃算了。” 方杰想了想,说:“都差不多那样,口味不会差在哪里,就是里面的料可能你都会嫌弃。”顾孝成听他说着, 忽然直起上半身,四下里张望着,想要看看这个美食中心都有些什么美食档口。 方杰之前说一说, 忽然心里又气自己,干嘛这人问了他就非得答,怎么就不长进?怎么就没记性?就不该跟他说话。 顾孝成看他又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在气他还是气自己的样子。不过总体来说是比上回发生那种事情之后的态度要好些了。上一回他直接就是凛如霜雪,一副他是坦荡荡又很清高的样子,对待他的态度就是对待犯人跟阶级敌人的样子似的,一派凛然;这一回多少收敛些了。大概也是因为他自知自己昨天晚上也“有错”,没有他亲口的应允,哪能促成那件事?所以这次态度就没有上一次那样清高了,不像上回就全然是“只有你错,我没错”的样子。 但这次也好不到哪里去,上次是根本不理,这次变成爱理不理。 顾孝成先没管他这态度,只是直起身要去买吃的。方杰拦着他:“哎?你不能在这里买吃的?”顾孝成停下脚,他人已经由座位处挪到桌子侧边了,低下头看着方杰说:“我怎么了我,连吃的都不能买了?”方杰说:“他们这里要用卡买吃的,不能用现金。”方杰那意思就是:你还是该去哪家高档食府就去哪家高档食府吧,别坐我对面了,烦人。 哪里知道顾孝成说:“那你是怎么买的?”方杰低下头不说话,因为他是用卡买的,他知道顾孝成接下来肯定就是要问他要卡,然后再回家让他在他那个用手拿包作的钱袋子里头拿现金补数。 他才不要给他卡。所以不说话。 哪里知道顾孝成把手在他眼下一摊,意思就是:交出卡。 他犹豫了一下,又抬眼看看顾孝成的眼睛,马上认怂了,将美食卡由钱包中抽出,放在了顾孝成手心里,还补了一句:“我跟你算三倍的钱。”顾孝成瞥了他一眼,都懒得回他话。他难不成还怕他跟他算三倍的钱,好笑,说了这种毫无意义的话也是白说的。 顾孝成竟然去点了一份麻辣烫,他拿了一块小号码牌先回来了。不过就是麻辣烫那家离这个座位有点远,可能到时候听不到人家叫号,只得过一段时间自己再跑过去看看好了没。 他又坐下后,自己开口报告了一句:“我买了一份麻辣烫。”因为他知道方杰是没可能像平常朋友又或是情侣似的问他“哎你买了什么呀”的。 方杰点点头,还在吃着菜。似乎还皱着眉头,一副饭菜不合口味的样子。 顾孝成问他:“怎么了?不好吃啊?——要么现在我带你到楼上餐厅里吃算了。”方杰把一片平菇嚼烂、吞入腹中之后,说:“不用了,都点了,不吃也浪费,——就是这个米硬了点,菜还挺好的。” 顾孝成点点头,说:“还好我叫了一份不辣的麻辣烫,里面有粉丝,等下你吃那个粉丝,你这碗米饭我来吃吧。”方杰顿了一下,又犹豫了很久似的,跟着把面前的米饭推到了顾孝成面前。 方杰就是这种人,他如果不是这种人他也配不上他“一等软柿子”的称号,他哪里有临机辄断的时候,他如果是个意志坚定的人,发生了那种事情,早就第二天把人给赶出家门了,从些绝不再往来。可他就不是这种人,优柔寡断死了,别人事后来跟他说上两句话,他就又犹犹豫豫地跟人慢慢热乎起来了。虽然心中还是憋着一口气咽不下,也不知是气自己还是气对方的,但是仍然是能慢慢又好起来的。 顾孝成想着那麻辣烫应该还没好。于是又找方杰说话,这回说的话还很大胆,一上来就问:“我说你怎么每回做完了都这么消极呢?同样都是做,有快X不就行了。你哪来那些婆婆妈妈、叽叽歪歪的事!”方杰想着:‘同样都是做’?什么“同样”?是说跟男人又或是跟女人都是那么回事? 他又吃了一口肉片,也不看着顾孝成,就小声说:“废话,那同样是羽化,那化茧成蝶和由X变成苍蝇它能是一回事吗?” 顾孝成正拧开了一瓶他之前在超市买的橙汁,还好没喝,不然得喷出来,他正经地跟方杰说:“我说你斯文点行吗?吃着饭时还说得出什么X啊,苍蝇啊的。” 方杰拧了拧眉心,反抗地说:“我要是不够斯文,能被你翻过来掉过去地X吗?” 顾孝成听着方杰说的话,这一刻竟然都不敢喝橙汁了,因为他说话开始变得劲爆,他怕自己一边听一边喝,迟早要喷出来。他也回了一句嘴:“好好,我不跟你争,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听女人叫X声听了半天就跟阳萎了似地没反应,跟我一碰上就跟干柴遇上了烈火似的,还事后死不承认。”他的话也劲爆,也不见得平和在哪里。 方杰因为心中一直都有羞愤存在,所以这会儿只许他说别人,就不许别人说他,一被说了就更羞愤,他听了那话就涨红了脸,盯着顾孝成说:“你!好好,我也不跟你争!我!我……”可是他话又说不下去了。忽然他又怕隔墙有耳,万一他跟顾孝成之间的什么话被别人听了去了就不好了,好在这时段也不是桌桌都有人的,他们这小方桌周围一圈都没什么人,可他又怕那档板那一侧的女人不在好好地在前端卖卡,反而有空闲悄声挪到后头来偷听他们讲话。 他于是坑下了头,一言不发,只是吃着大海碗中的菜。顾孝成又说他:“你慢点吃,只吃菜也不怕齁。” 方杰于是索性将筷子架在那只大海碗上,停口了,干脆等顾孝成的粉丝来了再吃。 顾孝成这时起身,拿了号码牌去往麻辣烫档口,又在那个档口等了两分钟,他点的那一份才做好。档口前还有辣椒酱和醋,他本来点这一份时要了不辣的汤底,是想着到时候自己加辣椒酱的,现在要给方杰吃里面的粉丝,就只能放弃了往这碗中添加辣椒酱的想法。他转而问档口后头在做麻辣烫的人要了一只小碟子,再往那碟子里加了一点辣椒酱。 他又回到座位入座后,把整个碗推到方杰面前,再把他那个香香锅的大海碗往自己这边挪了挪,跟他说:“你吃吧。”说着还端起那一小碗米饭,吃了起来。 两人吃到一半的时候,忽然这个美食中心的中央部位的那些六人座的长桌那儿起了一阵哗噪的声音。顾孝成和方杰都被那种声音惊到了,本来吃晚饭吃得好好的,忽然就起了女人的撕打声和人群的喧哗声。一时间,万目攒视似的,就连挡板后的卖卡工作人员都由前头勾了头出来往那个声源看去。 简直吓死人了,两个也不知道操着哪里口音的年轻女人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事情起了争执,其中一个女人尤为彪悍,“赤手空拳”由她面前的面条碗里捞起一把面条,往她对面那女人脸上挥去,面条连着汤汁,甚至可能都溅到她们周围的其他食客的衣服上和碗里了,四周的人群四散逃走,都站得远远地看向这个中心的战局。而那两个女人中的另一个也不示弱,半面脸上还糊着面条,就在气恼之中伸手一下抓住那个甩面条女人的半头头发,恨不得一下全给她拔下来。 顾孝成之前就惊了一下,循着声源望过去,一看是这情形,因为毕竟离他们的座位远得很,所以他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拿筷子点点那个还在看着的方杰的手臂,关照:“吃吧,没什么好看的。一会儿保安会来。” 方杰听了后,也回过头来,继续不受影响地吃了下去。仿佛大厅里发生什么事与他们都没有关系了似的。 顾孝成也不知怎的,吃着吃着,就说了一句:“看看,这年头女人有多彪悍,你难道见识不到吗?一个个都跟母夜叉似的,丑就算了,脾气还大。”方杰一口粉丝忘了嚼就往下吞,差点没噎着,吞不下去又拉不出来的,于是他只能拼命往下吞。等吞下去了后,顾孝成就把刚刚开下的那瓶橙汁给他,他接过来喝了几口。 方杰喝完后,也有点挑衅,冲他说:“脾气大怎么了,大到就跟个男人似的才好呢。母夜叉还不够火力,最好像男人婆,——你反正不是喜欢男人吗?这多够劲儿啊!” 顾孝成吃了一筷子方杰那香香锅大海碗中的伏在碗底的豆芽——那豆芽是那档口免费送的,每份餐都有,伏在碗底充份量。顾孝成尝完之后,关照方杰:“这个豆芽你别吃,还是有点辣。” 方杰是想着:怕什么,我下午那餐吃的还是香辣鸡腿堡呢。可是嘴上淡淡应了一声:“哦。” 顾孝成这才将方杰之前说的那话在肚肠里过了过,眉头皱皱,说:“哪个跟你讲的?谁告诉你的喜欢男人就喜欢男人婆?——反正我这一类的都喜欢纯粹的,不是纯粹的男人就是纯粹的女人,虽然对女人没什么肉体欲望吧,可是还是喜欢看到温柔端庄的。最讨厌娘娘腔和男人婆。” 方杰依旧针尖对麦芒:“人家爱怎样又关你什么事?天下的人难不成还都是为了你的眼睛准备的?你又不是皇帝,充其量就是一方土霸王罢了。再说了你哪里是最喜欢纯粹的,我看你是最喜欢强迫别人满足你的欲望吧。”顾孝成看了他一眼,说:“方杰,你敢说你……”他本来是要说:你敢说你完全是被迫的?可是又自主地收住了话尾。 方杰刚听他说了几个字就马上坐直了上身来阻止:“不要说了!”顾孝成又看了他一眼:“我本来就没有要往下说,你看看你,紧张的那个样子……” 方杰的上身又塌下去了,继续吃他的粉丝,再顺便吃顾孝成麻辣烫碗里的其他菜,吃着吃着,竟不太吃他自己原来那个香香锅大海碗里的东西了。 那中央打架的女人已经被几个保安给扯开了,除了这个地下一层的保安来了,连商场一、二层的保安都被紧急调过来了。本来见那两个夜叉婆如此彪悍,旁边的食客中就算有比她们高个儿不少的男人也不敢用言语去招惹,因为谁知道这两个女人发起疯来要干嘛,估计能直接拿了辣汤碗朝人身上泼的,可现在看她们两个各被两个保安给架着,就开始说出他们的不满:“妈的,不要脸,这么多人的晚饭和衣服都被你们两个疯婆子给毁了,死不要脸的,也不会赔的,妈了个X的,神经有问题,待你家里吃牢食算了,跑到大庭广众这里来吃个屁啊,死X!”旁边还有一些女人们、老阿姨们虽然自己骂不出这样恶俗的脏话,但也十分认同,就在一旁帮腔:“是啊是啊。” 顾孝成又朝那边看了一眼,回过头来说:“呶,这就是你要来的地方。这哪里是来吃饭,简直是来观看‘野性非洲’的。那两个部落女人被架走了,低下!” 方杰虽然也很反感刚刚那两个女人的狂躁,可是他听了顾孝成这个话也是生气的,还有一点点难以辩解的伤心。因为他说的话里老是带上一种自然的歧视,都不是影射的,意有所指的,而是会不自觉地且光明正大地说出像刚刚那一类的话来,这让他心理上很承受不了,因为他就在他所说的那一类人的阶层里,他随便开口说一句,就把他也带着骂到了。 而且老实说,平时日子过得像他这么省俭的,来这个美食中心吃饭他都觉得贵。像这个美食中心里面的,想要吃得到点“真实东西”的话,还是得上三十几块的。而他哪可能老是花三十几块吃一顿。 他以前最常的做法是在外面吃十二到十五块钱的盒饭。以前有一阵子甚至是中午时就出去打包一份十五块钱的盒饭,回来后只吃米饭和一半的菜,余下一半的菜就等晚上和他自己煮的米饭就着吃下肚。天凉的时候,他就一煮煮上一大锅的米饭,放在外面室温下存放就行,够吃两三天的,而他又不做菜,所以就用每天午餐时余下的菜和那饭组合在一起吃。后来他爸老是关照他不要吃剩饭剩菜,他才渐渐不这么干了。 他连这个美食中心里的好东西都吃不起,而顾孝成竟然还说这样的话,好像他们都是一些低等人,只配来这种低等人才会来的地方吃饭,而他自己则是上等人,没有特殊情况是绝不可能屈尊来这种地方就餐的。他最后还说了重重的一个“低下”一词,那不是说明他看不起他们这些来这里的人还能说明什么。 方杰出于愤怒,说:“是是,我告诉你,我就连来这里吃饭都嫌贵,我连这里都吃不起,一两个星期才来一次,我吃不起你经常去的那种吃一餐起码以一百五十起跳的高级地方。不是我想与不想的问题,是我根本没有得选择。可这又关你什么事!非要在这里吃饭,坐下来吃了又一大堆无谓的话要说!” 顾孝成也意识到自己刚刚说的话不对,或许让人感觉到阶级的差别,一定惹人厌恶,于是马上就陪着笑脸道歉,一个劲地说:“是是,我错我错,我说话不经大脑,真不是有意的。来来,吃这个,不气不气。”说着说着竟用了那种有点像在哄小孩、又或是哄女人的腔调。 方杰气到都没注意他的这个腔调,只是这下倒让他逮到了理由,终于又可以名正言顺地不给他好脸了。顾孝成一边往他碗里夹菜,一边抬眼看了他一眼,再低下头重重叹了一口气。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20章 第24章 他们两个吃完了这餐饭就由电梯上到商场一层, 也不打算在外多逗留了,准备回小店。顾孝成在楼梯上还试图拿手搭着方杰的手肘弯,也有一点想要扶着他的意思。方杰把手肘一躲,根本也不给他这个机会。一则是气昨天晚上他们又发生那种事了,二则则是还在气顾孝成之前说的那些话,什么“低下”,什么“就是你才要来这种地方”的,就是这类话,他听了心里面很不舒服。 顾孝成有时在方杰面前说话也没有什么斤两, 他那个意思是,他说的都是别人,也不是在说方杰, 方杰反正是跟他在一起的,那自然也是跟他是在一层的人。那他随口说说有些他看不惯的人或事, 也总不会说到方杰头上的。 而方杰本人不这么看。他心里,他是他, 顾孝成是顾孝成,天渊之别,云泥之别。分别可大了去了。他就觉得顾孝成这人有时候说话不只是带刺,而是像他手里拿着一杆矛,随口一说, 就把那矛搠到他心上,扎得他疼。 顾孝成也看出来了,方杰肯定还在为之前在美食中心里他说的那些话生气。而他又想为他自己辩解, 他也并不是总是那样高高在上的人,刚刚只是随口一说,颇有点那种小时候父母对自己小孩说的“你看吧,吃零食这种就没有好处,还是吃饭好”的意思。他只是想表达还是高级一点的餐厅里面的饭点好一点,环境也好一点,有些钱不能省。 但他现在又发现,他不论现在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了,还会越描越黑,所以他索性不再为刚刚那话再多辩解了。 两人约八点二十左右回到了小店中。方杰因为这一下有理由“正式”不给顾孝成好脸了,所以一直不跟他说话,包括刚刚在路上也不太跟他说话。他自己心里清楚,他还是为昨晚发生的那事情而感到尴尬的,尴尬成分居多,余下的只是假借顾孝成在美食中心不经意脱口而出的一些疑似“阶级观”的论调作一个幌子,名正言顺地不给他一点好脸罢了。 而顾孝成这回也识时务,不再惹他了。他也自认倒霉,明明知道这个方杰每每做完后的第二天就是一个关键时期,因为事后第二天这哥们儿铁定会因为接受不了他自己而“犯病”,而他竟然在这样的一个十分紧要的日子里惹他。 顾孝成回了小店之后就上楼去了,而方杰一个人待在楼下,上了电脑去跟买家交流。并且他下午时也不清楚自己今晚具体什么时间回到小店,所以有通知过每天基本定时来的快递小哥不要来了,所以他小店今天积压的单子要明天一起发货了。 九点的时候,方杰倒没有直接去洗澡。而是关了电脑,拿了钥匙出小店,转身将铁皮门拉下来锁好。然后他“直奔”宝石广场三楼的大卖场——他当然不可能真地是奔跑过去的,他今天哪里奔得了。 他进去买了一个一百多块钱的睡袋——最便宜的。他从今天晚上开始就要睡睡袋,或许要一直睡到三个月后顾孝成回他那个纽国去为止。 他的决心是深重的。 顾孝成在楼上听到他拉了铁卷门出去的声音——哗啦啦的一声响。他冲下楼来,一路下着楼梯一路在想着:X!怎么这么大气性?不会是要出去找一间小旅馆住宿吧? 他急着冲下楼来,在楼梯口连拖鞋都没换掉,就直接穿着踩在了一楼的地面上。等到了那张大长桌前,他注意到方杰没拿手机,想了想,或许只是要出门买东西去的,也就稍稍放心了。一转头,却才发现自己穿着拖鞋就走在一楼了,一会儿要是被方杰撞见,又不得了。 于是他马上踮着脚尖又走回楼梯口,换上了一双新买的穿在一楼的拖鞋,再把二楼的拖鞋拿到卫生间里好好地将底洗干净了,再抹干。然后才又在楼梯口换了这干净拖鞋上楼去。一边上楼一边想着:X!就说他耐X吧!你看昨天晚上那都几次了,他今天竟然能在外面晃荡一整天,到了大晚上的还不消停,还要跑出去!看来还是X得少! 过了大概三刻钟,他在楼上房间里就听见楼下又有动静了,又是哗啦啦一声,应该是那人回来了。 方杰回小店后,把两道店门锁好。跟着就拿了那个被折叠成一个小卷的睡袋上楼去了。那睡袋是那卖场里头最便宜的,所以折成的小卷并不会太纤巧,而是有三个毛巾卷合抱的那个粗度。他是买来应急的,又不是要带着出行的,买那种极轻极易携又贵的就不合算了。 他上了二楼就没打算先进他自己原先那间房,而是进了另一间作小货仓的房间,那房间中倒是有空余的地方,正中央是够他摆他这张“新床”的。 顾孝成听到对面房间里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了,就倚着门框往对面房看去,看了一会儿,没看出所以然来,只是知道那门是开着的。他也不便直接走过去,之前回小店来的一路上,方杰非但不跟他说话,还总是刻意跟他保持距离。他怕自己现在直接过去,挨得那样近,就会招人烦。 看他的这一副可怜巴巴的心思,好像有多委屈求全似的。可他又哪里是什么好人,之前回来之后,他待在二楼房间里就一直思算着什么时候才能哄得方杰又对他点头。他这人吧,之前是没怎么X虫上脑,不会老是成天没事时就想着沃灌方杰的那一方X股,可是自从昨天晚上那么销魂之后,他脑筋也变了。憋得太久之后的忽然一次释放,让他觉得也太他X的爽了。所以,顾孝成现在也是开始变得在身体上不易满足了,得一望十,得十望百,渐渐贪婪了起来。就像刚刚在房间里独处那会儿,他就不自觉地会想到:唉,下一次会是什么时候?他怎么就这么残忍呢?我怎么发现我现在越过越像骆驼了,吃一次就非得要我顶几个月。唉——怎么就这么惨?所以,下一次是什么时候?这小子虽说性格软,耐磨,可是抗拒心理一直很强,也不好得手啊…… 所以他现在脑子里面对方杰在那一方面变得贪婪了起来之后,即使他表现得再怎么可怜巴巴,委屈求全,也只是为了到时候达到他的这一层目的罢了。就跟他之前的小媳妇脸一样,摆出来是为了得到方杰的同情的,也好让他一直住着;这时的可怜巴巴与委屈求全是摆出来为了到时再有下一次的床弟之欢。 他不往那边房间走,可是光是倚着门框也看不见那边房中的情形。于是他用一种软弱的声调开口:“方杰?你在那边房间里干什么呢?”还一副不敢靠过去、怕惹他烦的样子。 方杰在那边房间里正铺着“床”,一听到顾孝成那贱人在对面房间里“叫唤”,他一脸不耐烦地将上身往后一伸,由顾孝成那边看,就见方杰的一颗头直直地杵进了门框的那个长方形范围内。他心里忽然想笑:瞧这眉清目秀的傻样…… 两人眼睛对上后,方杰才开口:“没干什么!我买了一个睡袋,我今天晚上睡在这个里面。”顾孝成一听,这问题简直是严重。才想着不知哪时才能下一次和他怎么怎么样,结果他就闹起了分房睡了,那哪里还逮得到机会“下手”! 于是他这回顾不得扮演他的可怜巴巴、委屈求全样子了,而是紧忙地三脚两步地走到了对面房里去,直接站在了蹲在地上整理睡袋的方杰面前,说:“什么睡袋!”说着就开始扯那个睡袋,蛮横的样子根本不输之前在美食中心里被他评定为“低下”的那两个女人——真地一点也不输,他这一蛮横起来简直就把他平时示人的那副安闲自得的有钱公子样子给削掉了八分,变得跟一个蛮横人没什么两样。 他在扯那个睡床,要给收起来,不让铺着。而方杰也不示弱,也要往回扯,可他扯了两下,就发现他根本扯不过顾孝成。他心疼这新买的东西,好歹也一百来块钱呢,这刚买的就扯烂了的话,在他过往的生活中是没有过的事。想他这样一个惜物的人,哪能允许这种事情就在他眼前发生。 于是他把手一松,转而上去扯顾孝成的手,说:“你给松开!松开!”结果他力量上输顾孝成,所以只能再转而求顾孝成别扯了:“要烂了!再扯就要烂了!我不睡这个了,你别扯了,我明天就把它退回去!别扯了,一百多块呢,就要烂了,好歹让我明天把钱拿回来!” 顾孝成这才停住了手,不过也没有松开那个睡袋一角,说:“真退?你要是不退,我现在就直接扯裂它!”方杰怕他真一使劲把这个给扯裂了,到时候他钱就退不成了,于是只能说:“真退,真退,别弄坏了……你快点松手,你看那边缝合地方的那个针松手。”一边说,一边用央浼的眼神看着顾孝成。 一下子就怂了,一下子气势就弱了。基本上这一幕可被判定为“秀才遇上兵”的情形。 之前由美食中心回来时方杰的气势一直还是很强的,说不睬顾孝成就不睬。哪里知道顾孝成果真蛮横起来时,他是三两下就招架不住了的,只能马上认怂。谁让他一向紧张的一些财物却是顾孝成从来都不会紧张的东西。 第25章 顾孝成终于松了手。当下, 方杰赶紧把那个睡袋由他手里收了回来,就着这间房的天花板上才只有四十瓦的灯泡发出的亮光一点挨着一点地细细检查着,好在缝合得还算结实,之前变大的一排针眼,现在又收回去了。 他把这个睡袋重新卷好。先放在这房里的货架子上,跟着由顾孝成身边擦过,准备回房间拿换洗衣裤洗澡。他这一回是不会忘了拿件T恤与薄睡裤的,就要穿得严严实实睡,顶多就是难受点。 他心中对顾孝成有一些不满。他明白顾孝成真地不需要出去工作, 根本不急,他就不是那种怕自己不赶趟、当不成应届毕业生、有时间断层会不受用人单位欢迎的人。他也不需要递什么简历,他的简历都在他爸妈心中, 他的未来老板是他爸妈,而他爸妈的得意继承人将会是他。 他的人生很简单, 可是也不能像他现在这样吧。一点生活与工作的热情也没有,成天想着的怕不就是那一回事, 这样可怎么能行,这还是个男人吗?丝毫不思进取,大脑估计已被淫^虫噬啮了大半了吧。 方杰这会儿的想法竟有点像是一个旧时的女人,嫁了一个从不想着为官做宰,却成天只想着花天酒地温柔乡的没用男人。由心底里鄙视, 却又没办法劝谏。 家里有钱又怎样,再有钱也不能什么事都不干啊?看他这几个月里,正经的事情有做过一件吗? 他对顾孝成没有什么特别全面的了解, 也不太知道平时他一个人都在楼上房间里做些什么,只是大体上看着他,就觉得他是什么正事都不干的阔少爷。所以他开始由心里鄙视他,可现在这个鄙视也只敢摆在心里,他也真不敢明面儿上跟他扛上。谁知道他会不会又一下子蛮横起来,那后果就是为他的那方X股惹来祸殃。他可不想总是白天走路时有异物感,那种要疼不疼的样子可难受死了,还不如直接疼呢。那就像是那种眼有点干的人带着隐形眼镜时的感受一样。可人家眼干的人可以干脆一把摘了隐形眼镜,一下子就舒服了,而他又能摘掉什么,也就只能在洗完澡后拼命往那里抹那支纽国陈年老gay大力推荐的顶级芦荟胶罢了。 他洗好澡,抹完胶,步伐稍显松快了,朝楼上走去。T恤与长睡裤穿得好好的,进了房间,掀了被子坐进去。 第一件事就是画土分疆,睡还是睡在一起,但很多制度上面的事情还是要严明的,简直是要杜绝一切再擦枪走火的事情发生。方杰用一张正经老实人的严肃脸开口:“这个、之前也怪我不好,每天穿那么少,那么自由地在房间里晃,我以后都有约束点。你就在那边睡,地方本来就小,你不论是睡前还是睡后都别凑来我这边。” 顾孝成听了就跟没听似的,一边划着手机,一边淡淡地用鼻音“嗯”了一声,完全把他这些微不足道、说出来都是没有什么现实意义的话摆在一边,根本也不打算列入考量,只是随口应一声。 方杰听到了“嗯”,虽然十分淡,又有种不屑与不悦夹杂在里头,可他就当他是应了的。于是动了动身体,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坐好,也拿来摆在冷扎钢板“床头柜”上的手机,划了起来。 到十点半的时候,老方先发来一条信息:小杰?今天在哪?不是还没回家吧? 老方今天等了很久也不见儿子小方发信息过来,他一般十点半都要睡了,所以就先发了一条过来问问情况。方杰一看信息才发现他都忘了要跟爸爸联系,他最近这一两个星期多数时候都是九点多的时候就跟他爸互传一下信息,也好简单报一下平安。结果今天出了这个事情,反倒把爸爸给晾在了一边,忘干净了。 这个顾孝成真是害人不浅! 于是他赶紧回复:早回来了,小店里的事多,积压着,忘了给你发信息了。没事,你睡吧。 他爸又回过来一条:哦,没事就好。小顾今天下午找你呢,我发过去问你,你也没回我。 方杰脑神经一下搭错了,想也没想就发了一条过去:爸,你以后就别老是问他了。在他眼里,我们都是下等人。你老是去想着他的事情干什么? 老方收到了这条信息后,就跟沉寂了似的。一直也没回。 方杰当他的“抹黑”已经收到了一定的效验,他爸这下应该能分清一下敌我形势了吧。话说得直接点,也好让他爸别老是把顾孝成当自己人。人家哪能跟他们是自己人呢?人家家里住的是什么地方?人家家里花钱是什么派头?所以就别一天到晚地心里没数,还把他当成自己人,一直问着,一直关心着的。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21章 方杰当这事就这么了了。这天晚上他拖到了十一点三刻才准备睡,因为他今天白天时起来得太晚,所以一直没什么倦意。 哪知顾孝成刚下床去关了顶灯,两人连被子都钻进去了,被放在写字桌上的顾孝成的手机忽然响了一下。方杰有点困了,就跟他说:“唉,忘了调静音啦?”顾孝成没什么睡意——他毕竟下午三点多才起,也只是因为方杰说要睡,他才去关灯,想陪着一起睡的,他应了一声:“嗯,忘了。”说着坐起来,伸手一够,拿来手机准备调静音。 他本来还以为是什么网站新推的新闻响了那一下,结果竟发现是老方发来的信息,他点开一看,上面老方写:小顾,你为什么说我是下等人? 顾孝成都不知道要气还是要笑! 原来老方本来十点半时已有了十足的睡意了,却因为收到儿子的那条信息,竟然将睡意都赶跑了,一路想不通,还带着怒意,一直憋到了快十二点,还是睡不着。本来他想着这事就这么了了吧,算了,不要计较那是非真假,可他最终没能忍住,非要把话问清楚,顾孝成那死孩子凭什么说他是下等人? 顾孝成看了一眼平躺着、闭着眼的方杰——他现在不敢拿屁股对着顾孝成睡,想着:肯定是这小子没干好事,这种话也拿来在长辈面前瞎说! 他赶紧回复过去:是不是方杰说的,今天晚饭我跟他在宝石广场负一层碰见了,一起吃的,里面有两个女的打架,我就说她们下等。他也不知道怎么了,跟我怄了一晚上的气了,非说我就是说他下等。方叔叔,你说我冤不冤?方叔叔,你要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见到两个女人扭打,肯定也要说一些批评的话吧,我就不明白了,我哪里说他了。结果他还到你那里去乱说,竟然说我说的是你。天地良心。 小顾和老方处久了,说起话来竟然也老派起来了,连“天地良心”这种好几年都没人用了的老词儿也被他说出口了。 顾孝成跟老方打交道久了,说话不免老派。而老方或许是因为和年轻人处久了,行事也不免幼稚,哪个稍有点城府与涵养的成年人还会发信息去质问别人“你为什么说我是下等人”这种话,偏偏老方这水平的人真地做得出来。 老方一听小顾说的这话,就信了十成——毕竟儿子小方每月才给他一千,而小顾之前一转就转了三万三给他。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连带着,小顾就连说出口的话都比儿子小方的话要可信得多。因为在老方心里,这世界上还真就没有什么比钱更真的东西。小顾爽气,给真金白银,所以小顾的话的可信度就高。 这就是老方的逻辑。 而此刻半梦半醒中的小方哪里知道他爸再一次“背弃”了他,再一次选择了相信小顾而不相信他。他本来在睡前还以为自己成功抹黑了顾孝成,是带着那样的一种安心睡下的,哪知刚躺下没够五分钟,整个情形就逆转了。 老方与小顾一来一往的,再说了一会儿。那头老方在家中终于可以安心地睡下了,这头的顾孝成可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快睡得一脸痴呆的方杰。 他把手机放回去了后,回到床上,一手伸进去抚弄着方杰的肚皮,方杰就在一阵温暖柔和的抚触之中,渐渐有了意识,直到惊醒,摁着肚皮上的那只手,以为这人要干嘛,他声音抖动,说:“你要干嘛!” 顾孝成声音略显阴冷地说:“你干嘛跟你爸说我说他下等,我哪里说过这种鬼话,我也没有在心里这样想过。你爸发信息来质问我。” 方杰想了一下,才想起之前他跟他爸发的微信。忽然也自知理亏,因为毕竟顾孝成并不真是那种意思。方杰有些紧张,说:“我错了,我也没说什么,或许我爸误会了我的话。”他还想狡辩。 顾孝成睨了他一眼,根本不打算相信他,说:“你就别狡辩了!由你爸爸发给我的信息,我就能猜到你是怎么抹黑我的!现在还想狡辩!” 方杰一紧张就说:“没抹黑,没抹黑,要不我明天再跟他解释清楚。” 顾孝成翻身躺下,说:“不用了,我都解释清楚了,——以后这种事,你别乱说,你让他怎么想,憋到现在快十二点了还睡不着,发了一条信息过来要把话跟我问清楚。你就算不爽我,你也不应该说这种让人听了就生气的话,随便一怄就怄在心里半天……你有为你爸想过吗?” 方杰被他话绕一绕,开始自责,想着自己真是不孝,害得爸爸今天都快十二点了还生气睡不着。 他现在也只能点头,反省自己的过失。 第26章 第二天一早, 都没等方杰坐下来好好发信息去跟他爸把昨天晚上那话给解释一下,老方已经在八点半的时候一条信息发了过来,质问他为什么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什么话都信口胡说,能说得出来的都瞎说,心里一点数都没有。还说没有想到他现在在外面一个人住,竟然变成了这样,太令人失望了。 方杰百口莫辩,又想起昨天晚上顾孝成说的话, 觉得确实不该说一些会引起他爸心里不舒服又或是焦忧的话。倒不如默认了自己的过失,这样他爸也不用成天想着是不是真地有人在背后说他下等。更何况他昨天那话也确实是有些不实的,顾孝成也没有那个意思。 但老方这个人也真是的, 他就因为儿子给的钱少,就总是选择相信一个外人, 从来不认真听听儿子小方怎么说,也不细细思量一下为什么儿子小方总是要有意无意地去抹黑小顾。 他全用金钱来衡量一个人的信用。但是他也不想想, 三万三对于顾孝成来说连钱都不算,估计就跟几个零钱差不多,而他儿子小方每月必然上交给他的一千块家用是他连赚带省给节余出来的。这个意义就是不一样的,他却这样地不信任自己的儿子,反而十分愿意相信顾孝成。 这之后又过了两天, 到了周三晚上,小方收工后洗了澡上楼去了,十分拘谨地穿着一件白色文化衫, 洗得棉料都有点薄了,上面的定制图案都有点模糊了,顾孝成十分有理由相信这件T恤说不定就是方杰上高中那会儿,住的那个地方的居委会里搞活动给居民发的。 就连方杰下面穿的那条淡蓝白小方格的泡泡棉睡裤他都有理由相信那是他穿了起码五六个夏天了的。那个棉纱被洗得有些稀薄,仿佛布料纤维的分布已经不均匀了,松紧裤腰,又很宽松,两条裤管穿在方杰现在的两条腿上就只有八分的长度。一走路,那两个裤管就像是被风扇鼓了风似的,永远和腿间隔着一圈空气,在那里晃荡。 若说以前只穿了条包臀内裤就在房间里瞎晃荡的方杰,在顾孝成眼里是一只洁白的小羊,那这几晚的方杰又似乎在他眼里变成了一只尤为焦虑的小母鸡。 他发现自己都不能用小公鸡来形容这几晚的方杰,因为小公鸡都有种初生牛犊般的无畏、刚烈与骄傲,总是昂首挺胸地站着。而这两晚的方杰却哪里有什么小公鸡的架势,只是像只小母鸡似的含胸驼背,佝偻着,头一点一点地,向这里窥探几下,小心翼翼地伸头过去啄一啄,再往那边窥探几眼,又小心地伸头向那边啄两下。简直是有着一个灰扑扑又可怜的身影,在这个房间里小心地走动着。 方杰把几件干净衣服叠好,放入衣橱之后,就到床上坐好,规规矩矩地划着手机。 顾孝成忽然手在被子里动了动,扯住方杰睡裤上的一小块布料,在手里搓了搓,方杰竟然没有慌张地要躲,仿佛心里也清楚顾孝成没要做什么“违背他意愿”的事情。顾孝成松了手,说:“你把你这个睡裤脱了,谁睡觉穿一个化纤的料子睡,你不嫌难受?你出门的衣服鞋子还讲究讲究,怎么穿在家里的就不讲究了?不讲究样子也算了,起码布料你要看一看的吧,——快!脱掉!”说着就开始扯他的裤腰,仿佛一定要把这个泡泡棉的东西给脱下来。 方杰其实本来也不想穿着一层睡,所以也没怎么抗拒,就任由他帮他把这条八分长的睡裤给除了下来。顾孝成一边除一边说:“你这几天这么焦虑干嘛?——放心吧,我也不骚扰你了,你就安心睡觉。” 方杰“哦”了一声。心里盘算着要不要明天出去买条五分的棉睡裤,或许可以把买睡裤的钱算在顾孝成头上,到时在他钱袋子里拿现金就好,反正他也不会管。而且就算他查数,他也是有理由的,谁让这些花销都是因为他的到来而凭空多出来的。 方杰想了一想,又转而想着:哎?那只顾孝成放在写字桌上的钱袋子里怎么老有钱啊,每次去看都有五六千,他都是什么时候补进去的?对了!或许还是该跟他算一算水电煤的,上次那三万三就当……就算不能当作是我的卖身钱,也得当作是他给我的精神损失费!那我为什么不跟他算水电煤?难不成我让他在我这里住下了,人还被他给睡了,还要往里头赔贴那些水电煤的杂费?跟他就是要算清楚钱,不然就贱了! 顾孝成帮方杰把那个泡泡棉大裤管的睡裤除下来之后,抬头一看,就见到方杰倚着那块床板,在挤眉弄眼地想事情,不知道又在盘算着什么。 他笑笑,没说话,一转身把那条轻飘飘的睡裤往写字桌前的椅子背上一担。 再转过头来坐好,拿手肘捣了捣方杰,调侃了两句:“想什么心思呢?不会是听见我说‘不会对你怎么样’之后,心里面其实觉得很失落吧?”方杰回过神来,听了这话,根本不为所动,镇定得很,连嘴都不回,自顾地看手机。 而顾孝成在大腿上架了一部手提电脑,移动着轻巧的无线滑鼠,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方杰往顾孝成那边瞥了一眼,却正好看见他在看照片。出于好奇,往他身边一凑,问:“咦,这是什么时候拍的啊?” 顾孝成往左下方看了一眼他“腻”过来的那颗头的头顶,说:“这张是高二夏天的时候拍的吧。”方杰其实是喜欢看别人的旧照片的,现在看到顾孝成高二时的照片,仿佛记忆中这个人在高中时的样子又鲜明了起来。他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说:“原来你那个时候长的是那样的,很久了,到底还是和现在两样的。” 那张照片中,顾孝成蹲在他家里的荷花池边上,应该正是暑假的时候。原先方杰在顾孝成家中看过的那两小片毗连的荷花池,就是照片中的荷花池。只不过方杰是冬天和开春的时候去顾孝成家中的,上面只浮着几片黄焦焦的烂叶,而这照片中的荷叶与睡莲正茂,荷叶有着滴翠的色泽,而荷花也开得饱满,仿佛在顾孝成家里被照顾与滋养得十分好,开得很幸福的样子。 顾孝成说了一句:“我爸最在意的就是这个荷花池和那天你见过的梅圃了。”仿佛是导游在解说一样。 忽然他想了想,又说:“对了,你去了几次都没看到我家梅花开时的样子吧,我找一张给你看看。”方杰的头还是腻在顾孝成那边,光顾着看照片,也没注意到现在这样的亲近,随口应了一句:“啊?好啊。” 顾孝成又找了一张腊月里的梅圃照片,不过照片里的人不是顾孝成,而是顾孝成的爸爸。也不知怎的,方杰忽然想到了他自己的爸爸,差不多年岁的人,顾孝成的爸爸在照片里腰杆子笔挺,还有着一张富贵人的脸,耳垂也十分饱满,身边是他自己悉心照料的梅圃,而身后头映着的是他家园林里的朱楼碧瓦,这人比人,真是两样的。 方杰止住了自己这种不必要的联想,人家在这里让他看照片呢,他没事瞎比较什么,不是应该欢喜一点吗? 他吸了吸鼻子,又自己拿过滑鼠,在那里翻着照片。 其实方杰无法对他自己否认的是,他是羡慕顾孝成的生活的,不论是他住的地方的格调,还是后面翻到的照片里他在国外的生活,他看着都是羡慕的。以前对这人能拥有这样的生活,他或许是妒忌的,现在与他有了一点亲近的关系了之后,不自觉地就将那种带着咬牙切齿意味的妒忌降格成了一种温柔平和的羡慕。 顾孝成看他看看停停的样子,看他只是看,也不说话,也不像有些人一看起别人老照片来就爱问东问西的,他反而有着一种不自然的沉默。顾孝成就在想,或许他一边看着,一边是在心中感受着生活的差距,所以才有了这样的沉默。 顾孝成也默默地不说话,过了很久,他忽然像是下了一个决心似地问方杰:“你肯跟我到那里去吗?我找中介把你办过去!”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22章 这话其实听起来有点滑稽,有点像是过去那种下南洋后、在当地终于混出点名堂来的男人回到故土挑媳妇的感觉,问那女人:你肯跟我去吗? 不过方杰不是女人。而且顾孝成也根本没在那个纽国过过一天苦日子。 不过事情注定在他们身上要复杂一层。按理说移民这回事里面是有结婚移民这一项的,按理说那个什么纽国也一早通过了同性婚姻法案的,可是却从没听说过哪个同志是在那国家通过结婚移民去的。要是两个男人拿着一纸婚书跑到移民局去,其中一个男人有那国的居民身份,而另一个男人说他们结婚了,所以他也要申请移民过来,恐怕只有被移民官笑的份。 这世界上大多数的同志都是这么低调地活着的,能得到周围人的平等对待已经不错了,没有多少同志真地奋勇地要求这世界上的法律也对他们平等。只身而上去顶撞,也只不过是以卵击石,一个弄不好,就要面对排山倒海、如山压卵的攻击与群嘲。没有真正平等这回事,英联邦国家确实是通过了同性婚姻法案,可是也没有哪个同志天真到以为可以以同性结婚这条路移民的;拉丁美洲国家的同志也不过就敢在同志大游行时那样地奔放。 而亚洲的同志们就被硬生生地逼成了两个极端,一部分在纵欲传播艾滋,祸害全人类,一部分则是充分继承了中国传统女人式的顺从与隐忍,低调而有温情地与他们的爱人在世人的眼皮子看不到的地方生活着。要说中国女人身上有什么传统美德,恐怕这些年来也鲜见了,倒是不少同志身上有这种特性,十分温顺,所以估计中国女人的传统美德的传承以后得靠他们了吧。 顾孝成也没办法带着方杰走结婚移民这条路,所以只能通过别的方式把他弄过去。 他刚刚那句话听在方杰耳朵里,无疑是一种强烈的诱惑。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了:“怎么办过去?——我去了能干嘛呢?我还有这个小生意要做。” 顾孝成有一点激动,说:“我帮你成立一个线下的实体公司吧,我注资五百万进去,——你家的房是写你的名字吗?还有你这个网店做到现在应该没亏损吧……只要这些都差不多,或者你家的房是写你爸和你的名字也没事,或者我再给你两百万去买一套也行,有房产有公司,有合理的收入来源,办起来很快的……我爸妈再过几个月要回来,我就回那边去,我就开始帮你弄这些事情,——不过我们的时间要跟他们错开来,等他们一年半后彻底坐完移民监了,又会回来几年,等一年半后你就过去住下,先读两年的平面设计的研究生课程再说。这一年半你还可以留在这里照顾你的小店的……” 他说得语无伦次的,但好歹方杰听明白了。要说他一点点没动心也是假的。 可是他听一听,又觉得这仿佛就像是一个少年心中伟大的梦想一样,根本不切实际,说是说得好听,可那个真金白银由哪里变现出来,难不成他要拿他爸妈的钱?再怎么说也是五六百万的事情,他就不信这钱说有就有。他也没看向顾孝成,就只是低着头,淡淡地说了一句:“哪有这么多钱?算了,别想了。”语气里仿佛还有一种单纯的对顾孝成刚刚那番“热血”的话的感激,那语气里的意思就是:你的话我心领了,也就够了。 顾孝成是有点激动,仿佛这个事情已经被他思算谋划了好些年了似的。他略转侧过来,一把握住方杰的手,说:“我有的,我自己账上就有很多!我在那边倒买倒卖房产,一年也能净赚六七十万那里的钱,兑成人民币一年大约有三百多万,我现在内地账户上有一千多万……我是说真的,你让我帮你弄这个事情好不好?” 方杰其实心里面哪有不肯的。他是想着这事情要是真的话,那他肯定愿意去过一过不一样的生活,他原本心里就有些向往的。可他又怕这事情的线放得太过于长远,万一途中有些磕磕绊绊的,那到时他不是要空自欢喜一场,恐怕到老时再回过头来回味当初这一幕恍若带了点“海誓山盟”味道的情景时,不知该是觉得有点甜还是只能苦笑。 唉,还是等他果真做到了再高兴吧,现在也只不过是听着。 他动了动他自己的手臂,倒没有将手抽回来,只是又淡淡地说了一句:“你去办吧,我反正不懂。”顿了一顿,又说:“你爸妈三个月后回来,你就要过去了吗?” 顾孝成这时的激动已经放下了一些,又冷静多了,换了一副脸,说:“你千万别告诉我你会舍不得我走。” 方杰把手一抽,也没打算理他,侧身卧向了西侧,埋到了被子里面去。今天晚上听顾孝成说的话信息量太大了,对他的冲击不小,他现在有好多心思要想。虽然他知道顾孝成刚刚的话就像是那种毛毛躁躁的少年人一时兴起说的话一样,不能太当真,可是心里面又不自觉地开始把他自己将来的生活按照顾孝成刚刚说的那条脉络去排布。他已经开始在想,这一年半要把小店做成一个什么规模,到时候要请人还是委托经营,如果他出去读书,那要自己赚多少钱出来去交学费,还有到时候在那边一边读书一边画设计稿,要怎样给厂商看,要怎么验收厂商打版做出来的样品货,还有爸爸要怎么安排…… 他不自觉地因为顾孝成说给他的未来生活安排而作出了许多设想,想了很久,才蓦地发现顾孝成已经下床把灯都关了,房间里墨黑一片。他才想起他正用他的屁股对着顾孝成那一边——他前几晚都没敢这么做,而此刻,他忽然发现他自己并不好意思平躺着,又或是脸朝向顾孝成那一边,他陡地生起一股类似于“羞怯”的感觉,脸上热热的仿佛有汗气在往上蒸腾。 或许就是因为顾孝成之前说了那样的话,那仿佛是一种很重的、很有担当的承诺。甚至于在方杰看来,比一个男人去向一个女人求婚还来得郑重与有担当,因为这年头哪有男人去求婚时会说“我注资五百万给你注册一间公司”又或是“我再给你两百万买一处房产”这种话的。 方杰在这一刻,竟变得跟他爸老方像极了。老方是因为小顾转了钱给他而觉得小顾说话的可信度就是比一般人高多了,而方杰是因为顾孝成说了那样“明码标价”的话语而觉得他的诚意是极高的。 第27章 第二早方杰一醒, 就发现他自己已经在睡眠中平躺了过来。他把五官都往脸中央凑了凑,挤眉弄眼地在想一些事情。忽然,他乜斜了眼朝身边正睡着的人脸上看去,眼神中没有盘算,却充满了思量。 这时,身边平时一直要睡到七八点的顾孝成也在一种被不自然注视着的感觉中渐渐转醒,有意识之后,就是觉得有什么东西正盯着自己看。于是他也乜斜了眼,慢慢将眼珠子滑向方杰那一侧, 一看,果然那人正盯着自己这边看。 他忽然有一些紧张,想着这人怎么了, 一大清早的,就用这种今人茫无端绪的眼神看向自己这边, 一言不发,带着揣测。他动了动喉咙, 找到了早起后的声线,发问:“你这么盯着我干嘛?真是瘆人。” 方杰听见他问,想了想,回答:“你……”一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喑哑,很不对劲, 咳了一声,才正常说话:“你昨天晚上说那些话……是不是为了在走之前骗我上……”他本想说“骗我上^床”的,不知怎的, 又觉得这个字眼太恶心,就没说完整。“上^床”这字眼也不恶心在哪里,可是仿佛现在两人的关系过于美好与纯净,所以用任何低俗一点又或是肉^欲一点的词,都能将它抹煞成一种恶心的关系似的。 顾孝成一听这话,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忽然间就没有好气,语气很不好地回:“骗你上X的头的床!” 方杰一听一愣,才说:“我就问一问,你骂我脏话干嘛?”顾孝成偏过头去看他:“你少来装文明,你平时嘴里就干净?脏字没少往我身上丢。别以为你最近橙汁喝得多,早上刚睡醒时口气也是很清新的,你就真地嘴巴不臭!” 方杰说:“你这说的什么跟什么?我刚刚就问问。” 这之后,两个人的日子算是无风无浪地过了下去,小打小闹是有的,可总体来说十分平静,并且也没有那种事情。顾孝成为了避免引起方杰的焦虑或是某些不必要的猜忌,所以有些事情都自行解决了,因为他实在不想看到一只显得尤其焦虑的小母鸡在房间里面轻悄地走来走去,生怕哪个地方没弄对,惊扰了他或是引发他的一些什么邪思邪行。 恍惚间又过了将近一个月,进了六月之后,等于是初夏了,天气也渐渐有了夏天的影子。 方杰坐在小店里,今天是端午,九号周四,他爸晚上要来他这里吃饭。 因为天气渐热,他怕店里面闷,所以将铁卷门向上收得比平常要高。他穿了一件水洗牛仔棉的立领七分袖套头衬衫,下面穿了一条军绿色束脚踝锥形长裤,穿了一双夹脚拖就坐在那张大长桌前。他穿着夹脚拖的脚也并不安分,大脚趾和二脚趾还在桌子下面拼命挤啊拧啊的。 天有些热,顾孝成也只穿了件T恤与那种很松很透风的卫裤,在一楼晃了一圈,再朝方杰伏案用功的身影瞥了几眼,人一晃,上楼取了一只pad再下楼,随手拖了一只椅子来,坐在了方杰的左后方。 方杰电脑旁摊了一桌子的设计稿,一边有些“狂躁”地扒着头发,一边进行着“激烈”地汰劣留良,对那一桌子的稿子进行着筛选——每回大上新前都是他最痛苦的时候,小上新还不用这么烦。他小店一般逢一、三、五上新,而这些都是小上新,那些新品都是他上个月设计好、但积而未发的,而每月或三个星期左右就会有一次大上新,他就得评定一下什么东西会畅销,什么东西利润空间大,再设计出起码三十几样新品的稿子,然后才选十来样出来交到西区小厂里面请人打版。还得给旧商品调价,而且网店还得响应网站主运营商的各种活动而进行各种价格调整与优惠设置。所以一年到头的,也确实够个人忙的。 他知道顾孝成坐到他身后了,没空理他,就只是扒了两下头发,朝后睃了一眼,又转头“伏案用功”去了。 在大白日头底下,况且是在一楼这样一个光明的厅堂里,铁卷门被卷在了一个不算低的位置,方杰也不怕顾孝成会有什么举动,那种在只有两个人的密闭房间中才会有的小母鸡式的焦虑,在此刻就全然不存在了。他十分安然,伏案做他该做的事。 顾孝成看着他扒着头发的背影,觉得他身上像是兼有一种搞艺术的人的狂躁与做数字工作的人的一板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小店的设计也是他来做,账也是他看着,才导致现在他这样,像是被两种天生无法融合的特性给交迫成了一个狂人的样子。 顾孝成低声叹了一口气,这引起了方杰的注意,他又回过头来,问:“怎么的?一楼的无线网速又不慢,难道还害得你看X片都卡啊?”说来调侃他而已。 顾孝成这种人哪怕被人调侃,一听到方杰说没正经的话,也只会更兴奋而已,往他左肩那里一凑,说:“咦?你咋知道的?不过我没在网上看啊,我这pad上面存了,——对了对了,你还没看过男人的那种片子吧,要不要今天晚上看……” 他自娱自乐还不自知地说了一大堆废话,直到注意到方杰转过头来那两道鄙视的眼神,才自觉地一下收住话尾,不再往下说了。心里面还叽咕了一句:看什么看?我pad上面真地有嘛…… 他身体往后向椅背上一坍,自己上起了网。过了一会儿,又嫌没劲,想找方杰说会话,就身体前倾,凑到大长桌前瞄了瞄那些稿子,那稿子前面还散放着一堆水溶彩铅,方杰时不时地还伸了右手过来够一支在某张稿子上补两笔。顾孝成问:“你把铅笔放右手边多好,拿得多方便。”方杰头都没回,说:“放右边,有时候手一挥掉地上去了,‘叭’就是一大截芯子在里面断掉了。”顾孝成问:“你不弄一个笔筒啊,你反正不是卖这个的吗?”方杰又没回头,答:“以前有想过拆一个由厂里拿来的成品的,可是都是新的,舍不得自己用,还是拿来卖,——之前……之前有几回那个样品被那边厂里老帮我忙的那个师傅拿回家给他女儿用去了,还有……还有一次我拿了一个样品回来放在桌子上,结果没几天后隔壁影印店的老周带着他十岁的女儿来串门,他女儿喜欢那个,就给他女儿了。” 顾孝成这时才注意到他虽然卖这些可爱的东西,可是在这张大长桌上摆着的那些他自己用的文具全是一些正儿八经的无聊款式的,于是他就在想着会不会是因为方杰怕隔壁店主带女儿来串门时一看到他桌上有什么可爱东西都想要,所以才索性自己也不用的。 顾孝成想了想,眼睛转了两圈,正好方杰趁空转过头来看他一眼,就捕捉到了他的这个转眼睛的小动作。方杰转过头去,想了想,问他:“你不会是以为我不舍得把东西给人家女儿,所以才自己不用,不在桌面上摆什么漂亮可爱文具的吧?” 顾孝成这“小心思”被道破,尴尬地嘿嘿笑了两声,说:“没、没。”方杰也不信他的,说“没”,可是之前那两声发干的笑声是怎么回事?于是他顿了顿,头也没回地小声说:“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小气的?隔壁家的女儿来,看到什么东西喜欢总要要一两样,精得很,不通过她爸爸,直接跟我表示她喜欢,放也不肯放下来地捏在手里。她爸爸要是看见了肯定是不许她这样,但我也无所谓的,毕竟都是一些小东西,还给得起。我哪能这么费劲地去防一个小姑娘呢?——我不用,我不用是因为这些东西,你自己看看,哪个是给男人用的,你跟我读高中那会儿会买这些文具来用?” 顾孝成想了想,说:“也是,那个时候每间学校旁边好像都忽然开了许多那种卖小文具、信纸、相框什么的小店,女同学中午的时候好像都要去逛一转才会回学校。也是,男生都不买那种东西。”他顿了一顿,又说:“现在想想,那时候忽然冒出来的那些小店应该是因为早前一批巷弄拆迁变成小商品街的缘故吧。” 方杰听了他的话,顿了一会儿,在电脑上敲了几个字,又说:“是啊,文具这样东西就是女人心中一辈子的流行,你想初中、小学生心里对衣物流行这样东西是鲜少有人有概念的吧,可是她们那时候已经开始喜欢萌萌的文具了,这一种喜爱会一直陪着她们度过直到大学前的学生生涯。大学忙着恋爱,那时候更爱美妆与衣服的流行,入职场之后又要忙工作又要忙着找对象结婚,人也变得灰暗与务实,那段时间是不会喜欢什么萌萌小物的。一旦结婚有了孩子……哈哈,她们就又开始关注这方面的东西了,仿佛把所有萌萌的心都放在了孩子身上,要买最可爱的文具让她们的宝贝写写画画。” 方杰的那个“哈哈”夹杂在他的话语里,显得尤为突兀,听着有点像“哈哈,她们又开始关注这方面了,所以我的赚钱时机就来啦”的这种意味,就像是一个暗地里搓着手、等着赚钱机会的铜臭加身的小卖货郎一样,脸上还有一些歪斜扭曲,眼神也显得奸滑无比。 顾孝成不自觉地因为那个“哈哈”把方杰往那个形象上面联系,想着想着,忽然“噗”一声笑了出来,因为他想象不出。他没有办法把那只纯洁的小羊与焦虑的小母鸡的形象与搓着手等着赚钱的小生意人形象联系到一个人身上去。 方杰听他莫名其妙地笑出声,不解,转过头来,看着他问:“笑什么?”顾孝成一边笑一边摇手,说:“没什么没什么。”方杰白了他一眼,撇撇嘴,又转过头去。 顾孝成又看看他的稿子,问他:“唉?我这几个月怎么发现你回回都少不了生产这种纸胶带,每个月都要设计一批,没完的吗?”方杰抬头看了一眼电脑,说:“啊?这个啊,这个肯定要有,容易设计,又好卖。你看这个胶带无非就是往上印花,都是二维平面的,而其他的什么大到桌面收纳,小到一个修正带的外壳都是三维立体的,打版要复杂一些。而且现在那个厂拿到N次贴背胶的那种货源了,我这一批的纸胶带上面的背胶就比N次贴的那种粘合度要强一点就行了,到时候买家买回去还可以当书签用的,看到哪就撕一小截下来贴到哪作标记就行了。”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23章 今天是端午,在浯城这边一般由昨天开始就要在门前挂艾叶了。方杰是年轻一代,一般不管这种老的习俗方面的事情,倒是他爸爸前一天就开始提醒他,要他去菜市场买一把艾叶,说菜市场门口就有得卖,才五毛钱一把,买回家来后就要叶片向下地倒挂在他店门外。 方杰昨天懒得为了买把艾叶跑到菜市场去,于是就请出家中大闲人——顾孝成,要他出门向北走,再向东拐,去那个菜市场买一把艾叶。顾孝成去之前,方杰再三叮嘱:“五毛钱一把,你别被人骗了,多给人家钱。”那口气就像是那种家长第一次叫自己七八岁的小孩出门买盐买糖打酱油时的口气一样,想要给他们一次“社会历练”的机会,可又怕他们被外面的无良商贩骗了。 顾孝成看着他一再强调“五毛钱一把”的脸,心里就纳闷了:到底是你会做生意还是我会做生意,我还能叫他们给讹了? 于是出门,用五毛钱买回了一大丛浓翠色泽的艾草,有十几寸长,中间是艾草杆子与叶子,外面还搭了一些菖蒲,给扎成了一束。哪知方杰看完了实物,还是要确定一下:“五毛?”顾孝成点点头:“五毛。” 方杰这才把这个倒挂在他店门外。卷帘门上是不能挂的了,只有挂在卷帘门内侧的那个钢化玻璃门外的把手上。 今天方杰开店门时一看那一丛艾草,水分已散逸了一些了。这艾草要在这儿挂上好几个星期,直到完全枯掉为止。 晚上,老方提了一塑料袋的粽子过来。这些都是他昨天包好的,他包完后用高压锅给压熟了,分了三批,一批是白水粽子,一批是赤豆粽子,一批是卤肉粽。 老方和小方都没有在什么单位里面上班,所以逢年过节的,也没有节庆的东西发了好往家拿的,所以一切都得靠自己,像是这个端午,就得自己包粽子来吃。 老方的房客小秦在日资企业里面做,并且又是一个中小型的,所以考虑不到这种端午要发点粽子、中秋要发点月饼的这类心意上的事。而另一个房客小李又是一个“胎里素”,就是那种自生下来就没办法吃肉的人,他说他小时候被他爸妈逼着吃肉,吃了也是要吐出来的,所以这回他们单位发了很好的粽子礼盒,他也没有办法吃,因为里面有素有肉的,所以他就把那个礼盒寄回家去给他爸妈吃了。里面的素粽子他也没挑出来,为了保持那个礼盒的完整性,他这人也比较孝顺,怕拆得里头七零八落的再给爸妈寄去会显得很难看。 所以今年这个在日企上班的小秦与在供电局上班的等着入编制的小李就都没有粽子吃,好在他们有一个平时为人还算是挺热心的房东老方。老方把粽子煮出来之后,给了小秦每样各五只,给了小李白水粽子六只与赤豆粽六只。昨天他还热情地拿了十几只跑到他以前老邻居老吴那里去串门——就是每年都跟他搭伴儿逛园林的那个老吴。老吴还回了一袋子他女婿单位里面发的粽子给老方作回礼,还说:“我其实他们这种包装过的粽子都不要吃的,我还是每年想你包的这个粽子吃,特别是这个白水粽子。” 而今天的小秦与小李在老方走后,各煮了一个粽子当晚餐的主食,小李一边吃一边说:“方叔的这个白水粽子包得还真是好吃,粽叶子的香气真是太浓了。”小李是北方人,习惯叫长辈什么“某叔”“某姨”的,而小秦则是南方人,还是习惯叫“某叔叔”“某阿姨”。小秦咬了一口他碟中铮亮地泛着一层油脂的光亮的、但吃起来却又不腻的卤肉粽,说:“嗯,方叔叔这个肉粽包得也好,我这几天反正不煮饭了。”小李问:“啊?不煮了?你天天吃糯米,你受得了啊?” 而此时在小方的小店里面,三个人围桌坐着,也在吃着粽子。小方反正吃饭一向有点心不在焉,他一边吃一边心里面想着别的事。而小顾则是一边吃一边夸老方这粽子包得怎么怎么好吃,简直天上有地下无的,把老方捧得差点以为他自己可以去做国宴厅的厨师长了。 老方还带了点绍兴的黄酒过来下饭,桌上还有一碟卤水牛腱与一碟炒素,老方自己吃着牛肉,就了点酒,还劝他们年轻人也喝点,说什么暖身去邪气。方杰不爱喝黄酒,所以他就不单独拿碗倒酒了,只偶尔喝两口顾孝成碗里的。顾孝成则是一边帮他剥白水粽子一边问他要不要蘸白糖,他则说不喜欢沾了白糖的,说这样就把他爸选的优等粽叶的天然香气给毁了。老方木讷,眼皮子底下见到两人这样地“不见外”与“你来我往”的,他也不觉得有什么,还附和:“是啊是啊,他吃我包的白水粽子从来不蘸糖的”。 所以,这“一家人”倒颇显得其乐融融。 第28章 浯城这个地方自古就是富庶繁丽之乡, 里面的小民百姓一向生活得都比较安闲与富足。里面的男人们又几乎都具备了江南小男人的特质,简直比北方的女人还会当家,很懂得如何过上一种悠游富足的小日子,就是那种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光靠着省俭都能把日子过好的感觉。 老方其实算是浯城男人的代表,可能日子过得一直比较不操心,他人又比较木讷,是在生活上有些小谋小算,可是在大的人事纷争上面就没什么想法了, 是属于完全不懂厚黑学的那一类人,所以老方到老——现在刚五十出头,也依旧是一头黑发, 而且十分浓密,他这一头黑发可能现在就成了他的唯一优点, 也不用染就是这样的,只是偶尔发丝里面夹杂了几根暗金色的发丝, 可是却没有变白的。 他们端午节这餐饭注定是要吃得比平时久。老方一边惬意地慢慢嚼着他买了带过来的卤水牛腱,一边享受着小顾无时无刻不忘说出口的赞美,再时不时地抿两口绍兴黄酒,就觉得这人生吧,还是有很多美好的事情与时刻的。撇去从小腿就瘸了这件事不说, 撇去老婆过着过着就跑掉了这件事不说,余外的都是些不错的事情。像是有个很听话又孝顺的儿子,像是拆迁后分到的房子还是不错的, 像是生为浯城人本身就是一件幸福的事情,每年还能逛逛园林什么的。 老方越想越觉得“人生得意需尽欢”,不自觉地就灌多了几口,开始有一茬没一茬地跟年轻人聊天。他也没什么“谈资”,无非就是想到什么说什么,他先是问顾孝成:“哎?小顾啊,你跟我们家小杰一样年纪吧,今年也二十四了,该谈女朋友了,——方杰说你家条件不错的啊,那你谈没谈女朋友?”老方本来说起话来就没什么水平,一喝多了两口酒,就更是稀里糊涂的口齿。 顾孝成一听这个,搛了一朵老方之前来这儿炒的西兰花,塞进嘴里嚼了嚼,把老方的问题想了想,说:“啊?女朋友啊?谈了啊。”方杰这时正端着他的碗抿一口黄酒下肚,本来是竖着耳朵听他们在讲什么的,一听了这话,差点把酒抿到鼻子里去,一丝那个酒液走错了地方,辣到舌根,他闭着眼甩了甩头,想把那个辣味甩掉。 老方一听小顾说谈女朋友了,就十分好奇地问:“啊?都谈啦?哪里人啊?本地人还是外地人啊?”小顾头也没抬,一边吃他的晚餐,一边说:“本地的啊。”老方又问:“那长得好不好?家里是做什么的?”小顾嚼了嚼牛肉片,说:“长得当然好啊,我能给自己挑个难看的?家里啊……‘她’家条件不太好。” 老方就这么听着,想了想,又问:“那你们定下来了?要结婚了?”老方问这话时其实心里面并不是完全没有波动的,他心里面其实在伤嗟着,也在暗暗比较着,他就想着他自己儿子方杰到现在连对象都没有,或许就是因为他们家条件不太好;而小顾家里条件好,看来谈一个本地姑娘——还是个本地漂亮姑娘,那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 小顾想着要怎么回答,还没答,老方就又自顾地说了一句:“唉,我小杰也不知道到哪天才谈朋友。”小顾抬头看他一眼,说:“唉,叔叔你也不要感叹。你当我谈朋友就容易?也不容易,从以前就是爱理不理的,现在是连打带骂……”他忽然顿了一下,因为方杰在桌子底下补了他一脚,穿着夹脚拖的脚直接踢过去,又准又狠,他忍了一下疼,继续说:“还带踢。更重要一点是,‘她’还拜金,没个三五百万,连碰都不让碰一下子。”这属于扭曲事实。 方杰听后,本想再踢,可再一想又觉得算了,索性不再管他说什么了,就开始自顾自地吃粽子。 老方一听,这么严重!马上就想劝小顾要三思,想说什么连打带踹还得了,又想说什么拜金就更要不得。可后又一想,人家情侣之间的事情外人是插不了嘴的。可是他又十分想不通,为什么这女的这样,小顾还要跟她做男女朋友。 想来想去也不得其解,于是略坑着头,摇了摇,说:“唉,这女的得多漂亮啊。”要不然小顾干嘛费这劲还要跟这种往死里作、也没什么好处的女的在一起。 顾孝成用右肘撑着头,又搛了一朵西兰花,一边嚼一边向方杰那边暧昧地睃了一眼,说:“是还不错……还好长得不像‘她’爸……” 方杰听到有人说他爸丑,他心里面是很生气的,虽然他爸老方其貌不扬是一个事实,可是他也容不得别人当着他面批评。他把筷子重重一放,想也没想地就诘问正在嚼那朵西兰花的顾孝成:“你说谁爸丑!” 顾孝成根本不为所动,咽下西兰花,说:“我说‘她’爸呢,你急什么?”老方也在一旁劝说:“是啊是啊,又没说你爸,你激动什么?” 方杰被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于是把碗也一放,说:“我饱了。你们吃吧。”他也不光是气顾孝成说他爸丑这件事,他就气顾孝成今天晚上说这些没用的话干嘛,他爸问他谈没谈女朋友,干脆回一句还没谈不就完事了,偏偏要说谈了,跟着还说了一堆的似有若无的废话。 其实也不是那种真正的愤怒,就是嫌顾孝成这人无聊,尽说点无聊话。他单纯嫌弃他,就不爱再跟他一桌上吃下去,大眼瞪小眼的。况且也真饱了。 他站起来后,把椅子掉了个方向,对向那边大长桌,再弯下腰来一看电脑,发现已经七点二十了。本想站一会儿再回答买家问题的,结果这一下不得不直接上线服务。 这晚上,老方一直坐到八点半,酒意散掉了八成才走。因为根本不知道之前小顾在意指他“长相有点问题”,所以他这一晚上的好心情是丝毫不受影响的,光记得小顾之前怎么怎么夸他粽子包得好了。 老方走后,小顾把碗筷收进厨房洗了,又拿了块抹布出来把桌子抹干净,再把这张小桌收了靠墙放。 跟着,又捧着一个pad坐在方杰身后。具体来说,方杰没空理他,之前把他比成女人一样地说,还说他爸老方丑,他现在没空理会。 但是,九点一到,他一秒也没耽搁,下了线,一转头,第一句话就是:“我爸招你惹你了,你批评他长相干什么?我最讨厌别人说我爸样子不好!”顾孝成耸耸肩,说:“方叔叔长得很可爱啊,没什么不好……我就是看你一直吃饭不作声,想引你说两句罢了,哪里知道你说完就撂筷子不吃了。” 方杰就计较了一下说他爸丑的事,而另一件把他比成女人的事,他也懒得跟他去计较了,因为顾孝成这人平时散诞,时间多,可他并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跟他磨嘴皮子。 他站起来合上电脑,左右松动了一下筋骨,问顾孝成:“你先洗还是我先洗?”顾孝成说:“你先洗吧,我正跟我爸联系着。”方杰“哦”了一声,又问:“你今天晚上牛奶还喝吗?”顾孝成略抬了抬头,说:“不喝了吧,今天晚饭吃得时间有点长,喝不下了,——哎?不对,现在觉得有点腻了,不如泡杯绿茶给我吧。”方杰一边站在楼梯口那儿换二楼的拖鞋,一边扭过头来问那个还坐着的顾孝成:“九点了,还喝绿茶啊,你到时睡得着啊?”顾孝成这回头也没抬,一边在聊天工具上跟他爸互传着信息,一边说:“唉,睡得着,别放太多,泡淡一点。” 方杰应了一声,就上楼拿干净衣服去了。跟着先泡了杯绿茶给那个只知道要人伺候并且也觉得理所当然的顾孝成,然后才去洗澡。 第29章 六、七月之交在浯城, 酷夏天气的第一波热力袭来,方杰忙不迭换上短袖与五分裤。 他前两天跟顾孝成小心“进言”,问他以后小号完能不能好歹进行一下身体某部位的“擦拭工作”,虽说这内裤又或是裤衩天天洗换,每次洗时内裤也并不怎么脏,但方杰这人就是那种能多干净一分就多干净一分的人,于是就小心进言,让顾孝成不要给他省卫生纸。 哪里知道顾孝成闻言后整张脸呈现一种不可思议的惊讶,末了, 白了他一眼,十分不客气地一口回绝了:“谁小号完还用卫生纸,我又不是女人……gay!”这个gay是“娘”的意思, 无奈那个刚刚才小心进言的方杰没有听懂,他以为就是基佬的意思。他只知道自己刚才的提议被否决了, 并且还被一个真同志骂成是“基佬”。 他也翻了翻白眼,说:“你才是gay, 我不是!”顾孝成也算是服了他了,就问了他一句:“你到现在还说你不是?”哪里知道方杰还死鸭子嘴硬似地顶了一句:“我反正不是,就不是!” 顾孝成对于方杰永远拒绝承认他自己有同志倾向的这件事是十分感慨的,并且也十分地“钦佩”,因为一个人可以将“死不承认”这一件事做到如此地彻底也是一件相当不容易的事。 顾孝成除了对他死不承认的这个特性十分钦佩之外, 对他另一件事也是十分钦佩的,就是这哥们可以连着一个多月不做那种事情,也根本不想, 就好像是那种连欲望都没有的样子。这一点实在是太神奇了,顾孝成在六月里就常想着这个事,在想方杰为什么可以做到完全都不想,分析来,分析去,就觉得可能是因为这哥们始终“没有饱暖”,所以也“根本无从思考X欲”。可是真地完全没有那种欲望也实在太怪了,谁说非得饱暖也才会思X欲的,这天底下“穷心未尽色心已起”的男人可多了去了,怎么偏偏他在这方面就是这么地冷淡呢。每每想到这里时,顾孝成都会暗自摇摇头,心里叹着:唉,他到底是不是年轻人啊,怎么没有一个血气方刚的身体呢……不对,或许应该问,他到底是不是人啊…… 顾孝成在六月里时,不止一次地想问问方杰:我八月多的时候就要回那边去了,到时候会有一年的时间聚少离多,你难道就不想趁着我在这里的时候来点什么? 可是每每看到方杰用一张绝对禁欲系的脸吃着一盒十二块的超值大排饭时,又或是看到方杰用一张完全禁欲系的脸打印快递单、给买家装箱封箱时,他就把那些想问出口的话给悄悄咽回去了。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24章 七月二号这一天是星期六,方杰早上时照常到了点就将铁卷门卷上去。因为天气这样热,他一般在这时节就不将里侧的两扇玻璃门开下来了,而是闭合着好开空调。太热了,在浯城的夏天是一年比一年热了,光是像他小时候那样吹电风扇是顶不住的,或许可能中暑,所以必须开空调;而且如果他不开空调,那个顾孝成一定又要叫唤,说他省钱省过了头。