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放肆》 第一章 “叫什么?” “……薛燃。”小孩儿冷声道。 江成意眯着眼,晃了晃杯子里的牛奶,扯起嘴角,“什么名字,小姑娘似的。” 薛燃没有出声,冷且警惕地盯着他,嘴角紧紧抿着,手指扣着书包带攥紧了。 “就这他妈能有十四岁?”陈霄抓着乱蓬的头发,有些吃惊地把人上下打量一眼,又扭头去看江成意,“姓薛的是不是又想坑你?” 江成意没什么表情地喝了口牛奶:“我看起来像个傻逼吗?” 陈霄呸一声,从昨晚一通折腾倒得乱七八糟的酒杯里扶出个干净的,啧啧摇着头给自己倒了杯酒:“哪能呢,谁他妈能损得过我们江少爷。” 江成意没搭理他,等宿醉的胃痛感稍微被牛奶压下去了些,才不缓不慢地开口:“那你说,薛亮是怎么敢就拿这么个……” 他顿了顿,抬眼看一眼薛燃,似笑非笑:“小东西,来给我抵债的?” 薛燃还在盯着他,漂亮的眼睛里含着耻辱和愤懑,一声不吭。 江成意也看着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杯子,眼睛弯着,目光里却一片冰冷。 屋里还带着未散尽的酒气和杂乱的香水味,处处都透着颓靡的乖张味道。 酒局刚嗨了一半,忽然被敲门塞过来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江少爷的小情人”,搞得一群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人全他妈知道了,十分识趣地溜得一个比一个快。 江成意本来就因为钱被私挪的事心情不怎么好,现在又莫名被按了个“玩弄未成年人”的渣男形象,虽说他并不在意自己已经烂到没边儿的名声,但被人误会的感觉到底不爽。 陈霄耸了下肩,又打量几眼薛燃,半晌,忽然挤挤眼,凑近了低声道:“不过这小朋友长得确实还不错,你真没什么想法?” 江成意指尖一顿,回头看他,一字一句地说:“滚你妈的。” “哎哎哎开个玩笑嘛!”眼看他心情要差,陈霄赶紧放下酒杯,瞪着眼夸张道,“我靠!就咱们江少爷这模样但凡往gay街上一站那肯定一群人扒了裤子求艹!怎么也轮不着这种毛都没长齐的小毛孩儿的对不对!” 不知道听到了哪个词,薛燃震惊且幅度很小地猛然抬起头,拧起眉,看向江成意的目光里多了一份毫不掩饰的嫌恶。 陈霄那边还在不停趟地满嘴跑着火车:“不说别人,就杨琛……” “行了。”江成意被他嚷嚷的脑仁疼,放下杯子,拧眉隔着圆盘桌踹他一脚。 陈霄于是迅速闭了嘴,赶紧给人把杯子里的牛奶续上了。 薛燃已经拧眉移开了视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嘴角几乎已经抿成了一条线。 江成意注意到,却懒得搭理,没什么兴趣地地移开视线。 其实陈霄说得并非夸大,s市纨绔圈和gay圈里,江成意江大少爷的大名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作为江氏企业唯一的一个亲生儿子……虽然是个私生子。 从十多年前、江老太爷不顾反驳把人接回江家以来,江少爷简直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而他是私生子的这一点名声上的污迹,也因为是江家独子,而被人选择性地遗忘了。 不只是出身,江少爷的长相也绝,虽然这人性格嚣张恶劣到让人想当场杀生,可一旦对上这张脸,所有人又都会默默移开视线闭上嘴。 从最初有男女观念起,追在江成意身后的女生就已经不计其数,以至于圈里一度有人打赌,赌这姓江的最后会选中哪一家的千金名媛。 直到十八岁生日那天,江成意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在所有人面前公开出了柜。 一段时间的鸡飞狗跳之后,追在他身后的人已经不知不觉从女生悄然换成了男生。 “对了,”陈霄忽然想起什么,抬起头,看一眼江成意,“那个……西区的那个写字楼,怎么处理?” 江成意沉默片刻:“卖了。” “卖了?!”陈霄瞬间挺直了背,拧起眉,半晌才说,“那可是你挑了好久的地方。” 江成意语气平淡,喝了口牛奶:“资金链流动不开,放着也是等破产。” 陈霄是亲眼见着他怎么撇开江家辛苦存的钱,一咬牙,刚要开口,就被江成意打断了:“不。” 他仿佛知道陈霄想要说什么一般,简单冷漠地丢下这么一个字。 陈霄沉默片刻,最后用力一搓脑袋:“操。” 江成意没理他,继续盯着面前警惕不安的小孩儿看,边看边继续喝着自己的奶。 陈霄的意思他明白,无非是劝他先用着江家的钱,等公司正式成立、赚了钱再偷偷填进去。 可他就是不想。 他走着神,于是忘掉了自己还在盯着人看。 薛燃同样警惕盯着他,依旧一言不发,手心隔着书包带被攥得生疼,心跳莫名快了三分。 江成意回过神时,正和他眼底不加掩饰的排斥嫌恶对了个正着,怔了下。 从小到大,这种眼神他没少见,并没有什么感觉,只挑了下眉。 薛燃皱皱眉,正要移开视线,忽然听见这人冷不丁地开口,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懒洋洋的:“乖,叫句叔叔听听。” 薛燃一愣,下一秒,气得脸都要涨红了,眼里似乎能喷出火来,咬牙切齿地瞪着他。 一旁的陈霄也扑哧一声乐了:“神经病吧你!人家也就小你几岁!” 江成意瞅着小孩儿羞愤得恨不得要扑上来咬他两口的模样,等了半天,果然没等到一声“尊称”。 他也没在意,啧一声,喝了口牛奶,扭头朝陈霄说道:“警察那边再催一下,不抓到姓薛的傻逼我管他叫爹。” 陈霄叹气:“江董听见要气死了。” 他说着,又看向旁边站着的薛燃,示意性地一抬下巴:“那你这宝贝侄子呢,怎么处理?” “丢出去。”江成意漫不经心地喝着牛奶。 保洁阿姨心善,悄悄给人指了出门的路,又重新关上厚重沉寂的大门。 薛燃朝人道了谢,走出去十多米,又回头看了眼身后这座曾被炒出天价、漂亮而冷漠的玫瑰别墅。 和它的主人一样,华而不实,奢侈败类,废物一个。 这么想着,他恨恨拧了下眉,扭头就走。 “你说,有没有可能是江棋搞的鬼?”陈霄忽然问。 江成意嗤笑一声:“要说他没有搞鬼才奇怪。” 陈霄沉默片刻,摇摇头:“这小子好歹也是咱们看着长大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长歪了,又阴又坏。” 江成意没说话。 江棋比他小三岁,是周阿姨家的远房侄子,据说爸妈车祸没了,从刚出生就被养在江家,在江成意来之前,也是被当做小少爷捧大的,算是江家的养子。 初来江家时,只有他肯和自己玩,乖乖地仰着脸笑着叫哥哥,天天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转。 江成意本以为他们或许慢慢可以真的成为兄弟,直到有一天,他无意进了江棋房间找人时,在书架上看到自己被掉了包、以为是落榜了的竞赛第一名成绩单。 手机忽然叮咚了一声。 【江棋】:哥哥,明晚要来阿卡莎吗? 江成意眯眼盯了半晌:好。 七月份的傍晚,空气燥热得仿佛密不透风。 薛燃坐在公园长椅上,卸下书包来,皱眉数了数之前买完书剩下的钱,不到一千。 他整齐地叠好了,重新塞回了侧兜里,沉默了下来,望着空无一人的林荫道。 下午接到爸爸的电话,说让自己跟着司机叔叔去一个地方的时候,薛燃太过意外,以至于没能听出他语气里吞吞吐吐的心虚和紧张。 等被人不由分说地丢进玫瑰别墅时,薛燃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亲生父亲卖了,卖给了一个同性恋。 一想到这个词,薛燃就开始从心底止不住地泛起恶心。 他眼前又浮现出江成意那张生冷漂亮的脸,眯起的眼睛,以及懒洋洋的、又沾冷带冰的声音:“乖,叫句叔叔听听。”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薛燃猛地回过神。 【薛天】:哥哥,奶奶文你什么时后回家 他看了眼,没什么表情地收了手机,低头拍了拍裤脚上的灰,背上书包转身走了。 ※※※※※※※※※※※※※※※※※※※※ 【求一下新文《最后一只九尾猫》的收藏!下本开,从不坑文!鞠躬感谢!】 裴初是世界上最后一只九尾猫妖。 为了在人类世界生存,他不得不伪装成十八线萌宠小主播来赚取小鱼干。 出外景时,他偶然听外面的同伴们惊恐地提及人类圣庭那位少将,言决,说他冷血无情、一枪一个小妖怪。 裴初支棱起耳朵,默默把靠原形卖艺挣来的小钱钱往尾巴底下藏了藏,心想:可千万不要遇到这位凶神。 然后第二天就因“非法直播”被抓走了。 雪白的九尾猫被丢在圣庭中,刚要弓背呲牙,抬头就望进台上那人深蓝冰质的眼睛中,一呆:“……你真好看。” 两侧面容冷酷的执法官们表情一崩,惊恐:“?!” 圣庭中央的少将一身深黑制服,缓慢擦拭着漆黑的枪口,居高临下地看他:“罪名,非法获利。” 目光冰冷,一如肩上繁复的银质徽章。 —— 裴初觉得自己要完了,他好像喜欢上了这个十分危险的人类。 为防止自己成为少将的枪下亡妖,他伤心地决定还是猫命要紧,溜为上策。 后来却又被抓了回去。 正准备要移情别恋的裴初十分不满:“我又犯了什么罪?!” 少将目光沉沉,隔着冰冷的深黑皮质手套,缓慢而强制地抬起他的下巴:“罪名,始乱终弃。” --小剧场1-- 被禁止原形卖艺后的直播间: 【猫猫呢?我那么大一只猫猫呢?!】 【呜呜呜我要看我们神仙初初!】 裴初犹豫着把镜头拉到自己面前。 少年皮肤冷白,天生一双深碧色猫眼,清冷漂亮,他挠着脑袋,尝试着讲人话:“猫猫、破产了,以后我、直播。” 直播间众人盯着镜头里那张脸沉寂片刻,当场炸了。 --小剧场2-- 后来,在第无数个大佬砸钱求交往后,裴初果断拒绝道:“我有喜欢的人了。” 弹幕果然惨叫哄闹着追问是谁。 下一秒,直播平台全面黑屏,缓慢地浮现出一行字。 【言决:是我。】 第二章 等入了夜,城市里的某些角落才带着一身甜腻的奢靡味,从沉睡中醒来。 晦暗的蓝紫色灯光裹着绚烂暧昧,混着嘈杂的音乐声,声色犬马中透着纸醉金迷的脂粉香气。 “陈哥好——江少爷也来啦,好久不见。”长相清秀的服务生笑着问,“今天也是老样子吗?” 江成意懒洋洋嗯一声,顺手从他手里的托盘里捏起颗奶糖,慢悠悠地拆了,深色光下的手指且细长漂亮。 男生忍不住地多看了两眼,在人望过来时有些腼腆地笑笑,低下头,一手托盘转身离开了。 等人走后,陈霄才饶有兴趣地收回视线,啧啧道:“谁家酒吧天天备着奶糖啊,这小孩儿肯定是对你有意思。” 江成意懒得搭理他,咬着糖,娴熟地侧身躲过借醉酒往他身上撞的姑娘。 陈霄在旁边,眼疾手快地伸手把人一扶,乐着:“妹妹悠着点,喝这么多要不要哥哥送你回家啊?” 姑娘翻了个白眼,忿忿瞥一眼江成意,风情万种地拨了下头发,端着酒杯神清气爽地转身走了。 陈霄嘿一声,搓了搓手指尖,也没在意,继续着刚刚的话题,苦口婆心地劝:“不是我说啊江大少爷,您找伴儿要求也太高了点,漂亮可爱的看不上、清秀寡淡的也看不上,要不是咱俩认识这么多年,我都要以为你他妈是个零号了。” “你倒挺能猜,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什么号。”江成意舌尖抵着奶糖的最后一丝甜味抿了抿,在刺目的灯光落至眼睑之前迅速侧了下脸,伸手从兜里摸出根烟来,指尖搭着轻轻扣了扣,“火。” “烦死了你赶紧找个人一起过去吧,”陈霄叹口气,掏出打火机给他点了烟,“再他妈天天跟你嫖一块儿,我们家老头儿马上就要催婚。” 江成意吐了口烟,眯眼看它在暧昧的蓝紫光中散开,笑一声:“放心吧,陈叔叔知道我看不上你。” “……个不要脸的嘴损玩意儿,”陈霄指着他,“活该你他妈单身一辈子。” 江成意笑笑,咬着烟继续朝前走。 他们订的包间在楼上,两个人过去的时候,屋里人已经来得差不多了,正嘻嘻哈哈地拼着酒。听到开门的动静,有人从一片嘈杂的音乐声中朝这边乖张地吹口哨,嚷着:“江少爷终于到了!” 一群人顿时呼啦啦地让开了中间座位。 江成意懒散地走上前,脚尖挑着一侧的座椅踢开,走过去坐下了:“声音小点儿,闹腾。” “您这耳朵还是这么娇贵。”说话的人笑着吐槽,转身把躁动电子音调低了两个度。 桌子上乱七八糟倒的全是酒瓶,只在最中间的位置上放了一盒牛奶没人碰。 江成意放下烟,一手把牛奶拎过来,拧开盖尝了口。 太酸,他拧了下眉。 角落里坐着江棋,眉眼落在昏暗的光下,看不清楚,只语气一如既往地亲昵:“来得有点儿晚啊哥。” “就是,都等你这么久了!”底下有人跟着起哄,端了杯酒上来,“来来来先自罚一杯!” 江成意仿若未闻,只弯着眼,继续喝着自己的牛奶。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陈霄哼笑一声。 江棋站起身,走近了坐在江成意身侧,目光不错眼地盯着他,笑着:“我哥又不是故意的,别闹了你们。” “倒也不一定不是故意的。”陈霄就见不得他这幅人模狗样,冷笑一声,张口就怼,“也不知道是哪个傻逼定的阿卡莎,不知道我们江少爷每周四都要去南区那边公司打卡的吗?快三个小时的车程能他妈赶过来就不错了。” 江棋一愣,继而一脸歉意地望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说:“不好意思啊哥,我给忘了……” 江成意还在笑着,懒洋洋地伸出手放在他肩上往自己身前一带,手中拎着的牛奶瓶搭在江棋背后轻轻敲了敲,语气温和:“下不为例吧。” 玻璃制的牛奶瓶带着冰凉的水汽,蹭得薄薄一层衬衣湿而皱。 灯光偏暗,离得近时,只有两个人能看清彼此眼中的神情。 鼻尖萦绕着混着淡淡烟草味道的奶香,江棋从那双深色的眼睛里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一瞬间的愣怔,他猛地回过神,一把挣开人,后背不知道是汗湿或是水渍粘腻一片。 “哎,”江成意皱起眉,有些不太开心地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奶瓶,“把我的牛奶弄洒了。” 江棋下意识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清隽白净的指节上果然沾染了许多酸奶,蓝紫色的灯光下,一时间分不清是不是他的手指更白。 “看什么呢?”江成意已经从别人手中接过纸巾来,擦干净了,抬起眼。 这双眼里含着淬了冰的光,映着蓝紫的灯光,浅而冷。 江棋盯了一会儿,移开视线,垂着眼喝酒,表情有些难看,脸上也没再挂着那副虚假的温和笑意。 周围的人只当是他俩关系好闹着玩,没怎么在意,也嘻嘻哈哈继续喝自己的酒就去。 杨婧刚嗨完一场,发丝微乱着从吧台位上走过来,像是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直接坐到江成意身侧,笑意盈盈地伸手就要去揽人,嗓音沙软:“两个月不见,小江少爷又帅了不少嘛。” 江成意抬手隔开她,眉梢微挑:“最近没钱,不攒局,换个人薅羊毛吧。” 杨婧哈哈哈地笑,顺势挽住他胳膊,娇嗔地眨眼道:“谁说要你攒酒局啦,你们江氏娱乐最近不是新出了个少年团……” “婧姐,您这都三十岁的人了还好意思惦记人家未成年啊,”陈霄边倒着酒边嘲笑她,吹了个口哨,“都满足不了你吧。” 周围一群暧昧的嘘声,调侃道:“婧姐终于不死磕江大少爷了,可喜可贺!” 听着这话,杨婧顿了顿,笑一声,看了眼没什么反应的江成意,直起身。 她从桌子上摸了根烟,咬在齿间,指节搭着贴近江成意脸侧,暧昧不明地借了个火,在这人眯眼望过来的懒散目光中缓慢直起身,风情万种地笑笑,拢起长发:“这不是听说我江弟弟有了新情人,自觉退个位吗。” 她一提起这茬,周围的人顿时想起前几天晚上那个漂亮的小男孩儿,挤眉弄眼地哄笑起来。 “不说我们都忘了,那小孩儿长得是不错啊!” “江哥眼光还用得着咱们说!” “哎哟不知道隔壁蓝色街要心碎多少人了哈哈哈哈……” 陈霄张了张嘴,像是想解释两句,又闭上了,喝着酒啧一声。 江棋看了眼江成意,笑着说:“别这样婧姐,说不定是误会呢。” 江成意倒是没什么反应,只卸了烟,指尖搭着烟身,拿手背拍了拍杨婧的脸,在她微怔的目光中笑得极其温柔,甚至有些深情的暧昧。 可说出的话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我有没有新情人,也轮不着你上位啊。” 杨婧猛地回过神,看了他一会儿,掐着烟,笑得浑身都在颤:“妈的,老娘都忘了你已经出柜了。” 江成意没心没肺地啊了一声,也弯起眼睛:“记性是不怎么好。” 从江成意十几岁时酒吧里的一眼初见,杨婧就一发不可收拾地看上了这个金玉其外的混账玩意儿,连勾带引,硬生生追了几年都没把人搞到手,直到后来听说他喜欢男人。 大概是她语气里的落寞稍微明显了些,周围无人出声,互相使着眼色。 江成意精致到有些漂亮的五官氤氲在深色的灯光里有些模糊,他还在笑着,眼中却全然都是浪荡懒散的无所谓。 “哎哎哎别光顾着说话啊!”攒酒局的人赶紧缓和气氛,笑着招呼,“mary最近新引进了批酒,江哥赏个脸尝尝呗?” 江成意收回视线,挑眉放下烟,嗯了声。 ※※※※※※※※※※※※※※※※※※※※ 那个,江成意不是什么好人哈~ 无意外的话之后一般都是九点更,感谢大家支持啦! 谢谢松烟卷墨来的地雷,谢谢路柏沅的猪猪的营养液,笔芯! 第三章 心情烦躁的时候酒就喝得多了些,散场出门的时候,江成意已经有些醉了。 陈霄把人丢到副驾驶座,这才气喘吁吁地去开驾驶座的门,骂骂咧咧的:“操!老子今天非要把你丢gay吧里去不可!” 江成意仰靠在椅背上,笑得眼都弯了起来:“你丢哪都没用,男人喝多了又不行。” “自己还是个gay呢怎么这么没脑子,”陈霄暧昧地笑了一声,倒车出了车库,“你要是被日的那个,谁他妈管你能不能行。” 他没心没肺地调侃完,身侧的人却好半晌没有声音。 陈霄奇怪地扭头去看,正对上他掺着冷光的眼神,一愣:“……怎么了?” 江成意没出声,沉沉地别开眼,又被这个动作带起一阵反胃的晕眩,皱眉:“没事。” 陈霄有些莫名,却没再问,继续开车:“对了,过段时间文化中心那边有个艺术画展你去不去?” “不去。”江成意闭着眼。 陈霄叹口气:“行吧。” 他打了方向盘开车上路:“其实要我说,你干嘛还给江棋那傻逼面子,明明都差不多撕破脸了还装个屁的兄友弟恭。还有你爸那边,他不是早就说了……” 江成意烦躁地打断他:“闭嘴。” 好心被当了驴肝肺,陈霄气地长按鸣笛:“操!老子他妈欠的!再管你我就是傻逼!” “……开你的车吧。”江成意心里也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于是笑了起来,又闭眼靠回了椅背上,“下个月出国之前跟我说一声。” 俩人相识多年,陈霄早就习惯了他这幅狗嫌的脾气,也没真生气,只呸一声:“最近影视那边行情不好,别跟你家老头硬刚。” “知道了陈妈妈。” “滚你个蛋!” 陈霄骂虽骂,但到底是把人送到了别墅,等刘姨开了门,他把人一丢,这才神清气爽地吹着口哨开车走了。 别墅很大很空,从栅栏外修剪整齐的一草一木到房角砖缝的一尘一土,无处不透着贵气精致。 江成意也没像别家的二代一样养一群管家保姆佣人什么的,只长期租了个保洁阿姨,两个人住着这么一整栋别墅。 刘姨从他十八岁搬家那年就跟着一起住了过来,平日里也把他当半个儿子照顾,见人喝醉酒顿时有些着急,把人扶回卧室躺好之后,匆匆就去了隔壁楼的厨房熬醒酒汤。 阿卡莎的酒后劲很足,刚散场时还没觉得,只路上耽搁这么会儿,酒劲就已经成倍地汹涌。 江成意忍着胃疼闭眼躺了一会儿,只觉得口干舌燥,懒了好一会儿,才拧眉决定起身,想要喝口水。 但刘姨走得太急,忘了给他倒一杯水放床边。 江成意皱了皱眉,也没按铃叫人,下了床准备去客厅里倒一杯。 他刚扶着墙推开门出来,正和厅堂门口蹲在大花瓶前的一团乌漆嘛黑的身影对上了视线。 两个人一起愣住了。 薛燃是眼看着这人怎么醉得死狗一样被扶进去的,完全没想到他会出来,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走也不是,站也不是,于是就这么直愣愣地盯着人看。 江成意酒醒了一分,迅速眯起眼,回忆了半晌才想起这小孩儿是谁。 薛燃不知道是在干些什么,发梢有些汗湿,依旧蹲在花瓶边,如临大敌地瞪着他。 下午去了趟公司,江成意穿得就没那么败类,只一件简单宽松的灰蓝色衬衣,大概是嫌热,领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形状清晰的锁骨。 他朝这边望着,面色冷淡到有些苍白,但大概是醉酒的原因,眼角有些泛红。 薛燃一咬牙,犹豫着站起身:“我……” “怎么进来的。”江成意倚着门框,冷冰冰地问。 薛燃抿起嘴角,沉默片刻:“□□。” 好一会儿,江成意才笑了声,边走边漫不经心道:“基因遗传得不错啊,你爸偷钱,你要偷什么?” 薛燃迅速抬起头,目光里涌起怒气,喉间动了动,声音很低:“我来拿上次丢在这里的东西。” 江成意扯扯嘴角,随意撞开他的肩膀,从桌子上拿了个玻璃杯,垂眼倒了杯水:“管你拿什么,滚出去。” 薛燃闻到他身上浓重的酒味,目光追着,看他把水倒得洒出半杯去,皱皱眉:“我还没有找到。” 江成意没说话,喝了口水,抬起眼,直白冷漠地打量着面前的人。 小孩儿年纪不大,只到自己肩膀这么点儿高,长得倒是白白净净,眼睛挺漂亮,仰头看着自己时,目光深而亮,里面含着明晃晃的排斥和警惕。 “三分钟。”他忽然开口,在薛燃愣了一下的神色中,没什么表情地移开视线,喝了口水缓解胃中绞痛,“找不到也滚。” 薛燃反应过来,咬咬牙,没再看他,把书包一扔迅速弯下腰开始摸索。 玫瑰别墅之前的主人是江老太爷。 上亿且价位仍在攀升的别墅,被当做十八岁成年礼说送就送,当时惹了一群的红眼。当时在场的江燕只冷笑一声,在一片或真或假的恭贺声中砸了门直接转身离开了。 但江成意却并没什么所谓,连敷衍都懒得,只随手把转交的各种乱七八糟证件随手一扔,就随便进了间屋子睡觉醒酒去了。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住了这么三四年来,屋里的摆设硬生生一点都未变过,依旧是上世纪欧式贵族风。 茶几底下的羊毛毯厚而密,大夏天的,尽管屋里开着空调,薛燃依旧被热得一身汗,他随手蹭了下额头,咬牙趴在地上仔仔细细摸索了半天,终于在角落里触碰到了一根硬挺的笔杆。 “十三、十二、十一……” 他忽而松了口气,仔细地上下看了两眼,确认是上次不小心从书包滚出遗落的那只笔,这才在江成意懒散的倒计时声中直起身,盯他一眼,二话不说转身就朝门口走。 “……四、三、二、一。”江成意靠在桌子边,一手端着玻璃杯,眯眼看着他的背影,掐着腕表,执着地倒完了计时。 神经病! 薛燃一边在心底骂着,一边却忍不住神使鬼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借着门口处暖黄色的灯光,这人被裹在繁复金贵的客厅中的身影有些独,却透着一股懒散的嚣张,逆着光倚在桌边形影立着,看不清表情,但……应该是在望着自己。 薛燃一怔,刚要犹豫着说句什么,却见那人忽而轻佻地吻了下指尖,暧昧地朝他摇了摇。 薛燃顿时又冷下脸,头也不回地转身钻入了夜色。 “哎哟你怎么起来了江少爷!”刘姨端着醒酒汤,看见人在客厅里站着,连忙焦急地走上前,“刚好趁着把醒酒汤喝了吧!喝完快睡一觉,省得明天头疼。” 江成意收回视线,面上熟练地挂起三分笑意,接过刘姨递过来的汤盅,两口喝干净了还给她,又从盘子里摸出颗奶糖来慢悠悠地扯开,语气温柔:“时间不早了,您也早点休息吧。” “哎,您也早睡。”刘姨笑着收了盘子,转身刚要走,忽然又被江成意叫住了。 他侧脸,望着东边小孩儿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道:“我记得东门那边有个狗洞是吧?” 别墅的围墙足有两米高,一米五的小鬼翻个屁。 “……是有一个来着。”刘姨一愣,大概不清楚他怎么忽然问起这个,解释道,“不过您上次不是说不用封,等着哪只有缘的小狗钻进来养一养的吗?” 虽然大家一致觉得他脑子有问题。 江成意一顿,扯扯嘴角:“封了吧。” “哎。”刘姨有些莫名,却顺从应了。 ※※※※※※※※※※※※※※※※※※※※ 有缘的小狗已经来了hhh 谢谢顾先生的蒋先生、嗯、乌龙蜜桃的营养液~ 第四章 “哎薛燃!” 身后恶意的哄笑声成片,有人嘲弄道:“听说你爸爸欠了人好多钱正被通缉呢,是不是真的啊?” 薛燃仿若未闻,垂着眼,笔下不停地继续推算着数学公式。 “老子跟你说话呢!”见他漠视自己,领头的人十分不满地用力推了下他的肩膀,“听到了没有!” 笔尖从纸下划出一道尖锐的线,薛燃拧起眉,抬眼看向面前的人,没什么表情:“滚开。” 男生被他的目光冰得一愣,回过神时忽然更恼羞成怒,一脚踹向他的桌子:“呸!装你妈啊装!” 桌角划过地板,刺耳的嗤啦声刺激了周围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少年,吹着口哨探着脑袋朝这边看。 附中是s市的贵族学校,能来这里上学的人家里均是非富即贵。 先前薛氏的动画影视小企业根基虽浅,但近几年不知道搭上了什么人,出了两部爆火的动漫之后发展势头还算不错,也算是个有名有姓的新兴公司,直到前几月一场投资失败瞬间破产,薛亮背着一屁股债不见了踪影。 薛燃从入学即是学霸,性子高冷长相又好,学校里暗恋他的女生一抓一大把,早就招一群男生看不顺眼。 带头闹事的男生是市文化局局长家的小儿子周超,平时混天日地,打架撒泼如家常便饭。 见他上前找事,女生们大多都些心怀不忍地叹口气,默默低下头。 然而,臆想中的单方面欺凌并未发生。 见人抬脚再要踹过来,薛燃冷着眼躲都没躲,直接一把攥住手边的椅子扬手猛地抡了上去,用力极足,沉闷的“哐!”一声。 他动作又快又准,周超完全没料到他敢还手,一脚蹬翻书桌后躲闪不及右小腿被从骨到肉地砸了个正着,整个人的脸刷一下就惨白了下去,从牙缝里吼了声我操//你大爷! “去吧。” 薛燃目光平静地丢下这么一句,扔了椅子,抽出张纸巾擦了手,迎着上课铃声,在一群瞠目结舌的目光中转身出了门。 “对了,昨天文霸影视的人联系我,想把《环游》接下来的篇章和游戏改编版权都买下来。”陈霄满足地打了个酒嗝,喟叹一声,“你怎么想?” 江成意一脚蹬在透明玻璃柜台上,看着舞池里扭动着的年轻身影们,眯眼喝了口酒,浑不在意:“什么破名字,不卖。” 陈霄一愣,拿着酒杯指了指他,在喧嚣的音乐声中笑骂:“您他妈就是有病。” 江成意不可置否地挑了下眉,目光落在舞池中央。 陈霄喝了口酒,摇摇头道:“不过我也建议不卖,文霸的条款实在太恶心。《环游》这两年爆火的程度大家有目共睹,丫两千万就想包揽全部副产,梦里煮屎吃去吧。” 江成意啧一声:“注意素质啊这位同志。” 陈霄懒得搭理他,又问:“薛亮那边的钱百分之九十九是追不回来了,你有什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从头再来呗。”江成意放下酒杯,眯眼盯着反光的酒柜镜面里自己的脸,起身前随手理了下衣领,“不过那些钱可能要等两年才能还你了。” “打住啊,说这些就没劲了。”