而在浯城的冬天是一年比一年雾霾重了,方杰是记得他刚上高中那会儿还是没有雾霾这种东西的,可是像是忽然在高二那一年冬天,电视新闻上就报道本地已有轻微雾霾现象的事情,提醒居民在冬日出门一定要戴口罩。 当时班上同学讨论说一定是因为浯城两个开发区发展轻工业了,肯定那种雾霾又或是水污染的事情就要跟着来了,同学中还讨论说什么家里一定要有净水器,出门一定要戴能防雾霾的口罩。 而就在那一年放完寒假,同学们都回学校,带寒假作业过来进行第二学期报到,方杰发现坐在他后面的顾孝成没来,他当时还在想这小子不会是因为平时“娇生惯养”的,这富贵人就是经不起这种环境的变化,稍有一点污染或是不洁净,就马上要生病。那个时候他以为顾孝成病了,当然是暗自高兴的,巴不得这哥们因为经历了一整个雾霾的冬天,就一病不起,一整个学期都休病在家才好呢。 结果高兴了没两天,就由同学口里得知,顾孝成那混账没来报到是因为他家因为浯城这边有雾霾了,紧忙地在海南买了一套房子,以供冬天到来时好跑到海南去度假。顾孝成他爸的朋友中有一个河南的,本来生意做到浯城来就是图浯城环境好,他又是做消防栓和灭火器生意的,这个要靠和事业单位的关系做的,他又在浯城颇有点那种人脉,就渐渐把生意做在了浯城。哪知等发展得挺壮大了,结果连浯城这块山灵水秀的洁净地方也在冬天闹起了雾霾,逼得他只能学他在河南的老乡们一样,跑去海南扎堆买房子。 他们河南是重工业的城市,雾霾这种事早有了,比浯城要厉害十多倍,所以河南老乡扎堆地跑到海南去买房。就图它是一个旅游城市,国家也禁止在里面发展工业。海南那时的房价比现在还要便宜,三四十万就能买到很好的。不过是为了度过一个冬天而已,其实也用不着买太好,可是像顾孝成他们家又或是顾孝成他爸的那个做消防栓灭火器生意的河南朋友家里,就算是买来度过每年冬天的房子也不愿意买得太差,所以他们是没可能扎堆团购的,肯定要好好挑一挑。明知道户籍不在那里,买了房子也是没有像土地证的这种大证的,也只能是属于小产权,他们还是买了一百来万一套的那种,纯粹是要去享受的。 方杰那时一听,原来是这样,他自己那一个冬天过得苦死了,买了一只口罩,哪知品质也并不好,仿佛挡不住什么雾霾,他也只能将就着戴了一个冬天。他那时的心思就是,如果再买一个好用的,那这一个肯定就要淘汰了,还没戴一两回就闲置的话,那买它的钱就白花了,肯定要好歹戴上一个冬天再说,到了下一个冬天,再擦亮眼睛买一只好的口罩吧。其实他后来买东西喜欢挑上半天、把钱攒了去买一个好的货品、而不肯贪便宜老买无牌不保质的货的心性就是由那个时候发起的。他受了一个冬天的罪,吸了一鼻子的灰,喉咙里老是有虫子在爬的感觉,结果顾孝成跟家人跑到海南去度假去了,连报到都不来报,提前跟班主任打好招呼说不来了。 方杰那一次鼻子差点没气歪。他心中那时候就隐隐有一种要奋发向上的想法,想要以后也做起一门生意,也过上比较好的生活,不要一直紧巴巴的,手头从来不活便。如果不是因为那时在心里埋下了种子,他或许日后不会“铤而走险”地选择做起韩风创意文具的小生意,而是会选择规规矩矩地去公司里给人打工。 只可惜,多年以来,他爸老方一直拖他的后腿。成天到晚的不是这个事情要他弄一下子,就是那个事情要他帮一下子,害得他书也没办法专心读,考的学校也没什么好的。好在大学时还算学到了东西的,否则毕业时要是一技不支,那还拿什么资本来做现在的这个小生意。 方杰由高中那时起就想着奋发的,要努力地过上一种好日子。但他从来没有想过竟然有一天,事情摆在他面前,会是要他靠顾孝成过上一种好日子,而不是单纯地通过他自己的努力而过上一种好日子。这让他一时之间反应不及,有一点没办法接受会是这样的。 可又有一点莫名其妙的“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原来还可以这样?靠着他过吗?真地要这样吗? 他没有办法回答他自己,顾孝成总是隐约地会跟他表达一下:不用这么辛苦,你再努力赚也不知道哪天才能发迹,而我这么大一个活人就在这里,你难道不会用吗? 方杰没有想到事情摆在现在的他面前会是这样的。世间的常态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而如果这个里面牵涉到一个人的天性与自尊的话,就难说了,让一个一向懒惰的人去努力工作是一件难事,那让一个一向勤勉的人去忽然靠接受别人的馈赠而活,也同样是一件难事。就比方说这个方杰,让他现在就靠着顾孝成而活,他怕他以后照镜子的时候都没有办法直视他自己的眼晴。 所以顾孝成每每那么隐约地向他暗示那一层时,让他不用那么努力工作,只需好好想想怎么“讨好”他的时候,他都当成是东风过耳,耳边风一样,听到也当成没听过的一样,又或是三两句就把话题引到别的事情上面去了。 而且他对于和顾孝成在一起的这种关系仍然是有疑惑的。他承认他有过心动——因为顾孝成那一次突然捉着他的手说要把他办到他那一国去。他固然是喜欢自己国家的,况且江南这里物宝天华,城市发展得也好,可是他也想体验一下别样的生活,是一种很自然地去体验和去别国走走看看,就像浯城这一区的外国人这么多,人家也是来中国体验的,很正常的一件事,也不是说去别的国家就是崇洋媚外了。很多加拿大或澳洲的小地方的白人来到了浯城已经觉得这是一个大城市了,因为他们家乡也不见得多有钱,跑到中国来看一个二线城市都有一种“惊为天人”的慨叹,很难想象他们要是跑到北京上海去会不会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地土。 方杰也承认他们之间是有过激情——那几次要是不叫激情的话,那他也不知道什么样鱼水之欢才能称得上是一种激情了。 可是,他还是存有犹豫的。他完全地接受了顾孝成的话,就意味着他自己走进了一扇门,进入了一个同志的圈子,而在身后亲手将异性恋的那扇大门关上了,可能是永远的关上了。第一次的情^欲体验是和男人在一起的,这种身体的感受不知会不会带来一种惯性与羁绊,假如和顾孝成之间的关系无果,那结束后,他或许会因为这种惯性而主动去寻找下一男人,而不是就此与同志世界作一个了断,转投女人的怀抱。他可以不因为肉体关系而对某个男人产生爱意,可是他或许将来逃不开这种身体上已经形成的习惯。 就因为他现在处于这样的非常时期,他这几个月里作出的选择会有那样长远的影响,他不能不说是得慎重的。顾孝成会永远都想要和他在一起吗?顾孝成不是牧羊座的人,应该不是单纯地只是想享受把人追到手的刺激感。顾孝成家里又怎么说?要永远和他这样不见天日地保持着这种关系吗?顾孝成心中思量过这个问题吗?还是他自己也根本没想过那种问题,只是一味地胡来,想着跟他过一天算一天的? 这些问题,方杰不得不想想。 但他也不是总是愁云惨淡似地想着这些问题的,毕竟是一个男人,成天“儿女情长”的多丢脸!反正他是这么认为的。 他这时候正坐在小店里,处理着一些售后问题。顾孝成人一晃,又拿了张椅子坐到他身后了。 看他在电脑上回复一个给差评的近乎于谩骂的评语:亲,给您添麻烦了我们十分抱歉。这边客服已经将问题反应到厂里去了,一定尽快跟进。 顾孝成抬眼看了看,先问了一句:“不是差评师吧。” 方杰头都没抬,说:“就算是差评师也得这么回。我一看到有问题的评语都这么回,统一的。一句都不能吵,吵一个字的话,就算是你有道理,让别的买家看到了也十分难看,就觉得你是一个手工作坊里的,生意做不大,你哪怕说得再有道理,有理有据,人家看的都是你的笑话,你就分分钟变成一个泼妇骂街的形象,就像是那种往地上一坐,跟来往的人说‘各位客官你们给我评评理啊’,我才不要那样呢。还不如像我这样统一这么回评,然后周一再给人打电话跟进。” 顾孝成看了他两眼,说:“没想到你还有些心计嘛……”方杰回过头来瞥他一眼:“是啊,我能没有心计啊?你不是还跟我爸暗指我拜金吗?什么没个三五百万连碰都不让碰一下子,——哪个拜金的人是没有心计的?嗯?” 说完就回头了。顾孝成一听,忙赔了笑脸,一脸犯贱地把胳膊都搭到他肩膀上去了,说:“哦呦,我那回不是说了吗,是说想引你说两句话,你怎么还记到今天呢?”方杰头也没回,拿笔记了点东西,一边说:“我就是懒得跟你在嘴皮子上面计较……你每回还老是得寸进尺的。” 顾孝成右胳膊搭着方杰的右肩,整个人趴到了方杰的左肩上,点点头,问:“哎?方杰啊,你刚刚说的道理倒是那么个道理,只是,这个……你有客服吗?你有厂吗?弄了半天你网店里的客服就你一个,一人分饰几角,而且那些加工厂又不是你的,你却说得像是你这芝麻大的小店有多大规模似的,——我就问你丢不丢人……” 方杰本想动怒,而后一想,一旦动怒,就中了顾孝成这成天吃饱了没事干就干会磨磨嘴皮子的贱人的奸计了,于是,他神色动也没动,就撇撇嘴,没有要接碴的意思。顾孝成见讽嘲他竟没有得到应有的反应,于是还动了动右胳膊,非得要方杰对他有所回应。 方杰被烦到了,一回头,说:“我丢我的人,关你啥事!”说完,右手放下笔,往上一举,把顾孝成的右胳膊往后一丢。 这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忽然门口传来敲门声。外面日头酷烈,方杰向此时正紧闭着的门扉一看,光线恍惚中,竟看不清是谁在敲门。方杰倒是第一反应坐得离顾孝成远了一点,再将手摆在眉毛那儿,挡去了一些光,看清了门外的是他爸的房客小秦。 他起来去开门,要把小秦让进屋,小秦则站在门口不肯进去,说他是要去上课的,正好经过这里,看见他坐在里面,就在门口打声招呼。 方杰问他去上什么课,他说就在宝石广场有一家英语补习中心,他最近“下血本”报了一年的英语补习课程,要两万呢,不过他分期付。方杰则问他不是在日企上班吗?怎么还要补英语。他则说这年头在日企也得要有英语沟通能力了,平时不补习就只能等着以后被淘汰。 方杰点点头。两人又聊了几句,那小秦就去上课了。 方杰关上门,走回桌边,一边往下坐,一边问顾孝成:“刚刚他没看见吧?刚刚那个是我爸房客小秦。”顾孝成耸耸肩,说:“能看见什么?不就是勾肩搭背,又不是什么夸张的举动。”方杰也耸了一下肩,说:“唉,不管了,应该没事。” 顾孝成听见他们刚刚的谈话了,凑近了一点,问方杰:“哎?对了,你过一段时间问问他上得好不好,要是好,你也报名去那个英语学校算了。上一年,把口语练练。” 方杰无动于衷:“把口语练练?我现在书面的都困难,你还让我练口语……”顾孝成则说:“总得练吧……才两万块钱,我给你出了!” 说得如此之“义薄云天”,第二天他去那学校先打探了一下情况,看到一堆如花似玉的美女英文老师,都是二十三四的年纪。他就又灰溜溜地回去了,跟方杰说:“我跟你说,那个什么英语补习的地方不要去,都是骗人的,我在外面听了听,一个个发音要多不标准有多不标准,听得我尴尬癌都犯了,还教人呢!这不是骗人吗?别去花那个冤枉钱,你到时候每天上线,我单独教你!” 第30章 对于顾孝成这个人的专断, 方杰心中还是有所了解的。一时一样的,前一天还说着要他去补习,第二天又说不让去了,方杰反正就只是听着,心里也没有多大的波动。他其实是想着,再过没有多久,顾孝成就要回那边去了,而他自己则可以静下来,在一个人的时候, 可以好好想想这些事。 之前顾孝成在那天晚上,抓着他的手跟他说,会找一个中介把他给办到纽国去的时候, 他也只是因为将有可能体验到新鲜生活而激动了一下,也因为顾孝成把话说得那样真诚而感动了一下。可是再细想想, 其实这事情也没有那么简单,因为如果要去的话, 他还得学英语,而他最烦的就是去学鸟语。 他是一个对空间结构又或是色彩十分有概念的人,比方说用解构主义去设计切割他的小文具模型,又或是将一些二维平面性的文具——纸张、纸胶带那些,给进行繁丽的配色着色却又不显得俗气。可是, 他对于学语言这样事情就最是头疼的了。 就像画画与唱歌不太通一样,许多服装设计师都是音痴——当然不是全部,只是音痴的比重比较大罢了, 还大有那种越高端知名的就越音痴得厉害的趋势。要是方杰音乐好,那学一门什么二语应该是容易的,可问题是他所有的脑细胞都用在了结构、图形与色彩上,大脑中这一个区块的比重大,就相对地把学习语音语义的区块挤压得很小,得不到开发,这意味着如果他要开始下功夫学这鸟语,他的这个“万事开头难”要比别人的开头难还要难上好几倍,更何况他以前在学校里英文这科就不是很好。 按照顾孝成的说法,再过一年半,他就得去那个纽国了,而在那之前,他只有这一年半的时间,他能学得会吗。 他心中有些犹豫,就在顾孝成跟他说让他以后天天上线,他要单独教他英文之后,过了没几天,他又转转宛宛地去找顾孝成说了一下这个事情,他起码得表达一下他的看法,他说:“其实……要么我到时候不去你那里了……”顾孝成一直盯着他看,似乎对他的反悔带了一点愤怒的情绪,他顿了一会儿,又说:“我想了想,我那个英文是学不会的了,你以前上高中时也看到的,我英文拼死拼活地能过一百分我都高兴死了。而且是死背的,一考完就全忘了。我到时候如果去你那里读书,我相信还得要我考什么雅思、托福的吧,我连高中英语都搞不定,我还怎么去考那些难的试,更何况接下来还要用全英文念一个科目的研究生……我、我不行的。” 顾孝成一听,原来他是怕他自己英文学不会,而不是想不信守那天晚上两人口头上说好的事情,他说:“嗯,这个不怕,你这段时间能学一点是一点。到了那里去还有语言学校的,有那个生活环境,再在那里上语言学校,不是学得很快吗?”方杰犹豫了一下,说:“还要语言学校?我……”他本来想说:我没有那么多钱,这一年半里,就哪怕是读研究生的钱我可能都没有办法攒到。 可是他想了想,觉得顾孝成可能会说“那些钱我会帮你出”这样的话,而他不想自己说出口的话就像是在变相地要钱似的。 话说到了现在这份上,已经说不下去了。顾孝成端相了一会儿他脸上的神色,只说不要再想了,等到时候船到桥头就自然直了。他也只能点点头,反正顾孝成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他已无力辩驳,活在一个专断的人身边,就总有一种时时刻刻被弹压住、由不得自己做主的感觉。人生的大方向上似乎一点主也做不了了,只能被那人去安排。 这样的感觉并没有十分地好——确切地说,是十分地不好。 方杰不想自己越过越像一个女人一样,在生活中处于从属地位,连自己的生活方向都把控不了。 男人也分很多种,有些男人遇上家庭富有的女孩,是忙不迭地要贴上去,并且也不觉得这样是恬不知耻的;而有些男人遇上富家女,就总是觉得相处起来感觉不对,就是不想攀高枝,还会主动提出分手。 问题是,方杰这个穷酸的小子面对的并不是一个富家女。他有时想想,就觉得也不知自己是不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要知道他面对的是一个富家少爷,要是温柔好控制一点倒也罢了,可问题是那是一个集专横与狡诈与一身的一个人物,你跟他讲理的时候,他不讲理;你跟他不讲理的时候,他比你还不讲理。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25章 就像事情发展到了眼下这一步,方杰思量了一段时间后,发现自己如果要长期在外国生活,那就必得学英语,那还不如不去生活,如果真是想要体验一下国外的生活,那旅居两个星期不也是可以的吗,花钱少,最主要是还不用学那让他头疼的鸟语。 可这由得他选吗?就由不得,顾孝成说要他去,他就得去——他想了想,觉得顾孝成非要他去,一半是为了他,想要为他创造机会去体验别样的生活,一半是为了他自己,想要他去陪他。不过也不知哪天顾孝成会不会变卦,临了又说不让他去了。就像那次前一天还说要他补习英语,第二天又变卦说不要他补习了一样。 七月最后那个星期六,上午时方杰去西丘区的厂子拿了货,下午又带了一些样品去老城区找那女老板给样品拍照。顾孝成这段时间因为他爸妈快回浯城了,所以联系得多了起来,他在方杰出去忙那些事务时,留在方杰小店里跟他爸妈通讯。 下午两点多的时候,方杰回来小店。顾孝成收拾了一下,下楼来,一边换鞋一边说:“我回家去一下,约了人来打扫房子,大概六点前能回来,——方叔叔今晚来吗?”方杰站在长桌前一边将包里的东西收拾出来,一边说:“我爸啊,他昨晚跟我发微信时也没说今天不来,那应该就是要来的吧。”把东西收拾出来后,又一转头,看向正在换鞋的顾孝成,说:“你晚上确定那个时间点回来?那到时候也做你的饭。” 他们两个在这几天里,看似也在进行着有如往常的生活方式又或是对话方式,稀松平常,有时有一点玩闹,可是两个人心里都有点无处抒发的情绪。他们都清楚就要分开了。 顾孝成还没有跟方杰说他要搬回他家去住的具体日子,方杰也不知道顾孝成爸妈回浯城来的具体日期,只是据推断应该是在八月上旬又或是中旬的某一天。顾孝成只是曾跟他提过他爸妈回来那天,他要自己开两小时的车去虹桥机场接他们,再多的,他也不曾提到过。 所以方杰不知道顾孝成是会在他爸妈回来前的哪一天先搬回他家那个私家园林里面住。 而事实上,虽说两人都有无处抒发的情绪,可两人心中郁结的点又不太一样。顾孝成是主导着两个人关系的人,他其实自在得很,分分合合这种事也不会看得太重,即将分开的一年里,如果实在想念,他偷偷地回来看他,也是可以的——反正他也不缺买机票的那几个钱,只是不便长期生活在这里,因为他爸妈到时也住在这城中。这城也不是说大在哪里,万一在街上遇上了就会有点麻烦,他还是想着:时机不成熟,得尽量避免就在爸妈眼皮子底下跟方杰这软柿子‘偷情’的。 他心中郁结的点就是:妈的就要走了,竟然还是没能把软柿子再一次磨上床。 软柿子体内抗体越来越强,这段时间里,不但把他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的——那个严密的包裹程度绝对不输机场里卖的三明治外面包覆着的那层保鲜膜,而且一旦他用一种恳托、哀求、无辜、绝不猥琐的眼神想要表达与传递一个绝对猥琐的信息“我要上X”时,软柿子就把脸一撇,又或是把头一坑,完全回避这种眼神,回避眼神现在对于软柿子来说就是规避风险。 而软柿子真地在这段时间之内做到了成功地避开了一切可能会跟他上^床的风险。而且软柿子再也没有一次只穿着条内裤就在房间里晃荡了,软柿子后来也不知哪一天竟然买了一条五分的棉质睡裤,那条泡泡纱的睡裤倒是不再见到他穿着了,改成了穿那条棉的五分睡裤,房间里与被窝里都穿着,没有脱下来的时候。 顾孝成还在想:软柿子还真是下血本啊,就为了包裹自己,竟然还肯花钱去买条好睡裤。 因为以顾孝成对方杰的了解,他知道软柿子在家是不包装自己的,一切从俗就简,看他以前五、六月里,天一有点热,就开始只穿条内裤就在房中晃荡,就说明他是一个怕麻烦的人,而现在七八月里,这样暑热难耐的一个天气里,他竟然还买了条五分睡裤来穿,那不是为了包裹他自己还能是为了什么? 不过顾孝成不知道,这买睡裤的钱,方杰已由他钱袋子里面拿回了。方杰是觉得这些花销都是因他而产生的,就得由他支付。 方杰心中郁结的点与顾孝成这种完全从肉体上去考虑的点是不一样的。他不得不说,他这段时间有点患得患失的。 他本应十分高兴的才是,毕竟顾孝成在他眼里一直是一个跋扈的贱人——不管是一开始的小媳妇脸贱人,还是后来的霸道贱人,总之就是贱人,这一点毋庸置疑。可是,他却似乎没有因为顾孝成就要离开、还他清静而觉得畅快。反而总是在想着:他这样离开了,事情会产生一些变数吗? 可每每想到了这个念头上去,他就又着急着想撇开它,他就觉得老想着以后和他的事情会不会有变数,不就相当于说他对他还是在意的吗? 而他是不会在心里承认他对那贱人有一点点在意的。 所以事情就变成了:在贱人临走前的一两个星期内,贱人与软柿子之间有一种僵持不下的局面。贱人老想着‘妈的都要走了,软柿子竟然还没有一点点要趁着大好时光做点什么该做的事的意思。’而软柿子则总是浸溺在患得患失的情绪之中,一会儿想想他和贱人的未来会不会充满了变数,一会儿又把这想法否定掉,因为他觉得如果他老有那想法的话,就代表他对贱人还是在意的,而他是打死也不要承认这个的。 第31章 又过了几天, 离顾孝成搬走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两人说话做事都刻意地保持着一种轻描淡写,隔着肚皮,还不是各揣着各的心思。 周四晚上的时候,老方就跟小方提前打了招呼,说他周六不去他小店里了,因为老早以前弄堂里的另一户老邻居家的女儿生了孩子,正好要在周六那天办满月酒,而他和老吴都要去吃满月酒。 其实大家都是老邻居, 曾经的孩子们之间也都是相互认识的,就是有一个亲疏远近的差别罢了。那家生孩子的女的方杰也认识,只不过没有那么熟。其实人家给请柬时按例还是要把要请去的那一户人家的所有人都写上的, 比方说发给老吴的请柬上面就把老吴、老吴老婆、老吴家的女儿都写上了;而发给老方的也是按例把老方和他儿子小方的名字都写上的。 只不过到时一家去几个人也是由着被请的人家自己定的,反正一户去几个人都只是包一份的钱, 少去了哪一个的话,摆酒的人家也不会怪责, 反而少去几个还更好不是吗。 这请柬老方是上周末就收到了,一直没跟方杰说,因为他想着方杰也是不会去的。他知道他儿子将很大的热情投注到了小店的事情上面,对周围的万事万缘都有点放开的感觉,所以一直迟迟不跟他说。只是在事情临近时知照他一声, 漫不经心地问一句“你去不去?我想你是不要去的了。”然后果然小方也漫不经心地回一句“啊?生啦?——我就不去了,就你去也是一样的。” 小方与他爸老方一直用语音聊着,而洗好澡坐在一旁的顾孝成看似在看着手提电脑上的东西, 实则正竖着耳朵听着他们聊的内容,电脑上正放着一部他新下的片子,而至于上面刀枪剑戟、丁丁光光的一片厮杀完全没有入他的耳与眼。他原本是戴着耳机的,用眼角余光扫了一下方杰,趁他跟他爸语音聊天不注意的时候,抬了抬左腿,把手提电脑拨向了东面,伸手在键盘上摁了一个键,就这样静音了,然后伪装成他还是在看电影的样子,实则专心地在偷听方杰跟他爸说什么。 听了半天,没发现有什么异常,直到方杰开始划起手机,看新闻了,他才又像刚刚那样如法炮制,将那键盘上的静音键又摁了一下,把声音又开了出来。 过了一会儿,方杰朝他这边看了看,问他:“你在看什么?好看吗?”顾孝成摘下耳机,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电影刚刚都讲了些什么,他就光顾着听小方与老方之间的对话了,可他又不好表现得一副支支吾吾的样子,于是用一种十分不经心的形色说:“挺没意思的。”小方哪知道他先前都干了点什么,听他这样说了,也不起疑。只是又朝他的电脑屏幕睃了一眼,规戒:“我说,你这大晚上的,就要睡了,能不能看点平和的东西。晚上十点,你看这种打打杀杀的,你不怕到时做恶梦啊?” 顾孝成一听,骑驴就坡下,直接把那部他也不知道之前都讲了些什么的电影给关了,说:“所言极是。”方杰这会儿头也没抬,说:“极是你个头。” 顾孝成动了动双腿,可能按一个姿势坐久了有点麻木了,他把电脑也关了,将身体伸向写字桌那里,把电脑放了上去,再将手机够了过来。 方杰这时像想起什么似地跟顾孝成说:“哦对了,我爸这周末不来,我爸和吴伯伯一起去喝我们以前那里一户老邻居家的满月酒。”顾孝成明明已经知道了,可是还是装得略显惊讶地说:“啊?满月酒啊?哦,那你去不去?”方杰说:“唉,我不去了,就我爸去也是一样的,——跟那家的姑娘好像也不是很熟。” 顾孝成“哦”了一声,转而想了想,又问:“这个……话说,你跟你们以前哪户老邻居家的女儿熟啊?”方杰一听这话,还真认真想了起来,一时间,两眼无神,对不上焦距,就是有一种失焦感,仿佛脑中正在成串地回忆着那个时期的迢迢往事一般。 可惜,他想了半天,想到的全是一沓各式的申请表、申请书,诸如“低保户报销单”、“减免学费申请表”这类的表格。而至于哪户哪户人家漂亮姑娘的脸,他是一个都没想起来,全给黑糊糊地糊成了一团,存在在他记忆的一个死角中了,就算有几个还算得上是鲜明的脸庞,那上面的五官也是无法在他脑中很具体地描画出来了。 唉,往事迢迢,那样久远,想来干嘛? 他一摇头,把自己的思绪扯了回来,如实回答顾孝成:“好像都不太熟。”顾孝成脸上马上就有一副像是对这个答案十分满意的神情。而事实上,方杰看不太懂他这个神情,甚至于看着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顾孝成像一个追问自己男朋友对他以前哪任女友还记忆深刻的女人,而被问到这种问题的男人,一般正解好像就是:没什么印象了……谁啊?昨日黄花,早不记得了。 女人还不都是这样,至于自己会不会以后成为这个男人嘴里的昨日黄花,就不是她们会关心的问题,反正那也是他说去给他下一个女人听的,现在他说他以前女人的话,再恶毒一点的听在耳里都算是很入耳的。 方杰给的答案不错,甚称顾孝成的心意,因为顾孝成一直有点焦忧着方杰的这种半弯不直的状态。要是方杰彻底弯掉了,对女人一点念想也没有,他倒也不担心了。问题是弄了个半吊子出来,半弯不直的,隔着肚皮的心思他也猜不着。万一这方杰曾深深暗恋过什么女人,又或是在将来的哪天还能被一个什么死女人点燃心中那团男欢女爱的火焰呢,这都是大为不妙的事情。 好在方杰说了一句让他宽心的话,方杰说“好像都不太熟”,就说明他以前对女人也没有那么在意,那将来他对女人在意的可能性恐怕就会更小了。 只不过方杰也不是为了让他吃定心丸才那么说的,是因为他真不记得他跟哪家姑娘十分熟络过,他记忆中唯有那一沓申请表才是让他记得深刻的。那沓表格就是他与他家穷困的象征,在他的记忆中,一直有一种被它们驱逐着的感觉,感觉中的他自己就像一个没有所属地域疆国的居无定所的早期吉普赛人又或是犹太人,总是在被什么东西驱赶着,轻视着。 他之前的回答称了顾孝成的心,也算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因为他们所想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这晚上,顾孝成以一种十分舒展的身心状态入眠了,而方杰则是以一种十分蒙然的神情看着这傻货。由他们说完话,到这货躺下要睡了,方杰一直都是无从知晓这贱人究竟因什么事而一直舒眉展眼的,好像一副他现在就是一个幸福的宝宝的样子。 神经病!以前扮成一个小媳妇脸,后来原形毕露,变成了一个霸道贱人,过了一段时间,到现在了,又开始扮演起了一个幸福宝宝的样子。这假样做给谁看,劣迹斑斑的,别以为现在扮出一个人畜无害的样子,他俩之间的误会、打闹与那一摊子的旧账烂账就能涣然冰释了! 还早着呢! 所以这晚上就是,顾孝成很安心了,以一个幸福宝宝的样子入眠了;而方杰先是一脸蒙然,后来又想着顾孝成一定又是要耍什么贱招,才扮出那个宝宝的样子,于是在一种带了点戒备与气愤的心情下入睡了。 而周五白天的时候,老方又跟方杰说他周日的时候也不来了。说老吴和老吴老婆约上他要一起去大观音寺拜拜。方杰很不能理解,他微信上问他爸:“啊?吴伯伯的女儿不是还没结婚呢吗?怎么就已经要去观音寺求子了?”他心里面想着的是,吴伯伯一定是因为以前老邻居家的女儿都已经生孩子了,受了这一种触动,所以也要去观音寺求子去,而他自己的爸爸就是跟着去的闲人,去凑凑热闹。 老方传了一条语音过来:“什么?哦对了,你长这么大好像都没去过观音寺。谁说去观音寺就是求子去的,也求好姻缘的。你吴伯伯急啊,他家吴小丽都二十六了,还连男朋友都没有,催她她也不急,倒是你吴伯伯、阿姨每天都在急,——哦,他家小丽改名字了,嫌这个名字土,程序麻烦也要改,改成什么吴芊佩……”他爸哇啦哇啦连讲了三条都是足有六十秒的长语音,声震屋瓦,气如洪钟。 方杰本来是将手机摆在桌上电脑旁边的,也并没有摆在耳朵边上听,就这样的远距离他还是嫌声音大,不自觉地将那手机又移远了点,才能不刺耳。他跟他爸说过好几回,说话声音别这么大。他爸每次被他说了后,就收敛一两回,可是之后就又容易自动调回原本的音量,就是那样地响彻天际。而小方每次劝他爸讲手机时把声音收轻一点的这时间间隔不能太短,如果今天说了,明天又说,老方有可能就会动怒,反过来数说他假斯文,说他自己又怎么知道一讲上手机了,说着说着声音就大了。所以小方还不敢老是提醒,就像今天这样,他也只能忍着。 老方的气如洪钟的话全被顾孝成听见了。等这对父子讲完话,他有意凑近了方杰,轻嘴薄舌地挑逗:“你爸也要去观音寺给你求好姻缘啊?——你咋不跟你爸说你的好姻缘都在眼前了呢?嗯?”方杰心里想的是:别叫我恶心了,说这种话,你还真当你跟我的关系多正常似的。还姻缘,根本没有‘姻’,哪来的‘姻缘’,也不过就是缘分罢了。而且也不知道是善缘还是恶缘。 可是他也不能这么说,他其实也怕顾孝成真地生气。他平时说是说嘴上常与顾孝成不对付,可是真要说什么狠话,他又不敢了;说是说都是顾孝成凑过来,而他总是拒绝着,可是如果真要他一下就把人拒绝死了,让顾孝成彻底死心自此再不往他身上靠了,他又心中隐隐地不是很愿意这样的事发生。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26章 不过他是不会承认这叫“欲迎还拒”的。因为他确实没有“欲迎”,多数时候就是在以一种拒绝的姿态跟顾孝成相处着,只是他从不拒绝得彻底罢了。其实这都怪顾孝成,从某种程度上说,是顾孝成纵容了他这样。每次他们做完他就犯病,对顾孝成不是鼻子不是眼睛的样子,顾孝成都忍了,渐渐地才纵容得他这样。不过顾孝成也不算是生忍着的,而是其实觉得他这样还挺有意思的——他那种被他自己的肉体、感官、欲望出卖了后,一觉醒来就老是羞愤得想要去撞墙的样子,实在有点可爱。 所以方杰是一直在抗拒着顾孝成,但也会注意着不说一些过分的话与做一些过分的事,别到时候一下子把他彻底拒绝死了,那以后的关系就真地完了;而顾孝成则总是“拨弄”着方杰,拨到东,玩玩看看,再拨到西,玩玩看看,可是也怕做一些过分地逼进的事情。他也知道让方杰接受起来需要时间,别到时候玩得一过分,真把他玩“死了”——比方说,哪天他羞愤到真找一堵墙撞上去,一头碰死了,那一切就完了。 方杰心里对顾孝成说的“姻缘”一词嗤之以鼻,可是也仅仅抬了抬肩膀,想顶开顾孝成捺在上面的那颗头颅,说:“别吵我,我在画稿。”他并不正面回答问题。 顾孝成看了看他,也不再纠缠,说:“我明天下午约了人去我家清扫,明天下午也不在你这里了。我明天下午早点回去,我还得重新整理一下我房间里的东西。”方杰头也没抬,问:“那晚上什么时候回来吃饭?” 顾孝成说:“还跟上周一样,六点左右就回来了。对了,我们明天晚上出去吃吧。”方杰还是没抬头:“嗯,那就出去吧。”顾孝成问:“你想吃什么?”方杰还真地停下手来想了想,说:“要不要去涮火锅?”顾孝成说:“那行,就涮火锅吧。我知道一家干净正宗的,明晚带你去吧。”方杰手里的事情又忙了起来,一边说:“好。” 顾孝成问完这些小事情之后,就准备上楼去了。上楼前,他将那只被方杰摆远了的手机拿到了手里,用手掌托着,仿佛在掂算着这手机的分量,放下后,问:“哎?你要不要买个新手机啊?你这个感觉有点重。”方杰摇摇头:“不用了,就这挺好的。” 顾孝成正好要换手机,想着或许可以多买一部送给方杰。他一路朝楼梯走去,方杰忽然回头说:“你别给我买噢!有那个钱,你还不如折现给我。”顾孝成一听,打消了给他换手机的念头,只能好笑地看着他,摇摇头就上楼去了。方杰心里面还想着:本来的么。本来就是不如现金实在。摇什么头? 他其实主要是怕顾孝成一声不吭地就买回来一部新手机给他。 第32章 到了周六的时候, 下午顾孝成一点就回家去了,走之前他问方杰下午要不要出门,要不要用到公交卡,方杰说不用,他就拿了方杰的公交卡出去了。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老方发了微信过来,说他一会儿就要准备去吃满月酒的地方了,因为离得有点远,所以早出发。 老方隔了一会儿, 又想起关照他儿子小方:“方杰啊,我昨天晚上跟小顾聊天时,我说我手上不小心蹭破皮了, 他说他有很好用的芦荟胶,要给我一支的, 还说以后小擦伤就用那个,一点伤痕都不留。我今天不小心又刮到了, 你问一下他能不能今天给我。” 老方这个人,其实有点让人“一言难尽”,好心是好心,可爱归可爱,可是总有种让人“一言难尽”的地方。就像这种事情。别人说过要给他一个什么东西, 他似乎永远都记得,肯定忘不了,十分“较真”。而且如果他急着想向人要时, 他又不好意思跟人家直接说。就像这个芦荟胶的事,他就会去问他儿子,能不能帮他问小顾拿这个胶。 小方先是十分不解意,他不明白什么时候他爸跟顾孝成都走得这么近了。竟然他们这两个几乎可以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会有这么多东西聊。像是他爸在这个星期里手蹭破了皮的这种芝麻大点的小事,他都不知道,而顾孝成竟然知道了。 他不禁在猜想,是不是平时晚上他收工前,如果顾孝成没坐在下面陪他,而是坐在楼上房间里时,他爸就在跟顾孝成用微信说说笑笑地聊天,而且说不定什么话都能胡拉混扯到。小到连手蹭破了点皮的这种芝麻粒大的事情,他爸都会跟顾孝成说一说。 在恍惑间,方杰陡地想起了当初顾孝成在初搬进他这小二层的小店时,是如何如何不动声色地渗透入侵他的地盘的,而如今顾孝成竟然连他身边的人也不放过,也开始一点点地了解,渗透,入侵。用钱和用时间去收买、打动他们的心,就像他爸老方不就失守了,被区区的三万三和晚上花时间陪着他聊天给打动了。 方杰想了想,弄不好现在在他爸心里,顾孝成比他还重要。因为他爸爱钱,而且他爸有时候也比较寂寞,需要人陪着多说说话。上了年纪的人是一个特殊的群体,不论是老头子,还是老太太,总之这个年长者群体里的每个人其实都具备了与年轻女性这个群体一样的特征,打动上了年纪的人的方法与打动年轻女人的方法永远是一式一样的,最直接有效的就是花钱以及肯花时间。 偏偏方杰对他爸在这两样事情上的心意,尽得没有顾孝成那么多。又或者可以说是他的天生条件不允许,他的实力不允许。他首先没有顾孝成那么有钱,一个月现在能给一千块家用已经不错了;而且他没有顾孝成那样有时间,他做不到长时间地陪他爸聊天,每天能坚持报平安、聊上几句已经算不错的了。而顾孝成不一样,他有钱又有闲,又怎能不叫老方喜欢他。 方杰叹了口气,在想着:不如以后跟爸爸说话时,语气好点?不要总是一副要忙、没时间多说的样子……不然怎么弄呢?多的钱我没有,时间也是真不多,我又哪里能像顾孝成那样收买人心呢?不过起码我得态度好!就从以后跟我爸说话的语气改起,放缓一点,耐心一点。 方杰想了想,又有点妒忌他爸把什么小事都选择跟顾孝成说,而他作为他的儿子,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可忽然一想,不对!芦荟胶?可是用在我XX里的芦荟胶? 虽然芦荟胶这东西本来就是多用途的,可是方杰怎么都觉得有点别扭。他就是没办法想象这样一件事:顾孝成由他纽国带回了数管上等的芦荟胶,将其中一管递给了他,让他每次事后记得抹抹那里,而且他记得上次他们进行某事时,到最后‘那一轮’,因为内温太高,顾孝成就开了一管新的那个胶,用一点纯净水稀释了,拿来替代X滑剂,竟然也十分好用。现在,这厮竟然又要拿一管这种东西去送给他爸,治疗小擦伤、小破损? 天哪!即便他知道这厮要拿一管新的这个胶去送给他爸,可他在心理上也是有很多的不能接受。因为那个胶给他的记忆全是与那种事情有关的,全与那个部位有关。所以就算他知道这东西是多用途的,他也十分不愿意想象他爸爸会拿着那个胶抹在身上的哪处伤口上。这画面……总有些莫名地诡异。 可是他又甩甩头,要把那种难以克制的想象画面都给甩掉。他想着,还是爸爸的擦伤重要一点,其他的无关紧要的想象与对那胶的“固有成见”还是尽量放下吧。他问他爸:“不如我等会儿送去给你吧?他今天不在这里,有事去了。我等下问一下他。”其实他是不会问的,就一管两管芦荟胶的事情他都做不了主的话,那还得了? 他爸过了一会儿发了语音过来:“你别过来了,坐公车麻烦。你拿一管那个胶去给小秦。你微信上联系一下他,他在宝石广场那个英语中心上课呢。到时晚上他给我带回来。” 方杰才想起来他要去他爸那儿也去不了,因为他把公交卡给顾孝成了,除非投币,想了想还是算了,于是他应了一声:“哦。”跟着又一想,刚刚之前反思过以后要多关心爸爸的,怎么这么快就忘了?不落实了?于是他又补了一句:“爸,那你伤口要紧吗?家里有没有创可贴?要是有点出血了,就把血挤掉,然后贴一下创可贴就好了。” 他叽里咕噜说了一堆话。那一头的老方接到这条语音后,一时间有点不能适应。 就像那一回方杰第一次跟顾孝成做了后,想把顾孝成赶出门却又没能赶得走,他怕回头进小店去要被奸^污,所以还特为出了小店,那样长久地站在店门外,目送老方过马路。那一回老方也是十分不能理解,不明白儿子为什么突然变得热情周到了起来了,还挥挥手示意他回店里去。 这一回的老方也是十分不能理解的,他不明白儿子怎么突然跟自己变得话多起来了。自从儿子做起了这个小店的生意,话就越来越少,能精简就精简,能扼要就扼要。以前跟他说手上烫了个泡,他回答说等等就消下去了,跟他说哪里磨破了块皮,他回答说没两天就长好的,跟他说眼睛有点干,他回答说少看屏幕。总是没有再多余的话了。虽说确实那个泡小到看都快看不见,等等是马上消下去了;虽说磨破的地方也就那么大一点,没过一天就长好了;虽说眼睛只是有点干,放下手机后一会儿就不干了。 可是那时老方说这些事给小方听时,是指望他能十分地重视,而不是三言两语,又或是几个字就把他打发掉的。渐渐地,老方也觉察出小方是有点忙,也不便跟他总是说这些不算事的事,所以他也自觉地不说了。 没有想到今天儿子突然又变了,就为了一个擦破皮的事关照了他这么许多的话,弄得他一时间非但不适应,还有点无所适从。一时间,竟不知道要怎么应答。隔了半天,他才回过来一句:哦,知道了。贴了创可贴了。 方杰跟他爸聊完,才发微信联系了一下小秦,问他在不在上课,说他等等能不能去他学习的中心,想拿一管芦荟胶给他,请他晚上带回去给他爸爸。 小秦没一会儿就发了信息过来:哦好的,你现在就能来。我今天就晚上一节课,现在在这里的自习室。你到了后发我微信。 方杰回复:好的。 他放下手机后,朝自己身上看了看,衣服都穿的是可以出门的衣服,就等下要把脚上一双家里穿的夹脚拖换成夏天穿的网面球鞋就行了。 他放下了手中的活,先是上楼去,来到那个曾让他十分惶恐的抽屉前,先想象了一下里面满抽屉的避X套和芦荟胶,努力在意识上先习惯它们的存在。这样的话,等下将这抽屉霍嚓一下打开,满眼都见那些曾被他归类为“刑具”的东西时就不至于那么地不舒服。 他将抽屉一下打开——不喜欢慢慢在心理上折磨自己,果然,满眼都是那种东西。这小子说真的也是没心没肺,把要送他爸的顶极芦荟胶与用来X他的避X套全都混放在一起。说真的,当方杰亲手由那一堆的胶与套X中抽取出一管新的芦荟胶时,心中还想着这是等下要请人去交给他爸的,他那心里当下的感觉别提有多怪了。 也不知出于一种什么样的矫情心理,他将抽取出的那一管胶往原处一撇。又将抽屉“砰”的一声关上了,里头的那一堆东西想必都前后振了一下,跟着又混在了一起。他再闭着眼将那抽屉打开,伸手出去像个贼在别人包里摸钱夹子似地往那一堆东西里掏摸着,手指触到了长条形东西时就将那物取出来,然后就又闭着眼将抽屉合上了。 对他这整个行为的最合理解释就是:自欺欺人。 仿佛这样的话,他这一条芦荟胶就不是由那一堆套X里面拿出来的了似的。 他拿了这条胶下楼去了。刚在楼梯口要换上那双网面的球鞋出门,一看外头天忽然乌压压地就变了,最近浯城刚刚梅雨季过了没几天,天气变化还是有些阴晴不定的。 外头的天变成一种乌蓝的颜色,就像黄昏后太阳刚刚全沉没后的天空颜色一样,只不过这种颜色里还带了几丝潮气。有一种要下不下的样子,浯城刚出梅后的天气十分怪,看着那天色,就像是那种十分想打喷嚏,却争扎了几下也打不出来的半死不活样子一样。 方杰一看这天,也不知一会儿会不会下,于是索性放弃了穿他这双今年新买的网面的品牌训练鞋——他对一只由菜市场买回来的三块五的塑料盆尚且那样爱惜,那对一双五百多的鞋是没可能不爱惜的。他怕等会出去,虽说就这么几步路,可万一要下雨,走回来时浸水了,虽说这个价钱的鞋就算被水泡也不会被毁掉,可是毕竟有种脏脏的感觉。 所以他只能转而穿夹脚拖,这夹脚拖是上次顾孝成拉他一起去买的,可能品质花色比较上档次,所以穿出去也还说得过去。不像他在家里一直穿的那双夹脚拖,就跟穿在家里的拖鞋一样,要是穿到外面还真有点说不过去。 那次顾孝成跟他买夹脚拖时,他本来不需要买,是顾孝成自己要买,顺便也给他买了一份。试鞋的时候,因为他是四十一码的脚,顾孝成还在那时忽然说:“咦?以前怎么没注意过,你的脚这样看着完了后,还很有兴味地一直盯着看,两人坐在鞋店中间的那个可供试鞋的正方形的像一个墩一样的沙发上,顾孝成坐他旁边,他自己的夹脚拖挑好了,就有闲情在这边“对方杰进行着各种身体部位上的研究”。 他盯着他穿着那双四十一码夹脚拖的脚研究了半天,说:“嗯,你这身高,起码应该是四十三,再不就是四十二码的脚合适,怎么长得这么小?”方杰心里面想的是:就买双夹脚拖你都能这么多X话…… 他说完了后,好像还一个劲地回想为什么跟他住了这么久了却从来没注意过他脚的事情,他还把这个疑问告诉给了方杰听,方杰那时忍不住了说:“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值得注意的事情,能别纠结了吗?”他答:“能。” 可是那天买完了夹脚拖,回家后的晚上,顾孝成还是拎着他的脚研究了半天,给方杰的感觉就是,他好像是一个有恋足癖的人。 方杰这会儿在楼梯口换上了那双夹脚拖,一边回想起当天的情景,又忍不住叹了口气。他将那胶放在了大长桌上,再走去上厕所,准备方便之后再去送胶给小秦。 方便完了后,站在那洗漱池前洗手,他瞥了一眼壁镜中的他自己。不知怎地又回想起了上一次他跟顾孝成XX后,他夺门而出,冲下楼来,在这镜中见到自己当时那张气色异常之好的脸。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27章 他低下头,避免再看到镜子里的自己。 他最近不知怎么了,或许是因为顾孝成就要回那个纽国去了,相处的时间越来越短,越来越紧,总有种越来越让他紧张的气氛存在,莫名地还有种像是临考前的那几天的感觉一样,时不时地就会嗓子眼发干。就好像因为精神紧张,内在的官能也不动了,水分在体内也不流淌了,不经意咽口口水,就能觉察到原来嗓子一直是发干的。 他不知怎的这段时间总是能凭空就生出又或是勾起许多回忆,也根本没办法控制他自己这样。 而且这几天他心里也总有一种空虚,总觉得有什么该做的事情还没有做一样。 第33章 方杰踅出那个小卫生间, 趿拉上了那双新买的夹脚拖,手里拿起了那管芦荟胶和钥匙,正要出门,忽然想起来给顾孝成打一个电话。 他一边抬头看那半敞着的铁皮门外的天色,一边搜顾孝成的号码。顾孝成接起来后,还有点不可思议,因为方杰鲜少有主动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当然撇去他们俩这半年之内常常待在一起不说,其余分开的时候多为他回他家这片私家园林的时候。后来每次他独自一人回来安排人清洁时, 方杰也从没想过要打电话找他。 他一接起来,先是觉得不可思议,再来就是忽然有点担心, 以为方杰那边出什么事了。 哪里知道方杰却只是简单问问:“你那边清洁得怎么样了?看这天好像要下雨。”顾孝成一听,他那边也不像是有什么大事发生的样子, 也就放心了,说:“这会儿都清洁好了, 人都撤走了。我在我房间里,等一等回去。”方杰“哦”了一声,关照他回来还是带把伞吧,跟着就挂电话了。 挂了电话后,顾孝成就想着:这人今天吃错药了?莫名其妙…… 而在这一头的方杰又想了想, 应该也要关照一下他爸。于是他又打老方电话,说:“爸,你带伞了吗?晚上回来要是下雨, 你要注意下台阶,还有路边的地面滑,你不如到时打车吧。” 老方没跟他交代去吃满月酒的各种出行细节,所以他也不知道他爸其实今天是要跟着老吴他们家的车走的。 老方今天一直被儿子弄得有点莫名其妙,今天的小方好像尤其啰嗦,啰嗦中还带了点惆怅,总是不停地交代事情。老方根本没被感动到,细想之下,还觉得有点恐怖。儿子这样地变代,弄得他整个人好像要出去云游四海又或是削发为僧、出家了似的。 这个实在是太吓人了。难道不是吗,人不都是以一种基本的惯性活着的吗?忽然哪一天变了,变得爱关照身边人一些事情了的时候,都是已准备要放下世缘、遁入空门了的——反正武侠小说里的人是这样的。 老方被着实吓了一回,想着自己儿子平时孝顺归孝顺——每月都有家用奉上,可也确实不爱多说些什么,他通常就是用行动来表达关怀的一个人。现在竟然变得爱用温和的言语来关怀他了。而他却真地一点都没有被感动到,除了感到惊吓就是感到惊吓。 老方在手机那端静默了许久,才回答:“小杰啊……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想不开啊?”他后面还有一句没说出口:我怎么感觉你像是要去出家了似的,怎么老爱交代东交代西的,你不要吓爸爸。 他哪里想得到方杰今天的变化,是因为他跟他说了他自己与顾孝成之间无所不谈的畅快。他儿子方杰也只是有一点被那个“刺激”到罢了。 方杰没想到他自己好心出言关怀,还被他爸认为是“想不开”,这哪里是想不开了?他无奈:“什么想不开?我就关照你几句,怕你摔着。要是到时下雨,你就打的回来,不要省这个钱。” 老方听了,又一想,或许他关照他,是因为怕他摔出什么三长两短就会花更多冤枉钱或是要花许多精力来照顾他。这么一想,老方反而心里面觉得舒服了——因为他觉得这样的逻辑与解释才是合理的,因为合理,所以心里才觉得舒服。 老方这时才松了一口气,说:“嗯,知道的。我今天是跟老吴他们家的车去。吴芊佩开的车。”老方虽然觉得吴小丽的新名字——吴芊佩,怪里怪气的不好听,但是在吴小丽她本人面前还是要叫她吴芊佩的,否则人家本来就嫌本名土,千辛万苦改了名,结果还老是被叫本名,一定要不高兴的——老方这人就是在这些芝麻大的事情上面会做人。但老方余外的时间里,还是在提到她时叫她吴小丽,谁让他嫌那个什么“吴芊佩”阴阳怪气的,难听死了。 方杰一想,说不定吴小丽与生孩子的那女的以前熟络,所以也要去。不过有她开车带他爸去,他也放心了。 挂了电话后,他带了一把伞出门了。那个英语中心的标志很显眼,开在和那些大餐厅同一侧,独自占了三层楼。方杰以前就见过它一楼的正门与醒目的招牌。 可是也不知道能不能由人家正门进去,于是他又发微信给小秦:我在你们中心一楼门外。我从那里进? 小秦很快回复了一条:我下去?还是你由那个去那些餐厅的专用电梯上来?也通的,摁‘三楼’的钮就行。 方杰回复:你等着,我马上上去。 于是他就按小秦说的,拐进了这英语中心正门旁的一扇门里,里面是一个小的电梯间,在那里等着电梯。 这时,两个气质很好的穿制服的美女也拐进来了,就站在他旁边,也等电梯,她们两个自顾地说笑着。方杰朝她们胸前的吊牌上瞥了一眼,太仔细的东西看不清楚,就知道吊牌上印的标志和那英语中心一楼正门上方的标志是一样的。方杰猜想这两个女人应该是这间英语中心的老师。 等电梯到了后,那两个女人很自然地先走进电梯门里,仿佛知道方杰一定会让她们先进去似的。方杰跟在后面进去了,一转身本来要揿一下“三楼”的,可发现那个钮是亮着的,说明先进来那两个女的已经按了钮了。 那两个女人见他也是到三楼,而这电梯如果是在三楼停下的话,就只能通往英语中心的“后门”,是不通往任何餐厅的。可能因为心里知道他也是要去她们英语中心,却又因为从没见过他,所以都朝他瞟了好几眼,打探似地看看。 等电梯在三楼停妥,方杰随在她们后面到那英语中心后门那里。那两个女人刷了吊牌进去了,进门前还面朝方杰看了好几眼,一副“帅哥我就看看你”的大胆样子——不知道英语系毕业的姑娘身上是不是都有一种外国女人才会有的大方开放与直接明了。 方杰被她们看得有点不知所措。这两个女人对他的反应,所带给他的感觉,就像他今天总是一改常态,对他爸事事出言提醒关照,所带给他爸的感觉是一样的。就是一种让人不习惯,无法适应,一下子有点摸不着头脑的感觉。以前女人对他不是这样的。真地不是!他发誓! 而事实上,方杰还是那个方杰,跟他以前比,在样貌上没什么变化,外形一直都是好的。而只是现在不知是不是因为和顾孝成待久了,总有一种贵气加身的感觉。下身一条暴雨灰色的针织五分束膝卫裤——顾孝成要买裤子时拉着他一起买的,这条的价钱他知道,六百九十九;脚上一双某品牌高档夹脚拖——这价钱他也知道,看着顾孝成付的账,二百六十八。 当时试鞋的时候他就说,二百六十八的夹脚拖买来干嘛。当时的他嫌贵不想买。顾孝成还对他附耳低声说:“二百六十八贵?你没看看这店里那一侧墙上挂的女款的,都是四百块起步价,从平底的到坡跟的,全是那个价,几乎全是男款的一倍。就从这一点上看,有时候我就觉得,这年头养一个男人真比养一个女人要划算多了……” 方杰那时一听,脸就绿了,想骂:妈的谁要你养了。可碍于店里其他人,他也骂不出声,就绿着一张脸目光睽睽地瞪着顾孝成。顾孝成被他瞪了,讪讪地解释了两句:“我就随口一说,你别什么话都较真。”方杰那时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说:“你去看女款的干嘛?”顾孝成说:“没看,以前陪我妈挑这种鞋时知道的。” 所以现在方杰身上的卫裤是随顾孝成买的,夹脚拖也是随顾孝成买的。还有一块腕表也是顾孝成给他的。不过他卫裤与鞋都知道价钱,只是这表他不知道价钱。 之前他自己的表坏了,顾孝成说给他一块他戴过的旧表吧。他想想,也行,不用花钱买了,就说给块最便宜的吧。于是顾孝成那周六回他家做完清洁后就取了一块回来,跟他说,这是最便宜的。虽然他想着,顾孝成家里的再便宜也不会便宜得到哪里去,他觉得应该会上万,但是他想这是顾孝成不戴的旧表,所以应该算贬值之后的价,就算它五千块吧。 他从没研究过表。他又哪里知道这表顾孝成还没戴过,而且是在瑞士旅游时买的,折合人民币三万六千七百多,并且一直保值——不过说真的,在瑞士买表,这个价钱也确实算是低价表,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顾孝成也不算骗他,因为确实是给了他一块他家里最便宜的。 所以他就把一块他认为只有五千块的顾孝成“戴过的旧表”戴在了腕上,还自认为自己就算再不济,一块区区五千块的表还是配得上戴的吧。又哪里知道这么贵。而他因为不知道这表多贵,所以将它带在手腕上时,反而相当自在,就像是那种从来都是用高价货的人所给人的感觉一样,反而没有什么刻意的显露感觉,所以他一点暴发户的气息都没有。他能给人制造出这样一种潇洒贵公子的错觉与“假象”,也算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所以他现在一身名牌。虽然只是夏天的简单装束,加在一起一身上下只不过四件东西,却已经奔四万去了。看在那两个女人眼里,他反正看着就像有钱人。关键是还长得帅——说真的,方杰这一款的男人符合百分之八十时下年轻女人的胃口。方杰这一款长相在现今比顾孝成那一款在女人中还要吃得开。 五六年前或许还不是这样的,现在却不然,女人的很多审美都变了。理性的和需要被保护的女人会选顾孝成那一款男人,男人味起码真地很浓——只不过就算她们想选,顾孝成也应该是没有兴致的就是了。而问题是这年头的女人都独立得很,很多水平高、文凭高、能力也高的女人,往往在生活中就像顾孝成一样地有控制欲,也强势,她们自然地会倾向于喜欢像方杰这种外形的男人,起码会勾起她们的一点保护欲,并且觉得方杰这一款的很好相处。 但事实是,就算她们再独立、强势,她们中的多数还是更倾向于喜欢一个看上去有钱有气质的方杰这一款外表的男人。或许可以说,就算长得像方杰,但如果穿了一身K歌城服务生小哥的制服出来,她们中大部分人应该是不会觉得他有多么“诱惑”的。 外表归外表,可现实也很现实。 第34章 方杰没注意到这些, 他现在才发现不仅仅是这个中心设在三楼的后门,甚至是整条“后墙”都是全透明的。门的左边是教师办公室,门的右边是小班教室。 他为了不堵在人家门口,影响人出出进进,所以就站在偏左侧,在那里发了一条微信给小秦。 小秦没回复他,他估计小秦正在往门口这边走来。他又顺带着朝这教师办公室里面睃了几眼——只是带着几分好奇。几眼之后,算看得仔细了,发现里面原来一屋子都是二十来往年纪的年轻女孩, 而且漂亮,并且气质很好。 他当下就觉得有点“不对劲”,皱了皱眉头, 还来不及细想这“总觉得哪里有些东西不对劲”的感觉的源头,小秦就已经出来了。小秦胸口也有一个吊牌, 估计是他的学生吊牌,用以出入这个英语中心后门的。 方杰与他隔开了七八步远, 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一刻,他忽然觉得小秦这副X丝形象与顾孝成的那种有钱人家公子的形象真是相去甚远。一个泛泛之人,一个天之骄子。或许就是这样,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 就像他那天晚上翻看顾孝成的旧照片,看到了顾孝成的爸爸,他也在心里将顾孝成爸爸与他自己爸爸老方进行了最直观的比较。而眼前这七八步开外的小秦, 或许因为站在这个空荡荡的整条长廊里,给了他一种最直观的感觉——就是他是那成千上万、不可胜计的X丝族群里的渺小一员。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28章 况且小秦还挂了块吊牌,这感觉也有点一言难尽。方杰相信小秦在他那个中小型日企里上班时也是要挂一块这样的牌子,或许小秦是一个一辈子都要挂块这种牌子的人。而顾孝成那种人一辈子也不用挂什么牌子。 方杰忽然意识到他自己竟然像一个女人一样,开始评判起两个男人之间的优劣差别。他意识到了后,就觉得这不是一个好现象,实在是可怕。他以前从来不会将两个男人摆在一起在心中评头论足,又不是像女人要挑男朋友一样,去比较两个男人的条件好与歹干什么呢? 所以他忽然很害怕自己刚刚心中不自觉就生起的那些想法,就把头略低了下来,想调整好“状态”再跟小秦说话。而这时小秦却走了过来,推了一下他肩膀,调侃:“喂,你怎么了!刚刚那么深情地看着我,我差点以为你对我有意思!还有现在低头干嘛?我差点以为这是你见到我后不好意思的羞怯表情。” 老方家中的租客小秦与小李是截然不同的两类男人。小秦是那种跟人有点熟后就马上说话油嘴滑舌的人,而小李虽是一个北方人,可是为人很平和,而且生活的目标也极其明确,就是赶紧在那个事业编制的浯城供电局入编制。 那个局里钱多,估计是浯城每年财政拨款最多的一个局,能入编制的基本上就能指望过上那种三十岁以后,就每天做点闲散的小公务活,余下时间一张报纸一杯茶,还月入万二的日子。浯城虽说算是算新的一线城市,可是依旧是传统意义上的二线城市,而且物价是和二三线的城市差不多。做那么少的活却能拿一万二这种工资,简直是日子不要太美。所以小李这种人说是说平和,其实说白了,是比小秦这种要多不止一根弯弯肠子的,在那种单位里面没有点厚黑学的功底罩着,很难上位的。而小李为什么在一个入编制这么难的年头里能就快入那个编制呢,就因为他在家在单位都有一副谦敬的外表,表面上不声不响的,肚皮里的计划明确得很。 而小秦就不同了,一天到晚就爱说些帮也帮不到他自己前途的废话,还时刻把他自己搞得越来越像X丝。也不单单是对方杰调侃,他就是在他单位里有时说话也没数。 方杰听着听着就笑了,抬头看小秦,说:“你还能再恶心点吗?”说着,就把那个胶给了小秦,小秦接下后,简单说:“好的,晚上我回去带给方叔叔。” 方杰这时朝这条长走廊外侧的天色看了一眼,还是阴着的,但不像是就要下下来的样子,估摸着自己一会儿走回去也淋不着雨,他问小秦:“你今天带伞了吗?要不要我把伞留给你?”小秦想了想,说:“算了,你先带回去吧,要是到时下雨,我八点下课,去你那里借一把也行。”方杰点点头。 他又朝身后那个有着透明外墙的教师办公室里睃了一眼,转过头来问小秦:“哎?我说小秦,你不是以前说你就喜欢肤白貌美、腿长胸大的女人吗?你这学校里多得是,你现在是不是每天都像在天堂?”真是一个办公室都是年轻漂亮的女人。 小秦也往那个教师办公室里面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说:“别瞎说!——不过那是当然,你没看我现在学习的动力多足。以前周末时候在家,各种意^淫小说,日漫,做的算最上进的事就是煲日剧学日语。现在不一样了,我周末的下午和晚上都泡在这里,——就算我泡不到老师,我泡在这环境里也是好的,她们给了我无穷的学习热情与动力啊。” 方杰忍不住了想笑,本想劝这哥们别再往下说了——因为越这么说就越显得他像个X丝,可是想想算了,有时候话说白了后,朋友就没得做了。 将顶级芦荟胶交给了小秦之后,小秦又回他那道“门后充满了美女”的门里去了,而他就往回走。先是往左走向这条长廊尽头,站在那个电梯口等电梯时,他忽然又想到刚刚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琢磨了许久,脑袋前面“叮”的一声,电梯门在他面前开了,里头空无一人,不过同时他的脑袋里面也像“叮”的一声似地开窍了。 他想:我说的呢,顾孝成那小子那回明明头一天说得好好的,说他要出资让我去上这个补习班,第二天回来后又说人家这里多么多么烂,花这种钱是多么多么不值当,又说让我以后天天上线,要单独辅导我的英文。原来搞了半天,是因为他来了人家后门这里打探了一番,发现里头全是顶级年轻美女,所以…… 方杰现在回想起顾孝成那天的那张脸,那种尖酸刻薄、极尽抹黑之能事的样子,忽然噗地笑了出来。当日顾孝成的那种神情总结起来说,叫做:因强烈的妒忌与不安而产生的变形扭曲。 方杰人站在电梯里,电梯合上门后一路下降着,而他自己独自在这小方格一样的空间里快要笑死了。 而此刻正在自己家中、准备等等就要往方杰小店赶来的顾孝成不知道方杰在电梯里把他里里外外“嘲笑”了一遍。他脑袋里面惆怅的就只有一件事,就是他回纽国前,方杰到底能不能跟他做点什么该做的事情。就不说这个时间越来越紧迫了,就说他们两个人做那事的频率也真是说不过去的。 半年啊!整整半年!就做了两次,虽说第二次是有分拆成好几次的,可是笼统地算,那就是两次。这说得过去吗?所以他就觉得自己像被养骆驼似地养着,方杰根本不管他这方面的死活。 而他除了心底的这一种惆怅,还有就是他已被他身为一个正常男人的天然肉^欲催逼得有点受不了了。他有时候在没人的时候,也会在心底骂一骂方杰,骂他“不是人”。反正他不是人。 方杰在电梯里想着,顾孝成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是个同性恋,而且有点中度的厌女症,哪怕他完全不需要和女人搅和在一起,他还是有厌女症。这半年里方杰大概也观察得出来,他觉得顾孝成看见了女人,大部分时候就是厌烦,厌烦,厌烦!估计这世上除了他家里的女人——比如他妈妈他奶奶他姑他婶,他才不厌烦,其余的,真就不好说了。 方杰在那个亭子间一样的电梯中差点笑死,在出了电梯后还在笑,反正是一想到顾孝成当日那张扭曲的脸,他就忍不住要笑出声。在意识到外头有一两个人像看一个神经病一样地看他后,他马上敛容,收起了那种笑。在大厅广众之下一个人独自乐到噗的笑出来,就跟一边走在红绿灯的人行横道上一边在一溜排停着等绿灯的车辆前啃一个汉堡给人的感觉一样,让看到的人都有种想摇摇头的冲动。 他马上换上一副严肃脸,再抬眼看了看天。天仍旧阴得很,加上时间上已近黄昏,就更是阴沉,总带着一点梅雨季的狂风骤雨过后了的余威,就像是一张恶毒太后的脸。 方杰匆匆往回走去,明明就几步路的工夫,也被他走得脚程飞快。倒不是他怕在这几步路工夫里天上下雨把他身上的衣物鞋表淋湿了,而是他得紧忙地躲回小店里,在没人看见的地方,痛快笑一场。 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这么想笑,这事儿要是别人听闻了,或许也不觉得有多好笑。可就是在他看来,总是觉得滑稽。顾孝成那天向他抹黑那些女人时的脸,在这一刻竟然比他以往的任何一张脸都鲜明。那什么小媳妇脸、贱人脸、幸福宝宝脸,都比不上那一张因为强烈妒忌和不安而扭曲的脸鲜明,鲜明中还带了点可爱。 或许是因为真实。那以前的小媳妇脸又或是幸福宝宝脸或许是他伪装的善良脸孔,而那一张扭曲脸却是真实地丑恶脸孔。 但即便真实地丑恶,却没有哪张脸比那一张脸更能让方杰看到顾孝成真实的内心想法。 顾孝成这人不太容易看得透,他又是那样一个控制欲强的人,方杰被控制久了,常常心中隐隐地会有一点怕他,不太敢真地惹到他。而在顾孝成说那些女人坏话时,他整个人就变得真实、幼稚而透明。 方杰赶回了小店里,把伞一放,就畅快地笑了起来。像个神经病。 等到他稍微情绪正常了一点之后,他才敢把铁皮门又拉上去。 等到约摸六点过十分左右,顾孝成才回来。方杰本来都平复心情了,这会儿一看到顾孝成那张脸,又笑出了声。 顾孝成就纳闷了,这人今天怎么了?先是难得地竟然打了一个电话,叫他回来时别忘了带把伞,怕他淋雨;再是现在他回来了,一进门这小子就冲着他笑,一副已照见了他一个重大秘密了的样子。 他走过去,将手里那把未开的折叠伞放在了大长桌上,再把方杰那张公交卡由裤兜里掏了出来,递给了方杰,问:“怎么了,笑成这样?”方杰拼命忍,忍了一会儿才把笑意压下去,也避免看顾孝成的脸,就怕自己一看到又能笑出来。 顾孝成看他回避的样子,又看他低着头,一直努力目不斜视地盯着电脑看的样子,于是也躬下背部,贴近了方杰,又轻嘴薄舌调戏他:“呦!这是怎么啦?见到我还不好意思了?这么含羞带怯的,还回避我的眼神?”顿了一顿,又自顾自地说:“……嗯,不正常,肯定不正常……” 方杰不理他,什么“含羞带怯”,什么破词!于是他只是自顾地在电脑上敲着字,回答买家问题。 顾孝成见方杰不睬他,就直起身,说:“要么现在挂手机上吧,我们现在去吃饭?”方杰才将聊天工具挂到手机上,跟着就和顾孝成出门了。 方杰租的这小店附近不易停车,也没有车位出租,顾孝成不方便把家里的车开过来停放,怕一个不注意就被人刮上一道痕迹,所以他二人这半年里的出行代步工具多为公交车。顾孝成跟方杰在一起,是越来越习惯坐公交车。 公交车简直是带给了他许多全新的“搭乘体验”,像是有一次,那天他忘问方杰拿公交卡,上车后刚准备投币。车上投币箱那里站着一个女人,跟他说:“给我一块钱。”而顾孝成这个人又是一个中度厌女症“患者”,他见到女人——尤其是年轻女人,都不太有好气,他马上问:“我干嘛要给你一块钱!”投币箱另一侧的公交司机也点点头,说:“唉,你就给她一块钱。” 顾孝成还在想:妈的,今天怎么一上车就遇俩神经病。 不过好在虽然他某些社会经验严重缺失,但是脑子反应快,他忽然想到这女的应该是刚刚不小心多投了一元硬币,结果就只能等在车头这里,等着要投一元硬币的乘客上来,也好直接补回她一元。 是个人都知道的事情,估计乘惯了公交车上下学的小学生都知道的事情,顾孝成竟然不知道。 他反应过来后,马上给了一元硬币给那个女的,然后就跟在她后头进车箱找座儿去了。 在车箱走道上走着,一车箱的乘客都像看傻X一样地看着他。 他在很多生活小事上面确实是傻X,就像他想在老方面前博表现,去洗碗刷碟这件事一样,争取到了表现机会后,结果他却是连洗碗擦、洗洁精都不会用的人。 不过现在的他进步了!他已经会用洗碗擦与洗洁精了,并且他也是公交车上的常客了。 第35章 他们两个出门后, 方杰仍是一路避开看他的脸——那张脸在现在看来,总有些滑稽。 顾孝成受不了了,一条胳膊搭上了方杰的肩,那只手还攥紧了方杰那一侧圆圆的肩头,将头凑低了问:“我说你今天神经病啊?老不看我干什么?”中国这片土地太广,也十分神奇。在这神奇的土地上,越是发达的地方,直男们在街上走时都越是保持着刻意的距离,生怕别人以为他们是同志;而越是不那么发达的地方, 就越会发现有时候两个中年男人,如果是老朋友了,在路上走还会偶尔拉一下手啊什么的。而像浯城这种中上等发达的地方, 当然在街上是看不到两个男人手拉手以表示他们交谊深厚的,但是偶尔勾肩搭背地走在一起倒是说得过去的, 没人会因为奇怪而多看两眼。 当然了,全国都公认的不可取行为是两个男人走在大马路上, 一方拐着另一方的胳膊,再怎么不发达的地方估计也没有男人这么干,除非他明摆着就是要昭告天下关于他自己性向的那点儿破事。