陈霄切一声,跟着他往门口走,吹嘘嘚瑟道,“小千万而已,你陈爸爸还不在乎。” “牛逼。”江成意笑得不行。 “两位慢走。” 等身后酒吧的玻璃门一合上,耳朵猛然一清净。 江成意皱皱眉,有些不适地按了按耳廓,声音不高地开口道:“忘了说,江老头安排我这两天正式进公司入职。” 陈霄原本正低着头笑得一脸荡漾地不知道跟哪个新泡的妹妹聊天,闻言一愣,扭头犹豫道:“……这是要准备放权了?” 江成意扯扯嘴角,从他兜里摸出根烟咬在嘴里,取了火点着了:“听那意思应该是。” 陈霄呃了一声,收了手机,皱眉:“你怎么说?” 江成意没出声,指尖搭着烟蒂扣了扣,眯眼吐了口烟圈,半晌才开口:“江燕昨天给我发了条消息。” “啊?”陈霄一愣,“谁……江燕?” 江燕是江家正经养大的千金,也算江成意的半个亲姐姐。 从江成意进江家这十多年来,这俩人说过的话两只手都数得过来,更别提私下发消息,也不怪陈霄没反应过来。 过了片刻,他才瞪大眼:“她找你干什么?” 江成意沉默了会儿:“大意就是,让我进公司之后别动周家那边的人。” 周家是江董事长正室的母家,家底殷实,也是江成意的“外婆”家,虽然双方都不承认。 陈霄也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叹口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试探着转移话题道:“明天的画展好像是你喜欢的那个日本老头专场,去看看呗?” “再说吧。”江成意垂眼,挥了挥浓重的烟雾。 画展这天天气有些阴沉,半路还下起了雨,不大,但到处都湿泞泞的。 文化园在市国际园区这边,路两侧都是青幽幽的树,一经雨水,清透的碧绿色浓得勾人心魄,映得砖红色墙角处的花格外脆弱漂亮。 转角的小路上忽而掠过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看样子不过是初中生的年纪,凑在一起躲在墙角处嘀嘀咕咕,把花挡了个干干净净。 江成意皱了下眉,转身刚要准备下楼,迎面和一个人撞了个正着,他瞥一眼,收回视线时却被人叫住了。 杨琛一身西装,眉眼深而英俊,双手插兜盯着他,目光直白露骨,语气却温和:“江少爷怎么不去看画,躲在这儿做什么。” 说话间,又顺着江成意刚才的目光往窗外望去,只来得及看见几个匆匆掠过的半大男孩,先是一愣,继而嘲讽地嗤笑一声。 他这才想起,前几天做事的时候床伴曾语带羡艳地提起道,江少爷竟然找了一个十几岁的小情人,还把人带回了别墅。 杨琛还记得当时自己腾起的满心怒火,身下的欲//望顿时冷了个干净,连带对床上已经脱得干净的人都没有了任何兴趣。 江成意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当做没看见这傻逼,理都懒得理转身就要走。 杨琛却不肯放人,状似无意地挡上他的路,打量了下周围有些喧哗的人群,笑得虚伪:“这场画展是特地为日本那位渡边老前辈办的,你不是挺喜欢他的吗,怎么不多看看?” “不好意思,”江成意懒洋洋地朝他弯了弯眼睛,“我嫌傻逼碍眼。” 等下楼往车库走的时候,江成意才翻出陈霄的微信,点开语音骂道:“你他妈怎么不早说这画展是杨家搞的。” 那边回得很快,听语气也很震惊:“卧槽?!杨家?!那杨琛是不是也去了?!这孙子没怎么着你吧?!” 没等他回话,陈霄又发了条语音,哈哈哈地笑:“我猜您肯定不给一点面子直接出来了吧?干脆别回家了直接来承德楼这边,我老子今天请客!” 江成意和陈老爷子关系还不错,啧一声,回了句“知道了”,又收了手机,转身进了停车场。 还没等转过弯,忽然就听到了左手方一阵嘈杂而兴奋的叫骂声。 “……他妈的还敢还手!” “操!往死里打!” …… 听声音应该还是半大孩子,江成意忽然想起刚刚楼下那几个鬼鬼祟祟的初中生,挑了下眉,倒也懒得管,直接走了进去。 文化园这边背靠商业街,平时出入都是人山人海,热闹繁华。 但今天下了雨,人流量也少了许多,停车场更是安静。 以至于江成意路过的时候,正围着一个玩偶服砸踹发狠的男生们迅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不约而同停了手,警惕地望过来。 “玩偶”的脑袋滚在一边,脏兮兮的,借着角落昏暗的光勉强能看清楚是个男生。 江成意却像是没看见一般,继续旁若无人地和陈霄发着语音:“别那么多废话了,等我十分钟。” 听到他的声音,半靠在墙边的“玩偶”似乎是动了动,只一瞬,又恢复了沉默。 “……江成意?”一个男生忽然惊疑着开口。 江成意一顿,有些意外地望过来,等看清楚是谁,挑了下眉,眯着眼在指尖转了转手机。 等看清楚面前这张帅得鲜明的脸,周浩的脸色却猛地一白,如临大敌般瞪着他,变声期的破锣嗓子更是惊得拐着弯破了音:“你他妈怎么在这儿!谁告诉你的?!你又想干什么?!” 莫名其妙招来一通质问,江成意也不恼,只笑一声,上下打量一下他身上被人踹得乱七八糟的脚印和下巴上一长道血印子,眯眼笑笑。 然后漫不经心地打开手机摄像头,对着他,哄道:“来宝贝儿,看镜头。” “你神经病吗你!”周浩被他惊得一个大跳,连忙抓了个男生挡住自己。 咔嚓—— 江成意低头满意地看了眼抓拍的照片,点了保存,这才温和地勾起嘴角:“你说我要把这照片发给你表姐……” 周浩的脸色顿时一白:“卧槽你妈!” 他从小最怕他姑姑一家,顿时又慌又急,骂骂咧咧地上来就要夺他手机。 他话音刚落,江成意的眸色忽然一沉,在人冲上来的时候干脆利落地一脚踹上了他小腿,直把人踹得脸上唰一下退了血色,连痛哼都没能哼出一声。 “说话注意点。”江成意一手插着兜,依旧笑盈盈的,语气却散漫,“你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东西,会打小孩儿的。” 虽然刚刚那一脚没怎么使劲,但到底是个成年男人,周浩又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只挨了这么一下就趴地上喘着气吭哧好半天没起来、 周围几个男生一时间又慌又惧,不住拿眼瞥着江成意,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你等着……我要告诉我姑姑!”周浩一手捂着腿,色厉内荏又凶又怂地咬牙瞪着他,“你、你这个月都别想进家!” 江成意垂眼看了会儿,忽然没了耍他的性质。 转身刚要离开,一顿,又侧过脸来,和角落里的一双眼睛对了个正着,语气平静:“还不走?” 薛燃心跳蓦然停了一拍,却只拧眉,冷冷朝这边洒了一眼,依旧靠着墙一动不动。 江成意原本也只是随口一问,见他不理会当然也懒得管,收回目光刚要离开时,却忽然注意到一侧滚落的几根半长不粗的钢管。 他目光一动,朝刚被人扶着爬起来的周浩嗤笑一声,声音这才冷了下去:“你真是出息了啊。” 周浩顿时有些心虚,视线飘忽,躲在人后又怂又横地瞪着他,却不敢出声。 江成意也没有身为“表哥”教育家里人的好心,只盯了他一眼,慢吞吞地走到薛燃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道:“能站起来?” 或许是出于心底的那分微妙的嫌恶,薛燃半分都不想被他看不起,一声不吭,一手撑着地缓慢地站起身来。 奈何,也不过刚到江成意肩膀高。 薛燃突然又开始生气。 ※※※※※※※※※※※※※※※※※※※※ 谢谢京华的地雷~ 第五章 江成意看着他一瘸一拐地走到角落里,把玩偶头套捡起来。 他顿了下,抬手看一眼腕表:“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薛燃并不领情,声音有些沙哑,十分冷漠:“不用。” 江成意也不坚持,随意朝旁边看了眼。 周浩他们这群拿着“武器”的男生,五六个人围堵一个,竟然也没讨什么好,各个身上都或轻或重地挂了彩,脏兮兮的一身。 尤其是周浩,下巴那道口子还在往外渗着血珠子,嘴角也破了……看着还挺惨。 江成意啧一声,忽然就觉得薛燃顺眼了起来。 他要带人走,周浩虽然不忿,却也不敢说什么,只是瞪着人的眼睛里恨不得烧起两把火来。 江成意似乎是有所察觉,背影顿了顿,偏了下脸,看着他:“回去告诉你姑姑,我最近没空,就不参加她的生日会了。” 周浩估计是想嘲讽他一句,但又不敢,只躲在人群后面阴阳怪气地冷笑一声,公鸭嗓子听着格外欠揍。 江成意懒得搭理傻逼,转身绕过停车位,找到自己的车打开车门,却没直接上去,回头看了一眼。 薛燃正一手抱着玩偶脑袋,背着书包朝出口走着。 停车场里不甚明亮的灯光映在他未长开的眉眼上,灰痕脏污,却没能掩盖住半分少年模样。 江成意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一会儿,半晌,移开视线,转身上了车。 和车身擦肩而过的时候,薛燃不自觉绷紧了肩脊,下意识地朝车窗瞥了一眼,却只看到茶色玻璃里自己的倒影。 他抿起嘴角,迅速别开眼。 “今日天气中转大雨,出行小心……” 车里有些闷,似乎带着上次未散尽的酒气,透着股糜烂的腐朽味道,江成意拧眉打开了车窗。 哗然的雨声顺着大方敞开的车窗映进来,清透冷沁的风顿时散开了浑浊燥闷。 雨滴落进车里,毫不留情地打湿了身体一侧。 江成意今天穿的是一件银灰色薄衬衣,据说是意大利哪个拗口的名贵手工牌子,是之前姐姐送他的生日礼物,每年一条,竟然也没重过样。 缎面的衣袖浸了水,显出一种朦胧的深色来,手腕清隽,映着腕骨一侧的小痣,白净到有些清冷。 他并没有在意,自顾朝前开着车。 尽管是雨天,但商业街这边的路依旧堵得厉害,四方交接的大十字路口车辆更是挪车如龟速。 红灯遥遥地亮着,江成意眯眼朝窗外望了一眼。 昏黄色的车灯下映出细密的雨帘,乌云沉沉,街道两侧均是来往匆匆的行人,雨声哗然下无人言语,只有彩色的伞面在一片灰沉中穿梭。 江成意刚要收回视线,目光忽而就凝在了一道格格不入的身影上。 小孩儿已经脱了那件厚厚的玩偶服,正背着书包慢吞吞地走。 他低着头,背却挺得直,身上那件蓝黑色工整精致的校服江成意倒是记得,附中的,贵族学校。 大概是心情不太好,薛燃皱着眉,表情说不清是烦躁或是冷漠,也不打伞,头发已经被淋湿了,安静却湿哒哒地翘着。 江成意看了一会儿。 大路口的红灯终于开始倒计时,九十秒。 这份兼职是自己好不容易找来的。 招工的经理们一见他,大多都是二话不说直接赶人,这次的工作还是他趁着玩具店刚开业着急招零工来碰运气,老板无人可用才勉强把自己留下。 玩偶服已经脏得不行,手腕处还被木板上的钉子破了一长道口子,崩开的线头乱糟糟的,补都没法补,估计前半个月的钱一分都拿不到。 都是因为那群傻逼。 薛燃拧起眉,目光里闪过一丝狠戾的怒火。 “看路啊小朋友。” 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薛燃猛地一怔,抬起头。 江成意正垂眼看着他,目光里说不上是嘲弄还是无所谓,伸出手,纡尊降贵地拎起他怀里抱着着玩偶脑袋颠了下,语气懒散:“跟过来。” “咳咳——” 江成意朝左边瞥了一眼,一手搭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从车前扯出包纸巾嫌弃地丢过来。 纸巾盒锋利的塑料边缘划过侧脸,有些尖锐的刺痛。 薛燃下意识偏开脸,等接住了,才皱起眉,扯出几张纸巾来。 淋了十几秒雨的功夫,江成意身上的衬衫已经差不多湿了个透,银灰变成了深色,松而湿沉地半贴在肩脊上,有种薄而冷的错觉。 薛燃抱着抽纸盒,警惕地盯着他,声音不大地问道:“为什么要送我回去?” 这是江成意听他说过最长的一句话。 十三四岁的小男生,正处于变声期的时候。 但不似周浩那样的公鸭嗓,薛燃的声音还挺好听,清透低沉,只多了一丝沙沙的哑。 江成意稍微走了一下神,勾起嘴角,答道:“因为你长得好看。” 薛燃:“……” 他心中忽然涌上一股怒气,目光里像是着了火,盯着他:“停车!” 江成意随口调戏完,见人炸毛倒也不觉得尴尬,只挑了下眉,没什么歉意地道歉:“不好意思。” 却并没有停车的意思。 薛燃拧眉看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这个人,他心中都会莫名腾起些怪异的感觉,说不清是厌恶还是排斥,但总之不是什么好感。 薛燃警觉地盯了半晌,没见人再有下一步动作,这才冷硬地别开眼,不打算再与他说一句话。 但江成意却又觉得小孩儿这幅强忍不爽的样子挺有意思,他看着车前朦胧的车灯密雨,侧了侧耳朵,很有兴趣地问道:“在兼职?” 薛燃只当没听到,冷着脸不出声。 “说话。”江成意有些不耐烦。 薛燃嫌恶地盯他一眼:“现在已经没有了。” “哦,真是不幸。”江成意礼貌地敷衍。 果然没等到人回话。 他也不在意,又问:“没钱吃饭?” “关你什么事。”薛燃下意识回刺了一句。 江成意忽而眯了下眼,扭头看了他一会儿。 “叫一声叔叔,”他说,“我给你两万块钱,怎么样?” 薛燃冷冷地盯着他:“做梦。” 江成意笑了起来,没再开口。 雨又下大了些,敞开的车窗凹槽里已经积了不少雨水,但江成意却似乎浑然不觉,心情很好地继续开着自己的车。 薛燃盯着他被雨打湿的侧脸,皱着眉像是想说什么,却没出声,只别过脸去,继续竖起耳朵盯着车窗外。 江成意也没什么兴趣去逗一个闷葫芦,自顾开着车,一手点开导航:“家住哪里。” 过了好一会儿,闷葫芦才瓮声瓮气地答道:“普贤街116号。” 江成意指尖停了停,看他一眼,没说话,低头输入了地址。 “已为您设置好最佳路线,大约二十三分钟后到达目的地。” 薛燃继续盯着窗外已然瓢泼的大雨。 “……路上捡了只小狗,这会儿正送它回家。” 等红灯的间隙,江成意才想起来给陈霄回消息,懒洋洋地按着语音键:“替我给老爷子赔个不是,改天请他老人家去阅山楼。” 陈霄回得很快,扬声啧啧骂道:“还狗呢,你怎么不他妈地捡只狼啊!” “快活你的去吧,下次不把你喝破产老子跟你姓!” 江成意笑了一会儿,随口回:“滚一边儿去,开车呢。” 那边很快回了个【再见】的表情包。 俩人聊天都用的语音,薛燃坐在旁边清清楚楚地“围听”了全程,对于他把自己形容成小狗这一点十分反感,拧眉看过来。 江成意没搭理他,关了手机,扔到一旁,把车转进了胡同。 第六章 虽说s市是国内顶级的最繁华热闹的城市,但也有不少上世纪残留未拆的老胡同,脏旧破败,似乎和整座城市格格不入。 普贤街就是其中之一。 从整齐的柏油马路拐进小街道的时候,江成意甚至能感觉到车身都被坑洼的道路颠了几下。 老街道的排水系统不好,路面上的积水掺杂着未净的灰尘和垃圾,有些浑浊,溅在车身上一片脏污。 如果是陈霄在这里,估计早就心疼地边跳脚边骂他败家玩意儿,竟然把几千万的车开进这种地方。 江成意却依旧面不改色地碾着水坑继续往里走。 薛燃皱眉看他一眼,欲言又止。 江成意似乎是在侧脸上长了眼睛,不耐烦道:“别他妈腻歪,有话就说。” 薛燃咬了下牙:“路边有停车位。” “哦。”江成意眯起眼,指尖轻轻搭了下方向盘,歪了歪头,朝他笑笑,“但我懒得走路。” 薛燃冷着脸移开视线。 所幸薛燃家离得并不远,胡同里拐过两个弯就到了。 等目光所及处见到一树碧绿浓郁葡萄藤架时,薛燃才低声开口:“到了。” 江成意随意找了个犄角旮旯停了车。 这会儿的雨下得不算大,他也懒得拿伞,直接开车门下去了,仰头打量着周围老旧的胡同楼巷。 薛燃抱着书包,站在细密的雨中,似乎是犹豫挣扎了一会儿,才万般不愿地皱眉道:“你要不要……” “要。”江成意并没有半分自知之明,微扬下巴,“带路。” 薛燃顿时不想再跟他废话,看都没看人一眼,直接转身朝门口走。 对比旁边的几处矮乱且晾衣架倒得横七错八的楼巷,薛燃家的小院子算是十分干净,门口路边只有积了雨的水洼和几片落叶。 推门进去的时候,满眼都是葡萄藤清亮干净的绿色,在檐下松松搭起一道长廊。 “走树底下。”薛燃言简意赅道。 江成意一愣,有些好笑地抬头看了眼头顶的葡萄藤,抬手揪下来一片叶子转了转:“您管这玩意儿叫树?” 薛燃高冷的表情一僵。 江成意无声地笑了好一会儿,抬头慢悠悠地打量着。 “是小燃回了吗?”屋里隐约传来人声。 薛燃提高了声音应了一句,顿了顿,又微微侧脸,低声道:“我奶奶。” 江成意漫不经心地哦一声,继续往里晃悠,忽然又听身后的薛燃开口,似乎是有些难以启齿:“我能不能求你件事。” “我不会告诉老人家。”江成意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似乎是知道他要说什么,语气懒洋洋的,“但你也别指望我对你爸手下留情。” 薛燃却松了口气:“谢谢。” 江成意没说话,有些意外地回头看他一眼,刚要开口,忽然听到哒哒哒一阵脚步声,伴着紧张的试探声:“……哥哥?” 他于是闭了嘴,朝声音来源望过去。 一个胖墩的小豆丁正趴在廊檐边朝这边看着,一脸小心翼翼。 豆丁十分圆胖,像是汤圆成了精,江成意上下看了几眼,又回头去看薛燃:“这你弟弟?” 薛燃没什么表情地嗯了一声,然后皱着眉低头看豆丁:“作业写完了?” “……快写完了。”豆丁有些胆怯地摸了摸脑门耷拉的头发,小心拿眼神觑他,却觑到了旁边那位,愣了,“啊……” 江成意弯起眼:“你好。” 江大少爷本人虽然哪哪都猫憎狗嫌,但却仗着长相的缘故,一旦装起温和良善就格外讨人喜欢。 涉世未深的豆丁很显然就被骗了,傻兮兮地跟着笑,腼腆且小声:“你好……你是哥哥的朋友吗?” “不是。”江成意笑着说。 豆丁一愣:“啊……” 薛燃皱眉打断两个人的聊天:“先进去。” 豆丁憨憨挠头:“哦。” “你真的不是哥哥的朋友嘛?”豆丁捂着嘴问。 “真不是。”江成意顺着他走在后面,语气简直称得上温和。 豆丁有些苦恼地嘀咕了句好吧,边走路边忍不住仰头看他,小声说:“我叫薛天,你呢?” 江成意眯眯眼,看一眼前面的少年,忽然起了一丝作弄心:“我姓江,你叫我江叔叔就好。” 前面的身影猛地一顿。 “江小叔叔。”豆丁不疑有他,乖乖叫了。 江成意绷住笑,摸了下他的脑袋,目光还定格在面前的人身上,十分愉悦:“乖。” “薛天。”薛燃终于忍不住回头打断他们。 他朝着豆丁说话,眼睛却看在江成意,语气冷漠:“别乱叫。” 豆丁缩了缩脑袋,等哥哥转回身,却又离江成意近了些,仰头扯扯他的袖子。 江成意很有耐心地俯身侧耳。 “哥哥好像很喜欢你。”豆丁捂着嘴含糊地说。 江成意哦一声,没当回事,只敷衍地扯了下嘴角:“那他眼光不错。” 薛燃没听到身后两个人在嘀咕些什么,开门进去,卸了书包往沙发一扔,又把玩偶服小心藏好,这才回头看了眼。 江成意正笑着低头和薛天说话,似乎是感觉到他的视线,抬起头,朝他挑了下眉。 薛燃迅速抿起嘴角,皱眉头也不回地转身进了里屋。 “……哥哥是不是超级厉害!”豆丁满脸自豪地挺起胸脯,仿佛吹捧了一路的人是自己一般。 江成意没跟小孩子接触过,早就不耐烦了,只懒洋洋地随口敷衍:“嗯。” 他说着话,从善如流地跟着薛燃晃悠了里屋。 从门口进屋的一路上,薛奶奶远远就听见来人,等看见是个年轻清隽的男人,愣了下,继而笑笑:“这位是小燃的朋友吗?长得真好,几岁啦?” 薛燃皱了下眉,刚要开口就听见江成意礼貌温和的声音:“二十一了,您叫我小江就行,下雨天过来打扰了。” 薛燃又闭了嘴。 老房子刚住进来,没怎么仔细装修,灯光也有些暗,等人离近了,薛奶奶这才仔细看清了面前这人的眉眼。 薛家先前没败的时候,虽说算不上大富大贵,但也算小城市里有脸面的人家。 只消一打量,薛奶奶就看得出面前这人的矜贵来,她顿了顿,看一眼薛燃,轻轻地问:“小燃怎么认得这么年轻有为的朋友?” 不等薛燃开口,江成意顺畅地开口答道:“之前工作的时候薛亮哥也算帮过我,所以也见过几次小燃。” 他笑得谦和,细看似乎还有些青涩的感觉,薛奶奶这才信了,笑着点头:“这样啊。” 薛燃于是闭了嘴,从桌子边拿起药又端了杯水递给薛奶奶,言简意赅:“先把药吃了。” 薛奶奶应一声,接过来吃了药,这才朝江成意歉意地笑笑:“年纪大了,身体有些老毛病。” “看您精神还是挺好的。” 江成意不过分殷勤地寒暄着,十分有礼地从她手中接过水杯来,漫不经心地拎在手里,却又懒得往前走一步放到桌子上,于是直接递给了薛燃,换来一眼复杂的目光。 江成意没在意,只侧过脸打量着房间,笑着转移话题:“说起来我小时候住的也是这种院子,舒服。” 薛奶奶诧异地看他一眼,半晌才微笑颔首:“没错,很清净。” 两个人顺势聊了起来,薛天十分乖巧地贴在江成意身边,一脸仰慕。 薛燃没出声,瞥了眼江成意,又移开视线,端着水杯出了门。 在为数不多的几面里,江成意留给自己的印象只有声色犬马的骄纵恶劣……以及那张让人难以忽视的脸。 可像现在这样,干净斯文的模样,竟然也没什么违和感。 “……小燃的成绩这么好啊。”等再开门进来的时候,两个人不知道怎么都已经扯到了自己身上,薛燃一顿。 薛奶奶笑了起来,语气里不掩骄傲:“可不是吗,前两天他们班主任还打电话说……” 她忽然一顿,继而又重新恢复了笑容:“说小燃的成绩很好,考市重点不成问题。” 江成意似乎是没有注意到她一刹那的变化,温和地笑着:“快要初三了,是要好好加油。” 薛燃冷冰冰地开口开口打断他们:“雨已经停了,你如果没事的话……” “小燃!”薛奶奶皱眉生气地叫住他。 她又看向江成意,语气有些抱歉:“对不住,这孩子被我娇惯坏了。” 江成意也不在意,挑眉看了眼腕表,抬眼望过来时笑得依旧礼貌:“确实是我多打扰了,您继续休息吧,刚好我也有些事要处理,就先走了。” “也好,那我也不多留你了。”薛奶奶直起身,看向俩小的,安排道,“奶奶腿脚不行,你们俩去送送客人。” 薛燃没说话,豆丁连忙点头:“嗯嗯!” 等人都出去后,薛燃把门合上,冷眉冷眼地看向薛天:“去写作业。” 豆丁一愣,张着嘴,却不敢反抗,只两眼含泪瘪着嘴望向江成意。 江成意正低着头,边看手机边一手插兜懒洋洋地朝外走,刚刚几分钟的温和有礼仿佛是假象一般,压根没搭理他。 豆丁只好恋恋不舍地说了句叔叔再见,就垂头丧气地回屋写作业去了。 薛燃关了门,缓缓吸了口雨后的凉气,看一眼江成意的背影,皱皱眉,跟了上去。 “不装了?”他忽然开口。 江成意顿了下,侧脸望过来,先前和薛奶奶聊天时语气里的温和已经散得一干二净,扯扯嘴角,眯眼:“你出来干什么?” 薛燃移开视线,加快速度走到他前面,语气生硬:“锁门。” 江成意看着他的背影,挑了下眉,跟了上去。 等人上了车,薛燃才收回视线,刚要合上大门,却忽然听见江成意的声音:“我没得罪过你吧。” 他一愣,抬起头。 车窗依旧半敞着,江成意露出来的一双眯起的眼睛漂亮又懒散:“感觉你好像对我很有意见的样子?” 手中的锁芯冰凉,薛燃攥了攥,没说话也没看他,面无表情地继续关门,只不过动作似乎慢了些。 江成意嗤笑一声,不再看他,合了车窗。 等车身消失在巷子口里,薛燃才抬眼望了下,片刻后,冷着脸“咣”一声砸上了门。 第七章 “走了?”薛奶奶问。 薛燃低头从书包里掏着试卷,嗯了声。 薛天乖乖地端着小盆蹲在桌子边择青菜,圆眼睛好奇地来回看着。 “他真是你爸爸的朋友?” 薛涵含糊地应了一声:“应该是吧。” 薛奶奶看了他一会儿,点点头,半晌才又道:“别跟人走得太近。” 薛燃顿了下,没说话,低头把被雨水浸湿的试卷小心摊开,慢慢擦拭着。 一旁蹲着的薛天直愣愣地抬起头问:“为什么啊?” 薛奶奶却不再多说,捧着水杯,在一片热气袅袅中笑着说:“天天去把电视打开,奶奶想听会儿戏。” “哎!”薛天刚要丢开青菜,就被哥哥拦住了,“我去。” 薛燃背对着他们站起身。 折腾了一中午,别说大餐,连口水都没喝到。 开车回去的路上,江成意想来想去都没能想明白自己今天到底发的哪门子好心,于是啧了声,干脆地把这段插曲抛之脑后,叫了陈霄出来喝酒。 “明天你还真要去参加你姐的订婚宴啊?” 陈霄用力砸了下舌,放下一次性杯子,打了个抖,喟叹:“操,还是他妈二锅头带劲!” 江成意漫不经心地咬了口羊肉串,眼也没抬:“老爷子特地提醒了三四遍,再不点头估计要被搞了。” “还有,”他抬头,语气没什么起伏道,“别瞎叫,人家可不乐意认我这么个弟弟。” “老板!再来二十串羊肉!”陈霄没理他,招手高亢地叫了声。 “好嘞!” 街边摊的烟火气十分喧闹,明黄色的路灯映着雨后路面上有些深浅的积水,周围是大学城,大概是已经放了学,街边的人来人往都是些年轻朝气的面孔,肆意盎然。 江成意一身简单宽松的短袖长裤,明明是差不多的年纪和装扮,落在人群里却格外突出,老板娘来上菜的时候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我说句实话你可别生气。”陈霄啃着鸡翅,抽空才抬头看他一眼,试探着道,“你本来就姓江,接手公司也是理所应当,何必跟你……你阿姨她们搞的这么僵?” 他等了一会儿,见江成意依旧没什么反应,才继续道:“再说了,是你爹乱搞在先,总不能搞出个孩子连管都不管的吧?就算是个飞机//杯他妈的还得负责事后清洗呢!” 江成意因他的鬼才形容笑了两声,煞有其事地点头:“陈少爷说得对。” “滚滚滚。”陈霄知道他这幅模样肯定是没听进去,叹了口气,干脆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忘了问,你跟我小叔那边的合同谈得怎么样了?” 江成意从桌边拿起个杯子,涮了几遍才倒上水,毫不避讳:“陈叔底下的人个个都成了精,估计得有段时间磨。” 陈霄点点头,没再多问:“反正你要是缺钱就先管我这边拿。” “知道了。”江成意和他碰了下杯。 “同学你好~” 江成意一顿,有些意外地抬头看了眼。 女生长得挺漂亮,笑得有些羞涩,却也落落大方,眼神亮晶晶的:“请问你是隔壁大学城的学生吗?能不能加个联系方式?” 陈霄在旁边,噗嗤乐出了声,朝他挤眉弄眼。 江成意没搭理他,看着女生,笑得温和有礼,微弯的眼睛漂亮得缠倦多情:“不好意思,我喜欢男的。” 女生一呆,有些吃惊地瞪着他愣了好一会儿,半天才回过神,连忙说了句打扰,匆匆转身回了同伴身边。 陈霄瞥了眼不远处几个频频朝这边望的小姑娘,啧啧感慨:“您可真是浪费了这么一张脸。” 江成意垂着眼,没说话,继续喝自己的酒。 谎话说得多了,有时候自己似乎都快要相信了。 事实证明,国产二锅头的酒劲还是比洋酒要猛一些的。 早上醒来的时候,江成意睁开眼的第一感觉就是头疼,□□催魂夺魄的那种疼。 他拧眉骂了句操,慢吞吞地坐起身,按了按太阳穴,顺手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十点半了。 江燕的订婚礼在市南那边,十二点后禁止入场。 止疼药吃得多了,药效就没那么明显。 开车等绿灯的间隙,江成意才拧眉拿起瓶水灌了一口,目光不经意洒到车镜里自己的侧脸,苍白颓靡得只剩下唇上一点红色。 他皱皱眉,移开视线。 一路飞驰,到地方的时候还是有些晚了,堪堪卡着十二点进的门。 不仅是江太太脸上越发冷如冰霜,江爸看着他的目光里也十分不满,但在人前还是要装得祥和,笑着替他圆场说公司事情太多太忙才来迟了。 江成意挑眉,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其余人心里怎么想的不好说,但当着面上却得十分相信地顺杆夸一句虎父无犬子。 等到了没人的地方,江爸才板起脸拧起眉,上下打量他一眼,气不打一处来:“你这穿得什么东西!今天可是你姐姐的订婚礼!滚去把衣服换了!” 江成意一手插兜,漫不经心:“又不是我跟她订婚,穿那么隆重干什么。” “你给我闭嘴!”