顾孝成这人做事情也分地方,在他以往常待的那个纽国,他连跟同性勾肩搭背都不可能, 生怕别人以为他跟谁好上了。而在现在这浯城,他倒不怕在公众地方跟方杰勾一勾肩膀。因为一来,街上没人会因此而侧目, 公众也都接受这一行为,顶多就是认为这两人是“哥俩好”;二来,这是他能在大街上和方杰做出的最亲密举止了,别人一男一女的出门可以手拉手,他能吗?他不能,所以也只能搭搭肩膀,过过干瘾。 方杰被问到,抬眼瞥了他一下,不行!还是想笑!马上正过脸来,又低下头去。顾孝成想着:说他神经病,还真犯起这病来了…… 又走了一段路,顾孝成还是想着要问明白缘由。方杰想着大马路上,两个男人勾肩搭背的靠这么近,还是不怎么好看,他怕万一有人误会——越是心里怕就越疑神疑鬼的,就把顾孝成拱开,说:“好好走路,——别问我为什么,我今天一看到你的脸就想笑。”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29章 顾孝成心里:…… 两人涮完火锅回到家时,已经快八点半了。他们由火锅店出来后,走了一长段的路才坐公交车,回到小店的时间才会这么晚。 在小店门口,隔壁影印店的老周还开着门做着生意的。老周见他回来了,就由店里椅子上起身,走来门口,一副要找他说两句的样子。方杰见老周走过来了,于是将手里的钥匙交给了顾孝成,顾孝成接了钥匙就去开门了。 老周倚着他那店门口的开下来的那片玻璃门,问方杰:“小方啊,我这里前些天新购了一台扫描仪,前阵子一连淘汰了两批老货,最早的那批里面有一台功能还是很好的,我看你老来扫描,不如那一台你拿回去用吧,也省得跑过来跑回去的。” 小方一听,还不错的建议,就说:“那行,我明天来搬。我得给你多少钱?”老周说:“唉,算了算了,剩余价值也没多少了,拿出去卖也没人要买那个机型,但是功能什么的都是好的。我是要做这个生意,不得不一直给机器更新换代。你拿回去私用还是好的。”老周是因为知道他自己女儿以前老在小方那里索要漂亮东西,他有时候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总得在什么事情上给小方行行方便,上回说要给他个货架子的,结果后来因为又要自己留着用,也没给成,这回给一台对于他店里来说过时的机子,小方也有得用了,而他也算还了情,一举两得。 小方听老周这么说,还是有点不好意思,但是看老周是执意要送给他的那个意思。他把肚肠里的心思转了转,想着兴许老周是因为女儿常拿他的东西,才想着也回报一点什么他能用得上的。算了,这人情还是领了吧,再推来就去的也没意思了。于是他点点头,说:“那真是谢谢了。我正好用得上。我明天来取。” 老周说“好的。”跟着就回他店里去了。 而方杰也回了他小店,上电脑工作了最后的半小时,到九点才正式收工。 因为是八月份的月初,他收工后又想着开金碟软件算算账。刚往里输了几条数目,顾孝成那厮就在背后吵,说什么都九点了怎么还算账,明天白天一边跟买家交流一边算难道不行吗?他没睬他。 顾孝成见他也不睬自己,就有点悻悻地上楼拿换洗衣服洗澡去了。 这时老方发了条微信过来,说他刚安全到家,不要挂念。还说小秦已经回来了,把那个芦荟胶给他了。方杰才想起来,还好今天下午天只是阴着,但没有真下下来。本来还答应了小秦如果下雨,他可以来他小店借伞的,结果他自己到了八点半才和顾孝成回到小店里来。还好没下雨,否则小秦八点下课时万一下了的话,来他这儿也是没人应门的。 他回复:安全到家就好。我刚收工,等下洗澡。 他还想往软件里输入数目的,可是忽然没有了这份心思,注意力也开始不集中了。于是他索性关了那软件,而这时顾孝成往小卫生间去了,准备要洗澡,经过大长桌时,还看了他一眼,他们眼神还正好对上了。方杰不知怎的,心神一荡。 他脑中有些混乱,他又胡乱点开了一个软件,就是他用来做平面设计的那个Carol软件,跟着他由左侧的一叠手画稿中抽了一张出来,在他电脑文件夹中找到了与那一张相应的电子扫描件,再配到设计软件里去,再在上面调整一些看不顺眼的设计细节。 可调整了一会儿,他依旧是有一点心不在焉。 过了一会儿,顾孝成出来了,刚洗完澡的他就像一个冒着气的热源,是有热力辐射的。方杰不用抬眼看向他也知道是这样的。 他没敢抬眼看,不知怎的。 于是他只是维持着一副专心做事的样子。顾孝成看了他一眼,没有打扰他,径自上楼去了。 方杰等他上楼回房了,才抬头朝楼梯那里瞄了一眼,带了一点心思不想被别人窥见的心虚。 他磨磨蹭蹭,用一种疲塌的脚步上楼拿换洗衣服,也下来洗澡——总觉得他自己今晚应该会面对一件什么大事似的。 对哦,真的有些什么事情要面对了,不是吗……要主动吗?还是等他主动提出来?然而他会主动提吗? 一边洗澡,却离面对那件事情的时刻越来越近了,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口水,果然又觉得嗓子眼发干,就像涸竭了的一口枯井。真不知道是因为紧张的,还是因为被一种欲望给烧枯了的。 外面身上的水哗哗地流着,而里面喉咙里却是干着的。内外两重天,更让他觉出自己嗓子正在发干。 他不自觉地多磨蹭了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潜意识作用——是想把时间拖久一点,延迟一点去面对那件“大事”?还是心底里觉得今天应该把自己洗得干净一点…… 反正他今天洗澡比平时多用了十来分钟,好像洗得真地很干净,里里外外都很清爽。仿佛知道过一会儿后也是会把自己再次弄脏似的,所以现在先洗得清爽点。 等他好不容易洗完,又拖沓着上了楼。一进房间,虽然里面的人与物都是一切如常的,可他自己心里清楚自己正在紧张着,所以他努力地维持着自己表面的平静。想让自己的脸就像这屋里的摆设静物一样地“如常”。 他走到了他那一侧,还没有掀被子,发现上面有一叠衣服,顾孝成看了那叠衣服一眼,说:“下午时我收回来的,叠好了,不知道你放在衣橱里的哪里,你自己放一下。”他“哦”了一声,转身去将衣物放进了衣橱里。 顾孝成刚刚跟他说了几句很寻常的话,他仿佛也轻松一点下来了。于是他折回后,掀了被子坐进去,拿了手机划起来,一边手指在划着,一边脑中在想着要找点什么平常些的话题跟顾孝成聊一聊。 房中静默了两三分钟。 忽然方杰开口说:“哦对了,今天我爸下午的时候说你说要给他芦荟胶的。你不在,他说他弄破了点皮,我就在那抽屉里拿了一条新的给他。”顾孝成说:“嗯。嗯?方叔叔下午来了?”今天晚上顾孝成没跟老方在微信上聊过天,所以发生了什么他也不知道。 方杰说:“没来。我请人带回去给他的。”他没说请人带胶回去给他爸的各种细节。顾孝成“哦”了一声。 房中静默几十秒。 忽然顾孝成转过脸来。方杰睨到他转过脸来了,于是也偏过头去看他,问:“干嘛?” 顾孝成忽然眯缝了眼,问:“你由那个第二层抽屉里面拿的?”方杰看着他,点点头,说:“是啊,怎么啦?” 顾孝成以一种十分严肃的语气问:“其实、你不觉得那个里头的避X套与芦荟胶还剩下很多吗?从我来你这儿开始,它就是那么一堆,到我走之前,它还是那么一大堆……你难道就不觉得这很不合理吗?你难道就不觉得这样的事情就不应该让它发生吗?” 说完,房中又静默了十数秒。 房里屋外都很静——静无人声。但其实在这样一个夏日的晚上——之前七月中下旬连日苦雨初霁后的这样一个晚上,虫声唧唧,这小屋的外头竟然有一片闹嚷嚷的情调。仿佛它们在齐声欢唱着:夏天了喂,大家都热情起来!呦!呦!呦! 那十数秒对于顾孝成来说有点长,他正要放弃掉某些念想——谁让旁边坐着的方杰他X的就不是人,是一个彻头彻尾非人类的杰出代表!做一整年和尚都不会想肉味的男人。 就见方杰忽然点点头,认同地说道:“嗯。” 房中又静默了十数秒。 顾孝成以为他自己听错,转过头去,疑问地“啊”了一声。 方杰“嗯”完了后,也觉得该补充点什么,说:“我也觉得这不合理,我也认同这样不合理的事情就不该让它发生。”没看向顾孝成,脸好像还有那么一丁点红——真地只有那么微弱的一点点浮色,这不好意思也并没有特别地明显。 当下,顾孝成心里就觉得“感谢天感谢地感谢阳光照耀着大地”。 他有一种付出就总会有收获的、收成了后感动得想哭的感觉。就说这感情的耕耘吧,它就跟种地似的,它得有一个过程,一定是要历经时间与阳光雨露的。春种秋熟、东作西成,此乃自然的规律。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一蹴而成的事情啊?就像地里的菜,种两天就能收割的那种,你敢吃?你不也怕农药化肥激素毒素呢吗?所以感情这东西也是这样,虽然对方难得手,可是是经历了时间才磨到的,心里总归是踏实的,比一撩就跳到你怀里的那种感觉更踏实。 不过顾孝成这会儿也没那个屁工夫想这些人生的破道理。解决需要啊!谁还有闲情思考什么人生! 还是那一句,“感谢天感谢地感谢阳光照耀着大地。”他要在一片虫鸣声中浇灌他面前的这一片土地。 第36章 这晚上, 两次过后,方杰以他明天要工作以及要去隔壁老周店里搬扫描仪为由,拒绝了顾孝成再一次的要求。 由上而下望着这人坚定的拒绝眼神,顾孝成当下怔了一怔,怔完了后心中还有闲情吟一句“诗”:古道西风‘烈’马,小桥流水人家…… 他顺带赞叹了一下浯城这山灵水秀的好地方,不仅有小桥流水人家,并且有古道西风“烈”马。他家烈马的性情在做X这种事上面确实刚烈,瞧瞧他现在这拒绝求^欢的坚定眼神, 不过烈则烈矣,反正他现在算是被驯服了。虽然算不上是什么良驯的宠物类型的,可到底是乖乖伏在他身下了。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30章 方杰坚定地拒绝了顾孝成第三次的请求, 他觉得……其实他也不知道他觉得什么,反正纵欲不好。况且他明天真得亲自去隔壁老周店里搬扫描仪, 就算顾孝成会帮他搬搬抬抬,可是他人也得出现的, 要是到时候走姿十分令人感到奇怪,那就不好了,他还是一个要脸的人——就算老周多半也不会往那种事情上面想,他还是不愿意以那种一瘸一拐还要强作正常的走姿出现。上次那个一晚四次之后,他出门搭公交车兜风, 在路上他都是强作正常的,没人知道他维持那种看似轻快平常的步态是在暗地里花了他多大的努力。唉,一腔凄酸, 这恼人的恋爱关系所带来的不便之处啊。 生活中处处被这人压着,就连上了床都一直被压着。这人霸道到连被他在上位都不是很喜欢——竟然还有这种人,唉,一想到这茬,又是一腔凄酸。 方杰此刻由下而上看了看那个正要侧躺过身、不再准备压着他了的人,想着:一辈子都得这么卑下了?也不知道别的一对对的同性情人都是怎么相处的,人家都是公平的吧?难道说只有我和他才是这种不公平的关系? 方杰正想着,旁边那人本来都已躺下去了,忽然诈尸似地又坐了起来,欹斜的上半身贴了上来,说:“哎?不对啊,明天就搬个什么扫描仪而已,我去搬不就行了?而且方叔叔明天不是要上大观音寺去给你‘求姻缘’去吗?他又不会来,你明天待店里头不出去不就得了,我怎么就不能第三次了?你这个也当成一个理由来拒绝我?” 方杰不想多说话了,因为他也确实做累了,他工作了一天了,他也没有顾孝成这样的体力,他说:“你就不能让我休息?我都工作了一天了,现在几点了?都快一点了吧?要不明晚再继续?” 顾孝成一听,原来明晚还有得继续,那就索性不要再争取了。他原先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争取想要再做一次半次的,是因为他考虑到以方杰以往的心性以及行为的固有模式,他一做完,铁定第二早就要犯病,不是几天不给他好脸色,就是冲出门去,在外溜达一整天才回来。而且通常都是做完一晚上,就得等两三个月,才又有“档期”,妈的,正常男人哪个受得了。 所以顾孝成先前是因为怕这晚之后又得等许久,况且他八月十一号就要搬回他家住去了,八月十二号去虹桥机场接他爸妈回来,再陪他爸妈在自家园林里住半个月,跟着他就要回纽国去了,还得找中介办方杰出国的各项预备事宜。 顾孝成听了明晚还有“荤菜”吃,心里也就放心了,又转身躺倒。隔了一会儿,说:“对了,我一直没跟你说,你也一直没问。我十一号就要搬回去住了,大概九月前就要飞回去。” 方杰这时正背对着他,整条背部裸着。他不健身,有些瘦,胸口还像当年那个少年时代的一样地平平的——每当他穿件夏天的T恤时,风一吹,就会显出整个上身的样子。顾孝成当年就总在想,这个人个子是有的,就是太单薄了,得多吃点。不过当年的他总是不大睬他,所以顾孝成的那个“要让他多吃点”的念头就总是摆在了心里,总是逮不到机会跟他说。现如今跟他住了这么久了,见他也没少吃,就是还是这样单薄。 当年的顾孝成只注意他单薄的正面了,而几乎从未着眼在他的背部。而事实上是,他的那一条背也有点单薄。看他力气是有的,但肩不宽,背以及腰都有些窄,削肩削背的。就这么看着,顾孝成忽然就想到了当年一直想说的那句话:“呃……我不在的时候,你多吃点。吃饭的时候正经点,别老想别的事情。” 方杰“哦”了一声,对于顾孝成之前说的他的行程安排,他还没有有所回应,这个“哦”也只是回应了顾孝成说的让他多吃饭的话。 方杰脑袋里头还在想着要怎么回应顾孝成跟他“报告”又或者可以说是“通知”的关于他自己的行程安排,可惜词穷,不知道怎么回应才算是合理,得体。但不回应,仿佛又不好,好像他走不走他都不甚在意似的,这样也不好。 于是他想了想,说:“你要走了?一年后才回来啊?” 顾孝成忽然像想起什么似地说:“谁说的,我可告诉你,我会不定期回来检查你,你要是敢给我在这里不安守‘本分’与‘妇道’,小心我扒了你的皮。”方杰一听这种话,费力地扭过脖子朝后去看了他一眼,心里想着:就说他不是什么典型江南男人吧,看看他这样子,有时候凶强好斗又狠的眼神,跟古代蒙古人真是像…… “妇道”是什么?守就守吧,反正他也不是什么滥交又或是欲望强的人,守这一方面的本分,对于他来说,原本就简单。可是也真是不满意他说的这种话,什么叫“守妇道”?还真把他当女人了。谈个恋爱,他方杰的地位是从属的,上^床做个X,他方杰的地位是卑下的。永远被姓顾的这厮压一头。 所以,方杰拒绝回应任何有关要他“守妇道”的荒谬言论! 顾孝成却当他有了什么花花肠子,有点激动,转身向他,攀上他的肩,攥住上侧的圆圆肩头,说:“你听见没有?我跟你说,我眼里真容不下沙子,我不会允许肉体背叛的!” 方杰听后,又脸朝后向他瞄了一眼,说:“……知道了,我答应你,你放心该干嘛干嘛去吧,——就是、你那个、能不能别说什么‘守妇道’这种词,听着真别扭……” 顾孝成一听,原来是因为这个,也放心了。就又躺下了。 他这样平躺着过了一会儿,忽然想到要问:“哎?我说,你今天晚上怎么就良心发现了呢?——哎?我说,你刚刚答应的,明晚再继续,你可不能就这么随口说说,到时候明晚又推托不记得了来搪塞我。” 方杰一被问到这件事,才就着这事情想一想。然而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想到要跟他在临别前把该要做的事情好好做一做的。 或许他本来心里面也一直存有这件事情,像一粒种子一样一早埋在了他心里,而后来因为想到顾孝成抹黑那些美女老师的脸,又觉得真实可爱且幼稚、透明——关键是真实而且透明。就像一壶清水,一下子浇在了他心底里埋的那粒种子上,一下就发芽了。 他原本不太想、或可以说一直有点抗拒和一个他也弄不太懂的人做什么莫名其妙的爱。而事实上,当他发现那人在他眼里变得真实而透明后,他就觉得他自己也不是那么抗拒了,因为他们俩就算发生了肉体上的牵连,也不算是莫名其妙的发泄了。 他有时候在肉^体的事情上面,不得不这样去思考。 大部分男人好像不会这样去思考肉^欲,大部分女人会这样。大部分女人都会为她们和男人发生的肉体关系找一个理由,得有意义存在才能发生进一步的关系,而几乎所有男人都不会为那事找一个什么意义。 方杰却在为他自己和顾孝成的肉体关系寻找一个理由与意义,并不是因为他思维女性化了。 他原本或许是有点性向不明——就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喜欢男人或女人,又或是喜欢哪一类的人,可是毕竟没有定性,他又不是说非跟男人生活一起的,而这半年在顾孝成的软硬兼施下,他意识到自己以后可能要彻底地弯掉了,那他如果要弯得彻底,他就一定得为自己变得这样弯找一个理由与意义。 但他跟顾孝成解释不清楚,他沉默了许久,最后说:“你还记得你以前说那个英语中心的女老师都怎么怎么烂了吗?”顿了一会儿,才说:“我今天去给我爸房客送胶的时候都看见了,人家英语烂不烂我不知道,我就知道那一办公室都是漂亮女人,还年轻有气质……” 第37章 方杰说完了后, 等了半天,也不见顾孝成回答。他扭了脖子朝后,费力地想看看他的脸色,跟着又说:“其实你抹黑她们的样子很……搞笑。”本以为顾孝成会在这种“丑事”被人知道了后稍显无措。 哪知,这厮脸上一丁点表示羞惭的愧色也没有,反而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抹黑了就抹黑了,又怎么了? 顾孝成说:“你再夸她们一句年轻漂亮有气质试试?”方杰马上说:“没夸,我那哪里是夸她们?” 顾孝成问他:“你脖子拧着不难受?还是正对着我不好意思?我说,你能转过来吗?老拿背对着我干什么?” 方杰调整了一下侧卧的方位。刚转去朝向顾孝成, 顾孝成就说:“说到抹黑,我哪里有你厉害呢?你那些年抹黑我的还少?我都给记着呢,我就是不惜说到你脸上去, 你还当我什么都不知道一样——还好意思跑到我跟前来提我抹黑那些女人的事,只许州官放火, 不许百姓点灯。更何况我说她们的也是事实……虽然也不完全是事实,可是她们专业水准确实有待考量。学生交钱是去学东西的, 又不是去看美女去的。反正我就怀疑那个学校没事请那么多长成那样的是要干嘛?他们是先挑长相还是先挑能力?英专就没有男学生了?怎么男的不请两个……”顾孝成滔滔不绝,长篇大论,言辞激荡,“江河如注,波涛如怒”, 发表着他对那家就开在方杰小店不远处的充斥着年轻貌美、肤白胸大、腰细腿长的美女老师的英文中心的强烈不满。 方杰听得楞柯柯的,只知道看着他说,就忘了再有任何反驳的话。 听他发表完了这些言论, 方杰打了一个哈欠,就说要睡了。顾孝成在他眯着眼要睡去前,又问了一遍:“那些女的,你真觉得漂亮?”方杰迷迷糊糊答:“不漂亮,都丑死了,肯定没人要……”顾孝成闻言,奖励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嗯,说得对,睡吧。”说完后他也合眼要睡了。 第二早,临醒来前,方杰迷迷糊糊地做了一个梦,他梦见有一道长条形的山脉压着他的身体,他动弹不得,跟着就像一只五指山下被镇压住的猴子,尿也没地方撒,果子也吃不着。他憋着尿,又饥渴,一着急想挣扎,就醒过来了。 一醒来就发现顾孝成的一条贱腿正压在他的身上——以前睡觉时,是从没有过的,他们两个睡觉时都算是很安分的人。方杰想着:我说的呢,怎么老有种被压迫的感觉。 他动了动腿,将顾孝成的那条很有份量的贱腿移开了去。由百叶窗侧边的缝隙里窥见外面的天大亮,估摸着也该有八点多了。他坐起身,上身还裸着。天气热,开着空调也不冷,就这样赤^裸在空调被外头。没过两秒,顾孝成也醒了,惺忪着眼,抬眼看了看坐着的方杰,问:“醒啦?”方杰说:“嗯,你没事睡着了用腿箍着我干嘛?我被压醒了。” 顾孝成想了想,可能自己是潜意识里怕这人第二早又有那个每次必犯的“做^爱后心理创伤后遗症”,所以就睡着睡着,不自觉地将腿压到他身上去了,防止他犯病。怕他一觉醒来,又羞愤得夺门而出,一冲出家门在外待一天,到晚上了才回来。 但他没打算这么跟方杰说,因为现在看来方杰好像不像要犯病的样子,别到时一说,反倒像提醒了他似的。人家本来不要犯病的,结果一经提醒,还真犯了。那不是自己没事给自己找事儿吗? 于是他翕动了两下嘴唇,说:“我就……没什么,箍着你睡舒服。”方杰听完,觉得有点恶心肉麻,就想避开在这样一个心理以及情感都特别敏感的早晨与顾孝成长时间地面对面处在一起,他和他昨天晚上关系算是有点说开了,定性了,不是吗? 确定关系后的第二天情感都有些敏感,面对面的,一般都有点不自在与不好意思的感觉。就算男孩女孩确定情侣关系后的第二天,也总是会因为关系的正式确立而在相处上反而有点手不是手、脚不是脚的,就是有点不大自在,还需要适应这新定位的关系。只不过人家男孩女孩的正式情侣关系多数是在约会场合确立的,而他们的则是在床上确立的。就像是刚经历了某种土著民族的一种特定宗教仪式似的,又或是一种成人礼之类的典礼,总之像是一场仪式性的欢^爱——起码在方杰心里感觉是这样的。 方杰有点不自然,他说:“我下楼上厕所。” 他下楼去上厕所,以及洗漱去了。而他因为急着离开这房间,只匆匆套了衣裤,连时间都没看,就两三步走出房门了。 不过这也算是方杰的一大进步!以往他做完那事之后的第二早只会羞愤得夺门而出,那样汹汹地走出房门去,又气又恼。而今天早上,他明显是进步了许多,他也只是因为略微的不好意思而快步走出房门。对比之下真地是好多了。 顾孝成见他走出去了,跟着也起来了。全身裸着站在窗前那张写字桌前,看了看时间,八点四十了。 他走到房门口,冲楼下喊了一声:“方杰!你洗不洗澡啊?”没人应他,估计推拉门正关着,他没听见。 他正想往门外挤挤,才看到二楼中间这小厅前的百叶窗是闭合着的,于是放心走到二楼上面的楼梯口,又朝下喊了一声:“方杰!你洗不洗澡啊?”方杰这时听到了,把小卫生间的推拉门开了下来,嘴里含着牙膏泡沫,说:“你先洗吧,我等下冲一冲,——对了!几点了?” 顾孝成说:“我拿干净衣服给你,你先冲一冲吧,都八点四十了。你洗完了我再冲一下,就出去买早饭。”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31章 方杰也对着上面大声说:“啊?别拿干净衣服了,我身上这套就是昨晚刚换的新的。也没弄脏,我现在就冲吧。” 说完,他快速回到洗漱池前,把牙刷干净,脱掉衣服,快速地冲了一下,出来抹干,又套上原来的衣服。就出来,把小卫生间让给了顾孝成。 而他自己则是先开了电脑,确定了一下具体时间。然后就拐进小厨房,由那个家用净水宝里倒了两杯水出来,放在了大长桌上的左手边,一杯他拿着喝了起来,一杯等会儿顾孝成要喝。 等到了这天上午十点左右,他和顾孝成去隔壁老周店里拿扫描仪。这台扫描仪不是独立的那种很高的机子,不是摆放在地上的,而是台式的。他搬回去了后,放在他大长桌的左上角上。那儿现在有一台呈方形的台式扫描仪,以及一台呈长条形的台式打印机。 他试了试那台老周给他的机子,一用真是挺好的。他估计了一下,这机子也不是真像老周说的,在市面上没人买,买的人可能是少,可是真要卖,这种二手的八百多还是卖得掉的。他也挺不好意思的,当下决定不如接下来一年老周他那十岁女儿的学习用品都由他来供应。 小方这人也真是的,对这种跟他店里生意有关的各类用具的价钱都研究得很透的,而至于顾孝成送给他的那块所谓“低价表”的价钱他就从没有研究过。他没研究过表,是因为他想着这一类物品还没轮到他来研究,或许等三四十了,有钱了的时候,是不妨研究一下的。可是现在他才二十出头的年纪,挣钱这事还没稳定下来,就开始研究有钱人才会研究的东西,根本说不过去。所以顾孝成给他的时候,也是顾孝成跟他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了。顾孝成说不贵,他就猜它是一万的原价,顾孝成说是他戴过了、不想再要了的,他就猜它是剩余价值五千。 小方把人家那台扫描仪搬回来了后,扫了一眼现在这张大长桌上的台面“配备”,越来越有种齐全的商务风,心里不禁觉得挺知足的。 他这所谓配备齐全,也就是指:一台剩余价值在六百至八百间的彩色高清扫描仪,一台剩余价值在四百至五百间的激光黑白打印机,一台剩余价值在一千四百至一千七百之间的高配置笔记本电脑。 他这个让他挺知足的台面配置,如果让一个坐惯了高档写字楼的高级商务人士看到,恐怕要笑出来。可能要嫌他这里这些东西又土又落后。不过他不这么看,他觉得性能好那就是好的。就算是高档办公室里面那些看着上万的办公设备也常因为里头用的人不爱惜而老坏,而且上万的设备有百分之八十的功能是得不到使用的,摆那儿无非就是一个摆设,跟花瓶似的,没啥大用场,还白花了那么多钱。 而他这里的便宜又好用,功能又够,且还正因为功能少才不易坏。小方这人或许看着事事不如人,但他有一点比别人强不知道多少倍——就是他用什么东西都不会用坏掉,很多东西几年下来都还像新的一样,除非那东西本身质量就不太好。 这一点实在是太厉害了,人家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他不是,他多数东西都是千挑万选才下手买,一但买了后就能“新三年,新三年,不缝不补还三年。” 在这台扫描仪被放置在了合适位置之后,顾孝成就看着这个方杰拿了一次性酒精棉片将这新拿来的机子好好抹了一遍,再看着他拿一小块海棉熟练地给那机子上面打了一层薄薄的快干液态蜡。当下,顾孝成心里就在想:我有预感,这台几百块的东西将会在这小子的桌子上摆起码九年…… 这也是为什么顾孝成在送方杰那块表时,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关照他有如“这表你可小心着点戴,好几万呢,别刮花了”这类的话。一来,他不想让他知道价钱;二来,就以他对他的了解,几年过后再来看这表,保准还是簇新的,也因此没必要提醒了。 第38章 在顾孝成离开前, 小店里一直火热。 方杰本来想着还是要稳定住他俩这事情发展的态势的,本来想着每晚做一做也就行了,可是顾孝成野马脱缰了,完全控制不住。这几天,他这小店已到了白天时都不能拉开铁皮门的地步,两道门紧闭,来往的行人差点就以为这小店是“东家有喜,暂停营业”了。因为这条街上家家都开着门,独他家不开。就连那没有门头招牌的鸡店的铁皮门在现在白天都是拉上去半人高的——值大夜班的姑娘也得出来买饭吃, 虽说她们白天不用接客。 其实就连她们都会朝旁边这间小店紧闭着的铁皮门看两眼,因为太不合理了,平常这时候这家早把门开下来了。她们又哪里知道门内也是“战场”。 这几天也是方杰唯有的把顾孝成排在他网上买家前头的时候, 电脑在一楼开着,积压了几排买家提问都没人回答。 方杰甚至怀疑这几天他跟顾孝成在一起的次数, 比隔壁那鸡店里姑娘们的总接客量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当然是夸张了。一想到接客这事,方杰想想又觉得好笑, 因为偶尔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正在接客。这感觉来得没来由,实在没来由。 或许是因为顾孝成有钱,最初跟他做上一次两次,还算是没有什么“钱肉交易”的感觉;可现在做得次数多了,就总有种他是在解决他需要的感觉, 毕竟他总感觉顾孝成的肉^体欲望是绝对地成倍地大于他的欲望的。偶尔地,他心中还会生出一种他像是一个有钱人养在外面的情人的感觉。 难道不像吗?有钱人养情妇,多数还是悄悄的, 怕自己家里老婆知道。而他则像是被顾孝成安置在了这里的一个情人,也是悄悄的,因为顾孝成可能目前是怕他家里人知道他们这段关系的。虽然顾孝成没提过他俩这个事是否以后要向家里人公开,可是他心中总归会猜测一下,想着顾孝成应该是不想让他家里知道的,毕竟他曾经说过“我们的时间要与我爸妈的时间错开来。”不过每每想到这个点上的时候,方杰也没有太多伤感的情绪,毕竟他自己也不想这种事情大白于天下,说来说去也不是什么令人称道的事。它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想要尽人皆知,谁不是藏着掖着的。就连他自己也不想让他爸老方知道这事。 他其实心底对顾孝成是有信心的,所以他也并不想过多地思考未来,毕竟未来有点远,还不到时候考虑。并且,思考未来这件事难道不是应该由顾孝成做的吗?好像不是该他来做的事,那他又何苦非要自己肩起这重担。他也劝自己:别没事儿找事儿! 他们两人的“苟且”一直延续到八月八号周六,也就是老方要来的那一天之前,才稍微平静下来一些,消停了点。 小方本来以为在他爸来之前,他能恢复好身体的状态,可是直到八号当天他才发现这恢复状态可不是一件简单的、说到做到的事,毕竟他们这几天次数太多。于是他想着他爸来的时候,他就坐着不动,谎称这几天搬货扭伤了腰。 老方来的时候,他这么说了,老方还真信,说要给他买几贴龙虎壮骨贴。小方尴尬地说:“不用麻烦了,等两天自然就好了,又不是上了年纪。”老方还是坚持,说:“腰扭了是大事,伤筋动骨的,不用点膏药补救一下怎么行?” 小顾在一旁听着直想笑,给忍住了。老方也没注意到小顾想笑的表情与儿子小方尴尬的表情,只是一心想着要买龙虎壮骨贴。 吃饭的时候,老方还总是聊他上星期在大观音寺拜菩萨时发生的事,说老吴和老吴老婆是如何如何心急地想要他们女儿吴小丽找对象。 老方自顾地说着,完全没想到同一饭桌上的两个年轻人对于婚姻这话题,其实一点兴趣都没有。他说完了老吴他们对于女儿找对象结婚的看法和心态之后,又想说说自己儿子小方关于他找对象的事。可想了想,又觉得现在儿子想要结婚有点难,一来他没时间,二来他总是一副对这事没什么心思的样子,再者就是他家的经济状况现在只够他们爷俩把日子过好了,娶一个回来的话,也不知道有没有这钱,有没有地方让人家住。他一个单身的老头,和儿子媳妇住在一起真是怪,要是是个单身老太太倒也没那么多避忌了。难不成要他到时候搬出去住,他家毕竟就只有那一套房啊,而且现在也没钱买第二套房作婚房。 一想到这些,老方自己也烦,而且他又怕自己把这个问题跟儿子小方逼得紧了后,儿子要反感。 所以他就索性跳过说自己儿子小方,转而说到顾孝成头上去了,问人家有没有想着要跟女朋友快点结婚,还是说他想再谈几年。顾孝成找不出话来回答老方,只能说再看看,因为他毕竟没有一个要结婚的女朋友,只有一个跟他相处不错、性^生活和谐、但是暂时也没办法真地跟他结婚的男朋友,而且这人正是面前自顾说个不停的这位老方的儿子。 这顿饭上,老方忽然想起来问小顾:“对了,我说还有个事儿的……你上次说你要离开一阵子,是几号走来着?”小顾答:“方叔叔,是十一号。” 月初的时候小顾就跟老方在微信上说过他要走的事,因为他怕临行前一两天才知会老方的话,这样仓猝,他怕不合宜,毕竟老方是长辈,不是朋辈,提前很多天知会一下也是必要的。不过他没有跟老方说他这一去是要去一年,即便到时会“不定期”地回来,也是不会待太久的,肯定不会像之前这半年一样天天腻在小方这小店里。 他只说要离开一阵子,还会回来住住的,还跟老方说微信上常联系。老方打听了他要去哪里,他觉得也没什么必要隐瞒,就说要去国外住住,有事情要办。 老方当时也没再追问下去,他只是心里想着,怪不得上回一句话也不多说地就转了三万三到他支付宝上,原来是有钱人。 老方虽然没有追问下去,可顾孝成当时心里怕老方再追问一些他也不方便回答的细节,就想着把老方的念头岔开,说下回回来的时候给他带礼物。老方那时说:“回来就回来,还带什么礼物,不要破费。”但其实他心里已经在想:小顾到底要带什么国外的土特产给我呢? 饭后,老方还说:“小顾你下周二就要走了,我今天也没煮什么好东西。我明天还来吧,煮顿好的我们吃,否则也不好意思啊……都怪我,今天买菜的时候没想着这事。刚才饭桌上才记起来。” 小顾立刻出声阻止:“哪里的话,今天的已经很丰盛了!我就离开一阵子,又不是不回来,叔叔你别当成一件大事,不用这么忙活,明天在家休息休息多好。”顾孝成是想着再没两天就走了,和小方在一起的时间不能浪费,方叔叔还是在这非常时期别常来打扰他们比较好。方叔叔一来,真是有诸多不便。 老方说:“啊?这样啊……”说完了,看向儿子小方。小方说:“爸,他可能没过多久又回来住住的,不用这么忙活,还像平常一样就行了,明天待家里歇歇吧。”老方才说:“哦,那行。” 第39章 小方发了。 真的, 顾孝成离开没两个月,小方就发了。 他想着:“X,这种时候发了,让我说什么好?”他真不知道是因为顾孝成回来了一趟,给他带来了好运,还是因为顾孝成走了,所以一直压着他的霉运都被带走了。 但凡做了生意的人,不论生意大小,总会有点迷信, 相信一些风水玄学这类的东西。所以他偶尔也想要判断一下,这个顾孝成到底是给他带来了好运气还是坏运气。 但每每想了一会儿后,他就会“苦笑”一下, 想着:“怎么?难不成他带了坏运气给你,你还能把他赶跑?他那种人, 只要他想粘着你,你费死了力气, 也别想把他赶走。所以好运也好,坏运也罢,都得忍着。” 不过再怎么说,小方发了是一个事实。 他想了许久,认为这件事情, 还是无关于运气,就属于是一种到了时候就会自然开花结果的事。之前一些做网店的店主不也说了么,说到了两年就会有一个飞跃, 他算了算,自己差不多也做这个做两年了,也是时候了。 顾孝成离开的这头两个月里,先是方杰网店的销量直线上升,害得他九月份让工厂加单加了两回,就为了赶制更多的货出来。这种紧急加单还得多付加急的加工费给工厂,不过比起那直线上涨的营业额和毛利,加单的那几个钱还真是十分值得花的。 并且在九月初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对于方杰来说是特别的事,那一天小秦忽然微信给他,说:“方杰,你手机上没line是吧,你安一个吧,我公司有一个日本同事的朋友,看了你给我的那些文具,说想找你合作。他们都用line,你加了她再说吧。”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32章 小秦口里所谓的“你给我的那些文具”,其实没有一件是方杰主动给他的,都是他以前偶尔来方杰小店时,看到不错的就搜刮了去的。方杰见东西小,被搜刮掉几件也无所谓了,况且又是熟人,只要这哥们儿不是直接将他店里搜掠一空,像洗劫那样,他都能接受。 他以前心里还疑惑过,小秦怎么会喜欢用这种文具。因为说真的,他设计出来的文具真地只针对女人与学生,像小秦这样的一个成年男人,怎么会着眼于这种萌物。而他后来想了想,再结合小秦这人的性格看,他觉得小秦多半是拿那种可爱小东西去讨好他们单位里的女同事的——不论中日。 而事实上,他还真猜对了,小秦在给他发那条微信时,虽说在微信上是说“你给我的那些文具”,其实没有一样正在他的办公桌上摆着,而是全部都散落在办公室内各个中日美女的写字桌上。 每回他一拿了一件方杰新出的文具到他们公司去,也只是假意地摆在桌上,好像他正用着似的,不一会儿,就会有一个女同事凑过来,说:“哇,好可爱,怎么这么漂亮,送给我好吗?”他跟着就“大方”地将那东西送给那女的——他这大方,也不是他自己大方,因为他在拿方杰的东西做人情。 方杰每次算容忍了他的这种贪小便宜,并且在心中还会为他开脱一下。他想着,或许真是因为自己设计的东西好,而且特别,小秦就算拿着钱也没地方买去,所以也只能上自己这儿来,每回都“顺”一点走。 不过,他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一种容忍,竟然带来了一个契机。 他在收到小秦微信后,就安装了line——他们平时都不用这一种聊天工具,在浯城估计只有日本人和台湾人会用这种聊天工具。他装完后就加了那个日本女的,那女人用语音跟他聊,因为她会说中国话,可是不会输入文字。 那女人说,看了他好几个设计的实物,后来还上他网站看了,就想跟他合作外贸,将设计的东西成批地出口去日本,在那边包装,经销商也是那边的。 他说他没有钱开线下的公司,那女的说她手里有资源,不用先开线下公司,可以先联系几单,收了预付款再赶工的那种,先接个几单,先赚到了钱再说,她在里面抽佣。 他本来以为接个几万块的单也不错了,哪知那女人一下给他弄来了七单,也就是到时相当于一百三十几万的净利——那女人的高额佣金抽掉了还会余这么多净利润给他赚。 到十一国庆过了,再过了约二十天左右,他所有赶出来的货就已经运到上海,走集装箱海运去往日本了。出口报关完之后,网上就有货运信息查,第二天他那些日本订单全款的第二部分就已经落实到他账户里去了。 等货到了日本那边,报完关,验货收货之后,他的所有应收款项就都到账了。 所以在十一月前,他就已是“坐拥一百三十万资产”的人——这么点钱,说给顾孝成听,估计他会笑死。也因此,方杰从来没跟顾孝成提过他赚来的这些钱,两人聊天时他也完全不说有关他小店的事,而顾孝成也从来不问他这些。 顾孝成那种人隔着太平洋与方杰聊天,聊的内容当然也正常不到哪里去,无非是说些想念来想念去的特别粘腻的话,偶尔还会提一提能不能给他发几张不穿衣服的照片之类的无聊要求。每回一看到这种恶心要求,方杰直接无视,冷落他一个小时,完全不睬他,一个小时后再上线跟他聊,他就老实点了。可过了一会儿后,他又会问,要不要他来给他发几张没穿衣服的照片,方杰直接对着手机翻白眼,老实说他不觉得自己想看到他的裸^体。 对于“男人一旦有了钱”这种事情,在这世间一直是有一个定论的,就是男人有钱就会变坏。小方自从忽然发了之后,他倒没变坏。 但是,虽说他没总是想着去找一个什么如花似玉的女人做女朋友,又或是去几趟高级鸡店,用一用他那从来没有用过的前面那根,可说真的,他这一阵子以来,确实有偶尔想到一点“别的事”。那些事莫名其妙地在他心里翻腾,他偶尔会觉得自己受了委屈,他不停地回想起自己曾经被顾孝成“无情地压着”的那些日日夜夜。 他真地偶尔会觉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谁生来就高人一等的,凭什么那混蛋老压着他。他越想越替自己不值,越想越觉得那个人混蛋。 可他偶尔又想到那混蛋的体型,再想象了一下自己压到他身上去的样子,不禁觉得那画面十分失调,那画面简直是一场灾难,然后他又会回想一遍那混蛋压在他身上的样子,竟然豁然觉得画面又自然协调起来了。 他心中一这样对比过后,想到会不会以后要被压一辈子,就会恨恨地捶一下墙,胸中那口闷气根本出不来。 可每每恨完了,晚上一上线,对上顾孝成那贱人的脸,他又气不出来了,再看一会儿后,竟然还能发觉自己挺想他的。跟着,他就会被顾孝成这人的这种神奇的力量惊叹到,暗暗摆在心里感叹。 但他从来不跟顾孝成说他有想过他。就算顾孝成问他想不想,他也是说:“天天在线上就能看到你这张脸,还有什么好想的。”跟着顾孝成就给他摆一张因听了他这无情的话而心如寒灰一般的脸,做做样子而已。 方杰也知道,这贱人的内心要多强大就有多强大,如果这家伙会被打击到,那他也不姓方了,他跟他姓顾。 十一月初,顾孝成离开方杰这小店已有两个多月了。 这天,老方往小方这店里送来了一条狗。 小方面对着这条杏色皮毛的,并且来历不明的狗,在与那狗大眼瞪小眼的同时,对他爸老方说:“爸,你哪来的狗?——不会是看我现在有点钱了,就想来强迫我提前过上一间别墅一条狗的富贵日子吧……” 他爸一边说着:“哪啊哪啊……主要是想让你帮我照看几天……别忘了带它出去遛遛,据说它一天不出去遛两趟就会抑郁。”一边就朝小店门口退去,想要抽身脱逃。 小方还看着那狗——因为那狗也一直看着他,他头也没回地问他爸:“爸,这狗哪来的?”他爸这会儿还没走到门口,就答他:“狗啊?自己跑我们楼下的,叫我给捡到的。” 小方一回头,发现他爸都要溜了,忙截住他问:“这狗哪来的?”他爸嫌他烦,就说:“唉,别烦了,让你看两天,怎么这么多废话!” 小方这人一被他爸大声说话就说不出话来,只能放任他爸出去,还得关照一声:“爸,路上注意安全,到家给我发条微信。” 他爸走后,他又折回,盯着那条在他桌上瑟瑟发抖的小狗,心里想着:“X!X!你让我出门遛条阿拉斯加还正常,你让我一个大老爷们遛一只巴掌大的吉娃娃!是什么意思!”因为他曾在夏天看过一男的,说真的,穿了条牛仔热裤配靴子,前面跑着的就是一只吉娃娃,这印象太深刻,永难磨灭,自此吉娃娃这物种在他心里就成了基佬与傲娇女的标配。现在就这样塞给了他,还跟他说什么“一天不遛两次它就会抑郁”?方杰心里想着:“我X妈一天遛它两次,我才会抑郁好不好!”已经抑郁到骂不出好话来了。 他那张大长桌上,现在堆案盈几的都是那些设计稿,那小吉娃娃在上面转了几圈,除了贡献了几只淡淡的脚印,其他什么好处都没有留下,它又转了几圈,还索性一屁股踞坐了下去,仰着头望向方杰。 小杰一手捞起了它的屁股,检查了一下设计稿有没有被它搞脏,之后又不知将它朝哪儿摆,就索性坐了下来,将它放在腿上。它倒也安稳,安静地蜷在他温热的大腿上。 第40章 方杰晚上吃了晚饭后, 就出去遛这只吉娃娃。 它一路小跑在前头,栓它的那根绳子就捏在方杰的手里;可它刚到门口,就发现走不动了,回头一看,原来临时主人正站在大长桌前踌躇。 它不满地“汪”了一声,又尖又细又有爆裂感的吉娃娃式的吠声。 方杰朝它摆摆手,却还是杵在桌前,因为他正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戴个口罩。 现在这季节, 再过半个月左右,到了晚上雾霾就该肆虐了;不过现在还没开始,他其实没必要出门戴一只口罩。 可他不好意思“裸脸”出门, 让别人看到是他这么个男人,在遛一只吉娃娃。 于是他犹豫了半天, 最终还是戴上了。 十一月初的浯城还不是隆冬时节,外面街上的行人多数不戴口罩, 大晚上的,夜又在这样的冷天里显得这样地凋零,街上的人看到一个高个儿男生穿着随意,戴了个黑的素面的口罩,一直低着头走着, 前面还跑着一只与主人一对比,显得尤其迷你的吉娃娃,这画面始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 与方杰擦肩, 走到他前面去的人里,就有一个女生与她的同伴议论:“好奇怪哦,一个大男生,养了一只小吉娃娃。噗。” 方杰听到了,下意识地把口罩往鼻梁上提了提——以确保尽可能地遮住他的面容。 前面的吉娃娃毫无愧意,一路颠颠地小跑着。 方杰因为记起他爸老方的话,说这狗一天得遛两次,可他白天时没空遛它,所以想着晚上这一次遛得久一点。 他想了一下,由外套口袋里摸出手机,准备微信他爸,想问问白天把这只狗送来前,他有没有遛过它。如果他爸已经遛了一次了,那他可以提早回家。 他正准备这么做,就发现有QQ电话进来,再一看,原来是他大学同学,也是浯城人,他们在大学时是好朋友。这同学虽然现在与方杰也联系,但因为大学后入社会了,总是在各忙各的,平常联系得不太频繁。 他接起来问:“喂,东升,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上一次联系好像是两个月前,那时他问他在忙什么,他说得含含糊糊,神秘兮兮的,也没交代清楚,小方当时也没往深了问。 任东升说:“我其实去年就由我外婆那里继承了一个房子,在东山那边的……我上一年好像跟你说过的吧?——我其实一开始也没想着用那个房子做什么,今年年初的时候,我觉得在公司上班太累了,就想要搬到那个房子里住,顺便做一做农家乐……” 方杰愣了一下:“你会煮菜?”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33章 任东升说:“唉,去学习呗,考一个厨师资格有多难啊?——然后我就弄这个农家乐,也分淡旺季,现在入冬了,算淡季了,我也不太忙了。但我和朋友在这边,还弄了一个草莓大棚,马上十一月中,就要到草莓成熟期了,又要忙了……我感觉都很久没跟你联系了,你要不要过来玩,采采草莓,吃顿农家菜,住一晚两晚也行……对了,带上你爸一起来玩呗。” 方杰一听,想了想,说:“好啊。什么时候去?” 那头他同学说:“还问我什么时候去,我这边开门做生意的,肯定随时大门敞着,你看你和你爸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来呗。——对了,方叔叔不是还有房客?带上一起来吧。我做东,不收钱。” 方杰说:“那怎么好意思呢,一堆人在你们那里白吃白喝啊?” 那个任东升说:“好久没联系了,就请你们来玩一次,不用这么客气……这周末?” 方杰说:“好、好啊,周末吧,我还得等等问问他们周末哪天有空,然后再联系你。” 任东升说:“行,就这么说定了。” 方杰和这老同学挂了电话后,就微信联系他爸,说了周末他大学同学邀他去采大棚草莓和吃农家菜的事,还说可以把小秦和小李都叫上。 老方去问了小秦、小李,他们都说有空。老方就这么回复了小方,这事就这么定了。 小方又问起白天时他有没有遛过狗的事,老方说没。小方就说:“哦,那我遛久一点。” 小方遛吉娃娃,一直遛到七点半才回小店。 他发现了这只吉娃娃有一种严重的心理问题,撇去它一天不被遛个两次就会抑郁这件事情不说,他发现它还有个问题,就是它不允许有人不喜欢它。 之前还在外面时,他们在红绿灯口等绿灯,同时等着的还有一个大妈,那大妈疑似是惧狗人士,乍见脚下不远处有一只昂然站立的小狗,她有些惊惧似地挪动了一下站立的位置。 要是一般正常的、心态平和的狗,遇上了这种事,应该就站在原地不动就算了,可这吉娃娃不是,它看到竟然有人有点讨厌它似地朝开处挪动,它十分不满,还直接走到那个大妈脚下,仰头朝人家吠了三声,像是在质问:“你为什么要躲开我!” 害得小方那时候赶紧把它扯了回来,还得朝人家点头致歉。 人大妈朝小方看了好几眼,见他大晚上的,天也不是十分苦寒,还戴了个素黑的口罩,乍一看倒像那种行为古怪、出没不常的匪类,人大妈朝他看了两眼,又朝地上那狗看了两眼,掉转头去,又嫌恶地挪开了几步。 弄得小方一时间,也十分郁闷。 等到现在终于在店里了,他才松了口气,心中想:“刚刚那一路真是丢人现眼……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到头。” 他这时先是上电脑去回答一些积压的买家提问,再随意看了点资料,看看怎么照顾这狗。 他爸老方下午的时候,除了送来这狗,还拿了个纸包装袋来,里面有袋装狗粮,有狗粮罐头,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他下午时也没细看。 这会儿他翻开来看着。那狗在他脚边上打转。 之前他问他爸这狗叫什么名字,他爸说没有名字。他觉得很奇怪,他不明白这狗哪儿来的,看他爸的样子,也不像是要告诉他似的。 他现在想想,就叫这狗小吉吧。他这么叫,一开始这狗不睬他,他就想着这狗或许之前是有个别的名字的,所以才对这名字没反应。他又叫了很多次之后,这狗就接受了,知道他在叫它。 九点的时候,顾孝成微信电话打过来,问他在干嘛。——顾孝成知道他平时很忙,小店里所有的事情都加在他一个人的肩头上,顾头又要顾尾,很操劳似的,没什么空闲时间,所以顾孝成也算是很“懂事”,每晚不到九点就不会来烦他。 但是,一到了九点,就必来烦他。 他接起来,说:“都跟你说了,早点去睡。你那边几点了?两点了吧?你别告诉我你每天都调闹钟起床,在这个点跟我说话……” 顾孝成其实是每天调了闹钟,在这个点,就为了跟他说上几句。 他在电话那头,声音有点迷顿。 方杰说:“以后这个点就别打来了,都放在早上聊,我早上,你中午,正好都是白天。你老这样对身体不好。” 顾孝成跟他讲了几句就挂了,说好明天早上再通讯。 方杰挂了电话后,朝脚底下看了两眼,看到小吉正仰头看着他。 他把它栓在桌腿旁,自己上楼取衣服洗澡去了。 洗完了后,又拿了一块干净毛巾,把小吉的脚和毛擦了一遍。 他在房间里给小吉临时搭建了一个窝,责令它乖乖睡在里面。 这引来了小吉的极度不满,老冲着他叫,不得已,他只能下床把它捞上床去。 第二天一早,方杰六点钟按时起床,过了才三分钟,顾孝成就打电话给他了。 还问他在干嘛,他心里觉得这简直是没话找话,那厮明明很清楚他的作息的。这个点当然是刚起啊。 他看到小吉正窝在他旁边,也已睁开了眼,只是没有挪动,还懒懒地蜷着。 他说:“顾孝成……我告诉你一件事……” 顾孝成一听这话,觉得这口气似乎有点凝重,仿佛要说什么正经大事似的。他不自觉地竖起了耳朵,等着要听方杰怎么讲。 方杰顿了一会儿,竟然说:“你的位置……”又顿了一会儿,才开口:“已经被取代了……” 顾孝成一听,心里那个火大到可以烧掉一整间,他家这相当于一千九百多万人民币的海滨别墅。——他因为之前天天都要晚上两点把自己叫起来,好给他的这个“刚确认情人关系”的情人小方打越洋电话,但又怕吵到他寄宿房东家的其他房客;于是只好暂住在他自己家的别墅里。饭都没人煮,别墅是建在海边山上的,开车下山的路还有些迂回。他家这一带其实是洋人聚居区,所以找不到太多的亚洲料理。他每天为吃一顿饭,还要开车出他这一区,到市中心的皇后大街上找中餐馆,颇为费事。 费这么半天劲,就为了夜里能方便给方杰那家伙打个电话,浓情蜜意两句。 现在竟然说什么位置被取代了!这简直是太让人震怒了。 顾孝成用一种很阴冷的语调问:“你到底在说什么?”他本人不是很喜欢在这种事情上面开玩笑。这个时候他的矛盾点就在于,他既希望小方是开玩笑的,又同时十分讨厌小方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制造莫名的紧张。 所以说,不管怎么说,他肯定是生气了。 方杰听到他语气不对,心想:“是不是不能跟他拿这种事开玩笑啊……”他其实算起来,才跟他处朋友没多久,对他的性情与喜忌并不是十分清楚。 但他还是得自己圆场,不然有点尴尬,他本意也只是开个玩笑,哪知顾孝成好像压根开不起这种玩笑。 他用一种没有觉察到顾孝成口气之阴冷的语调说:“等等,我发个照片给你。” 说完,把手机举起,对着小吉与自己,照了一张他俩窝在一起,在这冬日紧相依偎,相互取暖的照片。小吉还在照片里贱贱地笑着——它作为一个完全不知情者,笑得无所顾忌。 他把照片传给了顾孝成。 顾孝成一看,又打微信电话过来,问:“你什么时候养起了狗?——我天,还是这品种……呃,我说,虽说你终于在多年之后意识到了你对我的感情,然后跟我在一起了,可也不用向全世界昭告你是一个gay吧……”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34章 方杰一听,直接挂了电话。过了一会儿,他由床上坐起来,小吉直接挪步到了他肚皮上。 这时顾孝成又有电话进来,他接起来,没好气地说:“这不是我养的,是我爸昨天塞给我的,说让我照顾几天。” 顾孝成一听,有点兴奋,说:“什么!方叔叔知道我俩的事儿了?为了让你看上去更像一个gay,还特地买了条吉娃娃送给你?” 方杰一听,气堵在喉咙口:“你瞎说什么?——诶?一说到这事,我也奇怪,我爸到底哪儿来的这狗?” 第41章 他们聊了一会儿这个狗后, 顾孝成又问他最近在忙什么,他说倒没什么忙活的,忽然又想起周末要去老同学的农家乐和草莓农庄的事,就把这个事跟他说了。 顾孝成又问他在不在外面过夜,他说周六去,然后应该在东山住一晚,周日早上才回来。 顾孝成又嘱咐他在外面过夜要注意安全,最好只跟他爸老方睡一间房,千万不要跟陌生男子住同一间房。 方杰听他说着这些话……他觉得顾孝成说得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可是这些叮嘱的本身是十分奇怪的,只不过顾孝成他自己感觉不到奇怪罢了。 方杰脸上很无奈,他低头看了小吉两眼, 想着:“我越来越像gay了吗……天哪!不!就算我现在看上去不像gay,也快被这厮逼得越来越像了……当我是女人吗?出门不许和男人住同一间房……可这问题是……别人又不像他那样, 会对我意图不轨,问题是别人都‘很正常’的好吗!” 小方本来以为这话题就这么了了, 他把周末行程跟那个对他管头管脚的顾孝成报告完了就够了;哪知这话题还有后续。 他爸下午给他发了微信,说小顾问他周末是不是要去东山采草莓,还关照他在那里走动时,千万要注意安全,别拐到哪儿了, 扭到哪儿了。 他爸老方盛赞小顾真是个贴心的好孩子,竟然连他去东山这种芝麻大点的小事也会关怀周到,还问他:“你看看人家, 多关心长辈,你怎么昨天、今天没跟我说、啊?‘爸,你周末上山时,要注意腿脚不便利,别伤到哪儿了’啊?你怎么就不像人家这么关心关心我呢?” 小方听这话,就觉得不对,他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他们去东山的事,关小顾什么事,怎么他还能特别为这事微信联系老方,要他注意腿脚问题,注意安全? 他蹙额想了半晌,忽然很严肃地问他爸:“爸,那他有没有问你,是不是你跟我睡一间房?” 老方说:“问啦!你看看人家孩子,想得多周到……啊?他还特意关照我,得让你跟我睡一间房,说东山那边的房子,都是粉墙黛瓦的民国外表,却又是明清风格的内部,木头地板感觉很不牢靠,走起来动静又大,让你跟我住一间,也好照顾我起居,不用我晚上走来走去地拿东西,到时吵到别人被人说;还说要是我跟别人住一间,别人毕竟不是亲儿子,不好开口使唤……” 老方说了一堆的话,说小顾如何如何设想周全。 小方却暗自气在心里,想着:“我就知道那厮是不放心我一个人在外面过夜的,怕给他戴绿帽子,现在拐着弯儿地跟我爸说这说那,就是为了最终确定要让他和我住一间。” 然后,小方又“呸、呸”两声,想着:“什么戴绿帽子。我既不是女人,也不是他老婆,谁给他戴!这人真是的,怎么不相信我呢,还耍这种小伎俩。” 到了这周六,老方、小方、小秦和小李四个人在小方店门口集合,再坐公交车到东山去。 小方一早将小吉交给了隔壁的老周帮他看着一天一夜,说明天他就会回来。老周爽快地答应了。 小方小店附近的公交车,都没有直达东山的,所以他们中途还倒了一辆车才到。 到了那里,再坐机动三轮车上山。小方老同学的农家乐在山腰,而这老同学和别人合开的草莓大棚在山坞里。 今天的小方在网店生意上就没有这么自律了——他改而用手机回答买家问题,并且也没有时刻盯在上面,他有意放纵自己一天,四处玩玩看看。 他们早上九点左右到的,到了任东升的农家乐后,小方先把带的伴手礼给他,然后他们几个年轻人,先跟着老板任东升上到二楼,把背包放好。老方腿脚不便,就没上去,能省一趟是一趟,他只是坐在一楼等着,任东升在上楼前倒了杯绿茶给他。 小秦和小李,这次纯粹是沾小方的光,他们虽然现在住在浯城,在这里工作,可是毕竟不是土生土长的,平时对这片土地了解得也不够细,玩得还不算“深入”。这次托小方的福,可以来到这样一片有风情的地方。 之前刚下公交车时,他们看到拐进镇里来的入口大道,是青石板铺成的,不是城里的柏油马路,很有民国风味;现在来到这山腰房子的二楼,在窗口向外一张望,就见到太湖上点点渔帆鸥影,让人顿觉神清气爽。 他们三个下了楼,发现老方的茶喝到一半了,小方说,要不等他爸把茶喝完了再去摘草莓。 他说完,拧了矿泉水瓶盖下来,仰头喝了一口;又掏出手机来看看买家留言,站在那里就开始回复了起来。 小秦和小李也喝矿泉水。任东升问他们三个要不要喝茶,他们说不用了,太费事了,等等直接就去草莓大棚。 等老方喝完了茶,他就站起身来跟着他们几个年轻人一起走。 小方也挪着步子往外走去,因为慢,就落到了队尾。本来他刚想把手机揣到衣服口袋里,也好快走几步,赶上前面的人的,却看到顾孝成的微信电话又进来了。他直接给挂了,然后准备回条信息给他。 前面走着的那几个人都回过头来看他,问:“怎么走得这么慢?” 他说还有个买家留言要回复,马上跟上,还让他们先在头里走。 小秦说:“唉,你今天不如放松点。” 他抬头,笑了笑,又低下头去文字回复顾孝成。 哪知又是一个QQ电话进来,一看,也是顾孝成的。原来顾孝成见微信的打过来,叫他直接给掐断了,现在就换成QQ的打过来。 小方又给掐了,紧忙地文字回复:“我跟他们在一起呢,你这时候打什么电话?” 小顾说:“都到啦?” 小方说:“到了啊,一会儿你发我文字信息就好,别打电话来。” 小顾回复:“好的,知道了。” 他们这一行人到了草莓大棚之后,任东升的朋友给他们都派了篮子。棚里凸起的田陇上,两侧累累地垂着很多又大又红的果实。 他们就过去现摘现吃了起来。 老方和小李晃着晃着,晃到了一块儿去了,他俩聚在了一条田陇旁,采着同一丛草莓;而小方和小秦不自觉地奔着另一个地方去了。 小方采着采着,抬头一看,原来小秦在自己身边——他之前还没意识到他俩蹲在了同一个地方。他忽然想到要问:“诶?秦轩,你说,我爸最近打哪儿捡到一条狗呢?” 小秦说:“你爸捡到狗了?” 小方皱皱眉:“他前几天硬塞了只吉娃娃给我,说是他捡的……虽然说,我也质疑得很,因为这只吉娃娃根本也不像流浪狗……难不成是走丢的?——唔……但我跟你说,以我爸的脾气……我了解的,他在路上遇上了人家走失的狗,应该也不会多管这种闲事的,顶多在家外喂喂,是没可能带回家的,他毕竟从没养过狗……” 小秦说:“方叔叔说那狗是捡来的?——这就奇怪了……”他说着,抬头向棚里扫视了几眼,想确定一下小方他爸离他们这一块有多远。 他一看,方叔叔和小李靠得很近,在一起采着,而他们离他和小方待的地方不近。这时小李抬头看到他了,还朝他挥了挥手。他也挥了挥手。 他又回过头来,低下头,跟小方说:“我跟你说,那狗……我明明看到,是一个女的上门来塞给你爸的……那天我在家,小李不在。你爸把她引进门,她眼框一直泛红,说什么让他照顾几天,到时她再来取……你爸还问她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困难,她说她又回浯城来了……我当时一晃,正好是从房间到厨房接水去的,就看到这一段了。你爸后来没和那女的在客厅说话,可能顾忌到我在家,所以就把那女人引到他房间里说去了……那天小李后来回来,还惊讶呢,说‘啊?方叔把一个女人带他屋里去啦!干啥的啊?’我说我也不知道……”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35章 小方一听这一大段述说,立时心里擂鼓,头皮发麻,眼角跳动…… 他头猛地一转侧,问:“秦轩,那女的漂不漂亮?” 小秦一听这问话,回想了一下,说:“你还别说,真地漂亮,虽然有年纪了,可是还是看得出来很好看的……”说着说着,他句尾的音变得极弱又极犹疑,他盯着小方的脸看了很多遍,说:“呦!我说的呢!那天怎么觉得奇怪呢……你跟那女的长得还真有几分像诶……”他端相了小方半天:“我天,这么一看,你的长相还真是……啧啧……我是不是单身久了,现在多看你几眼,我竟然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小秦和熟人开起玩笑来,一向无所顾忌。 小方说:“去去去!你才长得和女人有几分像!”这个小秦在小方眼里,一直是个奇怪的人物。因为据他爸老方说,小秦性格有点阴沉,在家里喜欢安静;可是在他看来,这个小秦一旦和人——特别是年轻人——熟了,就会说些油嘴滑舌、讨人嫌的话。 小秦说:“唉,不是说你长得像女人,是说你脸上五官有她的影子……我、我的天哪,那不会是你妈吧!——老实说,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一直在想,你爸那长相怎么生得出你这么……额……额……总之就是你这样的儿子,因为你想啊,你爸相貌不突出也就算了,还没几个钱,天生还有腿脚不便利的问题,这就注定他也找不到上水准的女人;所以我一直想,既然你爸长得也……怎么怎么的,你妈估计也长得不会太好,因为漂亮女人也不可能跟他啊,那到底是怎么生出你这么一个样子的人的……但我现在想想,没想到你爸当年还挺厉害的嘛,那么漂亮的女人都能搞到手……”他说着,又看了小方好几眼,带着一种打量。 第42章 小方听他说他爸不好看, 心里不是很舒服,但决定先不计较这件事,就说:“唉,我爸一把年纪了,就算你知道他其貌不扬,也别这么直白地随口说啊,——秦轩,我关照你另一件事,你可千万要帮帮我。” 小秦挠挠头, 嘿嘿笑了两声,问:“什么事?说吧。” 小方说:“你别跟我爸说,你已经跟我说过这个事了。我们都装一个不知道就完了, 这事情……唉,反正很烦人。” 小秦说:“放心吧, 不跟他说。” 这时,又有一批人进这个大棚来。几个中年人带着几个孩子, 那几个中年人看着像同事,孩子有七八岁的,也有十来岁的。 小方看了几眼,就又低头自顾自采起来,他因为一直想着心事, 采摘的速度比旁人要慢许多。 他心不在焉的伸手摘着,忽然发现自己的手与别人的手碰到一起去了,原来他和另一个人正把手伸向同一颗草莓。 小方也没看是谁, 马上礼让地缩回了手,旁边那人也不好意思起来,说:“你摘、你摘。” 小方侧过头去看看,说:“没事,阿姨,你摘。” 那阿姨也不推让了,伸手把那颗草莓采了下来,将那草莓放进了她的红篮子里。 小方又低头采起来,过了好一会儿,竟然听到一个人在旁边搭讪:“诶,你说,现在怎么没有白草莓摘呢?”这个人是跟那个阿姨一批进来的,刚刚看到他们这边的草莓好,就挤到小方与那阿姨中间来,也采了起来。 小方愣了很久,才明白过来旁边那人是在跟他说话,他抬头看向他,说:“听说白草莓要到十二月中才有的。” 那人笑了笑,说:“哦,十二月中才有啊。” 小方说:“对啊,他们这个农庄里就有两个棚里培育那个品种的,叫……‘白雪公主’好像。那种很贵的,要六七块钱一颗呢。” 那阿姨因为现在和小方之间还隔着一个人,就向后仰了一个角度,侧过脸来问他们:“你们说,是红草莓好吃还是白草莓好吃啊?” 小方心里面正装着事,听了之后还愣了很久,才说:“我……不知道啊,我没吃过白草莓,就吃过红的。我只知道这种棚里现采的草莓,比超市或水果店里买的要好吃多了。” 之后,小方与后进来的那一批人就没什么交集了。 采完了草莓,他们在棚外的水龙头上,把草莓冲了冲,最后再淋了点矿泉水,再把它们晾了会儿,就开始吃起来了。 吃完一部分之后,他们又带了好几篮,跟着任东升上山腰去吃农家菜。 小方他们吃着眉毛都能鲜得掉下来的鱼虾和鸡,小秦、小李,包括老方,都吃得津津有味,唯独小方一个愁眉不展。 老方还问他:“你怎么了,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还这副腔调!” 小方抬眼看看他,没说话,又低下头去,自顾地吃了起来。 老方还有些不满,咕哝了一句:“咦诶,这孩子!” 小秦作为唯一知道原委的旁观者,也不好说什么,他忽然发现自己夹在小方与老方之间,有点难做人,又怕小方哪时把他给捅出来,报告给老方知道,是他嚼的舌根;于是他也闷头吃菜,过了一会儿,又转去跟小李说说笑笑,又跟老方谈天说地,想把气氛炒得热烈一点。 晚上,小方和老方睡同一间房,他几次想跟老方提一提有关那个上门的女人的事,可是还是把话噎下了,因为现在出门在外,况且小秦还住在隔壁房间,说出来后,第二天早上大家难见面。 不如缓一缓,等等再说。 他们从东山回到市区后,又过了一周。 周六时老方过来吃饭。 只有老方和小方两人的小饭桌,显得既单薄又寂寂的,再加上今天的小方与老方都十分沉默,这小饭桌就更有一种日落黄昏的荒寒感。 小方踌躇已久,终于在饭吃到一半时,问出了口:“爸……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老方看他一眼,说:“有话就说。” 小方说:“其实,我就想知道,我是那个女人跟你生的吗?——我长得一点都不像你。”自从他妈跑了,他一直以“那个女人”来称呼他妈。 老方厉起眼来,问:“好好的,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小方说:“我就问问。” 老方叹了一口气,过了许久,才说:“是,跟她结婚一年后才有的你……” 小方皱了皱眉头,说:“你能保证不是隔壁老王的?” 老方一听,气不打一处来,把手里筷子掉了个个儿,拿筷尾猛敲小方的额头一记,说:“说什么呢你!我们家以前周围哪有姓王的!” 小方一边捂着额头,一边说:“其实,我是你们婚后生的就好,我一直以为是你当初□□了那个女人,她看木已成舟,再没有别人可嫁了,才嫁给了你。——你也知道的,就你们那个年代的人,想法都挺保守的。” 老方听后,又一口气倒抽上来,小方一看他横鼻子竖眼的样子,还向后一仰,怕他又一筷子斫上来。 而老方却没有再次打他,只是肩一挫,仿佛泄了气似的,若有所思的挟菜吃饭。最后才说了一句:“我没有。”只是简单交代了,并没有过多地解释。 这顿饭也算是不欢而散了。老方吃完饭就直接走人了,连话都没多说一句。 晚上小方洗了澡,坐上床后,特别有一种找顾孝成倾诉的欲望,他看着手机发呆,忽然想到顾孝成已经跟他说好了,不再在这个点打电话找他,有什么话都要放到早上说。 