江爸最气他这幅混不吝的样子,顿时又想抽人,念在场合不对忍住了,压低了声音,“去换衣服!否则这个月的钱一分都别想要。” 江成意刚要顶一句,却被江爸忽然打断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陈霄那小子的事,老实告诉你,陈董还是得卖我几分脸面。” 江成意冷着脸盯了他好一会儿,忽然笑一声:“那您脸还挺大的,谁都能买几分。” 等江爸反应过来,气得想骂人时,人早已经转身离开没了影。 说归说,江成意还是去换了一身西装。 助理小心翼翼捧过来的时候还特地介绍说是什么什么国的贵族极高端品牌,但穿起来也就那回事。 他望着镜子里一身深色西装窄腰长腿的人。 身形舒展,发色与瞳色均偏深,皮肤却冷白,眉眼精致得和亲妈刘女士如出一辙。 江成意顿了顿,面无表情地把发型师精心打理的头发打乱了,转身出了门。 “江少爷请看这里!” “江先生好!请问您对林氏集团的接班人也就是您的未来姐夫是什么看法呢?” “江先生!请问有关您是同性恋的传闻是真是假?” “江先生!……” 曝光灯白得刺目,混着咔咔照相声频频闪烁,江成意却恍若未觉,嘴角噙着笑意,漫不经心地踱步上了礼台。 二十余岁的青年,颀长清隽,稍微偏长了一些的头发有些凌乱,落在眉间,发梢眼角无处不透着矜贵,与之相比,娱乐圈里那些灯红酒绿的美人似乎都少了一分贵气造就的韵致。 尽管面前这人声名狼藉得已经人尽皆知,然而对着这么一张脸,原本准备的尖锐的问题似乎都没那么容易脱口而出。 有不少年轻的记者都暗暗边欣赏边惋惜,可惜了是个废物……更可惜还是个同性恋。 等人走到身侧,江燕微皱了下眉,看他一眼,又移开视线。 未来的姐夫林岑对这边似乎毫不在意,一手挽着未婚妻,始终面带笑容,和一旁未来的小舅子聊着天。 江棋语气温和,似乎和他聊得很开心,似乎又有些漫不经心,朝这边望了眼。 另一边的江太太也没什么表情,笑意得体,目光却冷淡。 说来也是,没人会对一个小三的儿子报以好感。 江总倒是有意想拉着人在媒体面前多露露脸,然而江成意只乖觉站了那么三秒钟,就笑盈盈地打断他丢下一句“照片拍好了?那我先走了”接着就十分不给面子地在一片诧异的目光中转身下了台。 身后只寂静了一瞬,顿时又响起大片嗡嗡的讨论声,混着咔嚓咔嚓的快门声,格外刺耳。 江成意恍若未闻,随手扯松了领带,穿过曝光灯映照下的人群。 他眼睛里似乎常年含着缠倦温柔的笑意,矜贵有礼,可满身的乖觉却嚣张至极。 第八章 眼看着场面有些难堪,江爸气得想把人逮回来骂一顿,当着媒体的面又不能说,只好面带僵硬笑意地任他溜了出去,继续接受采访。 “这里这里!”陈霄小声地招着手叫他。 江成意远远看见,随手扯松了些领带,朝他走了过去。 “牛逼啊大少爷!”陈霄啧啧两声,递给他一杯酒,俩人朝外走着,“你是没看见我江叔那脸色,就差提刀砍你了。” 江成意宿醉头还疼着,只接过酒杯来,却一口未动:“你今天怎么也来了。” “我大哥今天参加股东大会,没空过来,老头子就让我来凑个热闹。”陈霄看着迎面走过来的人,嘿一声,压低了声音,“傻逼来了。” 话音刚落,杨琛就走到了脸前,盯着他,笑笑:“走得这么着急干什么,一起喝两杯?” 那边订婚礼已经开始了,厅里都是悦耳的钢琴声,但落在江成意耳朵里却只觉得吵闹。 “不必了。”宿醉后的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江成意把手里的酒塞过去,勾起嘴角,“送你了,不用谢。” 说完,他扭头朝陈霄丢下一句“我先走了”,果然直接转身朝大门口走去。 “你倒是不怕丢人。”杨琛忽然开口,语气沉沉。 他望着江成意忽然停顿了的背影,扯着嘴角,语气却带着笑:“你猜猜这么一走,明天头条会是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经他提醒的缘故,再朝周围看时,似乎有不少镜头正不动声色地对准了这边。 江家大小姐订婚典礼当日,江少爷脸色不佳无故离席。 无论拿哪根脚指头想,这一题目都会被媒体无限放大歪曲,百分之百又会隐晦地暗示起江成意的出身,得出江家内部不合的结论。 陈霄也反应过来,犹豫片刻,却还是顺着江成意的意思,满脸横肉地瞪着着杨琛,压低了声音威胁:“你他妈少废话。” 赵琛并不理会他,只沉沉盯着面前那人的身影。 江成意侧过身,眯眼看着他,似乎是笑了一下,好整以暇地扯了下领带,语气轻佻:“你不是会帮我处理掉吗?” 赵琛猛地一怔。 等再回过神时,人已经消失在了装潢精致的旋转玻璃门外。 江棋走过来的时候,只来得及看到一道一闪而逝的背影。 他目光闪了闪,转过身看向赵琛时,已经恢复得温润有礼:“赵哥有没有时间?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聊一聊上个月合作的事?” 赵琛看他一眼,晃了晃酒杯,颔首:“请。” 陈霄懒得看两个人演戏,翻了个白眼,吊儿郎当地转身去找自己的狐朋狗友们去了。 副驾驶座上扔着的手机一直在震动,江成意却懒得看,他冷漠地直视前方,一路开车去了中心医院。 胃疼得有些不对劲。 “才二十一啊?年纪轻轻就胃溃疡?你家里人呢?”医生拿着病历单,拧着眉一脸不赞同,指着那一行字,“你看看!这马上就胃穿孔了!幸好医院来得早!再喝下去命还要不要了?” 江成意脸色白得近乎透明,表情却还漫不经心的,笑得乖觉:“要的,还没活够呢。” 大概是没见过这么不把自己当回事的病人,医生瞪着他,半晌才叹口气,摇摇头,低头签字:“先给你开些药,最近这段时间别喝酒,也别吃那些乱七八糟的外卖,让你爸妈给做点清淡的好好养养胃。” 江成意敷衍应了:“好的。” 等拿了药从医院离开,江成意顺便去旁边的便利店买了瓶水,瞥了眼药盒上的剂量,随便扒拉下来几颗就着凉水喝了。 等冰凉的水一下胃,顿时又引出一阵刺痛。 他皱了下眉,打开车门,随手把水瓶和药扔到副驾驶不管了。 医院门口的车流量一般都比较大,一个路口硬生生等了两遍红绿灯才过去。 转弯刚要离开的时候,眼角余光似乎瞥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薛燃大概是刚从超市里买了菜出来,袋子里都是些蔬菜肉类和水果,身后还背着书包,额前的头发被汗湿得一簇一簇,正拧眉咬着牙朝公交站点走着。 红灯又亮了。 江成意啧一声,于是顺势停下车,侧过脸观赏了一会儿。 十四五岁的男生个子还不高,提着一堆东西走了这么久,早就有些吃不消了,累得气喘吁吁。 少年咬着牙,阳光下的眉眼透着一股倔意的青涩。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好像是周五。” 薛燃猛地扭头朝声音的来源望过去。 江成意带着墨镜,只露出鼻梁和偏淡的唇色,嘴角懒洋洋地勾着,西装外套已经脱了,衬衣袖口松松挽起露出清隽的腕骨,搭在方向盘上的指节修长。 语气也懒得像是被阳光浸透过一般:“我们的三好学生小宝贝儿,怎么能逃课出来玩呢?” 薛燃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见他,先是一愣,下意识先皱眉,嘴角很轻地抿了下,却没说话,转身就要走。 “叫句叔叔好,免费送你一程。”江成意慢悠悠地挪着车跟在他旁边。 薛燃拧眉望过来,语气带着烦躁:“你无不无聊?” “无聊啊。”江成意笑了起来。 薛燃简直没见过这样的人,干脆冷着脸无视他,转身就走。 江成意看着看着,眼底的笑意慢慢淡了下去,归于冷漠:“小孩儿。” 薛燃顿了顿,只当做没听到,继续往前走。 “我现在有点儿不耐烦。”江成意在深茶色的墨镜后盯着他,面无表情,“你是自己上车,还是等我把你扔上来?” 薛燃果然停了脚步,拧眉望过来,目光里满是嫌恶,嘴角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 两个人冷着脸对峙着。 路口的灯早已经绿了,后面的车烦躁地按着喇叭,街上一时间吵闹得尖锐刺耳。 有车主开了车窗骂骂咧咧:“有病啊!走不走啊!” “滴滴——” “操!前面的车干嘛呢!” …… “早这么乖不就好了。” 江成意十分体贴地想要帮他把袋子里露出来的酸奶塞好,但里面装的东西实在太多,他塞了半天还没能放进去,一烦,干脆直接抽出来拧开喝了。 薛燃冷冷地瞥他一眼,把副驾驶座上扔得乱七八糟的东西收拾起来。 “安全带。”江成意扔了奶盒,好心提醒道。 薛燃面无表情地系好了安全带。 江成意这会儿的心情大概很好,低声哼着不知名的歌。 他的声音倒是不像整个人这么神经病,挺好听,带着一股说不清的清冷冷的感觉。 薛燃竖耳听了半天,没能听出是什么歌来,刚要扭头看向窗外,忽然就听见旁边这人笑着问:“好听吗?” 他下意识接了句:“什么?” 江成意一手勾了勾墨镜,朝他眨了下眼:“海顿的小夜曲。” 薛燃一愣,拧起眉,迅速移开视线,不想理神经病。 “对了,你叫什么来着?”神经病又问。 薛燃盯着车窗,咬牙:“薛燃。” “哦。”江成意顿了顿,半晌又啧一声,“薛‘然’……什么破名字,小姑娘似的。” 薛燃闭了下眼,忍住了摔门下车的冲动。 他决心不再理会这人,视线随意落在了刚刚从副驾驶上收拾出的一堆东西上。 奥美拉唑…… 还没等他仔细看清楚,横自忽然伸出了一只手,浑不在意地把那些东西一把挥到了角落里。 “去哪?”江成意愉悦地问。 薛燃顿了顿,看他一眼:“回家。” 第九章 偏大的墨镜遮住了这人半张脸,露出侧脸流畅的弧度,阳光下的皮肤白得明透,只唇色稍微有些血色。 “看路。”江成意忽然开口。 薛燃浑身一僵,迅速移开视线。 他心底涌上些尴尬的怒气,对自己也是对江成意。不知道为什么,一遇到这个人,自己总会莫名其妙地干些蠢事。 见旁边的人好一会儿没有说话,江成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皱眉催促:“前面路口往哪走?” “……左。”薛燃深吸一口气。 到家的时候奶奶已经睡下了,薛燃轻手轻脚进了屋,把东西放进冰箱,收了袋子刚要转身离开,却见薛天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爬起来。 “嘘。”薛燃拧眉看了眼卧室的方向,见奶奶没有醒来的迹象,才压低了声音道,“去睡觉。” 薛天乖乖点点头,仰起头,小声而胆怯地问:“哥哥又逃课了吗?” “没有。”薛燃冷着脸把他推进屋,“奶奶记不清冰箱里还剩多少东西,别跟她说我中午回来过。” 薛天犹豫着攥起衣角,小声说:“好。” 出门的时候薛燃低头看了眼手机,刚好一点四十分,下午第一节课是估计赶不上了。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出门的时候忽然听到耳边一道声音:“我饿了。” 薛燃抬头看见人,皱了下眉:“你怎么还没走?” 江成意靠在车前眯眼看他,一手拎着酸奶瓶晃荡,置若罔闻地重复道:“我饿了。” “关我什么事。”薛燃冷漠地拎起书包,转身就要走。 江成意伸手一勾指尖,拉着人的书包带把人拽得一个踉跄:“跟我去吃饭。” “有病就去治!”薛燃拧眉把书包夺回来。 江成意看了他一会儿,忽而伸出手摊开在他脸前,勾了勾:“车费。” “……什么?”薛燃一愣。 江成意收回手,顺着车窗把酸奶丢进去,笑了起来:“这位小朋友,你妈妈没教过你,坐顺风车是要付钱的吗?” 大概是他的蛮不讲理让人太过匪夷所思,薛燃一时间竟然无话可说,深呼吸了两下,忍住了,皱眉看他:“多少。” “五千。”江成意眯起眼。 薛燃掏手机的动作一顿,抬眼盯住他,气得笑出了声:“你怎么不去抢呢?” 江成意一挑眉,懒洋洋地靠在车边:“我一辆玛莎拉蒂带着你来来回回钻了两次泥坑坑,洗车不要钱的吗?” 薛燃没说话,目光沉沉地看着他,大概是在考虑把这傻逼打晕了扔出去的执行率有多高。 “这样吧,”傻逼忽然开口,“你请我吃顿饭我就不收你车费了,怎么样?” 绕来绕去,又绕回了这个问题上。 薛燃简直忍无可忍,烦躁地拧起眉,一把卸下书包:“上车。” “我要一碗牛肉面,不放香菜不放葱花不放牛肉面不要煮得太软也不要夹生,”江成意一口气说完,眯起眼笑,“谢谢。” 老板拿着菜单听得一愣一愣,怪异地看了他好几眼,一一记下了,这才看向薛燃:“你呢小朋友?” 薛燃清楚地听到旁边这位笑出了声音。 江成意勾着嘴角,毫无歉意地抬了下手:“不好意思。” 薛燃忍了,面无表情:“一碗牛肉面。” 老板耐心地等了一会儿,没见他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要求,这才收了菜单:“一会儿就好哈,两位稍等。” 这会儿刚下午两点,不是什么正经饭点,店里没什么人。 江成意正低头翻着手机,大概是在回什么消息,没什么表情,但薛燃一眼就看出了他的不耐烦。 他移开视线。 不知道江成意今天是从哪个金银场里出来,一身精致考究的衬衣西裤,与店内的氛围格格不入。 银灰色的衬衣垂坠感很好,完整地显现出主人平直的肩,以及清隽流畅的腰线。 这家面馆是江成意自己闻着味儿挑了进来的,店面不大,但胜在干净。深色的木桌映得他指节冷白,腕上一点暗红色的痣莫名晃眼。 这人似乎身周自带一股乖张恶劣的浪荡感,却又似乎不止是浪荡……薛燃看不透。 对话框那边的人比比叨叨了半天,江成意原本还想理性商量,但见这人满心急切地只想低价搞版权,实在是烦,冷着脸干脆直接把人拉黑了。 他收了手机看向薛燃,刚要说些什么,一顿,低头抬起自己的手莫名打量两眼:“看什么呢?” 薛燃迅速移开视线:“没事。” “面好了——两位请慢用。” 江成意顿时忘了这一茬,接过面来低头闻了闻,这才漫不经心地抽出双筷子,拿纸巾来回擦了两遍。 薛燃瞥他一眼,低头开始吃自己的。 没吃的时候不觉得,咽下去的第一口,他忽然就觉得饿了,勉强忍住了才没有狼吞虎咽。 一顿饭下来,江成意几乎没怎么动,只三两口就放下筷子。薛燃那份倒是吃得干干净净。 “吃饱了?”江成意笑了。 薛燃放下筷子,看他一眼,犹豫着嗯了声。 江成意眯起眼,踢踢他的小腿:“愣着干嘛,结账去。” “……”薛燃皱眉瞥他一眼,起身去了柜台。 等人转过身去,江成意才慢慢吸了口气,没什么表情地一手按了下胃部,唇上血色又淡了一分。 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江成意仰头看了看,眯眯眼,似乎是懒得动,懒散地靠在公交亭的车牌边,垂着眼,轻佻地朝薛燃勾了勾嘴角:“叫句叔叔,送你去学校。” 薛燃顿时冷下脸,拎着书包,二话不说直接转身走了 。 等人的背影转过街巷口,江成意才漫不经心地敛去笑意,收回视线,指尖从衬衣口袋中勾出墨镜,面无表情地戴上了,走到长椅边坐下。 夏初下午的日光已经开始戴上灼灼热浪,江成意闭眼仰靠在椅背上,晒了没一会儿,额间就隐隐沁出细密的汗水。 或许是因为太热或是别的什么原因,唇色也越发苍白。藏在墨镜下的眉无声拧起,喉间微微滚动。 “喂。”耳边忽然有道声音。 江成意倏尔睁开眼,目光里的警惕一闪而过,等看清来人,又迅速换成了懒散笑意:“迷路的话最好去找警察叔叔。” 薛燃皱起眉,把“去他妈的狗人爱疼疼死算了”的念头勉强压下,声音不大地问:“还能开车吗?” “怎么,五千块的车费又不心疼了?”江成意侧过脸来,墨镜下的表情看不清楚,嘴角却依旧挂着礼貌敷衍的弧度,“但不好意思,这会儿我懒得当司机。” 薛燃拧眉移开视线,放弃了和他正常交流的期望,低头翻出手机,点了几下,没一会儿接了个电话:“……是,金山路12弄路口公交站牌底下……好的,再见。” 江成意语气冷了下去,盯住他:“干什么?” 薛燃不搭理他,站在站牌遮挡的阴影下不时看一眼路口。 等一辆车停在脸前,江成意才反应过来,拧眉刚要拒绝,就听见薛燃的声音:“能站起来?” 他没动,墨镜遮住了他眼底的冷漠:“滚去上学,别烦我。” ……打住,不与傻逼多废话。 薛燃深吸一口气,忍了,探过身子和司机师傅交代了两句,这才转身看他:“你去医院还是回家?” 江成意侧过脸来,一手勾下墨镜,晃在手里绕了绕,冷冷地眯起眼:“这会儿不觉得我讨人厌了?” “如果倒在路边的是只狗我也会帮忙。”薛燃盯着他,“对我来说,你和它没什么区别。” 江成意静静地看着他,半晌,突然汪了一声。 薛燃一愣。 “这位亲爱的好心人,”江成意已经移开了视线,勾着唇,慢条斯理地规整好了衬衣,微扬下巴,“去帮狗狗开个门。” ……不与神经病置气。 薛燃再次深呼吸,木着脸上前开了车门,回头看他,冷冰冰地讽刺道:“用不用给您铺个红毯再上车啊大少爷?” 江成意脚步一顿,看着他莫名笑了好一会儿,抬脚上了车,煞有其事地纡尊降贵道:“今天就先暂免了。” 薛燃僵着脸,在司机大叔诧异的目光中哐一声甩上了车门。 附中虽然是贵族学校,但论起学习压力来并不比重点中学轻松。 班主任知晓薛燃家的情况,见他无故缺课也只是叹一口气,挥挥手就放了人。 晚自习放学后薛燃却自觉多留了一个小时补习。 出校门时已经九点了,等上了公交车,薛燃这才有时间打开手机看一眼。 没什么社会新闻,更没有薛姓男子被警方抓获的好消息。 只是微信联系人突然多了一条好友申请。 他皱了下眉,点进去。 这人的头像应该是自己拍的照片,阳光下,一只手正轻佻地勾着猫下巴。 猫应该是路边的流浪猫,脏兮兮的,眯着眼被揉得一脸餮足。那只手的手腕上,一点暗红色的小痣清晰可见。 薛燃反应过来是谁,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下意识就想点拒绝,手指却虚点在屏幕上顿了顿。 【别烦我】:怎么这么慢,刚放学? 薛燃沉默片刻,僵硬地打字。 【xr】:你又要干什么 【别烦我】:啧 【别烦我】:[微信转账20元] 【别烦我】:车费 【xr】:不用 【xr】:你怎么知道我手机号 【别烦我】:你猜? ……我猜你爹。 薛燃冷着脸直接删除了对话框,又划进好友列表点开这人头像,指尖落在【删除】上,犹豫片刻。 “青松公园到了,请需要下车的乘客们有序……” 薛燃咬咬牙,胡乱退出微信,一把把手机塞回了书包里匆匆下了车。 ※※※※※※※※※※※※※※※※※※※※ 薛.口嫌体正直.燃 谢谢苓蕊的营养液~ 第十章 半天没等到人回话,江成意啧了一声,丢开手机喝了口水。 外面传来敲门声,刘姨隔着门低声问:“少爷睡了吗?” 江成意翻身坐了起来,声音不大道:“没睡,进来吧。” 门开了,刘姨端着银底雕花的托盘进来,小心地放到他面前,汤碗精致冒着热气:“不知道您身体好点了没有,我就给炖了些鱼胶来,清淡爽口,您尝尝。” 江成意看了一眼,并没有多大胃口,点点头:“放着吧,我等会儿喝。” “哎。”刘姨应了声,又把他杯子里的水添满了,这才转身要走。 “对了,”她像是想起什么,又转回身犹豫道,“今天下午江棋少爷来过,见您在睡觉等了一会儿就走了。” 江成意一挑眉,放下杯子:“他来干什么。” 刘姨顿了顿:“他说后天就是您母亲的生日了,问您要不要一起去参宴。” “跟他一起?”江成意似乎是有些好笑地扯了下嘴角,“算盘打得不错。” 刘姨没出声,见他没再安排什么,就无声无息地退出了出去。 “怎么了我江爸爸!这个点儿给我打电话是寂寞了吗~要不要出来喝个酒啊!” 陈霄大着舌头嚷嚷,电话那边的声音乱糟糟的,充斥着电子噪音和口哨声,江成意拧眉:“滚出来说话。” “您可真讲究!”陈霄呸一声,把手机拿远了些,朝身边的人群喊了声,“我出去一趟,一会儿回。” “回晚了别怪我们把漂亮的都挑走了啊——” “去你妈的。”陈霄笑骂一声。 等转身关了门,陈霄才点了根烟,吊儿郎当地问:“干嘛啊我江爹?” 江成意没功夫跟他贫,直白道:“江棋跟你在一起吗?” “没有啊。”陈霄一愣,弹了弹烟灰,“这孙子又得罪你了?” 江成意冷笑一声:“他说要跟我一起去参加周阿姨的生日宴。” “哦豁。”陈霄乐了,“傻逼挺奸诈啊知道拿你当挡箭牌……我想想啊,估计到时候周阿姨她们肯定把火力都集中在你身上,就懒得对付他了吧?” 屏幕那端,江成意无意味地哼笑一声。 陈霄夹着烟,啧啧半晌,才反应过来又问:“那你找他啊,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我把他拉黑了,你替我传个话。”江成意眯起眼,指尖搭在杯子上漫不经心地敲了敲,“就说,毕竟也不是亲兄弟,我已经有小男朋友了,他得避避嫌。” “……他真是这么说的?”江棋沉沉地盯着杯壁上暗红色的酒渍。 “我还能骗你怎么着!”隔着屏幕,陈霄的声音依旧含着明显且恶劣的嘲讽,“要我说也是,你也老大不小了,天天缠着你哥算怎么回事啊!” 江棋半晌没出声,许久,才语气温和地笑笑:“知道了,谢谢陈哥。” 那边冷哼了一声,直接挂了电话。 “怎么了?”杨琛抬眼问。 江棋放下手机,平静地弯起嘴角:“没什么,聒噪的苍蝇。” 杨琛挑挑眉没有理会,一手搂着身旁的小男生揉搓着锁骨,继续起刚刚的话题:“你真的有把握能把江氏拉下水?” 江棋笑着轻抿了一口红酒,漫不经心道:“江氏内里早就烂了,上腐下败,可怜江老头竟然还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不肯放权。只要稍微抛一个钩子……江氏娱乐一倒,别的产业被连根拔起根本不成问题。” 杨琛看了他一会儿,半真半假地叹气:“不知道等江叔叔他们回过神来,会不会后悔自己养了个白眼狼呢?” “我听不懂杨少爷的意思。”江棋笑了起来。 杨琛耸耸肩,一手晃着酒杯,另一手落在男生的衣摆底下揉捏,直把人欺负得微微颤了起来,才十分兴味道:“总之,我不管你怎么搞,别把江成意给我弄坏了就行。” 江棋没说话,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怀里楚楚可怜的小男生,笑了一声,语气温柔:“当然了,那可是我的哥哥。” 杨琛似乎是嘲讽地哼笑一声,却端起酒杯与他碰了碰:“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江棋勾着嘴角,垂眼喝着酒,遮住眸中神色。 合上门的那一刹那,江棋的脸色倏尔转为惨白,险险压住喉中翻滚的恶心,目光深沉咬牙忍了,快步奔向了洗手间。 等人走后,杨琛才肆无忌惮地伸手扯开男生的衣服,眯起眼,伏下身把人压在沙发上,咬耳朵:“裤子自己脱。” 他皱皱眉:“下次直接光着腿来。” “是……”男生抖着手,颤悠悠地解着扣子。 杨琛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一把钳住他的下巴,强迫人抬起头,看着这双漂亮的眼睛填满惊惶。 ……如果此时有认识江成意的人在场,一定能迅速反应过来,这双眼睛几乎和他有五分相似。 男生见他盯着自己的目光越发直白,咬了咬唇:“杨少……” 杨琛原本满身的欲//望,听到他柔弱的声音时顿时被浇灭了一半,冷硬烦躁地斥一声“闭嘴”,继而不耐烦地俯身扣住人,直接压了上去。 江氏企业的女主人庆生,说起来不大不小,若是落在媒体手里,却可以拿来大作一番文章。 江氏自上世纪中以地产业发家,开放后迅速跟紧时代潮流进军影视,到现今,已经成了娱乐界里数一数二的龙头风向标,堪称明星企业。 因此,仅仅是女主人一个生日会,宴会邀请函私下已经被炒出了令人咂舌的价格。 原因很明了,这场宴会参宴人员都是各个行业的佼佼者,自然有人钻破了脑袋想跻身其中,尽管得不到大佬垂怜,往自己身上贴一份金也是好的。 于是,大多数人都严阵以待,拿出了走红毯的架势。 生日宴定在了新汇区的高奢礼堂,江成意这次倒是没有迟到,甚至顺意地换了身精致礼服。 深黑色燕尾礼服勾勒出流畅合度的肩腰,内衬则精心搭配了巴洛特式华丽繁复的衬衣,领间一颗深海色蓝钻,眉明目晰,透着上世纪的矜贵韵味。 ……除了这辆溅满了泥痕的脏兮兮的车。 车轮碾过精心铺就的羊毛编织红毯,落了一长道的碎泥,红毯旁的两行人目瞪口呆。 “卧槽这他妈谁啊!敢开这玩意儿来!” “等等!这个车身……他妈的不是今年最新款的玛莎拉蒂吗!操!搞成这样真是造孽啊呜呜呜!!” “不知道里面是哪个大明星……” “哪个不长脑子的明星敢得罪江氏?!我靠,这人该不会是……” “江少爷好!”迎宾经理连忙冲上前,脸上几乎笑出褶子来,“这边请!江总和江太太他们都等着您呢。” 江成意没所谓地嗯一声,半张脸都挡在宽大墨镜下,只露出挺直的鼻梁和淡红色的唇。 铺天盖地的曝光灯和镜头对准了这边,越挤越近,不住有记者喊着“江少爷请看这边!”“江先生!” 江成意视若无睹,把车钥匙扔给经理,大步流星直接离开了。 “……这人到底谁啊,这么嚣张,gp头条的记者都敢不待见。”先前聊天的那人伸长了脖子去看。 “去他妈的gp头条,这可是江氏唯一的亲儿子江成意,gp跪//舔他还差不多!”另一个一脸羡艳,目光同样追着那个出挑的背影。 那人一愣:“江成意?就是那个传说的私生子?” “嘘!!”同伴大惊失色,压低了声音,“你他妈还想不想在圈里混了!人家一根手指头就能压死你!” “……切。”那人撇撇嘴,不屑地收回视线,拿起手机镜面照了照自己,“估计是个丑比吧,还带个墨镜,不过是托了个好肚子而已。” 同伴一顿,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却又没有开口,只怜悯地瞥他一眼,摇摇头,转身走了。 ※※※※※※※※※※※※※※※※※※※※ 茶茶【震惊(ΩДΩ)】:仿佛听见有人说我们小江少爷丑! 薛燃【缓缓提刀】:嗯? 谢谢阿凰的地雷~谢谢顾先生的蒋先生、青苹果与早酥梨的营养液~biubiu 第十一章 闪光灯耀得刺目,外面乱七八糟的动静江成意懒得关心,周阿姨的生日宴每年都是这样,他早就习惯了。 等从高级通道进了门,空调的凉意透进来,他才觉得舒服了些,松了松领口,走了进去。 “……燕燕长得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正高兴地拉着江燕说话的女人是江燕未来的婆婆,林氏房产的太太,五十多岁的年纪,红唇旗袍气质高贵,保养得也很好,只在笑容满面时露出几缕皱纹。 江燕一身m家新订奢华星钻礼服,笑得得体温和,目光触及正朝这边走来的人时,才冷了些神情,淡淡地移开视线,继续和林太太闲聊去了。 江成意也无所谓,抬手勾下墨镜拎在指尖,眯眼在四周环视一圈。 “江大少爷!”陈霄很快就看见他,隔着老远喊他,扭着新肥的啤酒肚高兴地端着酒杯走过来,“来得挺早啊!” 江成意嫌弃地瞥一眼他的肚子:“您能不能稍微控制一下形象?” “你懂什么!这叫力量感!爷们!”陈霄得意地拍拍肚子。 江成意懒得搭理他,伸手要从装点精致的旋转玻璃酒柜上端杯酒,顿了顿,还是拿了起来,抿了一口:“明天就出国?” 俩人边说话,边朝另一旁的纨绔少爷圈走着,陈霄叹气:“是啊!老头子非要我去留学!留个屁啊我又不是什么学习的料!” 江成意笑了声:“挺好的,学点东西回来,好好帮陈哥打理公司。” “打理个锤子。”陈霄从鼻腔里哼出一声,看他一眼,顿了顿,“说实话,我之前学完四年金融回来,都没你的零头懂得多。” 江成意似乎是没听懂他的意思,嘲笑道:“您但凡少逃几节课少找几个女朋友,现在也不用被压着去留学了。” 陈霄脚步一停,拧眉道:“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江成意嘴角的弧度沉了下去,盯他一眼:“少废话。” 陈霄一噎,被气得喘了几口气,又咬牙跟上:“得,皇上不急太监急,我他妈以后干脆改名叫陈大总管得了。” “别啊,那您的十八厘米不浪费了。”江成意又笑了起来。 陈霄没心思跟他逗趣,一摆手:“滚滚滚!” 俩人说着话,已经走到了礼堂的宾客位。 金色镶钻的吊灯明亮光如碎钻,角落里有乐团在拉着小提琴,乐声优雅轻缓。 目光所及之处,尽是西装革履红唇裙摆,香水味与名表手包争奇斗艳,每个人脸上的笑意都仿佛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眉眼弯弯,连弧度都相近。 江成意从这些人里认出不少私下打架斗殴泡吧约/炮的熟面孔,但此次时刻,却各个矜持温和得人模狗样。 厅堂里来宾们也自觉分了区,市里能叫的上名的混不吝纨绔子弟全集中在一角,各个吊儿郎当的,一见到江成意倒是都还算礼貌。 “江少爷好!” “江哥!” 江成意敷衍地嗯一声,走到沙发中间坐下,端着酒杯低头抿了口。 陈霄坐在他身侧后左右看了眼,见周围有几个有些局促的生面孔,皱眉问了句:“这些人都谁啊?” “嗨,小明星。”林家的小儿子林泉泉笑嘻嘻地应一声,耸耸肩,“陈哥要是有看上的尽管搞。” 周围的人一脸暧昧地哄笑起来,有的手上早已经楼了一个了。 林泉泉怀里也勾着一个看起来还挺小的女生,得意地晃着酒杯:“就这些人,给钱给点儿资源就行,好打发。” 女生穿着件抹胸礼服,胸口松不经蹭,被他毫不怜惜地揽来搂去衣服早已掉了一半,露出大片光滑的背和凹凸有致的胸口,她一边死死拿手腕压住,脸上竟然还勉强挂着笑意。 陈霄嫌弃这个,却也懒得搭理,继续喝着自己的酒,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江成意说着话。 周围的其他人却自然不会浪费这么好的景象,笑着互相挤眉弄眼,打趣林泉泉道:“林少也不心疼心疼小姑娘,好歹等到晚上再玩吧?” 林泉泉切一声,朝被廊柱遮得严严实实的身后使了个眼色,压低了声音笑道:“怕什么,老头子们都商量大事呢,没兴趣管咱们。” 他说话,顿时也有人心动,饶有兴趣地左右看看,物色起了玩伴。 从周围有人叫“江少爷”的时候起,赵艺就迅速抬头盯上了来人。 看清人眉眼五官的一刹那,他先是一愣,继而心中涌出些不可抑制的嫉妒。 赵艺出道三年多,靠着一个美貌反派的角色小火过一把,也算圈子里有名的精致长相,自负同台可秒同框人。 因此才敢在半小时之前,当着李瑶……也就是林泉泉怀里的女生的面,不知天高地厚地讽刺江成意是个丑比,然而这会儿看到真人,他只觉得那句话刺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疼。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视线,江成意端着酒杯,漫不经心地抬眼望了过来。 这双眼睛含着浅而冷漠的光,冰得赵艺迅速狼狈地移开视线。 江成意并没有在意,收回目光。 沙发上,女生的抹胸礼服已经掉了大半,只堪堪伏下身压住不让它掉下来,眼中慢慢染上惊慌失措。 她只是侥幸从经纪人那里得了张邀请函,跟着朋友来碰个运气看看能不能遇到个金主,却没能想到,这群看起来人模狗样一表人才、有些甚至还能称得上是少年的人,竟然会这么胆大妄为。 腰间游走的手缓缓向上,似乎是想助衣服脱落的一臂之力,李瑶咬牙压死了。 如果真的在这里被人脱干净,别说金主,她几乎可以预料到明天一早媒体消息爆红纷飞:三线女星竟恬不知耻衣衫不整勾引豪门。 她忍不住抬头去找好友求助,却见对方只躲躲闪闪的别开脸,周围的几个小明星更是巴不得她出事,全在冷眼旁观。 李瑶一时间只感到绝望,正要心灰意冷地放弃挣扎,肩膀上忽然一沉,继而包裹过来一阵温暖的草木香。 “行了。”她听见有个人懒洋洋地开口。 周围似乎寂静了一瞬,连同游走在胸前的手都连忙一停。 林泉泉愣了下,试探着笑着问:“江少爷看上她了?” 江成意没说话,慢条斯理地着衬衣袖口,抬眼看他一眼。 陈霄倒是嫌弃地哼笑一声:“林二少这癖好真是上不得台面,当着你哥他未来岳母的生日宴还敢干这些脏事。” 场上一时间无人出声,林泉泉脸色变了两下,松开人,空空举手示意,故意示弱笑道:“大家都是朋友,别搞我吧?” 江成意懒得搭理他,看向女生:“洗手间在左手边。” 李瑶紧紧裹着他的外套,爬起身,嗫喏:“……谢谢。” 等人匆匆走远后,林泉泉脸色有些不太好看,端起酒杯起身,硬声道:“有事,先离开一下。” “好走不送——”陈霄恶劣地拖长了声音。 出了这么个小插曲,旁的人也没敢再做出些出格的事情,没几秒钟,又仿若无事地笑着聊起了别的。 江成意则半靠在沙发上,肩平腿长,混迹其中如鱼得水,偶尔还会笑着接上一两句,引得一群人连声附和。 这幅景象落在有心人眼中,自然免不了一通鄙夷。 “江……这位都有二十多岁了吧?听说连大学都没上过呢。” “可不是吗,听说连高考都没参加,天天就知道跟些不成器人的厮混。” 有人压低了声音道:“我家有个侄子在江氏娱乐里做副总,说这位大少爷,每周去打卡就只会睡觉什么都不干。” “也不知道江总怎么想的,要把这么大的家业交给他……” 那人哼笑一声:“啧,交不交了还不一定呢,不说江燕多优秀,他们家可还有个养子呢……” 各色视线频频朝这边撇过来,江成意却仿佛毫无所觉,靠在沙发上,走着神眯眼喝自己的酒。 “哥哥。”忽然有个声音开口。 陈霄一见来人就忍不住想阴阳怪气:“哟,这不是咱们高材生江棋江弟弟吗,不去您的精英堆里带着跑这儿来干什么呢?” 江棋并不理会他,只看着江成意,笑容温和:“再过十分钟快要开席了,父亲让我来喊你过去。” 江成意没看他,垂眼嗯一声:“知道了。” “哥哥不跟我一起走?”江棋笑意不变,看着他,“你的小男朋友现在不在这里。” 江成意抬起眼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恶劣地笑了声:“我怎么觉得你……” “算了。”他啧一声,站起身,“走吧。” 他未尽的话,不只是江棋,在场的其他人也听了出来,或惊讶或看戏地来回在俩人身上打量。 江棋看着他走上前,却没动,盯着他:“觉得什么?” “没什么。”江成意懒洋洋地弯起眼睛,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侧脸,语气温柔,“大概是我想多了吧。” ※※※※※※※※※※※※※※※※※※※※ 江成意:啧,恶心人谁还不会。 谢谢喵小鱼儿的营养液~ 第十二章 他没轻没重地调戏完人,就没再理会身后众人什么表情,漫不经心地朝厅西的宴客区走去。 江棋盯着他的背影,沉着视线,脸色换了又换,半晌,才起身跟上去。 身后的人大概是被他恶心到了,竟然沉默了一路没再装友善笑意盈盈来聊天,江成意也就懒得搭理他,两人一路不言不语地走到主桌。 宴客区很大,以装点精致奢侈的蜡烛玫瑰蛋糕为中心,按着宾客身份高低依次散开,约有几十桌。 周围摆满了摄像机,各家杂志社的小助理咬牙扛着打光板和仪器,全方位无死角地拍摄着这场盛宴,不时有窸窣的咔嚓声。 两人赶到时,周阿姨已经落了座,一身优雅简洁的晚礼服,看见来人,顿了顿,脸上挂着得体的笑,颔首:“坐吧。” 江成意似乎很没有礼貌,漫不经心地嗯了声,坐下就开始玩手机。 他身侧坐着的江燕皱眉看过来一眼,没说话,冷着脸移开视线。 “爸爸呢?”江棋坐在江成意另一侧,笑着问。 周阿姨语气淡淡:“公司有点事,等会儿到。” 江棋温和地嗯了声。 等所有宾客落了座,又面带微笑地听完一套冗长的祝词、掌声雷动后,宴会才算正式开始。 江总在开宴的前几分钟才赶到,笑着和周围一群人致了歉,落座后,顿了顿,朝妻子说:“事情多,耽误了会儿。” “没关系。”周阿姨弯了下嘴角,“辛苦了。” 江总没再说话,看向低头翻着手机的江成意,拧眉:“当着这么多媒体的面,别丢人!” 江成意抬起眼,朝他笑笑,一手按着游戏视频的声音恶劣地开到了最大。 “卧槽漂亮!!这记q给得太强了!……” 聒噪的游戏声突兀乍起,落在高雅的提琴钢琴声中刺耳得格格不入,一时间,周围落过来许多诧异的目光。 江总简直要被他气死,刚要开口骂人,就见江燕直接伸手一把将他的手机抽了出来,冷着脸关成静音,又还给他。 江成意皱皱眉,看她一眼,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 但到底没再把声音打开。 江总赞许地看一眼女儿,却见对方漠然而优雅地吃着甜点,完全无视掉了自己。 一旁的周阿姨更是对这幅场景视若无睹,继续和一旁的江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对了。”江棋像是想起些什么,笑着转过脸来,看向江成意,“现在已经晚上八点了,哥哥要去接你的小男朋友放学吗?” 他话音一落,桌上的气氛顿时一凝。 江成意眯起眼,看着他,似笑非笑地勾起嘴角:“嗯?” 江棋一愣,连忙歉意地摆手,有些尴尬地道歉:“之前我好像听陈霄哥说你每天都要去接他放学来着……可能是我记错了吧。” 一旁的江燕冷笑一声,压低了声音嘲讽:“出息。” “记错没记错我是不清楚,”江成意笑了起来,“你很关心我的小朋友,这个倒是很明显。” “够了,”江总突然沉着脸打断他们,冷冷盯一眼江棋,这才嫌恶地看向江成意,“这些恶心的事你们私下讨论还不够吗,也不看看今天什么日子。” 周阿姨依旧置若罔闻,优雅地抿了口红酒,像是在仔细欣赏着厅内舒缓的音乐。 江成意挑挑眉,没再开口,同样慢悠悠地喝着酒。 一桌五人,除了江燕是在正经吃东西,其余人几乎一口未动。 “刚好趁着家里人齐,我说件事。”江总放下刀叉,端起酒杯,目光落在江成意身上,“从明天起,你去滨江区那边正式上班。我已经跟周成说过了,让他预留了一个副总位置给你。” 江燕刀尖一顿,只一瞬间,复又漠然地继续切着盘内的牛肉。 江棋垂着眼喝酒,看不清表情。 半晌,江成意才抬起眼,一手拎着银质的勺子转了转,懒洋洋地笑起来:“别吧,您又不是不清楚我什么样的人,就不怕我把那些好苗子都糟蹋了吗。” “这个你不用担心。”江总冷冷扯起嘴角,“我早就安排好了,谁敢不识好歹勾着你,就做好巨额违约金赔偿的准备。” 江成意没说话,半晌,漫不经心地搅了半天的奶油汤:“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江总盯着他。 江成意没再多说,扯扯嘴角,扔下勺子,扯出张纸巾按了按嘴角:“我吃好了,您随意。” 说完,他直接站起身,椅子角划过地板,尖锐的嗤啦一声,惊了一众视线。 江成意却恍若未觉,也没管亲爹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气愤,直接转身离开,只留给一厅人满身乖觉嚣张的背影。 洗手间的灯光昏黄,比厅内要暗上许多,江成意眯眼盯着镜子里的那张脸。 滚动的水珠自额间向下话落,洇湿了额前的头发和雪白繁复的领口,本该是绝且难得的长相,却被眉眼中不加掩饰着的戾气生生毁了个干净。 江成意沉默半晌,盯着那双眼睛,低声问道:“……你高兴吗,妈妈。” 无人回答他。 只有手机忽而震动了一声。 【薛小狗】:……你现在有时间吗 【薛小狗】:能不能麻烦你件事 江成意眯眼盯了会儿,冷着脸:干什么。 【薛小狗】:我犯事了,老师要请家长 【别烦我】:哦 【别烦我】:关我什么事 那边沉寂了好一会儿,才弹出一条新消息来。 【薛小狗】:你还欠着我的车费 【别烦我】:? 【薛小狗】:转账已经过期了,我没收到 江成意差点气笑了,一个电话直接打过去,等人接通的一瞬间脱口而出冷声骂道:“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薛燃沉默了半晌,低声说:“我家里没有别的……家长,奶奶不行。” 江成意冷笑一声,对上镜子里自己冷硬的视线:“那你就敢来找我?嗯?我是你爹吗?” 大概是他的语气太过恶劣,薛燃寂静了好久,只听得到模糊的呼吸声。 江成意不耐烦,刚要挂断电话,忽然听到屏幕那端忽然传来一声低闷的少年声:“……小叔叔。” 他一顿。 见对面始终没有动静,薛燃喉间滚了又滚,咬牙挣扎了好一会儿,大概是觉得十分耻辱,半晌才咬牙道:“你上次说,让我……” “再叫一遍。”江成意忽然打断他。 薛燃一愣,拧起眉,没有出声。 “乖,”江成意笑了,放软了声音低声诱哄道,“再叫一遍,我就去接你回家。” 屏幕那端的呼吸声忽而急促了些,沉默了半晌,才声音极低地开口:“小……叔叔。” 江成意慢慢眯起眼,直起身,一手托着手机,另一只手则仔细理着被水沾湿的衣领,纡尊降贵地嗯了一声。 他无不愉悦道:“报位置。” “……附中八年级办公室a座801。” “二十分钟。”江成意勾起嘴角。 转身离开的时候,他的心情十分愉悦,仿佛要奔赴一场不得了的约定。 “……你好!”身后忽然有人叫他,声音紧绷。 李瑶还穿着那件晚礼服,领口处已经遮好了,正抱着一件外套,对上人冷漠不耐的视线,顿时有些紧张,伸手递过外套来,小声说:“之前的事……谢谢你。” 江成意这才想起是怎么回事,懒散地嗯一声,一手拎过外套来,也没穿上,随意搭在臂弯里,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李瑶没出声,注视着人的背影消失在灯光明耀的边缘,才怅然若失地低下头,叹了口气。 办公室里灯火通明。 班主任看着面前两个人,十分头痛地叹了口气:“这是你们俩第几次打架了?啊?打上瘾了是吗?” 周浩后背被踹得那一脚还一抽一抽地疼,闻言瞥一眼旁边的薛燃,见他依旧面无表情,哼了声,也不说话。 周家家世豪横,班主任见他这样,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拧眉看向薛燃:“你呢?最近怎么回事?这个月光逃课就逃了有五六次了,叛逆期到了?” 薛燃也不出声,冷漠地盯着办公室窗台上的一盆吊兰。 班主任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摆摆手:“周浩你先回去,薛燃留下,今天我非要和你家长聊一聊不可。” 附中虽然是贵族学校,但一心想走高智商精英培养路线,因此对于学生管理上也十分严格。 叫家长这种事,虽然少见,但也不是没有,薛燃这次正撞到了枪口上。 周浩无不得意地横他一眼,这才大大咧咧地转身,就要出门。 开门的一刹那,他嘴角嚣张的笑意顿时被冻僵在了脸上,瞪眼张着嘴,憋红了脸如临大敌:“你你你!!!你怎么……!” 江成意眯眼看着他,一手拎着车钥匙,轻飘飘地抵在他肩膀上一推:“让个道。” 周浩又呆又惊,被推开来,眼睁睁看着人气定神闲地进了办公室。 “您好。”他彬彬有礼地朝女老师伸出手,脸上的笑意得体而温和,“我是薛燃的……” 他语气一顿,侧过脸,朝一旁怔怔望过来的薛燃轻佻地挑了下眉:“家长。” ※※※※※※※※※※※※※※※※※※※※ 谢谢顾先生的蒋先生的营养液~hhh 第十三章 女老师看着他,愣了一下,连忙伸出手,搭在他指尖上轻轻握了握:“您好,我是薛燃的班主任。” 面前的男人很年轻,也很……帅。 漂亮的眼睛微微弯着,眼睑瞳色皆浓淡适宜,望着人时目光深而亮,仿佛自带深情,衬衣领口与袖口的翻花雪白繁复,西裤笔直,像是刚从哪个华丽宴会匆匆出逃的贵族少爷。 班主任还是个年轻姑娘,多看两眼也有些隐约的害羞,连忙咳了一声,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了眼,犹豫问道:“请问您和薛燃是……” “叔侄。”江成意笑笑,垂眼看向身侧的小孩儿。 大约是被叫家长这件事太过烦躁,薛燃的神情很差,并不看他,拧眉冷硬地别开视线。 门口站着的周浩人快傻了:“……” 不等这二傻子开口,江成意回头看他一眼,眯起眼:“滚出去,关门。” 周浩:“?!” 然而还没等等脑子反应过来时,身体已经诚实地执行完了任务。 咔哒一声把自己关在门外后,他才回过神来,又气又憋屈地在门口转了几圈,还是老老实实地转身走了。 江成意收回视线,再望向年轻的女老师时,嘴角已经勾起了缠倦的温柔笑意:“早知道老师长得这么漂亮,路上我该买一支花的。” 小姑娘不经撩,脸通红地刚要摆手:“不用不用……” “不过,”江成意却含笑打断她,变戏法一般伸出手,展开,上面静静躺着一颗玻璃糖,“还好我有这个。” 他温柔地弯起眼睛,拎起糖果来晃了晃:“不知道您喜不喜欢这个。” 薛燃迅速拧起眉,直直地盯着那颗糖,仿佛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小姑娘哪受得了他这么撩拨,顿时有些飘乎乎的,羞赧地小心伸手接了糖:“谢谢你……” 还没来得及多飘一会儿,就又听见江成意含笑温柔的声音:“啊,对了,好像忘了问,我们家小燃最近是犯什么错误呢?” 班主任这才回过神,咳了一声,收了糖,红着脸勉强正色跟他讲了起来。 “……总之,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小姑娘攥着糖,一手推了推眼镜,严谨道,“薛燃成绩很好,虽然家里出了些事情,但并不是他堕落的理由,我们作为老师,还是希望您能多注意一些孩子的学习情况。” 江成意挑挑眉,看向薛燃:“一个月逃六次课?还打架?” 薛燃没理他,只看向班主任,眼里像着了火:“家长已经见过了,现在您可以去跟校长交代了。” 他说完,不由分说地伸手攥住江成意的手腕,拧眉抬眼盯过来的目光和语气一样的又冷又硬:“走。” 等班主任从愣神中反应过来时,俩人已经走到门口了,她一着急,连忙道:“哎!你去哪?” 薛燃头也不回:“回去上课。” 说完,直接转身出了门。 江成意只来得及留给班主任一个温柔但不怎么含着歉意的笑容、眨眼道了句“以后常联系”,就被薛燃哐一声砸在了门外。 两个人径直穿过教学楼的走廊,却不是回班,直接下了楼。 期间薛燃始终一言不发。 大约是江成意外表太惹眼,过往班级走廊靠窗的位置不住有人朝这边望着,窸窸窣窣地探头探脑,男女生都有,其中不乏有哪家的儿子女儿认出他来,吃惊不已地小声嘀咕起来。 一直被拉着出了教学楼,江成意才伸手勾住薛燃的衣领,懒洋洋地啧一声:“哎,你不是要回去上课吗?这可是出校门的方向。” 薛燃却像是被他的动作烫到了,猛地挣开,拧眉抬头盯过来,瞳色偏深,满眼厌恶。 借着教学楼两侧明亮的路灯,江成意这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他脸上的伤口,嘴角侧脸和鼻梁都破了口子,一道道地沁着血,映得眉眼间都添了乖戾。 对着这张脸,江成意却下意识闪过一个念头:小兔崽子长得是还不错。 嘴上却道:“哇,破相了啊。” 薛燃在心底深呼吸了几次,才用最冷静的语气冷笑一声:“原来你没瞎。” 狗东西。 江成意眯缝了下眼睛,姑且当他心情不好,拎着车钥匙转身就要走:“行了,任务完成,我……” “渣男。”薛燃忽然开口。 江成意的背影一顿,慢吞吞地侧过脸来,嘴角似乎还挂着笑意,眼睛里却像淬了冰:“嗯?” 薛燃满心的火气压都没压住,盯着他,抿了下嘴角,语气里似乎有切齿的意味:“你明明就……不喜欢女的。” 江成意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是在讽刺自己刚刚撩拨小姑娘。 他盯着人,心底忽然涌上一股烦躁,脸上却笑得挺开心,懒洋洋地啊一声。 “喜欢男的女的,其实也没什么影响……”他眯眼看了薛燃半晌,语气暧昧,“毕竟,我可是个男人。” 他话里未尽的深意浪荡轻狂,薛燃在反应过来的那一瞬间,脑子绷着的那根线轰得一下就断了,他咬牙骂了声操!扔了书包抬脚直接踹了上去。 江成意却似乎早有预料,薛燃这一下没被他挨着半分衣角,只在肩膀撞过来的时候把人撞得一个踉跄,侧脸接鼻梁也被书包拉链狠狠刮过,划了一道口子,又刺又疼。 江成意却仿佛没什么痛觉,只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把人带至眼前,垂着眼,甚至还在笑着,语气温柔,眼睛里却一片冰冷:“您这是又发什么疯呢?” 薛燃被迫和他贴着呼吸,几厘米间的距离气息纠缠,浅淡的红酒香气在鼻尖缭绕。 薛燃几乎下意识就想到,这人估计又是刚从哪个风月场里钻出来。 他的神色顿时更阴沉了许多,抬头看过来时,眉眼中的凶戾像只未成年的小狼,咬牙低声道:“明明知道自己浪,就别胡乱招惹……让人恶心。” 江成意差点气笑了,分出一只手来毫不留情地钳住他的下巴,逼着抬起来,与自己对视。 “这位亲爱的道德小标兵,”他的语气依旧温柔,“请问我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了吗?” 薛燃不再开口,只冷硬地盯着他,目光里满是厌恶。 江成意笑着笑着,忽然就觉得十分无趣。 他于是慢慢敛了唇边弧度,恹恹松开人,直起身,垂眼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袖口,面无表情道:“滚,别再让我看见你。” 薛燃一手按着被他攥得生疼的手腕,拧着眉,没动。 他冷静下来,知道自己有些冲动。 明明江成意是过来帮自己忙的……却还闹成这个样子。 但是,他一想到这张脸、带着那样轻浮的表情随意调戏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人,就只本能地感觉到厌恶和一股尖锐刺痛的愤怒。 他站得像个雕像,一动不动,江成意却懒得再浪费心情,拎着车钥匙绕在指尖挂着,甚至没再看他最后一眼,转身走了。 薛燃静静地听着脚步声远去,微不可查地侧了侧脸。 昨晚上半夜下了场雨,路面上还有些湿泞泞的,老城区的柏油路破旧,还残存着些深深浅浅的水坑。 江成意一手搭着方向盘,随便点了首音乐放着。 炸耳喧嚣的电子音顿时充斥了整个车厢,他闭了下眼,这才来得及在一片燥动中舒缓了下心情。 路边那个被树影摇晃的身形走得很慢。 江成意眯起眼,想懒得理直接冲过去,手上却放慢了速度。 薛燃应该是没有注意到身后,正低着头,一手拿着手机翻来翻去,半晌又看一眼,似乎有些犹豫。 江成意冷笑一声。 对于刚刚薛燃生气的点,他心里清清楚楚。 平时故意惹人厌、口无遮拦惯了,对着薛燃时,一时间竟然也把他当做陈霄那样的关系,才顺口就随便说了浪荡的话。 但正是因为清清楚楚,他才更觉得烦躁。 薛燃不是陈霄,他们也不是朋友关系。 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 江成意顿了顿,抬头看向路边的人。 果然,薛燃正不住地拿起手机来,看了一眼又一眼,似乎是在等着什么人的消息。 江成意冷哼一声,收回视线。 半晌,才漫不经心地从副驾驶摸出手机来。 【小狗】:对不起 【小狗】:我刚刚不应该那么说你 【小狗】:刘老师人很好,我只是不想她被骗 江成意来回看了两遍,这才啧一声,却没回话,又把手机扔了回去。 过了有三四分钟,对面还没有动静。 薛燃等得都有些忍不住想再发个消息,看看自己是不是已经被拉黑了。 正走着神,身后忽然掠起一阵风声,他下意识地回过头,正见一辆车开着耀眼刺目的前车灯,嚣张地朝自己的方向冲过来。 他被这灯光耀得迅速拧眉侧开脸,下一秒,车轮“唰——”一声飞速碾过水坑,薛燃躲闪不及,被溅了半身的脏污。 浅银色的玛莎拉蒂流畅漂亮,车身上熟悉的脏痕竟然还没有被洗掉。 错身而过的一刹那,薛燃似乎看到车窗里那人侧脸望着这边,轻佻地朝自己勾了勾嘴角。 半晌,他收回视线,在被路灯遮住了半面阴影里,很低地笑了一声。 ※※※※※※※※※※※※※※※※※※※※ 狗子太年轻,还不知道自己在吃醋 谢谢呦呦鹿鸣、仙女高光裙、tuetidyj的营养液~biubiu 第十四章 陈霄是早上十点的飞机,机场通常需要提前两三小时办手续,江成意一早就打了电话过去。 “干嘛呢大哥……”电话那端陈霄的声音还带着浓浓的睡意,十分不满,“老子昨晚玩半夜才回,七点多您打什么电话啊……” 江成意骂了句傻逼,一手拿着手机,另一手在立体柜架上随意勾了副墨镜架在鼻梁上,边朝外走边懒洋洋道:“还有两个小时零八分钟您的飞机就要起飞了,请问这位乘客收拾好东西了吗?” 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操!” 江成意啧一声:“收拾好东西等着,爹去接你。” “呜呜呜感谢我爸爸!” 要出门的时候,江成意的手落在车钥匙架前顿了下,随便抽了把顺手的。 继昨晚恶劣地碾水溅了薛燃一身之后,玛莎拉蒂漂亮的银色车身已经灰扑扑得不能再看,像是个拉水泥的小破车。 昨晚回到家的时候,连刘姨都看不下去了,管他要了车钥匙说要送去洗洗。 新车是辆迈巴赫,车型低调些,胜在空间大,塞三个陈霄绰绰有余。 “就带这么点儿东西?”江成意皱眉看着他把小行李箱扔到后备箱。 陈霄上了车,嗨一声:“我姑妈家不是有个公司在美国吗,现在交给我表哥管理了,人都在,随时过去蹭吃蹭喝。” “再说了,”他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道,“反正老子也是过去混日子的,想回随时回来。” 江成意没出声,笑了笑。 他知道陈霄这话是在说给自己听,也知道,他回国一趟根本没有口中说的这么容易,但还是表现得高兴了些:“是吗,等你什么时候回记得跟我提前说一声。” “那必须。”陈霄十分豪爽。 开车过去的一路上,江成意的手机始终在响。 陈霄瞥了眼,屏幕上显示的不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 开始的前几个,江成意还耐心十足地挂掉,再打来,他直接就关了机。 陈霄顿了顿,似乎是想说什么,却没开口,叹口气望向车窗外。 江成意笑了,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敲着方向盘:“这气叹的,陈奶奶您有什么高见?” “滚你的。”陈霄没憋住也乐了,这才看过来,直接问道,“昨晚你走得早,我听人说,你从今天起要接手江氏娱乐的影视部副总?” “是吗?”江成意挑挑眉,“好像是吧。” 陈霄顿了顿:“……你怎么想?” “不怎么想,接就接呗。”江成意说。 陈霄眼睛一亮,有些激动:“你终于想通了?!” 江成意沉默着思考了半天,坦然摇头:“不知道。” 不等陈霄开口,他顿了顿又说:“江燕下半年也要去国外读博了,金融学,据说是世界顶尖的学校。” 陈霄一愣:“……啊。”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沉默。 “江燕很优秀,也足够努力,她有能力接管江氏。”江成意盯着前方一望无尽与天相接的公路,语气平静,“我不想拦她的路。” “话也不是这么说……”陈霄下意识先反驳了,可绞尽脑汁都想不出一句别的证明来。 江成意嘲笑他:“行了你,少惦记点儿我的事吧。” 陈霄沉默了好一会儿,干脆也不再多纠结,转移话题,聊起了美国各个州的酒吧,又约他明年过去好好玩,江成意漫不经心地应了。 很快就到了机场。 江成意没进去,甚至连车都没下,直接在门口和陈霄道了别。 等人消失在转角口,他才慢吞吞地调了车头,换线驶离。 半晌,无声叹了口气。 手机开机的一瞬间,顿时跳出了十八个未接来电。 除了江壑打来的一个,剩下的十七个全都是另一个陌生号码。 江成意不用想就知道,估计是公司哪个被派来和他联络的可怜人。 他啧一声,也没搭理,慢悠悠地导了航,准备去公司。 机场建在郊区,和商业街离得远,等江成意赶到的时候,已经快要到吃午饭的时间了。 