小吉窝在他肚子边上。 他低下头,顺着小吉的脑门儿捋了捋它的短毛,说:“你应该是那个女人养的吧。”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36章 他不知道那女人现在来找他爸干嘛,但以他的想法就是,这种女人再找上门,肯定就是生活上有难处了,无依无着的,搞不好她现在的男人出什么事了,所以她才回来骗取老方这种老实又木讷的男人的同情,当然没可能再跟老方过,只是想骗点钱财走罢了。 他带着这种憋屈的想法入睡,既困惑又烦躁。 一夜里恍恍惚惚仿佛做了许多的零碎的梦,第二天一早六点不到就醒了。 他一直傻坐在床上,到了六点整,他闹钟响,把他一吓,忙把闹铃解除了。一旁的狗子也被吵醒了,从它趴的地方站起,又爬到他肚皮上去了。 过了没几分钟,顾孝成给他打电话,听他语气郁郁的,就问他怎么了。他把他妈可能回来找他爸的事情给说了。 顾孝成问:“那你想不想他们复合啊?” 方杰一听,急了,说:“我的天哪,这种女人这个时候回来,肯定是有问题的。我怎么可能想他们复合!我就是担心我爸被鳄鱼的眼泪欺骗。” 顾孝成一听,说:“你爸反正也没几个钱,被骗也骗不了多少。” 方杰一听,又急了,说:“那种女人,应该是要榨到最后一滴才罢手吧!”他说完后,忽然愣住了。因为他这时才想起,他之前赚的那一百三十来万有一半都在他爸账户里。 他反正是赚多少钱都要跟他爸汇报的——就算他不报,他爸也要问。 上次赚的日本订单的钱,他跟他爸说了,他爸要他交一半出来,理由是:怕他乱花钱。 他出于孝顺,就把钱给了一半给他爸。 现在一想,放在他爸账户里才是最不安全的吧,他爸万一把钱给那个女人用,那才是真正的乱花钱。 他一急,只再跟顾孝成说了两句,就硬把电话给挂了。 他联系他爸老方,要他早上十点跟他去银行。 老方问是什么事,不是又有一笔可观的收入吧。——老方异想天开的功夫比谁都强。 小方却说他生意上出了问题,要钱急用,让他把钱先转回来给他应急。 他这么做也是有他的考虑的,他这个钱赚得也不容易,况且那样的订单也不是说天天有的。他如果每几个月就能赚那么一笔,他觉得自己也不至于把钱看得这么紧。 第43章 老方觉得儿子的话半真半假似的。他一方面担心儿子的生意真地出了问题, 一方面又在想:“为什么他这时忽然说生意有问题了?” 但他还是跟着儿子小方去了银行,把钱都转回到小方卡上了。 小方其实也有些纳闷,他本来还算计着,要是爸爸不肯把钱转给他,那他就要用一切强制手段的,抢也要把钱抢回来。哪里知道,老方竟二话不说,就将钱还到他卡上了。 出了银行大门,小方送他爸上公交车, 而他自己则是走了回去。——他们父子俩的开户银行,离小方的小店近一些。 小方回到了小店后,就打开电脑, 开始回复买家留言。可他又听到楼上隐约的挠门声。 他心里咯噔一下,想着:“完了, 我把小吉给忘了。”他早上倒没忘记喂小吉狗粮,却因为他十点跟他爸约在银行门口见面, 所以得把小吉单独一狗留在家里。他怕小吉在家中乱窜,就把它锁在了二楼睡房里。 小吉这会儿又挠门又呜咽,仿佛在说:“快放我出去,再不放我出去,我的抑郁症就要犯了!呜……” 小方吓得赶紧上楼, 把小吉带到一楼来。 小吉一直在一楼乱转着,他也没空理它,专心在回复问题上面。 十一点半的时候, 他打了一个外卖电话。 正在等着的时候,忽然瞥见放在电脑旁边的手机屏幕亮了,再一看,原来是顾孝成发微信过来。 他抽空拿起手机,问:“你难得啊,这个点发信息给我。” 顾孝成问他在干嘛,他说在回复买家问题。他又问他怎么这个点发信息来给他。 顾孝成就说:“早上跟你说着说着,你就像忽然想到什么事一样,很急地挂了。你到底今天有什么急事啊?” 方杰说:“我……我急着要约我爸去银行。” 顾孝成说:“一大早去银行?那时候才六点多。” 方杰说:“什么啊,我是怕我爸不肯跟我去……我急忙跟你挂断了电话,是想要好好跟我爸谈谈……哪知他答应得也爽快。我都没想到他答应起来这么爽快。——要知道,这是把钱从他卡上转到我卡上,又不是把钱从我卡上转到他卡上……照理说,他不该这么好说话的。” 顾孝成说:“你怎么了,你是怕那个女人骗光你爸的积蓄啊?” 方杰说:“是啊。”他就没好跟顾孝成说,他不光是担心他爸这么多年辛苦省下来的钱被骗走,还有他自己前一阵子接海外订单,辛苦赚来的钱,他也很担心的。 顾孝成不知又想起了什么似地,跟他说:“我其实觉得你每天一个人顾这么多事情,太辛苦了。”他光用想的,都能想象出小方刚刚早上在一种焦灼状态中回复买家留言,然后还要放下小店,在十点前赶到银行门口跟他爸会面,弄完了银行的事情,又要赶回小店,还得处理积压的买家问题的样子。而且这个小方,以前通常晚上八点过后,得一边回答买家问题,一边理货。周末还要打扫卫生,现在更“好”了,还有一只小狗要他照顾——光照顾还不行,还得遛它。 他觉得他太忙活了,这样一年年地操劳下去,根本不是办法。 方杰一听,说:“其实……我也觉得有点辛苦,我这几天也确实想过,有关请人的这方面事情。”他自从赚了那一百三十万,他真想过要请一个人来帮自己的忙,又或者请两个,一个专门做客服,一个专门帮着理货。但他这段时间里也在算账——请人相关费用,他又觉得这笔花销也不算是少。 他这人省俭惯了,说到花无谓的钱,他就心疼;总想着能省一分就省一分。 顾孝成听他说了这话,就问:“你已经在想请人的事情了?”他刚刚就想提议,让他请一两个人帮帮手也好。 方杰听他问了,就回:“是啊,在想着,但还在犹豫。人工成本又不算低。” 他在纠结着成本的问题,而顾孝成却在纠结着完全两样的东西。 “那,你如果请了人,你要让他们住哪里?请男的女的?” “男的吧……因为如果我提供住宿,就只能住在楼上我对面的房间里,请个女的不方便。” “不行,你请男的也不能住在你小店里。这样吧,你不如在你们这条街上再租一个小门脸,里面也可以摆放货物;而且也可以请两个人做客服,以及帮你理货。” “不行!怎么还要再租一个门脸呢!太贵了!我只想着先请一个人,住在我楼上对面。如果另外再弄一个小门脸摆货,就相当于货仓了,我人不在那里,由别人看着,就得添一个存货的扫描设备,才不怕人监守自盗……这一下子,就生出好多事情和花费来,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吧。” “唉,你看看你这小鼻子小眼的,生意在你手里,还怎么做大?你担心什么,这个钱我来给你出。”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37章 “我不要。——什么叫我小鼻子小眼,做不了大事,我这个是正常节约。” 他们又聊了一会儿,顾孝成最后关照了一句:“我告诉你,别请人住在你那间小店里,听到了没有?——住你那里……有很多事不方便。” 方杰一听,心想:“恶心!不方便什么啊?说得好像你还住在这里一样,你又不住在店里要跟我做什么,还怕隔墙有耳听到动静?只要你不住在这里,我这小店里什么都是方便的!” 过了几天,小方早起去买早点。他这次还是去以前菜市场那边买。——自从顾孝成之前跟他住之后,他就习惯了早上买离他小店近的肯德基早餐,这事情产生了一定的惯性,顾孝成走后,他还持续了好长时间,“坚持”吃肯德基早餐;忽然某天,他觉醒了,想着他自己为什么不吃中式早餐了,顾孝成都已经回纽国去了,他怎么还傻傻地吃着肯德基作早餐? 他觉醒后,就恢复了到菜市场附近买早餐的习惯。 他拎着早餐点心往回走,在通往他家小店的这条人行道侧边,有好多小门脸,大部分这会儿正关着铁皮门。他不经意地用眼角余光扫着,忽然被他发现,距他家小店隔了四个门面的一间,前面的铁皮门上面贴了张打印着字的A3纸,说是门面招租。 小方当时手里拎着四只生煎、一杯豆浆,他盯着那纸看了许久。 他想到了几天前,顾孝成跟他说的,要他再租一个门面的话,但他又想:“这个小店面的位置倒是合适的,机会也难得,他刚跟我说让我再租一间,这会儿就有店面放租了,也挺巧的。唉……心动虽然心动,毕竟谁不想活得轻松点呢?谁不想有人来分担自己的事情。可是想活得轻松,是要钱的……我才赚了一百三十来万,我就又租门面又请人,又买设备?我不敢就这么把钱投资出去啊……或许顾孝成说得对,我就是一个做不了大事的人吧!” 小方穷日子过多了,手里忽然有了一点钱,就容易看得很重,不舍得把钱花用出去,更何况是投资出去——投资这玩意,回不回本很难说的。 他依依不舍地离开了那个门,那张登了招租广告的A3纸。 他回到小店后,展开了他一天的生活。 又过了几天,入十二月了,真正的隆冬到来了。小方小店不远处的那个宝石广场里面也开始布置起了圣诞装饰。这一区的外国人是真地多,所以商场怎么也得做做样子。 十二月三号,是一个星期五,小方照常工作,晚上天太冷,他想早早地放下卷帘门,也好挡风。 哪知这时,门外来了个路过的要饭的大爷。 现在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电视上老报道说要饭的都是骗钱的,弄得大家都不敢给钱。 小方以前有一次在公交站等车时,站台上站满了年轻的男男女女,一个背了个麻袋的大爷拿着个洋瓷盆子,里面散着些五毛、一毛的硬币,他就一掂一掂地掂着那洋瓷盆子,里头的硬币发出铮铮声,他由站台东边要到站台西边,再由站台西边要到站台东边,没有一个人肯给他钱。 小方当时在想,或许大家不是不想给,毕竟真是“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只是他们可能怕给了钱的话,会被旁人看作是傻子。 他当时手插在兜里,摸了摸,还有几个硬币。他心痒痒地想给,因为他这人有一个固有的毛病,就是他但凡看到跟他爸相像的可怜人,什么大爷大叔、残障者,他心里就难过。 或许这叫“老吾老,以及人之老。” 他最后没忍住,往那大爷的盆子里投了一块钱。 他投了后,才又有几个年轻打工妹,也往那大爷的盆子里投了几枚硬币。 他见了后,就在想,果然之前是不好意思投,怕被人当成傻子。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装要饭的骗钱的又确实可恶。 所以他一般不给那种定点乞讨的人钱,但他会给沿街要饭的人一点财物,还会跟人家指明浯城救助站的方向。他心里是清楚的,定点乞讨的那些,有可能真是不实的,给钱人家是要的,万一真上前去跟人家说明救助站的方向,让人家到那里去求助,估计会被那“乞者”骂在在心里:“妈的,哪里来的傻X,挡着老子赚钱,还要我去救助站,去了干嘛?喝稀粥去啊!X!” 第44章 这时小方刚走到门口, 要下铁卷门,那大爷就躬低了身,探着头向里望着,但是没有将头探进来。 小方问:“大爷,有事吗?” 那大爷也背了个麻袋。 “你家有吃的吗?我走累了,讨点剩饭吃。” 小方家里一向没什么存粮,他想了想,原地转了两圈,四下看看, 说:“大爷,你等等,我出去买点吃的回来, 我平时不做饭的。” 那大爷一听他还要出去买,本想讨人家一点余腥残秽吃吃算了的。 “哎!不用了不用了, 我上前面讨去。不用去买了。” 小方比较固执,说:“别上前面讨去了, 你等着,我很快的。”这条街上的饮食店,常被他家右边的姑娘们光顾,他平时都不吃这周围的,所以就算是有人上门来讨饭, 他也不想让人家大爷吃那些。——他对右边鸡店姑娘们一点意见也没有,他这人就是在“口水”上有点洁癖。 小方锁了里面的玻璃门,那大爷就坐在那玻璃门和外面铁皮门之间, 还能挡着点风。 小方到了那个美食广场,买了一份饭和小炒回来。 大爷端着在他门口吃完了,起身朝里面还在工作的小方道谢,说他要走了。 小方忽然想起来问:“大爷,你不知道这里附近有救助站呢吧?” 大爷一听,忙问:“啊?还有救助站?我没听人说过啊。”大爷的口音根本不是浯城这边的,甚至也不是浯城周边的口音。 小方当然没必要打听人家身世,为何流落至此;可是小方觉得自己有必要跟人家说起那个救助站,就算这大爷第二天还是要赶路,起码晚上可以在那里住一晚,有个有屋顶的地方歇歇脚也是好的。 小方说:“哦,那个不远……就是有点绕。”他跟大爷指了一番路,可是他发现这大爷好像是个路痴,跟他说不明白;而且那路线确实有点复杂。 他想着反正也不远,走十五分钟就到了,虽说要七拐八拐的,就说:“大爷,我带你去吧。” “啊呀,真地麻烦你了,真地麻烦你了。” “没事的。走吧。”他锁了门,就带大爷去救助站了,里面的工作人员给大爷安排了一个床位。 小方在这隆冬的夜色里,向小店走回去。他这趟一来一去要半小时左右,到家时也该八点半了。 他一路低头想着:“货还没理,半小时积压的买家问题还得加紧回复……” 路过了那个贴有招租字样的小门脸时,他又侧过头去看了一眼。 直到心事重重地走到了自家小店门前,才发现顾孝成正站在门口,盯着他看。 他一吓,本能地还后退了半步。 那个顾孝成在夜风里,站在小方这小店的漆黑的门口。他一直抱臂站着,还时不时地将捏在手里的手机举起来看看,想看看小方回复他了没有——他之前发信息给小方了,小方送那大爷去救助站,没顾得上看。 他里面穿了件T恤,外面套了件极厚的羽绒服。腿上还是穿他的四季如一的一两千块一条的,但看着十分简单、毫无繁琐装饰的卫裤。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38章 他背上背了个瘪瘪的背包,小方想,或许他是拿这背包装他身上的羽绒服的,毕竟他也没有别的行李。他从现在正燠热的纽国,飞来这个隆冬时节的中国,肯定是要带上一件厚衣服的。 他难以相信,走上前去问:“你昨天跟我联系时,也没说要回来啊。” 小顾瞅了他一眼,说:“我就知道,不能给你什么‘惊喜’,因为往往会‘惊吓’到自己。” 小方说:“你瞎说什么!——有话进门说。” 他掏了钥匙出来,弯腰下去将那个铁皮门提上来。 两人钻进去后,他又把门直接放下去了,再锁好。 小顾见他关好了门,虽说心里很想马上就“不安分”,可他还是想做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就开始说一些正经话题。 “你刚刚干什么去了?” “我送一个要饭上门的大爷去救助站。” “呦,看不出来啊,原来我们家小方是个有爱心的天使。” “恶——X的,你还没完了呢你,麻烦你以后形容我时,能不能拣一点适合用在我身上的词汇。你就不能说我是‘热心肠的好市民’啊,非得说是‘有爱心的天使’。恶不恶心啊你?恶不恶心啊你?”开始追着他打。 顾孝成一边躲,一边注意到那黑洞洞的楼梯转角处,仿佛有一双眼睛,伏在低低的地方,忽闪忽闪地盯着他们看,他一惊,转头细看。 发现竟然是一条小狗,正好奇地盯着他俩看。 “这就是……传说中的小吉?”方杰走时,忘记要把它锁房间里了。 “嗯。就是那个女人塞给我爸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不养了……最近没听我爸提起她来……我想,有空我得常联系小秦……就是我爸的那个房客,你还记得吧,就是他把那女人来找我爸的事,告诉给我听的。我到时问问他,看那女人有没有再去找我爸了。” “对,你得多打听打听,方叔叔这人,心地到底是纯良的,万一真被骗钱骗物了就不好了。” “嗯,——诶?你昨天不是还在那边跟我发信息呢吗?怎么今天就飞来了?”一边说着,一边还理了理他羽绒服的领子,把拉链给他往上拉拉,又说:“飞了几个小时啊?直达的还是转机的?” “直达的,十三个小时到浦东,我本来没想着回来的,忽然临时起意,想要回来,帮你把店面租了,把人请了,你一个人弄这些事,我也不放心,不如飞回来帮你弄。——你不知道,机票要多难订有多难订,这时节都是留学生回国的时候,他们早都订好票了,我临时要订,还是很紧张的。”他们一路往楼上走,顾孝成一路说着他的艰辛订票史。 “那你怎么订到的呢?” “唉……不得已……坐了商务舱……”其实他被逼得去坐头等舱了,但他没跟小方说,他觉得小方不会喜欢时常听到他做一些一掷千金的事。 “哇,坐商务舱,好贵哦。”他一个连经济舱都没坐过的人,却说得他好像多懂机票票价似的。不过他印象中,商务舱应该很贵。 顾孝成心想:“还好没跟他说我坐的是头等舱……” 顾孝成一边上楼梯一边转头对他说:“怎么?这么久了有没有想我啊?我走了多久了?三个多月了吧……有没有一种……饥渴?” 方杰心里清楚,这人回来后,是不可能不和他发生那种事的。 既然躲不掉,那么不如直接尽他一个情人“应尽的义务”。 小吉被赶到了二楼对面那小仓库里,要它在那里睡一晚。它一开始拼命挠门,也没有人睬它,直到它挠累了,才呜咽了几声,趴到临时搭建的窝里睡去了。 第二天一早,顾孝成从床上坐起来,朝下看着睁开眼,却没起的方杰,说:“我等下去订酒店。” 方杰本来想“啊”一声的,后来一想,也对,今天他爸老方要来,顾孝成不方便见到他爸。毕竟顾孝成曾对老方说过,他要过一年才会回来的,而且他这次回来也没知会老方一声。 他点点头。 顾孝成说:“你晚上去我那里吧……我订间蜜月套房……也不对,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或许在蜜月套房,都没有在你这个小房间里爽。” 方杰转头向另一边:“快下床该干嘛干嘛去吧你,一天到晚轻嘴薄舌的,太阳都升起来了,老高了,还尽说这些没羞没臊的话!” 他也不等顾孝成回答,自己掀了被子,下床穿衣去了,刚下床时,冷得还一抖。 顾孝成一边穿衣服一边说:“算了算了,我订个商务套房吧,晚上我还回你这边来,到时先跟你微信联系好,看你爸回去了没。” 早上顾孝成连早饭也没在小店里吃,怕邻舍发现他的踪影,到时万一跟老方提起,他又有麻烦。 所以他先去广场的肯德基随便吃了点东西,就直接走去订酒店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顾孝成把方杰之前看到的,那间处在同一条街边的小店给租了,一给给了半年的租。他还帮方杰请了两个人,是通过他朋友帮着请的人。 他朋友却以为他还在纽国,问他怎么想到找他帮着请人的,他说是帮另一个朋友请的,那人看劳务资源的资料库,很快帮他们找了两个合适的。 找到人之后,顾孝成还买来了一套仓库里货物进出盘点的电子扫描设备。 他办完这些事后就走了。 来无影去无踪似的,老方压根都不知道他回来过。——别说老方了,就连顾孝成的爸妈都不知道他曾回来过。 第45章 直到小顾走后, 小吉还在记恨他们这些天,一到晚上睡觉时间,就把它锁在小黑屋里,让它一个人睡。 它时常对小方不理不睬。 小方很郁闷。 现在,小吉在顾孝成走后,又可以上床睡了,它却总是睡在离小方几寸远的地方。 小方哄了小吉半个月左右,它才没脾气了…… 现在,方杰这边的新店面也租到了, 人也请好了,小仓库的设备也买好了,新店面要用的电脑也买好了。方杰仿佛一下子轻松了下来。 他现在每天只需要工作半天, 每周只需要工作四五天就差不多了。他一下子闲下来了后,还浑身不自在, 每天也不知道要干些什么;于是他就开始更频繁地打扫卫生,并且把上下楼堆积的货物理来理去的, 再不就是总是坐在大长桌前画新稿子。 这样的日子过了二十来天之后,他忽然有一天,手里拿着块脏抹布,往一张椅子上一摊,垂头坐在那里, 想着:“我这到底是在干嘛……这灰不是昨天刚抹过吗?怎么今天又抹了?——我是有多无聊……” 他主动联系顾孝成。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39章 这是上午十点的时候,顾孝成那边大概下午三点左右。 顾孝成正穿了件T恤,在阳台上吹海风, 一看小方竟然主动联系自己,一时之间,喜不自胜,接起来就问他:“怎么想到主动给我打电话了,——额,不会是新店面里发生了什么事吧?” “不是,我好无聊……” “无聊啊?那聊会儿天呗……你这两天都干嘛了,怎么无聊呢?之前打电话给你,问你在干嘛,你说在画设计稿,不是挺好的吗?哪里无聊了?从繁重体力活中解脱出来,专做些脑力活,不是挺好吗?” “……” “怎么了,不说话?——你这两天到底都干了些什么?难道没跟我说实话?” “我……我这周拖了五遍地,抹了八遍灰,理了三遍货,每天几乎遛四遍狗……遛到小吉现在都快有出门恐惧症了,一看到我要出门,就以为我要牵上它,它就开始往小卫生间里面躲……” “噗……噗、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说你个劳碌命,一闲下来就作妖,你家地板都快被你拖薄了,你可别再拖下去了,我怕下一次我回去,那个地板承受不住我的热情……” “额……小顾,说话时,请不要每次都这样,不出三五句,就开点黄腔……” “好……” “那我现在怎么办呢?我好无聊……好可怕,我怕再这样下去,我会崩溃!” “唉!你个劳碌命,你就不能学学别人——那些会享受生活的人,学人家怎么过日子?” “他们怎么过日子?” “唉,比方说,你可以从今而后,每天睡到十点起床,每天多用点时间在吃吃喝喝玩玩上面,你得慢慢一点一点学习着适应现在的生活。” “……” “真这么无聊?” “嗯。” “那我们视频吧。” “好吧。” 他们就从手机聊,转成坐到电脑前聊。 方杰先把小吉抱在大腿上,又把它放到桌面上,小吉凑到屏幕前,对着那块屏幕又是嗅又是看,忽然那头顾孝成一上线,小吉吓得一退,脸上满是惊恐;顾孝成看到了,问:“天,它怎么见到我像见到鬼一样?” 小方耸耸肩:“不知道,或许是因为你长得像吧。” “你再说一遍试试?” “不说。” 他们又视频了一个多小时,顾孝成这样也算是帮方杰打发时间了。顾孝成不停地跟方杰普及常识——有关休闲的日子到底应该怎么过的常识。 自从这次跟顾孝成聊过之后,方杰尝试着每天睡到红日三竿再起床,然而他那形成已久的作息铁规律并不允许他这么做。 他明明闹钟没设在六点,而是干脆不再设任何闹钟了,可他还是每天早上六点左右就睁开眼。 然后,他就在床上不停转侧,想要再度辗转睡去,哪知根本就是清醒得很,睡意全无,就只能起床。 然后他下床后,又不知道要干什么,并且他发现自己的手总是想要伸向那些拖把、扫帚、抹布等清洁用品;再不就是眼睛总是想要看向货堆,总觉得它们哪里好像乱了;再不就是将目光落到了小吉身上,想着,它是不是该遛了。 每每这时,觉察到他意图的小吉就一惊,朝后退几步,扭头就往小卫生间里躲。 一个原本将遛吉娃娃视作男人耻辱的男人,竟然现在为了能找到点事做,而根本不介意出门去遛它……小方自己都知道自己已经无聊到透顶了。并且,他为自己的这个状况忧心如焚。 一月二十二号那一天,是一个星期五,小秦晚上七点的时候,经过了小方的小店,看到他还没下铁皮门。 小秦探了一个头进去。 “这么冷的天,不早点下铁皮门?” “啊,秦轩,你怎么?晚上有课啊?”方杰偏头一看,是小秦。他也不知道小秦现在是不是赶着去上课,就不好招呼他进来。 “八点的课。我今天就订了一堂课。” “那进来吧。”他招呼小秦进来坐,还搬了张椅子过来。 小秦进来后,把包放在小方的大长桌上,撩了两下小吉,坐下后,说:“我本来也要找你说事情呢,就早点出门了。” “什么事?——不会是我爸……” “就是说他的事。——你肯定还不知道吧,我估计你爸不会跟你说的……昨天晚上那个女人又上门了,闹得还挺凶的,对门邻居还出来看了几眼呢……” “天哪,怪不得我爸今天白天,一直没跟我联系过,我还当他有事在忙呢。——怎么回事!” “我哪知道具体的。不过就是听到了只言片语,好像是……那女的说,说什么上次你爸明明答应要借钱给她的,最后怎么不借了。” 小方一听,想着,还好之前那六十几万都叫自己拿回来,收在自己卡上了。他想:“果然那女人是没安好心的,就是想来骗我爸钱的。她借了钱,还可能还回来吗!” 小方感谢小秦把话告诉他,还问了他爸的情况。小秦说方叔叔还行,好像把人送走之后,就没有太多惆怅,只是十分不好意思,叫房客和邻里看了笑话。 小方说,他一会会联系他爸问问情况的。 小秦说:“别说是我说的,他估计根本不想让你知道。” “放心吧,我就简单问几句别的话,不提昨天发生的事。” “嗯,行。对了。你没在回答买家问题?——也对,现在光看你,就知道你挺清闲的。你爸之前跟我们说了,说你又租了一个小门脸,还请了两个人……有人分担是好很多啊,你以前那样,我看着都累。” “是啊,现在清闲一点了,不过也累——心累,不习惯啊。” “过过就习惯了。” “希望吧,——诶,你说,这狗是那女人的,她昨天没要到钱,这狗也不准备带走了吗?” “谁知道,人都养不活了,还怎么养狗?——这狗还很小,估计她自己也才养它没多久,根本没感情。”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40章 “这!”他沉默片刻,“那我爸把它塞给我时,说,它每天不遛个两遍就抑郁?——我还当它前主人是很宠爱它的,所以才天天带它出门两回……” “不知道……或许是你爸自己总结出来的,也不是那女人交代给你爸的呢?”他顿了一顿,又说,“我觉得,你不如趁现在空闲多,暗地里查访一下那个女人的背景,也好早做防范。” “查访?” “是啊,你放心,我跟小李说这个事情,他说他可以帮你查这人的背景,他们那些个‘局’里,资讯都是通的,想查一个人,还是方便的。” “好吧。那麻烦他帮我查一查,——你是说,让我到实地去看?” “是啊,你不亲自去看看,你怎么知道那是什么人?”小秦劝说。 “嗯……”小方想想也是。 小秦去上课后,小方发微信给他爸,装作没事一样,问他爸在干嘛。他爸却说有点困倦,想早点睡,就不再跟他联系了。 这天晚上的小方,心里一直像装着心事一样,在床上辗转难眠;而他现在的的枕边人——小吉,因为太小,又是条小狗,根本不知愁滋味,对于临时主人小方的烦恼,它一点也体察不到,一早沉沉睡去了。 第46章 过了几天, 在供电局上班的小李,联系了在税务局上班的朋友,然后税务局上班的朋友,又去联系了他在公安局上班的一个朋友。 经过一番调查,就知道了小方生母的一些资料。 原来这女人在由老方那里跑了后,过了几年,在一个私营老板那里当秘书,然后把人家家庭拆散了,那个私营老板的乡下老婆后来同意跟那人离婚, 但是要把小孩给他们养,那时那个小女孩才一点点大。 后来那人的前妻得了抑郁症,也不知怎么的, 后来就死掉了。再然后那个私营老板生意开始走下坡路,生意一直不太好, 开始酗酒,有时还家暴。 当地公安局至今保有小方生母曾经的报案记录, 就是告发那人家暴打人的。 那男的前一阵子出车祸了,只留了一套房子给小方妈妈,也没有遗产,债务倒是有一堆,那房子在那个小城市里值一百四十几万, 债务倒有三百多万。 那男的也没立遗嘱,小方妈妈就变成了第一顺位的继承人,同时继承了财产与债务。一百四十几万得依法变现, 偿还债权人。这么一算,她还完所有钱,还欠别人一百多万,可是因为这一部分债务,超出了作为继承人的偿还能力范围,所以那一部分不用还了。 债权人只能直叫倒霉,但是比债权人叫倒霉叫得还凶的,就是小方妈妈,她今年才四十多岁,却落得一分钱也没有的境地。 还有之前那个死鬼男人的一个拖油瓶女儿。不过她一向对那女儿不怎么好。 她对自己亲生的小孩都能不管不顾,更何况是别人的女儿。 据说那女儿还跟她住在那房子里,但那房子已抵押给银行了,没多久就要被卖出去了。她们也已不是房产所有人了。 …… 小秦在上次到小方店里之后,隔了一个星期,又来小方店里了,把这些查到的资料,告诉给小方知道。 小方一直看得很沉默。他低头看着这几张A4纸,上面的内容都是打印出来的,像在看着一份案情分析报告,又或是一份尸检报告一样,十分冰冷。 上面写着:公民刘尹慧…… 这仿佛不是在说小方生活中的人一样,然而这人与小方的血缘关系却如此密切。 小秦说:“容我说一句啊,这么一看,你妈妈品德真地有问题啊……你知道的,拆散别人家庭,我感觉这种,很十恶不赦啊。她现在又回来找你爸要钱,——天哪,她不会什么时候找到你这边来吧,问你要钱!” 小方一听,眼神有一点不屑,说:“她好意思吗?” “那她怎么好意思开口向你爸要?——哦,我知道了,不会是你爸欠了她什么吧,所以她在抛下你们之后,仍然好意思回来朝你爸张口要借钱……比方说,你爸当年强……她?” “你瞎说什么!我爸不是那种人。”这个小秦帮他多次奔走,帮他托小李去查这些资料,还把这些信息带来给他,小方心里感念这一份恩情,但又讨厌小秦说起话来言辞鄙俗,什么都能拿来说。 不过,即便他心中这一刻很厌恶小秦说的话,却又不得不开始怀疑起自己的爸爸老方,不会真地是他当年做了那种事,致使那女人不得不跟他,最后生了孩子后,又跑掉?虽然他之前在饭桌上问过他爸,他当年不会是“强迫”了那个女人吧,当时他爸还一筷子斫到他脑门上,说他当年没做那样的事。 小秦知道他心里烦,在他这里并没有坐太久,就说要去上课了,还让他有什么事情只管联系他。 小方点点头,谢过了他,还把他送到小店门口。 这时,另一间小店里的两个员工的其中一个,过来找小方,有问题问他。 小方就先撂下有关他妈妈的事,锁了这边的门,跟着那个员工去他们那边看问题去了。 等忙完了他们那头的,他又回到自己小店里,一进店,坐下后,眼神不免又落到了那几张A4纸上。 他决定去那座小城走访一趟,他觉得,知已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为了不让坏女人再来祸害自己和爸爸,就应该早点去把这人的底摸得透透的。 小方现在请了人了,在时间安排上就比较松动了。 他过了几天就坐上了去那座小城市的高铁。这几天,他将小吉托给了他请的那两个人看顾着。 那座小城市与浯城地处同一个省,相距不远,只是面积不算大,也没有浯城发达。 他摸索了半天,才找到了那女人的,那个已被抵押出去的房子那里。他开始向人打听:“大叔,请问你知不知道刘尹慧那一家?我是被我老板派上门讨债的……”他伪装成这一层身份,因为他想着她们现在欠人那么多债,总是想上门追讨的人也不在少数,那他用这一层身份,就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啊?姓刘那女人家啊……不知道哦,那家好几天都没人了,就他家姑娘还天天放学回来,她就可怜了,死鬼爸爸没有兄弟姐妹,就她自己妈妈在乡下有一个哥哥,听说那人身体也不好,家里媳妇不肯收她,她外公外婆也在乡下,也不肯收,这种一般该她后妈帮她联系的,不是说不肯收就能不收的……应该是有照顾义务的吧;但她后妈也不管她,很久没回来了好像……她现在天天下学,还开门回家,好像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一样的,有点白痴兮兮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爸以前打的,还是被她后妈虐待的……我就知道她们家对门现在留她每天吃饭,他家对门那家,还等着她后妈回来处理这些擦屁股的事情……但我估计那个女的不会回来了……这孩子以后也不知道怎么弄呢。听说法院过一个多月就要来收房子了。” 小方作为一个旁观者一样地听着,最后就谢过这个告诉他这些话的大叔。 他去那房子所在的五楼看了看,他妈那家是五零二,对门是五零三。 却正好见到一个八九岁模样的小女孩,背了一个来。她一看到小方站在门口,还有些畏怯地看向他,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小方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他也不能说“我是你家的朋友”这样的话,因为这样一听就像个坏蛋骗子会说的话,像要来拐卖儿童的。 小方也看了她几眼,他们一个站在五零二户前面的楼梯平台上,一个站在楼梯上,上下这么看着,那小女孩用手指捋着书包背带上垂下来的你尼龙带子。 他一句话也没说,就下楼梯去了,从那女孩身边擦身而过。 他拐到四楼的楼梯上去时,听到那女孩拿钥匙开门的声音。 小方到小饭馆去吃晚饭,他想来想去,还在想着有关他妈的事。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41章 这时,小顾联系他,问他在哪。 他早上出来时,也没跟小顾说他要来这个城里查他妈妈的老底,但是前几天,在跟小顾聊天时,也曾带到过这个话题;所以小顾也知道他家发生的这些破事,并一直叮嘱他要看好家里的财产,不能被随便骗了去。 “我现在在小饭馆里吃晚饭。我到那个女人现在的这座城市里来了。”他发的是文字信息。 “你去那儿了?” “嗯。” “小方,我跟你说,去一趟不能白去!你找上那个女人的家,直接把话甩到她脸上,就跟她说,她凭什么跟你爸吵架,她有什么资格吵!方叔叔不借钱给她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她有什么脸上门去吵!害得方叔叔这几天心情一直不好!你就去跟她说,说你们没钱,不要再打你们主意了,要是再来烦你们,小心你对她不客气!” 小方嚼了一口牛柳,一副食欲不振的样子,又发了信息回去:“可是我怎么对她不客气啊,我也没威胁过人啊。万一我不去还好,她也不来找我;我一去,她反倒盯上我这个人了,那我怎么办?” “你怕什么!有我给你撑腰,你就把我教给你的话,原原本本地说给她听!腰杆子挺直一点,别怂!你只要把话说给她听就行了,她要是到时来烦你,我就来负责对她不客气!” “这、这样吗?” “唉,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对着我时张牙舞爪的,厉害得很,一出去对上别人了,怎么就怂了呢?你这个就叫‘耗子扛枪,窝里横。’拿出点气势来,把你对我横的样子的百分之一拿出来,就足够对付别人了!” 小方:“……” 于是,小方就在小顾的怂恿之下,在小饭馆用完晚饭后,就折回他妈妈那处已归入法院名下的房产那里。 第47章 他在外面看着, 看到那家的灯亮着。他不知道这栋住宅楼的房子内部格局是怎样的,所以亮着的到底是厨房灯还是房间灯,他不得而知。 他原地踯躅,又摸出了手机,给顾孝成发信息:“我到了,上去吗?可是问题是,我下午问了一个这边小区里的大叔,大叔说她都很久没回来了,她应该不在家吧。” “你就是怂。她家灯没亮?” “亮着, 不过应该是她老公跟前妻生的女儿在里面。” “你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你这叫吵上门去, 她敢上你家门去吵,你怎么就不敢上她家门去吵?看到她在, 就跟她理论,要是她女儿在, 你就问问她,她后妈的联系方式是什么。怂!” “哦……” 小方上楼去了,犹豫地敲了门。 他听到里面有声响,过了一会儿,才听到有个小姑娘的声音十分畏缩地隔着防盗门板问:“谁啊?” 小方顿了一下, 说:“我找刘尹慧。” “她、她不在。” “她什么时候会回来?” “我也不知道,她很久没回来了。” “她就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不管你了吗?” 防盗门的另一侧一点声响也没有, 仿佛死寂了一般。 方杰想,今天看来是无果了,他就打算不如回去算了,现在去买高铁票,回去还不算晚。 他都已经下到四楼与五楼之间的楼梯拐角平台上了,他忽然听到背后有开门的声音。 他向后一看,看到小姑娘正站在门口,朝下看向他。 方杰看到门口有一只小方凳,他想,或许之前这小女孩搬了那只方凳过来,站在上面才能看到猫眼。 他又走了上去,问:“你今天没去对门家里吃饭吗?还是已经吃好了?” “他们不在家。” “那你吃晚饭了吗?” “我等一下下面条,家里还有面条。” 小方心里:“……” 他顿了一会儿,说:“你跟哥哥出去吃吧。” 那女孩很犹豫,没有说话。 小方把她拉了出来,说:“不吃饭不行的。走吧,你想吃什么?” 那女孩又回去拿了钥匙后,竟然就跟着他走下楼了,或许真是饿了。 小方牵着她的手走。 他在想,那个女人到底要抛弃多少东西,以前抛弃了他,之前抛弃了小吉——估计也没被她养多久,就是那种心血来潮的饲主,高兴了就买一条一千出头一点的来养,却根本不会花时间去学习如何照顾宠物,嫌烦了可能直接就弃在外面。 现在又抛弃了这个女孩子。 是,小方也相信她有她的各种理由,她是一个漂亮女人,她有她想要的生活。她觉得自己与老方不般配,受够了,该走了,就走了;现在这女孩又不是她亲生的,她自然也觉得自己没必要管。 小方在这夜色中走着。 忽然想起那天,顾孝成在网上教他英文,看到一句电影中的话,那个女人说:“My lifepassingby, I can’t just wait here for nothing, andpatiencewearing thin.” 他问顾孝成这是什么意思,顾孝成说:“意思就是:我的人生在我身边流淌掉了,我不能守在这里空等,我的耐性也渐渐被磨没了。” 小方没记住那个英文句子是怎么说的,但是记住了顾孝成翻译给他的中文意思,他那时就觉得,这不正是在说他妈妈的吗? 女孩忽然抬头看看他:“大哥哥,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带你去吃肯德基好不好?”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42章 “好!” 两人到了最近的一个肯德基餐厅,小方给女孩点了汉堡和热美禄,他自己却点了份圣代。 女孩吃着汉堡,看他拿勺挖着那杯圣代,就问:“大哥哥,你不冷吗?” “不冷,哥哥脑袋发热,得吃点凉的冷静冷静。” 女孩:“……”继而又沉默地吃着她的汉堡。 “你今天的作业做完了吗?” “还没有,还……还要复习。” “小琪,你们家房子已经被法院收了,听邻居说,再过一个月你们就不能住在里面了。你妈妈还不回来,你一个月后要住到哪里去呢?”之前他问了女孩的名字,她叫王雯琪。 女孩听了后,也不知是不是出于一种鸵鸟心态,她只是低头吃东西,却没有说话。 小方估计她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的,只是一直没有勇气面对,才每天那样还像往常一般,上学下学,却从不主动提起这个事情。别人提起时,她也比较回避。 “小琪,你不想不行,你接下去怎么办呢?听你邻居说,你妈都有好久没回来了,她本来应该帮你填委托申请书,再接下去,你就该被你爸的兄弟领养的。不过,如果他们不想养也可以,但也该由你妈妈将你送养给愿意接收的人,不能就这么拖着,一个月后法院来收了房子了,你住到哪里去呢?” 小琪还是吃着汉堡,一声不吭。 这天,他把小琪送回家后,还留给她一些钱,叫她第二天早中晚饭就出去买吃的。 小方在这小城住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才坐高铁回浯城。 他回去后,心里一直有种隐隐的不安。 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星期,他还是有种根本摆脱不掉的不安。他有时会想起,小琪这几天也不知是死是活。 但他又觉得小琪的事情终究与他无关,他没必要管那么多,所以他就尝试着忘掉在小城市里的那段记忆。 这段时间里,顾孝成还问过他有关上次的经历,问他有没有怂,有没有见到那个女的,有没有把该说的话大声说出口。 他回答说:“我上次根本就没见到她,不知道她是不是又去别的城市了,她当她自己是流民吗?——或许她现在还在浯城,毕竟这是她老家,只不过我没再听小秦说起过她,她应该没再到我家去了。” 又过了两个星期左右,是一个星期四,小方已经连着五个早上,“坚持”睡到红日三竿才起。十点的时候,他昏昏沉沉地爬起来,发现手机上有未接的顾孝成的微信电话。 他坐在床上打了回去。 “喂,你怎么了?昨天睡到九点起来,今天又延后了?” “唔。” “唉,真是小猪一只。” “啊?你……之前不是你让我学会悠闲地生活的?不是你让我睡到很晚才爬起来的,怎么现在我做到了,你又说我是猪呢?” “我觉得你还是早睡早起吧,对身体也好,你听听你现在的声音,这么哑,听着我都觉得耳朵被割得疼。你这不像是睡饱了觉的,倒像是病了一场之后的声音。” “好吧……其实,我也觉得这样睡挺累的。——你以后能不能常给我指点康庄大道走,怎么总把我带沟里去?” 他跟顾孝成又聊了会儿,就起床去给小吉准备狗粮,然后他洗漱完毕,出门买吃的去了。 他最近的心里一直泛着一种不安感,并且越来越强烈。总有一种期限临近了,可怕的事情就要发生了的感觉,可他又说不清楚,这不安感的来源是什么。 他买了一份肯德基,里面有一个圣代冰激凌。早上十点多的宝石广场肯德基餐厅,有一点冷清。柜台服务生妹妹多嘴问了一句:“大早上的,吃圣代啊?天又不暖和。”可能是看到小方就忍不住搭讪两句——毕竟长得帅。 “额……啊?哦……不知道,我脑袋发热,吃了降温。” 他提着餐点往回里走。 一路上,他忽然想明白了,这两天为什么会心里越来越不安。原来再过没几天,那城里的法院就要去收小琪家的房子了。不知道法院的人去收房时,看到里面那个小孩根本没人管,会不会帮着管一下,或许可以帮着送养给谁,或是寄放在某些社会福利机构里托管? “人家到底会不会管呢?——上次我留的钱也不够,才两百多块钱,也不够她这三个星期的伙食费吧,她要是没钱,她邻居要是没回来,她该上哪儿去吃饭呢。”小方一边走一边想着。 第二天,他终于没忍住,又要往那小城市去一趟。 由他出门时起,天色就黝黝的,要下不下的样子,他背了个背包,包里装了把伞。他上新租的小店面里交代了点事情后,就出发去那个城市了。 到了那家楼下后,他又打听,问刘尹慧那家的大人回来了没有。先问的两个说不知道,不认识。后问了一个,说,好像一直没见到大人回来过。 他还问:“那那家小孩还住在这里吗?” “好像听她们邻居说的,还住在这里。” “那她什么时候放学?” “放什么学?现在放寒假呀。要是没出去,就在家的呀。” “啊?哦哦,是是,谢谢谢谢。”他想着,自己真是过糊涂了——这些天听了顾孝成的话,非但没过得悠闲,反而越过越糊涂,连小学生现在在放假都不知道。 他谢过了这个人,就上了眼前这栋楼的五楼,敲门,听到里面有动静,就说:“小琪在里面吗?我是大哥哥。” 里面的小孩跑过来开门。 方杰到她家里面坐,发现里面还不至于脏乱,看得出来她有努力收拾。 “我上次来找你时,你还上学?什么时候开始放假的?” “大哥哥,你上次来时,我再过三天就要期末考试了,考完就放了。” “哦。——再过三天就要春节了,你一个人怎么过呢?你跟对门的叔叔阿姨一起过?” “他们没说我可不可以过去过。他们家里好像来人了,我这几天去吃饭也不太方便。” “她一直没回来过吗?” “……” 小方心里想:“X的,到底在干什么呢,正忙着找下家呢吧!”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43章 小方转而对她说:“这样吧,你跟哥哥回浯城去过新年吧。你什么时候开学?过完年我再把你送回来……可过完年,你这里就该正式交归法院了……你乡下大舅家,你去过吗?” “我好多年没回去过了,早不记得了,只是以前听我爸说,说我在那里生活过……大哥哥,你真肯带我回家过新年吗?” “肯啊。”他顿了一下,说:“你把你的衣服、内衣裤收拾几样出来,放书包里,我们等下就走。” “嗯。”她转头就进房间收拾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ps.本文写的收养情节不是雷,跟你想的那种收养会发生的事,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第48章 这时, 有人来敲门,小方透过猫眼看了看,一个不认识的中年女人,手里提了个塑料袋。他把门开下来。 “诶?你是?” “我是小琪后妈的家里人……她让我来带她去过年。” “哦哟,唉,终于想起来了啊。不闻不问都一个月了,我们这边家里事情也忙。你看,我今天家里又来人了,本来不能叫小琪上我们那里吃饭了, 我给买了几只包子过来,让她对付一两顿的。小琪妈妈不好这样的啊,怎么这个样子的, 才八九岁就扔在这里,扔给谁去管啊。——你把她带回去过年, 跟她妈妈商量清楚,到底要怎么弄, 听说这房子没多久就要没收了。”邻居女人不好意思一口一个“后妈”地说,所以就称小琪后妈为“小琪妈妈”。 “哎,我知道了。阿姨,您这包子拿回家自己吃吧,我带她去吃饭。” 对门那女人本来还想查实他的身份的, 怕是拐卖儿童的,可是看他又是样貌堂堂的,慈眉善目的, 言辞既有礼貌又恳挚,怎么看都不像坏人,就不再查究下去了,提了几只包子回家里去了。——其实最主要是因为,她管小琪他们家的事情已经管累了,没有心力再管下去了,就放任小方把小孩带走了。 他这头也关上了门,见到小琪背了一只书包出来。 “衣物都收齐了?” “嗯。” “来,给哥哥检查一下。”小方将里面的衣物大致翻了一遍,看带没带够。他又朝窗外张了张,转头叫她去拿把伞。 然后,小方又和她把家里的电源电线检查了一遍,该关的都关了,这才带着她下楼去了。 刚到了楼下,轰的一声雷声响动,雨点就砸了下来,楼道入口处的那个檐下雨流如绳。 小方见雨势这样大,就低头问小琪:“不如我们回去等会儿?等雨点小了点再走?” “大哥哥,直接走吧,或许再等也还是这么下……” 她说这话,给小方的感觉就是,在那个房子里,她一刻都不想多待。 小方和她撑着伞,冒雨前行。 出了小区,拐到街上,招了辆计程车,去高铁站。 等到两个多小时后,小方在他家小店前站着,正摸出钥匙来准备开铁皮门时,那雨势也还是不小。——浯城及周边几个城市都在下雨。 他弯着腰,蹲下去开锁,小琪站在他身后,给他撑着伞。 开门进去后,他让小琪坐着,自己则去了另一个小门脸,把狗子抱了回来。那狗一见小琪就摇尾巴,小琪也过来抱它。小方心想,也对,她们之间应该是住一起的。他问:“小琪,这狗被买回你家多长时间了?”小琪说:“买回去一个多月左右,就被她带走了。”“她”指的是她后妈,小方好像也从没听小琪叫过那个女人做“妈妈”。 小琪跟着他吃住了两天。因为家里没睡袋,小琪就在他床上睡,两人各一头,分被子。也只能这么将就了。小方还琢磨着,不如再去买个睡袋回来。毕竟她还要住几天,天天睡一个床上,总归是说不过去的。 老方发信息给小方:“明天是年三十了,你回来?”——自从出了那个女人上门找老方的事情后,老方与小方间的联系好像变少了。 上周末,老方都没来小方这里,上周末恰巧是小琪刚到的头两天;小方也没跟老方提及,他将他妈的继女带回来了。他自己都觉得这事情太过不可思议,他怕他爸听得下巴都惊掉下来。 小方回复:“爸,明天我去你哪里吧。我带一个小姑娘去。” 他爸忽然好奇:“什么小姑娘?终于交女朋友啦?”在浯城,只要是二十四岁及以下的女孩,都可被称为小姑娘。老方突然有点兴奋,还以为儿子终于谈女朋友了。 “不是,她是……”小方将小琪的事情跟他爸报告了一遍。还说这件事也超出了他的预料,他本来只是想上门警告那个女人不要再烦他们的,哪知遇上了小琪,她一个人在那边,日子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过。更何况现在是年关,什么事都得等过了这个年再说。 老方想了想,就同意了。但他心里存有隐忧,他有点怕小孩赖着不走,她毕竟也不关他们家什么事,他怕小方心太软,万一看小孩可怜,到时要是不送走,可怎么办,这年头养一个小孩很贵的。 所以他知道这件事后,就一直在心中想着,过了年之后,一定要盯着儿子把小姑娘送走。他觉得就连养那个小狗都挺贵的,老方见这么久了,那个女的也不再联系他了,他就在想,那女的是不是不想再要小狗了,估计转手卖一卖,也就一千来块钱,她又急着不知道要跑路跑到哪里去,就索性连卖也懒得卖了。老方这几天甚至想着,要不要叫小方把小狗给卖掉。 现在小方和老方就说定了,明天由小方把小琪带到老方那里,他们三个一起过年。 小秦和小李也已经回老家去了。这个新年只有他们三个人过。 不过这也比往年热闹点。往年都是老方和小方两个人过的。 大年初四的时候,是冷冬里的一个晴天,小方想着要带小琪出去玩玩,他想着再没几天就要送她回去了,不如让她在浯城这里好好玩玩。 他打电话给做农家乐的那个任东升,问他们那里初五初六的时候开不开门,他想带一个小孩去农场玩。 任东升说:“我们这边要到初八才开门。你明天来吧,我专门招待你们。我爸妈前几天从市区上山来过年,我大伯他们也来了,大家都挤在我农家乐里面过的,昨天才下山去,我这边一下子冷清掉了,我还有点无聊。你来!当陪陪我也好。” “行的。那我们就去了啊。” “方叔叔呢?把他也叫上,一起过来。他房客都回家过年了吧,你过来了,他一个人多无聊啊。” “好的,我问问他。” 小方问了他爸之后,他爸也说要去。 所以老方、小方和小琪就去东山了。 任东升带小琪去了白草莓的大棚,小琪采了好多,吃着甘芳甜美的,名为“白雪公主”的果实,她好像暂时忘忧了。 小方跟任东升说起了小琪现在的处境。他说,他不知道过两天把小琪送回去之后,她会面临什么。 任东升说:“你得弄到她爸的死亡证明,还有她现在监护人的放弃监护权的签字,以及委托书。这种么,一般最好是由她亲生父母家的兄弟姐妹养的,可是你说了她爸家里没人了,她生母家里的人在乡下,不肯养……那只有送养别的人家了,你妈……肯定是不肯养她的吧……这事法院应该管的,将她送到一些可寄养儿童的社会福利机构里先住着就行……这事是他们疏忽了,一早就该管起来的,可能城市小,就连那里的法院都有很多不完善、不周全的地方……” “唉,什么证明啊,监护人啊的,我倒是打了她电话了,现在变空号了。我要是真较劲,可以告她的,她不可以直接把她监护的儿童就这样扔在一边的。” “算了,你跟她烦什么。这样吧,我帮你问问人,看这事的手续上能不能简化一点。现在首要是要保证你把她送回去了后,有地方住,对吧。”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44章 “是的,那麻烦你帮我问问。” 小琪被送回那小城之后,进了一家托养中心,然后她就开学了。小方让她乖乖的,说他会常去看她的。他要走时,她拽着他的手,可是没有说什么挽留或是恳求的话。 小方回浯城后,过了一个星期,他就回小琪的托养中心看她去了。他问她过得好不好,她说不错,能适应。 在之后的一个月里,小方每周六都去小琪的托养中心看她。为此,老方都不再在周六去小方的小店做饭了;而是都在周日的时候,去小方那里,给他改善伙食。 到了四月天,每一阵春风袭来,都带着几丝青草香,暖意溶溶。 四月三号,是星期四。小方早上九点多开下小店门来,刚想在大门口伸个懒腰,就毫无征兆地看见小琪正蹲在大门前。这人行道上,在靠近自行车道的地方,间距相等地栽着树木,每棵树都有一个方形的圃。小琪就蹲在那圃旁边,仿佛一直在等着小方开门。 小方刚开下门来,他们对视了一眼,小琪就冲上来,揽着他的腰,说要跟他住,说她不想回托养中心去了。她求小方收留她。 这一切都毫无征兆,小方一直觉得小琪在那里住得好好的,哪里知道,她或许一直都只是装成很适应那里生活的样子。 小方把她带进了小店,开始指责她:“你怎么回事!一个人过来的?上周我留给你的钱,你拿来买车票了!你不去上课跑来这里干什么啊?坐什么来的?高铁不能坐吧,坐长途汽车来的?” 小琪不说话,点点头,又不说话。 小方把她一搡,说:“胆子真大啊你!老师办公室电话呢?我打电话过去!” 跟着,他先给小琪班主任打了电话,再给小琪现在住的临时托养中心打了电话。他还说他是小琪前托管人的亲属,说小琪跑来找他了,然后就在电话这端接受着她们的指责……他说小孩子因为家里出的事情,其实一直到现在情绪都不怎么稳定,她们又开始在电话那头表示理解,叫他尽量安抚小孩的情绪,然后尽快送归。他说可能要等两天,说她一直在哭——这是他编的,她们就肯了。 小方估计她们也不想安抚一个麻烦的哭包,一听小琪一直在哭,她们就想让他在这边安抚完了,再送回去。 终于打完了这两通电话。 跟着,他就开始安抚小琪,劝说着劝说着,过了两天,就把她送回去了。 哪知隔了一个月,她又跑回来了。 这下,方杰是真没办法了。 她跟他说,她有一次偷听到他们托养中心的人说,她这种很难被收养的,只有年纪小的才会被收养,像她这个年龄的,人家再一看她的经历资料,都不肯要。 小方想不出办法,就找顾孝成问问,像这种情况,一般怎么解决。 顾孝成一听他的叙说,心里的反应其实是:你不会已萌生了那么点意思要收留她吧,她说到底,关你什么事,你干嘛管这个闲事…… 但小顾怕小方觉得他是一个冷血、没爱心,又不近人情的人,他就没把心中的真实想法说出口,他只是顺着小方的意思在说话——这也算是一种变相的讨好,像是在表达他与他是心灵契合,价值观相仿的人似的。 “其实对于这个我也不懂。不过,我可以帮你问问。不过,你跟你爸其实都不怎么符合收养条件,这可怎么收养……” “那怎么办呢,她都跑回来两次了。”小方不知道怎么办。 但在小琪身上,他有时会看到一个缩影,一个当年他自己被遣弃时的缩影,他很难不同病相怜,感同身受。而事实上是,他觉得小琪的处境比他当年还惨,他好歹有一个生身父亲一直和他在一起,而小琪是真正地孤苦无依了。他爸老方虽然一直很麻烦,可是毕竟是他的家人,而且他们以前有一个老房子,拆迁就可以分房子,而这个女孩现在真是沦落到一分钱也没有的地步。 她一直回来找他,弄得他很心烦。他想了又想,最后还是有些犹豫地问顾孝成,能不能帮他们办收养。 小顾之后帮小方托了人,三天就搞定了收养手续——有关系,可以横着走,什么符不符合条件的说法,都得靠边站。就算不符合,也得算成是符合的。 三天后,就由老方作为收养人、监护人,收养了小琪,改名成了方雯琪。为了这件事,之前老方和小方争执了整整一天,还是背着小琪的时候争执的。老方骂他没事找事,说人弄回来了怎么办,一个狗还可以卖掉,人又卖不掉,这一下就是“有进无出”,难弄了,难道一直养到以后她出嫁了,才最终出去吗?还得赔贴一副嫁妆,这年头的儿女都是债,有哪个不啃老的,不吸干你就不错了,还指望他们能回馈吗?哪知他在那里花费唇舌与口水,说了半天,最后小方只是说,他连狗也没打算卖。 老方这一次彻底气惨了。但是气了两天之后,又想着,这种事情,肯定执拗不过儿子的,他都已经决定了,就没办法再改了。 然后方雯琪的户口、户籍等个人证件证明,都陆陆续续从她原本那小城迁出来了。 顾孝成又找在浯城的朋友,帮小琪找了开发区的一所的小学。她进去读三年级。 第49章 一转眼, 就到了六月份。小琪在方家安顿下来已有两个星期了。 方杰把楼上的他对门那间房收拾了出来。那房间里本来堆着一些货物,后期还放入了几个货架子。现在那里面的货架与货物都清出了,摆在了两间房之间的小厅里。那房里现在放上了一张床与一张写字桌,还有书架这一些简易必备的家具。 这天是周六,老方下午跟小方约好了,要来他这里给他们改善伙食。 小琪其实每次见到老方都有点尴尬。她对老方的称呼也总是充满了尴尬。她又不能叫老方爸爸,而小方之前让她叫老方“大伯”,老方听了后,脸上尽是一种怫然不悦的神色。 小方后来想想, 确实叫“大伯”,又或是“叔叔”是有些尴尬。这小姑娘的继母做过几年她生父的老婆,而这个继母又曾是老方的老婆, 这么叫一叫,倒好像时刻提醒着老方, 他曾跟一个男人是“连襟”,共用过一个老婆似的。 小方自己想想, 也觉得头疼,他觉得他现在这一家人的关系太过于错综复杂。他后来想想,就让小琪叫他爸老方做“方伯伯”,加一个姓上去,似乎还好点。 上午的时候, 小方在楼下洗衣服,而小琪在二楼房间里做了会儿作业,就跑到小厅里面去, 将窗门拉开,勾头出去看。 因为隔壁老周喜欢养鸟,他店门前挂了一只八哥,人行道那个栽树的圃那儿,在树枝上也挂了一只不知道什么品种的,近来又买了一只黄莺。老周竟然把那鸟挂在后头窗外,与小琪写字桌对着的窗口又近。现在这天气又是晚春早夏的样子,在浯城,这种感觉的天气十分怡人,那鸟儿也叫得尤其欢快。 呖呖的啼啭声,总是响在小琪耳边。她试着从房间窗口望出去,可是她那房间窗口有横杠保护,怕人摔出去,她看不到是什么东西这样扰耳,所以就跑到小厅里去看。 一看,竟有只鸟挂在后墙这边。 她就下楼去跟小方说:“哥哥!哥哥!隔壁的人放了一只鸟在窗子旁边,吵死了,做不了作业了。你去跟他说一声嘛。” 小方想着,小琪刚来,也不知道他跟旁边的这些店的邻里关系如何,平时都是有照应的,上门去提醒人家这个注意点,提醒人家那个注意点,多少都伤感情。况且老周可能光知道他家新来了一个小孩,可是不知道小琪的房间被安排在了哪里,所以就把鸟挂那儿了。 小方这人一般有什么事,不太好意思跟人说。他就跟方雯琪说:“或许过两天人家就不挂那儿了呢。你看人家那种家附近一到晚上就有人齐集跳广场舞的,人家孩子不是照样学习啊。” “哥哥,可是真地吵。” “好、好,行行行,你这样,你上我房间桌子上写字去,好不好,离那么远,我就不信还能听到。” “哦。” 小琪答应完了后,就上楼,收拾了本子和文具,挪窝了。小琪住在小方这里,还有一个好处,她现在文具清一色地全用小方设计的,十分可爱。现在他们班对她这个新转学生的印象就是——那个所有文具都十分可爱的小美女。 小琪是漂亮的,长了一张广告童星脸。而事实上是,这也是她之前不容易被领养的原因之一。在那一类收容中心中,三四岁又长得好的,很容易被领走;而八九岁了,快十岁了,又长得特别好的,真不容易被领走。女主人似乎都很怕再过十年,这小孩就二十岁了,而自己老公却也才四五十岁,万一发生什么不要脸的事,那自己岂不是搬起了石头砸自己脚。 小琪换了个房间做作业之后,果然安静多了。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45章 小方还在楼下洗衣服,狗子在他身边打转。他就老是撵它走开点,怕自己一转身不小心就踩到它,毕竟它已经小到没什么存在感了。 小方洗完了衣服后,就拿了个盆,装上刚洗好的这些衣服,上楼到后窗去晾。 他晾完后,刚想下楼去的,一看自己房门关着,就去敲门,然后开下来,向里张了一眼:“这里面安不安静?” “嗯,安静。——哥哥,方伯伯什么时候来?”她其实是想打听好,也好有一个心理准备,她每次对上老方那张仿佛是泥塑的神像一般的脸,都有点害怕。——老方本来长得就不怎么样,眉毛都糊在一起,要是再刻意摆出一张神色不悦的脸,那真是像李逵或是钟馗的。 现在这一个莫名其妙组合在一起的家庭,叫外人看着,简直不像是一家人,因为小方与小琪是两个高颜值代表,而把老方拉到他们身边一看,简直是像外人一样。 “他啊,下午两三点吧。” “哦。” 小方下楼去了。 他把盆放好后,又听到自己摆在大长桌上的手机响。 他一看,是顾孝成的,就接了起来。 “喂?” “你在干嘛?” “刚洗了衣服。” “小琪呢?” “在我房间做作业。” “怎么不在她房间做?” “隔壁老周在后墙那里挂了只鸟,老是叫,吵得她没办法做作业,就上我那儿去了。” “不是吧,你房间隔壁不是更可怕。老周那里起码是鸟叫,你那里隔壁万一有什么……不是更……” “瞎说什么呢你,她们早上又不上班。没事的……我跟你说,你以后说话正经点,现在不比往日,你什么黄的烂的臭的玩笑都能在这房子里开;现在这里有个未成年,还是个女的,你以后正经点。” “唉,你这个未成年……这么漂亮,我也担心啊……我这几天越想越觉得自己这次帮你做这个事,是一个错误之中的错误。你想想看,再过个十年,你三十,她二十,男的帅女的美,她又跟你生活了十年,有亲情又有感情,她分分钟都会想着以身相许的……到时候我怎么办?”小方发过他和小琪在白草莓大棚里的合照给他过。 “瞎说什么,没有这种事。我跟你说,这个世界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些思想复杂的人,才会越来越复杂。很干净的一件事,非要越说越不纯净……” “嗯,我倒也不怕。要是她以后万一哪天盯上你了,我就来跟她解释一下,你是怎么被我无数遍从头X到尾的,我可以保证迅速浇灭任何女性对你的一切幻想。” “……”小方顿了顿,才说,“小顾……”却又说不出话来了。 “干什么?” “没什么……你别乱想了。” “对了,我今天打电话给你,是想让你送一样东西去我家,给我爸妈。” “啊?” “我上次放了一把房子里一个小储藏室的钥匙在你那里。”小顾上次回去住时,没把所有东西都带走。 “……” “我爸妈的那把也不知道丢哪里了,这几天问我有没有备用的。我才想起来,我放了一串在你那。都是一些小房间的钥匙,你找找,我没记错的话,是在你那个灰床头柜上第一层抽屉里,一小串,上面有三把,最长的那一把就是。你明天把那一把送去给我爸妈。” “啊?” “啊什么?丑媳妇总得见公婆……你看看我,我在你爸面前,表现得多洒脱自然。你……我告诉你,还是那句话,不要怂!” “额……不是,小顾……不是怂不怂的问题,是你明明之前说,要把我们的时间跟他们的错开来。我以为你十年内都不准备让我跟你的父母有任何接触。” “唉,你这就是怂。我是说与他们时间错开,可没说让你完全都不与他们碰面啊。你总得慢慢地混个脸儿熟吧……以后也不至于那么突然。你知道的,上了年纪的人接受起事情来,得一点一点的,才容易接受。总之,你明天就去,争取混个脸熟!” “……” “小方,你要想想我的付出,我当初为了得到你爸的好印象,我做出了多少努力,我又是刷盘子,又是陪他聊天的。这不都是争取表现的机会吗?——你也是一样,争取先多留点好印象。” “……”小方顿了许久,说,“小顾,其实……我就是去送把钥匙,说不定站门口给他们就完事了,就这么X大点事,要怎么表现?” “也是。——反正你明天送过去。我等下把你的微信名片给我妈。她明天应该在家,你跟她约个时间。” “我去直接敲门不行吗?还要微信?” “怂。”说完就挂了。 小方在这头沉思着。他坐在大长桌前,手里捏着手机,忽然心里一惊,赶快把微信头像给换了,换成了一个正经一点的头像。 然后他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顾孝成他妈妈给他发微信添加的请求。 他忽然又想到了一个事——要不是顾孝成刚刚说那些乱七八糟、不宜入耳的事情,他还想不到那个上面去。 他冲上了楼,敲开了门,问小琪:“一直在做作业?” “是啊。”小琪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一脸慌张地冲上来,问她是不是一直在做作业。 他跟小琪说:“小琪,你先出去一会儿。哥哥换身衣服。” “哦。”乖巧起身,出房门去了。留下作业本摊在小方的桌上。 小方把门关好,就折回写字桌,把抽屉第二层里,那些避X套和润X芦荟胶拿了出来。他把它们全转移到了那个灰色冷扎钢板的床头柜最下面一层抽屉里。 那床头柜最下面两层都是带锁的——共用一个锁,锁了第五层,第六层也会跟着锁上。他拿钥匙把它们锁了起来。 刚刚吓出了他一身汗,他怕小琪做做作业,跟着就乱翻,万一翻到一堆避X套,就算她应该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可也不宜让她看到,万一她拿着问他,哥哥、哥哥,这是什么,他该怎么回答。 他把之前小顾在电话上跟他说的那把钥匙找了出来。 刚要去开房门,一想,衣服还没换,他不得已,只能换了上装,就这么装模作样地出房门了。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46章 小琪跟着又进他房间写作业去了。 第50章 第二天是周日, 老方跟小方说好了,不会来他小店。 其实小方今天倒希望老方来,起码能帮他看着孩子,因为他要去给小顾他们家送钥匙;但老方通常不会一周来两次。 小方把小琪拉到隔壁老周那里,说把她放在他们这里做会儿作业。还把狗子也交到了他手上。 老周女儿正好也在,老周就说,让她们玩会儿也好。春色正好,不玩玩,老是做作业, 多累啊。 小方一听,想着,看不出来老周还是个挺温和的父亲, 一点也不严厉。 他就说,那让她们玩会儿, 就是别走远了,还有狗子不能让她们牵出去玩。 但他忽然想到一件事, 他又把小琪扯回他小店里,跟她说:“小琪,你在附近玩,可千万别跟陌生人走啊。你看看你,以前我去你家, 你也不认识我,你还跟着我去吃饭,还跟我回家过年, 你以后不能轻易相信人的,别人给你东西吃,你不能吃,要带你走,你也不能跟着走。现在外面坏人很多的,很多人看着像好人,但其实很坏。你一定要长点心眼,知道吗?”他估计小琪之前这些事情都没人教,所以之前才跟着他一个陌生人走。 