他也没怎么在意,停了车,直接两手空空就去了前台。 前台是个漂亮姑娘,感觉到阴影落至眼前,下意识抬起头,看见来人的一刹那,顿时愣住了。 男人穿了件简洁的蓝灰条纹衬衣,奈何他本人肩平腿长,皮肤也冷白,加之气质又冷又浪,十分少见,莫名就有股绝且飒的感觉。 江氏娱乐本就是国内最大的娱乐公司之一,俊男美女不尽其数,前台姑娘见得多了,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对颜值脱敏,没想到还是愣了好一会儿神。 只是不知道深色墨镜下是怎样的一张脸。 “你好,麻烦问一下。”男人已经走近了,侧着脸,声音温柔有礼,说出来的话却极其不着边,“周海的办公室在那一间?” 他声音没压着,周围匆匆路过的工作人员都是一顿,朝这边看一眼,然后轻蔑地翻个白眼。 好嘛,又一个来傍金主的。 前台姑娘叹口气,心道现在的小明星一个比一个不知好歹,可惜了浪费这么好的气质。 于是没好气道:“不好意思,请问您有预约吗?无约周总一概不见外人。” 男人唔一声,指尖勾着墨镜摘下来,拎在手中转了转,笑笑:“那我呢?算不算外人。” 大厅内的灯光很好,足以照清楚他精致清晰的眉眼,瞳色温柔不染杂质,笑着望过来时像是有个漩涡,引人沉溺。 一时间,大厅里路过的人动作似乎都慢了些,表情惊艳中掺杂着震惊。 然而前台在看清他的下一秒,脸顿时就白了:“江……江少。” 江成意眨眨眼:“让进吗?” 前台傻傻点头:“……让。” 等人进了电梯,门关上后,楼下才迅速爆发出一阵震惊的嗡鸣。 “操!!!刚刚那个是江成意吧!” “敢直呼太子殿下大名!你凉了!” “他来干什么?!体验贫苦老百姓生活?” “据小道消息说,江总派太子来影视部当副总……” “……” “……” “额,怎么说呢,你们猜影视部导演来选角的时候会选谁……” “妈的好帅。” “好他妈帅!” “……操从今天起我就是太子殿下的头号颜粉!” “害,先希望公司能保住吧,也不知道太子像不像传言那么……那个。” 楼下员工如何跑题的江成意并不了解,他只知道,江老头这次似乎要跟他玩真的了。 周海指挥着小助理吭哧吭哧地从一旁的文件架上搬出三摞文件来,摆在江成意面前,表情麻木:“这一百多件都是公司近年来获奖的影视作品,这一个月你先通读文稿,对高质量作品有个大致轮廓。” 江成意笑了,随手拎起来一本,翻了翻:“一个月?” 周海看他一眼,皱眉:“一个月。” 他本以为这位混世魔王要当场不满闹事,已经竖起耳朵做了充分准备,却见人只平静点了下头:“行吧。” 周海顿时愣了下,又迅速恢复了麻木表情:“月底记得上交整合文档。” 魔王纡尊降贵地懒洋洋嗯一声:“知道了,你出去吧。” 操。 周海翻了个白眼,转身出了办公室,顺手还把门砸上了。 江成意并不在意,低头看了眼已经有些磨损了的文稿。 ……江壑倒是挺会安排,一搞就撞上了他的老本行。 他顿了顿,慢悠悠地在文件档里翻了翻,抽出一本来。 2018年,金榈叶电影节获奖最佳剧本奖,《未见阳光》。 原作:深蓝。 江成意指尖搭在文件上,眯眼想了想,那座奖杯……被自己扔哪了来着? ※※※※※※※※※※※※※※※※※※※※ 搞事业,但不会有很多娱乐圈剧情~ 谢谢仙女高光裙的营养液~啾 第十五章 “……你看完了?”周海看着来人,神情古怪而奇特,“一个月?” 江成意笑笑,啊一声:“看完了,那我可以下班了?” 周海皱皱眉,来回翻了翻文件夹。 尽管以最挑剔的眼光,他也找不出什么明显的错误来。 逻辑链清晰,故事大纲与辅助事件时间线都十分明了准确……他只好不情不愿地点头:“可以。” 江成意于是懒洋洋地站起身,从会议桌上拎起手机,礼貌道了声再见,就朝门口走去。 “对了。”周海忽然叫住他,犹豫着望过来,“明天,陈玉荣陈导要来公司选角,你过来看一下吧。” 江成意顿了顿,嗯一声,转身出了门。 拎着外套从正厅门口出去的时候,前台小姑娘连忙地拦住他,脱口而出:“江少!” 江成意脚步一顿,侧脸望过来:“嗯?” “那个……”前台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看他的眼睛,腼腆地笑笑,转身从一旁的高阁柜上拿出一捧包装精致的百合花来,递过来,“这是江副总寄来,让我转交给您的。” 她口中的江副总就是江棋,他进公司比江成意早得多,已经当了两年多的副总。 一听见这个名字,江成意迅速眯了眯眼。 前台眼看着他神色冷了下去,一时间捧着花收也不是递也不是,尴尬地呆在了原地。 好在江成意并没有为难她,一手接过来,甚至还勾起唇礼貌道了谢,这才转身离开。 等人消失在玄关门外,前台才松了口气,听同事开始嘀嘀咕咕地讨论。 “哎,听说太子和江小副总有点不太对付啊,怎么还送花呢……” “那谁知道,人家俩又不是亲兄弟,争家产不是很正常。” “可是我听说,太子好像是私生……” “嘘!别他妈乱说话!想被开除吗你!” …… 等出了门,江成意才低下头,慢吞吞地拿起花左右看了看,一眼就瞥见中间那张爱心型卡片。 他皱皱眉,抽出,拆开。 祝哥哥生日快乐。 ——江棋。 江成意垂眼盯着这简短的一行字,停了脚步。 夏日炙热的阳光下,他只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冷了下去,指尖冰凉。 一瞬间,夏日里粘腻的糖精味道、裹着闷热的风,层层叠叠地将他包裹了起来,密不透风。 江成意攥着这张卡片,沉默了许久。 半晌,才慢吞吞地撕碎了,朝前走了十余米,找了个垃圾桶,连花带碎纸,一同扔了进去。 生日快乐。 已经有十多年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这四个字。 “花送到了?”江棋看着落地窗外的夜景,语气温和。 对方说了句什么,他弯了弯嘴角:“谢谢啦,改天请你吃饭好不好呢?” “……好啊,那明天见。” 等对面传来嘟嘟的忙音后,他才漫不经心地收了手机。 江棋站在落地窗前,垂眼望着公路上喧哗的车流,低声呢喃:“江……成……意。” “江少……您今天就自己一个人吗?”服务生犹豫着端着托盘走近了,小心地将酒递过来。 江成意眯起眼:“嗯。” 男生顿了顿,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却没有开口,又把托盘上的那颗奶糖推过来。 江成意注意到,抬起头看他一眼,这才感觉到来人似乎是有些熟悉……好像每次来都是这个人会送自己一颗糖。 他慢吞吞地拿起来看了看,这才拆开,含进嘴里。 酒味和奶味充斥混杂,勉强将他的神智从混沌中剥离出片刻:“谢谢。” 男生没出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道:“我听说江少爷是……” 他咬了咬唇:“同性恋。” 听到这个词,江成意似乎沉默了片刻,眯起眼,笑了:“是啊,怎么了?” 包厢里很安静,将外面喧闹隔得干干净净。 江成意今天穿了件宽松简单的黑色短袖,灯光是浅浅的紫色,映得他眉眼瑰丽动人。 男生像是受了蛊惑,突然走近来,趴跪在他身前,目光炙热而紧张地仰视着他,一手慌乱地解着领带,低声道:“如果您想要的话,我随时可以……” 他咬咬牙,似乎觉得羞于启齿,于是闭了嘴,加快速度解起了扣子。 随着领带的抽离,领口敞开,露出少年白净的皮肤,以及因急促呼吸而清晰起伏的血管。 期间,江成意只飞快地拧了下眉,却始终没动,面无表情地垂下眼,一只手里仍然端着酒杯。 男生望着他的目光已经灼热了起来,见他不为所动像是有些急切,一把抓着他的手,按向自己的脖颈:“……江少爷。” 冰凉的指尖触感细腻,他几乎已经能够预想到下一秒,江成意会以怎样一种姿态将自己压在身下,或许还会以那种最煎熬的带着欲望的眼神眯眼望着自己,再漫不经心一颗一颗地解开衬衣的扣子…… 疼痛或是饱涨,都让他甘之如饴。 然而下一秒,身前的男人抬起了眼,看着他,缓慢,却强硬抽回了手。 “不好意思,”江成意抽出张湿纸巾,一根一根、仔细而用力地擦着手指,没什么笑意地弯起眼睛,漂亮又冷酷,“我对你,提不起兴趣。” 耳中一阵嗡鸣后,男生的脸色顿时刷白。 门突然被叩响了。 江成意皱起眉,还没来得及开口,却已经听到了不应而来的开门声。 江棋推着蛋糕进来时,刚要开口,笑意却在触及地上跪着、衣衫凌乱的服务生时,迅速沉了下去。 半晌,他才慢慢抬起眼,和江成意对视上,温和地笑笑:“抱歉……有打扰到二位吗?” 江成意眯起眼,也笑了起来。 他因醉酒而半垂眼睫,在灯光下显示出一种缠倦的温存来:“你猜?” 江棋没出声,许久,才垂眼盯向地上的男服务生,声音不高不低:“滚出去。” 男生大概是已经清醒了,咬咬牙,甚至没敢抬头看一眼江成意,低声道了句对不起,然后狼狈地起身出了门。 等门重新关上,江棋才重新微笑起来,仿佛是忘了刚刚的场景,语气愉悦道:“哥哥要关灯吗?我插了蜡烛。” 江成意没说话,半靠在沙发扶手边,懒洋洋地眯眼看着他。 “那我关掉了。”江棋自言自语。 视线里的光陡然暗了下去,只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 继而,一阵轻柔的电子音响起,随之盛开的,是一朵简陋艳丽的塑料蜡烛生日花。 炙热的火将粉色的花瓣灼烧得发黑扭曲,绿色的根茎上被滴上了泥泞的蜡烛痕迹。 摇曳的烛光下,江成意侧脸弧度的轮廓清隽安宁,却垂着眼,看不清表情。江棋站在阴影里,不错眼地盯着面前的人,语气缠倦而温柔:“哥哥还记得吗……你被丢弃的那一天,也是我给你过的生日呢。” ※※※※※※※※※※※※※※※※※※※※ 谢谢陆机机机机、仙女高光裙、人间一难的营养液~ 第十六章 尽管已经过去了十多年,那天炙热的阳光、腻得出汗的身体、以及头顶上吱呀作响生锈了的风扇声,依旧清晰得历历在目。 “……听话,妈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好久了!”女人的神情兴奋,声音压得极低,目光精亮,“江家有那么多的钱,足够咱们娘俩挥金如土地过一辈子!妈妈的后半辈子就靠你了!” 小男孩一身洗得发白的破旧短袖短裤,因她的话一脸懵懂,却又为母亲极少有的关切亲昵而感到开心,点头。 画面融化颠倒着陡然一转。 “……什么?!”女人神情癫狂,尖锐地朝来人骂道,“他妈的凭什么不让我过去!这孩子可是我肚子里掉出来肉!” 她一把攥着小江成意的胳膊拖过来,狠命摇晃,红着眼尖叫:“你以为老娘带着个拖油瓶饥一顿饱一顿过了六七年、被人指指点点是为了什么!今天不把我过去你们信不信我带着儿子当场撞死在这里!” 江成意被她晃得踉踉跄跄站都站不稳,睁大了眼本能得觉得害怕,眼睛却空洞洞的,仰头愣愣看着来人。 夏日闷热得不透气,他额间沁出汗水。 一身西装的男人低头看着他们娘俩撒泼,眼神里满是轻蔑和鄙夷,看了眼腕表:“对不起陈女士,您的要求我会转告给江先生,但今天我只负责带走孩子。” 他说完,弯下腰,强硬且用力地一把拽住了江成意的另一条胳膊,将人夺了过来。 女人又哭又喊,趴在地上,攥着小孩儿的脚腕,被他一同拖向门口,神经质地尖叫道:“不行!你要把我也带去江家!孩子是我生的!凭什么不能让我去!” 男人被她叫不耐烦了,一脚踢开她的胳膊再把人踹开,拎起江成意,转身就要开门出去。 女人眼看着挣扎无用,突然尖锐地喊了一声:“等等!” 男人回过头,皱眉看她又要做什么。 却见她依旧坐在地上,半褪下宽松的上衣露出雪白的一片,手指麻木地伸向裤子慢慢解开,头发凌乱,神情恍惚,只眉眼间依稀可见当年的美貌:“我跟你……做个交易。” 她目光中仿佛燃着火光,神经质地咯咯笑道,咕哝道:“我跟你做一次,你把我也带回江家,怎么样?” 男人一震,喉间滚了滚,眼神贪婪地黏在那一片雪白上,不知不觉就松开了手里的小孩儿:“不行……” 他顿了顿,舔了舔嘴唇:“不过,我可以把你的话转告给江总。” 女人一咬牙:“行。” “不用把江……把你儿子弄出去?” 女人喘着气,空隙里轻蔑地笑了起来:“他才几岁懂个屁,从小就又呆又蠢……你快点进来……” …… 小江成意被堂而皇之地丢在角落里,睁着眼,茫然地目睹了这一切。 七岁的孩子,早已在黑暗中窥探了脏污。 江家很大,很漂亮,一间卧室就已经比他们蜗居的整个家都要宽敞。 他躲在门后,蹲在地上,安静听着门外玻璃的破碎声,以及歇斯底里的哭声。 “你好。”身后忽然有个声音。 他猛地回过头。 漂亮干净的小少年正看着他,手里捧着一朵粉绿的塑料花朵,烛光摇曳中他善意地笑着:“我听说今天是你的生日?生日快乐。” 江成意看着他整洁的衣服,往后躲了躲,垂下眼:“……谢谢。” “我叫江棋,”小少年走上前,好奇地问,“他们说,你叫江成意,是哪个成意?” 江成意脸色泛红,低声道:“我没上过学……” “啊。”小江棋愣了下,很快又笑了起来,“没关系,以后你就是我的哥哥了,有什么不会的我可以教你呀。” …… 穿过十余年的时光,回忆的碎片依旧拼凑得整齐,镜面上的斑污清晰可见。 江成意已经回过神,酒意散得一干二净,神情也变得清明。 他起身,走到朝面前已经比自己还要高了一些的男人面前,和他对视了许久。 继而垂下眼,慢慢将那朵烛光稀微了的生日花拔了出来,拎在指尖转了转,语气平静道:“说实话,我以前还挺喜欢你的。” 江棋一顿,抬起眼盯紧了他,似乎他再多说一句就要夺门而出、或是要做点别的什么。 但江成意却没再开口,只垂眼再多看了眼生日花,就干净利落地将它倒扣、按熄在了蛋糕上。 花瓣泥泞烛光被淹没,视线也归于黑暗。 “……那个时候我一直在想,如果你是我的亲弟弟就好了。”江成意在他身上擦了擦手,语气淡淡,“可你不配。” 他转身,朝包厢的门口走去。 江棋依旧面无表情地盯着面前混沌的黑暗,一动未动。 他听到了自己忽而急促的呼吸、以及身侧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半晌,深深吸了口气。 九点钟左右,附中晚自习大概刚刚放学,路上学生很多,背着书包踩着滑板打打闹闹,十四五岁的年纪像朵花一样。 江成意收回视线,伸手叩出根烟,咬在嘴里点着了,眯起眼。 他十分有耐心地等了好一会儿,才在校门关上之前,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 “滴——” 薛燃从漠然发呆中猛地回过神,顺着刺耳的鸣笛声音来源望过去。 是那辆熟悉的银色玛莎拉蒂。 它的主人大概是良心发现去洗了车,车身终于恢复了漂亮又张扬的状态。 自从上次两个人吵过一架,已经有差不多一个月没再见过面了。 薛燃皱皱眉,不想理,只当做没看到准备快步离开。 “这位小朋友,”车里的人侧过身来,趴在车窗上眯眼笑着,“见到熟人都不打声招呼的吗,很没有礼貌啊~” 薛燃停下脚步,拧眉看了他一会儿,冷漠地道了句“你好。”然后转身就走。 江成意一愣,然后笑个不停,慢悠悠地驱车跟在他旁边,啧一声:“走那么着急干什么,你上次打完我还没有道歉呢。” 薛燃被他的蛮不讲理激得又皱起眉:“你当时明明都躲开了,再说了我也没……” 他顿了顿,别开脸。 “也没什么?”江成意故意捉弄他,“也没准备真要揍我?” 薛燃抿着嘴不出声。 他当时确实是有冲动想把这混蛋揍一顿来着,虽然当时是被江成意躲开了,但是他下手时也早有意识地偏了许多。 只是他以为江成意没发现……自己却说漏了嘴。 薛燃有些懊恼,回过神时才发现,两个人离得很近。 江成意身上的酒气蔓延了过来,不浓烈,是好闻的红酒香味。 薛燃忽然想起之前见他时疼痛的脸色苍白,以及那盒刚开封的奥美拉唑,下意识地皱起眉。 “回家吗?”江成意很有耐心地哄着他,“我送你好不好?” 他见薛燃满眼警惕鄙夷地望过来,也笑了,挑眉:“这次不收车费。” 薛燃依旧冷言冷语:“不用。” 江成意看着他,笑意渐渐淡了许多,声音不高不低:“上车,我请你吃饭。” “不饿。”薛燃继续往前走。 车子慢慢停了。 江大少爷大概是失了耐心。 薛燃松了口气,想回头看一眼,又忍住了,不自觉竖起耳朵。 “今天是我的生日。”身后那人忽然开口。 薛燃的脚步忽而一顿。 “你陈叔叔出国了,我没什么人可以说话。”那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又低声道,“……就这一次,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来找你。” 薛燃心口莫名一跳,他分不清是不是开心地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将信将疑地回过头,低声问:“真的?” 江成意看着他,指尖轻抵着烟灰弹了弹,神色深而落寞。 薛然一怔。 然而这神色只出现了一秒钟,这人又恶劣地忽然眯起眼:“假的。” 他似乎是被薛燃瞬间沉下去的脸色取悦到了,肩膀发颤笑得格外开心:“是不是听着特可怜特别让人心疼啊宝贝儿?” 薛燃气不打一处来,恨恨地盯他一眼,转身就走。 江成意笑够了,再次驱车又追了上来,一手探过车窗勾住他的书包带,在人愤怒的目光中懒洋洋道:“不过后一句是真的。” 他弯着嘴角:“最后一次,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来找你。” 第十七章 “想吃什么自己点。” 琉璃灯光下,江成意垂着眼倒酒,懒洋洋道。 薛燃皱皱眉:“我随便。” 江成意啧一声:“行吧。” 他扭头朝旁边等候着的服务生道了句:“那你们就随便上好了。” 大概是这样莫名其妙的有钱客人见多了,服务生只愣了下,很快就应声:“好的,二位稍等。” 然后收了菜单推门出去了。 包厢靠落地窗,很安静,只有窗外的车水马龙在无声地喧嚣着。 薛燃皱眉看着江成意拿吸管拨弄着酒杯里的薄荷叶,似乎是想说什么,却没出声,移开视线。 “上学累吗?”江成意笑吟吟地看着他,“附中那样的学校,应该挺辛苦的。” 薛燃冷硬硬地道:“还好。” 江成意不知道他成绩好不好,但想着这小孩儿又逃课又打架又叫家长的,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于是叹气:“小朋友还是应该好好学习。” 薛燃嘲讽地扯起嘴角,抬眼看他:“我在校报上看到过你的名字。” “嗯?”江成意挑眉。 他之前确实也是附中的学生,不过都已经已经是六七年前的事了。 薛燃看着他:“打群架、聚众逃课、周周检讨、还有……” 他一顿,在江成意似笑非笑的目光里咬牙继续道:“早恋。” “哇,反面教材啊。”江成意没心没肺地感慨,“那张校报还留着呢,教务处还是这么不给我面子。” 薛燃没说话,垂眼喝了口水,移开视线。 他回想起先前张贴在览厅外一直被人忘了揭掉的那张几年前的校报,版面简单,只一个名为江成意的少年在上面占据了的极大篇幅。 除了写得颠三倒四懒散轻狂的一份检讨书外,旁边附带着的还有一张照片,是七年前的江成意。 少年一身西装校服,领带松垮地系着,露出白净清隽的锁骨,瞳发黑亮,眯着眼睛微勾嘴角,桀骜得鲜活。 这张照片大概就是纪检委那群女生不约而同地“忘了”揭去校报的原因。 薛燃抬起头,照片里的那张脸和面前的人渐渐重合,面目未有多大变化,只多了一份更为游刃有余的懒散乖觉。 江成意笑了起来:“看什么呢?” 薛燃顿了顿,问道:“今天真是你生日?” 江成意脸上的笑意一淡,漫不经心地嗯了声。 门开了,服务生无声而有序地依次端着菜上来,摆满后,才退了出去,带上门。 江成意刚要问薛燃这些菜里有没有喜欢的,忽然就听到他开口:“生日快乐。” 他一顿,抬起眼,目光冷而偏深。 薛燃毫无知觉地被他眼中的戾气激得怔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却见江成意又慢慢敛了浑身的刺,垂下眼喝了口酒,半晌才面无表情道:“谢谢。” 薛燃还愣着,下意识接了句:“不客气。” 大概是他的反应太过有趣,江成意忍不住笑了一声,抬手拿了只牡丹虾慢条斯理地剥着,叹了口气:“你挺有意思的。” 薛燃皱皱眉,不再开口,低头吃着牛排。 他懒得磨磨蹭蹭用刀叉,随便切开后,直接拿筷子夹着吃。 十四五岁的小孩儿正长身体的时候,吃东西很快,但大概是家教传统,吃饭的动作还算优雅。只是一整块而肋眼牛排被他切得七零八落,毫无美感。 这家餐厅的肋眼牛排是被s市各大美食杂志疯狂推崇、甚至直言若不慢慢仔细品尝就是在侮辱厨师的顶尖美食,价格贵也就罢了,一般人平日里来吃几乎要提前一个周来预约。 没想到就被他这么风卷残云般吃了个一干二净。 吃完之后,薛燃甚至还皱了皱眉,侧过脸喝了口水,似乎对它的味道不怎么满意。 江成意在一旁笑个不停,越看越觉得这小孩儿长在自己的欣赏点上。 他咳了一声,擦擦手,问道:“晚上回去得晚,奶奶会不会担心?” 薛燃顿了顿,放下杯子:“奶奶被叔叔接走了,我自己住。” 江成意一愣:“那你弟弟呢?” “奶奶带走了。”薛燃语气平静,慢吞吞地吃着面前的炭烤肉片。 江成意看他一眼,半晌才道:“我记得,你好像有个舅舅,是隔壁a市汇阳房产的继承人。” 薛燃没问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家里的事情,也没抬头,只嗯了声:“不过当时我妈妈不听外公的话嫁给我爸,早就和家里断了联系,我也没有联系的理由。” 江成意看了他一会儿,笑笑,喝口酒:“小可怜儿。” 薛燃抬头横他一眼,扯扯嘴角:“你也没比我好到哪去。” 江成意一怔,笑了起来:“确实。” “……等等。”薛燃正吃着东西,忽然抬起头,“来之前你是不是喝酒了,酒驾?” 江成意哎哟了一声:“狗鼻子。” 他懒洋洋地往后靠了靠,浑身骨头散了架一样,松垮垮却挺好看,眯眼笑着望过来:“你闻得倒是清楚……不过我没怎么喝,连半杯都不到,报警警察叔叔都没法抓。” 薛燃皱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问出声:“我记得你在吃药。” 江成意正往嘴边送酒的手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抿了一口:“你记错了。” 这人油盐不进,薛燃干脆不再说话,继续吃东西。 江成意的心情却似乎很好,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看他,语气含着笑意:“看不出来啊,小东西还挺孝顺。” 薛燃木着脸只当没听到。 江成意刚要继续逗弄他,忽然听到桌子上的手机响了一声。 他不在意地拿起来,看见发信人的一瞬间,周身的气息忽然沉了下去。 【陈】:有钱没有,我欠了点钱 【陈】:这次欠的不多,七十多万 大概是见他许久未回,那边的语气放软了些。 【陈】:好儿子,救救妈妈,不还钱他们会把我弄死的! 【陈】:我听说你爹把江氏娱乐都给你了,你偷偷给我塞点钱他们发现不了的!你爹是个脑子进屎的傻逼东西!妈妈这辈子就指着你过了! 江成意一字一句地看完,没动也没回话,半晌,收了手机,若无其事地继续吃自己的东西。 “……你怎么了?”薛燃犹豫着问了句。 江成意抬眼看他,笑得漫不经心:“吃你的饭,别多管闲事。” 薛燃皱皱眉,懒得再多搭理他。 一直到沉默着吃完饭,整个期间江成意都没再开口说一句话,也没吃东西,只扭头看着二十余层落地窗外灯光辉煌的繁华,慢慢地灌酒。 薛燃看着,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没出声。 说到底,他们也算不上有什么多好的关系……甚至连关系都没有。 一直到十点多钟,江成意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薛燃反正吃饱了饭,也不催他,干脆把面前的餐具收拾干净了,戴上耳机,从书包里掏出作业低头开始静心写。 江成意也没搭理他,继续喝自己的酒。 原本准备收餐具的服务生敲门看见这一幕,愣了愣,又悄无声息地关上门离开了。 刷题的时间过得很快,等做完最后一道数学附加题,薛燃才松了口气,半晌回过神,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已经快要十二点了。 他抬起头,正撞进一道眯眼打量的视线里,愣了下:“……你喝好了?” 江成意靠着椅背笑了起来:“早喝好了,看您作业写得认真没敢打扰。” 薛燃迅速收拾起试卷,皱眉低声道:“……你直接叫我就好了。” 江成意没说话,只瞥一眼他的试卷,挑眉:“原来你成绩不错啊。” 他只瞥了一眼的功夫,就差不多能看出来薛燃的解题思路和逻辑都十分清晰。 薛燃却怪异地看他一眼,没说话。 他一边往书包里装着试卷一边心中腹诽:就您这曾经全校倒数的著名学渣还能看出成绩错不错。 江成意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站起身来,理了理衣服,绅士地问道:“需要送你回家吗?” 薛燃嫌弃地皱眉道:“你不觉得自己才是需要被送回家的那个吗。” 小东西还敢顶嘴了。 江成意懒得搭理他,起身就往门口走。 从出门到坐上车的这段时间里,江成意的手机屏幕一直在明明灭灭,他却仿佛没有看见一般,径直往前走。 薛燃注意到,是一个微信号一直在发消息。 代驾来得很快,大哥一眼看见这辆银色的玛莎拉蒂眼都直了,来回看一眼它的主人,等确认了拿了钥匙这才敢小心翼翼地上车。 薛燃原本想自己回去,奈何还没走两步就被江成意叫住了:“回来。” 他眯眼望过来:“这大半夜的你去哪儿坐公交,送你。” 薛燃顿了顿:“我可以打车……” “那你直接打我的车不就好了。”江成意看着他,一顿,忽而笑了起来,“怎么,怕我吃了你?” ※※※※※※※※※※※※※※※※※※※※ 谢谢仙女高光裙的营养液~ 第十八章 薛燃皱眉看他一会儿,干脆胡乱把书包往他怀里一扔,自暴自弃道:“你往里一点。” 江成意差点又被他书包拉链砸一脸,迅速抓住了,啧一声:“脾气还挺大。” 代驾师傅爱惜地摸了摸车盘,这才开口问道:“请问您去哪?” “金汇区,玫瑰别墅。”江成意闭着眼睛往后一靠。 司机一惊,猛地扭回头:“玫玫玫……” “玫瑰别墅。”江成意皱眉打断他,“谢谢。” 司机瞪着他抽了口气,好一会儿才扭回头,再次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座椅,一脚踩上油门。 薛燃朝旁边看了一眼,没出声,掏出耳机戴上。 酒意上来,江成意懒得搭理他,闭着眼睡觉,车厢里安安静静。 玫瑰别墅离得不远,只二十多分钟就赶到了。 到地方的时候江成意还没有醒,闭着眼,睫毛偏长安静垂着,神色不算安宁。 代驾司机停了车,刚要开口就被薛燃制止了,他动作极轻地付了钱,低声道了句“谢谢”。 司机大哥摆摆手下了车,仰头在门外徘徊惊叹地看了好一会儿,才啧啧称奇地摇摇头,转身离开了。 身旁的人依旧没有要醒的趋势,薛燃犹豫了一下,在直接下车走人和把人叫醒道个别再走之间犹豫了片刻。 ……反正这会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道个别也是应当的。 薛燃抿了抿嘴角,刚要叫人,却忽然听到身侧响起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 他一愣,连忙望向江成意。 却看到他的手指似乎动了动,下一秒,才慢吞吞地睁开眼。 铃声自顾自响了许久,直到挂断,江成意依旧没有伸手拿起手机来。 车厢里只沉寂了一秒,对方又不停歇地打了电话过来。 薛燃犹豫片刻,还是没有在这个时间点开口。 来来回回,一直到第三遍,江成意才自嘲似的笑一声,拿起手机,半晌,点了接通。 一道突兀的女声忽而打破车厢里的寂静,歇斯底里中带着急切尖锐的恨意:“你死哪去了!我给你发的消息没看到吗!你娘都快被人杀了你还有没有良心!果然跟你爹一样都是不是什么好东西!贱//种!” 车厢里的环境密闭,薛燃听得清清楚楚,顿时愣住了。 他听见江成意带笑的声音,懒散乖戾得一如既往:“我是贱//种,那您是什么呢,贱//人?” 电话那边像是被气得不轻,骂道:“你就是这么跟你妈说话的吗?!有没有良心!好歹我也把你养了这么大!天杀的白眼狼!” 江成意盯着眼前的一片黑暗,语气竟然还算轻快:“随便骂,不过如果您没别的事的话我就挂电话了。” “等等!”女人喘了几口气,下一秒,语气忽而怯懦了下去,“你给我,给我转一百万……明年还你。” “一百万?”江成意笑了,“我记得前几个月您刚从陈霄那里坑走五十多万吧?怎么,现在陈霄骗不到了直接来找我了?” 电话那端的女人毫无愧意,腆起笑意:“乖儿子,别恨妈妈,妈妈确实不是个东西……但是最近那群傻逼赌得太大了,我也没办法……” “赌场太脏,我下不去脚。”江成意没什么笑意地笑道,“帮不了您了。” 女人一顿,深呼吸着、如脱水的鱼般粗喘了几口气,像是想尖叫着骂出声,好半晌却竟然又冷静下来,缓声道:“不愧姓江啊……你真是好样的,行,以后就当我死了吧。” 江成意没出声,刚要挂断电话,却忽然又听她开口。 “哦,对了,”她咯咯笑了起来,“你嫌我脏?……你以为你有多干净呐?你也不过就是一个贱货的私生子,一生下来就毁了别人家庭,有什么资格嫌我脏?” 她神经质地说完后,又笑了好久。 江成意握着手机,没出声。 他半张侧脸淹没在车厢的阴影里,看不清楚。 一直等到电话挂断,薛燃才顿了顿,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回家了。” 江成意仿佛没听到,也没理他。 薛燃抱着书包又坐了许久,半晌,咬咬牙,起身开门。 “你今天能留下来吗?”身后的人忽然开口。 他猛地一愣,回过头。 江成意正侧过脸看着他,神色平静。 刘姨今晚回去带孙子了不在家,偌大的玫瑰别墅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江成意从来没有、也没想过在家里留过人,也早就直接嘱咐了刘姨不要费工夫去打扫次卧,因此连间收留客人的房间都没有。 他沉默片刻,低声道:“你睡我房间,我睡客厅。” 薛燃皱皱眉:“不用,我睡沙发就行。” 江成意回过头,居高临下地看他一眼,眼神很淡:“我的卧室阿姨每天都会打扫,很干净。” 薛燃想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张了张嘴,到底没有再多说什么,皱眉走到长桌前倒了水,递给他一杯:“要不要给你煮点解酒的?” 江成意思绪空空,闻言却还是笑了笑,看他一眼:“你还会这个?” “以前给我爸煮过,”薛燃丢开书包,抬起眼看他,“厨房在哪里?” 江成意毫无压榨初中小朋友的罪恶感,沉默片刻,道:“我带你去好了。” 别墅的厨房很大,大理石的料理台冰凉精致,屋里摆放的光冰箱就有三个,里面的东西也多,薛燃翻翻选选,挑出几样东西来洗干净切切碎丢进高压锅里,添上水。 回头时,正看见江成意靠在门边的身影。 他神情平静,似乎在看自己又似乎没有,仿佛只为了有点事情可做……又或者挨着些活人气,可以让他周围沉滞的气息流动开来,不足以被压迫窒息。 薛燃极轻地皱了下眉,移开视线,问道:“想不想吃奶锅?” 果然,过了一会儿,江成意的目光才落到自己身上,顿了顿:“奶锅?” “奶奶以前教我做的,”薛燃说,“你帮我找找屋里有没有什么果干,草莓干葡萄干蜜桃干什么都行。” 江成意于是走上前,动作十分不娴熟地打开一个篮子看了眼:“没有。” “冰箱里。”薛燃说着,从架台上挑了只小锅来,放在燃气灶上。 江成意皱皱眉,走到他旁边,打开冰箱翻了起来。 “……什么草莓葡萄干,都没有。”他有些烦躁,左右扒拉两下,“就一盒生草莓。” “生的也行。”薛燃已经在往锅里倒牛奶了,“你洗洗干净,把上面的蒂去了。” 江成意有些烦躁,却没说话,按他的意思走到水池边洗起了草莓。 一时间只听得到水声哗哗,以及锅子里咕嘟嘟的牛奶泡声,空气中都泛着浅浅的奶香。 大概是水流过指尖的感觉太过温顺,洗着洗着,江成意的心情慢慢静下来了些。 他把草莓放好,靠在冰箱旁,没什么表情地看向薛燃。 这小孩儿长得比料理台高不了多少,做起事情来,竟然也井井有条。 看起来破产后的日子确实很能磨砺人。 薛燃也没管他,低头将草莓对半剖开,放在烤盘上摆好推入烤箱设置了几分钟。然后又从角落里翻了翻,找出一盒巴旦木来,仔细碾碎了,搁置在一旁。 奶锅里的牛奶咕嘟嘟了许久,已经变得浓稠香甜,他拿勺子搅了搅,感觉差不多了,关了火。 然后才把烤好的草莓干和果碎放进去,搅匀了,抬头望过来:“要来一碗吗?” 本来江成意晚上就没有吃饭,这会儿闻着奶香早就饿了,只沉默了片刻:“要。” 薛燃笑了起来。 从两个人见面以来,这是江成意第一次见他笑着的样子。 薛燃长相偏冷偏深,气质也是冷利少言的那一种。 以江成意阅人无数的经历去看,不难看出他长成之后会是怎样一个高冷英挺的“狼狗”模样。 但这会儿“小狼狗”笑起来,却还带着些稚气的温柔感,仿佛身后有条尾巴在摇,让人忍不住想撸两把。 江成意看着,心情莫名好了些,甚至有手痒上去挠一把的冲动。 他挑挑眉,忍住了。 以他现在和薛燃的关系,如果自己真上手了,估计非把人挠炸毛了不可。 ※※※※※※※※※※※※※※※※※※※※ 谢谢丧、嗯、喵小鱼儿、仙女高光裙、柠小仙、我能怎么办、碎玉的营养液~ 最近一段做实验写论文时间太忙啦,可能没办法一一回复评论了,但都会看的嘿嘿嘿 第十九章 他心里手痒想撸小狗,那边薛燃却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自顾盛好了,把奶冷凉了些,才拿了两只小碗来倒好,递给他一个:“尝尝。” 江成意于是顺势收回视线,接过来,抿了一口。 入口是香甜的奶味和果香,微甜不腻,温热得熨帖。 原本因为喝酒而隐隐发作的胃痛也被这温热压了下去,十分舒适。 江成意意外地挑了下眉:“手艺不错。” 薛燃没说话,几口将自己的那份喝光了,又收拾好了东西,站在旁边等他。 江成意喝得很慢,薛燃也不着急,扭头看着别墅园里空旷精致的草坪。 路灯静悄悄地立着,光下有蚊虫飞舞,树影摇曳,在修缮精致完美的别墅里显示出唯一的一点生动来。 过了好一会儿,江成意才随手把碗往洗碗池一放,起身:“走吧。” 薛燃应一声,把煮好的醒酒汤倒进玻璃杯,随他回了房间。 “卧室里有洗浴间,”江成意头也不回,“我晚上有事,在客厅工作。” 薛燃顿了顿,嗯了声,把醒酒汤放在桌子上:“卧室是哪一间?” 江成意走到u形吧台式大理石办公台前坐下,把电脑拿过来,边开机边头也不抬道:“你脸前正对面……上次钻狗洞进来找笔的时候不是见过?” 薛燃:“……” 他僵硬了一会儿:“忘了。” 江成意没什么意味地笑了声,见人还愣着,又侧过脸,朝他眯眯眼:“还在这儿干什么,想陪我?” 薛燃脸色一变,皱皱眉,迅速转身走了。 江成意弯弯嘴角,收回视线、目光落在明天的工作文档上时,又重新归于冷淡。 浴室里有股淡淡的奶香味儿……应该是江成意的沐浴露味道。 薛燃没忍住走了下神。 他一早就知道江成意是个不学无术嚣张跋扈的二世祖……却没想到二世祖用的沐浴露竟然一点都不嚣张跋扈。 和本人的性格完全不符。 ……你也不过是个贱//货的私生子。 薛燃被冰凉的水浇了一身,猛地回过神。 他拧眉关了水,匆匆从一旁抽了条浴巾来擦干净水,出了浴室。 出门上学自然不会带睡衣,薛燃犹豫片刻,刚要伸手去拿今天穿了一天的旧衣服,忽然就听到门口传来了一声懒散的口哨声。 他一愣,迅速抬起头。 江成意正倚在门框边,半歪着脑袋笑着看他:“脏不脏啊宝贝儿,这澡白洗了啊。” 薛燃一看见他就忍不住想起浴室里淡淡的奶香,连忙移开视线,不理他,继续去拿衣服。 “哎,柜子里有新睡衣,”江成意扬了扬下巴,“右手边,自己找。” 他笑得戏谑,低声道:“您不嫌弃这一身脏睡觉我还嫌弃呢,这可是我的床。” 薛燃瞥他一眼,伸手打开柜子,侧过身去找睡衣。 他身上系得松松垮垮的浴袍随着动作幅度轻微往下滑了滑,露出清隽的半节腰腹来,随抬手的动作,隐隐可见薄而流畅的肌肉。 衣柜是原木色,色泽浓郁温润,更映得他压着柜门的手指长直白皙……挺漂亮。 江成意眯了眯眼,啧一声,移开视线。 柜子门半挡着,薛燃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 他左右看了看,随手抽出一条薄睡裤来,刚要换上,顿了顿,扭头看向江成意,皱眉,不说话。 江成意耸了下肩,转身带上了门。 薛燃这才松一口气,迅速换好了衣服。 他把旧衣服叠好了放在一旁,犹豫片刻,这才关灯上了床。 刚掀开被子,一股浓郁的奶香味混着清淡的苹果味扑面而来。 薛燃木着脸,十分冷漠地把被子推到一边,这才躺下。 黑暗中,视线受阻,嗅觉反而更加敏感。 他拧眉翻身翻了好几遍,都没能把鼻尖萦绕不去的奶味儿给翻没。 已经快要一点钟了,明天还要上课,薛燃又急又燥,反而更加睡不着。 他平躺着闭上眼,忍不住在心里暗骂江成意,二十多岁的老男人为什么非要用牛奶味的沐浴露!神经病! 不知道折腾了多久,意识才渐渐模糊下去。 【周海】:明天早上十点,陈导亲自选角,别迟到 这条消息发过来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江成意按了按酸涩的眼睛,皱眉回了句知道了。 对面的人似乎是吃了一惊,沉默半晌。 【周海】:你还没睡? 【别烦我】:嗯,加工资吗 【周海】:…… 江成意没什么表情地收了手机,一手翻着文档,另一手端起桌边的醒酒汤喝了口。 不知道薛燃往里面加了什么东西,他熬出来的醒酒汤比刘姨的要好喝许多,酸酸甜甜的,还带着股清淡的果香。 江成意这么想着,分出神来,朝卧室的方向看了眼。 屋里安安静静,应该是已经睡熟了。 他很淡地弯了下嘴角,收回视线,继续工作。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江成意皱皱眉,拿起来一看,屏幕提示:电量仅剩百分之三,请尽快充电。 他顿了顿,望向卧室的方向。 深夜寂静的别墅里,只有风声和微弱虫鸣。 江成意放轻了动作,犹豫着,缓缓推开门。 借着走廊微弱的光,他小心朝里面望了一眼。 温润的暖黄色床前灯下,薛燃睡得很熟,呼吸清浅,侧身搂着被子,半张脸都埋在了被子里。 “……热不热啊。”江成意小声啧了声,动作极轻地走上前。 充电器应该是在枕边放着。 江成意半蹲在床边,小心地朝床外侧看了眼,没有。 他皱皱眉,只好轻手轻脚地朝里侧摸索。 在指尖勾着充电线的一瞬间,江成意才松了口气,刚要用力拉过来,一侧脸,正对上一道迷迷糊糊的视线。 薛燃正抱着被子,半短的头发蹭在被子里睡得有些翘了,眯着眼,神情茫然地看着他。 江成意一愣,有些尴尬地顿了顿,刚要开口解释,却见他慢吞吞地眨了下眼,又睁开,定定盯着人看两秒,这才皱起眉,低声有些沙哑地嘀咕道:“……怎么做梦都是你。” 说完,他执着地重新翻了个身,抱着被子滚远了。 江成意:“……” 他一手拿着充电器,有些无奈地笑了一声。 ※※※※※※※※※※※※※※※※※※※※ 谢谢仙女高光裙、绯茶一条、丧的营养液~ 第二十章 附中早上八点开始上课,玫瑰别墅离得不远,薛燃于是定了六点半的闹钟。 但大概是昨晚折腾了太久的缘故,早上起床的时候,整个脑袋都是沉的。 薛燃拧眉坐在床上,脑子里闪过一些凌乱片段……似乎是做了个什么梦,又似乎没有。 他皱皱眉,回过神,随手捞过校服穿上,去洗浴间洗漱洗了脸,这才清醒多了。 推门出去的时候,薛燃下意识放轻了动作。 犹豫着朝客厅里看了眼,没人。 “看什么呢?”门口忽然传来一道带笑的声音。 薛燃一愣,迅速循声望过去。 落地玻璃门外浅橘色的晨光熹微,江成意逆光立着,身影半面淹没在曦光中,勾着唇,一手端着玻璃杯喝水,身形匀停。 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洗了澡,还换了身衣服,黑色棉质衬衣,领口松了两颗扣子,半露在外的锁骨不乖不浪。 薛燃顿了顿,移开视线,从沙发上拎起书包,这才垂着眼开口:“你怎么起这么早。” 江成意笑笑,却没回答他的问题:“走吧,带你去吃早饭。” 薛燃皱眉:“我自己就可以。” “少废话,”江成意啧一声,“我饿了不行吗?” 薛燃于是闭了嘴,错开眼。 车窗开了一晚上,剩下的那点酒气早就散了个干净。 薛燃坐在副驾驶,忽然问道:“你喷香水了?” 他下意识说完,立即就有些后悔。 江成意却有些意外地侧过脸看他一眼,一手搭在方向盘上看着过往车辆,准备调转方向,一边笑道:“小狗儿,鼻子挺灵。” 薛燃抿了下嘴角,没说话。 香水味很淡,也很好闻,是清冽的薄荷松雪香……但大概是脑袋埋在奶味儿的被子里埋太久埋傻了,他莫名更喜欢那个味道。 所幸江成意好心地没有追问他为什么问这个,只一路朝附中的方向开着车。 他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昨天晚上那一段短暂的低落沉默仿若错觉,薛燃没忍住看他一眼。 江成意注意到他的视线,挑眉:“怎么,想着今天是最后一次见面舍不得我了?” 薛燃木着脸移开视线。 ……昨晚在校门口的时候江成意是说过的,这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以后都不会再找自己。 薛燃很慢地深呼吸了一口气。 车子突然一停。 江成意扭头看着车窗外,伸出根手指推了推他的肩膀:“哎,去买那个。” 薛燃回过神,皱眉顺着他望的方向看了眼,是一家店面简陋的早餐店,门房里热气腾腾,人来人往。 “买他们家的奶黄包,”江成意还在朝车窗外望着,头也不回道,“我要两个,你自己看着办,没钱我转给你。” 薛燃嫌弃地丢了句不用,转身开门下了车。 包子店人很多,薛燃一边排着队,一边顺手打开手机看了眼,昨晚班群里在热闹地讨论着暑假旅游的事情,一连刷了上百条消息。 他不感兴趣,退了出来,继续排队。 七月份的早晨已经有些热了,江成意打开车窗,眯眼看了看太阳。 阳光炙热,过了一会儿,他才收回视线。 强光刺目在眼前形成一片黑点,江成意却并不在意,透过这一股眩晕感去看店门外排着队的薛燃。 视线落到了一群买早餐的人群里,他才忽而发现,这小孩儿长得是比别的倒霉孩子要好看许多,且少言少语气质生冷,与旁边拎着书包嗷嗷打闹的憨憨们格格不入。 ……一点都不有趣。 不过反正以后是见不着了,这么想着,江成意又敛了笑意,没什么兴趣地移开了视线。 薛燃买了四个包子,分给江成意两个,俩人坐在车里各自沉默着吃完了。 奶黄包味道很好,江大少爷看中的东西自然没有不好的。 但气氛却并不怎么愉悦。 吃完后,江成意慢吞吞地把纸袋折好了扔到垃圾桶里,抽出张湿纸巾擦了擦手,言简意赅:“安全带。” 薛燃这才回过神,顿了顿,把安全带系好了。 一路无言,车开得很快。 一直到了附中校门口,薛燃才回过神。 他犹豫片刻,看一眼江成意,似乎想说些什么,又似乎无话可说,于是没出声慢吞吞地开了门下车。 江成意也没说话,低头翻着手机,似乎在给什么人回消息。 见他下了车,才抬起眼,懒洋洋地笑笑,抬起两支手指朝他晃了晃,然后合了车窗,直接开车走了。 等车影消失在了路口,薛燃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半晌,拎起书包,转身走进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陈导他们在2013间放映室,除了陈导的制作班底,和您参与一同审核的还有周总、江小副总,和影视部的李经理。”小助理抱着文件档案匆匆跟上身前的人,一手飞快地推了推眼镜口中依旧不停地飞快输出。 “今天主要是为电影《不可预见》征选男一男二、女二还有一系列配角,周总的意思是主演的人差不多已经定了,这次就是走个过场。” 江成意听着,漫不经心地嗯了声,抬头看了眼房间号,抬手轻轻扣了扣门,推开。 放映室是全封闭的,窗帘门檐都是全黑色,除了放映室中央的表演台四周打了灯光,屋里的其余人都半融入了黑暗,听见开门声,齐齐抬头望过来。 屋里约有十多个人,小助理有些紧张,介绍道:“这是我们江成意江副总。” 她说着,错开身,屋里的人这才看清门口站着的男人。 他随意立着,一身简约休闲的衬衣西裤,身形修长匀停,明明也没怎么开口动作,却莫名有种矜贵懒散的气质,惹人注目。 公司里的人见他见得多了还好,倒是陈导那边的制作班底们目光毒辣、打眼一看见这人眼睛就是一亮。 好家伙,这张脸这身材,不上镜演电影简直太可惜了! 刚要开口去问,下一秒却想到太子的身份,又默默闭了嘴。 害,人家含着金汤勺出生,要啥没有。 大概是这种灼热的目光接收得多了,江成意并没有什么反应,只礼貌地朝屋里的人点点头,然后不紧不慢地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了。 周海在他旁边,目光复杂地扭头看他一眼。 “哥哥昨晚睡得好吗?”江棋笑着望过来,神色诚挚,仿佛昨晚的步步紧逼只是一种错觉。 江成意却懒得和他虚与委蛇,像是没听到一般,自顾慢吞吞地把面前的文档摆开来,拎出只笔来,随手抽张纸划了几下。 江棋也不在意,温和地笑笑,从桌上拿出瓶水轻轻推到他面前,继续扭过头和陈导说话去了。 十一点试镜正式开始,进行得很慢,四个多小时才结束。 说是来审核,其实也没什么用得着他们开口,主要是陈导那些老练的制作组们在不住地设定场景里考察演员演技和应变力。 江成意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偶尔蹦出些灵感来,再往纸上划拉几个字。 结束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钟,一群人都有些饿了,周海笑着说早就订了包间请客一起吃顿饭。 江成意自然也没有不去的道理。 酒店在金汇区,更巧是在附中路口的斜对面。 路过的时候,江成意侧过脸朝附中校门口望了眼。 大概正好是下课时间,校园里热热闹闹的,穿着校服的学生凑着堆嬉笑打闹。 他弯了弯嘴角。 “哥哥看什么呢?”江棋笑着问。 江成意神色一冷,没搭理他,收回视线。 车里就只有他们俩和周海三个人,周海在开车,自然无心细想这兄弟俩人的暗晦氛围。 江棋却顺着他刚刚望去的方向看了眼,顿了顿,开玩笑一般道:“难不成哥哥是想你那个小情人了?我记得那他就在附中上学吧。” 闻言,江成意偏了偏脸,眯眼看着他。 江棋不躲不闪地和他对视着,弯着眼睛:“如果哥哥想见他,打个电话叫出来玩玩也没事,我当然不会告诉爸妈他们。” 前面开车的周海一脸厌恶地瞥了眼车镜里的江成意,加速穿过了校门的路口。 江成意却没在意,只继续笑着看着江棋,好一会儿才开口,语气温柔:“你知道的,我最讨厌别人插手我的事。” 江棋也看着他,语气满是歉意,目光却深:“对不起。” 他这幅表面装乖背地阴毒的姿态江成意见得多了,只笑一声,移开视线。 不知道是谁的安排,他们刚进了包间没多久,就敲门进来了几个穿着清凉的小明星,笑意盈盈地自觉地站成一排仅供挑选。 看这些人的表情,似乎早就知道这档事。 江成意皱皱眉,移开视线,刚要倒杯酒,手腕忽然被人轻轻一捏,他面无表情地抬起眼。 妆容精致的女人正朝他笑着,软若无骨地贴上来,拿起他的酒杯,嗓音柔美:“我来给您倒酒吧。” 包间里静了一静,一时间,所有人都似乎望向了这边。 江棋怀里也亲昵地抱了个女人,正拿着酒杯朝这边看过来,似乎含着笑,又似乎面无表情。 江成意江大少爷的性向在座的人无人不知,按理说安排的人也不会撞枪口才对,但不知道今日是谁做东,竟然找了一群都是女生,且还更有不开眼地敢上前。 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女人有些慌,攥着酒杯的指尖有些发白,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人。 江成意垂着眼,沉默片刻,却没有发火,只动作缓慢、却不由分说地把酒杯从她手里拿过来,语气淡漠:“不用。” 女人又尴尬又忍不住松了口气,怯懦地道了声打扰,连忙换了个目标。 气氛这才又若无其事地融洽起来。 这顿饭江成意似乎真的只是为了填饱肚子,懒得说话,只偶尔碰杯的时候才喝两口酒,其余时间均在漫不经心地低头吃着饭。 过了约有半个小时,他才矜持地落了筷,擦擦手,看了眼腕表,起身礼貌又漫不经心地笑笑:“有事,先走了。” 说完,也没管屋里众人什么神色,一手拎起外套,转身出了门。 通宵熬夜加连续喝酒,是个铁打的人都撑不住。 电梯下行的一瞬间,江成意眼前短暂地黑了一下,他迅速扶住身侧的墙壁,拧眉闭了闭眼。 夏日的下午,阳光暖热灼人。 来的时候没有开车,江成意又喝了酒,于是给小助理打了个电话,报了位置等人来接,自己则走到公交站边的长椅前坐下休息了。 公交站正对着附中的校门口,江成意眯眼盯了一会儿,有些无聊,掏出手机,对着大门口的雄鹰雕塑拍了张照片。 然后从联系人里翻出【小狗】来,发了过去。 没一会儿,那边就回了消息。 【小狗】:…… 【小狗】:你不是在公司吗,怎么跑我们学校来了 【别烦我】:出来吃午饭 【小狗】:? 【小狗】:四点半吃午饭? 【别烦我】:嗯,你干嘛呢 【小狗】:上体育课 【别烦我】:哦 【别烦我】:你上课吧 他发完消息,那边过了三四分钟没有回话。 江成意也没在意,刚要收了手机,忽然见屏幕亮了亮,他一顿,点开看了眼。 【小狗】:你顺着校门口往西走,能看到操场,在那边等我 江成意皱皱眉,收了手机,眯眼朝校门口看了眼。 半晌,啧一声,慢悠悠地起身,走了过去。 顺着围墙往西走了没几步,就听到了闹闹哄哄的叫叫嚷声,半大的孩子,一身亢奋大概都长在了嗓子上,喊得一个比一个兴起。 “好球!!” “牛逼!” …… 穿过校门口对外的围墙,再往里走,就是围着外活动部的操场栅栏。 江成意站定,朝里望了望,还没等发现薛燃的身影,忽然就想起早上说的最后一次见面。 忍不住失笑,在心底嘲笑自己了一句发什么神经,刚要转身离开,忽然就听到一声:“江成意!” 他顿了顿,回过头。 半大的少年正迎着阳光朝自己跑来,身形舒展,眼中带着不加掩饰的光亮。 江成意眯起眼,莫名停住了离开的脚步。 大概是因为在上体育课,薛燃换了身蓝白色运动校服,额间还束着止汗带,发梢汗湿着,眉眼清晰深刻。 他跑近了,等真的看清楚了面前的人,才松下心神,拧眉喘着气:“我还以为你骗我呢!” 江成意也笑了,靠在围墙外的榕树边,漫不经心地一挑眉:“我骗你什么。” 薛燃没说话,看了他一会儿,才伸手把手里的水递给他:“给你。” 江成意皱眉接过来:“?” 薛燃欲言又止,移开视线:“……你多喝水。” 江成意眯眯眼,没出声,拿着水,抬眼看他。 “薛燃!!”篮球场有人在焦急地叫。 薛燃迅速扭过头拧眉喊了句:“等会儿!” 他又转过身,刚要再说些什么,就听见江成意笑着说:“行了,你赶紧回去拍皮球吧。” “……拍什么皮球。”薛燃皱眉,又抿了下嘴角,犹豫道,“那你回公司?” 江成意眯眼嗯了声,逗他:“不然呢?” 薛燃哦了声,不说话,看他两眼,没走。 江成意有些好笑,啧一声,伸手隔着栅栏扒拉下他的头发:“行了,别装一副可怜样,晚上请你吃饭。” 薛燃迅速侧身躲开他的手,拧眉:“谁装……” 他又顿了顿:“我请你吧。” 江成意挑眉:“嗯?” “……我给你做。”薛燃犹豫了一会儿,抬眼看他,“比外面的那些好吃。” ※※※※※※※※※※※※※※※※※※※※ 今天超肥! 谢谢仙女高光裙的营养液~ 第二十一章 体育课下课,薛燃去更衣室换了衣服,又洗了把脸,刚要转身离开,忽然被人叫住了:“喂!薛燃!” 他脚步一停,皱眉回过头。 已经是快要上课的时间,走廊里没什么人,周浩旁边也没了那群横鼻子竖眼的小跟班,犹豫着左右瞅了几眼,确认没人,才咳一声,道:“……刚刚打球的时候,你去围栏那边是不是去见那个、那个谁了?” 薛燃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不说话。 “就江成意!”周浩咬咬牙,瞪他,“你俩怎么认识的啊!” 薛燃依旧不出声,只哐一声关了柜子,转身就要走。 周浩急得哎哎哎叫着,赶紧冲上前一把拦住他:“你等等!我有事求你帮忙!” 薛燃最讨厌被人拉扯,迅速皱眉甩开人,冷眉冷眼地盯过来。 妈的!这么横! 周浩在心里骂着,又不敢骂出声。他之前跟这人没少打架,却从来没占到过便宜,此时跟班不在,更不会轻易动手。 只好瓮声瓮气道:“我表姐下周要出国,你能不能给那姓江的传个话?” 薛燃没什么表情地皱起眉:“你好像有什么误会,我和江成意的关系并不好。” “不可能!我认识他这么多年还不了解吗!”周浩以为他是想推脱,顿时不满地嚷嚷道,“除了陈霄哥,他从来就没正眼瞧过谁!” 薛燃顿了顿,没说话。 周浩拧起眉,半晌又道:“之前我和我姐聊天,感觉……她想出国前见江成意一面。” “那她自己为什么不去说。”薛燃十分冷漠。 周浩迅速瞪起眼,又惊又异地压低了声音吼他:“……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江成意和我姐姐又不是亲姐弟!”” 薛燃没什么反应,哦了声:“关我什么事。” 周浩气得想骂人,心想真他妈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俩人简直一样的噎死人不偿命! 他深呼吸了几次,梗着脖子:“反正我不管!我跟你说了你就得把话带到!” 薛燃冷笑一声,懒得搭理他转身要走。 “……他不去一定会后悔的!”周浩盯着他的背影,气极,却反而冷静了下来,沉默片刻,“我姐姐待他那么好,他不能没有良心。” 薛燃脚步停了停,回过头看他一眼,突然道:“是你姐让你来传话的吗?” 周浩一愣,皱起眉:“不是,她上个月就告诉江棋……就是我另一个表哥,让他转告,但江成意到现在都没回话。” 他咬咬牙:“我姐这一去估计要三四年,所以……” 薛燃皱皱眉。 “反正你帮忙转告一声,见不见是他的事!”周浩说得趾高气昂,然后瞪他一眼,哼了声匆匆转身溜了。 原来是个姐控。 薛燃扯了下嘴角,也出了门。 公司下班时间是五点,但一般情况下还真没有人敢这个点走,除了江成意。 不过今天有点特殊,这位太子爷今日一反常态,非但没有卡着点走人,反而十分耐心地加班加到了八点多钟,才慢条斯理地收拾好了东西,拎着外套出了门。 开车到附中门口时,刚好是放学的点,校门口人很多,不少私家车在接少爷千金们放学。 江成意停了车,望向校门口。 薛燃一贯出门很晚,他也不着急,边划着手机边等。 终于在人群散尽的下一秒,看到了那个背着书包的身影。 薛燃似乎也在找他,左右望着,下一秒,就心有所觉般朝这边扭过头来。 隔着深茶色的车窗,江成意似乎都能感觉到他忽而明亮的目光。 他笑了笑,摇下车窗,懒散地抬了下手。 “我以为你忘了。”薛燃利落地把书包丢到一边,上了车。 江成意看着他关上车门,勾起嘴角:“怎么可能,我可空着肚子等着大餐呢。” 