小琪点点头,他把她送到老周那里去了,说他也不会去多久,很快就回。 老周点点头。 小方坐公交车去顾孝成家那边了。小方今天是坐公交车过来,不像以前和顾孝成一起时,多数是坐出租过来的。今天他一个人下了公交车,由站台走出来,心情是别样的。这一区的古弄小巷相对多些,在现代的街与敝旧的深巷中穿行,忽明忽暗的感觉,就跟他的心情一般,忐忑不定。 他昨天跟小顾的妈妈互加了微信,约在今天早上十点送钥匙过去。 小方终于到了小顾家门口——不过是由站车走到了他家门口,不过五分钟的路,他却像是跋山涉水而来的一样。 他在那里揿门铃,顾妈给他发微信,让他在门口等着。她不好意思让人送进来给她,毕竟她家庭院深深,七拐八绕的。 小方环顾四周,这一片的道路整修应该是做完了,不论是大街还是小道,都很平整。小顾的家门正对着的这一条,是一条静街,平时自行车都不见一辆,偶尔会有三两个行人。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下门来。 “啊?小伙子,怎么是你?” “咦,阿姨,你也好像很眼熟啊……我到底在哪里见过你呢?” “哦哟,你这个年轻人,怎么记性还不如我呢?——我们之前在东山的草莓大棚里面见过的,你记不记得了?那次我跟我弟还有他小孩,还有别的几个人去的。我们还说过话呢,哦哟,年轻人真是的。” “啊呀,真地是哎!唉,阿姨,我那天魂不守舍的。” “是噢,看得出来,魂灵头也不知道在哪里的,你那天。” “嘿嘿……嘿。”小方只记得“嘿”了。 “没想到啊,你跟我们家孝成是同学啊。” “嗯,是。他上次回来,还跟我约出去吃饭来着,叙叙旧,还到我家去玩过,最后竟然把一点零星小东西落在我那里了。” 小方昨天跟小顾对过“口供”,两人提前设计好了说辞。昨天小方还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就问顾孝成:“你跟你爸妈说我没去过你家,要是到时候他们看监控录像怎么办?”顾孝成跟他说:“放心吧,每七天就自动覆盖了。”他说:“哦,这样啊。” 顾孝成的妈妈一边听小方说着,一边点着头,嘴里还说着:“哦、哦,嗯。” 小方把钥匙交到顾孝成妈妈的手里后,就说他要回去了。 顾孝成妈妈却一把拉着他的手,说:“诶?怎么这就走啦。到阿姨家里坐坐吧。我们家孝成说,从来没请你回来玩过。我还说他,我说,人家都把你请到家里去玩过了,你怎么不知道请人家到家里来坐坐呢?” 小方被她拖着一路往里走。 在她家内院,那人工湖边上,他见到了顾孝成爸爸,顾爸正在培土,还转过身来,朝他打量了一眼,还挥了挥手,要自己老婆带他进房子里面去喝茶。 他们热情地招待小方喝了一个小时的茶。小方却有种如坐针毡、芒刺在背的感觉。 小方眼前茶几上的这一杯茶,袅袅冒着热气,盘旋上升,却不知怎地,总让小方联想起港片里“到警察局喝杯咖啡”,总有一种自己正在受审,以及接爱审视的感觉。 一个小时的茶终于喝完了,小方原先一头雾水地进这园来,现在又一身冷汗地出这园去。 顾孝成妈妈热情地把他送到宅院门口,还叫他以后要常来玩,还跟他说,再过两个月左右,他们家孝成就要回国来了,还说到时候他们两个又会去纽国待半年,要把移民监坐完,还跟他说,到时候那半年,他要常来找他们家孝成玩,还说家里地方大,他就是来住上几个月也没事的。 小方一边冒着冷汗,一边听着,想着:“‘你家孝成’与我同床共枕了半年,要是你知道一开始是‘你家孝成’诱^奸了我,然后我竟然还无耻地跟他共同生活了下去,并且渐渐乐在其中,不知道您作何感想……还会邀请我到你家园子里住几个月吗?还是要拿把扫帚把我撵出去。” 小方坐上了回程的公交车,一路恍恍惚惚的。 他回到了后,先去隔壁老周那里,问女孩子们都去哪里了。老周说他也不知道,应该是跑出去玩了。 小方觉得老周也太放养了,就出去找了一转。 发现两个女孩正站在拐角那条河边,看一个小摊贩做鸡蛋灌饼。——他小店所处的这条商铺街与那个宝石广场之间有一条东西向的小河,那河很细,临街的这一端,仿佛是断了的,但里面的水又是活水,常年都不臭。河边经常有什么卖鸡蛋灌饼的啊,卖糖葫芦的啊,卖卤味的在那儿摆摊。有时商场里工作的人会上他们这里来买吃的。 他走近一看,看到那两个小姑娘竟然“没出息”地对着那个鸡蛋灌饼看了很久,一副很眼馋的样子。 他把她们扯走了,他不太喜欢这个东西,觉得油乎乎的,而且那面也灰扑扑的,又是死面,他觉得吃了一定腹胀。 他把她们拉远点了,才对她们说,中午带她们上餐厅吃饭去。上次小顾回来,留了好几张水天堂的券,他想着,带她们去吃,正好把券用掉两张。 她们听到“餐厅”两个字,在小孩的脑袋里,还是显得比较模糊的,远不如刚刚看到的鸡蛋灌饼这种实物来得诱人。 她们被不情愿地扯远了,但是等十二点多坐到宝石广场旁边那个餐馆楼的二楼,水天堂餐厅里时,看到了被托在传菜员手上的菜肴实物之后,她们脑袋里面马上就把鸡蛋灌饼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 他们吃饭时,先是老方发信息来,问他白天怎么没跟他联系,是不是有事在忙——老方自从上一回那个女人的事件过去了之后,跟儿子的联络又开始频繁起来了。小方说他之前去老城区那边办点事,现在跟琪琪和隔壁老周的女儿吃饭。 老方问他们在哪里吃,他说在水天堂,老方问为什么去那么贵的地方,小方说还好不是很贵,而且有券,老方问哪里来的券,小方说别人送的,老方问还有没有券了,小方说还有几张,老方说给他也留几张,小方说好的。老方问老周怎么没去,小方说老周要看店。 跟着,又是顾孝成直接打他微信电话,他看了看对面两个正在吃饭的女孩,想想在她们面前接顾孝成的电话也没什么,她们根本不谙世事。 “喂?” “在哪呢?怎么声音有点吵。”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47章 “水天堂,刚等了位进来。我和小琪,还有小婷在一起吃饭。”意思是提示他说话注意点。 “哦,好的。早上见到我妈了?” “嗯,还见到你爸了。” “哦,就送了钥匙?没说点什么?” “我被请进去喝了一个小时的茶……” “额……” 接着小方又把顾孝成他妈妈,如何如何邀请他以后去他家里住的话,给学了一遍。 “不是挺好吗……哇,八月份我回去,我们换个地方……不在你那里了,你也知道的,你现在那里多了一个人,很不方便的,我们转场,就在我房间。我的天!依山傍水,氤氲朦胧,环境造就气氛!你要是高兴,在小树林里也可以,我家园子大,随便什么地方都可以试一试。”小顾心情激动地计划着。 小方:“……”他心里在想:“我喜欢的就是这个人吗?真难以置信……” “还有两个月我就回去了,有没有很期待?” “……”其实是有的。他每次看日期,看到月份的数字慢慢变大,从“一”变到“二”、“三”、“四”……一直到现在的“六”,他都会在心里越来越期待,“有……” 第51章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 小方因为家里住了一个未成年,为了照顾到她正在成长的身体,他就开始做饭。他想着,如果现在还是总吃外卖,是有点说不过去的。 他买了好几本菜谱,每天没事时还研究研究;而正好因为他现在空闲的时间比较多,所以他好像研究得还挺仔细。他的厨艺就这样突飞猛进着。 他经常发他做出的菜的照片给小顾看。小顾一开始感动得不得了,还对他说:“你……我……我好感动,你竟然为了我, 还去学做菜了……这就是爱的力量,你看看你,才一个月, 做出来的就这么美观,我好想尝尝味道……” 然后小方就发他和小琪, 坐在一起吃饭的照片。 小顾就沉默了。 这样几次三番地不爽之后,他就开始在心中恶毒地计划着, 要怎么将这个小姑娘赶出小方的生活范围。 如果说,把她从方家赶走,似乎也有点太狠了,可是不能让她总待在小方身边,或许得把她送去给老方。可是听小方说过, 说他爸老方也不是很喜欢这个孩子,总有点排斥…… 但不管怎么说,小顾还是难以自抑地开始着他恶毒的计划。他后悔了, 他后悔自己当初为了讨好小方,为了在小方面前表现得有爱心,而将收养的事情揽了下来,现在变成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六月末的一个周六,老方过来小方这里吃饭——以前是老方过来煮饭,给小方改善伙食,现在是老方过来蹭饭,一周来个三四次他也不嫌多。 饭后,老方仿佛有话要跟小方说。小方就让小琪上楼做作业去。 等小琪上去了,老方才吞吞吐吐地跟小方道出当年,他说那个女人当年因为和一个有妇之夫好上了,有了那人的孩子,而人家不肯跟原配离婚,她就把孩子打掉了。她一方面是因为找不到好人嫁,一方面是出于赌气,就找到了他,说要嫁给他。 他婚前并不知道其中的隐情,当时还以为是“好人有好报”,所以才有那种天仙美女主动要嫁给他。 不过婚后才慢慢由别人那里,知道当中的原委。 小方听后,想了想,问:“爸,你就跟我说,之前她回去找你,问你借钱,你是真地想借给她,还是假的……我就担心这个,你知道的,钱借给了她,就要不回来了。我反正一分钱都不要给她。我有时一想到,你有可能被她说一两句话就头昏脑涨地想把钱借给她,我就连觉都睡不安稳。” “我……我一开始是有点点……想着,毕竟之前有那么几年的夫妻情分,她到底为我生了一个儿子……可是我也一直犹豫着……所以后来你要我把钱转给你,我就很快转给你了,连同我自己的积蓄也往你卡上转了……我就是怕我到时万一犹豫,就真给她了;转了给你倒好,我就可以下定决心了不给了。” 七月十号,小顾就拉着一个小型拉杆箱回来了。 小方见到小顾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他眼前,他又一吓——他现在最怕见到自己家门口,毫无征兆地出现任何人或物了,上次是方雯琪,现在是顾孝成。 顾孝成到的时候是下午三点多,风尘仆仆地进了小店的门。 “啊?你怎么今天回来?不是下个月回来吗?” “我不提前回来,到时谁送我爸妈去机场。本来跟他们约好了七月十五回来,陪他们住半个月,然后八月初就送他们过去的。” “哦。我还当你又中途回来一趟,我在想就剩一个月工夫了,就能回来长住了,怎么还要浪费一张来回的机票钱。” “哪里啊,现在就回了。” “又不提前跟我说……” “家里小姑娘呢?” “放暑假了,跟隔壁周亭婷出去玩了。” “这附近哪有什么玩的?”他说。他心里却想着,要是被人拐跑就好了——恶毒的小顾近来时常有这样恶毒的想法。 “不知道,或许跑到商场里瞎看去了,也可能在小河边看人家做鸡蛋灌饼。” “那你在干嘛?你怎么围了个围裙……你现在走的这是什么路线?家庭妇女路线?” 小方撇撇嘴,不做应答,只是接下他的拉杆箱,往楼上搬。 小顾跟着往上走,背上有一个鼓囊囊的背包,里面是一件羽绒服。 小方把拉杆箱放在二楼小厅里面,靠近他房间的这一侧墙边上。 小顾将书包放在小厅里那个窗下的仿红木长椅上。他拐到方雯琪房间里看了一眼。 “小顾,你去把下面玻璃门关一关,我怕狗子跑出去。” “哦。”顾孝成三脚两步踏下楼梯,去关玻璃门。他关好后又找了一转,发现小吉正蜷在大长桌下的一个垫子上。 他又上楼。 “你在我这里住五天吗?我爸也会来的。你爸妈不知道你回来吧?” “不知道。我在你这里住几天再走。” “可以的,可是我爸会来。”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48章 “来就来呗,又没关系。” 小方“哦”了一声,就去择菜了。 晚上,小顾、小方与小琪一起吃晚饭,小琪时不时地惊恐地看小顾一眼,她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饭后,小琪又去隔壁找老周女儿玩,在老周那里看电视,回家后,十点多就睡沉了。——小琪是个小学生,上学的时候,一般晚上九点就睡沉了;放暑假时,再拖也拖不过十一点。 她睡着了后,小顾与小方这边,房门紧闭,做点情人间该做的事时,都跟做贼似的。 他们事后,不过也才十一点多,他们共盖一条空调被,都朝西躺着。 小顾的手搭在小方的肚皮上,问:“哪天我要不要去向隔壁鸡店老板打听打听,他们那个隔音板是找谁做的,我们要不要也做一个?——刚刚真跟做贼似的。” 小方略转过头,奇怪地看他一眼,问:“你之前不是说,要我去你家小树林里做吗?干嘛现在还要浪费钱弄隔音板?” “呦,还记得哪!这说明这个淫^荡至极的想法,一直在你脑子里面转……” “去去去,别烦。” 小顾回来后的第三天,老方正好晚上过来蹭饭,一见到小顾,老方十分高兴,还问他为什么不事先跟他说。小顾竟然油嘴滑舌地说,他想给他一个惊喜。 然而,老方竟然信了。 小方心里:“……” 小顾上楼,将给老方带的礼物拿了下来,大大的一份,老方一边说着“干嘛破费”,一边高兴地收下了。 晚饭桌上,老方提起,他房客小李在供电局的编制下来了,他家里人也很高兴,他们家最近给他买了房子,正在简装,可能再过几个月就要搬出去了。老方还说,到时候他得再招房客了。 小顾一听这话,心里却在打算,不如到时别让方叔叔招房客了,直接把小李的房间改造成一间小女孩的房间,让小琪去住就好了。这样一来,还省得他找人给小方这边的房间装隔音板。 再过了两天,小顾就回家陪他爸妈住去了。 他跟他爸妈住时,吃饭问题一般都在他爸的私人会所里解决的。 他爸有一天提起:“你上次那个老同学过来送钥匙,很麻烦人家跑了那一趟。你怎么这么不注意,把钥匙还落在人家那里了,你请人家吃顿饭吧,就来我们这里吃。” 小顾耸耸肩,说他记得了。 过了没几天,他就让小方把小琪送到老方那里去吃饭,说他要带他出去吃饭。 小方去了才知道是在顾孝成爸爸那里吃饭,他一顿饭吃得很不自在,手和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顾孝成妈妈坐在他边上,挟了一筷子菜给他,说:“你怎么不像我们家孝成的朋友上门吃饭,倒像是他女朋友来见家长一样,怎么手不是手,脚不是脚的,男孩子,要大气点的!”说完,还放下筷子,一巴掌拍上小方的背,要他坐直点。 小方听得冷汗直冒。 顾孝成爸爸被自己老婆的话逗乐了,仿佛一整年都没有听到过这么搞笑的事情了,在那里哈哈大笑,还跟自己老婆说:“你怎么什么都拿来说笑。什么女朋友上门见家长,人家小方生性腼腆,你非要这样说他,你看,他更不自在了!——呀,脸都红了!哈哈哈哈……” 小方心里:“……” 他也不知怎的,在和顾孝成父母的接触中,越来越觉得自己对不起他们。有时他觉得他正在和顾孝成走在一条错误的路上,愧对父母、浯城父老、全中国人民…… 他尴尬地把“埋在饭碗里”的头抬了起来,尴尬地笑笑,说:“伯伯,阿姨,不要开玩笑。” 等到了八月初,小顾把他父母送去了机场。 这一下,他就可以在小方店里长住了。 第52章 八月初, 这是一个暑热的天,小顾坐在小方店里,上下楼都开着冷气。 方雯琪在楼上写暑假作业。 小顾在盘算着各种方法,要把方雯琪支开点,方法一,让她上各种补习班;方法二,让她去和老方住;方法三…… 正想着,小顾有个朋友联系他。 他接起电话:“喂?好久没听到你的消息了?什么事想到联系我啊?” “我们公司最近要找人拍广告,我想来问问你有没有什么亲朋家里有八九岁的小女孩相当漂亮的, 最大别超过十岁。我们节约成本,你们在电视上露露脸,赚赚钱……这种事, 便宜自己人好点。” “啊?拍广告?在浯城拍?” “不是,在上海拍, 棚里拍就行。” “嗯……倒是有一个,十分漂亮。” “少说那么多大话, 你对女人又没兴趣,想必对女人样貌的审美……也是深深值得我怀疑的。” “别废话,我发张照片给你。”顾孝成把小方与小琪在草莓大棚里照的照片,发给了这个朋友。 那朋友看了后,说“呀!是很漂亮, 好久没见到长这么好看的小孩了,一脸星相。——旁边那男的是谁?不错不错,把他叫过来一起拍吧, 反正广告里有一个男人角色。” “他……算了,你别把他弄到电视上去。我的私藏品。” “什么?谁?不会就是你以前说的小方吧……到手啦?” “别别别,别说这么难听,叫他听到他又生气。”顾孝成这么多年下来,发现了小方有一个弱点与一个缺点。弱点就是“软柿子”,软硬都吃,他爱怎么捏都行;缺点就是“窝里横”,知道他什么都让着他,所以就很敢冲着他张牙舞爪。 他不敢让小方听到诸如“他顾孝成把他方杰搞到手”这样难听的话,小方是一个要求关系平等的人,要是知道他和他朋友,在背着他时这样说他,他一定要生很长时间的气,就像当年每次做完,就夺门而出那样地生气,或许还会冲他发狠。 手机那头,他朋友还在哇啦哇啦:“终于搞到手了,我一直以为你这辈子没指望了。没想到你可以嘛,啊?”他这个朋友也是同志,跟他共同语言也多点。他这个朋友属于零壹无所谓的那种,不怎么专情,做朋友倒是可以,当情人却十分差劲;所以一直以来,人间难得的“专情种子”、“长情种子”——小顾——一般不太往这个朋友所处的那个圈子上靠。 小顾是一个目标十分明确的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不像他这朋友的圈子里的人那样,他们那些人不长情,往往是为形势所迫,几次不成功的恋爱谈下来,专一的劲头早就磨没了。小顾不是这样,小顾对于找老婆这件事,目标明确,计划周详,步骤分明,考虑长远,耐力持久,锲而不舍,矢志不移,坚韧不拔…… 小顾的斗魂万古长存……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49章 小顾对手机那头的朋友说:“都叫你别说这个了。” “好、好。那这女孩是怎么弄,你把她送过来,还是我们的人带她过来上海一趟?” “你们这两天有车去上海吗?有的话就直接过来带她去就行了。” “有,明天有一趟车,从你们那里发过来。我让人带她来就是了。这孩子谁啊?你老婆的妹妹?——以前没听你说起过他还有个妹妹啊……” “什么妹妹啊,他几个月前收养的,关系复杂着呢,以后跟你说。我……”小顾刚要说,忽然收住了声,往小店门口张了张,再往楼上张了张。 他老婆小方,去了另一间小门脸,那小姑娘在楼上做作业,他得确定没人正好回来,又或是正好下楼来;万一听到他说的话,那他岂不尴尬。 他又说:“我……我就想支开她,你是不知道,我这次真是搬起了石头砸自己的脚,好不容易忍了一年了,回来了后,还不能跟老婆……你懂的,这小破店里面,墙板也薄,她就睡在对面的小房间,每天晚上都跟做贼似的。现在她又放暑假,又不是说在上学,要是在上学,我就白天……” 这朋友听着他“苦情”的叙说,听着听着,感到了几丝尴尬与好笑,他下意识地把手机从耳边拿到眼前看看,仿佛想确认一下什么似的,他当然从手机屏上看不到小顾此刻的脸,但是他仿佛能透过那屏,嗅到一个男人的某种“煎熬与饥渴”。 出于道义,还是得救朋友于水深火热之中的,得将他家里那个恼人的小姑娘抓来拍广告,给他们两个本应久别胜新婚的人腾挪出时间与场地来。 这天下午四点左右,小顾坐在小方小店一楼的大长桌前,在上网——他都坐这儿一天了。 小方这时也在店里,他在小厨房里择菜。 “小方,你手机响。” “听到了,帮我看看是谁。”小方勾了个脖子,在厨房里向外喊着。 “我看看……任东升,是不是你东山那个朋友?” “哦,是。拿过来我听一下。” 小顾把电话先划了“接听”,就送到小厨房里,举到小方耳边。 “喂,东升,什么事?” “小方,我这边农场自这个月起,每天要发货到你们那边的几个餐厅里面,我一查地方,就在你小店附近,要不要我以后给你留一小筐新鲜蔬菜和鱼虾,每天或隔天给你发一趟,顺带的。” “啊?有这种好事,这么新鲜的我肯定要的,我到时候算钱给你,就发你支付宝上。” “也行。我给你挑好的,你收的时候,也再查查。” “好的。你店里最近忙吗?” “还行。春秋都忙,夏冬要轻松点。你们什么时候再来玩呗。” “好的好的。” 等他们挂了后,小方又继续择菜,小顾又继续上网。小琪下来喝水,小方给了她几块钱,让她去商场地下一楼买冰激淋吃,她高高兴兴地去了。 小顾见她走了,还进小厨房跟小方腻了一会儿,小吉虽然目击了他们的苟且之事,但因为不是很懂,所以也没大在意。 小琪举着根梦龙一边走一边吃,进了小店,运动热裤的口袋里还揣着根火腿肠,她蹲下来,剥给小吉吃。这画面颇有一种“江湖兄弟情义深,有我一分就有你一分”的感觉——小琪和小吉同样是被人收留的。 晚上吃饭时,小顾先是大赞小方现在是方家的厨神,然后就说起了正事。 “小方,小琪……我有一个朋友,要找漂亮的小女孩拍广告,小琪,你能不能帮哥哥这个忙,到上海去拍三天。哥哥的朋友会照顾你的。” “等等等等,什么时候决定的事?”小方停下筷子,这么问道。 “下午的时候,我朋友托我找人,他们想节约点成本,不想找那些已经有名气的童星了。” “哦,那也行的。让她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也好,是我带她去吗?”小方问。 小琪心里却在想:“哥哥,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我见识的世界……还不够多吗?”但她没有说话,她觉得顾哥哥只不过是想支开她罢了,她虽然不是很明白她住在这里,到底有哪里惹到这个顾哥哥;可是她有感觉,他只是想把她支开罢了。 她其实很郁闷,她能理解方伯伯为什么不喜欢她,因为她吃他家米饭了;可是她完全没法理解,这个顾哥哥为什么也不喜欢她,她打听过了,顾哥哥与方家非亲非故,她现在是方家的人,也不吃顾家的米饭,那为什么这个顾哥哥也不喜欢她呢。 她心中郁郁的,眼神朦朦的,她心里也是清楚的,这一个家里,就她哥小方对她是好的,其他的人,比如老方,比如这个姓顾的大哥哥,一个个都很嫌弃她的存在。 这个家里,只有小方的心肠最软,她当初由那边城里的托孤所,屡屡跑来小方哥哥这里,就是因为看出了他心肠软,她当时想着,如果使劲求他,是很有可能以后在他这里住下来的。 她其实也不想赖在小方哥哥这里,她一向是一个要自尊的人,她不想开口求人;但她曾对小方哥哥说的理由,全都不是她信口编出来的,都是她真地听到那个托养中心里的工作人员说的。 第一次,她听到人家说,她这种岁数大,对过去不好的经历记忆深刻的小孩不容易被领养。她知道了后,她怕一辈子都得住在托养中心里,所以那是她第一次跑回到小方这里来,求他收留她,但是被他送回去了。 第二次,她听到里面的人说起,说现在有一类人,家里养了傻儿子,怕以后找不到老婆,就会来到托孤所里挑女孩子回家养,这其实是一种变相地养童养媳,为了以后给家里的男孩子做老婆。而他们那种托孤的中心,为了让小孩快点走,不要再在这中心里占用资源,有些时候,明知来领养的家庭别有目的,或是并不符合领养条件,却依旧会昧着良心批准。 小琪当时听得模模糊糊的,花了几天时间四处打听,弄明白这个是怎么回事之后,吓出了一身汗,她就又脱逃。那是她第二次跑回到小方这里,她当时想的是,如果这次再求他,他却还要把她送回去的话,她就要把什么“童养媳”的事情说出来,他心这样软,一听到这种毁终生的事情,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哪知当时还没等她“放大招”,见到她第二次跑回来的小方就已经心软了,都没问她为什么又跑回来了,就开始张罗起了收养她的诸项事宜…… 所以,她是知道的,这一个家里,也就小方不嫌她,其余的,老方和这小顾,都是嫌她的。 她抬起眼来,看了顾哥哥一眼,又垂头吃饭。 顾孝成回答他说:“不是,我朋友明天有车发过去,顺便可以来带她。” 小方这时劝说:“方雯琪,你就去吧,你小顾哥哥都答应了人了。又是他朋友,不会有什么差错的,你就当去玩玩也好。” 小琪一边吃,一边点点头。 第二天,小琪就跟着小顾的朋友去上海,进摄影棚拍广告去了。 小顾关照他朋友:“千万照顾好她的人身安全,别出什么闪失,不然我老婆杀了我。” 小琪下午刚走,老方就过来了,准备今天晚上在小方这里蹭饭。 第53章 老方进门坐了一会儿, 跟小顾在大长桌前聊了一会儿天,才想起问小方:“小琪呢?”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50章 “她?拍广告去了。” “啊?” “小顾的朋友要找人拍,他就把她介绍过去拍了。要到上海住三天。” “哦。——你弄什么呢,在厨房里?” “哦,爸,我还没跟你说呢吧,你进来看看。” “哦。”老方腿脚不好,拽着桌沿站了起来,小顾在一旁, 还殷勤地上前扶了一把。 老方进厨房,一看小厨房的灶台上摆着莲子与鲜藕,这些倒也常见, 不过就是这些的成色,比外面市场上卖的强些;他再一看, 还有一把水芹菜,就说:“呀!市场上面都不卖这种东西了, 哪里弄到的水芹菜,真嫩诶。”小方就说:“现在任东升他们往市区里的几个饭店直供当日新鲜食材,每天早上都跑一趟小货车,他给我预留了一点,送过来的。他这个水芹菜就是在他们后山野地的沟渠边上采的, 他说一整片都是。” “哦,这个不错,这个不错……”老方一边说着, 一边往水槽里面看,看到洗菜篓子里面有大半篓子的龙虾,皮是灰中泛青的那种,“这个也是送过来的。” “是啊。太湖里的龙虾,很干净的。” “好、好。——家里有豆干吗?你一会儿芹菜跟什么炒?” “倒是没有,我本来想着把莲子剥完了就出去买的。——这个莲子剥一剥真是费工夫。”他一边剥,一边还不忘抱怨两句,因为他本来也不做这些煮饭烧菜的事情的,只是因为家里多了一个未成年,才做起来的;要不以他以前那种生活状态,真地很难像这样天天在这里煮啊煮的。 “不用了,我跟小顾去跑一趟吧,正好走走。你继续剥。” “哦,那记得买块猪肉,别太多。” “哦,好。”老方一边应着,一边跟小顾拿了点零碎随身物品,就这么出门了。 晚上,小顾觉得没有小琪的夜晚,真是太他X的爽了。 事后,他由背后搂着他家小方。房间里还开着空调——这座城不是一座昼夜温差大的城,炎热的白昼,接连下来的就是一个闷热的夜晚,不开空调简直没法度日,他俩共同缩在一条被子里,全身的皮肤赤^裸着紧贴着另一个人的皮肤时,感觉异样、微妙又美好。 小顾十分贪恋这种触感,前胸贴着人家小方的后背,肚皮抵着人家屁股,五指揸开,摁着人家的肚皮。 “小顾,你就上一年十二月回来了一趟,过年怎么没回来?” “不想回来了,我还是比较喜欢过夏天,那一次要不是为了你,我还不愿意往回跑一趟呢。” “哦。” “对了,小方,你元旦的时候有没有去寒山寺听过钟声?” “……”小方回想片刻,“没有……谁去听过?没有浯城人真会跑到那里听新年钟声的吧。现在更不可能了,听说来浯城工作的人很多,他们对于听新年钟声很有兴趣,那些其他国家的人和其他城市的人,每年把那寺里挤得人山人海的,我看不如在家待着来得清静。” “谁说的……我就去听过。挺好的,触景才能生情……” “啊?” “我十八岁出国前的那个元旦,就一个人跑到那里去听过,那时去那里跨年的人还比较少,应该没有现在的多。” “你没事去凑那热闹干嘛?” “这你就不懂了……我看你这家伙,对我们本地的历史人文是一点都不了解的……我跟你说说有关寒山寺的传说……相传,以前有一对十分要好的朋友,一个名叫寒山,一个名叫拾得。寒山的妈妈把他和一个姑娘定了亲,而后来寒山听说这个姑娘喜欢的是拾得,他心里非常难过,觉得和她定亲就是阻碍了他们,他想要成全他们,于是自己收拾了行装,到浯城来出家修行。而拾得一连十几日都不见自己的挚友,按捺不住,就要上门向他的母亲打听他的去向,却被他发现了这个好朋友夹在门后的一封信,信上说明了他出走的原因,是想成全他和那个姑娘。这个拾得一看是这样,心中更加难过,比寒山当时出走时的心情难过百倍,他想也没想,就放弃了那个姑娘,也来浯城出家修行了……” “我X!X!这两个才是真爱吧!”小方本来是抱着一颗听浪漫传说的心的,可听到这里,忽然脱口^爆出心中感想。 “噗——我就知道你是这个反应。——谁说不是呢,我也认为这俩才是‘真爱’……咳,人家两个是出家高僧,不可以拿出家人开玩笑。”他换了一个正经点的腔调说,“我刚刚是想表达,像我这种有文化的人,和你这种没文化的人,是有一定区别的,就比方说,我从小就知道这么有人文内涵的传说……” 还没说完,就被方杰岔断:“因为你从小就是gay啊……我这种从小不是gay的人,和你这种从小就是gay的人,是有一定区别的,就比方说,我从来都不会关注这种充满‘基味’的传说故事。” “……”顾孝成顿了一顿,“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小方被他摸得难受,受不了了,挣扎了几下,向后“尥了几下蹶子”,小顾才安分下来。 “你听我说下去。我从小就知道这个传说,我十八岁那年就要出国了,才想起来,一定要去听一听钟声,到时一去经年,谁知道会发生些什么难以预料的事情,我当时的心情很沉重,你知道吗?——我估计你不知道……我那天晚上发信息给你,我当时就站在寺庙入口处,跟着别人一起等钟声,你根本就没有回复我……” 小方这才回忆起当时的事,他才想起,好像真有这样一桩事,可他又努力回想,到底当时为什么没回复他呢……他再一想,好像回想起了,当时好像觉得他是纯粹来跟他炫耀的,好像是说“哈哈,我就要出国了,很清闲呢,有空跑来听钟声跨年,而你这个穷鬼就继续苦逼地过可怕的高三生活吧!哇哈哈哈哈!” 当时小方认为小顾的心里是那样想的,才在元旦的十二点前,给他发什么听钟声的无聊信息,无非就是想炫耀一下他有多悠闲…… 小方一回想起当时自己心中的误会,这时就有点往外冒冷汗。 哪知小顾这时又问:“所以,你当时到底怎么了,不回我信息?” “没、没。”躲躲闪闪。 小顾乜斜了眼,看了他一眼:“好吧。——要不要再来一次?你别忘了,她再有两天就回来了。” 第二天,小方拖着疲惫的身体想挣扎着爬起来的,结果太累,又往后一仰,沉沉睡去。——这一回,终于不用他努力地试图睡到红日三竿才起,而是自然而想地沉沉睡着,到了九点多,还在睡。 小顾则是一个人到了楼下,把店门半开下来,洗漱完后,就拿了昨天在面包房买的吐司,还热了一杯牛奶,坐在大长桌边上吃了起来。 不一会儿,他瞥见自己手机亮,他一看,原来是他爸妈给他发照片,还让他猜他们在哪儿。 他一看,就知道那两个正在那国的南岛旅行。 他回复:“我在那边夏天的时候去过了,你们怎么冬天去,多冷啊。” 照片上,他爸妈所乘坐的旅行团大巴,正在途经雪山。那里有连绵的几座雪山,仅有两座上面有环山车道。 山顶雪飘如絮,山腰雪止风静,山底下无雪,但是总在不停地灌冷风。顾孝成很不解,父母怎么拣在这时节去那里玩。 “还行啊,出来走走看看,我们待在家里也闷得慌。”顾孝成爸爸说。 他们三个有一个微信群,顾孝成妈妈不高兴拿自己手机发了,就把顾爸爸手里的手机拿过来,问他:“你在干嘛呢?” “吃早饭。” “哦,你吃过早饭,把竹林收拾收拾,这个季节的竹子很麻烦。”顾孝成妈妈以为儿子在家。 “好,没问题。”顾孝成也说得一副他正在家里的样子。 “对了,这些天你小女朋友呢?没联系?”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51章 “什么我小女朋友?没交女朋友啊。” “唉,不是,是小方。我们走后,你有没有再跟他联系啊?小方人不错,你又出国很多年了,在浯城连认识的人都不多了,老同学,要常联系。”顾孝成妈妈自从上次在他们私人会所,和小方一起吃饭时,见到小方动不动就手足无措的样子,之后就老跟顾孝成他爸取笑小方,说小方是小顾的小女朋友。 小顾一听,心想:“哦,他啊,被我X趴下了,到现在都没醒来……” 但是他嘴上说:“唉,妈,你跟爸开我玩笑时,能不能适可而止,还什么我小女朋友,人家正正经经的人,你老这样说他,烦不烦?” “哦哟——这年头的年轻人怎么这样的,开个玩笑都开不起,是他自己上次那副样子,又腼腆,又说不出话来,动不动就不好意思,吃个饭连头都不敢抬,我觉得好笑,说他两句又怎么了,你还舍不得了你!” 顾孝成妈妈一气,把手机还给顾爸爸,顾爸爸还奇怪,怎么自己老婆跟儿子说上两句话,还会生气,他举起手机一看,然后对顾孝成妈妈说:“哦哟,你们两个这也能吵起来,还没完了呢。” 顾孝成妈妈说:“别发信息了,收起来收起来。我们看雪景,不要跟他讲话,这年头的年轻人一个个的都是怪胎,儿子是,那个小方也是。儿子一点玩笑都开不起,说小方是小女朋友又怎么了,他就像好不好,开开玩笑呀,又怎么了;还有那个小方也是的,以前采个草莓都能魂不守舍的,跟孝成来我们这里吃一次饭也脸红成那样。他们不是怪胎是什么。” “唉,行了行了,他就说了你一句‘烦’,你这也跟他不痛快。——我们看景吧,导游说这里不能下车的吧?” “不能下,山上不给下。等会开出去,那边有一片可以下,听说是《魔戒》取景的地方,——昨天团里那个老胡,听说那里很空旷荒凉,就说到时要到那个取景的地方撒一泡尿,以作纪念。”顾孝成妈妈小声地把这个话转述给顾爸爸听,两个人坑着头,躲在前座的高椅背后头笑。他们在笑同团的别的旅客有多么地幼稚,殊不知他们此刻的这副样子,看在其他团友的眼里,也十分幼稚。 而在浯城啃着面包、喝着牛奶的顾孝成,一看自己父母都不再发信息过来了,就耸耸肩,把最后几口吃完。 他起身,将垃圾扔到小厨房去,又把牛奶杯随意冲了冲,就晾在洗碗架上了。 这时,有辆小货车开到了他家门口,有人跳下来,说是东山上给他们这里带菜的。小顾就负责收了进来。 然后他坐在大长桌前没事做,就想起来给上海那边的朋友打个电话,他还是得做一个负责任的人,不能光把小孩送走了就不管了。 顾孝成问了问那边的情况,那边说一切安好,就是他那边还有一个朋友,也是做广告的,要找方雯琪拍平面广告,他已经帮方雯琪谈好价钱了,问顾孝成拍不拍。顾孝成问还要拍几天,他说他们的拍三天,另两支平面的,拍三四天也差不多了。 小顾一听,真棒,她既不用回来,又能赚钱,真是太他X爽了。方雯琪继续在外地拍广告,他今晚则再接再励,继续搞他的老婆。 他再一想,又觉得自己这事情,有点像是那种,把别人家男主人赶到外地去工作赚钱,而他则在家里与这男主人的老婆偷情的感觉。虽然不是同一类型的事,却有一种异曲同工之妙。 小方到了十点多,才睡眼朦朦地下楼来。 顾孝成跟他说了小琪还要再接平面的事情,他点了点头。晚上他跟小琪打电话,细细询问她的情况,听到她也没什么事就不再管了,任由她继续“工作”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明天周三不更,别忘了。 第54章 哪里知道, 小琪这一去,到九月中旬都还没回来。 小方到小琪学校去跟老师请假,说小琪暑假里接了广告,然后不知怎么的,又被一个正在拍都市家庭剧的导演看上了,他们当时正好在上海选角,就选了小琪,那导演还说,一看就知道她能演好这个角色。 小琪班主任说, 暑假时在电视上看到小琪拍的那支牛奶广告了,拍得很好;但现在小琪学业怎么办。小方说,小琪在那个剧里不是主角, 到时可以跟导演商量,尽量有小琪的戏都放周末拍, 到时她周末再去上海,平时回来上课就行了。班主任说这也行的, 刚升四年级,学习不能因为拍戏落下。小方说他会盯紧的了。 现在小顾在上海的那个做广告的同志朋友,顺带着做起了小琪的经纪人,照顾小琪在外拍摄时的起居生活。 小方对于这整个事都很郁闷,怎么就因为接了一支广告, 明明就三天就能搞定的事,却一去一个半月都没回来……他将今次事件归结为:由一支广告引发的多米诺骨牌连锁反应。 小琪一个多月,赚了四十几万回来, 因为她没有银行账户,所以所有的钱都是陆陆续续地划到她的正式监护人老方的账上的,并且老方可以动用这笔钱。 老方从没想过,一个小孩可以赚这么多钱。老方向来过的是小市民的穷日子,眼界一向不宽,贫穷也向来限制了他的想象;现在一看,一个小孩在一个多月里,把他半辈子的钱都挣到了,他才像是在一夕间,忽然对这小孩改观了。 九月十六号这天,小琪拍完了那部剧的前期一些镜头后,先被组里放了回来上学,以后每周周末再去上海完成拍摄。 这天,小顾那朋友跟他提前说好了,说上午十点左右,就会把人带回来。 小方站在门口等人,新秋的风,清新又带着凉意,以及少许江南秋风中特有的温度,微微吹拂在小方脸上。 小顾朋友的公司的小面包车停在了他小店的门口,小琪冲下车,扑到他身上,把脸埋在他肚皮上。——她身上竟有一种古时被流配边疆的罪臣之女,终有一日得返原藉,得见家中亲人的沧桑感与凄怆感。 而那个将她发配边疆的人,就是此时正端坐在小店里面的顾孝成!她有些难以自抑地愤恨地瞥了他一眼。 小顾的做广告的朋友这次也来了,他现在做小琪经纪人,虽然还没有签合约,可是这个孩子现在对于他来说,也是一笔财富,他得确保周全。 他让公司里的司机在车上等着,说他下车一会儿就回来。 他向小店走去,朝“深情相拥”的小方与小琪看了几眼,再朝半开的小店铁皮门里张了张,看到他朋友顾孝成正坐在里面。 他打了声招呼,顾孝成走了出来。 这朋友说:“她要不要签个经纪约啊。” 顾孝成说:“你抽多少佣我不管,总之别从她身上榨,要榨就从出资的人身上榨,你懂的,把她广告费、片酬、出场费调得能多高就多高,她多赚,你也多赚就行……” “这个还用你说,羊毛出在羊身上……对了,你们得多培养培养她的才艺这一类的,让她学习一样绘画,一样乐器,哦对了,学一种舞蹈,她现在这岁数,得开始注意形体了。” 小方听他们说着,觉得这种特别成人社会的,特别利益、物质的事情,还是不要叫方雯琪听到比较好,他把小琪耳朵一捂,就带她进厨房去了。 小方走了后,顾孝成朋友才用一副贱贱的样子,对顾孝成使了使眼神,意思是:到手了?货色真不错啊,品相真赞,又是那种可以过日子的类型,不错嘛…… 然后,这朋友就被顾孝成撵走了。 到了十月底,小琪拍的三支广告都播出了,因为她在媒体上出现次数比较多,被媒体称为“年度广告女孩”。小琪渐渐出名了,她拍的平面广告也到处都能看到,公交站,地铁站,甚至公交车的外皮上,到处都能看到她的脸。 老方账户里的钱越来越多,小琪根本不管钱的事,她的小方哥哥说,方伯伯是个会理财的人,他会保管的了。 现在就变成,老方什么事都没做,每天坐在家里等着钱掉进兜里来。这种事,在一般人看来是无稽之谈,因为根本不可能发生,但却实实在在地发生在了老方身上。他每天坐等收钱,还越收越多,一时之间,这个“废材”中的极品——老方——觉得自己走上了人生巅峰,觉得自己人生中没有哪一刻,是像现在这样顺畅得意的。 也因此,他原本很不喜欢小琪的,觉得是她缠着他儿子,让他收留她,硬是要挤到他们家里来,吃他们家的米饭;现在,他完全不这么看待这件事,他现在觉得,收留小琪是小方这辈子做得最对的一个决定。 而且他现在把小琪看得比小方重多了。像老方这种人,当年就因为三万三,就可以把顾孝成看得比那个当了他二十二年儿子的小方重得多得多,现在这个小琪,一两个月,随随便便就是将近一百万进账,而儿子赚个两年也才一百多万,还不是像小琪这样的稳定收入,那自然是小琪比小方重要得多。 问题是,老方这边正得意着自己竟然人生能有这样的晚运,小方那头就接连发生了几件事。 先是小琪在乡下的舅舅舅妈上门来要人,再是小琪的外婆联合小琪舅舅舅妈上门来要人,说什么监护权算什么,他们才是血亲;然后竟然是小琪的后妈上门来要人,说她那一段时间出门谋生去了,没想到一回来,才知道小孩被送走了,真没想到被送到这里来了,她才是监管人,她死去的丈夫把孩子交给她的。 他们都当小方是吃素的,小方或许以前是个窝里横,在外人面前会怂,可是他这段时间以来,老被小顾灌输“不要怂,不要怂,千万不要怂”的观念,再加上小顾老说要给他撑腰,他的胆子就壮了起来了,特别是看到了不要脸的人,他在气势上是绝不肯输的。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52章 “滚滚滚,都给我滚出去!妈的一个个的连点脸都不要,再在我家门前吵,小心我叫人上你们乡下去刨了你家祖坟,再送你们进警察局坐几天。妈的,这么不要脸的人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是对小琪舅舅他们说的。 “滚远点吧你,像你这么恶心的女人我这辈子也是第一次见,你怎么不去吃X,前两天她乡下大舅来时,我心里还在想,你会不会到时也来,但我想想,人不要脸也是有个下限的,妈的没想到,原来是没有下限的,就比方说你,恶心起人来真是无下限的,我警告你,再不滚远点,别怪我把你那点破事说得人尽皆知!”这是对他妈说的,“还有,要是再敢找我爸借东借西的,别怪我拿棍子把你轰出去。” 小方把人撵走之后,小顾才上前来,对他说:“说得好,就是这样说,以后不要犯怂。” 那些人见小方这里不好惹,根本就是厉害得很,他们就去打听老方的住址,然后又上老方那里闹了一轮;哪知老方更狠,简直没拿着敲碎了的酒瓶子出来砍人,要不是被小秦和小李拦着,他就这样一瘸一拐地拿着个碎瓶子出来了。 想想也是,老方这人,你跟他谈什么都行,谈理想,谈抱负,谈天说地,甚至谈情说爱,你只要想跟他谈他都奉陪——反正他闲得慌,但就是不要跟他谈钱,一谈到钱,他就急眼;你让他花什么都行,花时间,花精力,花唇舌,让他帮你点小忙,帮你说两句好话,他都可以做到,可就是别叫他花钱,你一让他花钱,他就心疼。 现在这个孩子这么能挣钱,他莫名其妙就捡到了这么一个;挣来的钱,还都是他这个监护人名正言顺拿着的,这孩子现在比他儿子都重要,谁要是敢来抢,他肯定马上跳出来,第一个加入战局,捍卫自己的经济利益,把人全撵出去。 这些人来过老方这里之后,老方坐在家里越想越气,一翻查手机银行上的存款总额,一百六十一万零三毛六分,然后又想到那帮孙子竟然敢打他钱的主意,他心里更气——他想到的不是人家打小孩的主意,而是直接想到打他钱的主意。此刻的他,就像一只护食的猫,凶狠彪悍异常。 小方妈妈来找他要孩子时,也被他毫不留情地撵了出去。他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骂她不要脸,骂得声震屋瓦,估计整栋楼都听见了。他用那样响亮的音调,历述这个女人多么不要脸,多么淫^荡,多么贪财,是□□中的极品,最喜欢拆散别人的家庭,最好就是去死,是对社会最大的贡献。 小方妈妈这一次,简直是被他活生生骂出楼去的。 老方坐在家里,越来越气,并且心急,他怕那些人直接去小琪学校,把她拐走;于是他就直接坐了公交车,上小方那里去了,要跟小方商量万全之策,不能让小琪被拐走。 他在小方那里,又坐着把那些人骂了一通,小方其实心里也气,就跟着骂,“凭什么要他们花钱的时候,一个个都跟缩头乌龟似的,一到赚钱的时候,就想领走,门都没有,我又不是帮人白养孩子的。” 第55章 老方与小方商量好, 现在由小方看好小琪,上下学接送,不能出什么差错,并且也不能放养,不可以再让她跟隔壁老周女儿出去乱跑。 这么一来,小琪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仿佛也渐渐感受到了一条无形的绳索,一直栓着她的脖子,令她失掉了一个正常儿童该有的生活。但她又想, 反正她也没过过几天正常的日子——以前的她来自于一个不正常的家庭,在那种家里也很压抑;那现在又让她过另一种不正常的日子,束缚她的手脚, 哪儿都不让单独去,也无所谓了, 反正她都习惯了。 这么一来,小顾原本的计划就落空了, 他本想着,方叔叔那里的房客小李,新买了房子简装完后,就要搬出去的,到了那时, 就可以让小琪住到老方那里去;而他这边,就可以和小方在小店里过他们的生活。当然也不是说光为了方便那种事,谁没事一天到晚脑子里装的都是那种, 主要是有一个小孩在这里,平时他俩白天里的各种行为动作都得注意。 哪知,现在小琪成了方家的摇钱树,尤其被老方看重,老方是断然不肯自己看着她的,因为他大概也自知自己肢体不灵便——虽说还没年纪老迈,可他腿脚不灵便是个事实;所以他是不肯自己看着孩子的,万一她以前那些亲戚发动了身强力壮的人过来抢,他老方是保护不了那个孩子的,就平白地被人抢去了。 所以老方坚持由小方来看护孩子,因为小方年轻,身体好,再加上小顾现在也住在小店里,小顾又是那样的身形,一米八六的个头,往那儿一站,也该让那些死不要脸的小琪亲戚闻风远遁了。 这么一来,小琪就没法搬去老方那里,小顾心中颇为失望。 小顾思来想去,心中不知怎的,又想到隔壁鸡店的隔音板上面去了。 他想,真是没有别的辙了,只能装隔音板了。每天白天,只要是小琪在时,他们就过得很克制与压抑,时刻注意举止动作,那如果连晚上也那么压抑,这日子简直是没法过了。总不能让他往后跟老婆在深宵中缠绵恩爱时,夜夜都像做贼似的吧,那样的景况,简直不能想象,一想到了就心中憋屈。 过了没几天,他就找来了一个装修公司,给他和小方房间的内壁包隔音软板。 他想了想,最后还决定了,给他们房间包完了,得给小琪的房间也包上。 周五,老方下午三点多就过来了,这时小方正准备出门,要去接小琪回家。 “啊?这么早?不是四点半才放学?” “不是四点半,平时是四点二十,周五是三点半就放了……爸,上次我不是跟你说过了。” “哦、哦,我忘了。” 小方去接人了,只留下小顾陪老方坐着。 老方坐在大长桌前,听到楼上有人施工的声音。 “要弄多久啊?” “总共一个多月吧,已经弄了两周了,还有三个多星期才能弄好,怎么的也得十二月中了。” “这么长时间?” “是啊,小琪的也要弄……弄这个东西不比铺木头地板省事,都很麻烦的。” “也是……你怎么想到要弄的?”老方其实还是很疑惑,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小方房间和小琪房间里要包隔音软板。 如果这话问到小方,小方一定马上心虚,继而眼神左闪右晃。 然而,老方问的人是小顾。小顾这种脸皮比城墙厚的人,哪里会心虚。他虽说之前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就是如果别人问起来,那他要怎样解释这个包隔音板的事;可是他脑筋转了转,就想到了要怎么跟老方说。 “方叔叔,你想想啊,隔壁是什么店?以前小方一个人住在这里无所谓,毕竟是成年人,后来我也租住在这里,也无所谓,可是现在有一个未成年住在这里,万一隔壁的窗没关好,传出什么声音来,叫小孩子听到了,第二天她来问我们,那是怎么回事,叫我们怎么回答?所以我想来想去,一定要对小孩子的成长负责,就叫人来装了隔音板。这样的话,就算小琪下午上小方那房间去做作业,也是不怕出什么意料之外的事的。再有,隔壁老周喜欢养鸟,照顾得还特别仔细,不同鸟的品种,还每天分时段给它们放在有太阳的地方和背阴的地方,有时就会放到小琪窗外,就是后墙那边,所以为了她能安静学习,我也得给她装一个隔音板啊。” 老方听他说得头头是道,心中也很叹服,想着小顾这孩子就是想问题全面。老方一边听着,一边点头。 “嗯、嗯……那房间里的东西现在都放在哪儿呢?” “都堆在中间那个小厅里了。就是白天的时候有点吵,好在就我跟他在,小琪在学校,不会吵到她学习。” “哦、哦。——小杰说你们这几天就住那边的格林豪泰,要住一个多月啊?不少钱吧。” “也没多少钱。不住那么久,等过几天我们就搬到楼下来住,就在这里临时搭个床,将就睡几晚就算了。” 然而,他说的不是真的,方杰已经跟他回他家住了好几晚了。 每天晚上,小琪九点多睡着了后,顾孝成都和方杰打车回他家园子里去。 老实说,不住不知道,一旦他们在顾孝成房间里做那种事,他们才知道什么是爽,因为园子大,房间也大,并且园子里还没有人,总有一种空廓感,让人有种幕天席地的感觉。小顾现在认为,什么是爽?爽的最高境界,并不是人性的解放,而是野性的释放。 老方对小顾的印象一向是好的,故而不论小顾说什么,他都深信不疑。小顾说他装隔音软板,是为了小琪身心健康发展;他没有怀疑,他哪里知道,小顾此举,不过是为了在夜间更深地玩索他儿子的身体。小顾说他最近几天和小方去住了便捷酒店,他也没有怀疑,他哪里知道,小顾这几天晚上都已经开始带小方回家了,体验野性的释放去了。 老方家唯一的一点血脉,唯一的一条“命根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现在每天晚上都被握在小顾的手心里,他很温柔地触摸着它,它在暖热的手心中,渐渐地反去了反抗的,也没有了它本应有的“尊严”。 男人对待和自己身上一样的器官,总有种驾轻就熟的感觉,根本不用花心思探索敏感带在哪里,就早已了然于心。对付小方这种以前经验值为零的菜鸟,很容易就把他迷晕了,陷落在感官的刺激之中。 小方有时早上从顾孝成房中醒来时,还需要花点时间适应一下环境,等意识到是顾家的宅院之后,才回过神来。他有时往窗外一望,仿佛还能见到顾孝成爸爸当时在梅圃那边培土时的影子,他自己都知道自己和顾孝成在一起,是有点对不起父母祖宗,乃至于国家人民;可是真地说到要他离开顾孝成,他怕自己现在没有这个勇气。 事实就是,他怕自己离开了顾孝成,可能连日子都不会过了;所以他没有这个勇气。 所以现在的他,心中确实存在一种负疚感,可是同时他也清楚自己缺乏离开的勇气。有时想想,国家人民的定义太大,祖宗又太遥远,父母虽然在近身处,天天相见,可是如果真要他选,他还是要选那个谁。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53章 可问题就出在,如果顾孝成父母是很凶狠,又不近人情的那种人,他还不会有现在的这种愧意,他甚至可能会想,你越是这样凶,我就越要来暗暗地祸害你们家,祸害到哪时是哪时;可他们那样地好,笑嘻嘻的,还爱开玩笑,这就让他心中存有了很深的歉意。 住在顾孝成家时,每天早上六点,他们就得从顾家园林出发回开发区的小店,然后小方就得准备早饭,七点半就要带小琪出门,她们八点钟得到学校。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多月,到十二月中旬的时候,家中的施工工程终于完成。 因为用的都是无毒材料,没有甲醛,就不用散味道,而只需要把灰吸干净就行了。 但是他们怕有什么安全隐患,所以还是将楼上的窗在白天时大敞,通风,白天时人在一楼坐着,晚上就关了窗,举家住到附近的便捷酒店去,这么折腾了一个星期,才放心地把家具挪进房中原处,人住了进去。 第56章 这年的元旦前夕, 小顾硬拉着小方去听了一回钟声,那座寺庙从寺内到寺门口,果然挤得人山人海的,而且简直哪里的话都能听到,不仅有各地方言,还有说英语的、说日语的,挤挤挨挨的人,把这座江南古寺弄成了一锅大杂烩,闹嚷嚷的, 完全盖掉了寺院的幽深与古韵。 小顾和小方见站都没地方站了,就往寺院东侧走,那里蜿蜒着一条河, 河面不算窄,将这寺的整条东侧包着, 像给这寺院勾勒出了一条形状明显的边。 浯城人一般晚上都不太往河边上走,觉得会有水鬼上来找替死鬼。但是顾孝成这种人对这种说法一向不当真, 他也不怕。 他拉着小方往那边走,为了避开这一片的嚷闹。他本来来这里,也只是为了能触景生情,让自己再体味一下当年在这里的心境,哪知物是人非, 寺还是那座寺,不过就是整洁了许多,而人却一下子涌入了这么多, 弄得他根本一点也回想不起当时的心情了。 那河边有石栏杆,小方也站累了,往上面一坐。 小顾还站着,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说:“还有七分钟了。听完了我们就挤出去。” “好。” “你现在小店里的事务也没有那么忙了……你……你过段时间,要不要跟我出门玩去?” “去哪儿?” “不知道……不如就去纽国吧。” “瞎说,你爸妈在那里,我们也过去,多怪啊。” “没什么怪不怪的,我觉得你都没出过远门,不如一去就去到实在远的地方。” “小琪怎么办?我爸不还让我看着她吗?” 他说着,转头看向身后那条河的河面,隔岸有路灯的灯火,洒在河面上,风在河上掠过时,晃动着它们,全碎了,变成了无数营营的,又混乱的光点。 小方知道自己心里其实很逃避“见到顾孝成父母”这件事,他承认,出国旅游对于他这种人来说,是有诱惑力的,可是一想到一去,就会见到顾孝成的父母,他就畏缩了。 “怕什么,没事的,把她送到你爸那里去住,我找做广告的那个朋友,看他们公司要不要派一个人,保护一下小姑娘的安全。毕竟现在小琪也属于他们公司的人,他们也不想她有什么闪失的吧。” “话是这么说,——其实我觉得小琪乡下那些亲戚也真是有意思,他们把小孩弄到手后,法律也不会判给他们的,更何况,他们有小孩又有什么用,你那朋友要是不再给她接广告和邀约,什么钱都没得挣了。” “你不懂,越是那种人,越是有一种狠毒,他们有可能想着,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别想得到……万一弄点狠的怎么办,带回去发现不能挣钱了,直接打残了怎么办?” “我知道,我就是抱怨抱怨,有些人愚昧起来,真是没有药医的。” “是挺烦的,看来不找点人,每天去吓吓他们,他们还不能老实呢。——我去跟魏百川说,让他搞定这个事情,我也不管了……我就问你,你过阵子要不要跟我去纽国看看……你别忘了,我这次再回去时,就得给你办签证了。你不想想接下来要怎样吗?你不先去看看吗?” 方杰一听他这些话,明显一怔。 老实说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方杰鲜少想起当初的那个计划——顾孝成那天在床上,捏着他的手,说要带他走,去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鸟语国度,一个开放的地方,让他有机会读书深造,并且留在那里,两个人遗世隐居。 但不知怎么会这样,才一年时间过去,他怎么就忘了这件事呢? 他现在想,可能是因为顾孝成刚回去那边时,他的生活一下子又回复到只有一个人的时候,顾孝成的离开,仿佛把所有他生活中出现的梦幻、梦境、不真实、童话都带走了,他整个人也忽然地真实了,又投身到了最最现实的柴米油盐的生活中去了。所以,他在现实生活的消磨中,慢慢地就忘了那天床头的,如同誓言一般的话。 后来又发生了家里的事,小琪的事,一堆的事弄得他更加现实,真实,生活化;所以,他早就把要随小顾去纽国的这样一件“如同要他跟着他去私奔”的事情抛到几万里以外了。 现在猛然间小顾提起了这个事,他不得不愣住了,他还得回想一下当初那事情是怎么回事,当初在床上时,小顾到底是怎么跟他说的,当初自己又是怎么答应他的。 顾孝成看出了他努力回想的神情,心中很不痛快;因为他当初是那么情真意切地说了那些话,哪里想到,也才一年多,就被眼前这人忘干净了。 可见他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可见他也没把他放在心上! 他怒气刚起,那头就传出了钟声。 得敲整整一百零八声。这本应是充满了祈祝的吉祥钟声,一声声的,低沉地响着,十分安祥平和;却与顾孝成此刻的心情对立了起来,并且它有那么多声,绵绵不绝,无了无休般的,更让此刻的顾孝成烦躁了起来。 他依旧站着,方杰朝上一看,一惊,知道自己刚刚得罪了他。 他拉了拉顾孝成的手,问他要不要坐下。顾孝成把手一甩,把身体掉转,背朝着河。 小方很无奈,想着自己不过就是记忆回笼得慢了点,他这也要当桩仇恨似地生这么大气。 小方由后面抱住他的腰,借着夜色的掩埋,在佛门清净地,做着这种男男间的亲呢拥抱的动作。 小顾转过身来。 钟声还在响着。 “我们到时去旅行吧。”声音不大,说出后,被一阵风掠过唇边,声音就全散了。 “什么?”钟声有点响,他没听清楚。 他俯低了上身,要他再说一遍。 “我说,我们到时去旅行吧。” 顾孝成直起身来,低下头去看了他几眼。 又低下身去问他:“那你的小琪怎么办?”他有时有点妒忌小琪的存在。 “丢给我爸就好,反正我爸现在把她当棵摇钱树,他不会让她有事的。” 他们这事就这么说定了。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54章 接下来的日子里,小方因为要准备这次旅行,就变得忙碌了起来,倒不用他忙签证的事,旅游签证的事交给了一间中介公司。而他得交代小店的事务到两个员工的身上,因为他一去就是两个星期,虽然不算长,可是他也不能全甩开来。 再有就是他得跟他爸解释这次的出行,他爸以为他是纯粹出去玩的,却不带上他;老方的心情因此而低落,想着难得地出国旅行,竟然不想着带他这个老头子出去见识一下。 小方都不知该怎么安抚他爸老方的心情,就说,他先去探探路,要是好玩,下次就带他去。 小方这人也比较内敛,一般事情还没做成的时候,不愿意多说。就像之前顾孝成跟他说的,要他出国学习,然后留在纽国,把国内小生意委托经营的这些事情,他跟他爸都只字未提过。 小方的安慰没什么用,老方一想到儿子出国玩竟然不带上他,只图自己快乐,只图自己年轻人的享受,他就一肚子气。 小方就只能说:“我去了,你也去,那小琪谁管?不如我们分开去玩,下一次,让小顾单独带你去那个国家玩一转,我就在家里看着小孩,这不是更好?你非要跟我一趟去,她那些这个舅那个舅的又跑来怎么办?” 老方一听这话,才放过这个事不再纠缠,因为他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总不能两个人都走开吧。 到了一月六号那一天,小琪回来说,学校这学期安排他们三年级,在学期尾开家长会,她回来问他们谁去她家长会,八号周五的时候开。 小琪说这个的时候,是在晚饭桌上,老方也在——来蹭饭。 老方挟了一筷子菜,说:“我去就行了,你哥忙小店里的事,没空。” 小琪“哦”了一声,闷头吃饭,不再说话了。 她其实私心里不想方伯伯去,她想她哥去,她有一个这样年轻又俊朗的哥哥,去开家长会,她也有面子;可如果是方伯伯去,就…… 倒并不能说她不知好歹,挑三拣四;而是这样一种虚荣心,是所有孩子都会有的。虚荣心这种东西,恐怕所有人,这一辈子或多或少都会有,是避免不了的。 小方听到他爸说要去,他也没驳回这提议。他最近事情多,又心烦,他想着,既然他爸能主动提出分担家长的责任,那当然是再好不过的。 他心里还揣着跟顾孝成出国旅行的事,一想到到时要再见到他的父母,他头皮上仿佛有蚁在爬似的,一阵阵的,麻麻又辣辣的。他自己暗地里心烦,就没注意到方雯琪想要他去,而不是他爸去开会的小心思。 这天晚上,老方吃了饭就回去了。 小方坐在电脑前,在画新设计稿。 顾孝成在楼上和他爸妈聊天。 小琪在房间里复习——今年的期末考定在一月二十二号。放寒假是在一月二十六号,一放放二十八天。不过她寒假里的安排就多了,有几个广告和一部戏。 她复习了一会儿,就溜下了楼,看到她哥正在画稿子。 她哥回过头来,一看是她。 “小吉在不在窝里?” “在。”小吉现在一般晚上都和小琪待在一起,天也冷了,它老爱窝在它那小窝的棉垫子上,房里有空调,它一到了晚上就总是打盹。 小琪走过去,拉着她哥的胳膊。小方的眼睛还盯着电脑上,拿着手绘板在那里改着点细节。 小琪过去,腻着她哥的肩膀——她哥现在坐着时,肩膀的高度跟她头的高度也差不多。 “哥哥……” “啥事?说。” “哥哥,八号,你去开家长会,好不好?” “为啥……”小方明显愣了一下子,想了一会儿,才想明白:“她不会是嫌我爸老方……样貌不佳……” 小方心里当然明白这么回事,也能理解小孩子的那些嫌丑爱美的虚荣心,可是一想到这么小的孩子,就已经知道嫌弃他爸了——那可是他亲爸啊,他心里或多或少还是不爽。 “咦——你这个孩子,怎么回事,你方伯伯肯给你去开家长会就不错了,你还敢嫌弃他!你再这样,我要生气的!” 小琪的想法被无情地戳破,并且并无情地拒绝掉了,扭头就跑上楼去了。 哪知第二天,老方又来蹭饭时,小方却在晚饭桌上说:“爸,明天她那个家长会我去吧,我一个学期都没了解她学习的状况了,过去听听也好。对她们老师和学校状况也能多了解一点。你去肯定听不仔细。” “哦,这样啊。好的。”老方也没多想,只想着,省了去一趟的工夫也好。 心软的小方给虚荣的小琪去开完家长时,坐在一堆三四十岁的家长里面,颇有点鹤立鸡群的感觉,他甚至觉得讲台上,那两个年轻的女老师,总会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小方认真开完这个会,末了在会散了后,还学其他家长那样,走到讲台那里,问老师一些问题。 他就这么人模人样地开完了会,体验了一回当家长的感觉。 晚上,他跟小琪说,再过一段时间,他要和她小顾哥哥去旅行,这一趟出门要两个星期,但他会微信她的。他还让她跟着小顾哥哥的朋友——魏百川——时要乖乖的,不论是在棚里,还是在剧组,都要听魏百川的话,晚上不要太晚睡。 第57章 小方现在的具体计划是这样的, 他想把旅行安排在二月十号左右动身,然后在纽国玩两个星期。 因为方雯琪一月二十六号放寒假,她这一天就要去剧组,这一次剧组要去湖北那边取景,她得跟着过去,小方从来没见过方雯琪在剧组里的样子,就想跟过去看看。那如果他跟过去,从浯城到湖北那边,一来一回要用不少天数, 那么在二月十号左右动身去纽国玩,也差不多。 小顾一听他的安排,觉得很好, 就说:“好啊,到时干脆在纽国多玩几天, 一直玩到三月初,和我爸妈一起回来就行了。” 小方一听, 还要和顾孝成爸爸妈妈一起回来,立马怂了。他自认承受不了这样的心理压力,要知道他一对着他们,就马上心生愧意,要是不对着他们, 他心里还能好受点。——这是一种鸵鸟心态。 他欲言又止了半天,最后说:“我……我考虑了半天……我觉得……方雯琪这孩子……还是、是、挺独立的,况且, 又有你朋友魏百川看着,我觉得就算我、不、不去她剧组视察情况,她也不会出什么事……不如!不如我们早点出发吧,玩两个星期,二月中就回来!” 小顾一听,就知道他在逃避着一些事情。 其实一说到有关父母的事情,他又何尝不心烦,只是他再心烦,也没有眼前的这个小方怂。 看看他这副样子,疲塌的,一坨稀泥似的,扶不起的个阿斗,一听要跟他爸妈一趟回来,就这副腔调了。 小顾乜斜了眼,瞥了他一下,说:“那我还没告诉你一个更不幸的消息……我们过去了还得跟他们住一起……你没意见吧……” “啊?什么!不不不、不不不行,不可以,不行,我看不如这样,你不是有一个房东的吗?你一直给着钱,让人帮你留着房间,但你又常常不去住,不如这样,你让我在他那里寄住一段时间……实、实在不行,总有B and B的吧,我住那种便捷小旅馆就行了。” “小方,你要是再怂下去,我就真生气了。”其实小方的提议也不错,他租的那个寄宿房东家的房间一直空着,小方去住两个星期也未为不可,只是这里面存在一个问题,那寄宿房东有三对同志朋友,以前就常常上那房东家里去玩,特别是当那房东家里住客少的时候,他们那三对就是轮番上阵的,今天这对来完了,明天那对来,还带啤酒或饮料过来,晚上就在客厅火炉前面团坐聊天。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55章 这三对倒也没什么,他们关系也比较稳定,倒不是说怕他们看见小方,会怎么样,就是他们开起玩笑来,什么都开,以前还老说要给他顾孝成介绍“European boys”,说看他太寂寞,得找点欧洲的男孩来陪他…… 他怕到时他们跟小方胡乱开玩笑,万一再乱说点什么,再加上房东到时或许会胡乱翻译——他也是一个爱开玩笑的;那或许小方会误会些什么的,别以为他一个人在那鸟语国的生活是有多么地五光十色,光怪陆离,活色生香…… 小方听他又说他怂,就不再说话了。小顾当他默认了和他一起去那边,并且要跟他父母同吃同住两周,最后再一起回浯城来的安排。 等到了一月二十六号,方雯琪正式放寒假,小顾和小方,陪着她一起到上海,再跟着剧组一起去湖北。 因为剧组的开支也得做账,他们两个只不过是探班的人,一应车旅费、住宿费是不包的,所以他们还是自己买的飞机票,并且也是自己订的宾馆。 所以,就出现了如下情况:小顾与小方这个两只是探班的人,坐商务舱,小琪和她同组的那些人坐经济舱;到了之后,小顾与小方订了间五星级大酒店的高级商务套房,而小琪和她同组的人住在三星级小旅馆里。 同剧组的人逗小琪说:“你家里的亲戚可够豪的啊,跟着我们一趟过来,看到你待在这样寒酸的剧组里,有没有心疼你啊?” 小琪:“……” 二十八号这天,是小顾和小方到湖北的第三天。 白天,小顾和小方在剧组里待了一天,导演还让小方顺便跑了一个龙套。 晚上,小方和小顾回到酒店里。 大概十点多的时候,他们都洗好了,躺在床上——两张并一张。他们这个床,在这几天也真是折腾,晚上时他们把中间那床头柜挪走,把两张并成一张,早上时,还得再摆成原样,因为清理房间的人进来时会看到。 当然,他们也不至于天天晚上都得……只不过,仿佛已经习惯了睡在一张床上的滋味。 时常,小方会在心中想:“X!