薛燃这才想起之前自己不经大脑的话,顿时有些尴尬,瞥他一眼,慢吞吞地扣住安全带:“不好吃也不许说。” 江成意笑了,一手扶着方向盘,侧脸望着车镜:“这么霸道?” 薛燃冷漠:“嗯。” 江成意只笑不说话,好一会儿才道:“不过,我记得昨天晚上我才保证过,以后都不来找你,这么快就说话不算话不太好吧。” “……算了,”薛燃沉默了片刻,“反正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江成意被他的直言不讳逗笑了,挑挑眉,倒也没有反驳,继续开自己的车。 过了好一会儿,身旁的人又自暴自弃般叹了口气,低声道:“……其实你也没有那么坏。” 江成意心无波动,弯弯嘴角:“是吗,我觉得你感觉错了。” 他语气里全是浪荡的满不在乎,薛燃皱皱眉,咽下了后半句话,移开视线望向车窗外。 白日里短暂的愉快像是错觉……果然不该相信这人的示好,虚伪。 江成意对他的情绪却似乎毫无所觉,没心没肺地问道:“做饭要买东西吗?” 薛燃冷着脸:“不用,冰箱里那些足够了。” 江成意啧一声,半晌又问:“介意我放歌吗?” 薛燃愣了下:“……不介意。” 江成意勾了下嘴角,伸手随意按开歌单。 下一秒,暴躁尖锐的死亡重金属喧嚣得几乎要穿透耳膜。 薛燃被轰得简直惊了,拧眉望过来:“?” 江成意笑了好一会儿,眯着眼睛,在这喧闹的乐声中低声道:“宝贝儿,教你个道理,千万不要以貌取人。” 身旁这人没出声,不知道有没有听清楚。 开车回到家时也不过九点半,薛燃把书包丢到客厅,轻车熟路地进了厨房。 江成意闲得无聊,也跟了进去,靠在门边好奇地看着。 薛燃看了看冰箱里的食材,准备做个排骨玉米山药汤,于是洗干净了手,开始处理食材。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江成意忍不住问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学做饭的?” “我妈去世后。”薛燃没抬头。 江成意顿了顿,这才想起陈霄似乎同他说起过,薛亮的老婆早就没了,后来才找了个小情人,但碍于a市丈母娘家的压力一直没结婚。 他忍不住看了眼面前这个刚到自己肩膀的小孩儿,眯眯眼。 “我记得别墅之前是有阿姨的,怎么没见人?”薛燃问。 江成意哦一声:“她回家照顾小孩子去了。” 薛燃一怔,似乎抬头看了他一眼,却没说话,把料放进高压锅里压上,慢吞吞地洗了手,半晌才犹豫问道:“那你之后……要怎么吃饭?” 江成意浑不在意:“饿了再说。” 他随口说完,才有些反应过来薛燃的意思,顿了顿,很有兴味地眯了下眼,来回打量着小孩儿,逗弄般低声问道:“怎么……担心我呢?” 薛燃耳尖一热,木着脸,“啪!”一声按了水龙头,抬眼横他一眼:“自作多情。” ※※※※※※※※※※※※※※※※※※※※ 谢谢“ ”、仙女高光裙、亲秋、绯茶一条的营养液~ 第二十二章 逗过线了。 江成意笑了笑,没说话,转身回了屋。 汤估计还要炖上半个多小时,薛燃站了一会儿,犹豫片刻,也跟着他进了客厅。 暖黄色的灯光下,面前这人的身影清隽颀长,薛燃看了许久,忽然问:“我听说你有个姐姐。” 江成意倒着水,头也不抬地嗯了声:“怎么,你喜欢她?好心提醒一句,你们俩可差了十岁呢。” 薛燃拧起眉:“不是。” 江成意笑笑,喝了口水,眯眼看着他,许久才道:“谁让你问的。” 他含笑的目光冷淡漠然,薛燃只顿了一下,却继续走上前,拎起书包:“周浩。” “他让我帮忙转告你,你姐姐要出国了,想见你一面。”薛燃边往外掏着试卷和作业边道。 身侧的人许久没有出声,薛燃也没多说,只摆好了试卷,又定了等会儿去盛汤的闹钟,坐下准备写作业。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像是想起什么来,抬起眼,皱眉看了会儿江成意,忽然问:“你是不是还有个弟弟?” 江成意靠在精致的玻璃花架台边,垂眼看他:“嗯?” 薛燃欲言又止:“我觉得他不是个好东西。” 江成意先是一怔,突然笑了起来:“你见过他?” “没有。”薛燃干脆利落地摇头,拧眉厌恶道,“不过我记得第一次见你那天,开车带我来的那个人给一个姓江的打了电话。我开始以为是你,后来才发现不是,那就肯定是你那个倒霉弟弟想当一群人的面坑你呢。” 他的语气极其嫌恶。 虽然他猜对了,但江成意却不知道这小孩儿对江棋哪来的这么大敌意,莫名十分愉悦,看着他笑了好一会儿:“哎。” 薛燃抬眼看他,皱眉:“嗯?” “我突然发现你有时候还……挺可爱的。”江成意顿了顿,弯起眼睛,“怎么之前一副人憎狗嫌的模样?” 薛燃一怔,迅速移开视线,低头写着作业,含糊道:“谁让你喜欢……” 他脱口而出的一瞬间忽而有些后悔,皱眉抿了下嘴角。 江成意慢慢眯起眼,无声地笑笑,移开视线喝了口水,半晌才道:“放心吧,就算我真喜欢男人,对你这种也没什么兴趣。” 薛燃笔尖一滞,皱皱眉,没出声。 他只自顾细琢着江成意的后半句话,于是没能注意到前半句暗含的意味。 江成意百无聊赖地看了他一会儿,抬脚踢踢他的小腿:“头抬高点儿,小心近视。” 薛燃木着脸直起身,笔下不停。 见他写得认真,江成意也没出声,只一脚勾着椅子坐下,无声划近了些。 薛燃正在做英语试卷,做得仔细,字体却潦草。 他正阅读着文章,忽然听到耳边有人啧了一声:“这a写得跟条鱼一样……你们老师看见得气死。” 薛燃猛地一侧脸,正撞进一双含笑的眼睛里,对方一怔,继而朝自己揶揄地眨了眨眼。 两个人离得很近,他身上的松雪香味、混着浅淡的奶香,清晰而强势地萦绕过来,裹得人呼吸微滞密不透风。 薛燃只愣了一瞬,下意识猛地往后一仰躲远了,拧眉防备地紧盯着人:“……你干什么。” 江成意也愣了下,大概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反应,沉默片刻,然后自觉朝后侧了侧,弯弯嘴角:“不好意思。” 他说完,重新靠回身后的玻璃花架柜,一手端着水杯,低头玩手机去了。 薛燃脸色一白,却还有些恍惚,盯着他,嘴角微抿,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可喉间动了动却依旧没有开口。 一片静默中,只有钟表声在轻缓地滴滴答答。 “对不起。”薛燃忽然开口,“我不是……那个意思。” 江成意笑笑,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他的道歉:“嗯。” 这幅不在意的态度反而让薛燃更觉得心口被攥得生疼……却又没什么可多解释的。 他垂眼盯着笔下的公式,却好半晌没能看进去,于是吸了口气匆匆道:“我去看看汤。” 然后转身出了门。 等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江成意才抬头望了眼,许久,无奈地叹了口气。 薛燃的手艺确实很不错,玉米鲜甜排骨软烂汤汁浓郁,江成意原本不怎么饿,尝完都没忍住多吃了些。 倒是薛燃,饿了一下午,可这会儿却莫名有些难以下咽的感觉。 他皱皱眉,瞥一眼身旁的人。 江成意像是没有注意到,自顾垂眼玩着手机,目光半分没有分给自己。 薛燃顿了顿,又收回视线。 等收拾完东西,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了。 薛燃把作业收进书包,抬头望向正盯着电脑打字的人:“我先回家了。” 江成意看他一眼,挑挑眉,嗯了声,又收回视线,礼貌而敷衍道:“路上小心。” 薛燃似乎是想说句什么,却最终没有出声,转身出了门。 入了夏的夜晚夜风清凉,虫鸣嗡嗡枝叶飒飒,脚下细滑鹅卵石铺就的路面映出婆娑树影。 转弯之前,薛燃脚步停了会儿,扭头最后看了眼身后的贵气逼人的玫瑰别墅,沉默半晌,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有种预感……以后或许再也见不到江成意了。 “所以你果然在外面养了个小情人。”江燕的音色一如既往的冷淡。 江成意扯了下嘴角,侧脸望向落地窗外繁华的灯红酒绿:“你这是替谁来兴师问罪?” 江燕最见不得他这幅漫不经心的模样,极轻地皱皱眉,放下酒杯,微微拢了拢长发,淡漠道:“兴师问罪算不上,只是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嗯?”江成意抿了口酒,抬起眼。 江燕也看着他,心情有些复杂,许久没有出声。 面前的年轻男人,眉眼清俊气质矜贵……除长相外,和那个女人无半分的相像之处。 她沉默了许久,才低声问道:“你真的是同性恋吗?” 江成意一顿,极轻地抬起眼。 江燕平静地与他对视着。 西餐厅卡座的灯光暧昧不明,烛光摇曳,服务生无声地来回走动着,只隐约能听到隔壁低浅的笑声。 半晌,江燕才弯了下嘴角,低头优雅地切了块慕斯甜点:“知道了。” 江成意看着她,没说话,目光冰冷。 “如果我能相信你的话,”江燕说,“希望你能帮我个忙。” 江成意弯着眼,语气却凉薄:“你找错人了。” 他冷漠带刺,江燕却似乎毫不在意,依旧优雅冷淡地小口吃着甜品,语气道:“江家快破产了,就在这几年。” 江成意一顿,依旧面无表情:“是吗。” “从爸爸脱离董事核心起,董事会至今一团浑水。前年开始,江氏房地产业屡屡争夺错标,高额杠杆下生产销售断链,连资产大头的娱乐业也受到大幅波及。再加上高频率打水漂投资、断链流动资金……” 江燕放下刀叉,矜持地擦了擦嘴角,拢起薄纱外套,抬眼和他对视,低声道:“等资金重新平稳回流的三年内,江氏内部一旦再出现某个不可挽回的大错误,必然走向破产。” 她说完,紧盯着对面的人,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就当是吧。”江成意却只轻佻地挑眉,看着她,“然后呢?” 江燕眯起眼盯了他一会儿,忽而笑了笑,低声道:“今晚应该让妈妈过来一趟的,她一定也能看出来,你对江家的财产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 闻言,江成意慢慢敛起唇边的弧度,目光沉沉地盯着对面笑起来和自己有三分相似的女人,扯起嘴角:“你倒也不必给我扣高帽子。” 姐弟两人无声地对峙半晌,还是江燕率先移开视线,叹了口气,低声道:“今天和你说这么多……只有一个目的。”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求你,等破产那天,无论如何要保住周家的那一份股份。” ※※※※※※※※※※※※※※※※※※※※ 快破产了哈哈哈哈!快长大了嘻嘻嘻! 谢谢叶叶叶瑄你来啊、槿念耶的地雷~谢谢我的小宝贝、叶叶叶瑄你来啊、满满爱看鹿哥、槿念耶、桐话的营养液~笔芯! 第二十三章 【陈霄】:艹!老子终于要放假了! 【陈霄】:明天下午三点半的飞机! 【别烦我】:知道了,回来几天 【陈霄】:洋人圣诞节放假两周,我爹准我回国一个周玩玩哈哈哈哈! 【别烦我】:ok,明天见 江成意收了手机,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刘姨走近了,敲敲门。 “请进。” 刘姨小心推开门进来,端着托盘上前,把暖热的浓汤推至他面前,带着笑道:“天冷了,喝点热的暖暖身。” 江成意颔首:“谢谢。” 他说完,垂着眼接过汤碗来。 刘姨站在原地,有些犹豫,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却始终没有开口。 江成意抬起眼,朝她弯弯嘴角:“还有什么事吗?” “……我之前请了半年的假,”刘姨看着他有些消瘦了的脸庞,又愧疚又心疼,“您可以换个人来照顾的。” 江成意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却无所谓地笑笑,垂眼喝了口汤,又继续翻起手机,语气平淡道:“不用,太麻烦。” 刘姨不安又欣喜,又为他的话忍不住自私地松了口气。这样轻便简单的工作、闲散好说话的主家,她只怕不能呆得更长一点。 她没敢表露出来,连忙低声道:“您忙。” 江成意头也不抬:“嗯。” 等门关上,他才盯了眼手边的汤,忽而觉得有些索然无味,推远了些,伸手抱过电脑来。 刚打开网页,电脑上忽而弹出一条新闻消息来,江成意洒眼瞥见,眯了眯。 《江氏小少爷江棋夜会扬氏千金,相拥深吻疑似恋爱?!》 底下附了一张有些模糊的照片,照片里一男一女半拥着笑意晏晏挨得极近,其中穿着黑色大衣身形修长的那个男人,化成灰江成意都认得,是江棋无疑。 他挑了下眉。 杨氏是世纪初同样是以娱乐公司兴起的家族,出身红门,旗下的文娱公司与政//府那边挂着勾,江棋想搭上那边搞事情并不奇怪。 只不过杨琛的妹妹杨瑜他也见过,是个漂亮温柔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平时被家里护得很好,无论如何也不该和江棋插上关系才对。 除非……江成意忽然拧了下眉,这件事和杨琛脱不了干系。 他正要往深了想,手机铃声忽而响了起来。 江成意只好收回神,拿起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是陈霄的叔叔。 他接起来:“陈叔?” “《环游》的版权定了。”对面开门见山道,“a市恒海影视旗下的人联系我,四千五百万全揽,叔也不坑你,只收个零头做中介费怎么样。” 江成意一愣。 “这个价格已经是市场价里最高的了,对方还是看在《环游》原著及第一季新番不错的反响上才肯出的这个价。”陈叔斩钉截铁道,“现在脱手是最好的时机。” 江成意沉默片刻:“我想和恒海的人见一面。” “巧了,对方也这么说。”陈叔笑了好一会儿,“这样,刚好陈霄也快回了,改天咱们约个时间见面细谈吧。” “行,什么时候。” “那就明晚七点,不见不散。” 冬日的下午,阳光并不强烈也不温暖,江成意潇洒地穿了件薄风衣,干脆没有下车,直接给陈霄发了消息,让他下飞机后直接来了停车场。 “操!国内可太冷了!” 陈霄匆匆把行李往后车厢一丢,钻进车里,兴奋地锤了江成意一拳:“你他妈怎么瘦了!是不是想你爹我想的!” 江成意懒洋洋地倒着车:“滚蛋,别恶心我。” “丫还这幅德行。”陈霄乐了,系上安全带,“不过我可听说了,您这半年多在公司里可谓洗心革面,怎么着,想通了?” 江成意开车上了高速,大冬天地依旧把车窗大敞开来,在寒风中眯眼:“江氏快不破产了,找个机会提醒你叔叔,之前和江壑合作的项目能撤就撤。” “卧槽?”陈霄不知道是被他说得还是被风吹得一个哆嗦,瞪眼望过来,“破产?不可能吧!江氏根脉那么深不可能说破就破吧?!” “……怎么说呢,”江成意眯眯眼,“是江氏要破产,但江氏娱乐不会。” 陈霄瞬间理解了他话里的意思,皱皱眉,在冷风里缩成一团,半晌才抽了下鼻子:“你他妈把窗关上,老子冻得鼻涕塞脑子都不会思考了。” 江成意噫了一声:“你真恶心。” 他关了窗,又给自己留了一条缝。 暖气扑面,陈霄才活过来,哆嗦着问:“那我江叔叔他们知道这回事吗?” “废话。”江成意言简意赅。 “……我靠,刺激。”陈霄沉默半晌,又犹豫着望过来,“你怎么说?” 江成意眯眯眼:“江壑都挽回不了的败局,你以为我能怎样。” 陈霄叹口气:“行吧。” 江氏一旦破产,不止是s市,估计国内有名有姓的企业都要来分一杯羹,陈家也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他个人的立场毫无作用,只拍了拍江成意的肩膀,真挚道:“等你家破产那天,我一定开面包车去接你,行李记得少带一点。” “滚蛋。”江成意笑了。 饭局约在了晚上七点钟,俩人也没耽误,直接开车过去了。 陈叔和恒海的那位接见人已经在了,看见来人,陈叔笑着道:“来得刚好,这位是恒海影视的郑锐郑总。” 见到人的那一刻,江成意像是愣了下,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笑着伸手:“您好。” 郑锐是个三十余岁的男人,气质儒雅,笑着同他握了手,这才道:“小江总年轻有为。” 江成意笑笑,同陈霄坐到一旁。 饭局由陈叔主导。 大约是看着亲侄子的面上,再加上也是看着人从小长大的,陈叔对江成意的事算是尽心尽力,一顿饭吃得气氛十分融洽。 “对了。”郑锐笑着看向江成意,“不知道小江总认不认得《环游》的原作者?脑洞新颖笔力见骨,我对他十分好奇。” 江成意笑着摇摇头:“不认识,《环游》也只是我之前顺手买来玩玩而已。” 陈霄看他一眼,欲言又止。 郑锐笑笑:“是吗,小江总眼光不错。” 他喝了口红酒,忽然又道:“说起眼光……我曾在a市听到过一个传言,想问一问您。” “嗯?”江成意优雅地挑眉,“您请问。” 郑锐笑着看了他半晌,才道:“我想问一问,您是不是认得我的一个小外甥。” “我那外甥姓薛,”他盯着江成意,“叫薛燃。” 听到这个名字,陈霄猛地抬起头,瞪大了眼。 陈叔也皱了下眉。 江成意倒是没什么反应,温和地哦一声:“不熟。” 郑锐看了他一会儿,笑了:“是吗。” 他放下酒杯,移开视线,望向门口:“进来吧。” 推门声极轻地吱呀一声,江成意一顿,垂着眼继续喝酒,没有回头。 “……舅舅。” 半年多未见,身后这道低而冷淡的声音熟悉又陌生。 ※※※※※※※※※※※※※※※※※※※※ 薛燃:当场抓获。 谢谢槿念耶的地雷和营养液~ 第二十章 这下不只是陈霄,陈叔都有些反应不过来,拧眉看向门口站着的小孩儿。 有关江成意和他养的小情人的事,圈子里总共就那么大,该清楚的人都清楚。 但清楚是一会儿,当面见到又是另一回事,气氛逐渐有些凝滞。 “别站着啊,进来坐。”郑锐道。 薛燃走上前,眼角的余光似乎连掠都未掠到江成意一眼,精致走到郑锐身旁,面无表情道:“东西呢?” 郑锐笑笑,从西装口袋里捏出张折得整整齐齐的信封来,递给他:“原本想改天给你的,不过刚巧,听说你和小江总是……老朋友,就顺便喊你过来了。” 江成意听着这话,也没抬头,只挑了下眉,继续喝自己的酒。 “只是认识而已,”薛燃冷眉冷眼地看他一眼,“江总不是说过了,我们不熟。” 郑锐一顿,无意味地笑笑:“好吧,那我也不耽误你上课了,等会儿小刘会送你回学校。” 薛燃没说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转身出门的时候,他才逐渐停住脚步,站在原地沉默半晌,在服务生即将上前询问的前一秒起身离开了。 车停在西餐厅外,薛燃走上前,小刘连忙给他开了门。 薛燃皱着眉,下意识道了句谢谢,上了车。 “舅舅要在s市待多久?” 小刘开着车,顿了顿,言语谨慎道:“郑总让我在金汇区买了栋别墅。” 意思就是要久住了。 薛燃移开视线。 ……但他找江成意干什么?难不成要和江氏合作,开发恒海的s市企业? 可合作也不该找江成意才对。 那道许久未见的身影在脑海里久久不散,薛燃拧起眉。 江成意似乎是瘦了,却仍然养尊处优懒散肆意,大冬天的还穿一件薄外套,嘴角半勾的笑意也一如往昔。 “……不熟。”他清楚地听见这人说。 薛燃冷笑一声。 “卧槽,这人怎么是薛燃的舅舅啊?!”陈霄一边开着车门一边扭头看着他吃惊地连声道,“这事你知道吗?你说他买《环游》的版权该不会是为了整你吧?!” 江成意被他嚷得烦了,皱起眉,不紧不慢地系上安全带:“整我大可不必,你以为恒海的副总来s市一趟只为了签个版权?郑锐的目的是在江氏身上。” 陈霄哦一声,半晌才反应过来,点头:“也对,毕竟江家这么大块肥肉。” 他干脆不再去想,转而去又看向江成意,挤眉弄眼:“哎,你那个小情人,怎么回事?我还以为你俩早老死不相往来了呢,怎么看样子不像啊?” 江成意指尖一顿,懒洋洋地笑笑:“本来就不熟,半年多没见了吧。” 陈霄啧一声:“行吧,人家还未成年呢,咱不能干这禽兽事儿。” “行了,你少管点儿我的事。”江成意开车上了公路,岔开话题,“学上得怎么样了?” “嗨,别他妈提了……” 陈霄好不容易回国一趟,他的那些狐朋狗友们自然也来凑了热闹。 林家最近和陈家正有合作项目,林远远听说他回国,马不停蹄地安排了个酒场。 一群纨绔混在一起,自然没有什么好事可干。等他们过去的时候,昏暗暧昧的包厢里早已经莺莺燕燕地塞满了人。 陈霄顿时就有些不耐烦,小声骂了句:“操。” 江成意也眯了下眼,没什么表情。 从半年前江燕提醒过江家即将破产不久之后,江氏日落西山的态势就愈发明显,圈里有名有姓的企业都看得清楚。 江成意自己倒是没有什么想法,反正他对江家的财产没有兴趣。 只不过这半年里,来喊他出席的纨绔酒局少了不少。 只是陈霄不在,他懒得去、也一次都没有去过就是了。 “陈哥来啦!这出国之后都好久没见了吧!”有人笑着打招呼,对江成意的存在视若无睹。 林远远坐在卡座c位正左拥右抱着,抬眼看见人,吊儿郎当地笑笑,一抬手:“陈哥。” 他招呼完,又望向陈霄身后的江成意,顿时有些阴阳怪气,冷笑着呦了一声:“这不是咱们江大少爷吗,怎么,今天有空来酒局了?” 江成意懒得搭理他,按老规矩,漫不经心地走到沙发正中央坐下。不过这次,桌上没有了特地为他摆的牛奶。 他也不在意,随手抽了个杯子,倒了酒。 “……还他妈当自己是大少爷呢。”有人不屑地嘀咕出声。 “他该不会还不知道,江氏马上就要抛售股票的事吧?” “毕竟废物一个。” 难听的话越来越大声,江成意还没开口,陈霄倒是先怒了,拧眉盯向说话的那两个人:“你们他妈的在这儿放什么狗屁呢?” 林远远欣赏了好一会儿,才啧了声,叫住他,笑嘻嘻地伸手揽住陈霄的肩膀:“陈哥哪用得着为这个生气,人家又没说错话。” 他心里还记恨着之前江成意让他当着一群小明星的面下不来台的事,斜眼瞅向正中央矜贵的男人,冷笑一声:“一个落魄家族的落魄私生子,凭什么能跟咱们平起平坐。” 陈霄脸色顿时黑如锅底,一把把人推开了,刚要骂人,就被江成意抬手拦住了。 他漫不经心地望向林远远,笑得乖张依旧:“你是不是忘了,你们家还有几部剧要经江氏娱乐的手?怎么,你以为我会是个好人,任由你得罪不还手?” 林远远的脸色顿时一青。 在江氏颓败的前夕,他们家确实舔着脸从江氏娱乐旗下买来了几个网剧的合作项目,虽说就此时脱手也不会伤筋动骨,但不必要地赔上个几千万,要是被林老头知道非搞死自己不可。 一想到这里,林远远脸色变了变,色厉内荏地冷哼一声,阴阳怪气了一句老子懒得和你计较,然后继续抱自己的妹子去了。 连他都给不了下马威,其余几个家中连林家都比不上的二代们自然也不再多哔哔,各自使了个眼色自己寻快活去了。 一时间,江成意身边空空荡荡。他也不在意,自顾慢悠悠地喝着酒。 陈霄看不惯,咬牙骂了句操,埋头倒酒:“一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江成意嘲笑他:“好歹在圈子里混了这么多年,你刚发现呢。” 陈霄对他的不上进十分看不惯,扭头瞪着他,压低声音吼道:“你他妈能不能冲一冲?就真甘心被这么甩出豪门圈子外了?” “这不是挺好的,”江成意笑了,“反正我也从来没喜欢过这个圈子。” 陈霄一滞,拧眉骂了声神经病。 他犹豫着看一眼好友,半晌,才闷声道:“要是国内不好呆了,你他妈就出国来找我。” 江成意看他一眼,笑了:“这倒是用不着,我在国内呆着挺好的。” 陈霄知道自己劝不住他,没再多说,抬手和他碰了碰酒杯,一口饮尽了。 ※※※※※※※※※※※※※※※※※※※※ 过渡章啦! 谢谢亓亓亓、槿念耶的营养液~ 开了个新文预收《最后一只九尾猫》,这本结束后开,冰冷无情神罚者攻 x 天然黑九尾猫妖,超喜欢这种渎神感(bushi,文案点开专栏就可以看见哈,求一下收藏! 第二十五章 家里空无一人。 薛燃把门反锁好,打开灯放下书包,换了鞋,去热水器边接了热水又兑了些凉的,凑合着洗了漱。 他收拾好,刚要准备睡觉,忽然又想起些什么,从口袋里掏出晚上郑锐给他的那张信封来来。 纸质很薄,边缘隐约有些泛黄,像是放置了许久的样子。 薛燃皱眉看了眼,打开了,是一张股权转让合同,恒海企业,占股百分之十八。 他一愣,拧眉给郑锐发了条消息:? 没一会儿对方就回了过来: 【郑锐】:看到了?这是你妈妈留给你的。本来想等你成年再给你,想想也都一样。 薛燃一顿,想起那个沉静淑娴的女人,沉默了好一会儿。 郑如安是在他七岁的时候去世的。 那个时候的小薛燃还懵懂无知,再加上郑女士当时痛恨于丈夫找了情妇,对儿子也不甚关注,以至于薛燃对她并没有多深刻的印象。 他回过神,低头看着这张泛黄了的薄薄一张纸,以及纸上娟秀的的那一行字:仅赠予我儿薛燃--郑如安。 他看了好半晌,才拿起手机来。 【薛燃】:这是她什么时候留的 【郑锐】:你刚出生 【郑锐】:你外公当初气你妈妈离家私奔,但也舍不得一个女儿,就给了她一些资产留作傍身 薛燃沉默了好一会儿。 【薛燃】:谢谢 【郑锐】:不用。这个你收好,处置随你 【薛燃】:恒海最近是不是要来s市发展 【郑锐】:是,你有兴趣? 【薛燃】:嗯,能不能做个交易 【薛燃】:你让我进公司学习,交换百分之四的股份 那边没有再回消息,郑锐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开门见山沉声道:“我记得你暑假才上高中。” 薛燃盯着窗门破旧蒙灰的玻璃,语气冷静:“我可以学。” 郑锐停顿了好一会儿:“好。” 出了十二月份,天气更加湿冷了起来,仿佛出门就能被寒气渗透。 s市多雨,就连冬季也常年阴雨连绵,天空雾蒙蒙的。 鹿城区是s市为数不多的老城区之一,脏乱旧差,上世纪遗留的公房还未来得及拆迁,住了些等待一拆成富的老土著们,露天阳台上挂着洗得泛了白的衣服床单,隔着灰污的窗颜色也发乌。 斑驳的墙面上还贴着乱七八糟的小广告,水泥经常年的潮湿,剥落后露出里侧灰土色的瓦砖来。 这里仿佛是与世隔绝了一般,同市里迎接新年的繁华热闹截然不同,处处透着颓废与破败。 马路对面倒是站了几个衣着整洁的人,打着伞遮住了脸,单看气质就不是老城区的遗民,其中两个一边朝着楼房比比划划,一边朝着身后的人说些什么,另一侧的人则不停笔地唰唰记着笔记。 估计是哪家企业要开发房地产,特地派人来考察的。江成意没什么表情地移开视线。 雨势似乎大了许多,沉沉打在伞面上,细密阴冷的风透过雨丝浸进身体,冷得刺骨。 破楼房的隔音并不怎么好,隐约传来些斥骂声,混着小孩儿的哭声,隔在伞布外听不真切。 江成意从灰沉沉的天空与枝丫间收回视线,起身朝老城区里走去。 破旧的柏油路,路边枯黄的野草,与时光隔了十几年,却依旧熟悉得像是刻进了骨子里。 他一手插在兜,打着伞,慢悠悠地走着。 路过马路对面那群人时,他忽然听到了一个声音,带着惊愕和犹豫:“……江成意?” 伞下的人似乎顿了顿,却没望过来,只能看清握着伞柄的手,腕骨清隽,带一点小痣。 已经许久未见,但薛燃几乎是下一秒就认出了这个人。 身体比思绪更快,他脱口而出之后,才茫然地一怔。 几个工程师面面相觑,也停了话,朝来人望过去。 伞下的人似乎与他们并不相识,只停顿了一瞬,又置若罔闻地转身走向了胡同深处。 薛燃看着他的背影,拧着眉,好一会儿没能收回视线。 “小燃?”有人叫他。 薛燃回过神,最后看一眼那个身影,嗯一声,垂下眼:“没事,继续说吧。” 门外的金钱草死了又活,现在是冬天了,早就枯得不成样子。 江成意收了伞,竖在廊檐下,抬手敲了门。 “哐!!”一只塑料盆直接隔着门砸了过来。 江成意不急也不恼,依旧慢悠悠地敲着门。 “滚进来!”大约是被他敲得不耐烦了,屋里传来一道尖利的声音。 江成意开了门,接着窗口透过来的昏暗光线,垂眼看了看脚前依旧褪了色的塑料盆。 