百年修得共枕眠,所以……我上几辈子修了那么久,修来的却是一个男人吗?”小方时常会这么矫情地想一下子,虽然他知道自己没有勇气离开这个枕边人,可是他就是忍不住会这么想。 小方到了今时今日,真地搞不懂自己到底是天生的同性恋,还是后天的,被顾孝成影响而变成的。 他时常会在心中,与自己探讨一下人生,他没有同志朋友,也不入这种圈子,他有过的唯一一个恋人与性^伴侣,就是现在的枕边人,他不知道同志和他们的男朋友们谈恋爱时是怎样的。他无前人指引,也没有旁人比较,完全像个盲人一样,摸黑走着一条莫名其妙的路,唯一可以给他方向的人,就是顾孝成,那他也只能本能地依赖他——在感情上依赖。 就像是一个刚谈恋爱的女生一样,很容易对男朋友的话各种深信不疑,唯命是从。 但小方也不放弃“博闻广见”,他虽然不认识同志朋友,也不入圈,可是他在上一年,时常会去一些“相关”论坛看看。还真是让他看到了不少“人生百态”,里面有幼稚的感情,也有深沉的感情,有充满肉欲的人,也有只活在精神境界里的,有下里巴人,也有阳春白雪,形形色色。 他记得他曾看到一条,一个男孩——疑似是大一的——说:“跟上一任做了四次就分了,因为实在太大,只能分了。”下面有人回贴:“搞不懂你们这些,明明都喜欢大的,可是又怕疼。”然后又有人跟贴:“他太大,你可以做上面那个。”楼主回:“我还是喜欢被上。”那人跟贴:“年纪小小,还是好好读书吧,别混圈了,我们最讨厌C妹。”楼主回:“喜欢被上和C妹有本质区别。”那人跟贴:“相信我,被上多了就C了。就像腐久了的就有可能变同一样。 楼主回:“怎么可能。”那人跟贴:“真的。很多gay苦于自己喜欢一个直男,而觉得直男是无法变弯的,然而,让那些直男多看点百合和女女的激情戏,不出一个月,相信我,他们就会初步具备弯的潜质。很多直男对男同志很反感,却对女同志不反感,其实最初是因为他们看港片三级看多了,里面太多女人磨来磨去,直男看了女同志,最初潜意识里,还以为自己可以和她们玩双飞,所以才会产生接受的心理;不过可惜的是,只要让他们再看久些,或者再来点百合的文字和漫画看看,很容易就会开始对同性也产生感觉……人的大脑,永远都在和人玩着让自己都捉摸不定的幻局和游戏……被上多了,真地很容易就娘了……不想以后不自觉地就会扭着屁股走路……劝你可以考虑上与被上,双向发展……” 回贴的这位前辈,说得语重心长…… …… 小方此时躺着,忽然脑袋里面又浮现出那个贴子,“相信我,被上多了就C了……” 小方想着想着,忽然浮现出自己被顾孝成一连上了几年、几十年,之后慢慢开始走路扭屁股、说话兰花指的样子……不行,他快吐了!他脑中浮想出那种可怕的画面,不觉得一惊,脸上也现出怆惶的神色。 顾孝成一看他,问:“怎么了?别吓我。” “没、没什么。”闪躲着就躺下了,把手机关了,再转侧,假意睡去。 等到了这晚上十一点半了,小方躺了这么久,依旧没有睡着,他脑中一直会出现自己被上了几年、几十年之后的那副恶心样子,走路、说话时那副C样……不!他不能接受,他难以想象,他不要自己变成那个样子。 况且,那个贴子上的人说过,男同志最讨厌C妹。他依稀还记得,很久以前,有一次在宝石广场地下一层的美食中心吃饭时,顾孝成也说过的,他们这类男同志,最讨厌两类人:娘娘腔和男人婆。 那这么说来,他以后可怎么办呢,试想他被上了几年之后,就变娘了,那时候,小顾就要嫌弃他了,他就要面临被抛弃的命运。 就像是一个女人,在盛年时跟一个男人结婚了,之后当了几年家庭主妇,就变成黄脸婆了,然后就被厌弃了。 这和他到时的命运不是有很多的相似之处吗?他跟一个“只能他被上,而不能他上他”的男人在一起,然后他被上了几年后,他就变娘了,就要被厌弃了。 不!这太可怕了,一想到自己会变娘,他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他浑身抖了三抖,然后,他像做贼似地偷偷把脸扭到后头去,看了一眼睡在身后的人。 在黑暗中,他见到顾孝成背对着他睡着。现在两人背靠背。 他吞咽了一口口水,壮了壮胆,轻手慢脚地扭转身来。再轻轻地往顾孝成的后背贴了上去。 他仿效顾孝成抚摸他的样子,大着胆子,把一只手伸进了顾孝成的内裤。 他还愣了一下,在回想:“他到底是先摸我后面,还是先摸我前面?” 想了想,他先在后面抓了两把,又到前面去抓了两把,找不到感觉,想着:“好像还是被摸舒服点……摸着他,哪有什么感觉?”紧跟着,脑海中又跳出“被上久了就C了”这几个大字,触目惊心地浮现在脑海中,吓得他赶快咽了口口水,更加努力地试图抚摸顾孝成。 顾孝成在这暗夜中,本来就怀揣着心事,也没睡去。之前忽然感受到老婆在身后转侧,后又贼头贼脑地贴了上来。他倒要看看他要出什么幺蛾子,所以一直屏息,没有做声,任由老婆完全不得要领地摸着他。 那只咸猪手,一会儿在他屁股上抓两把,一会儿在他前面抓两下,一会儿又到后头股沟里蹭两蹭。 他忽然想明白了,他这就是在不安分啊!竟然打起他屁股的主意来了。 小顾心头一把怒火冲腾而上,一跃而起,跳下了床,转过身来,指着小方的鼻子就骂道:“你!别人说男人有钱就变坏,我以前还不信,没有想到啊,真没有想到,你才赚了区区一百三十几万,就敢来打我后面的主意!你要是赚到了一千三百万,是不是就不那么摸了,就想直接压着我,把我给上了!我告诉你,想都别想!你就算赚到了一个亿,也只能是我上你!听到没有!”小方前一阵子告诉了他有关那一百三十万的事情。 小方本来正心虚又不得要领地摸着的,忽然被他这么跳起来骂了一通,一吓,手都僵在了被子里,整个人跟一根冬天覆了一层霜的棍子似地僵直,动也不会动了,就剩下两只眼珠子,乌溜溜地盯着他看。 小顾看他在这里装死,就直接压上了床,压上了被子,压上了他,把他的咸猪手由被子里掏了出来,往床板上一摁,说:“说!刚刚这只手干什么了!刚刚这只手想干什么不法的事情!啊?” 小方震恐,小方摇头,小方竭力否认,做着穷途末路般的挣扎。 “我说,你胆子是真够大的啊,啊?你老实交代,从什么时候起,就暗地里谋划起这个事了?你这是逼得我以后非得给你睡觉时戴手铐啊?” “没、没有。” “怎么想起来的?啊?一直好端端的,乖乖的,怎么动起这种歪脑筋来的?快说,不说今晚别想睡。” 小方急了,扯着脖子向他大声说:“不让上就不让上,有什么了不起的,你这一身老猪牛皮,我还不屑上呢,摸了半天,手感又不好,还硬硬的。不上就不上……反正……反正几年以后,我要是变娘了,你不要怨我!” “啊?怎么会变娘?” 小方把看到过的那个贴子跟他源源本本地说了一遍,惹来他的讥笑。 “我说的呢,原来是受了异端邪说的影响。虽然……他也是有一定道理的,可是你这个情况不一样……”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56章 “有什么不一样?还不就是永远在下面。” “行行行,你要在上面也行。” “啊?真的啊!虽然说上你这种老猪牛皮是需要点勇气的,可是我也不想变娘,为了长远利益考虑,我还是勉为其难地……”正说着,就注意到顾孝成已翻身躺下。 他说:“来吧,坐上来吧。快。” “啊?额……不是让我……” “别废话,你在上面,就这一种可能。” “我不要。” “什么要不要的,来不及说不要了,你自己摸摸看。” “怎么会这样?” “虽然说,你刚刚手法拙劣,不得要领,可是我又不是死人,怎么会没反应?”再加上你最后被抓住时,像只受惊的仓鼠,太可爱了,今晚不做一次我会死,快来吧! 小方心里:“……” 他最终还是坐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今天四更,周二周三都不更了,么么哒。周四再见。 第58章 这一年在二月十七号过农历新年, 小顾和小方在浯城陪老方过完新年,才准备出发去纽国玩。 过年期间,方雯琪还在剧组拍戏,赶进度,她和剧组里的人一起过了一个年,并且发了视频给小方他们看。 小方他们拖到大年初四这一天才走,他本来是想着,方雯琪不在浯城,如果他也不在浯城, 他爸孤家寡人的,一个人过年,未免太过寂寥。 大年初四一大早, 小顾的舅舅把小顾和小方送到机场,送完他们机后, 小顾他舅再折回浯城。 他们两个行李不多,这次坐的飞机是要转机的, 在新加坡转一次。——之前订票时,又遇上旺季,直达机的票早就售罄了,连商务舱都没座位了,小顾又不能明目张胆地在小方面前, 买头等舱的票;所以即使他再不喜欢转机都好,也只能订了新加坡航空的票。 坐到新加坡的机场时,他们还得等四小时, 才能坐上转乘的飞机。 小方有点累,坐在机场大堂里。小顾问他要不要出机场,去这国家逛逛。他摇摇头,说前两天没睡好,现在想休息。——他爸老方这一年过得春风得意,渐渐地更爱交际起来了,他闲在家里也无事做,家里房客也回老家过年去了,他也不怕请人来会打扰到他们,于是就在过年期间,找了老吴他们家,还有另外的几个人,到他家里来搓麻将,稍稍地玩一点钱。小方在过年期间,在他爸那里除了当厨子,还得陪他们搓麻将。他们麻将搓够了就打桥牌,桥牌打够了又搓麻将,轮番上阵,大年初二与初三都是这么过的,他们那么多人,又不弄饭,都是小方在煮。 小方自觉过了一个有史以来最累的新年。实在经不起折腾,好在大年初四就逃了出来,跟小顾来旅行了。他坐上飞新加坡的飞机时就在想:“枉我一开始还担心我爸一个人过年过得孤单,弄了半天,他花样挺多啊,请了那么多人来,又是吃喝又是玩点小钱的,不要太快活噢……早知道我机票就订在年初二了,早飞出来,早逃难,也不至于在家里给他们折腾这么几天。”他心里还是有抱怨的。 他心里还想着,一到了纽国,就要联系他爸,盯着他,不要玩太多钱。 他到现在还在累着,就坐在机场大厅里。 “要不要买杯咖啡给你?——我看那边有星巴克。” “好。” “喝哪种?” “随便,别太苦的。” “哦……好。”顾孝成估计这家伙连星巴克里卖哪几种咖啡都不知道。 他去买了两杯平白过来,一杯中的,他自己喝,一杯小的,给小方。 小方由他手里接过了咖啡,一边坐直起来,将身上的外套裹紧了一下。 “冷吗?” “还行。这个机场怎么这么冷。” 顾孝成身上热力足,对冷不冷的倒没什么太强的感受,他转身坐下,喝了一口咖啡,就把那咖啡杯放在身边的那张椅子上,一边说:“可能是有点冷……依我看,这世界上最冷的两个地方,一个是新加坡的机场,一个是香港的商场,都这种季节了,还往死里打冷气,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毛病。”他一边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从前面给小方盖上。 一边说:“来来,把手伸进袖子里。”见他把手臂伸进去之后,再把他那一杯咖啡递到他手上。 顾孝成做完这些,才转身去拿他自己那杯咖啡,又端起来喝。 喝着喝着,听见身后那排椅子上有人说话,小顾往后一看,原来是坐在与他们背靠背的椅子上的一个女生,这么说道:“有没有搞错!人家朋友之间都这么照顾!我刚刚说我冷,你怎么跟个没事人一样,是个死人啊你!” 她是对她男朋友说的。之前这女生也抱怨这个机场里冷,他男朋友只是听了,漫应了两句,又低头玩手机了。她当时也没说什么,可是转过头来,不经意看到小顾在给小方盖外套,一有了比较,就惹来她的满腹牢骚。 她男朋友这时向后看了一眼,又转过头来,很无奈地把外套脱了,说:“我刚刚玩手机没仔细听你说的,这就把外套给你啊,不要生气。——再说了,你怎么知道人家这是朋友之间,搞不好人家也是情侣呢?哪个男人没事这么照顾另一个男的……”这男的有些郁闷,想着若不是有背后两个男的的这一出,叫他女朋友看见,他说不定还不用被迫脱外套,要知道这个机场里,是真地冷,侵肌蚀骨地冷。 所以他就说了那样的话,想要暗讽小顾与小方的或许见不得光的关系。 哪知,他女朋友听了他这话,更加气,简直是气得不得了,狮子吼一般地说:“如果这样,我不是更他X倒霉,人家男生找的男朋友,都比我找得好!——你存心让我一路上都不痛快是吧。” “没没没。”那男的赶快把衣服给他女朋友披上。 “去去去!”往边上一搡,但是衣服还是披在身上,不还给他,因为真地是冷。 小方听得有点不好意思,但他又不能现在就把顾孝成的衣服脱下来,还给他,这样的话,不就欲盖弥彰了吗。 他只是默默把咖啡喝完——顾孝成帮他这杯加糖加得正好,不苦,奶香浓郁,暖心暖胃又提神。 喝完后,他仿佛精神足了些,就不想再坐在这一块地方了,主要是刚刚背后那对男女这么说他们,他有点想走远点,逛一转后再换个地方坐也好。 “走吗?” “去哪?” “逛逛免税店也好。” “行。”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57章 他俩只有顾孝成背了个背包,他们本来还各有一只中型的行李箱的,但是都早已托运了,所以现在在机场内逛,简直不要太轻松。来来往往的人中,就他两个最清闲,手上东西最少,反观其他人,多数是手里拖着一个行李箱,背上再背一个背包,一副行色匆匆的样子。 等他们坐上了转乘的飞机,十几个小时后,飞到了纽国,已是大年初五早上十点半了。 出了机场,过安检时,一个白人女人牵了条狗过来,到每个人的箱子上面嗅,有一个人被要求打开箱子,里面有一颗苹果,被要求扔掉,任何生鲜的、带种子的食物,都不允许入境。 一个当地土著,全身都是纹身——除了头没纹,带着几个中国旅客找出机场的门。 一切的一切,对于方杰来说,充满了一种扑面而来的陌生感。 他心里又开始想:“真地再过几个月,就要拿学签,到这个地方来上学吗?” 人到了一定的年纪,会开始不想学习新的东西。小方现在就是这样。 当时小顾跟他说,要他来这里读语言,考雅思,再读一个平面设计的学位时,他是十分十分地向往的。 可经过了之前那一年,他发现自己日子过得好好的,也不是赚不到钱,在浯城也吃穿不愁,为什么非得来这个地方,融入别人的地盘呢。还要花时间学习英语,还要再回学校上学,还要…… 要做的事情太多,现在的他有点不想了。这里无非就是漂亮干净了些,要真说到要他放下在中国的一切,投身到这里来,重新再塑造自己的生活一次,他又不是很想。这里用来旅游还行,可用来生活……是否需要再审慎地思量几次,再做决定呢? 他正想着,这时,也过了安检的顾孝成走上来,推了推他的胳膊,问他在想什么。 他一看到顾孝成的脸,就在想:“如果不考虑我自己,只是想着他的打算与安排呢?我是不是就应该随顺他,他要我放弃在国内的已有的一切,我就放弃。他要我来陪他过日子——他倒卖房地产,我读书,我就陪他在这里过日子……如果不想我自己,只从他的意愿想……” 小方纠结了。又被小顾搡了一下,他笑了笑,拉着拉杆箱,跟着他一起往外走去。 第59章 一到了机场外, 看到的是晴空万里,十分空廓的天,云都是整团整团的,低低地垂着。 这里的人普遍很胖,总体来说,比较友好。 小方带着一种审视的眼光,在“考察”着这个地方,他毕竟在做一项人生重要的决定——是否要在这个地方长住。 顾爸爸和顾妈妈都来了。 他们把车停在机场的停车场上,人走到了机场的这一号门外, 等着儿子他们。 顾妈妈看到他们了,就跟他们招手。 他们走了过来。 顾妈妈一见小方就说:“路上辛不辛苦啊?” 小方答:“不辛苦。” “走、走。我们先回家吧,我早上买了菜了, ——晚上就在家里吃吧……中午,不如等下在市中心, 要么找间韩国餐馆吃。——哪家?绿房子那家?”顾妈妈说着说着,转头对顾爸爸说道, 仿佛要向他确认一下,大家伙儿中午那餐究竟在哪里解决。 “我不知道,随便,这里也没几间像样的……要么市中心那家绿房子,要么阿尔伯特区那家粤菜馆。” “还是去绿房子吧, 正好他可以看看市中心。”顾孝成插嘴说。 “行,那就去那里吧。”顾爸爸一边摸出车钥匙,按了一下, 一边说。 从机场到市中心,要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路上是顾爸爸开车,顾妈妈坐在副驾,小顾和小方坐在后面。 本来小顾是要开车的,但他临时想到一个问题,他想到小方一见他爸妈就拘谨,如果他开车,那势必就是他妈妈坐在后座上,拉着小方聊天。要知道,他妈妈一见小方,说话就很不正经,总取笑他是他小女朋友,之前在他面前说时,是这样说的;万一见到小方也这样说,那小方一定很郁闷。 万一他爸妈再来点更厉害的,比方说,干脆连他爸爸也不坐在副驾了,而是与他妈妈,两人一边一个,夹着小方坐,跟押送犯人似的,那更不得了,小方的脸应该会在这一个多小时的车程里给憋青的吧。 所以,出于种种考虑,小顾没有提出由他来开车,而是陪小方坐在后座。 在经过市中心时,他们找了个收费停车场停车,在那间绿房子吃了一顿,然后沿着皇后大街走了走,就又开车往家的方向去了。 小顾觉得,有自己父母在,小方应该永远会是手不是手,脚不是脚的,不知往哪里摆。 下午时,在顾家的海边别墅里,顾妈妈和小方在一楼准备晚饭。小方看了一下食材,有笋壳鱼,有豆腐、基围虾、青口贝、牛肉、蔬菜等等。 厨房是半开放式的,外面拐过去就是客厅。 小顾和他爸坐在客厅,他跟他爸说着这半年左右,在浯城都做了些什么。 他爸说着说着,忽然问:“你怎么想到把你小女朋友带过来旅游的?” “啊?——爸……你不是吧,你怎么现在也学得跟我妈似的呢?开起玩笑来没边……”他说着,勾头朝那边厨房里张了一眼,又转过头来,小声地说,“不能叫他听见,我这个朋友人特别正经,听不懂人家开玩笑的,人家一开玩笑,他容易误会,更加尴尬。” “哦,我以为随便开开玩笑没事的,你妈老这样说他,我后来想想,也真是像。就跟着她一起这么说……无心的、无心的,好玩而已。” 晚饭的时候,顾孝成爸爸一边吃,一边看着一份华文报纸,上面正好有一个版面,是华裔小姐选美的。 他爸一边看,一边摇头,说:“评审的眼睛瞎了吗?怎么弄这些个妖魔鬼怪上去,还选美,选X美。” 小方吃着吃着,抬头看了一下正在因“被辣到眼睛”而发表不满的顾爸爸。他忽然觉得,这个人也有比较粗豪的一面,比方说,说起一个两个脏字来,就跟平时他自己的爸爸没什么区别,都有种小市民的那种低俗与愤慨的神态,不是那么有气度与涵养。但他这样才更贴近平常人的性情,看着更真实。 原本顾孝成爸爸在他眼里,就是阳春白雪,他自己爸爸老方那一圈人,就是下里巴人,而那一群下里巴人里面,又以他爸老方是最为突出的代表——简称,下里巴人中的下里巴人…… 没有想到,顾孝成爸爸也有比较市民化的一面,与他平时那种高高在上、事业有成的形象对立了起来。 小顾一边吃着饭,一边把他爸手里的报纸拿过来,一看,差点没吐。 他放下了报纸,就安慰他爸:“唉,知道辣眼睛就别看了。人家脑子正常的,分得清自己美丑的,都不会去参加这种比赛,任何国家办的本土选美,又或是那种世界性的选美活动,都是美人云集的;可就是一件事奇怪,任何国家,只要是办华裔小姐选美,各个都在作妖……有病,以后你看到选美,只要是标‘华裔小姐’选美的,不管是美国华裔小姐,还是加拿大华裔小姐,还是夏威夷华裔小姐,都直接略过,不必去看。这一堆妖怪,有本事回国比去,满大街的女的,哪个不比她们漂亮。” 小方正在闷声吃饭。 顾孝成妈妈抬头,说:“人家得罪你了,人家自己选个美,虽说磕碜了点,也不至于被你这样说吧。” “要不是辣到我眼睛了,我哪会说。”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58章 “行行行,不说这个了,你们父子俩吃个饭,能不能别看报了。”顾妈妈半起身,隔桌将报纸由儿子手里一抽,抽走了,往远处的沙发上一抛。 这饭桌是一张长桌,顾爸坐上首,顾妈坐在一侧,顾孝成和小方坐在另一侧。 顾妈将报纸抛开了后,又对顾爸爸说:“你怎么回事,今天家里来客人了,你怎么老习惯不改,吃个饭,还要盯着个报纸看。你就不会跟我们一样,一边吃,一边说说话。” “啊?小方是客人啊?——我、我这不是没把小方当外人吗?”顾爸爸这样说道。 方杰闷头吃着,竖着耳朵一听到这样的话,心里一惊,以为顾孝成父母看出了什么端倪,所以先用一些话来试探,然后一旦确定了他们之间确有苟且之事,就要将他们两个逐出家门。 他忽然怆惶失色,脸先是煞白无血色了一会儿,抬头一看,又见顾孝成父母都盯着他看,他马上脸又充满了血色,瞬间又变成了一颗血红的柿子。 他又闷下头去吃饭。 晚上的时候,小方住一楼的客房,小顾住二楼他自己房间里,顾爸顾妈住他们在二楼的房间里。 十点的时候,小方从二楼的独立卫浴洗了澡出来,经过顾孝成房间时,望了顾孝成一眼。 顾孝成的房门没关,他正坐在桌前上网,转头看到方杰在看他。他们没说话,小方看完那一眼,就下楼去了。小顾敞着门,也就是为了他由浴室出来时,在经过他房门时,还能看他一眼——爸妈就睡在这一层,诸事都不方便。 小方下楼后,小顾才转过脸来,又盯着电脑屏幕,过了好一会儿,心里想着:“操!刚刚他是不是勾引我?” 他继而进他这房间里的浴室洗澡,下^身有点硬,他本可以将那里在浴室里就释放出来的,可是想来想去,他决定留着…… 他本来没打算在住在家里的这段时期,跟老婆亲热的;可他老婆刚刚真地有勾引他。 他动摇了。他还觉得,就在父母“眼皮子底下”,这种性^爱很刺激,有种semipublic(半公开化)的偷情的感觉,就像有些人爱在自家花园里面做,明知道可能会曝露在邻人的目光下,可还是想体验这种刺激,就跟助兴剂一样。想必在一种压抑与担心紧张中的爆发出的欲望,会爽上加爽。 所以他要把他那一根里面的东西留着,自己的手多无趣,还是老婆的嘴比较温暖湿润…… 他憋到了十一点四十五,他想着,爸妈早该睡着了,于是就轻手慢脚地溜下楼去。 进了一楼的客房,他发现他老婆也还没睡,仿佛等他很久了。他掩上了门,并没有锁,走到床前。 “你里面是不是没穿衣服?”他一条腿压在了被子上,由上而下看着自己老婆藏在被子里的身影,这么逼问着。 方杰抓了他的一只手,伸进了被子。 “操,等我多久了?” “你别离那么远,把头低下来,我再告诉你。” 顾孝成由上而下看着他,他眼里浥浥的,很湿很湿,完全就是一副很想他上他的样子。 顾孝成撇头笑笑,一想到今晚真地要“偷情”,就有一种莫名生出的兴奋。 他依言低下头去,先趁机啄了老婆脸颊一下,再把耳朵送过去,要他把话说给他听。 方杰小声说:“等了一晚上了。”气息拂拂,骚动着顾孝成的一侧耳垂。 “我X!骚货!等着!” 顾孝成直起身,折回门口处,将房门上了锁。 在走回床边时,他将上身那件作睡衣用的T恤脱了,扔到床尾,再把裤子脱了,随意蹬在地上。他一条腿压上了床,一条胳膊撑在床上,另一只手就开始掏自己内裤里的东西,他不忘俯下身,对着他老婆说两句在床上就该说的淫^猥的话:“如果今天你下面跟你的眼睛一样湿,你说,我们是不是不用用润滑的了?” …… 事后,顾孝成搂着他老婆,问:“X!真无敌爽,接下来的几天,我天天都要溜下来,你每天洗干净屁股等我,记得十点多的时候,自己在后面抹好东西,等着我来……” “嗯。”乖乖点点头。 顾孝成忽然觉得不对,把他老婆肩膀往开去一掰,说:“小方,不对啊,你怎么回事,一反常态啊,今天这么主动干嘛?” “……”小方隔了许久没有说话,最后才说:“我、我精神紧张……” “你……对哦,做这种事情很解压……我要知道你一紧张的时候就这么骚,我早就……也不至于老对着一个性^冷淡。——你要不要以后反思一下,经常像今晚这样主动一点,啊?以前的你……我都不惜说你,以前,只要我不主动提这事,你就从没主动过……”他想了想,又问,“你紧张什么?——我爸妈啊?老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啊?” 第60章 小顾与小方两个又在被子里缩了一会儿, 小顾就说:“时间不早了,我溜回去了,明早再见。”说完,还特别恶心地给小方的额头上来了一个晚安吻。 第二天一早,他们一家子聚在一起吃早饭时,顾孝成爸妈就问他们:“睡得好不好啊,时差是不是一时半会儿调不过来啊?” 小方心虚,回答:“挺好的。” 小顾吃了一口烤吐司,对小方说:“我这几天带你在市内转转, 去几间大学看看,过几天再带你去城郊的游乐场,还有泡温泉去, 对了,到时再带你去一个岛上抓螃蟹吧, 现在这个时候正好是那种螃蟹的繁盛期。” 小方点点头,说:“好。” 吃了早饭后, 本来小方都准备跟小顾出门的,结果小顾手机上来了一通电话,是给他倒卖的房产装修房子的一个包工头打给他的。 顾孝成新近在阿尔伯特区买了一座学区房——他当时还在国内,他看好房源,让他爸在纽国帮他代付的钱。上一手房东一直是将那房子分租给学生的, 房子没得到很好的照顾,明明房屋结构很好,地段也好, 可卖时没有卖上什么价。顾孝成买了后,就让一个东北的包工头给他装修,准备装完了后,再转手卖出去,一般几万刀的装修费,能换来二十几万的利润——脱手卖时,价格能涨很高。 他回来时,就联系过这个包工头,说他这段时间在这里,到时会去看看工程进度。这包工头正好施工时遇上了点问题,就打电话要他去看看。他也没跟这包工头说他此行回来的目的,其实是要陪他的“小女朋友”游山玩水的,不是来专门盯着工程进度的;所以这包工头以为随时都能找他说事情。 顾孝成一听事情还挺要紧的,就跟那人说,他马上过去。 他转头抱歉地对方杰说:“我去一下,过两个多小时再回来。——你先在家里随便看点什么。” 小方一回头,看到闲在家里没事做的顾爸顾妈,背脊泌汗,转过头低声央求小顾:“你带我去吧。” “不行,带你去那地方干嘛。——你就在这里先待一会儿,我去看完了就回来。” 小方又央求,小顾正要心软,顾妈妈就凑上来说:“那你去忙你的事吧,小方留下来,我陪他好了……啊,你跟我去逛逛这里的无人超市吧,孝成昨天不是说,要我帮他买两包一次性的男士棉内裤吗?说你们去泡温泉时候用……” “额……”小方见顾妈妈都这样说了,不陪她去逛超市又不好。 他就只能让小顾一个人走了。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59章 顾家的两辆车被顾孝成开走了一辆,小方跟着顾妈妈上了另一辆。而顾爸爸则留在家里看书,不爱出门逛。 小方问:“阿姨,还用开车去吗?”他还以为就在这个区里,很近,走几步就到了。 “要啊,得开车下了山,再开一小段,这个区很大,里面还分成几个小的区……那个超市在平地上。”顾妈妈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说。 “哦,好的。” 他俩到了无人超市,里面是没有员工的,连收银的地方也没有员工,全是机器电子化的。 顾孝成妈妈推了辆超市小车,小方接过手来推着,顾孝成妈妈就在他旁边走,走着走着,还一手挽起了他的胳膊,状似亲昵。小方又感到背脊上汗涔涔而下,超市门口忽地一阵过堂风刮过,他似乎感到了背上一阵凉。 顾孝成妈妈说:“开这个超市的是个洋人,有钱,就住我们家隔壁过去两户的一个。专门开超市,不过在这一区就开了一间这个无人超市,在其他地方,开的是连锁超市,那连锁超市我倒不常去,东西比别家贵,而且卖的都是洋人东西,我还是喜欢去去华人超商。这一区超市没几间,我就只能选这家来逛了……”她一路滔滔不绝。 无奈小方怀揣心事,只是断断续续地听进去了几个字。 最后顾孝成妈妈讲完了,朝小方看了一眼,小方就点点头,以表示他全听到了。 然后,顾孝成妈妈就继续说别的,又一路滔滔不绝。 逛到了生鲜水果区,顾孝成妈妈让小方也挑点水果,小方说他无所谓,平时不太吃水果,他让顾孝成妈妈自己挑吧。 顾孝成妈妈就拿了只袋子装青苹果,装完了后放进小推车里,就要拉着小方去别的地方逛。 小方一看,就说:“啊?阿姨,就买青苹果吗?” “是啊,爽口。” “可是小顾不喜欢吃酸的……” “那他喜欢吃什么?” “我……不知道……要不,再带上一盒草莓吧……” “你们男生都不怎么喜欢吃水果,别特别为他带了,买了他也不一定吃,还浪费钱。” “哦……可是他这两天皮肤有一点发干……我……我记得他说他可能是刚从浯城的冬天转到这边的夏天,皮肤就有点干……可能,需要点水果,补充水分……”其实是他昨天晚上摸到的,他还问,小顾,怎么皮肤有点发干,他很色地说,被你榨干了…… 顾孝成妈妈听他这么说了,想想好像也对——虽然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是知道小方的话是没错的,所以她就去拿了盒草莓放进小车里。 他们又买了些菜,然后又转到内裤袜子这一区。她就开始挑起了一次性棉内裤。 “小方,你自己看看你的尺码,自己也挑一包,到时带着去泡温泉的时候穿。” “哦,好的。” 小方在那一排内裤的包装上看尺码。他不是很懂这种洋人尺码,但是上面有标适合的厘米,他给自己挑了一盒大码的。 顾孝成妈妈也好像得了选择困难症似的,她低下头去看了看小方放进小车的那一盒,问他:“你这个码合适?” 他答:“嗯,应该合适的。” 顾孝成妈妈就选了一盒加大码的放进了小车。 在她转过身,向前走时,小方偷偷将那盒加大码的换成了加加大码的。他之前研究尺码时,就知道以小顾的臀围腰围,应该要穿这个码才会舒服。 但他又不好当面叫顾孝成妈妈把尺码换了,到时她万一疑神疑鬼的怎么办。 他本以为这事情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这样偷龙转凤了,哪知在前头走得好好的顾孝成妈妈又回过头来,瞥了一眼小车里,一看,就问:“咦,我刚刚不是拿的加大码吗?是不是我拿错了。” “额……嗯……阿姨,我给换了,我们男生对尺码这种比较熟,我判断他应该穿这个码……”小方心里却在想:“阿姨,您儿子的那部位,我已经熟到不能再熟了,又怎么会不清楚尺码……” “哦……这样啊,那多亏有你陪我来买,到时买了不合适就完了,这种东西也不能退的。” 小方陪顾孝成妈妈购物完了后,两人回家。回到了后,顾孝成给小方发信息,说还得等一等,他那边事情还没处理完。 小方说好的。 结果,这家伙一下午都没回来,小方就只能陪着顾孝成妈妈做家务,直到他们都在准备晚饭了,顾孝成才回来。 一回来就一直抱歉,说房子的下水道出了点问题,他们要做排水测试,因为需要加钱,所以要他过去才能商定。他是没想到刚回来第二天就遇上这种事。 “我明天再带你出去逛。”含情脉脉。 “没事的,我又不急。”深情款款。 顾孝成妈妈眨巴着眼,看了他们一会儿,小方意识到顾孝成妈妈在一边,就低下头去择菜,什么话都不说了。 这时正好他放在厨房台面上的手机亮了,他拿起一看,原来是小琪的。 他就拿着手机开始回复起小琪的话,正好把之前的那一丝似有若无的暧昧与尴尬给岔开了去。 顾孝成妈妈一边给虾去沙线,一边抬头对顾孝成说:“今天哪里都没去成,倒不如晚上你带他上那边的Bay去看看。” “晚上去?晚上风大,又没什么人。” “没事的,最近是海鸟的繁殖期,成双成对的特别多,一对对的,在那边旁若无人的恩爱,你们过去,有它们陪你们。——怕什么,这里治安这么好,没人也不怕。晚上穿件防风外套上去就行了。” 顾孝成听后,过了很久,才说:“哦。” 晚上吃了饭,小顾带小方去Bay那边。那个观景点设在高处,俯瞰下去,是一片沙滩,远处的海水一面被沙滩围着,两面环山,应该是一个内海的入海口,海平面由观景点看过去,并不是十分广袤。但在夜色里,依旧翻涌着波涛。 观景点的栏杆下方延展出去一个平台,那平台不是给人走的,是给各种海鸟们栖宿的。 就像这时,这个平台上和再下方的海滩上,蜂聚了无数的海鸟——大大小小,真地是无数。仿佛数不清种类与数量一般,多数是成双成对的,看着还真地挺恩爱的,弓着长长的脖颈相互缠来缠去的。 站在高处,望着下方那一片浮嚣。 小方吞咽了一口口水,对小顾求证似地问道:“你爸妈不知道我们的事吧……我……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有双眼睛盯着我……” “怕什么?就算知道也没事。况且,总有一天要知道的。——你怎么又疑神疑鬼起来了?” 小方不说话。过了一会儿,他说:“我们今天去超市,我看你妈妈买水果,我本来以为她哪样都会买点的,弄了半天,她就买了一袋子青苹果,我没忍住,就说你不喜欢吃酸的,还说你皮肤这两天有点发干,得吃点水果,补充一下水分……她……我说完后就后悔了,早知道就不说了,万一她怀疑怎么办?”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60章 “怕什么……”他忽然很促狭地说:“你大可以跟她说,说你每天光着身体贴着我,所以对我皮肤状况每天都能像报天气预报一样报出来……” “去!”他想了想,又把他在超市里偷换他内裤尺码的事情说给顾孝成听。 顾孝成听后,贴近了他,附耳对他说:“你大可跟她说,‘你儿子最喜欢的几个体位,正好都能让我把手覆在他臀部上’,你可以跟她说,‘我闭着眼睛都知道他尺码多少。’” “去!——不正经起来要有个度。” 小方说完了这句话,朝底下沙滩望了一眼,他以为自己看错,再仔细一看,确实看到了一个中年白人大叔,把沙滩裤捏在手里,全身一丝^不挂地走来走去。——这海滩不是裸^体海滩,但一到了傍晚和晚上,偶尔会有喜欢全^裸的人在上面散步。 那人走了一会儿,还抬头朝小方他们招手,一副完全放飞自我的自在感。 小方也不知脑中哪根筋搭错了,或许是他在心中隐约地羡慕这个人如此地无拘无束,想做什么就毫不顾忌地去做的一种勇气;所以他也朝那人挥手. 然后,两人热情地对挥了三分钟之久,下面人还朝上打招呼:“How are you?”(你好吗?) 小方就算英文烂,可是这句还是听懂了的:“Not bad,and you?”(不赖,你呢?) “Good good.Come down and join me.”(好、好。下来加入我吧?) “No,thanks.Maybe another time.”(不了谢谢,或许下次吧。) 那人走了。 小顾转头看向刚刚发疯,跟一个四十岁开外的白人大叔裸男,相互热情互挥了三分钟之久的手的小方,就说了一句:“我X!你小子也是鸭子浮水,暗中使力啊,我不在那一年,我在网上教你英语,你总是说这不懂那不懂,学一会儿就喊累,说不肯学了。前几个月,我在你家的时候,强迫你学,教你的时候,你又是老说这个难,那个也难,一让你学,就一副赖皮的懒散样,原来搞了半天,你水平已经进步了这么多了啊?应付自如啊?——你这种人……我看,就是那种‘一声不吭,吓人一跳’的人……你小子,我算是认识到了。” 小方瞥他一眼,说:“我哪有,本来就是辛苦啊,你老逼着我学,我又不是没有其他事情要做!” “少来……一天到晚喊辛苦,我看……也未必是真地辛苦,不过就是想撒娇吧?嗯?”说完,眼睛暧昧地朝他眨了两下。 “恶……”小方到现在都接受不了小顾把这种比较女性化的词,放在他身上,像是什么“有爱心的小天使”、“老婆”、“撒娇”……他一听到,浑身都起鸡皮疙瘩,除了昨天晚上,他叫他“骚货”,他当时好像很顺畅自然地就接受下来了。不知是为什么,或许是因为在那样宁谧的夜里,天地委和,气氛委和,那一方甜甜的客房小床,就变成了一个很适合人交^合的地方,那床很绵,身体软软地陷在里面……他承认,昨天晚上他就是很骚,所以趴在他身上的人爱怎么叫他都行,他无所谓,只要能满足他就行了。 第61章 小方跟着小顾在纽国玩了两个多星期。 三月初的时候, 他俩跟着顾孝成爸爸妈妈一起回浯城。 顾孝成住进了自己家。因为现在父母回来了,所以他只能每天给小方发信息,并不能真正地住在一起。 小琪二月末就开学了,是老方带她去报到的,小琪似乎也渐渐习惯了老方的陪伴。 魏百川他们公司给小琪请了一个保镖,现在暂时住在老方家楼下——楼下那家的房子现在在出租,那保镖就租住在里面。 小方回浯城后,听说了这一系列的安排,他就跟小顾发信息说了这些事。 小顾就打电话给魏百川确认了这些事。 他转而打回给小方, 说:“既然你妹公司里派了个保全人员给她,那你让她住你爸那里去吧,不是听说小李的房子已经装好了, 再过一阵子人就要搬进去了?空了一间房间出来,让方雯琪住过去就好。” “啊?” “你别舍不得, 你想想看,你再过几个月, 就要跟我过去了。她也不能跟你过去的……起码这几年不行,总得离开你生活的,你爸现在不是看护着她呢吗?你担心什么?” “哦,好。——我打电话问问我爸。” 他这头跟小顾挂了电话,就给他爸老方打微信电话。 老方举双手赞成这个事, 还说他一早就这么打算了,因为现在方雯琪她公司给她请了个保镖,他老头子就算身单力薄, 也不怕她那些亲戚了。 小方跟老方确认过这个事之后,就回电话给小顾,小顾就说,这事就这么定了。 再过了两个星期左右的时间,方雯琪就搬去跟老方住了,她开始喊老方作“爸爸”。虽然老方一开始只当她是个摇钱树,但是这钱摇着摇着,慢慢就摇出真感情了,老方也开始怜悯起这个“可怜的娃”的身世,对她也开始好了起来,甚至比对他亲儿子小方还好。 方雯琪不知道的是,当这个老方的小孩,可不是什么轻松的事,回顾小方苦X的人生前二十四年就知道,他是怎样被他爸奴役,怎么被他爸压榨,怎么被他爸大呼小叫,怎么在新年时既给他爸和他爸朋友当厨子又同时陪搓麻将的,就能知道,当这老方的小孩,真不是一件美好的事。 不过小方情况和小琪不同,小方一直没什么钱,被老方奴役是自然的,老方拿不到他多少钱,还不得多压榨一点他的体力吗?小琪就不同了,小琪本身就能挣钱,是棵摇钱树,又是朵娇花,当然不能像对待儿子一样对待她,儿子穷又没钱,怎么穷养都没事,小琪不一样,小琪的美貌需要呵护——童星最怕长残,最好就是从小美到大,再有点关系人脉,长大了更红,是件意料中事。小琪的才艺需要培养,老方现在每周过得就跟小琪的保姆和助理一样,魏百川帮小琪报了各种才艺班,还请了上私人钢琴课的家教,老周就按照排好的课表,准时带着小琪去上课,再接她下课。 儿子是什么?儿子是谁?老方早都快不记得自己还有个儿子了。 不过他不记得也无所谓,小顾现在还住在浯城,小琪又搬去跟老方住了,小方的小店又空下来了,小顾就时常在晚上去找小方。老方他们少来,反倒对于他们更好。 开始的时候,小顾是做完了,到十一二点的时候又回家去。 后来他发现他父母根本也不过问他晚上上哪儿野去,他就猜想或许他爸妈觉得他都很大了,毕竟二十四了,快二十五的人了,有不少事父母是不会再过问的了;他胆子就大了起来,就开始时常留宿在小方的小店里。 他这样夜不归宿了许多次之后,发现自己的父母还是不过问,他虽然心里也有些疑惑,可是他也不见得要主动跟父母提起“你们为什么不问问我晚上不回家是睡在了哪里”这样的话。 小方的胆子比小顾的要小,他时常劝小顾做完了就走,不要留宿在他这里,因为他父母都在浯城住着,他还这样堂而皇之的,真地是吓人的,谨防他们问起来。 小顾却说,不要紧的,他们从来不过问,再说了,他眼看就要二十五了,晚上不回家睡觉,不是很正常的吗? 小方见劝不动他,也就不再劝说了。 这段时间里,小顾给小方找妥了一间委托经营的公司,到时要帮小方看着他这一摊生意。 等小方八月份跟他去纽国后,浯城制造文具的厂方还是会给小方的小店发货。他的两间小店的门脸儿都不会退租,但是他会把他和小顾住的那一间上锁,把方雯琪住的那间也上锁,他的二楼小厅和一楼的厅都可以放货;客服和在仓库里理货的人,都住到后租的那间小店里去。后租的小店里,一、二楼的厅里也可以摆货,房间里可住人。 然后委托经营的公司会定期过来巡店,行使经营和监管的职责,并且也会帮他们检验厂方给的货品质量。 小方的学签六月份就下来了,但上面规定的入境时间是八月二十号。 他过去会先读语言。 六月到八月的这两个月时间里,小方注定了没什么事做,注定了遭遇人生中难得的“极度清闲”。 六月十九号这天,是小方的学签刚下来的第三天。 他这才跟老方说了这件事。其实他走不走,老方都无所谓,老方现在重点围着小琪转,小琪在赚钱;而这个小方在他看来真是败家,都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年纪一把了,还要出国学个学位,去浪费这钱也不知道是要干嘛。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61章 他问小方是怎么做的这个决定,小方又不好对他说,是因为顾孝成帮他安排了人生和前路,他根本没有得选择。小方只能说,他觉得学无止境,深造一下也好。老方就问,那烧完这些钱之后,他要怎样呢?回国来继续干文具这行?那这么一来,不是没差别吗? 老方还问他说,难道他不知道这年头由国外镀回来的金都不值钱吗?老方说,这年头留学镀金最没意思了,花出去的是真金白银千千万,渡回来的不过是一层会泛金光、华而不实的东西,伪金属而已。老方还借机针砭现在的留学市场,说他们什么时候能学学人家奶牛,吃进去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因为他们正好相反,往里填送的都是贵的东西,得到的却是顶没有价值的。 小方听他叨完了,就说,反正心意已决了。可能到时留在那里工作一两年吧,或许会像顾孝成那样,在那里拿一个身份再回来,等老了可以过去养老。 老方一听,原来还可以过去养老,就问,那他可不可以去养老。小方说,当然可以,他到时可以把亲属也办过去的。老方一听这话,就说:“那你就去吧。” 小方对他爸的德行一向是很了解的,听他爸这么说了,他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准备在这两个月里散散心,再加上准备行囊。 他跟他爸说完了后,又给顾孝成打电话。 顾孝成正在家里,这是一个周五,他爸妈在事务所里。 “喂?跟你爸说过了?” “说了。” “他说什么?” “没什么。轻描淡写的,他现在心也不在我身上……” “唉,我可怜的娃。” “去!——你晚上来吗?” “我今天约了我爸妈,晚上上他们会所吃饭去。我不知道几点吃好,我那边散了后就联系你。” “好的。” 他们又聊了两句就挂了。 刚才小方给老方打电话时,老方还说了,晚上接了小琪下学后,要来他小店吃晚饭。 小方一算人头,就他们家三个吃饭,再外加一个保镖,小顾不来,他心里算计了一下四个人吃饭的量,就准备去菜场买点菜。 他之前还问他爸,是不是小琪吃了晚饭还要去上才艺班,他爸说这个月在准备期末考,才艺班和钢琴课都停掉了,等到了暑假里再上。还问他怎么现在都不关心小琪的事,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他听着听着,就觉得很无奈,觉得自己在这家里是越来越没地位了。 这天晚上六点多时,小方他们一家子坐在小方店里吃晚饭。 小顾他们一家子坐在小顾他爸的会所里吃晚饭。 小顾的爸爸想起来问:“小方的学签下来了?” “嗯,下来了。八月二十号到,他买的是八月十九号的机票。” “哦,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不是准备八月十几号就先过去啊?” “我……没啊,他去留学,关我什么事……我准备九月多过去,在那边准备新买一个房子,现在在装着的这个也要准备脱手了。” “嗯?不对啊,你小女朋友过去留学,你还不紧忙地屁颠颠地先跑过去,给人家开路?人家下了飞机不要人接机?人家住的地方怕是一早也找好了吧,就是我们家?怎么,你还要等到九月多才过去?不先紧忙地过去,好预备着鞍前马后地伺候着?” “爸……你不要瞎说,你这话说的……”就连小顾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话给吓到了,一时之间只想着辩解。 他爸却不再说话了,只是闷着头吃饭。 而他妈抬头看了看老公,又看了看儿子,也不再说话了,也是闷着头吃饭。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这周只有四更,周一至三不更了。 第62章 饭后, 顾孝成说他去上个厕所,会所里的员工送了壶茶进老板的包间来。 顾孝成在厕所里给方杰发信息:“小方,我今晚八点半左右到你那里去。” 小方回复过来:“好。我们这边还在吃着。你今晚住我这儿?” “住。” “好的。” 小方放下手机后,还把屏幕随手锁了。 老方朝他手机瞥了一眼,说:“谁给你发信息?” 小方答:“一个朋友。” “哦。”老方也不深管了。 这时方雯琪说:“哥哥,你下下个月就要去那地方了……没人给我煮饭了。” 老方笑了,问:“小琪,爸爸煮的饭不好吃吗?” 小方一听自己爸爸对小琪自称“爸爸”,不免又浑身一阵鸡皮疙瘩, 他回想自己的爸爸老方一向是势利的,且将这种势利表现得一览无遗,根本就不怕别人诟病他这种势利的行为, 而且他也不怕恶心死人不偿命。但他又想想,他爸以前那么不喜欢这个孩子, 现在还跟人父女相称……他有时就想对他爸说:“爸,就算你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市民, 就算你毫不掩饰地喜欢表现出你爱钱的样子,可是能不能有些时候,也稍微掩藏一下,不要弄得自己那么俗行不行。” 小琪听老方说了后,就说:“不会啊, 也好吃,就是……哥哥煮得更好吃一点。” 小方对小琪说:“哥哥过几年就回来……” 小琪说:“哥哥,小琪以后会出国吗?” 小方想了想, 很确定地对她说:“小琪,你出国干嘛?你以后走的路,就是不出国也好得很,出去就是浪费时间,去玩玩、度假倒是可以。” 小琪想了想,说:“啊?哦。那哥哥你出国就是为了走更好的路吗?” 小方又陷入沉思,他觉得……未必。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方向在哪里。他到现在还记得当时三月初时,还在纽国时,顾孝成最后带他去市中心过去一点的港口免税店买东西,然后又接到了那个包工头的电话。顾孝成得过去看一趟,那就只能带上他一起过去。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62章 等他们过去了后,顾孝成和一个水电工在厨房那里说问题,那个包工头本人带着人在一个房间里做窗框加固。那包工头敲了会儿钉子,抬头问正在房间里好奇地看着的小方,问他是来留学的吗。小方说他是来旅游的,不过可能要来留学。 那包工头问他们家是做什么的,小方就说是普通家庭。 包工头还说,不可能,基本上来这里留学的都是家里做生意或是当官的。 小方就没好意思跟他说,他家就他爸和他,他们还是低保户。他讪讪地笑了笑,不打算接话了。包工头又问,他才说他自己是有做点小生意,不过不大。 那包工头一边敲着,一边闲聊,说他原本在国内有厂子,过来给人家做这种粗活,简直是遭阳罪,还不是为了女儿将来的教育。 当时小方心里想的是,来这里的教育真会好吗?他看未必。 他会想来这里,只是为了和相爱的人在一个相对自由一点的国度,过着想要的生活。如果他是一个女人,他就直接跟顾孝成结婚了,哪里用糜费这么大精力和时间,又是来读书,又是来找工作的。只可惜他不是一个女人,在这个支持同性婚姻的国度里,也依旧不可能走结婚移民的路。 他为了顾孝成放弃了很多东西,熟悉的生活,熟悉的工作,熟悉的环境,熟悉的家人。就为了配合他的脚步和对未来的设想。 如果不是为了能和顾孝成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他真地可能不会在这么大年纪了,还想到要再学一个学位,费那么多事。 小方的小店里,一家人吃着晚饭,间或聊聊天。那头顾孝成他爸的会所里,顾孝成给他发完了信息,就独自在厕所里待了很久。 而他们之前吃饭的那间包厢里,他妈问他爸:“你刚刚摆那么严肃的脸干嘛?” 他爸说:“我摆一摆又怎么了?我高兴。” 小顾出了厕所后,就进包厢跟他爸妈道别,说他出去逛逛。 然后还不等他爸妈说话,就这么走了。 他搭上了一辆计程车,到了宝石广场外面。给钱下车后,他一看表,才七点二十五。他刚刚实在在那个会所待不下去了,那里面有一种压抑的气氛,他也不想跟自己父母多说了;他只想能快点见到小方。 可是之前联系时,小方说他们一家在吃饭,估计到现在人还没撤。那他就只能先在宝石广场逛逛。 他一边逛着男装部,一边想着:“我爸妈肯定应该知道了……爸刚才的脸色真是吓人……” 男装部的柜姐上前来服务,他说他随便看看。 他最近在帮小方准备出国前的行李,得买几身衣服,其实到了那边再买也行,那边的商场和品牌也挺多的。 他来回在这边的几个店里扫了几眼,没什么看得上的,说真的,这地方的衣服搭配什么的,真比不上上海商场里的,不如过几天带小方到上海转转,买几件带着。 他八点十五时发信息给小方:“方叔叔他们还在?我在宝石广场,你家里缺点什么?我等下去地下一层的超市,买了带回去。” 小方回复:“他们八点前就走了,你过来吧,没什么要买的了。”小方以为小顾要待在会所里陪他爸妈,所以才一直没联系他。 小顾收到信息后,就去找小方了。 小方在他来了后,把卷帘门放下了。 这一方小小的空间,又变成了两人的秘境。 “你怎么了,愁云笼罩似的?” “啊?有吗?”小顾不打算把烦心的事告诉给小方知道,但是他脸上的神色根本没办法掩饰。 他其实并不担心,就算他父母发现了他们之间的事,他也不担心。他经济上根本就是独立的,就算他们不支持,他也不怕。而且在刚刚朝这儿来的一路上,他心里已经很坚定了,如果他们不支持,那他们就只能失去他这个儿子。 他们的家业将没有人继承;而且他会索性以后连找人代孕生小孩都不会去做,他们也不会有孙辈的。 他脸上的忧愁是因为,原本他计划着要慢慢让家里人接受,这样的话,就不用逼着他做选择了;可现在,看这种状况,看他爸刚刚的脸色,他仿佛预见了自己将来一定会面临二选一的状况。他虽然心里已经选好了,可是让他把家舍掉,他一样是会难过的。 小方看着他这个样子,嘴唇翕动了两下,没有说话。 他本来是想跟他抱怨一下,说自己就要去那个国家了,心里怎么怎么忐忑不安,有多么多么犹豫;可他看到了他的样子,就把这些话悄悄咽下了,他直觉地知道如果把这些话说出口,会更添小顾的烦恼。 小顾这时问他:“这几天英文学得怎么样?我估计你到那边去上三个月的高级班语言课就够了。” “有认真学……”乖乖地应答,怕惹他烦,“好的……可是……其实我有个问题,为什么不在国内就把语言考了,去了那里直接上一个我这设计系的预科多好,还省了点钱。” “你不懂……考雅思这玩意,在我们内地考是最难的,如果在中国考个六点五,在纽国就能考七分,在港澳地区考就能考七点五。” “不是吧……” “是啊。” “那我干嘛不干脆在香港考?” “额,也行……要不这样,我们在纽国读三个月语言,你不也得适应环境吗,学语言的日子比较清闲,你可以在外面多走走看看,适应生活。——三个月后再去香港考雅思,然后再回去读几个月预科。” “好……一定得读预科吗?” “想进那所好的学校的话,你还是读他们的预科吧。否则以你的大学成绩,很难直入啊。” “好。” 小顾就这样,在小方这里住了两个月左右,连家也不怎么回了。 而且他把机票订在了和小方的同一天。 这趟去虹桥机场,他是绝不可能让他爸妈送他们的,所幸魏百川公司正好有车要带小琪去一趟上海,就顺道带上了他们。 那是一辆面包型的保姆车,里面可坐八个人。魏百川坐副驾上,小方和小顾一人占一个座,坐在等二排的座位上,小琪、老方和小琪的那个保镖就坐在最后一排上。 老方这趟倒不是陪小琪拍戏去的,而是给儿子送行去的。——虽说他到现在也无法理解儿子的留学决定,可是既然儿子都做出这个抉择了,他虽然嘴巴里老说着这不满那不满的话,可还是得支持的。再说了,一去就那么长时间,对于他一个身体有残疾且也有一定年纪的,又没有老伴的人来说,是有一种很强烈的不安全感的。儿子不在身边,心中很难踏实。 老方这边依依不舍地送完了机,就跟着魏百川走了。 魏百川今天在送机时,心里也是清楚的,他想着,或许顾孝成他家里人发现了什么了,所以顾孝成和他家里有些不妥,就只能带着情人一声不吭地走掉,也没有顾家的人来送机。 到了纽国后,小方本以为会跟着小顾住进他家海边的那一栋房子里的,哪知来接小顾机的朋友却把他们带到了市中心的一间公寓楼下面。 那朋友开车走了。 小方往那公寓楼地面那一层张了一眼,看到是一个停车场,他心里想,怎么不建在地下。——这公寓楼的一楼是停车场,从二楼往上的十九层都是公寓,设施好,地段好,房租自然不便宜。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63章 小顾只是拖着他的手进电梯。 进了三楼的一间公寓后,小顾说:“以后我们住这里,别住海边了,海边离你学校远,你上学不方便。这公寓是我让之前那朋友帮我租的。” “哦。”小方其实心里也隐约感受到了小顾可能已经与家里不妥了,他父母或许已经知道了,或许还和小顾争吵过了;但他不敢去向小顾问清楚,一来,问清楚了也没有用,二来小顾总是一副不想提起他家里的事的样子。 “你先休息一下,饿不饿?我陪你走去绿房子吃点东西吧。吃完了你在家待着,准备准备明天去报到的东西,我就回海边一趟,取一下车。——都三个月没人开了,电池也不知道有没有电了……” “好的,我们先吃饭吧。——一会儿要不要我陪你去拿?报到的东西都在档案袋里了,也没什么要准备的了。” “也行。不过,要坐公车过去,还得走山路。” “没事的。” “那行,先去吃饭吧。” 他们先去吃了饭。回来后,经过一楼物业部时,顾孝成问一楼停车场有没有车位租了。人家说有,顾孝成拿着号码单子还跑到一楼去挑了一个好一点的位置,并且号码也吉利的。 然后他拿出信用卡,交了三个月的车位租金。 之后,小方才陪他回海边房子的车库里拿了车,开回到市中心这里来。 第63章 小方正式过上了留学生活, 其实有他男朋友照顾,这样的留学生活半点恐怖的感觉都没有。 小方读了三个月语言后,在纽国考了一次雅思,六点五。他觉得分够了,就不想再考了,小顾却非拉着他再去香港考一次,还说可以顺便回内地看看他爸老方,小方听到可以回去看老方,心就动了。他就只能去香港再考一次, 考完了后,他们就购物,购完物, 就回浯城看独守在家中的老方。 老方见到好多礼物,似乎高兴了许多。其实最主要还是见到儿子回来了, 他才觉得心定了。儿子不走不知道,一走了, 这么长时间的分离,他真是越来越心慌了,一见到真人回来看他了,才像是吃下了一粒定心丸一样。 小方和小顾在浯城住了两个星期,雅思成绩就下来了, 果然是比在纽国时的要高,有七分。小顾就调笑他说:“看到没,要是在我们内地考……我估计你也就是个六分的水平……谁让我们这里是个考试大国, 就连考个外国人的试,都比别国或是别的地区难……” 小方也笑了,说,还好在香港考了一次,七分怎么地也比六点五好看,回去填报预科资料时,就用七分这个。 小顾和小方又回纽国去了。 小顾继续倒买倒卖房产,小方则继续过他的校园生活,他渐渐乐在其中,也交到了新的朋友。不过在学校里,交到的朋友全是中国人,大家来自各个地方,有不同的年龄层。在学校里,基本上还是洋人归洋人一堆,中国人归中国人一堆。 但小方的处境有些尴尬,读他这一系的中国人几乎没有,他所交到的中国朋友都是在上公开大课时遇上的别的系的朋友。他在本系认识的那些洋人,也只是在做项目时会聚在一起,要说平时聊天,就真地没多少聊了。 他在这里交到的唯有的洋人朋友,都是在家附近遇上的。其中一个恰好是他们的大房东——整栋公寓楼的所有人,这人在市中心有几幢这样的公寓楼,这地段的房子虽面积小,可是房租特别贵。这个男的就靠吃租都能赚死。 这男的先是跟顾孝成特别好,因为顾孝成在纽国现在也不搞会计那一块,而是专弄与房地产相关的事情,这个大房东也是做这个相关的,两人话题就特别多。再加上这人大概也看出来顾孝成家里很有钱,所以很愿意去结交。据小方这几个月的观察,他觉得,在这个国度内的白人分三种类型,一种是大有钱佬,一种是穷鬼,还有一种是一般的市民——正常人。 那些穷鬼眼中分两种人,白人和外来的人,因为他们本身没有钱,所以只能用这一种方式区分,这样仿佛成了他们唯一凌驾于他人的优势;而这里的很有钱的白人,眼中又分两种人,他们就根本不以国籍来区分什么什么人了,而是以有没有钱来区分人种,所以他们眼中的两种人是:有钱的,和没钱的。只要是有钱的,他根本也不管你是哪国来的,但凡是没钱的,就算是白人,他也懒得去搭理。 而剩余的那些“正常白人”,倒真是很友好的,很爱帮助人,有一次小方单独出去商场里逛,要找一个店,怎么也找不着,就问了一个白人老太太,那老太太捉着小方的手,把他从二楼带到四楼,那间店的门口。 那大房东和顾孝成时常聊天,小方慢慢地也会加入他们。 这大房东也住在这幢楼房里,或许是因为这一幢楼房是他所有物业中最便利的一幢。他住的单位就在顾孝成租的这间公寓的旁边。 这房东是个近三百斤的大胖子,与他同住的是他第三任老婆,是一个泰国女人。每当小方看到这大房东与那个瘦瘦小小黑黑又有点妖娆的泰国女人坐在一起时,他就仿佛看到了一座山与一个石子被摆在了一起。 那泰国女人时常拉着小方去逛市中心边上的一间华人超市,回来后,又教他做泰餐;所以,在厨艺上“好学不倦”的小方又被迫学会了相当正宗的泰餐,以至于有一度,顾孝成怀疑自己娶了一个泰国老婆回家,天天晚上都吃什么冬阴功汤、泰式柠檬虾、咖喱蟹等等。 小顾时常会注意小方的交友状况,比方说他在学校里认识了什么男生,又或是什么女生,他都会关心地问一问。小方知道他在某方面小鸡肚肠,所以总是跟他说清楚,而且小方还特别注意了一下,对于单身的那些,他就不太去接触了,他交的朋友绝大多数不是有对象了就是都结了婚了的。 一展眼,小方在纽国留学已经十个月了,由去年的八月份,到了今年的六月份,他已经完成了那所大学的研究生预备课程,准备在九月初,接下去读他的平面设计的研究生,这一读要读两年。 而他都还没读,小顾就已经帮他把路铺好了,都已经联系了一家做平面设计的洋人公司,到时可以给小方实习,并且一毕业就可以进去工作。 小顾是通过那个大房东,帮小方找好的这个公司,他确定了这公司是常年盈利的,而不是常年向政府报亏损的;这样的话,小方出来工作,办移民,不出几个月就能搞定。 小方虽然在这边按部就班地跟着小顾乖乖地向前过日子,可是他心里一直有一种郁勃的心潮,总是喷涌而上,却又不能最终问出口。 他很想知道小顾跟他家里面和解了没,他还是希望得到祝福的,他不想小顾为了他们的事,就这样彻底跟家里闹翻。他都很久没见小顾跟他家里面联系了。 可是小顾总是不提起他家里,而且小顾似乎也知道他想问,可是小顾总会摆出一种神情,在表明:我跟你说,你不要真地给我问出口,我不想说这个事。 他也只能作罢。 六月二十七号,小方在家里整理着到时回国过假期要带的行李箱。 小顾去看他新买的房子的装修状况去了,小方听小顾说,这次装修还是请了那个东北包工头的施工队。小方觉得小顾都跟那人合作有年头了似的。 小方问他为什么只请这个人。小顾说,要看装出来的房子预备卖给谁,要是要卖给华人的,就请那个东北的做,要是要卖给印度人的,就请印度人来做。 小方正整理着箱子,他摆在桌上的手机就响了,他还以为是小顾打他电话,一看才知道是他爸打微信电话过来。问他该买的礼品什么的买好了没。他说买好了,他爸又重复了一遍,什么鱼肝油,什么润肤露,什么芦荟胶,他爸又给报了一遍。 小方一听到芦荟胶,脑袋还胀了胀,感觉有点别扭,他打赌,他爸绝不知道这种胶用在他和小顾之间是做什么用的。他爸只知道它是治皮表红肿、蚊虫叮咬、轻微擦伤等症状的,而且有奇效,所以他爸一直嚷着要他回国多带点,到时他要拿了去送人,做人情。 老方和他说了一会儿礼物的事,又问他晚上要干嘛。他说晚上请人吃饭,等下还要出去买点菜回来。 老方跟他聊了聊就挂了。 他又清点了一遍箱中的礼物盒数,还拿了支笔,在掌上托着的清单纸上打着勾。还有一些东西没买,他过两天得再去港口那边逛特产品店。还有魏百川交照他买的免税品,包括一个给他妈的LV包,一只COACH包,一盒资生堂的粉饼,一条给他爸的皮带,一盒CK的内裤。他明天也得去港口那边的免税店买齐。 他今晚请这幢公寓楼的大房东和他的泰国太太吃饭,他们还要带几个洋人过来。他们都知道他和小顾的关系,他们叫来的朋友中也会有一对同性情侣。 小方晚上会提供晚饭,而那些来客会带一些酒和饮品过来。 小方住在这里这么久了,他发现了一点,就是老外真地很迷恋中餐。 遥想当时,他刚来时,他被那个胖房东的老婆影响,学做泰餐,每天都煮泰国菜给小顾吃。后来再过了一段时间,他煮过几次中餐请胖房东和他太太吃,他的胖房东就发现了中餐的魅力,他说他原本没怎么去过开在这里的中餐馆吃饭的,没想到中餐这么好吃,以后看来得常去去。 那几次之后,这胖房东的太太就开始向小方学煮中餐,因为得回去煮中餐给她男人吃。 小方煮了晚上那顿,他隔壁的大房东请了那帮朋友过来,给他们送行。小方相当于自己给自己煮了一顿晚餐来送行,因为照常理来说,不是应该别人煮好这样的别筵,请他们去吃才对的吗?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64章 那房东太太还带了两样泰国菜过来,加在一起凑成了满满一大桌子。 吃饭的时候,那对外国同志问他俩什么时候结婚。顾孝成说再等等,等小方毕业了再结不迟。 那对外国同志还问小顾和小方,他们有没有像小方一样的朋友,因为他们的圈子里最近有人迷恋于找中国的。这时胖房东就笑了,小方觉得他一笑,像座山在震颤似的,那房东说:“我有些朋友也想找中国老婆,当然他们是直的。说中国女人很能干。” 小顾笑笑,说他们在国内不混圈子,倒不认识什么人,不过会帮他们留意的。 晚饭吃着吃着,小方手机响,他在想是不是又是他爸。他就走到茶几那儿拿手机,接起来一看,是一个同学。 这个同学是别的系的,学金融的,住在学校宿舍里。小方接起来说:“喂?你什么时候回去啊?” “过两天。” “哦。什么事啊。我在吃饭。”他说着对顾孝成他们使了个眼色,就索性坐在沙发上听他讲了。 “我去,我刚刚看到Ming交的那个日本女朋友。” “她没回日本去吗?” “没。Ming先回去了。” “怎么了?” “我们宿舍里那个谁跟她做了,这两天,昨天,今天白天……就在她宿舍。他回来还跟我们说了。——好纠结,要不要告诉Ming啊。总有种冲动要打电话给他。” 这个Ming家里是开渔塘的,长得也不出挑,不过很有钱倒是真的。他们这一帮子人都住学校宿舍。女生宿舍那边之前来了两个日本女生,一瞬间那个女生宿舍就变成了花的海洋,都是这些中国男生送的。 小方看过,觉得长得也就那样,也没什么特别的。主要是那些中国男生骨头轻,特别贱。宿舍里也有中国女生,长得也挺好的,可也没见到因为哪一次中国女生的迁入而将宿舍变成花的海洋。 这个Ming听说之前一直追那日本女生,那女生因为他的照顾就和他在一起了,但是她真正喜欢的不是他这一类的,她喜欢的是和这个打电话给小方的人,同宿舍的一个男生那一类的,那男的也是中国人。日本女的多数在那方面完全开放,把性当成是mutually beneficial(男女互惠互利)的一件事,完全零贞操观。所以她在纽国暂时的男朋友前脚一回国,她马上就跟她喜欢的搞到一起去了。 问题是那男的也太差劲了,做了后还到宿舍里说给所有人知道。 现在这个人问小方怎么办,要不要告诉那个Ming。小方想了想,小方也不懂。小方没经历过什么感情,天生也不是一个十分老于世故的人。 他想了半天,说,等等,他要问问人。 电话那头的朋友一听,心里失笑,天哪,几岁了,一个大男人,成天没主见的吗?这么个事情还要这么慎重地说他要问问人。 这朋友本来以为,小方会很血性地跟他说,肯定是要跟Ming讲啊!再回纽国来的时候,马上分掉,别成为全部人的笑柄。 小方朝小顾招招手,小顾过来了。因为他们现在一屋子都是外国人,就他俩隔着半个客厅的距离呱啦呱啦中国话,别人又听不懂,会显得有点不礼貌。 小顾过来了,小方把事情约略地跟小顾说了一下。 “啊?Ming?就是上次我见过的那个?” “嗯,你见过的那个。——怎么办,他问我要不要跟Ming说。” “说说说,说什么说啊。我把话摆在这儿,我敢打赌那个Ming回来知道了这件事,还是会原谅那个日本女生的。” “啊?他也不是认真的吗?只想玩一玩?” “他是认真的,只不过贱。” “额……好吧。” 小顾又坐回桌边吃饭去了。 小方字斟句酌地对电话那头说:“额,我问了人,他断定Ming回来从别人口里知道了这件事后,他也还是会原谅那个日本女生的……我觉得既然是这个结果,你不如不要去管了。一样有别人告诉他。别到时管了又管不成,还弄得他和你之间不痛快。”他没把顾孝成说的“他只不过是贱”这样的话说给这人听。 “啊?这样吗?谁断言的啊。” “……” 第二天,小顾去看房子装修去了。 小方独自步行去了在港口那边的免税店。他是先去的免税店,因为在免税店买东西,是到时在登机前在机场提货,他现在去逛了,都买好了,也不用将大包小包的东西都提在手里。如果先逛特产品店的话,他就要买了拎着一堆东西到免税店里,太累人了。 小方在里面,先是按照魏百川的指示,买了两只包包,再买粉饼,检查色号。然后又穿过二楼那个走道,准备下一楼挑皮带去。哪知他好像看到了熟悉的人。 他几番确认,整个人像是缩在墙角的小仓鼠,爪子死死地抠着壁角,将一半脸探了出来,朝那两个熟悉的背影打量着。 再过了一会儿,那背影中的一人半侧过脸来, 他一看,那不正是顾孝成爸爸吗! 他心里一惊,爪子又抠得更紧了一点,恨不得朝那墙壁上抠出四只洞来。 顾孝成爸爸正和顾孝成妈妈挑着东西,一边说说笑笑。 第64章 小方眼看着顾孝成的爸妈从那家店门口那堆东西前走过, 到了下一间店门口,往里看了看,就进去了。 他趁着这个机会,快速到了扶手电梯口,就搭那个下去了。在电梯上他也没闲着,就只顾着自己三级并一级地往下跨着。——这里的人站在扶手电梯上就只会站在一侧,另一侧留着给需要急忙上下楼的人走。这时站在这电梯上的几个人,或许是看小方走得太仓促,都纷纷转头看着他。 没一会儿工夫, 就让他逃窜到了一楼。然后他连皮带都没来得及挑,就逃出了免税店。 他本来还得去特产品店的,但他想想, 万一等等顾孝成他爸妈也要去逛特产品店怎么办。他可受不了这个刺激,所以他索性先回公寓去了。 一回公寓, 摸出手机,本想给顾孝成打个电话的, 哪知刚摸出来,他爸就来电了。 哪知他爸打过来也只是闲扯——老方是因为儿子快回来了,这些天心情激动,没事就想找人聊天,否则他愉快的心情憋在心里得不到抒发, 十分难受。他今天找了一转,发现没有陪他聊天的人,而且方雯琪的试昨天刚考完, 今天就被魏百川带走了,真是一个陪他的人都没有,除了家里的狗小吉。 小方听出老方纯属无聊,但也得陪他扯一扯。否则就会被老方怒斥为不孝…… “干什么呢?”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65章 “刚从免税店回来,魏百川让我帮他带东西。” “哦,东西都买齐了?” “还差两样……反正还有五天才上飞机,不急。” “哦。” “额……魏百川今天几点来接小琪走的啊?” “刚接走。九点多的时候,——诶?她上次演的那个戏你看了没?” “看了。我跟我同屋一起看的。”其实是他跟顾孝成两个人在公寓里,上网看的。但是老方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在纽国是和小顾同居在一起,老方一直以为儿子小方是和另一个留学生合租了一间公寓房。只是偶尔小方会把他和小顾,以及大房东和房东朋友们聚餐的照片发给老方看,小方还解释说,小顾那段时间也在纽国,他请他来家里吃饭。 老方完全不知事情的原委,只是儿子说什么他就信什么。老方还让小方在纽国时,要多和小顾保持联系,他还说他一个人在那么远的地方,人生地不熟的,唯一认识的熟人就是小顾,一定要趁小顾在那里的时候,时常与他保持联系。老方还说,多个朋友多条路,以后要让小顾帮忙的地方不少,所以不能在纽国交到了新朋友后就冷落人家。 小方当时听了那些话,心里就想:“冷落?我哪敢冷落他呀。我交到哪个新朋友,是不用受到他一番盘查的?他只会叫我对他‘热情些’,‘再热情些’……我哪敢冷落他呀?” 而这个不明事实真相的老方竟然还频频往小顾手机上发微信,跟他说,他要是在纽国的时候,要多照顾照顾他儿子,他儿子在那里人生地不熟的,也没什么朋友,就只认识他一个熟人,所以请他一定要多关照一下。 小顾收到那些信息时,心里就笑笑,想着:“照顾?我天天照顾着呢,比伺候祖宗还用心。放心……交给我,从床上照顾到床下,无微不至,保管叫方叔叔您放心……就交给我吧!” 现在这老方在手机那头哇啦哇啦地说着,小方在手机这头就默默听着,偶尔搭两句话,其实心里一直想着的就是能早些挂了电话,他也好给小顾打个电话,让小顾回他海边家里暗中看看,看他父母回来了没有。 哪知老方没完没了的。 “唔、唔……嗯、是的是的……”小方一边听一边应着,“你每天定时定点给小吉喂饭的哦?狗粮就买以前那种,魏百川说那种狗粮最好。你别没事就给小吉瞎吃东西啊,千万别给吃巧克力。” “嗯、嗯,记着呢,没给吃过,狗粮一直是那个牌子的,不过上次换了个口味,它一下子还没适应,后来拌了饭和肉才吃的。买了也不能浪费掉,这次这袋子吃完了,下次还买以前那个口味。” “嗯,或者你这样,再买一袋老口味的,把这个新味道的掺在老口味里面,也能慢慢把这一袋消耗完,少放一点新味道的,它不就吃不出来了。” “诶?也是哦。” …… 老方跟小方扯了二十多分钟,小方见自己陪聊了二十分钟了,这时候说有事情要忙,也还说得过去,就跟老方说:“爸,我还有点东西要收拾,晚点再说吧。” “哦,啊。好的好的,那你先收拾。” 小方跟老方挂了电话后,就直接打顾孝成手机。 手机接通后,传来一通电钻的声音。然后电钻声音就越来越小了,小方估计小顾走出了房子,到门口跟他说话去了。 “怎么了?” “小顾,我刚刚在免税店看到你爸妈了。” “啊?两周前跟他们联系时也没听他们说要来这边啊。” “啊?你跟他们还有联系?我……我还当你跟他们完全就不联系了。” “这……联系得比较少,现在一个月就一两次,问问身体好不好……”而且他爸妈一直不咸不淡的,不过小顾不想跟不方提起这个——“不咸不淡”。小方本来就容易瞎想,一听到这种话,他就容易想很久,还越想越郁闷。 “……” “别担心了,没事的,那你们见面打招呼了?” “没……他们没看到我。” “哦,这样。我等下晚上往他们房子里打个电话问问。” “别!” “怎么呢?” “你打电话去不就是告诉他们,我在街上遇见他们了,才叫你去问的?” “你傻啊,我说我好像在外面看到他们了,不就行了?” “哦、哦,也对、也对。” “行了,先不跟你说了。我这边还有点事要问他们水电。晚上回去了再说。” “嗯,byebye.” 小方跟小顾挂了电话,恍惚间好像听到隔壁的人拿钥匙开门的声音。 他开了门出去一看,原来是隔壁的泰国女人回来了。 “Jie,你今天没出去逛?你不是说东西没买齐?”小方的英文名叫Jie,他本来可以叫Jay的,但是想想算了,不高兴取英文名了,就用了一个名字的拼写。 “我刚去了一趟,中途有点事就回来了。等下还要去吧。”小方想着都过去一个多小时了,说不定顾孝成他爸妈都已经离开市中心了。 “啊,那等等我和你一起去吧……我有两样东西要买,我等下能不能……能不能我付钱,然后你在机场提了,两个月后再给我带过来?或者回来时,出机场前提了也行。” “可以,就是你不急着用吗?” “不急,东西也不大。”意思是他帮她拎回来,也不会累。 “可以的,我们一会儿一起去吧。” “好的,你等我一下,我回房补个妆。”这女的跟小方很熟了,才会直接说要去补个妆,要是换作别人,她可能只会说“我回家上下洗手间。” “好。” 他们两户的大门口是并排而立的,都朝向北,共用一个这一侧的走道兼小阳台。 在三楼,不是很高,视线也不是特别开阔。房东太太回房了,小方站在阳台上,朝东北方向看看,马路上的车辆交驰着。 忽然一阵劲厉的风灌了进来。 今天的天气很冷,比昨天还冷几度。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66章 小方想着,还好再过几天就要回国了,回去就是大太阳,夏天永远比冬天值得过。 小方不喜欢纽国的这个时节,太冷,又潮湿。在这里寒冷与风雨是同时降临的。不像在浯城时,冬天里,冷归冷,可是很少有雨;这里则不然,一到冬天,不仅冷死了,总是灌那种好像旨在要人人都得关节炎、老寒腿的朔风,还下那种瓢泼瓦灌的雨,同时折磨着人,打个伞都费劲,因为风吹着雨,再打着都会被淋湿了半边身。 好在没两天就要回去了。这两天眼瞅着空气中湿度就已经加大了,或许过两天,那种苦雨就要下下来了……小方站在小阳台这里,寻思着:“以后我把我爸接过来的话,不能让他过这里的冬天,太吓人了,他那腿又不好。” 没一会儿,那房东太太就出来了,关照小方锁好门,还有暖气别忘了关。 两人说说笑笑就往免税店去了。——其实自从小方认识了房东太太这个泰国女人之后,他时常就在想,可能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一种人,是比泰国人更接受同性恋的。 这泰国女人跟小方到了免税店后,她把她要买的买好了,把那两张到时在机场用的提货单交到了小方手里。小方也买了之前没买成的皮带和CK内裤。 这一回,就没再遇见顾孝成爸妈了。 本来就该这么出免税店的,可是那女人又看中了一款包,左试右试,最后也买了,然后把提货单子给了小方。——她试很久不是因为给不起钱,而是因为不知道她背好不好看。她又不相信店员说的,就老问小方,多番确认。 奢品店里的洋人柜姐看着他们的眼神,总让小方感觉,好像他是这房东太太包养的小情人似的。 这房东太太老缠着小方问“你觉得怎么样?”“适合我吧?”“好看吗?” 小方有一点尴尬,觉得房东太太买就买好了,干嘛老问他,他又不是很懂女人的流行,害得所有店里的人都看他们。不过埋怨归埋怨,他还是得站在一边,认真看她背着那包在全身镜前左扭右扭,最后给她一个结论:“我觉得很好看,很适合你。”她就买下了。 他不知道的是,在房东太太心里,gay的品味都很好,所以她才愿意老问他觉得怎么样。 之后,他们又去了特产品店,房东太太陪小方买齐了他剩余没买的特产品。 两人就往回走,房东太太想起有一两样东西要由菜市场里买,就在拐到菜市场门口时,说她要进去买一下,很快的,让他在门口等她。 她又问他有什么要带的,他是想要人帮他带瓶甜豆浆的,但想想到时几块钱小钱给人家,人家肯定又不肯要,还不如自己进去买了算了,反正手里也只有大半袋子的特产品,也并不累赘在哪里。 他就说他也要进去。 他在冷柜前驻足,选他喜欢喝的豆浆。房东太太在看牛奶,她心里其实在发笑:“噗,Jie的生活好细致啊,果然是个相貌好的零号同志,连喝的东西都这么……竟然还爱喝甜豆浆。” 小方不知道房东太太一边心不在焉地挑着牛奶,一边在心里“嘲讽”他爱喝甜豆浆的习惯。 小方很喜欢喝这个地方的华人超市里的甜豆浆,他觉得比国内的好喝。国内的豆味一般很重,这里就有种清甜的感觉。他有时拿这个来当水喝,仰头一灌能灌掉一升,此举实在让小顾叹服。不过小顾也好不到哪去,他有时拿牛奶当水喝,仰头一灌也能灌掉最小瓶的那种一升装的。 小方拿了两瓶一升装的甜豆浆,放到购物篮里,房东太太没提篮子,小方提着,她往里放。——房东太太喜欢gay friend的原因就在于,既可以把他们当女人用,又可以把他们当男人用。就像之前挑包包,可以问小方意见;现在一起逛超市,小方又可以干体力活。因为如果说和一个女性朋友一起逛超市,也没可能让人家提个篮子,然后她买什么就往人家篮里丢。 第65章 小方回到家后, 都快五点了,他把豆浆一瓶冰进了冰箱,再把另一瓶放在厨房与客厅间隔的吧台上。这里的公寓是密集型的,空间比较小,厨房也是开放式的,不过每户里装的抽油烟机功率都极大,所以煮饭炒菜的味道也不会很大。 小方开始煮饭,洗菜。五点半左右的时候,他伸了个头出来, 朝客厅里瞄了瞄,看了一下挂壁的艺术时钟。他忽然口渴,刚想喝水, 就想起那瓶豆浆,一摸, 正好没那么冰了,他拧开了盖子就灌下去。 小顾给他打了个电话, 说六点多就能回来了。 他煮上了饭,肉也先炖上了,就打开冰箱的上层与下层,一一检视,看有哪些是这几天都能吃掉的, 最好在走之前就将冰箱清空,这样的话,走时就把冰箱插头给拨了, 这东西太耗电,两个月的电费就不少。 他拿出来小半袋鸡看看,心中提醒着自己明天记得把这个给炖了。 六点一刻左右,顾孝成就回来了。他口渴到来不及喝水,只是看到了小方放在吧台台面上的豆浆,就拧开了灌了几口。小方一看他这样,就拿了个杯子接了点水给他,然后就转身把炖菜的火熄了,再炒了两个青菜——一个全素的,一个是素菜炒虾仁的。 端上桌后,两个吃晚饭。小顾一边吃一边说:“我晚上八点多的时候给他们打电话。” 小方点点头。 晚上八点多时,小顾先是往海边家里打座机,没人听——打了五分钟都没人听。然后他又给他爸打微信电话,竟然被他爸掐掉了。他发信息过去,问他们是不是来纽国了。 半天没人回复,顾孝成索性不管了。 “没人听吗?” “嗯,或许你看走……”他注意到小方的眼神,小方的眼神意思是:我绝对没看走眼。 顾孝成转了一下话峰,说:“唉,别管了别管了,肯定没事的,别自己吓自己,人年纪大了后,接受一些事情需要时间……你看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在干什么?” “我记得他们先是在一家店门口摆的货架上挑东西,两个人说说笑笑的,不过也没买,后来又走到旁边那间店里面去了,之后的,我就不知道了。” “所以说啊!” “所以说什么?” “你看,他们既然还能笑得出来,就说明问题不大吧!” “……”小方说不出话来,“哈!哈!小顾,真看不出来,原来你来挺幽默的啊?”讽刺的说法。 小方心里想的是,他们笑得出来,我可笑不出来,对哦,他们怎么还笑得出来,他们这一趟过来这边是要干什么的,是想要捣了我们这个窝吗?不能够吧,不至于这么狠吧…… 小方一直瞎想到睡着。 之后的几天里,小顾有尝试在白天时,不在公寓里时,往他爸手机上打电话,还往他妈手机上打,但是他们都不接。 晚上他回到家后,小方就会问他,有没有再给他父母打电话。因为小顾也算是碰了一鼻子灰,吃了一个大大的闭门羹,所以也不他们如何如何不接他电话的事,他只是说,他没再给他们打电话,因为之前打了一次不接,就不想再打了,管他们干嘛,说不定他们是想来玩玩,他们两个人相互间也有个伴,他就不打扰他们了。 小方暂时信了,点点头,说不打就不打吧。 临回国前的一晚,小顾说要做点刺激的事。小方脑袋里却除了小顾爸妈的事,还有一堆事,比方说回去后给任东升他们的礼物要怎么给他们,要不要再去东山上玩,还有回国期间,是不是要去一趟香港,带小琪去买衣服——这事情是魏百川弄出来的,他竟然说小琪的置装事宜,得每两三个月去香港一次搞定,不在内地买。 小方一开始不同意,说这种是助长奢侈之风,结果被魏百川嘲笑,说他傻,说在香港买的既搭配好,又便宜。他自己之前和顾孝成去的那一次,逛下来发现买衣服鞋子是挺便宜的,就同意了。魏百川他们公司里有采购,每两个月会往那边去一次,帮小琪的衣服就顺便买了。而到时他回去了,他想他都这么长时间没见小琪了,除了跟她经常视频之外,也没陪过她,不如到时就带她去玩一次。 小方现在脑子里全是这些家务琐事,小顾却说要做点刺激的事。他意兴阑珊——更何况明天一早就要上飞机了。 小顾对他连使了几个眼色,他在被窝里翻动了两下,跨到了顾孝成腿根上。 …… “你以后少向房东太太学学泰餐,多花点时间向她学学怎么在上位做这种事比较好。”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67章 “什么?什么意思?” “你不觉得吗?她跟她老公,除了这一种体位,还能用哪一种呢?” “额……要命了!你这个口无遮拦的,人家夫妻间的事情你也乱拿来说。” 小顾和小方回国了。 直到回国前小顾都没跟他爸妈联系上。 顾孝成回国后第一件事是给他爸发微信,想问他们是不是还在纽国,结果,他们还是不回。 小方大概也猜到顾孝成这些时间里,应该有主动跟他爸妈联系,不过应该是没得到回应,所以顾孝成也就不好向他提起,只能掩饰地说没联系过。 小方觉得事情有点敏感,也就没再追问过小顾。他在想,顾孝成爸妈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如果他们已经知道了他和小顾在一起,怎么也没来阻止。不过虽然没阻止,可是一直对顾孝成不冷不热的,处于冷战状态。他们现在连他也不联系,以前关系还行时,顾孝成妈妈偶尔还联系一下他,现在都快一年过去了,连他也一次没联系过。 顾孝成这次跟方杰一起回来,两人开了小店的门,还住原来那间二楼的房间。 他陪小方回老方家里送礼物时,正好那个搬出去的小李也在——因为和老房东关系一直不错,所以偶尔也回来看看。 小秦也在,小秦家都帮他买好房子了,他竟然都不搬出去住,因为现在家里住了个童星——虽说他喜欢成熟的女人,可是童星也是星,他很享受一种和一个明星处在同一屋檐下的感觉。 所以现在老方这房子,里面的三间房,一间老方住,一间方雯琪住,一间小秦住;老方这房子下面的一整个单位,都是魏百川那公司租来给那保镖住的。 这保镖平时除了陪老方接小琪上下学,平时白天晚上还得帮老方出去遛狗。 其实得亏有这个保镖在,不然以老方的身体状况,他可能连一条吉娃娃都遛不了,因为他走路一点一点的,有点像是拖行了,而小吉虽小,那体型看着还没三只包子摞一块那么大,可是它那小碎步,一路小跑,可快了。 要是老方去遛它,肯定吃力,它也溜达不痛快。 魏百川其实心里一直希望老方的租客小秦能早日搬出,这样的话,他们就可以只租老方家里一间屋子,不用像现在这样,支付整个房子的租金。无奈他们打听了很多次了,还听说这个小秦家房子都给他买好了,却就是不见这小秦有挪窝的意思。 老方反正是无所谓的,谁住他家里那间房都是住,况且楼下的房租又不用他给,是小魏他们公司给,与他又无关。 小顾陪着小方过来时,跟老方解释说他正好也要回国,就跟小方一趟飞机回来了,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老方听了,也根本不起疑心——老方这人,有时真不知该如何形容他,不知是该说他心胸放达呢,还是该说他就是个缺心眼。 这小顾与小方同时出国,同时回国都这么多回了——最初去纽国时,是老方和魏百川送他们机的,然后小顾陪小方回香港考雅思,再回浯城,带礼物给老方,现在小方回国度学校的暑假假期,小顾又陪着他回……没有一次不是同出同回的,这老方竟然一点都没起疑心过,还总是往小顾手机上发信息,要他千万要在纽国时尽量关照关照小方。 可能……老方除了腿瘸,还眼瞎…… 在老方那儿时,小方提到七月末带方雯琪去香港买衣服。小秦和小李听到了,说他们也去,想买球鞋,说在那里不怕买到假货,而网上代购的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全是假的,还说听说那边价钱真便宜。 所以他们几个就约好了一起去。小顾还打了个电话给魏百川,问他要不要也去算了,去的话他提前订酒店。 魏百川一听,说他到时和他男朋友也去,让他帮着订两个人的,别只订一个人的。 小顾听他在电话里说“男朋友”时,怕他说话声音太大,客厅里的所有人都听见,就有意将身侧了侧,回过脸去,避了避人。跟魏百川挂了后,他再看在场的人的脸色,心想,应该没听到,魏百川那家伙说那么响干嘛! 给老方那里送完要发散出去的礼物后,小顾小方回了小店。 这小店一直有一种扑面而来的生疏与熟悉感,交织着。因为这里的一楼和二楼小厅里也堆货,所以另一个小门脸里的员工会时常开了这里的门取货,所以里面没有郁积什么味道。 小方之前刚回到这里的第一天,开了门,看到的唯一不同,就是一楼和二楼堆的货物与以前不一样了,堆放的样子也不同了;而当他拿了钥匙开下那紧闭的房间门时,里面的一切还都是一样的,没有变动,仿佛昨日就在眼前,历历的,十分鲜明。 这小店,陌生而熟悉。他会在这里面住两个月,假期一过,他就要开学了,上研究生课去了,“奔赴前程”去了。 又过了几天,小顾的手机上来了一条信息。 是他爸发的,写着:“我们也回来了。在纽国时老打我们电话干什么?闲得慌?那天你小女朋友鬼鬼祟祟地躲在墙根里偷看我们,回去后跟你说了?” 小顾一看,回复:“他说你们没看到他啊。” “哼!有什么是我们不清楚的!” 第66章 顾孝成看着手机发呆, 心里想,父母是不是准备要跟自己和解了,所以才说得这么清楚。 他正想着要回一条怎样的信息回去。 这时方杰由二楼下到了一楼。正好另一间店面里的员工小陈进来取货,他跟小陈打了个招呼。 小陈走后,他瞥了顾孝成一眼,说:“发什么呆呢?” 顾孝成正不知道要怎么跟他提起这个事。 这时他爸往他手机上发信息:“你晚上回来吃饭吗?在会所。” 他就又低头回信息,没睬小方。 他回:“好的。我带小方去?” 他爸回:“你就一个人来好了。” 他一看,眉头一皱,抬头看了看小方, 发现小方也正在审视般地看着他。他一吓,低下头去回复:“好的。”然后又抬起头来,说:“我晚上出去吃饭。” “跟谁啊?”他虽说跟小顾没有一纸契约, 但毕竟两人过日子过久了,他也会偶尔端出一种身为另一半的架势, 查问一下。况且现在看小顾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一看就不对劲。他心里猜是他父母, 要说是一个别的男人,他是不会相信的,他觉得小顾这人没可能有外遇;要说是个别的女人,那简直更没可能。 他不禁在想,小顾的父母跟小顾说了什么, 为什么小顾一直眼神躲躲闪闪的。他还想:“他还说晚上要出去吃饭,肯定就是他父母叫他回家,听他的意思, 也不像是要带我去的样子,现在是要怎样,他父母约他晚上回家去摊牌?” 小顾晚上去了他爸会所,都快一年没来过这地方了,乍一进门,连他一个从初中开始就在这里解决两餐的人,都觉得陌生了起来。 他一进门,就去到他爸指定的老房间,推开门时,先是看到另一对父母,和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人。他心想:“不是吧,明知道我真不好这口,还拖我出来相亲?不能够啊。” 这时,桌对面那三个人正好起身,向顾爸顾妈告辞,说下次再约。 顾孝成还站在门口,那三个往门外走时,他就跟人家简单打了个招呼。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68章 等他关上门,还没坐下,他爸就说:“别瞅了,刚那夫妇是朋友,来我们这里吃的中饭,下午一起聊聊天,刚好聊到你来了,他们也要走了。” “哦、哦。” “怎么?这一年……过得还不错?——挺滋润的啊?没胖没瘦。” …… 晚饭后,小顾一脸愁苦地跟他爸说:“不是吧……” 他爸说:“没什么好商量的。你要么就照做,要么就别怪我不客气。” 小顾:“……” …… 小顾就这么回了家。 小方一看他那张脸,他自己的心也一下子沉了。 他短短一个晚上,想到了无数的可能,顾家逼婚了,顾爸顾妈让顾孝成相亲了,顾爸有可能还对顾孝成说了这样的话:“一年也玩够了吧,该收收心了,这种搬不上台面的关系就这样结束吧,我们也容忍了一年了,算是宽仁的了。” 小方想了无数的可能,全是不太乐观的可能。只有一件事他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一向对父母态度强硬的小顾,也变得这么怂了呢,他又不用靠父母的钱活着,为什么现在会怂呢? 这注定是一个愁多夜长的晚上。 接下来的七月里,小方染上了一种毛病——严重洁癖症患者。 他每天能把地拖三遍,他每天能把马桶刷五遍——他家的马桶整洁光亮到,甚至让顾孝成以为里面的水能直接拿来喝。他每天都要理货,把货架子抹四遍,抹完再把货重新摞上去。就连他家的冰箱都难逃他的“毒手”,他每天都要把冰箱里的存货拿出来,铲冰,抹净,还放入柠檬除味。 他拒绝了顾孝成所有的求欢要求,他认为既然精神上不再有关系了,那肉体上也不用再有牵连了。他每天都在想着,要怎么让小顾搬走,别再杵在这里朝夕相对,更添愁思了。一天天地过去,他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像一个“烈妇”一般决绝。 他还决定了,他不要在七月末陪小琪去香港买衣服了,反正有小李、小秦他们,还有魏百川他们,少他一个不少,他根本没心情去。 他甚至已经决定要退学,不再在纽国上学了,因为那对于他来说,已失去了一切意义。他这几天就在算账,算一下他去纽国到现在花了多少钱,他要让小顾补偿给他——他其实也没花多少,但他现在完全是处在一种负气的状态,他心里就觉得,哪怕让他花了十块不该花的钱,他都要清点出来,跟小顾算得清清楚楚,让他把这十块钱还给他! 对于这些日子里,小方的这种“烈妇脸”,小顾已经受够了。他冷点没关系,可是摆了张“烈妇脸”出来,连亲近点都不肯,这让他怎么办。 所以小顾还真地强^暴了小方,就在七月二十四号那天,离他们这一堆人去香港购物也没几天的时候。 小顾做完心想:“X的,还真是个烈货,我本来还以为他只会半推半就一下子的,哪里知道这么烈……不过……好像很刺激,我X,从来没玩过角色扮演,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玩一玩角色扮演,也挺爽的,施暴者与被强暴的弱小……不过也不弱小啊,看给我这咬的……X的,我让你咬!明天晚上再来一遍!” 哪知第二天,小方就住回家去了。 小顾心想:“X的,那烈妇回娘家去了,本来晚上还准备……结果他情愿回家去跟他爸挤一个房间,——也不对,这两天小琪还没回来,还在外地,他估计睡小琪房里。” 小顾刚要给烈妇打电话,要他快回来,哪知这时他爸就给他打电话。 他接起来:“喂,爸。” 他爸说:“怎么样啊,这段时间?” “这下可好,把他彻底逼疯了,连带我也快疯了……你知道吗?那个神经病每天要拖三遍地,抹四遍货架子,刷五遍厕所,还天天给冰箱铲冰,哪台冰箱受得了!那冰箱都要叫他亲爹了!现在更好,已离家出走。” “不是吧,这么夸张!” “额……真地就是这么夸张……不如……不如你让我跟他说了吧,再这样下去我真要疯了。” “别!不可以!想得美的你。” “……” 小顾跟他爸挂了电话之后,心情沉重,想给小方打电话,却又没了心思;于是只是坐在一楼发呆。 而他爸在给他挂了电话后,就让老婆联系小方,说要叫他晚上一起吃饭。 小方一看微信信息,觉得很突兀,毕竟一年都没接到来自顾孝成妈妈的任何信息了,他想着:“原来是要找我们两个分别把话说清楚啊……上次找顾孝成谈完了,现在又要找我谈……” 他莫名烦躁起来,又想着:“顾孝成现在那么怂,我也不要跟他在一起了!随便吧,去就去,顶多就是他们说点难听话。不过要是太难听,伤害我的尊严的话,我也是要反击的!毕竟是他们儿子先强^奸未遂,然后又诱^奸了我,一切都是他的问题……反正是他……对不起我!到了现在这一步了,一切戛然而止了,而我就被晾在这里,像条咸鱼一样,进不了,退不了,是他!毁了我的一辈子!他们竟然还要找我去训话!好!他们要是说得太难听的话!我!我、我、我!我也不会口下留情的!” 小方忿忿地从小琪那张床上爬起来,他今天一天也躺够了,骨头都快散掉了。他眉头一揪,心想:“好!我就去赴这个宴!回来后就直奔小店,去跟顾孝成那厮算总账,还要把钱算清楚,要他把我因为变成了同性恋后产生的所有不必要花费一并还给我!” 小方出了小琪房间门,看到他爸在客厅。他爸在看电视。 “爸,我晚上不回来吃饭。” “本来也没准备你的份。你今天突然回来的,不是吗?” 小方一听,猛觉一把大刀“直插心口”,爸也太凉薄了。别人的爸见到儿子回家,不是都会特热情地冲出门去多买点菜,回来好好煮上一顿,一家人共享天伦的?他爸却简单一句“本来也没准备你的份”就把他一拒千里之外。 他叹了口气,看时间还早,就坐在沙发上陪他爸看电视。 “对了,老吴家那个女儿啊,吴小丽,听说你们几个男的要去香港购物,问能不能帮她带东西。” “哦,行的。什么东西?写下来,我去买。” “我看看,我发给你。” 跟着,他爸往他手机上发了一款泰国的蛇毒冻膜的图片。 他爸说:“呶,就是这个,说网上不可能买到真货,让你帮带两瓶,这个黑的,别带错了,——我看,她那皮肤黑的,都不像是浯城人了,是需要美白美白。” “哦,我知道的。” “晚上上哪里吃饭啊?” “跟朋友出去。” “小顾啊?他现在还住你那里?” “跟别的朋友。他还住那里,他在开发区有事办,住那里方便点。” “哦。诶,对了,你说你在纽国那室友是哪里人来着?”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69章 “大连。” “哦。大连吃海鲜不错,不过上次老徐他女儿跟一个大连同事去那边玩,就四天,吃了四天的海鲜,回来就毁容了,满脸都是红疮。” “啊?” “是啊。你那朋友平时喜欢吃海鲜吧?你们饭是一起吃的吗?那边海鲜也多的,毕竟是海洋国家。他要是猛煮海鲜给你吃,你不要去吃啊,我们江南人,是吃小鱼小虾长大的,天天吃海鲜,那还受得了?不行的不行的……”老方只管他自己唠着。 小方就在一边听着,一边点头,他也不知道要回应些什么,因为他并不是跟什么大连室友住在一起的,这只是他编出来的说辞而已。他是跟那强^奸惯犯——小顾——住在一起的,此人实在是惯犯,昨晚又强迫了他一次。妈的,怪自己力气不够他大。 不过小方也没吃亏,爽完了就狠狠咬了他手腕一口——虽然有一个被强迫的开始,可是一旦开始爽,就像是坐上了滑滑梯,一路向下滑着,根本没理由,也不可能停下来,所以不如利用那禽^兽帮自己按摩完,最后再咬一口泄愤。 他一看时间,还早,就起身进厨房,拿了只西瓜,切了一半出来,拿勺挖着吃。他问他爸:“要不要把另一半切片给你?” “不用了,你那个分我几口就行了。” “哦,行。” 父子俩分食了一半的西瓜后,小方又坐着看了会儿电视,双目失焦,看了半天也不知道电视上讲什么东西。 到了五点半,他下了楼,出了小区,招了辆计程车,往顾孝成爸爸那会所去了。 “伯伯好,阿姨好。”进包厢房门后,敌不动,我不动,先礼后兵乃是基本的“应战方针”。 “过来,坐下。”顾孝成妈妈让了个座儿出来,就在她和顾孝成爸爸中间。 小方一看,心想,这可好,这不就是“庭审记实”现场吗?一边一个押着他。 “哦。”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都到了人土霸王的“山寨”里来了,还是得听人摆布一下的。 顾孝成妈妈开了门出去,叫会所里的服务人提早上菜吧。 方杰就坐在顾孝成父母中间,三个人一句话都没有,十分默契地都在等着上菜。 方杰这次的表现仿佛自然多了。以前他一见顾孝成爸妈,就手不是手,脚不是脚的,可现在他想,不应该再这样,他们家顾孝成才是过错方,而他不是,所以他们不可以来训诫他,而他也不应该对他们有所畏惧。 他觉得,理直自然应该气壮,不要怂。 等菜上了,顾孝成妈妈转头跟服务生说,先上三碗米饭吧。连这服务生都很奇怪地看着老板和这个年轻帅哥三个人吃饭的阵形,前所未有啊。那男服务生站的角度,正好看到的是小方的头顶——他们仨背门坐着,他朝那头顶看了好几眼,心里摇摇头,然后不动声色地出去了。 等饭也上了,又来了几盘菜。 顾孝成妈妈挟了一快子菜给小方。 “你们上一年在纽国过得怎么样啊?” “还行。没事,我知道,我下个月回去就办退学。” “怎么的呢?” “我一个人回来呗。” “呦,那我们家孝成怎么办?” “他?爱怎么办怎么办!”小方气糊涂了,都没仔细听顾孝成妈妈说的话的意思,只是照字面理解,并且回答完后,狠狠地嚼了一筷子鳝丝。 “额……真回来?他受不了的,他那个人,暗恋了你也很久了吧,你从来不知道么?你现在就要抛下他,独自回国?” “什么?啊?阿姨,他什么时候暗恋我很久?” “高中啊,就开始了啊,不是吗?” “阿姨,你怎么知道的?” “他高中的时候啊……手机电脑上有不少你的照片啊,都不知道怎么拍的?像个偷窥狂一样,哎哟,一说到有个这样的儿子,我都没脸见人——我跟你说……”凑近了小方,压低了声音,“最恶心的是,他还放了一张你的证件照在枕头底下……我估计也不是你给他的,搞不好是他偷来的……我的天,把我给恶心的……” “恶……心?” 顾孝成妈妈说的是当时内心的真实感受——当然这么多年过去了后,已经不觉得这种事恶心了,不过当时还是很震惊的。她现在没遮没拦地说出了口,自己一听,也觉得不对劲,就又说:“我是说他这个粘粘乎乎的劲,真恶心……你难道从来没发现自己的证件照少掉一张吗?” “不知道啊……当时学校组织拍的,洗了后就放在一个特小号的透明封口袋里,有好几张的,我也没数少没少。” 第67章 接下来小方和顾孝成爸妈就吃饭聊天。他们也没跟他说什么过于语重心长的话, 毕竟有些话不适合和小方说,跟儿子说倒是可以的。 就比方说,之前他们“约谈”小顾时,就把事情原委都说了。 “我跟你说,我们花了很多年才接受的。当时你高中时,我们看到那些照片什么的,都疑疑惑惑的,虽然也猜测会不会是那样的,但也不确凿, 怕万一不是呢,所以也没开口盘问你;况且私心里是怕,万一问了, 那事情就成了一个定局了可怎么办。其实我们直到三年前都不怎么接受的,但也在尝试着接受……不然你以为我们为什么这么早要过去, 坐那个移民监?我们还不想这么早就去的,就是因为你说要回来, 我看你在那里那么多年也不交女朋友,我猜你回来还是要找他,我们两个才商量着不如去那里……不过那里你们这样的也确实多,社会是真开放,我们看多了, 慢慢也就习惯了。” 这一番话,是之前他们对他们儿子说的,现在对着小方, 自然就不用再搬出来说一遍了,显得过于语重心长,过于煽情,与小方之间毕竟隔着一层,怕说得太深入,太沉重,一来把人家吓着,二来让人家觉得好像欠了他们什么人情似的。 所以他们就尽说些他们之前在纽国生活的事情,问问他们两个一起住,吃得好不好,邻里关系过不过得去这一类的,完全秉承英式作风,见了面只聊聊天气这些无关痛痒的话题。 最后顾孝成爸妈还给小方看了一些顾孝成小时候的照片,包括一张六岁时尿床,水迹在那床单上竟然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心形的照片,照片上那个只穿了小T恤的小男孩,光着屁股站在床上“那颗心”旁边,小鸡X耷拉在前面,揉着眼睛在哭。 方杰一看这照片,可给乐坏了,原来一直欺压在他身上的强盗头子,也有这种黑历史。 他让顾孝成妈妈把这照片发到他微信上。 这顿饭结束后,方杰说他要回小店去了。顾孝成妈妈说:“两个人好好的噢。”就像所有知道小孩在异地,和稳定的男朋友或是女朋友同居在一起的父母那样,这么关照着。两个人要好好的。 小方很识相地笑笑,乖乖回话:“伯伯,阿姨,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他的。” 顾孝成爸妈听了,心里自然欢喜。 小方招了辆计程车,回小店去了,兜里的手机上存了那张小鸡X耷拉在前面,嚎啕大哭的光屁股小男孩的照片。 他回小店时,小顾还没下铁皮门。见他进了门,才走过去把铁皮门放下了。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70章 “才回来?我给你打电话不接,我问你爸,你爸说你晚上跟人出去吃饭。跟谁吃去了?” “你猜?”舒眉展眼的。 “呦——呦——呦呦呦——小样儿,我一看你这个德行!我就能断定!” “断定什么!” “断定……这个、我有百分这九十的把握,你应该是跟我爸妈吃了晚饭。” “你怎么知道?他们告诉你的?” “没有,根据表面现象,综合分析呗。”说完贱贱地耸了两下眉毛,“怎么,今天见公婆,见得可满意?” “你才见公婆,你全家都见公婆!我们两个……说真的,就别分什么公母了。”他一看顾贱人一张口,一副想要说些什么话来反驳的样子,就没给他机会,接着说,“虽然,我们平时那什么,是分一分上下的,可是,我很严肃地跟你说,不许把我当女人,我这辈子摊上了你,已经够……” 还没说完,就被岔断:“够什么!”不会是想说“够倒霉”的吧。 “没什么。”小方嘴上嫌一嫌他,其实心里哪能够呢。 “够什么?”还较真了。 “真没什么。” “方杰,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咦耶!你还厉害起来了你,我嘴上嫌你两句,你还怎么的,气了!”平时床上让你那么厉害,到了床下让我嘴巴上厉害两句又怎么了,又不会掉你一块肉,德行! “额……也不是。就是……”被小方直起眼来杠上了两句之后,小顾气势明显下滑,开始有点怂。 “就是什么!”此消彼涨,小方见他怂下去了,他马上又更厉害起来了,直起眼来,再追问了一句。当然了,这样的追问,通常是没有什么意义的,因为这也不是真正的问句,只不过是一种情绪的抒发。 小方这时摸出了那张挂着小鸡X的“尿尿小童”图片。 小顾一看,脸就绿了。 “他们不是说,只要我不跟你说,让他们亲自在来你说,他们就不把这张照片给你看的吗?” “他们这么跟你说的?” “是啊!他们还跟你说什么了?” “还说……让我想想。”想到了,“对了,顾孝成……话说,你小子是不是高中时偷了我一张证件照,还放在枕头底下了?” “什么!不是说这个也不说的么?他们怎么言而无信呢!这是在整我还是干嘛?” “我当时吃饭的时候,听到了他们说这个事,我就在想,你是不是有无数的夜晚,就看着我那张证件照,还有那些存在手机电脑里的照片,在那里‘激情四射’,自我慰籍?——唉,真是辛苦了你的手了……你懂的,高中生嘛,又是像你这种体型大的,你这只‘小手手’的活动量,可真是大呀。”说着,拿举起顾孝成的手,摩挲着手背,作叹息状。然后又严正了神色,说,“我一想到,你老拿着我一张证件照自X,我当时吃饭,吃着吃着就觉得胃肠搅在一起。” “你!——不行,我要找他们说这个事情!言而无信!”拿了台面上的手机就要给他爸打电话。 “别呀,这么晚浪费什么时间去讨说法啊。” 顾孝成低头看着手机。 方杰扯了扯他手臂:“走吧,我人都在这里了,不用靠你的手了哦……” “啊?”抬头看看他。 跟着,放下手机,跟他上楼去了。 …… 过了几天,小琪从外地回来了,魏百川也顺道到浯城来。他们这一行人就一起去香港买东西,再玩几天。 哪知刚去的第一天,就云阵奔涌,然后仿佛一下子,就有一卡车的水从仅离地三米高的地方浇下来似的。 天也阴沉了,他们就待在酒店没出去,晚上到入住酒店底层一楼的香宫去吃了粤菜。 吃了饭后,魏百川提议打车去兰桂坊,顾孝成说不去了,上次来跟小方去过了。事实上是,他们两个gay,根本也不爱醇酒妇人,那种欢乐场,去去就行了,不用次次来都像有瘾似地非得去。 魏百川虽不爱妇人,可是爱醇酒,他交的这个男朋友,也是一个比较玩得开的,他们俩和小李、小秦就去了。 顾孝成他们留下来“带孩子”。 小琪是跟小李他们住的,小李小秦住一间,他们那一间分里外间,正好三个人住。 小琪坐在她房间里上网。小方跟她说了明天早上几点要起来,还有明天他们要去哪里买东西,然后就退了出来,回他和顾孝成的那间房。 他想到一个问题,就问小顾:“老实说,魏百川那人也不是什么特别收敛的人,你说小琪只要一拍戏,一接广告,就跟他在一起,你说,她知不知道?”他想了想,又问:“还有还有,那个小李啊,小秦啊,跟那两只妖孽去兰桂坊,你说说,那两只妖孽估计会当众热吻的,你说,他们会不会知道了啊?——啊呀,我真后悔啊,这一趟行程的人员安排,怎么这么不合适呢。” 顾孝成也在划着手机,抬头拿眼角扫了扫他:“担心那么多干什么?没事的,知道了又怕什么?” “不是,你爸妈知道了,可是我爸还不知道。我爸……” “哦对了,一说起这个……你什么时候跟你爸说啊?” “什么叫我什么时候跟我爸说?你、你你你,你当我爸跟你爸一样,都是脑子活络会转动的人?他不行的,他这个人一辈子,就两大特色,一个是爱钱胜于一切,一个是死板到叫你相信。” “额……那就先不说呗,没事的,慢慢来。” “一说到这个,我还想问,你说你爸妈明明一早知道我们的事,怎么之前还拖了一年,不给你好脸色?” “咦?你还别说,连我都忘了问。可能他们跟我说时,我心情太激动了,也想不起来要问这个了……我想,或许就是不想让我太轻易地过快活日子吧,总得给我点颜色看看。” “哦……” 第68章 他们这些人从香港回浯城了, 已是八月里。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71章 小李与小秦两个直男其实都看出些什么来了。而事实上是,就连才十岁的小琪都知道了。她也不是这时候才发现的,她是之前跟着魏百川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她心里猜或许她哥哥和那个顾哥哥也是这么回事,她一直选择不说,她怕现在抚养她的老方受不了这种刺激。 小李和小秦只是私底下互相询问,说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然后他们之间把各自心中的疑惑向对方说开了, 说觉得好像方杰和顾孝成可能是一对。他们也没有去向方杰求证,只是说好回了浯城后不要说这个事情,怕他们的房东受不了这种刺激。 老方又属于那种天生木讷, 在这种事情上面没有观察能力的人——而且同性恋这种事情离他太远,他总觉得这不会是他生活中会出现的事情, 就像一般人都觉得自己不会遇上海啸和火山喷发一样,觉得遇上的概率太小;所以就从来不会往那个上面想, 也从没觉得事情有任何的不妥,只是觉得自己有一个孝顺的儿子,现如今不仅孝顺,而且能干。 在一些与他还有联系的老邻居与一些他现在新交到的麻将搭子那里,他显得很有一些洋洋得意。 他新交到的一些朋友以及以前的老邻居里, 有不少心里留了心眼,想要把自己女儿介绍给他儿子。他还有一些朋友,心里存着心思, 想要通过魏百川那边的关系,介绍他们家的小孩去剧组。可这年头的电视圈哪那么容易混的,小秦那天上那个英语补习班后回来还说呢,有一个女的在上海读了戏剧学院,回到浯城来了,根本不可能有戏拍,倒是长了一张电视脸,可是有什么用呢,又没有关系,现在只能在补习班里做顾问——销售课程的。 魏百川也不好随便介绍人去拍戏,首先他对女人没兴趣,他不会想要潜任何女的,那他又为什么要动用关系,介绍哪个人进剧组;再者,其实小琪现在拍广告,拍戏,一开始也是因为他和顾孝成认识,机缘巧合,就让她进来这个圈子里了,现在只不过是她自己在里面扎根了而已。要是没有顾孝成这层关系,他一开始也不是非要找小琪拍广告的,毕竟天底下长得漂亮的孩子也不只她一个。 现在老方身边这些朋友有些心思比较纯净,像那个总和他相约去园林散步的老吴,人家也不贪他些什么,人家女儿吴小丽也有男朋友了,明年都要结婚了;而另一些,则是各怀心思,不是想着这个,就是想着那个。 他儿子小方有时就提醒着他注意点。 老方倒从没有把那些人想介绍给他儿子的女孩子,告诉给小方知道;因为他都看不上。他就觉得自己儿子现在“档次”上去了,那些女的都不行的,不太般配。他心里觉得儿子应该在国外认识一个白富美,有钱人家的女儿,这才般配;不过他还没将自己心中的这层盼望跟儿子小方提过。 度过了八月,这浯城有些闷热的夏季。小店前那条大马路两侧夹道的树木,在这夏末依旧十分峻茂,非机动车道上停了辆车,是来送小顾和小方去机场的,这一回开车的是顾孝成爸爸。小方又要回纽国去了,这回过去是读研的。 “上次没去送你们,这次送你们过去。”坐在副驾上的顾孝成妈妈说。 “真是麻烦你们跑一趟。”方杰说。 “真客气。——你们回去了还是租那个公寓?” 小顾说:“嗯,还住那儿。离学校近。住回海边不方便。” 他妈妈说:“好的。” 顾孝成问:“爸,你们什么时候回去玩玩?” 他爸说:“还老回去呢?我们这不是刚从那里回来?——你等他一学期上完,放假了,你们就回来找我们,也是一样的。” “好的。” 小方和小顾坐上了回程的飞机。 下飞机后,小方听到的第一件新闻,就是那个交日本女朋友的Ming回纽国了,并且原谅了那个女生,那女生就继续接受他的照顾。 方杰摇摇头:“真爱啊。” 小顾一看他摇头,问:“怎么回事?” “上次那谁发我微信,说Ming回来了,还原谅那女的了。我就说真爱呗。” “唉,你不懂。这里面还有一层原因。” “什么原因?” “因为这是在国外啊,任何又脏又丑的事,没有面子的事,都可以发生在国外,大家都觉得国外仿佛是一个远离了是非中心的地方,虽说这些年这里的华人逐渐增多,但是再多,那能有多少人口数量,这几万人说,怕什么。要是换个环境 ,他在国内,交了一个日本女朋友,然后把他给绿了,他就不会这么轻易原谅了,因为他会觉得好像十三亿人口都在天天跟他说,你个乌龟王八,真XX贱,看那傻X,绿帽子戴得贼亮贼亮的。谁受得了这么说。” “好吧。” 小方开学了,班上有个白人帅小伙,比他小两岁,天天盯着他。他一开始觉得,因为这个Errol是个年轻人,才愿意找他说话,因为他也是年轻人。在这个国家,很多白人读完大学都不会继续升学。而至于研究生课程这种不会让人升职加薪的课,他们才不会去读。再加上大部分上完大学就要忙着还助学贷款,都是想赶快找工作的,根本不会升学。而研究生课,多数是些三四十岁想深造回炉的人才读的。 小方班上,年纪最大的,是一个四十四岁的白人单亲妈妈。 小方后来才弄明白,原来这个Errol是因为喜欢他,才老找他。他都不明白这人是怎么看出他的性向的,因为他也从没跟人说过。后来回去问了顾孝成,顾孝成说:“你不知道有gaydar这样东西吗?” “什么?” “同志雷达啊……同志总能向其他同志散发一种讯号,让同类知道。” “好可怕,我还以为我伪装得很好。” “算了吧。弯了就是弯了,这种信息浓烈也不足为奇。——话说,其实、这个、啊我就是有点好奇哈……” “有话就说!” “我就是好奇,小方……其实……你到底直过吗?” 一句话把小方问住了。 老实说,小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直过没。 —————— 时间一晃,两年过去了,小方毕业了,开始工作。因为工作是小顾找的,所以小顾和他心里都很清楚,他什么时候可以移民,最长不会超过半年。——顾孝成和小方一样,都盼着他能快移民;可他们真不是为移民而移民,而是因为等到了那一天,他们就可以领证了。 而在浯城的老方,根本不知道工作是小顾帮着找的;所以他以为是儿子很厉害,学习也很好,在纽国当地公司里谋得一份工作,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他把这种值得炫耀的事情跟身边的朋友都说了。那一段时间,有意把女儿介绍给他儿子的人,仿佛一下子变得更多了。他们打的算盘是,等小方一移民,如果女儿跟他成了,那直接就能嫁到国外去生活了,那多好,小方年轻有为,长得又好,又有外国身份。 这年头那么多女的想通过结婚出去,什么人都肯嫁,老的,丑的,只要看那男的有个外国身份,就想要嫁;更何况还是小方这种年轻的,在国内还有个生意的。 这些人的算盘是这样打的。而他们不知道,老方把小方的事情说给他们听,只是想接受来自于他们的各方膜拜,只需要赞美他们家就行了,而至于他们家的好处,他是没想过要分给这些人的。他还是那样想的,那些女的都不配他儿子小方了。他儿子小方应该和一个留学在那里的白富美结婚。 他也把这个想法告诉给小方听了。 一次视频时。 “小杰啊,你怎么还不谈对象呢?都多大了你?该谈了吧?我之前一直没叫你谈,是因为老听你说课业很重很重。现在上班了,该谈了吧?” “额……爸,上班也很忙的啊。” 顾孝成刚洗完澡,出来就听见小方跟老方在那里“密谋”一些“大逆不道”的事情。 平时老方和小方视频时,小顾一向是回避的。因为在老方的认知中,儿子小方一直是和一个嗜好吃海鲜的大连室友合租在一起的,所以小顾不便出现。 今天他一听这视频内容,这可不行啊,这老方是要来离间他跟小方感情的啊。 他光着上半身,下半身围了条浴巾,走到了镜头里。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72章 因为视频上角有个小框,是小方自己这边的样子。因为窗口比较小,他也没看仔细,等到看到一个白点向这边移动了,才发现小顾已经到他身边了。 他一惊。 老方那边倒自然,老方的脸在视频窗口中放大了,明显就是他人向电脑凑近了。老方说:“呀!小顾!小顾今天在啊。——咦,小杰啊,小顾今晚住你那里吗?我怎么看他好像刚洗好澡?” “额……对,他明天在市区有事要办,就不回他家去了,就住我这里一晚。” “哦。” 第69章 “方叔叔, 你好啊。好久没看到你了,什么时候过来玩啊?”小顾说道。带着一种咬牙切齿的味道,可惜老方没听出来。 “诶?一说到这个,我也在想,我要不要过段时间去旅行啊?”老方回答。 “等等等等,爸,先别,等我身份下来了再说。”小方阻止。 老方想了想,说:“也对。那就再等等。”他想了想, 又说:“啊,对了,小方啊, 你要记住我跟你说的话啊,你反正都在那边工作了, 就在那里找一个。你看看你,到现在了, 都不找女朋友,这样像什么样子呢?很多你以前的同学,估计小孩都有……”他还没说完,就被顾孝成岔断。 顾孝成有些“虚弱”地往小方身上一倚,问:“回不回房睡去了?我今天头好像有点不舒服, 老晕乎乎的。” 小方只觉得自己背脊上的汗涔涔而下,都快汇聚成一条小溪流了。 “喂,跟你说话呢, 回不回房睡觉了,头晕!”小顾又强调一遍,简直像在“逼宫”。 小方一怒,说:“头晕还这么中气十足地讲话?” 在那头的老方压根没觉得怎么了,还说:“呀!小顾头晕啊?那就去睡吧。” “不行,方叔叔。我头疼脑热的,想小方照顾我一下。” “哦、哦,这样啊,那小杰啊,你也去睡,照顾小顾一下,他明天还要去办事,身体要紧。” 小方心里想:“他有个屁事办。还‘照顾’……被这种奸诈的人发现了刚刚你跟我的对话,你以为是什么照顾……可怜的我,又要面临被奸^污的风险……” 小方犹犹豫豫的,不肯挪动屁股,离开这个台子。 小顾把手弄到镜头看不到的地方,掐了小方的屁股一把。 小方一震,他怕小顾等下不顾一切地在镜头前,直播一切给老方看,他爸有可能因此把向来好好的一颗心脏给瞬间吓出心脏病来;于是他就说:“爸,那我照看一下他,明天再跟你说。我也要洗洗睡了,明天还要上班。” “好的好的。”老方在那头说。 “方叔叔晚安,过来的时候,我带你去玩。” “好的好的,快去睡吧。多穿点衣服,别冻着。” “好的。” 小顾进了房间,就把小方给就地办了。 “你小子,绝对有异志啊,拖这么长时间了,也不跟你爸说清楚。现在可好了,他已经开始来催着你结婚了。这个头一开,可不得了,你等着吧,他天天都能来跟你烦一通,叫你快点找对象。” 可怜的小方被压着,激^情时,下^体腾涌的一阵浪潮好像能冲刷掉一切,脑袋在极乐过后,明明好像有很多杂质都被浪潮带着冲刷出了体内,仿佛身心都清爽干净多了,却让人陷入一种昏沉的、慵懒的状态,有点想就这么睡去。他有些迷糊地回应:“放心吧。他先归他说着,我也不睬他不就行了。” “你这样不行的,你要知道再过几个月,你身份都有了,我们要去领证的。难道这种事,你也不打算告诉他啊?到时我爸妈要来的。就几个月了,你也不想想,你还拖着不说,这怎么行呢?”小顾平时没这么多废话,但因为这次事态严峻,他自己都意识不到自己变成了个大妈似的,特话唠,一直跟小方叨叨。 这床上的画面有些“太美”,没人敢看。人家女人吹吹枕头风,通常是有用的,那种事之后,女人娇滴滴地倚在男人怀里,细声说点她想求他办的事情,通常男人心就软了,十有八九就应下来了;可这厮,刚把人家小方强势地在床上办了,现在压着人家可怜的小方,由上而下像在让人小方聆训似地听他说话,而且口气还像个大婶,叨叨叨个没完,这还有个X效果啊。 小方听着听着就困了。今天是一个星期天,他一天没出去,就不想洗澡了,想直接这么睡了。迷糊地说了两句:“知道了,我过两天就跟他说。” 小顾从他身上下来,往旁边一倒,躺着,思虑着这件事情要怎么办。 第二天早上,小方醒来后,把一条胳膊一条腿架到了小顾身上,好像完全没主意似地说:“其实,小顾啊,我也不知道这事要怎么办?或者你告诉我要怎么跟他说,才能让他好接受一点。” 小顾把两眼一眯缝,仿佛他已把心一横的样子,说:“不如!让我直接发一张我们的激^情照到方叔叔的手机上去!你看怎样?” 小方心脏病都要被吓出来了,说:“不妥不妥。你这是要吓死他吗?” 小顾心想:“我这都是说轻了的,要叫我说,我干脆发段我跟你的激情视频到他手机上去,解决问题就是要快准狠!” 小方白天去上班了,留下小顾一个人在家里,他其实最近也没什么事,上星期刚卖掉一套房子,简简单单二十七万纽国的钱,作为纯利润就到手了。这星期没大事要做,再过两星期才准备要再卖掉一栋的。 他闲在家里,想来想去,就给魏百川发信息,说了有关方叔叔一直以来被蒙在鼓里的事情——他也不是被蒙在鼓里,他主要是愣是发现不了。 魏百川一听,原来小方到现在都没跟他家里说,他就说,这样不行的,他不肯去说,不如你去说。 一般感情都这么稳定了,还不跟家里坦白的,在他们观念里,就是有点渣了;所以魏百川建议顾孝成自己去捅破这层纸。 “额,让我想想。”顾孝成也犹豫。 时间一晃,又是三个月过去了,到了三月末,纽国秋高气爽,浯城春深似海。 老方跟小方白天时视频。小方说他拿到身份了。老方高兴得跟范进中举了似了。 老方正要跟小方提一提找对象的事情,可小方没给他机会。他很认真地跟他爸说:“爸,我不喜欢女人,我跟小顾在一起已经四年多了。他家里也支持。” 老方整整两个星期没跟他联系。小方已经决定撇除老方的意见了,他已经开始张罗起了跟顾孝成领证的事情。 他们决定领完证,小方再工作几个月——凑满一年,然后他就把这边的工作辞掉,在纽国这边,什么事都不做地度大假,度上整整三个月,然后就一起回国去。小方在浯城到底还有一门委托经营的文具生意,回去了后就还做那个,可能把生意再做大点吧。 “你跟你爸怎么说的?” “也没有,就很平静地说,我不喜欢女人,我跟你在一起已经四年多了,你家里也支持。” “然后他两个星期没联系你?” “嗯,我也没联系他。他总需要时间消化的吧。”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73章 “所以我一早就说你这个人啊,就是那种‘一声不吭,吓人一跳’的人。” “别管这个了,你去结婚注册处订时间了吗?还有主婚人也得订一个。” “好的好的,我去订。”小顾没想到小方办个事情,有时也挺雷厉风行的。 “我知道注册处旁边有个植物园的,我们到时结完了,就和那些见证的亲友一起去那个植物园里逛逛,逛完了后就在那一区吃饭。——你爸妈来对吧?我爸估计不会来的。” “这……要不要婚期延后啊?” “别了,要办什么事就马上办掉,办掉了他也就接受了。拖着的话,一年两年他说不定也接受不了。” “好……诶?你说,要不要出动我妈去劝劝他?” “别了……你爸妈跟我爸……唉,不是一个层次的人,我怕你妈见了我爸受不了,别到时候连你爸妈都变得不支持了,就烦人了。——快去订吧,别夜长梦多了。” 小顾和小方把婚期就这么定在了五月十六号。小顾父母买了机票就往纽国赶过来。 老方还是没来跟儿子主动说话。小方也就这么把他晾着。老方像个受了伤的老海狮一样,成天伏在礁石上,暗自伤心,就差淌眼抹泪的了。他动不动就跟小琪说她哥是个不孝子,还说他们俩要跟她哥断绝关系。 小琪这时都上初一了,她很淡定地跟她爸老方说:“爸……这个、额……我和魏哥哥都收到了请柬,哥跟那个顾哥哥五月十六号结婚。到时……额……魏哥哥要带我过去的。” “什么!不许去!” “可是爸,我想去玩玩。” “你!你!” “爸,不如你也去吧……我跟你讲啊,这种事情,真跟‘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一样,没有办法挽回的。你与其这样反抗,还不如接受,你想想看,人家都要领证了,事情办得要多快有多快,你还当你的意见能当什么决定性的一票吗?不要反抗了。照我说,直接接受得了,况且这种事不是挺正常的吗?” …… 那头的小顾和小方,在欢欢喜喜又紧张地筹备着简洁的婚礼。他们到时要请的人都是圈里人,就算是直的也是多年的朋友,而且是知道他们事情很久了的那些,像这边的大房东和他那些同志朋友,到时都要请,国内的就要请魏百川他们。 顾孝成的爸妈十四号就到了,顾孝成带小方去接了机。 他们俩还是住在海边的房子里。而且小方当天就改了口,直接叫他们爸妈了。顾孝成看着小方,心里想,没想到这家伙不扭捏起来,还是挺带劲儿的么。遥想当年刚在小店里住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每回做完,这人就犯病,足见他是个多别扭的人;现在可好,一下子不扭捏起来了,还有些让人不习惯,就像看那个“大话西游”里的唐僧,前面磨磨唧唧成那样,后头一下子说话利索了,还让人有点摸不着头脑一样。 十五号魏百川和他男朋友,还有小琪也到了,又是顾孝成带小方去接的机。下了飞机就把他们送到顾家海边的房子里去了,顾孝成爸妈招待了他们。 老方到底没来。 小方脸上像没事一下,但心里是担心的,他怕老方一个人在家里会想不开,只不过他没把这层担心说给顾孝成听。魏百川看出来了,跟他说,没事的,小琪的保镖现在跟他住在一个房子里——小秦也搬到他自己的房子里去了,成天看着他,不会有事的,还说他会定时问问保镖有关老方的情况。 小方点点头,说没事的,还谢了他。 十六号那天,小顾和小方先是由房东的一对同志朋友陪着,去了结婚注册处,主婚人在这个地方都得是注册的,有牌照的,小顾订到了一个中年白人男人,一看这主婚人的样子,就像个牧师。 这牧师把结婚宣誓的词给了小顾和小方,小方眼一扫,神哪,学了这老半天英语,研究生都读下来了,估计雅思现在考都能有八分了吧,可这上头愣是有五六个生词。 他问小顾,小顾就跟他讲那些词;但这临时临了的,讲一遍也记不住,小方心里就悔恨,怎么不预先在家里先背下来。到时在证婚的地方,那主婚人得念一遍,他们再跟着念一遍的,到时他要是念得磕磕绊绊的,那多难为情啊。 注册处是一个长方型的大楼,外面的绿化挺好,像个小公园似的,这地方跟中国的市政机关的建筑和布局像极了,小方现在正和小顾他们站在楼外的公园式长椅前,他一时之间还以为自己正身在中国。那牧师给了他们这个要念的词之后,人就回大楼里面去了。 小顾见小方一副禁耐不住压力的样子,就把他拉到一边,说:“我们坐在这里,我给你多说几遍。” 这时,第二拨人也到了,是顾孝成爸妈他们,还有房东他们。大家都在大楼外站着。小顾小方和他们打完了招呼后,小顾就又教小方念那几个生涩词。 他每个词说了二十几遍,小方又连起来念了十来遍。 这时,远远地就见那个证婚人从大楼一楼的入口处探了个头出来,点了点手腕,意思是时间到了。 小顾小方都穿正装。他们就这么进楼去了。 那些亲朋也围随着进楼去了。 给他们证婚的那间办公室在二楼。大家上了二楼。 在门口等了五分钟左右,前一对就由那办公室里出来了。 小顾小方和亲朋就进那办公室里去了。 不大的一间房,一张大办公桌,后头坐了一个注册处的办事人员,到时这人要在文件上签字的。 主婚人站在左侧桌前,小顾小方站在桌子的正前方。 主婚人让他们分别跟着他念。 一般要是男女结婚,就是丈夫先跟着主婚人念,再是妻子跟着主婚人念。 这主婚人也不知是不是对小顾小方有先入为主的概念,他先向小顾示意了一下,小顾就先跟着他念。等小顾念完了,才轮到小方念。小方念的时候,很紧张,怕自己不记得发音,所以没顾得上想这先后的问题;等到他念完了,安全过关了,才想起:“呀!不对啊,这主婚人也太看不起人了,他怎么直接就判断我是在下面的那个?” 作者有话要说:  等这一天是不是很久啦? 第70章 小方婚结完了。 晚上的小酒席散了后, 魏百川他们和顾孝成父母一起回海边去。车上正好坐得下,顾孝成的爸爸开车,妈妈坐副驾,后面正好就是魏百川和他男朋友,还有一个小琪。小琪现在渐渐出落得有点大姑娘的样子的,脸和五官还是当年的那个样子,没什么变化。她低头看着手机,一如往常,不大理人。 魏百川和他男朋友则是和前排的顾父顾母闲话家常。 “唉, 没想到这些外国人来吃喜酒,也就是带点礼物,带点酒来。也没人说要包个红包的。”魏百川说。 顾孝成爸爸就笑了, 一边开着一边说:“你当人家这个地方和国内一样呢?习俗都不同的,你还指望办个酒席还能赚点钱呢?” “我就说说。” 他们这边聊着。小琪听着, 低头跟她爸传信息。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74章 她隔着个屏幕都能感受到她爸老方那张晦暗的脸。 她心里想,她爸就是个不识时务的人, 到底不如前面的顾孝成爸爸豁达。她又觉得自己爸爸实在是个矫情的人,对待哥哥结婚这件事,非得人三请四邀的,他哪里知道人家偏偏这次没对他三请四邀的——虽然人再三请他,他也不会来;可是人并不再三请他, 就是另外一种状况了。 他心里堵得慌,这下可好,儿子没了, 面子也没了。 只能躲在暗处,和女儿发发信息。 小琪犹豫得很,在想要不要把哥结婚现场的照片发给爸看看,但又怕爸爸恼怒,于是暂时压着没发,只是陪他说上几句话,而他只是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她说再玩三四天就回去了。 顾孝成爸妈回国去了,魏百川带着小琪他们也回去了,大家一趟飞机回去的。 新婚后的小顾和小方还是照常过日子。小方要上班,手上也没戴婚戒,倒不是想当隐婚族,只不过是因为与公司里的同事大部分也不是那么熟,而且也没人知道他的性取向,他一直以来也比较低调,想着拿钱做事拿身份就完事了。这一个公司里,估计就只有老板和负责人知道他的性取向,因为他是大房东介绍进来做事的,大房东应该多多少少有跟这里的老板透露一点他的私事。 他想着如果戴只婚戒上班,不免引起平时还比较在公事上走得近的几个同事问,怎么不声不响地就结婚了?跟谁结的呀?在中国认识的女的? 为了避免这一重口舌上的麻烦,小方就从没戴过婚戒。顾孝成也不戴,因为觉得戴着个东西难受——他唯一肯戴的配件,估计就是手表。 小方又上了半年班。 这段时间里,老方从来没跟他主动联系过。他偶尔会跟老方联系,问问吃了没啊,钱够不够花什么的。 他自己也知道这一类是多余的关心,老方总不能为了他的事绝食而亡,活活把自己饿死;况且老方现在是小琪的监护人,小琪赚钱的能力比他这个哥哥是厉害多了,老方哪少了钱花。 他去关心地询问,无非也就是想再跟他爸热乎起来。 然而老方就是不回复他的任何话。 老方这人也很别扭,别扭且矫情,完全是小人做派,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他儿子要是不给他来这些问候的话,他心里会很生气;而他儿子给他这样主动问候了,他又一副完全不搭理的样子。 老方的一世为人都是这样的。也因为他的这一重性格,导致都半年过去了,小方和老方的表面关系上,还是没有任何和解的迹象。 老方气儿子,恨顾孝成,他觉得顾孝成一直以来都骗了他。他也觉得儿子让他丢脸了,现在弄出来这个事情,让他怎么跟身边的人提起。他身边的那些人都是老浯城人,大家脑壳里都没有那种事情的,什么同性恋不同性恋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统统没有的,不存在的。就像江南再小一点的地方上,那里的人祖祖辈辈连离婚、小三都没听过一样,仿佛这一类乖张的事情是根本不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一样;直到他们到了大一点的地方,比方说浯城,才听说原来有些家庭会离婚,会不完整,再到再大一点的地方,比方说上海,才听说原来世界上还有同性恋这回事。 浯城这几年城市扩容了,管辖的地方大了,整体城市的面积拓展了,仿佛一些从前没有的事情也变多了——反正林子大了,怪事就变多了,这也是自然的。可老一辈浯城人的心里,浯城还只是几十年前的那个浯城,那个小小的只有三个区的城市,大家都过着普通平静的水乡人生活,是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的。 即便是到了现在,老方都不住在老城区了,住进了开发区了,他也依旧是有一颗守旧的心,他身边的朋友也都是守旧的。儿子出了这么一件事,他实在没有颜面对身边的人说起。人家老吴的女儿吴小丽再过几个月就要结婚了,他身边那些朋友还是闹嚷嚷地想把女儿往他这边推送,期望得到上天佑助,能让他儿子看上他们的女儿,然后把人接到国外去定居生活。 这一切,才是老方眼中的正常的生活——男的和女的在一起。儿子跟个男人结婚,仿佛一下子把他的刚变得焕丽、缤纷的生活给一下子打碎了,就像是一榔头敲碎了一只万花筒,里头的彩纸屑飘了一地,曾经看到的那个变幻的、美丽的世界也就这么碎了一地一样。 老方一方面觉得羞耻,一方面也是伤心——实在不能不说是伤心的。 老方的人生一下子变得乌暗。每逢老吴提起他女儿在张罗婚礼,跟未婚夫去看家具时,他就觉得心里难过;每逢又有人想跟他暗暗地提提给他儿子介绍女朋友,他就觉得坐立难安。 这半年里,他恨死了那个顾孝成;而顾孝成还时常往他手机上发信息,关切地问问他怎么样。 这让他更为咬牙切齿。他觉得这是顾孝成,作为胜利者的一种由上而下的、施舍性的关怀,甚至是一种挑衅。