他弯腰,捡起来,仔细地摆在门口的架子上,这才抬眼看向屋里的女人。 自始至终,女人都冷眼瞧着。 屋里没有开暖气,她穿一身厚重破旧的棉睡衣,靠在同样破旧的沙发上,指间夹了根烟,本就陈腐的屋内更是烟雾缭绕。 岁月不败美人,可她已经称不上是美人。 陈娇盯着面前年轻漂亮的男人,几近嫉恨地望着那张和自己年轻的时候气愤相近的脸,抽了口烟,冷笑一声,声音过烟嘶哑:“怎么,大少爷还有空来看一看我这老婆子了?” 江成意走近了,从角落里拎起个椅子,坐下来,交叉双手望着女人,一室破败中他却依旧通身懒散的矜贵。 “江家要破产了。”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语气愉悦。 陈娇一愣,继而阴阳怪气地咯咯笑了起来:“别他妈扯淡了,你爹死了江氏都不会破产。” “是真的,”江成意也笑,看着她:“你应该早就在新闻里也听说过了吧,我也没必要骗你。” 陈娇一动不动地和他对视许久,面容忽而苍老灰败下去,猛地砸了桌上的杯子,在玻璃碎裂声中尖声骂道:“你给我滚!滚!!!” 合上门的时候,江成意甚至很有心情地拿起一旁的洒水壶,给几近枯死的金钱草浇了水,才撑起伞,转身离开。 身后是歇斯底里的叫骂声,他置若罔闻。 出了胡同口,江成意抬了抬眼,伞面下的眼角余光里果然瞥见了一道身影。 长高了不少,也瘦了,穿了件简单的短羽绒服,身形可窥见来日的颀长隽秀。 就他一个人,估计是让那些工程师们先走了。 江成意脚步停了,将伞面往上抬了抬,清冷冷地望向来人,眯着眼勾唇:“好久不见。” 薛燃看着他,皱着眉,好半晌才道:“你怎么在这儿?” 胡同一侧的楼房里隐约传来女人嘶哑的斥骂声,混着边摔边砸的动静,十分刺耳。 楼下估计是不耐烦了,骂骂嚷嚷地推开窗,仰头朝上骂道:“你他妈有病啊!发什么疯呢臭傻逼!” 两方隔着阳台对骂了起来,言辞不堪入耳。 江成意却仿佛没有注意到那边的动静。 他笑笑,从大衣口袋里掏出盒烟来,扣出一根,咬在嘴里,点燃了,于烟雾缭绕中轻声道:“怎么着,您这是管起我来了?” 薛燃也没多问,只合着他身后灰败色的烟雨蒙蒙,望了人一眼,低声道:“……一起吃个饭吧。” 周围的饭馆和老城区本身一样破旧,人烟稀少。 江成意也不挑剔,随便跟他进了家还算干净的烧烤店。 冬天的下雨天,烧烤店门口人可罗雀,老板也懒得招呼人,随便给了张菜单就摆摆手让人进屋了。 薛燃点好单,抽出两个一次性塑料杯,垂眼倒了热水,推给对面的人一杯。 “还没问,”江成意接过热水来,眯着眼,“你怎么会在这边?” 薛燃顿了顿:“兼职。” 江成意指尖微顿,摇头失笑。 许久不见,连小狗都学会撒谎了。 “我记得你该有十五岁了吧。”江成意随口问道。 薛燃嗯了声,抬眼看着他,一顿:“前几天刚过的生日。” 江成意哦一声,懒洋洋地道了句生日快乐。 薛燃迅速拧起眉,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没开口,低头喝了口酒,被呛得咳了几声。 江成意心情不好,只漫不经心地撇了眼,懒得搭理,也喝了口酒。 一顿饭,双方各自吃得心事重重。 传统二锅头比酒吧里那些花里胡哨的酒后劲要足许多,江成意回过神时,已经有些胃疼头晕了。 他拧眉喝了口已经放凉的水,拿起手机刚要看一眼时间,却发现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关机了。 薛燃去柜台付了钱,又回来看着他,抿了下嘴角:“我……打车,送你回去。” 江成意一顿,抬头看他,眯眼:“好啊。” 老城区距离玫瑰别墅很远,江成意多日没休息好,醉意上来,车身摇晃间竟然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肩靠在一个温热的身体上,随呼吸轻微起伏。 他迷糊片刻后瞬间清醒,飞快地拧了下眉,坐正了,淡淡朝薛燃道了句:“不好意思。” 薛燃没看他,望着车窗外,嗯了一声。 雨已经小了许多,雨丝细密,两个人懒得撑伞,一左一右下了车。 薛燃刚要和人道别,一扭头却望见江成意盯着别墅大门忽而阴鸷的表情,一愣,犹豫着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雨丝汇聚成滴,自伞尖处滴滴话落下来,沉默地没入台阶的青苔中。 江棋撑着伞,站在别墅门前,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 他身后,是一群表情兴奋举着摄像机拍照录像、人头躜动的记者媒体。 好半晌,江棋才朝门口那人露出个温和的笑意来:“哥哥回来了。” “……我还以为陈女士今天会收留你一晚上。”他弯着眼睛,“毕竟也算母子一场。” 他话落的下一秒,身后那些举着长筒摄像的记者们顿时像是嗅到腥味的野狗,举着话筒连声兴奋地追问道: “江棋少爷!请问您这句话是在暗示江成意果然是江氏私生子吗?!” “江先生!请问可否透漏些有关江氏即将抛售股票的信息?!” “江先生!请问您对江氏即将破产的传言有什么解释!” “江先生!请问玫瑰别墅倒卖是否证明江氏是否已经山穷水尽?!还有!请问您对玫瑰别墅的新主人薛燃的身份有所了解吗?!” 苍白的曝光灯下,尖利的质问声入耳,薛燃猛地抬起头,望向身侧的男人。 ※※※※※※※※※※※※※※※※※※※※ 开始了开始了!! 谢谢喵小鱼儿、槿念耶的营养液~ 第二十六章 薛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玫瑰别墅回去的。 他最后的印象只停留在,江成意迅速侧身将他遮在刺目的曝光灯后,低声嘱咐的那一句:“听话,别出声,自己回家。” 薛燃急切地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这人少有的含着真挚温柔的目光压得一滞。 江成意看着他,抬起手,似乎是想拍拍他的脑袋,犹豫片刻却又移开了,只落在他肩上,安抚地拍了拍,笑笑:“不用担心,我自己可以处理好。” …… 几乎是一夕之间,江氏已然分崩离析。 江燕未深入了解江氏内里的腐败,竟然还给了破产两年的期限。 然而从房地产未能及时抽身屡屡债务踩线开始,到娱乐业资金链大幅断开,期间不过大半年时间,一座从上世纪末时兴起的娱乐帝国就此坍塌。 江氏倒如鲸落,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国内商业晚报头条均充斥着各个商业巨鳄对江氏的分食情况。 连一向以娱乐圈为主的热搜都不免爆出各种类似于#杨氏购得大额股份,成新一代商业巨头?!#一类的热搜。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雪山顶层的雪化开,融积的水也足够能引发一波大动荡。 江壑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多岁,狼狈地把房产变卖了,搬进最后一间老房。 他把自己锁在卧室里不吃不喝两天,出来时浑身都是浓重的烟气,眼底爬满了血丝。 他望着客厅里清闲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周太太,深深吸了口气,低声道:“……出国吧。” 从世纪末发达这几十年来,争权夺利的商业手段层出不穷,江氏树大招风,明里暗里树敌不少。 在察觉江氏即将崩塌的那段时间里,江壑并不是没想过咬牙坚持、或是断尾求生东山再起,然而…… 他带着帽子,口罩围巾捂得严实,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一条#江氏小公子江棋月初将杨氏千金联姻订婚#的热搜。 “乘坐h2147号国际航班的旅客请注意,您所选乘的前往m国的航班正在检票……” 人群攒动间,周太太优雅地补了口红,拢起丝巾,看一眼身侧的男人,淡声道:“检票了。” 江壑回过神,关了手机,沉沉嗯了一声。 排队检完票,拎着行李箱进飞机舱之前,他脚步停住,扭头,最后望了眼国内依旧阴雨蒙蒙的天空。 冬雨连绵,竟然下了十多天。 最近降了温,江成意起床的时候,明显地感觉到空气偏冷了许多。 他皱皱眉,坐起身,按了按太阳穴,半晌,才拿起手机准备看一眼时间。 却看到了弹出的两条微信消息。 【江壑】:已上飞机, 【江壑】:自己在国内注意安全,察觉不妥随时出国 他顿了顿,回了个嗯。 微信刚发送出去没几秒,一道电话却直接急匆匆地打了进来,来电显示陈霄。 江成意像是早知道他要打来,只清了清有些哑的嗓子,接起来,喂了一声。 “喂个屁呢!”陈霄十分暴躁,几乎能看到他暴跳如雷的焦急模样,吼道,“你他妈好有出息啊江大少爷!怎么着?!那么执着留国内是等着那群孙子排队搞你侮辱你是吗?!” 江成意失笑,听语气心情倒还不错:“牛逼了陈哥哥,这一通脏话,您出国是学习还是去学骂人了啊。” “你少给我贫!”陈霄烦躁地压低了声音,“我就问问你,明明知道国内那么多傻逼等着整你,留下迟早要出事,为什么非要留?” 江成意坐起身,穿上拖鞋,也不卖关子直接道:“你还记得之前《环游》和《未见阳光》卖的版权吗?” “关它们什么事!” 江成意叹口气,十分有耐心地解释道:“我手里有一笔钱,想买掉娱乐公司那边周氏的一部分股权。” 陈霄一愣,很快想通了,却拧起眉,好一会儿才问道:“……江燕找你帮忙了?” 江成意漫不经心地嗯了声:“不过我有自己的考虑在,这个暂且不提。” “我可听说了,他们周氏内部自己都不太平,”陈霄咬咬牙,“你有多少把握能买下来?” “十之八//九。”江成意说,“周海那边已经打点过了,我走的门路和江棋没有关系,他祸害不到我头上。” 一听到这个名字,陈霄就厌恶地骂了声操他妈:“这傻逼,真他妈吃里扒外的一把好手,竟然联合杨家来压江氏股份!江家好心把人养大,却没成想养出这么个狗/操的玩意儿来!” “也不全是因为他。”江成意笑了,“江家内部本来就被虫蛀了,就算没有他,过个几年也会出大问题。” 陈霄顿了顿,犹豫:“你真准备单枪匹马地干?” 江成意嗯一声,又道:“放心,陈叔会适当帮我的。” 见他态度坚决,陈霄叹了口气:“行吧……反正如果你以后过不下去了就出来,老子也不嫌弃你穷光蛋一个。” 江成意笑得真心,半晌才说:“我知道。” “那行,你忙去吧,我也去复习了,他妈的这狗屎的金融学老子迟早头发要掉光。” “嗯,再见。” “再见。” 等挂断电话,江成意脸上的笑意慢慢敛了下去。 他坐在床边,沉默半晌,听到了敲门声。 江成意顿了顿:“请进。” 薛燃站在门外,犹豫片刻:“……吃饭吧。” 江成意嗯了声,从衣柜里抽出件外套穿上,跟着他出了房间。 薛燃虽占着个别墅主人的名,却付不起工资,就干脆辞退了刘姨,亲自收拾偌大的房间,自己做饭打扫卫生。 最近这半个月,薛燃过得一团乱麻。 在那天从媒体口中被得知自己成了玫瑰别墅的新主人之后,他迅速给郑锐打了个电话。 “玫瑰别墅?哦,差点忘了……前段时间你不是过生日吗,这是你外公送你的生日礼物,顺便当做前十几年的补偿了。”郑锐应该正在忙,匆匆道,“没别的事我就挂了。 …… “发什么呆呢。”身侧的人忽然笑着问。 薛燃一顿,低头吃自己的鱼:“没事。” 江成意也没多说,低头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汤,好一会儿才道:“不要多想,你能收留我这么多天,已经仁至义尽了。” 薛燃抬起头,沉默地看了他好久,忽然道:“其实……你可以一直住在这里。” 江成意闻言一愣,有些无奈地笑一声:“宝贝儿,你是不是不知道外面对我们两个的传言?” 他看着薛燃,离得近了些,眯着眼,语气暧昧:“那些人可是全都在说你是我的小情人……这样你愿意还邀请我同住吗?” 薛燃闻到他身上浅淡的鱼汤腥味,像是某种灼人的刺激。 他猛地回过神,突然大幅度地往后一躲,木质的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嗤啦声。 江成意慢慢敛了笑意,低声道:“对不……” “没有。”薛燃打断他,脸色有些难看,许久才在江成意的目光中拧眉移开视线,垂眼藏住眼底的厌恶,站起身,“……我要去补课,不送你了。” 江成意已经坐了回去,握着勺子笑意温和,淡淡地嗯一声:“再见。” “……再见。” 等人匆匆急迫地出了门,江成意才收回视线,沉默半晌,继而恍若无事地一口一口喝掉了半冷发腻的鱼汤。 吃完早饭,不过九点多钟。 江成意收了手机,最后看了一眼卧室里没有拉下什么必需品,之后拎着行李箱出了门。 玫瑰别墅住了五年,院子里的一草一木早已在不知不觉间记得清清楚楚。 转身出门的时候,江成意脚步顿了顿,抬起伞面,平静地回头望了一眼,然后拎起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了。 陈叔借住给他的房子地段也不错,在市中心,离玫瑰别墅倒是不太远,打车半小时就到了。 下车之前,江成意折腾了好一会儿,才在司机有些不耐烦了的视线中把钱了转过去。 付完钱下车,他顺便看了眼余额,一顿,若无其事地收了手机。 新房子不大,两室一厅,但胜在清净。 江成意也不挑剔,把东西随手往玄关边一推,走到阳台前眺望了一会儿,十分愉悦,准备给陈霄打个电话。 “……干嘛啊哥哥,”那边好一会儿才接起来,睡得迷糊,“我这刚准备睡觉……” 电话那边传来另一道模糊的女声:“who called so late baby……” 江成意一愣,乐了:“操,您快继续睡吧。” 说完,他迅速挂了电话,低头又在联系人里翻了翻。好半晌,却没找到另一个想要告知的人。 他沉默了一会儿,无声地笑笑,叹口气,收了手机。 和周海约定好的见面在周末,在周氏股票即将拍卖的前夕。 周海就是小胖子周浩他爸爸,江燕的亲舅舅。在得知外甥女竟然找江成意帮忙时,他先是沉默了一瞬,就接受了这个现实。 周氏依附江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早已没了什么后盾可依靠。 于是,周海毫无保留地将娱乐部的情况和新老股东的内幕告知了江成意,两人分析了两天一夜,考察了各种因素,大致估摸了江成意接手的成功率,果然是百分之七八十。 ……但不知道为什么,江成意盯着股票面板上一堆鲜红的线,心中却总觉得不踏实。 第二日一早,他忽然收到了江棋发来的消息。 【江棋】:哥哥,我要订婚了 【江棋】:初一订婚宴,你一定要来。 ※※※※※※※※※※※※※※※※※※※※ 下章腥风血雨预定。 谢谢槿念耶的营养液~ 第27章 新江氏继承人和商业巨鳄杨氏千金的联姻,一经透露,就引起了轩然大波。 自江氏破产引发的一系列腥风血雨后,这成了豪门圈年前的最后一场大事件。 二月初一,刚好是在新年的前一天,跨年夜。 有聪明人,比如郑锐,只一瞬就想明白了江氏飞速破产的内幕下掩盖的脏污。 他眯眼瞅着报纸上笑得温和郎才女貌的一对璧人,朝一侧的亲侄子道:“后天江棋的订婚宴,你要去吗?” 一听到这个名字,薛燃就嫌恶地拧起眉,垂着的眼中藏着戾气:“不去。” 郑锐看他一眼,笑笑:“其实我建议你去一趟,杨氏千金的订婚宴,s市的商业巨头们难得要同聚一次。” 他看薛燃依旧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忽而挑眉,低头继续看着报纸,状似漫不经心道:“不知道江成意会不会过去。” 薛燃笔尖一顿,盯着眼前一道道复杂的公式,沉默了好一会儿:“我跟他没关系。” “也没说你们有什么关系。”郑锐笑了,他没结婚,但看着薛燃像是看儿子,低声道,“不过我可听说了,你看上的那一支股票,江成意对它也有想法。” 薛燃一顿,拧眉望过来:“他买周家的股做什么?” 郑锐挑挑眉:“这我就不清楚了。” 说到这里,他忽而一顿,抬眼看过来:“江成意是同性恋的事你知道吧?” 薛燃心里一跳,勉强逼着自己没有移开视线,沉沉嗯一声:“怎么了?” “我听说……”郑锐眯起眼,“也只是听说,杨氏的继承人杨琛早就看上了江成意,准备先下手为强抢了这只股……这之后的事,就不用我说了吧。” 薛燃没出声,冷着脸攥紧了笔杆。 所幸出门的时候,行李箱里还塞了件西装。 江成意慢条斯理地系着领带,望着镜子里的人。 连日熬夜通宵恶补公司情况,镜子中的人脸色略有些苍白,唇色也浅淡,只一点血色。 显得十分落魄。 他顿了顿,捧起冷水洗了把脸。 冰凉的水没眼过鼻,在深冬里带着窒息的刺骨感。 早上又下起了雨,从阳台处朝外望去,雾蒙蒙的烟雨笼罩一城的繁华,冷寂得漂亮。 屋里没有暖气,江成意也没开空调,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意。 换西装的时候,指节冻得僵硬,甚至解不开一个扣子。 好半晌,他才叹了口气,走到柜子边,捣鼓着接了壶热水烧开,喝了几口,待身体被热流浸透了些,才飞速换上单薄的西装。 家里的几辆车早就被扣留抵债,江成意于是随便在路边打了辆车。 订婚宴安排在游艇上,主场在夜间,晚上七点前入场。 商业巨鳄杨氏千金的订婚礼,请柬发放的门槛极高,自然不可能邀请些档次低的小明星一类。 江成意对江棋的订婚礼毫不在意,他这次来,主要是为了见郑锐,想借通过陈叔同恒海商讨一个合作事宜。 付钱下了车,江成意顿了顿,抬头看一眼华灯耀眼的豪华游艇。 红毯长而鲜艳,两侧是扛着长筒炮打光板、一早就开始等待的记者们,各个眼底泛红等着第一手新闻。 见人走过来,一旁等候的服务生连忙上前,礼貌笑着问道:“请问需要帮您停车吗先生?” 江成意懒洋洋地挑眉:“不用,打车来的。” 服务生一愣:“……” 他连忙退下了,走向他身后新停的另一辆奢侈的劳斯莱斯面前。 江成意也不在意,路过红毯旁边的花篮时,脚步微停,顺手从其中抽了只开得艳丽的玫瑰,仔细折了,闲散乖张地别在领口。 身侧,举着摄像头对准他面孔、想要在其上发现类似于难堪羞愤一类表情的记者们均是一怔。 等人红毯都走了一半了,才反应过来,连声呼喊问道: “江先生!请问您对弟弟的订婚对象有什么看法?!” “江先生!请问江家破产对您的影响大吗?!” “江先生!请问您对江棋继承江氏最后一份股权的事有什么看法?!兄弟二人是否早已反目?!” “江先生!江家破产后请问您生活得怎么样?!” “江先生……” 明亮刺目的灯光下,江成意走得不疾不徐,嘴角常年勾着漫不经心的笑意,通身的矜贵,仿佛还是那个勾勾手就能引来一片仰慕者的大少爷。 记者们举着话筒叫着追着看着,那人却置若罔闻,如同几年前一般,嚣张乖觉得不可一世。 他们慢慢沉默了下去,忽然发觉,在这样一个人面前,任何问题都显得十分苍白。 等上了游艇,身后的动静才慢慢远了。 江成意记得这个豪华游艇,之前江壑五十岁生日时,也是在这里举办的宴会。 只不过今非昔比,他这次来,怕是没有当年那么轻松。 “哟,这不是江大少爷吗。”果然,惹人厌的虫子说来就来。 林远远眉眼阴冷,一手端着酒杯,望着人笑:“怎么,不好好在家里躲着哭鼻子,还敢出门啊?” 他说完,自己先嗤笑了一声。 江成意看着他的表情,总觉得这个动作似曾相识,眯眯眼,同样嗤笑了一声。 林远远反应过来,脸色顿时黑如锅底,阴狠狠地盯着他。 自江家破产之后,圈子里的那些纨绔们兴奋不已,心道自己终于支棱要起来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一边趾高气扬地嘲讽着江成意拔毛凤凰落魄命,一边又总是不自觉地去模仿他当年的嚣张乖戾。 但仿来仿去,总是画虎不成反类犬,任谁都伪装不了江成意那副浑然天成的废物纨绔模样。 林远远恼羞成怒,刚要忍不住骂人,忽然想到什么,于是压住气急败坏的心绪,似笑非笑道:“看来江大少爷心情不错,那就祝你……今晚一直能够这么愉快。” 说完,他甚至彬彬有礼地道了句“再见。”才端着酒杯,转身离开了。 江成意飞快地眯了下眼,指尖朝口袋里探了探,待摸到烟蒂时却一顿,收回手来。 没有了显赫的家世,他周围空无一人,几乎所有人都在绕着他走,又似乎拿眼角余光裹着自己,却始终没人上前挑衅。 这种情况下,江成意反而觉得不正常。 他面无表情地从瀑布酒泉边抽了杯酒,朝甲板边走着,边给周海打了个电话,声音冷沉:“喂……是我。” 周海语气正常,并没有听出什么不对来。 江成意拧眉挂掉电话,站在空旷的甲板上吹了会儿风,许久才深吸一口气,刚要转身离开,就听见一道笑声:“哥哥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听到这个声音,他侧过身来,面无表情地盯着对方。 今天的订婚宴,江棋衣着精心,眉眼清俊笑意晏晏,一眨不眨地望着面前的人。 宴客区背后的甲板灯光昏黄,远远地眺望,只有漆黑一片迎风不断翻滚的海面。 江棋不错眼地看着他,笑得温和:“哥哥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瘦了点。” “托你的福。”江成意也笑,“没房没车,负债累累。” 周围没有旁人,江棋目光温柔,竟然敞开了直言道:“哥哥不要这样说,反正你对江家的财产没有兴趣,落到我手上,总比全散给别人要好,对不对?” “说的没错。”江成意竟然点点头,喝了口酒,半晌才笑着开口,“大概这就是你窃取江氏私密投资文件发给杨氏的理由吧。” 江棋脸色一变,慢慢敛了笑意,盯着他:“听话一点,我会对你很好的。” 事到如今,江成意反而懒得和他争吵了,只觉得可笑,于是真的笑出了声:“是吗,那可真是太谢谢你了。” 江棋看了他一会儿,眼中不断汹涌着风暴,许久,才重新挂上笑意,彬彬有礼道:“外面风大,哥哥跟我进去吧。” 江成意挑挑眉,倒也不反抗,嗯了一声,随他往里走。 “容我问一句,杨氏是怎么同意让女儿和你订婚的?” 江棋一顿,侧过脸看着他,忽然暧昧地笑了起来:“你还真是纯情……让一个女人对你死心塌地,无非就是爱,和孩子。” 江成意看着他眼底不加掩饰的欲//望,忽然一阵反胃,拧起眉,喝了口酒勉强压下去。 见他没有再多聊一句的想法,江棋似乎有些失望,笑着转移话题:“哥哥想要回你的玫瑰别墅吗?如果你肯陪我一起,用不了多久,我就能让你重新回家。” “不必了。”江成意漫不经心道,“经你手的东西,我都觉得恶心。” 闻言,江棋脸色猛地一沉,他停下脚步,等人即将转身离开时,才忽然问道:“那薛燃呢?” 他盯住面前这人顿住的背影,低声笑道:“哥哥现在是不是最喜欢他了?……是不是以为,他永远不会做伤害你的事?” 江成意一顿,回头,冷而沉地拧眉看他:“你又发什么疯?” “你明明不喜欢男人,为什么会对他那么好?”江棋答非所问,沉沉盯住他的眼睛,“就因为他给你做过饭……陪你过过夜?” 他眼角迅速泛起红,突然走上前,压低了声音,尖锐道:“这些事明明我也为你做过!我陪了你那么多年,你为什么不……” “江棋!”江成意突然厉声打断他,目光里带着不加掩饰的嫌恶,“你闹够了没有?!” 江棋猛地抽回神,脸色忽青忽白地变幻一会儿,如溺水般急促地换了几口气,最终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望着江成意满含警惕厌恶的双眼,许久,表情竟然又强制恢复了温和,笑着道歉:“对不起哥哥,是我失态了。” 他抬手看了眼腕表,叹气:“时间到了……” “跟我去个地方吧。”江棋看着他,慢慢笑了起来,“我保证,你一定会感谢我的。” 江成意盯着他。 夜里八点多钟,距离宴会开始,还有一个小时。 游艇豪华造价不菲,船舱内行走宛如平地,只是包厢间的走廊里灯光昏黄。 脚下深蓝色海绒的地毯柔软,江成意被头顶的灯光晃得有些泛晕,拧起眉。 身旁的人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不适,放慢了脚步,担忧地看着他:“哥哥?” 在他触碰到自己之前,江成意下意识猛地一把拍开了他的手。 江棋一顿,收回手,目光又沉了下去,没说话,冷笑一声,继续往前走。 一直到走廊尽头,a509。 江成意拧眉看了眼,跟着他进了房间。 江棋似乎被他的不设防愉悦到了,弯了弯眼睛,转身关上门。 “哥哥坐。”江棋为他倒了杯果汁,递过去,笑笑,“好戏很快就要开始了。” 江成意没接,一动不动,他竟也不在意,弯着眼放在他面前。 包厢里干干净净,灯光通明。 只是隔音不太好,关着门,隐约还能听到隔壁房间的笑声聊天声。 江成意皱皱眉,刚要问他到底要看什么,忽然就听到了身后房间里传来一个声音,带着熟悉的、冷质的语调:“你们找我来做什么?” ……是薛燃,他愣了下。 江棋弯起眼,半分不错地观察着他的神情。 隔壁房间接着传来另一个声音,带着笑:“不用紧张,我只是听郑锐说,你对周氏那只股很有兴趣,想找你聊一聊而已。” 江成意迅速拧起眉。 薛燃应该是沉默了一会儿:“聊什么?” 杨琛看着面前半大的少年,目光中含着暴戾,上下打量。 半晌,他忽而笑了起来,起身,亲自为薛燃倒了杯酒:“我听说,你收留了江成意半个月……” 杨琛抬起眼,盯住面前的人,笑道:“你喜欢他?” 下一秒,两侧的包厢都沉寂了下来。 江棋一动不动地盯着对面的人。 尽管对这个答案并无期待,江成意却莫名放缓了呼吸,从口袋里摸出根烟,随意咬在嘴里。 “不。” 隔壁那人开口,带着熟悉淡漠的厌恶,事不关己般:“我不是同性恋。” 江成意顿了顿,继而若无其事地点燃了烟。 只是指尖有点发颤。 ※※※※※※※※※※※※※※※※※※※※ 薛燃,火葬场预定。 下章入v~小江要出国啦!订阅的小朋友们明天评论区红包!感谢支持~ 谢谢京华、满满爱看鹿哥、槿念耶的营养液~笔芯! **另!打滚求一下新文《最后一只九尾猫》的收藏呜呜呜!这本结束后写~感谢大家!** 裴初是世界上最后一只九尾猫妖。 为了在人类世界生存,他不得不伪装成十八线萌宠小主播来赚取小鱼干。 出外景时,他偶然听外面的同伴们惊恐地提及人类圣庭那位少将,言决,说他冷血无情、一枪一个小妖怪。 裴初支棱起耳朵,默默把靠原形卖艺挣来的小钱钱往尾巴底下藏了藏,心想:可千万不要遇到这位凶神。 然后第二天就因“非法直播”被抓走了。 雪白的九尾猫被丢在圣庭中,刚要弓背呲牙,抬头就望进台上那人深蓝冰质的眼睛中,一呆:“……你真好看。” 两侧面容冷酷的执法官们表情一崩,惊恐:“?!” 圣庭中央的少将一身深黑制服,缓慢擦拭着漆黑的枪口,居高临下地看他:“罪名,非法获利。” 目光冰冷,一如肩上繁复的银质徽章。 —— 裴初觉得自己要完了,他好像喜欢上了这个十分危险的人类。 为防止自己成为少将的枪下亡妖,他伤心地决定还是猫命要紧,溜为上策。 后来却又被抓了回去。 正准备要移情别恋的裴初十分不满:“我又犯了什么罪?!” 少将目光沉沉,隔着冰冷的深黑皮质手套,缓慢而强制地抬起他的下巴:“罪名,始乱终弃。” --小剧场1-- 被禁止原形卖艺后的直播间: 【猫猫呢?我那么大一只猫猫呢?!】 【呜呜呜我要看我们神仙初初!】 裴初犹豫着把镜头拉到自己面前。 少年皮肤冷白,天生一双深碧色猫眼,清冷漂亮,他挠着脑袋,尝试着讲人话:“猫猫、破产了,以后我、直播。” 直播间众人盯着镜头里那张脸沉寂片刻,当场炸了。 --小剧场2-- 后来,在第无数个大佬砸钱求交往后,裴初果断拒绝道:“我有喜欢的人了。” 弹幕果然惨叫哄闹着追问是谁。 下一秒,直播平台全面黑屏,缓慢地浮现出一行字。 【言决: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