而顾孝成实在也是冤枉,他只不过是以一种关怀老丈人安康与否的心态,在尽孝而已,完全是由下而上的一种态度,一种卑微的态度。 老方当然不会回复他。老方连自己的儿子都不回复,那当然更不会回复他有生以来的第一大仇家——顾孝成。 小方这半年的工作做完了,在人家那里工作满了一年,也算有交代了,之后就辞职了。 辞职后的第一天晚上,小方与小顾躺被窝里。 “小顾,你说,我们要不要提早回国?”因为按他们原本的计划,应该是他辞了工,在这里先休三个月,然后才回国。 “其实也可以,我是这样想的,你想想看,你比预想的提前了两个月左右拿了身份,那到现在半年过去了,你正好算是坐了半年移民监了,那不如我们现在回国,待一年,然后你不是还得回来坐半年的移民监的吗?你不如等到了那最后的半年移民监时,再来休假……到时日子过得不要太爽,成天什么事都不用干,只要上网查查货,查查浯城那边的厂家发货情况就行了。” “也是,我也这么想的,在这里休假什么的,玩什么的,也不急在这一时。倒不如先回去。”他其实是放心不下他爸老方,才急着想先回去。 “诶?对了,你到时要不要做那个五年里每半年的移民监啊,换一本护照?” “什么?那个?不坐。我拿个这里的居住权就是为了跟你领张证。领了证就完事了,到时再坐半年的移民监,拿个这里的永居也就完成任务了。然后回国长住了,谁还再坐三年的移民监为了本护照啊。我又不想换掉中国护照,到时进出又麻烦……我来这里,费这么大周折,为了什么你难道心里不清楚?”说着,拿食指戳了戳顾孝成的心窝,“难道是为了以后去别的国家旅游方便?——我还要赚钱养家的,现在我也算上有老下有小,谁有那闲工夫一天到晚旅游。” “是是是,知道老婆为了我们的事,牺牲重大。” “去去去,再叫我‘老婆’我跟你翻脸。”对于这一个称呼,小方心里是美美的,可是永远也听不顺耳——就是觉得别扭。 小顾瞥了他一眼,心里想,瞧他这小样,德行,一辈子也改不了这傲娇样。 这半年里,小方总是和小琪通讯息,小琪就是他的眼,帮他看着老方的各种情况,全如实说给他听。 这段时间里,小琪也是越长越大了,总会遇上一些成长中的烦恼,像是班上男孩子喜欢她啊,还有受到女生攻击啊,还有受到网络酸民攻击啊什么的,她都会跟小方说起。 网络酸民这种事情也正常,毕竟喷子无处不在,这年头的喷子连婴儿都会喷,更何况是她这么个小红人。这事情小方就不知该怎么管了,他让小顾去问小魏。小魏说不用担心,他们公司对艺人保护得很好,水军请了很多,根本不怕喷,而且他们平时不让小琪看网上有关她自己的新闻,也禁止她看新闻评论,只管过好她自己的生活就行了。 小琪网上的事不用管,可是班上也有些烦人的。她小学的时候就红了,奇怪的是,小学时在班上,攻击她的是男同学,女同学们会帮她;可一到了初中,大家渐渐长大了,男女意识更为明显了,就开始变成是男同学很多都喜欢她,而女同学就成群结队地攻击她。 这让她很苦恼,她问小方,可小方从没被人妒忌与攻击过,小方不知道怎么办;小方又去问小顾,小顾说,这很简单,让她挑几个顺眼点的女生拉好关系,只要有两三个坚实的朋友,剩余的人全都会不攻自破,溃不成军了。女人是永远形成不了团结的力量的,不论是十三岁的,还是七十三岁的,永远形成不了…… 小琪听了他的话,就这么去做了,不出多少时间,就笼络到了几个人,马上在班上日子就好过了。余下的那些女生见她也有好朋友了,仿佛她也是有势力团体的一样,观望了一阵之后,觉得没办法像以前那样众口烁金似地说她了,就退散了,自然她身边的恶毒话语就少多了。 小方和小顾回国了,准备在国内待一年。 老方的门却不肯为他们打开。 —————— 魏百川现在的男人,似乎比魏百川先认真起来了,他俩都是上下无所谓的那种人——其实像他们这样的,比顾孝成和小方这种肉体关系要好些,起码两人互有上下,还能缓缓。做这种事情,怎么说都对身体有损伤,非得让那地方每天都承受着那些出出进进,当然不健康。 这个男人和魏百川不仅上下无所谓,以前还在感情上也无所谓,也就是,跟谁都无所谓。现在他倒先魏百川一步,对两个人的事情认真起来了。他就时常与小方保持联系,因为他羡慕小方有一段稳定的感情,他梦想着有一天,也可以有这样稳定的感情,所以他要和小方常联系,指不定在一些事情上能讨教一下呢。 有一次魏百川的现任联系小方,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朋友间叙家常。 小方刚完成一张设计稿,见他有意聊天,就陪他聊着。 说着说着,小方就开始倒苦水,就是他家里那点事。他说老方怎么怎么的,还是不见,不闻也不问。 这人想想,就开始给他出主意。 小方又跟他说了半天,最后问:“这样能行吗?”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75章 “试试呗。不试你怎么知道不行呢?再者,以我对方叔叔的了解,他这人也就是个嘴硬心软,再加上说到钱,没三两下工夫,就能把他收拾了。” “……” 晚上,小顾回到小店里来。小方把白天里魏百川男朋友出的主意,跟他说了一遍。 小顾竟然攒眉想了想,最后说:“可行。” 第71章 现在时值深秋, 十一月中旬,距离小顾小方回来已有一个多月了。 周末小琪上完了钢琴课,被公司派给她的那个保镖先是送到了小方那里。 可她也没在小方那里多待,就跟着保镖又回老方那里去了。 小琪拉着老方的手说:“爸爸、爸爸,你快去看看哥哥吧,他的店都要被人搬空了。” “什么?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反正来了一群人,可凶的样子了,在搬两间店里的东西。上上下下一趟一趟的, 门外还停了一辆中型的货车呢!” “什么!” 老方对小琪说:“你先不要管这个,你在家里做作业,不要跑出去, 还有你照顾一下小吉。”他转而又对保镖说:“小郑,你跟我再去一趟我儿子店里。” 老方拖着一条腿, 跟着保镖小郑下了楼,小郑开车——上半年他们公司又给他们配了辆车, 他把老方送到了小方店门口。 一进门,他在一楼没见着儿子,一楼连大长桌也被搬掉了。他扯着一个搬东西的人就问他们这是干什么,怎么强搬他们东西。 哪知那人气焰灼然,一拱自己的胳膊, 把老方的手甩开多远的,说:“什么什么强搬的,他现在一欠我们一千三百多万, 我们搬他点东西走,都不够他欠我们的零头,等着收法院正式通知吧!” 老方急了,说:“你们胡说,他公司哪有那么高产值的,哪一欠欠这么多,纯粹胡说!” “什么什么胡说!我们是他接单的日本客户在中国的代理,上次那批货出问题了,在日本那边被人起诉了,然后我们代理方就在中国起诉他,赔偿金初定是一千三百多万,这个还只是估计的最低额,你现在求神拜佛,别是两千多万吧!” 这人也不再理睬老方了,只管招呼人搬东西。 老方看这里说不通,他又想起小方应该在楼上,但他腿又不方便,这时看着小店里面通往二楼的楼梯,也觉得是座巍峨的山似的,他皱皱眉,先踅出了小店,向左挪了好几步,到了另一间小店里,才发现里面早已被清空了,连那几个店员也不知所踪了,也不知是不是这几天都被打发掉了。 老方只得又回儿子所在的那小店去。中途经过开影印店的老周那里,才看到老周站在门口那里看。 老周见到了老方,还安慰了他几句,说什么不要急,急也没用,凡事总有办法的。 老方着急着找儿子,也不与他寒暄了,只是点着头,说他知道的,谢谢关心了,就匆匆告辞,撇下他又进小店去了。 他挪着脚上那楼梯——这楼梯总让他想起他家以前住的那破旧老房子的楼梯,因为窄仄,所以迈步越发艰难,总觉得每一层楼梯就是一层险阻似的;而不像是现在他住的那楼房的楼梯,那楼道到底宽敞很多,他上上下下的,也迈得开步子,因为他一条腿拖着,就得向边上撇开去,走个路或是上下个楼梯,所需的宽度都与常人不同。 他这时忽然想起,没与儿子撕破脸前,那时的儿子,还是那个让他骄傲的、正在纽国工作的儿子,儿子说要给他买一间在另一个开发区的那种带电梯的楼房住,这样他上下楼就方便多了。他那时还美滋滋地等着儿子哪天兑现这个诺言呢。 又哪知,后来没过几个月,跟儿子的关系就弄僵了,到现在,也已有七八个月了吧,时间一晃就这么过去了…… 小郑要跟着老方上去,哪知老方回头一看,关照说,他还是在楼底下等着吧。 老方一个人上了楼。 也没敲门,就拧开了儿子那房间的门,果然见到儿子坐在里面。 可他这时才忽然想到一件事,怎么小顾不在?——或许是因为他从没在心底里承认过要小顾进他们家门,所以这突变发生到了现在,他才突然地想起了小顾,之前脑中一直是没有他的。 小琪奔回家去跟他说她哥店里出事了,他脑中只想到了儿子;刚才在楼下跟人理论时,说到了钱的问题,他就在算,这几年小琪赚到了多少钱,要不要到时瞒着她,把钱全拿来填债。他脑里来来回回,就只有他自己、儿子小方、养女小琪。这才是他们的家,他还没将小顾算进他们的家里呢。 可就在推开儿子房间门那一刻,他忽然想起了小顾。 小顾怎么不在? 小方出事了,小顾怎么没陪着他解决问题? 小顾不是挺有钱的吗?怎么小方出事了,小顾不帮,反而没影了呢? 老方走过去,直接开口问话——这仿佛是做父母的一种权利,想问话时就问话,即便都七八个月没跟他说话了,现在突然地说话,是不需要过渡的,只要直接开口问就行了,谁让我是你爸呢! “小顾呢!怎么你出问题了,他就不管了?” 小方颓丧地坐在床尾的一角上,抬头看了老方一眼:“别跟我提他!我要跟他分手!” “嗯?怎么呢?” “没什么!吵架了,他滚了!” “什么时候吵的?为了你生意失败的事吵的啊?” “哪儿跟哪儿啊?半个月前就吵了,他一早搬出去了,后来才来的人搬东西的。” “唉,不是,你现在怎么办啊!你不去问问他?你傻啊你,他不认识人么?他认识律师的吧,就不能帮帮你么?——你们都在一起四年多了,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说散就散啊?啊?你脑子是不是有病啊你,你要散,也得等你这个难关过了再散不行吗?唉!天底下没见过你这么蠢的人!” “烦死了!能别跟我说他吗?我现在不想提起这么个人!烦不烦!” “咦耶!你还跟我凶,你还跟我凶!”反手上去就掀了两下头皮,再捶了两下。 “唉,别烦了别烦了!我这个店,再有几天租约也到期了,出了这个事,我也不续租了,我过几天搬便捷酒店住去。” “住屁啊你,烧那钱去呢,你先回去跟我住去!”说着说着,还环顾四周,仿佛有种不舍,“唉,这店在这儿也五六年了,说没就没了,你不努力一下子啊,让人说搬就搬走了。” “我有什么办法,我还要等法院通知呢我。唉先别烦我了。——你那里我不去住,三个房间都住了人,我住哪儿啊我。” “你个不学好!不学好!”说着又上来,反手就是两下头皮,“你就不能在我房间里打打地铺啊!”老方想了想,又问:“唉……我攒了这么久的钱,看来一下又得没了。你这店和整个的生意给盘了,应该也有四百万,我偷偷地拿小琪的钱出来,给你垫上,希望金额不要太大,真要像下面那恶人说的,有两千多万的话,那我把小琪的钱都拿出来,也是远不够的……唉……唉,不如这样,我明天打电话给小魏,叫小魏让小琪多接点广告什么的,让你妹多挣点钱……现在这急难,也只有先指望她了,——哦,我跟你说,你别跟你妹说,我动了她钱的事。” “我不要!她那钱我动它干嘛!”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76章 “你个死脑筋!死脑筋!”说着上来又是两下头皮。 打得小方捂着头由床沿上逃开,站得远远的:“爸,你没事老打我干嘛!” “唉!不跟你废话了。我回家去算账去了!你在这里待着吧你,——一会儿他们搬干净了,你把门锁好,晚上一个人住注意安全。” 老方由小方这里回到了自己家中,用了一个晚上,把自己帐户里的钱清算了一遍。 第二天,他想来想去,主动给小魏去了一个电话。主要是想问问小魏能不能明年开始给小琪多接点广告和戏。 哪知小魏也没明确回答,只是含含糊糊地说:“尽量、尽量。” 老方脸上讪讪的,挂了电话后,他又找不到人诉这莫名其妙的怨气,就去敲小郑的房门,问他:“你说,我打电话给小魏,啊?不就说让明年给小琪多接点广告,多接点戏什么的吗?他怎么敷衍我呢?以前哪里是这个态度?” 小郑似乎面有难色,斟酌了半天,才说:“方叔叔……其实,照我看……唉,其实这话我也不该说,我就是看你仿佛不知道事态似的,我就跟您说说……你儿子和小魏的朋友——顾孝成——不是分了么……小琪当初能去拍广告,就是顾孝成介绍去的,现在顾跟你们,不是没了那层关系了么,估计魏那边要找别人捧,也是很随意的……” “你!你怎么知道……” “我也是听他们那边说的,那边在传这些风声……” “我!年轻人吵个架,哪那么容易说散就散的!都四年多的感情了,怎么的?才半个月就彻底分了!这个小顾,也太不是东西了!” “唉,您这说的,什么四年多感情,四年多算什么,人十年夫妻,还有一朝散的呢。他们这么散伙的,不稀奇……” “你!我!我!”老方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小郑这时,仿佛更加地面有难色,又斟酌了半天,才抬头说:“方……方叔叔,上海公司那边紧急调我回去,车我一会儿得开走了……晚上你自个儿去接小琪下学吧……您……您别怪我,这主意也不是我定的,我是给人打工的,他们那边叫我怎么做,我就得怎么做,一刻也耽误不得……” 这小郑下午时就把房间里收拾了收拾,全都带上了车,开回上海去了。 老方晚上一个人去把小琪接回了家。——老头带着小女孩的背影,那叫一个凄凉。 饭桌上,他问小琪:“小琪,以后咱没广告拍了,也没戏拍了,也没有钢琴课上了,你说好不好啊?” 哪知小琪眉开眼笑的,还拍手叫好。 老方心里想,果然还是个孩子,好逸恶劳,孩子就是孩子,永远不知道大人的愁滋味。 老方一晚上辗转难眠。 想来想去,都觉得顾孝成不是个东西,他心里想:“呸!还结了婚了呢!妈的,他们这婚结得有个屁用啊,还不离不弃呢,吵个架就吵散了,我儿子小方这会儿出了这么大个事,他能说不帮就不帮,还结过婚了呢,一点道义也没有,比人家那种半路夫妻还不如!唉,我就说这个同性恋吧,就是不牢靠!比人家半路夫妻还不牢靠。” 可这老方虽然这样想了大半夜,第二天早上,依然是有一种想法就这样滋溜溜地从脑中冒了出来…… 他把小琪送去了上学。 然后他也没坐公车回家,而是在小琪校门口给顾孝成发了条微信,说要上他家去见他一面。 顾孝成整整半个小时没有回音,老方就在小琪校门口一直徘徊着,等着,却没有先回家去的意思。他觉得小顾碍于和他以前的那点情分,应该还是会回应他的。 老方一直等着,又过了三刻钟,腿都站酸了。这时,都九点了,小顾才发了条信息到他手机上,说:“方叔叔,不好意思啊,我早上一直没看手机。你有什么事吗?” 第72章 老方接到这条信息的那一刹那,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是,他其实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他只知道自己心里想:“他就算跟我儿子现在弄得一副恩断义绝的样子,毕竟在我面前不好表现出来,碍于情面,还是得念一下旧情的。小杰拉不下脸去跟他说,我去跟他说!” 老方这个时候还是端出一副家长的口气,说:“我有事要见你,有什么见到面再说吧。” 小顾把地址发到了老方手机上面。 老方看了后,就找公交站去了。 搭了公交车, 坐到了老城区顾家花园外围,下了公车,横过马路, 再走过一小条静街,到达顾孝成他家门外。 他刚想按门铃, 一想,又把手放了下来, 把衣服好好理了理,再伸手去按门铃。——他不知道小顾家有多大,小顾由里面出来一趟,都得好几分钟的时间,他其实完全可以先揿了门铃, 再慢条斯理地理他的衣服。 他这边理好了衣服,又揿完了铃,就有些紧张地等着。哪知等了好久, 还不见有人来开门,他忽然心头火起,简直要怒发冲冠了,他觉得这小顾也太不是东西了,虽说现在跟他儿子闹分居,可也不能这样怠慢他一个一把年纪、腿又不好的人啊! 于是,他就一边等着,脸一边变形,眉攒到了一起,嘴歪眼吊鼻子斜的,满脸的愠色。 然后,这门就开了。小顾怕他进门来找不着路,所以亲自过来开门。 小顾的父母去他们事务所上班去了,家中独留他一人。 他一上来,就殷勤地扶着老方的一侧胳膊,特孝顺特谄媚地搀着老方往里走。 这老方就一边走一边引着脖子“三百六十度”地看——全方位无死角地看,一点都不想落下。完全就是一副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样子——可能比刘姥姥还夸张,人刘姥姥起码会做人,做小伏低,低声下气的,他可好,一边像个乡巴佬似地看,一边那气势上还不肯输人,完全是一副领导的派头。或许是因为小顾一见到他,脸上表情过于谄媚,就给他造成了一种先入为主的概念,好像他自己今儿是领导上门来家访来的,而不是来求人办事的。 这是老方第一次来小顾家里看看,心中十分惊叹:“我的天啊……这家也太大了吧……怪不得小顾这孩子这么半天才来开门呢,原来这地方大成这样啊……乖乖……我要是个女人,我也一辈子巴着他啊……啊,不对,他也不喜欢女的……咦耶,不对,他现在跟我儿子闹分居,是怎么的?又看上别的男孩儿了?——我就说啊,这个有钱人都靠不住……唉,怎么办呢,这事儿求还是不求啊……” 他一边心里这样想着,脸上神情十分端凝;一边又左看右看,有时还指着一些地方问小顾。 “方叔叔,小心着点脚底下,石子路、石子路。” 老方低头一看,才意识到自己踩上了一条石子路:“哦、哦。好的、好的。” 经过了一道月洞门,又上了一条由滑泽的月白石板砌的石板路,由这里放眼望去,工细楼台,阁影重重,待开的梅枝也形态十分婀娜,一看就是那种家大业大的人家。 老方问:“啊呀,小顾啊,你家里这么大,也不请个看园子的?之前你不是说,就你家三口住着?这万一有人要是潜进来可怎么办?” “方叔叔,不怕的,我们这上面有红外线穹顶,任何超过半人体积的物体掉进来,就会触动警报,公安局就在附近。——我爸不爱有外人住进来,所以一直以来也没请人。不过说不定以后请一个看园子的。” “哦、哦……嗯,不错……” “方叔叔,你今天来找我,什么事啊?” “这个……小顾,我儿子生意失败的事,你是知道的吧?”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77章 “……” “你怎么不说话?” “我跟他分了!他的事,我不管!” “什么!”老方一听,一气,想着他从刚刚那会儿到现在的殷勤,原来都是假模假样的,做样子给他看的,一说到实质性的东西了,比方说要他帮点忙了,就马上撇清干系了,这还得了! 老方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对着小顾反手就是两记头皮,不过因为小顾太高,头皮没够到,那反手两巴掌就抽到脸颊上去了。 小顾捂着脸逃,老方拖着条腿追,一边追一边抽:“你玛你不是个东西!欺骗我儿子的感情!白白玩弄了他四年多,到头来这点小忙不帮他,还把小琪的广告和戏约弄走了!你玛!你玛!我叫你小子没良心的!”一边狠抽着,“我叫你小子没良心的!我叫你小子没良心的!” 追着追着,追累了,渐渐不支,停下来,躬着身体,两手扶膝,大喘了几口气,又抬起头来,指着小顾说:“你个死小子别跑!你给我站住!” 小顾捂着头停了下来,朝后怯怯地看了一眼——他已经被抽了几十下了。 这时老方已经歇够了,又拖着条腿,冲了上去,正手反手就是几连抽,嘴里还骂:“我叫你个没良心的,他跟了你四年,你们好说歹说也是结过了婚的,现在我们家家运这么不济,你玛你小子,竟然袖手旁观,还有脸跟我说分手了,他的事你不管了?啊?啊?”又是正手反手几连抽:“你小子交代,怎么回事!啊?怎么回事?为什么事情分手?啊,要是正常小两口吵吵架,赌个气,我还能饶了你;要是让我知道你小子有外遇!我可告诉你!我今天就在你家园子里阉了你!” 说着,就是正手反手十几连抽。 小顾又不能还手——说实话,他是真没有料到连走路都费力的老方,竟然手臂上的战斗力如此凶犷,简直是惊天地,泣鬼神。小顾推测,这应该是老方长期搓麻将给搓出来的力量。 小顾完全没料到今天会挨这么一顿打,一时之间,给打懵了。老方见他竟然不说话,于是就将“正手反手十几连抽”一下升级成了“正手反手几十连抽”。 小顾被打得跪在了他跟前,一把抱住了老方的大腿,惨叫:“方叔叔,快别打了,我头皮背脊都被你抽麻了!” 老方一个手掌捏着小顾的肩膀,一只手由上而下指着小顾训话:“不打什么不打!啊?你做了对不起我儿子的事,我打你还打错了!啊?” “不是不是,叔叔啊,你得听我解释啊!” “你有什么好解释的!啊?” “不是我不肯帮啊!他出了问题,我就马上联系他,说我要帮他啊,你知道吗?他就是不肯,说跟我关系断了,不要我帮他了,是我被他扫地出门了啊!方叔叔啊,是您儿子任性……也、也怪我,这么多年以来惯得他这样……但是,是他任性啊,你跑我门上来把我打一顿是干什么?我要帮他他又不肯,我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现在这样啊。” 老方之前打得太使劲,到现在还大口喘着气,这会儿一听,原来是这样的原委,倒是心里宽慰下来了,可嘴上还是喘着气,咻咻的。 “哦,这样……原来是这样……我说的呢……以前我也跟你相处了那么些时候了,你也不像是那种无情无义的孩子……” “我怎么可能是无情无义的呢……方叔叔啊……额……爸……这个,你帮我去跟小杰说说好话,再放我进门吧……他老是拒不见我……我……唉,我也是真是……想帮忙也插不上手啊,这些天急得我啊,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 “唉……”老方先是叹了一口气,再一看,小顾还在跟前跪着呢,就把捺在他肩上的手给松了开来,说,“先起来,先起来。” 小顾起来了,整了整刚刚在抽打挣扎中被弄得纷飞的一头乱发,再继续扶着老方往右手边那间房子走去——小方第一次来带着骨裂的他去看医生时,见面的那间有大客厅的房子。 小顾将玻璃拉门拉开,关照:“爸,小心这个槛儿。”把人扶进去了后,又说:“爸,你坐着,我去倒杯茶来。” 小顾沏了杯黄山毛峰过来,隔多远的,那绿茶的茶香就钻到老方鼻子尖底下去了。 老方把茶面吹了吹,先放了下来。环顾了四周,此时的老方整个的灵魂就是一个刘姥姥,但他努力地用一种端凝、沉稳的躯壳将那刘姥姥给包藏了起来,他还是想显得自己在小顾面前是个有地位的家长的样子——毕竟都被叫了几声爸了,那也得端出个爸的款儿来。 小顾毕恭毕敬地在老方斜对过坐了下来,说:“爸,您是不知道……我也是心里苦啊……这些年惯得他,唉,脾气一上来,十头牛也拉不回头啊……他那天把我扫地出门,扫到大街上时,他哪有念及一点旧情!说不回头就不回头,我求他,说你不能这样啊,四年多快五年的感情了,你说散就散!”小顾越说,神情越悲壮。 老方越听,越显同情与悲悯,还时不时地点两下头,表示他也非常反对自己儿子的做法。 小顾接着说:“然后他生意出了问题了,我一打听,事儿还挺大的,我说我联系个律师,事情就搞定了,哪能让那日本经销商得逞啊,连一毛钱咱们也不赔给他!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他竟然跟我说,由得他自生自灭去,他就是把所有钱都赔光了,也不用我管!——你说说!你说说!我这一片心哪!唉,可怜我总想着他,他就这么绝情!爸!你回去问问他,是不是这么回事!是不是他不肯,我有一个字说假的!我就一辈子给他当牛做马!你可以叫他来跟我对质,我有半个字冤枉他吗!” 老方越听,越觉得小顾这孩子一片痴心,真是可怜可悯;而自己的儿子,也太不像话了!太不像话了!简直是不得了了!人家送上门的个热脸,他竟然还拿冷屁股对着人!不行,这孩子可得好好教训教训。 老方义愤填膺,说:“你放心!我回去说他去!我说个一字,他不敢说个二字,这死小孩的那些牛脾气,我还降服不了?” 老方说着说着,忽然又想到一件事,说:“诶?这不对啊……小顾,你这么真心对他,怎么又让魏百川那个不是人的两面三刀、千刀万剐的,把小琪的广告约和戏约都撤走了?还有把小郑也调回去了?” “什么!有这种事!” “是啊……就昨天下午,他人就走了。我跟魏百川打电话,他也一路含含糊糊的。” “唉,这事我完全不知道啊。他们那种人,你知道的,见风使舵,估计收到了消息,说我跟小方散伙了,他们就私自决定把小琪的所有邀约都给撤了吧。——爸,你放心,我打电话去跟他们说!小琪的那些资源都不准动,放心!我现在就说!” 小顾说着,立马掏出手机,在老方面前打了这个电话给魏百川,把魏百川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 挂了手机后,就对老方说:“爸,他说下午就把小郑再派过来。这一层,您别担心了。” 老方一听这事儿解决了,也放下心来,肩微微往下一松,忽然又想起首要大事还没解决,马上摸出手机来,打电话给小方。 小方接了起来。 “你怎么搞的!啊,我要是不上小顾这里来一趟,还不知道是你小子的问题,你好端端地把小顾扫地出门是怎么回事!” “嘟——”的一声,手机挂了。 小顾接着也打电话给小方,小方不接。 小顾很可怜地抬头,对老方摇摇头。 老方又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龇牙咧嘴,揎拳掳袖,说:“你等着,我现在去他小店找他,他还不得了了他!连我的电话都敢挂!你等着,我今天不抽到他低头来给你认个错,我就不姓方!” “别别别!”小顾“扑”上去,止住了老方,说:“爸,别激动。他一向是被我惯怀了的,你这么劈头盖脸地抽他,他不经抽啊。” “哼!那是你,我可从来没惯过他!——不行!我可得找他去!” “别别别,别激动。——这样,我送你过去。你倒是好好跟他说说,说不定他就能回心转意了呢?” 第73章 小顾开车, 把老方送到了小方的小店门口。那门里外两道都是关着的,乍一看,还有点门庭凋敝的感觉。再映衬着这深冬的天气,一看就是那种什么都冷清,什么都不振的样子。 老方已在想象儿子小方现在正倒在二楼房间里,胡子拉碴的样子,搞不好床头边上还有一瓶喝到了一半的二锅头。 小顾把老方放下后,就说:“爸,我先回去了, 别叫他看到了我,到时他连门都不给你开。”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78章 “嗯,放心吧, 先回去吧。这个事情交给我来处理,晚上我跟你通信。” “哎, 好的,那我先回了, 爸。” 小顾开车回了。老方则站在铁皮门外。 他摸出了手机,打电话给小方。 这时隔壁老周晃荡到门口,关心地问:“没什么事吧?我看他由昨天到今天,门都没开过啊。” “没事没事,谢谢关心, 年轻人,生活上遇上点挫折,还不至于要寻死觅活的。我……”还要说下去, 就听到手机那端接起来了。 老方朝老周比了个手势,意思了电话有人听了。老周点点头,又晃荡回他店里的座位上了。 老方说:“喂?小杰啊?下来给我把门开下来。我现在这腿酸疼酸疼的。” “爸?你怎么到我这里了?” “我昨天也没来,今天还不来一下,看看你怎么样了?” “唉……你等着……我就下来。” 小方下楼来给老方开门。老方一低头,钻进去了。发现这里头真是空荡荡的,连货架子都给搬走了。 他跟在小方后头,艰难地上楼。因为在楼下连个坐的地方也没有。 小方时不时地回头,看着他爸上楼,怕他绊着。 到了二楼,一开了房门。 老方就问:“你那床头柜呢?”指的是那个灰白色调的冷扎钢板材质的公司储物柜,所充当的床头柜。 “他们看我房里还有个能用在办公地方的东西,就连那也搬了。” “太不像话了!太不像话了!这事儿还没完结呢,他们怎么知道一定就能告得赢你?就先一步来搬东西了?到时要是他们根本告不了你,你要反过来告他们的,就告他们……告他们……额……一个非法侵占!” “唉,没用的,这个事情十有八九就那么定了。他们一告一个准,晚搬不如早搬,早搬掉我还能按时退租,要是晚搬了,我还得多交几天租金……”一脸丧气地说着这些话。 老方一听,儿子是完全在这劫变中丧失了所有意志与斗志的样子——一副认命的样子。 老方转身,坐到了小方床头,坐在小方旁边,他看着儿子的脸,状态倒是比自己进门前所想象出来的状态要好得多了,也没胡子拉碴的,他想了想,进而劝说:“小杰啊,你看,不如这样,你让小顾帮帮你呀,你怎么这个时候犯傻呢。现有的小顾你不让他帮忙,你还等着这些辛苦挣来的钱,全给一下败光啊?” 小方垂头,拿手来回搓着自己的大腿:“我……跟他,没什么好说的。” 老方见他不听劝,也急了,追问:“什么回事?不是!我不明白!你们到底为什么吵啊?啊?他跟别人有什么了?还是怎么的?你怎么生这么大气呢?” “不是……我跟他的事情,你少管!” “又不是出轨,有什么事是不能原谅的?——哦!我知道了,一定是你出轨了!” “唉,哪有的事,跟出不出轨根本没关系!” “那还有什么事非得吵到要分手这么严重!” “爸,你少管……” 老方气得就想几个嘴巴子抽上去,可他忍了下来。老方想着,还是尝试动之以情比较妥当。 “小杰啊……唉……你是不知道,你不能让生意就这么败掉啊……我这大半辈子,好不容易盼到你积攒下来这么一份事业了,你不能让它说没就没了啊……还有,我去求了小顾帮你忙……小顾因为跟你吵架,也在气头上,就拿我撒气,你不知道我吃了他多少冷脸。他气消了,才说他本来就想帮你忙的,就是你一直拒绝他,——你忍心看着你爸这样去求了人了,到最后还一点成果也没有?你就是为了我,你也得让他帮你啊。”他为达目的,完全地歪曲事实,是他把人小顾抽脱了几层皮,他还说人小顾拿他撒气。 小方踌躇了半天,大约能有一刻钟之久,才最终“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下来。说他等小顾再打电话给他,他就会接他电话的,还说他还是不会主动打电话给小顾的。 老方一看他肯了,就说:“这个你放心,我现在就叫他打。” “别!让我缓缓!我还不想这么快就跟他说话。” “那……行、行!我晚上再叫他打哦。” 小方也没说话,就低着头,点了点。 老方一看,说:“那我回去了?我这两天心焦得啊,早上菜都没买。我等下拐到小菜场去买点菜、肉,要不然小琪晚上没饭吃了。——先走了、先走了。”一边说着,一边就侧着身体站了起来——腿不好,没办法正常站起。 “爸,我送你下去。” “哎,好、好。” 小方把老方送到了门口,又将两道门给锁上了。 老方站在门外,先扒在老周影印店的玻璃门口,朝老周说:“我看了他了,没事的,没事的,你也不要担心了。”又跟老周寒暄了几句,就朝小菜场的方向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摸出手机,给顾孝成打电话:“喂?小顾?是我啊。” “爸,谈得怎么样了?” “你晚点给他打个电话,应该没事了。” “哦、哦,好。爸,谢谢你。” “说什么谢不谢的呢。——我不跟你说了,我要去买点菜回家了。”之于老方,现在终于有口安乐饭吃了。 “哎,好、好。爸,您路上慢点走。” “知道了。”就把电话挂了。 小顾给小方打电话:“谈完了?” “咦——我让他晚上再跟你说的,——我就知道他忍不了,一出门就得跟你通通气。” “唉,他哪里忍得到晚上。——我天,你是不知道,我为了你,今天一大早哇,被他老人家暴抽了几百下,几百下啊!我现在怀疑我的整个背都是红的……我天,你爸是下手真狠,腕力惊人。” 小方先是笑了两声,然后说:“主意反正是你们出的,遇上了这些情况,不也得承受么,——话说,我爸也说,他为了求你帮我,受了你不少冷脸对待啊,啊?你小子,做做戏就好了,欺负他干什么?” “哦呦!这话说的,我哪敢欺负他啊,——他可是我老丈人,我在他面前,你是不知道,那叫一个低眉顺眼,那叫一个奴颜媚骨,那叫一个卑躬屈膝,那叫一个俯仰唯唯。我捧着他还来不及,哪里敢给他冷脸看?我估计……他就是为了对你讲一讲他求我有多辛苦,所以才编着说他很不容易的样子,打动你呗。”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79章 “好吧……你什么时候回来?——对了,你让魏百川找的那些临演,把从我这儿搬走的东西全搬回来啊,还有另一个店面里的小胡他们,也叫他们回来住吧。哦,搬东西时小心点,我那天看他们搬时,他们心里也没数,有几件东西都给挤裂了。” “好的,我关照一声。” “咱们什么时候找魏百川他们吃顿饭啊,还得谢谢他们,还有帮咱们来演戏的那几个,也叫出来,吃顿饭,派几只红包,谢谢人家。” “那几个别叫出来了,这么大张旗鼓地在一起吃饭,到时万一叫哪个人看到了,传来传去的,到了你爸耳朵里,就得怀疑了,说怎么日商代理前天还搬你的店,现在又坐一块吃饭喝酒去了?” “也是。” “你放心吧,红包会给的,辛苦人家又要演戏又要搬那么多沉东西。——多塞点钱在红包里,比请人吃顿饭来得实在。” “行。” —————— 又过了一周,周六的时候,老方来小方店里吃饭,小琪也过来了。小吉也抱过来了。 小方在小厨房里择菜,小琪跟顾哥哥,以及保镖小郑在打游戏,一张大长桌上两台电脑,三个人打得疯狂。 老方则是站在厨房门口和小方说话。 “你们当初那个隔音板是找谁装的?我想到时在家里也装一层这种软包装,你想啊,小琪现在学钢琴,我打算在家里也买一架,到时她得练吧,如果不装一层,也不行啊,扰邻啊。” “也是,什么时候买?知道买哪一款吗?” “知道,她老师指定了一台。” “哎,好。”他又择了一条菜,伸了条脖子向厨房外,向在大长桌前坐着打游戏的小顾问道,“小顾,你当初做隔音板软包的那家电话有吗?能给我爸的房子也装一层吗?” “哦。”小顾按了暂停,“有,等会儿吃了饭,我再找给你。” “哦。” 小顾又归位,和小琪打游戏。 小方又继续择菜,一边和老方聊天。 “爸,依我看,你现在那房子,不装也罢了。” “怎么的呢?” “我前两天跟小顾到那头那个开发区去看房子了,倒是看上合心意的了。——爸,你是喜欢那种一梯两户的,还是两梯两户的?我们也买那种带电梯上下楼的房子吧,以后你就不用老是走路上下楼了,你这腿,真不方便,年纪又大上去了,我又不跟你住,我不放心啊。” “啊?要买房子啊?”老方此时正站在厨房门口的外侧,他转头朝这小店内部环顾,看到原本小店里的东西都归位了——前些天还听说那日本代理方撤诉了,连款项也不用赔,说是质检没问题,是他们自己包装时出了岔子,老方当时心也放下来了。老方这时看到小店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机,自然是松了一口气,但听儿子说,现在要买房,又觉得没什么必要,而且在那一区的房子都很贵,“这……有这必要吗?” “迟早得买吧,你早点习惯电梯房,比现在住的这里好,你现在这样上下楼真不方便。——要不哪天我们一起去看看?” “你够钱买吗?你这小店才刚刚风波过去了。” “唉,够钱。那边不是没告成吗?我也没损失什么,这些年也攒了不少了。到时首付给掉,再弄个五年或是十年的房贷还还,也没什么压力的。” “那行……过段时间我们去看看?” “别过段时间了,下星期咱们就去。我跟你两个去。我看上一套是一梯两户的,还有一套是两梯两户的,其实还有一套两梯三户的也不错,我带你再看看,定了一套买下来,再装修的话,就装隔音墙,这样方便点;不像现在那套,里面都已经装得好好的了,再重新往上装隔音板,多费事啊。以后那套就租出去。” “也行、也行。” 晚饭后,大家坐着聊了一会儿,老方和小郑就带着小琪回去了,第二天她还有课,就不在小方这里拖太久了。 晚上,小顾小方坐床上了,又像老夫老妻似地,各翻各的书,各自划拉着自自的手机。 这么半小时之后,小顾忽然问:“你跟你爸说了?” “说什么?” “就是以后他怎么应对他周围那圈人啊?” “说了啊。” “按我说的跟他说的?” “是啊,按你说的。不就是说,以后让他,跟他身边那堆大伯二叔七大姑八大姨的说,我醉心于事业,不想谈对象?就这么一直说到我三十五岁,三十五岁之后再用别的理由?” “对。” (正文完) 第74章 番外一:“花丛” “啊, 对了,你爸是不是得报个英语补习班啊?过几年他不是也得到那边去坐移民监么?”小顾在小方面前提起老方,还是称之为“你爸”。南方人嘴里的“你爸”并不比“咱爸”这种称呼来得显生疏,南方人一般也不说“咱爸”。 “他啊……这不还有几年呢么?小琪才初二。起码得等她高三了,读大学住宿了,我爸才跟我过去吧?我不去,就他一个人在那边是不行的。况且,我这四五年也得在这里啊,这不这小买卖还得做么?” “不是, 你不明白我的意思,你看啊,你爸……那、那脑袋……我估计他就是学个十年, 估计也就是hello,how are you, good,没了……所以你这不得提前给他准备么。哦, 你到他临去那里之前,再给他报班,他还能学得进去什么啊,估计连hello都学不会。” “不行啊,现在还有四五年呢, 他就每年都去上啊。这钱也太费了点吧。我向小秦打听过了,就他现在上的那个英语班,就那边的, 广场那边的,一年要一万多呢。这五年就是五六万。” “我……我没说那种英语班,我说的是老年人英语中心的那种班……一年也就一千五吧……” “什么!你让我爸去上一千五的班!怎么的,我爸不能上一万的英语班啊!小秦说他们那个英语中心里也有老年人的。” “唉……不是、不是。”小顾不想老方去那美女如云的英语补习班,因为到时候免不了小方时常接送他,或是去找他,探视他,间或有可能还要跟那些美女老师聊聊有关老方的学习进度问题。 “不是不是?那是什么!你放心,我给他交这个钱,不会用到你的钱的!”小方因为和小顾在一起很久了,他以为小顾和他一样,都认为双方关系是特别稳固的了,所以他根本就没有往小顾的那种想法与顾虑上面去想,他咬准了一定是钱的问题,觉得小顾肯定是不舍得在他爸身上花钱。他觉得这个也是荒谬,在他爸身上花钱,那肯定是他的事,他怎么可能让他花这钱呢。 小方想不明白,而且又气小顾建议他让他爸去上一个只要一千五的补习班,心里认定他这是看轻他爸,觉得他爸蠢,一年浪费一万块在他身上是不值当的事。 他负气躺下。小顾无从劝说。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80章 小方第二天就到广场那家英语中心,去给他爸老方报了个班,还把钱交了。 那课程顾问,也就是销售问他:“不用让你父亲来测一测英语水准?” 小方想也没想,答:“不用了,绝对零基础,就从最低级的班开始上。” 这课程顾问心里不知多高兴,因为有些时候那些水平高的人来,她们也想尽量压低一点他们的开始上课的等级,这样的话,就可以多卖掉一点课程。 哪知这人一上来就说从最低级的开始上,连压都不用她们压了,不是更好?再加上这人交钱交得爽快,她们更是高兴。 小方由这中心出来,才打电话给他爸:“爸,我给你报了一个英语补习班,就在我小店边上。你每周来个三四次,坐一站公车过来,也方便的。” “啊?报什么班啊,浪费什么钱哦!” “这怎么能是浪费呢?你想想看,我在这里待一年,再过半年,又要去坐移民监半年,你到时难道不要跟我去旅游,住一住吗?我那半年在那里又不干什么事的咯,到时陪你玩。你不学点英语在肚子里怎么行?” “也是、也是。”老方没想到自己现在还要走上小琪的路,小琪现在满满的都是班,每周就两天是有点空闲的,没想到他自己现在也要去补习了……唉,这人生的境遇啊,永远想不到前面是什么东西等着你…… 小方回到家。 小顾问小方:“不是说出去买洗发水的?怎么这么长时间才回来?洗发水呢?” “没。哪有洗发水?——哦,我等会再出去买。我刚给我爸报了个英语班,就隔壁广场上的那家。” “啊呀!你小子,不让你干什么还非干是不是!——你不怕你爸一天到晚地泡在美女堆里,心脏受不了啊?” “瞎说什么!我爸哪还会对美女……啊——小顾……你不是吧你……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小方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小顾瞪了他一眼,他嘿嘿笑了两声,这事情也就这么过去了。可老方的补习班也就这么上定了。 —————— 老方也以为儿子给自己报的,是老年人英语中心的那种大班课程。本来儿子给他来电话时,他还在想,儿子说是在他小店附近上课的,那他小店附近哪里有老年大学呢?奇了怪了。 等他本人亲自来一看,才知道是这种英语补习班,跟小秦上的是一样的,看着很高端上档次啊。 老方进去一看,觉得自己被一群年轻貌美有气质的美女老师包围着,仿佛这英语学习生活是帝王般的待遇一样。 老方每天努力学习,几乎天天订课,比小琪还用功。 虽是由零基础学起的,却也一日千里,突飞猛进。 某日,小方去厂里验货,老方打电话给他,说:“我在中心上自习呢,有本练习册忘带了,你能不能帮我回家拿一趟送过来?” 小方说:“爸,我不在小店里,在厂里验货呢。” “啊?” “这样吧,我让小顾去取一趟,他应该在小店里。” “啊,太麻烦他了,我到时和同学share一下。”老方现在说话爱夹点英文词。 小方每每听到老方说话夹英文词,额上就开始冒冷汗,肠子就开始绞在一起,却又不得不迁就他这新养成的“恶习”——毕竟不能打击老方的学习热情啊。 小方说:“算了,我让他去取一下,省得你笔记做不了。” 他们挂了电话后,小方打电话给小顾,小顾就去取练习册。 小顾送到英语中心后,先是透过那全透明的外墙和办公室墙,向中央的那些学生用电脑桌前看了几眼,恰好看见老方坐在电脑桌前,老方旁边站着一个美女同学,还有一个外教男老师,三个人一起聊天。有时老方听不懂,那美女同学就帮老方翻译一下,有时老方听懂了,还能回答那外教,总之三个人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 小顾正好瞥见那个要用电子卡开合的玻璃门开了,他就走了进去,找到了老方,把练习册送给了他,说:“爸,我先回去了。” 小顾走后,那美女同学问:“方伯伯,这是你儿子啊?够帅的啊。” 老方一边笑着把练习册收进包里,一边说:“干儿子,干儿子。” 那女同学说:“哦。” 老方也不担心人家女同学惦记他女婿,因为据他所知,这女的是给不知谁当情妇的。他在这英语中心见到不少成天不上班的,下午就来学习进修的年轻女人,全都不是情妇就是做小三的。老方倒见怪不怪了,只充个不知道,并且也不太排斥,也不用伦理去审视她们。 说真的,要是老方家门中,没出了儿子和一个男人结婚这件事,他肯定是不接受这一类女人的,连话都不要跟她们讲,但现在儿子和一个男人结婚了,忽然,世界在老方的眼中就变得多元起来了……城市越来越大,每个角落里都活着形形色色的人,这世界上的事,越来越说不清楚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了。 老方对各种事情的包容性也变强起来了。虽然他知道儿子是同性恋这件事,不触犯道德底线,他儿子只不过是同志,也没当人家小三,也没做人家情妇,和这个英语中心这些有钱有闲的女人的生活性质是完全的两码事;可他毕竟这段时间以来,看开了,想着,别人是什么生活方式,与他无关,他遇上了什么样的人,都是缘分,别人的私生活他不置评,他就和她们做好一场同学也就行了。 所以一来二去,老方就变得很“受欢迎”,这些女同学闲来无事还爱找他聊聊天什么的,也都知道他有个儿子在国外,到时要接他过去生活,所以才给他交了钱来学英语。她们都夸他好福气。 晚上小方回小店了,小顾对小方说起:“呦——你是没看到啊,你爸可厉害了,现在都能跟外教聊上几句了,也真是突飞猛进啊!果然,这一万块钱不是白交的,就是比一千五的好。你看人家那中心里面多活泛啊,多有生气啊,不仅有美女老师,还有美女同学,成天围着你爸,他能没有学习的动力吗?要是去了那啥一千五的,老年人英语学习中心……光听这中心的名字就死气沉沉的,估计学一年也学不出个什么来。” “啥?都能跟外教聊上几句了?” “嗯!可不是么!” “被美女包围?” “嗯!可不是么!不仅有老师,还有美女同学,我今天都看到了!那个跟他在一起和外教聊天的,也没穿制服啊,可不就是同学么。” “呀!那我爸这个……岂不是叫‘临老入花丛’?” “对对!就是叫临老入花丛,哈哈哈哈哈哈哈……” “噗……哈哈哈哈哈哈……” 就在小顾与小方两个无良的人把老方嘲笑了一晚上的时候,老方八点下了课,出了英语中心,就到对过马路坐公交车去。 等车时打了个电话给小郑:“小郑啊,小琪那边课也该下了吧?” “还有一刻钟,今天拖了会儿。我等她下了课就带她回去。方叔叔你那边下课了?要在那里自习吗?我到时拐过去接你?” “不用了,我都走到公交车站了。我先回去了。” 老方的车来了,他上车后,空位比较多,他拣了个位子坐下。 老方心里想:“妈的!一万多块钱一年!抢钱啊!方杰那死小孩也是的,不跟我先说了,就帮我报好了班!一万多啊……唉!这英语,我非把它给啃下来不可!那天听Gwen说的,在低级的班里耗的时间越长越不划算,我一定要拼老命!努力学习!尽快通过升级考试,争取快一点上高级一点的班。回了家我再复习复习……”现在学习拼死拼活、这么上进的老方,哪里是因为什么美女,他也只不过是舍不得那些钱。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81章 公交车开过了小方的小店,里头小顾和小方还在笑着。 第75章 番外二:旅居 再有两周左右就要过农历年了。 老方的老朋友老吴, 叫老方一起去上海三阳南货店办点年货,说要在那里买火方和腊味。老方想了想,觉得也好,不如去上海采买那些,于是通知了常驻在家中的小琪保镖——小郑,让他开车带他们去。 并且,他又打算把小琪放到小方那里去。 他跟小琪说了,小琪一脸不情愿:“爸,我不去!” “怎么的呢?” “我一去就像电灯泡, 我就一个人待在家里好了,我初二了,又不是小学二年级, 有什么不好一个人在家的。而且我去了他们那里,他们有时候也是把我一个人丢在小店里的, 他们两个人出去喝咖啡,也不带我去。我才不去他们那里!”看来抱怨已经在她心中积累了一段时间了。 “哦, 这样啊。” “真的,上次天下雨,但他们还去东边那开发区的情人码头喝下午茶。让我待店里,还骗我说是去那边看房子,然后下午我就看到他们上传朋友圈, 背景是一个飘着微雨的窗外,然后窗内方桌上两杯咖啡。——我才不去他们店里,万一他们又要出去怎么办?我还不如待家里, 我现在看电视,下午要做寒假作业,傍晚要练钢琴。” “那你在家乖乖的,危险东西不要碰。” “知道了。” ——— 老方和老吴由小郑开车载去了上海办点年货。而小琪幸亏做了一个绝顶明智的选择,待在了家里,没去她哥那里,因为她哥又跟顾孝成去情人码头了。 天又微雨了,码头前的湖面上一片烟光,都是霏微的雨丝折射了湖水,反光而造成的,跟水面上罩了一个巨大的毛玻璃罩似的。小顾又提议去喝咖啡。 点了咖啡,坐下后。 “这次这一套房子,你觉得怎么样?”小顾问。两人刚看了一套房。 “我觉得不错。比之前看的都好,离这个码头近,空气好,也有散步的场地。明天我带我爸来看看。” “上次那几套他没看中?” “有一套还行。” “哦,那明天带他来看看这一套再定吧。” “我在想……” “想什么?” “我在想,我不是还有半年移民监吗?我要不要四五月份就过去坐掉?你想啊,我隔一年过去坐,和隔半年过去坐,都没什么区别,总之坐完那半年,我就永远回来了……之前我说隔一年过去坐,是因为我没想到我爸会这么快就被搞定了,我以为要进行持久战的。那现在既然他那边没问题了,那我干什么不早点把那余下的半年移民监坐掉。” “额……也对哦。可以啊。——我看看,五月份过去正好,我正好有两套房子那段时间要脱手,那我不找代理了,自己过去卖就行了。”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 “要带上方叔叔吗?” “额……我倒没想过……我到时候问问他。” ——— 小方隔天把这个决议跟老方说了,说的时候,他们两人正在东边开发区看小方昨天看过的那套房。 老方对于能去纽国旅居一段时间相当兴奋。 小方回家后,把他爸十分想去的这个情况跟小顾说了,小顾说,那就一起去吧。 这一年过年的时候,老方和小顾的父母碰面了,是在大年初三的时候,在小顾家园子里,两家人聚在一起吃饭,小琪和小吉也去了。小吉在小顾家满园子乱跑,差点找不到它。 年后,魏百川正好有事到浯城来。他代表经纪公司有些话要找小琪说,有些新任务要布置,于是他就去了小琪和老方的家里。小琪还有几天就要开学了,所以在家里收拾下学期要用的东西,这些天也没有去上各种兴趣补习班。 老方也在家里,一看到魏百川来了,就马上把茶几上的报纸拿过来翻看,还低头重重吭了一声——还在记恨之前魏百川势力眼,把小琪的所有资源都撤走的事。 魏百川感受到了来自老方的百分百的恶意,他心下明了是怎么回事,既好笑又无奈,他只能在交代完了小琪一系列事之后,再交代小郑事情,等把所有的事都说完了,就跟老方说再见。老方也只是低头假意看报,根本不睬他。 魏百川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就这么走了。 下了楼,一坐上他自驾的那辆车,就摸出手机来,给顾孝成发信息:我刚从你老婆家出来,简直一鼻子灰。就方叔叔现在对待我这个态度,我跟你讲,你上次给的那点“劳务费”根本不够,你应该还欠我十万才对。 哪知等了一会儿,顾孝成发了信息过来:做白日梦的时候千万别开车,小命要紧,我建议你先睡一会儿。 这魏百川走了后,老方独自一人坐在家中客厅里,他还维持着那个看报的姿势,而实际上,他心已不知飞到了哪里去了。 这次小魏一来,倒勾起了他许多的回忆。小魏不来还好,他不来,老方的日子就像一辆只管向前行驶的马车似的,轱辘不停向前转着,想着他自己的英语班,想着买新房子的事,根本想不到去回溯过去;而他一来,他就像是老方过去生活中的一个故人一样,故人到来必定让人想起一些尘封旧事。 所以老方就很自然地回想起了一年前的事、两年前的事、三年前的事、四年前的事…… 四年前,他刚跟小顾认识。 他记得那时小顾好像是摔伤了脚,住到小方的小店里去了。然后好像小方总是看小顾不顺眼,还经常说小顾坏话,还总是想把小顾弄走…… 老方仔细想想,天哪,过去的很多画面忽然变得分明起来了。难道那时的小方拼命想要小顾走,是因为小方那时是抗拒小顾的? …… 老方越想,越觉得自己过去可能忽略了来自儿子小方的很多信号——求救信号,然后最终将小方亲手送上了搞基的光辉大道。 老方渐渐意识到,可能自己在儿子的闪亮搞基之路上,真的占有举足轻重的一席位置,不禁额上渐渐泌出了些冷汗。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他怕自己会越想越思维清晰,继而把肠子悔青。倒不如还像之前那样就好,蒙蒙的,糊里八涂的,两眼一闭,随他们年轻人爱怎么搅和就怎么搅和去吧。 毕竟事已成定局……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82章 老方想:一个傻女人,一定是一个幸福的女人;同理可得,一个傻老人,一定是一个幸福的老人。 老方决定停止回忆过去。“潇洒”地一抹额上冷汗,继续看报。 ——— 开春过后,老方定下了一套房子,三月里,小方付了首付,四月里,他们拿了钥匙。老方看中的这套是已精装好的,他们这整个小区都是已精装好的,但里面有不同户型和装修风格,不是每一户都一样的。老方定下来的这套是一梯两户的三室两厅两卫的,很大。虽说墙体和地板的隔音本来就做得不错,可是小方他们决定还是要给小琪房间进行再一次的隔音软包。 他们还得向物业提交申请,然后开发商会指定几个他们的装修公司给小方他们选,他们选好一个,才能进行再装修或是改装,程序很复杂。 等到了四月末时,新房改装的部分也装好了。而小方和小顾的机票是定在五月五号的。老方也要在这个时候跟他们一起飞往纽国。 临行前,老方说,时间太紧凑了,他们现在住的房子还没登出租广告。 小方就说,别这么赶,新房装好了不得散散味道吗?旧房先别急着租掉,让小琪和小郑还是住在旧房里吧。 小顾说,不要紧的,到时他可以找朋友帮他们在这边把房子租掉,还可以帮小琪和小郑搬家。 老方想了想,说:“我也不会去太长时间,我就过去住两个月,感受一下,就回来了……算了,租房子也不急在一时,——小郑,这两个月,帮我照顾好小琪和小吉。” 小琪想了想,却说:“爸,你就在那里待两个月吗?” “怎么了?我总不能也像你哥一样待半年吧。我也会无聊的。” “不是啊。爸,你想,你在那里待到六月末,我正好就放暑假了,你干嘛不多待一个月,我也过去玩一个月嘛……上次我哥结婚,我才去了那么几天,都没玩过瘾。” “呀!对哦,我都没想到。两个月后你正好就放暑假了……啊,你暑假不拍戏?” “拍啊……我到时的档期还没定,要不到时我问问小魏哥哥?要是有空隙,我就去,玩两个星期也好啊。” “好的。” ——— 老方跟儿子与小顾一起去了纽国。 他们都住在小顾家的那间海边别墅里。 到了纽国之后,小顾有几处倒买倒卖的房产要售出,他就去忙他的这些事了。而小方反正空闲,就陪着他爸到处玩,上山下山,沿着海边的大道走,一起去吃冰淇淋,一起看海鸟,一起去公园。 老方这段时间做的最多的事,就是拍照发朋友圈。 昨天跟儿子去玩了这个地方,今天跟儿子去吃了那家餐厅……每天按早中晚、上下午茶和宵夜时间上传朋友圈,赤|裸裸地炫耀着他的各种“小幸福”——俗称“炫富”。 只不过,老方的晒这晒那,在朋友圈里倒不会引起别人不快——可能同样的事情,换作一个二十出头的美女来做,晒这晒那的,会让人很不舒服,可是老方这样,倒在朋友圈里显得很“喜气”,每上传一条,就引来一群点赞的,百分之八十的赞来自于他那些美女同学们。 其实仔细想想,老方和这些美女同学们,虽然外表上天差地别,可是本质上是一样的——全都是靠人养的米虫。 只不过老方的情况好一点,老方被人养得光明正大,因为孝养他的人是他儿子;而那些美女同学们则不然,养她们的人,和她们的关系都有点不太正当。 第76章 番外三:晚节 顾孝成如堕烟海, 两厥过去就不远了。 小方坐在他对面,盯着他脸上这一系列异常丰富的表情,然后,关怀地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他本来以为小顾没有不能对他说的话,在他问了问题后,就会坦诚相告,哪知对面这厮竟然转了两下眼珠子,翻了两下眼白, 两眼左闪右躲,不肯直视他,过了好一阵子, 才放下了他手中的手机,说:“没、没什么。” 小方难得见他脸上有些泛红, 他不觉得这是室内暖气扇造成的——他和小顾,还有老方, 现在还住在小顾家的海边别墅里,这房子的通风设备非常好。现在是六月里,在这边的气候早就冷将下来,他们房子里已用上了暖气扇,但因为通风好, 所以不会造成闷热,所以小顾脸上的些许潮红,绝不是供暖设备造成的。 所以小顾心里一定有鬼。 自从他看了手机上面的东西后, 就这副“死相”了,扭扭捏捏的,跟个大姑娘似的。 小方把左手掌一摊,端出了老婆查电话记录的架势,意思是:交出来!坦白才能从宽,手机上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哪知小顾心虚地把手机朝背后一藏,说:“没……没什么……这手机上有财务相关的东西,现在不能给你看。” 小方一听就火了,说:“什么!我没听说哪个人对着一堆财务报表面红耳赤,两眼如游丝般晃来晃去的,你那分明就是有鬼,就是不知看了谁谁的□□的样子!”小方越说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不禁更加恼火,仿佛已确实拿赃捉奸捏实锤了似的,他气得猛咽了一口口水,然后接着教训自家不听话的这口子,“说!是不是什么陈年旧账没算清楚的,是不是你在这里读大学那几年留下的风流债,是不是那个俄罗斯的什么叶夫根尼!” 小顾一听,急了,摆手说:“没!没没没!哪有陈年旧账,你别瞎说!” 小方说:“那……” 结果,还没说完,就被小顾神经兮兮地岔断了,小顾站起来,假装眺望窗外的远方,问:“你爸呢?” “什么我爸?不是跟你说了,他出去逛逛去了。” “你!你有没有搞错!这个城是建在山上的,他一个人出去爬上爬下,万一滚下去或是栽下去怎么办!” “你当我爸是一只饮用水瓶子吗?还滚下去?——别岔开话题!” “我、我我我、我才想起我有事要做,我先出去一下。” “顾孝成,你今天要是走出这个家,你就别回来了!” 顾孝成一边拿外套,一边说:“你知道,我妈跟我爸吵架时,最常用这句……结果我爸次次都回来。” “……” 顾孝成像逃命似的逃出了家门。在车库里取了车,几乎是以两百码车速倒车,一下倒到外面的行车道上,然后飞一样地开走了。 留下小方一个人,对着那奔逸绝尘驶离他视线范围的车屁股,用两眼的怒焰恨不得给它烧出两个窟窿来,心中忿恨地想:我要是让你回来我就不姓方! ——— 傍晚五点多,老方逛完回来了,问起小顾,小方就说小顾还在他近期准备要卖的房子里。老方说:“哦,明天早上你开车带我去华人超市吧,我买点汤料,咱们回来炖点汤,他明天晚上可以回来喝。” 小方气得牙痒痒的,小方想到以前自己刚毕业时,拼死拼活地维持着小店的生计,爸爸也没有想着说知冷着热地问一问,时不时地还炖个汤来给他补一补什么的。自从这个顾孝成凭空闯入他们家的生活之后,他爸就老是炖汤给这厮喝,一开始给他补脚,补到他生龙活虎地晚上来对他这样这样,那样那样;现在又要来给他补元气,是要怎样,补到他可以多点精力出去勾三搭四吗?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83章 比方说那个漂亮的俄罗斯男孩,据说当年他对顾孝成这厮很是向往,几番追求未果,据说他现在也在纽国生活…… 小方越想越觉得,那个风骚的俄国男孩应该发了数张□□到小顾手机上,看得小顾下午时脸红心跳,然后弃了他绝尘而去。 小方越想越气,目露凶光,一把尖刀往砧板上一插,发现插不进去,这木质太紧实了,于是他转而重重把它往那板上一拍,说:“我才不去给他买炖汤料,我觉得他的生活够滋润的了!” 老方一听,说:“你又发什么神经?” “额……” ——— 晚上十点多,小顾才回来。小方其实还没睡——睡不着。 他竖着耳朵听小顾的脚步声往他房门靠近了…… 小顾走近了后,尝试拧动门锁,哪知门已由里面锁上了。他去找钥匙,发现那一串钥匙上独缺这间房门的钥匙,看来小方把它拿进房间里去了。 他就锲而不舍地拧着那个门锁,“砰砰”、“砰砰”、“锵锵”。 小方坚持不开,楼下房间里的老方倒出来了,伸着头向楼梯上问:“门锁了?你们今天怎么了,吵架了?” “没、没。爸,你回去睡,这门好像……坏了……” “什么坏了!他就是有神经病,你等着,我现在上来,给他砸一锤子就好了。”老方说得好像是在对待老房子里放的一台老电视一样,不听使唤了,屏幕上只有雪花不显像了,只要用最土的方法,上去砸上一拳头,包好使,马上就管用了,有图像了。 老方对付自己儿子的方式,和对待老电视机的方式一样,向来奉行简单粗暴才最是直接有效。 结果,没等老方踏上第一层台阶,那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的小方就开了房门出来了——小方此人可能从娘胎里出来时,就没把骨气带出来,所以他一听自己的老爹要上楼来了,马上下床把门拧开了。 小顾一看门开了,朝后嘿嘿一笑,对着老丈人摆摆手:“爸,回房睡去吧。我就说门坏了。” 老方:“……”转身回房去了。 小方把门开下来后,就重又窝回被子里去了。天毕竟冷,他也没开暖气扇。 小顾把包放下,把外套脱了,想了想,又去把暖气扇开了下来,然后又去开热水器。 这房间是他原本在二楼的卧房,他连灯也没开,在黑暗中照样行动无阻。 他知道小方在跟他生气,所以他既没有开灯也没有说话。 小方一看他竟然采用沉默的态度,这是一个男人在出轨后,却又想维持家庭时,让人最讨厌的一种态度;小方这会儿心里有火也不知道怎么发,他想了想,决定等等等那厮上床来时,他要好好问问他有关那个叶夫根尼的事情。 顾孝成洗完了澡,窝进了被子里。 小方头正闷在被中,却见被子里有一个方形的亮源,分辨了半天,才知道原来是小顾把手机带进被子里来了。 他缄默,等待小顾先开口。 小顾把手机凑到了他眼前。 “呶,看。” “什么?——这是谁?” “叶夫柯尼……人家不叫叶夫根泥,你心里吃那么大缸的醋,暗恨人家,也不要随便给人改个那么难听的名字好不好?” “什么?这个严重发际线后移,凸起一个肚子的……是根泥?” “你之前看那谁给你看的他的照片时,他才二十二,我那时才十九,他现在已经三十了……事实证明俄国男人和俄国女人一样,容颜都无法经历时间的考验……” “那又怎样?发际线后移了,肚子突出了,又怎样呢,这年头,大妈大婶已婚四十岁的妇女,在异性恋群体中的行情走势都逐年见涨了,这样一个男人,也不一定没行情,说不定你现在就好这一口呢?鬼鬼祟祟的一下午,一看就是心里没揣着好事的……” “我……” “你说不说?” “我……唉……你自己看吧。”说着,在手机上点开了微信对话记录,递到了小方眼前。 小方举着手机看着,两眼怔怔的。 …… 约一刻钟过去了,小方还是两眼怔怔地盯着那块屏幕。 小顾则是侧过身去,背对着小方躺着,心中澎湃纠结得宛如歌剧杜兰朵公主之公主彻夜未眠。 又过了五分钟,小方终于回过神来了,也不知为什么,兴起“调戏”之意。 他挨了过去,拿手蹭了蹭小顾的两瓣XX之间,最后那只手还犯贱,在人家左边那瓣上面捏了两把。 再然后,他那颗头更是犯贱,竟然慢慢蹭上了小顾的颊腮,勾过去对上了小顾的眼,说:“小顾……” “……” “结肠镜检查?是不是把一个小摄像头伸进你屁屁里……我的天……OMG!OMG!真是没有想到啊,我们家的小顾也有晚节不保的时候啊……啊,不对,是肛节不保的时候……我……唉,我想想啊,我小方的人生也真是失败,我一辈子到现在都没有达成的‘伟大使命’,竟然将要被结肠镜那根管子达成了……我……我我、我……”小方反正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这会儿还做出一副捶胸顿足的样子。 小顾慢慢转过身来,朝他投以恶魔的注视。 小方忽然觉得一阵寒冷,忍不住干咳了一声,以调节一下这逐渐转冷的气氛…… 小方也不知怎的,忽然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不经思考就脱口而出:“啊,小顾,你说,你做完这个检查之后,是不是会习惯一点被人后入……啊,让我更正一下,不是被人后入,是被我后入……所以……我……我能后……”那个“入”字还没脱口,他就发现自己的某处正被一只温暖的手掌捏在了手里,导致他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有……有、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千万别激动……” “我只要一想到你成天想着后入我,我就吃不下睡不着,你说我该怎么办?” “不后入,不后入,我、我就!轻点轻点!我就说说,说说,以后再也不说了。” 这时,小顾才松了手。 “你怎么要去做这检查呢?你还没到四十,有什么好做的。” “唉,别提了,我妈妈那边有一部分男性有这一方面的病史,还好,不严重,我妈让我趁着在这里的时候,早点做做检查。我其实觉得没必要,我感觉我身体那部分完全正常……” 我是你的终生黑 完结+番外_第84章 “去吧……健康最重要。——放心,我绝不会跟人说你做过这种检查的,我会维持你至高无上的纯壹的伟大形象的……” …… 二十分钟后。 “不要了吧……这里房子都是木头的,吱冈吱冈的,万一楼下听见了怎么办?” “说得好像之前两个月没做一样。” “那不是等到很晚才做的吗?我爸刚刚还出房门来的,说明他还没睡。” “放心吧,轻点就行的,我们家的地板铺得特别厚,隔音很好的。” “真的?”小方忽然想到傍晚做饭时,那个连刀尖都插不进的实木砧板,他就想,也对,小顾家的东西,质量绝对有保障,地板应该也够结实…… “真的……趁着我后面就快晚节不保、就要失贞给一条细细的肠镜之前,让我不带任何心理阴影地……XX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