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豪门真千金跑了》 001 暮色四合,许家的别墅正热闹。 苏蓉拉着许英黛边走边低声道:“这些都是和咱们家有生意来往的,个个有头有脸,你多认识点,不吃亏。”顿了顿,又笑容微敛,“你姐姐去哪儿了?” 许英黛将鬓发别到尔后,柔声道:“刚才就没有看见她,可能去洗手间了吧?” 苏蓉握着她的手一紧:“这孩子……怎么总是这样,我都提前跟她说过,要出来多走走,这么大的场合不见人?太不懂事了!” 许英黛温柔地拍了拍苏蓉的手臂:“妈妈,别担心,女孩子嘛,总得给点时间呀。” 苏蓉叹了口气:“她要有你这么省心就好了。” 许英黛笑笑,不语。 一对夫妇手挽手走来,苏蓉面上笑容加深,也不紧不慢迎了上去:“林董,林太太。” 林董微微颔首,林太太惊讶地看向许英黛:“英黛长这么大了?小时候见到她,还是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呢,一转眼都长这么漂亮了!” 苏蓉笑得合不拢嘴:“是啊,孩子转眼就大了,不过林太太还跟当年没什么变化啊。” “你就别打趣我了哦,哎,我记得以前我们去度假村,英黛踩滑摔进池子里……” 说到以前的趣事儿,几人都忍俊不禁。 好一会儿,林太太才问:“对了,你不是找回来个小千金?弄丢那位,怎么不见人?” 苏蓉点了点嘴唇。 补口红去了。 林太太忍俊不禁,又问:“那这孩子之前不是养在京城的?否则怎么错过这么多年。” 苏蓉和许英黛齐齐一顿。 许攸宁就在不远处坐着。 别墅的设计,再加上几位宾客,将她隐匿的严严实实。 她安静地坐着,和周围热闹的宾客格格不入。 两个年轻女孩从旁边经过,不由得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这谁啊?” “不知道啊,不认识……” 过了会儿,苏蓉挽着许宏从两人身边经过,径直朝许攸宁走来,还不忘朝那两个女孩儿微笑。 两个女孩儿打过招呼,眼看夫妻俩朝许攸宁走去,眼里掩饰不住惊讶。 苏蓉走到许攸宁面前,压低嗓音:“你坐着做什么?我不是跟你说了,让你跟着我一起认识认识叔叔阿姨吗?” 许攸宁抬了抬眼睛,一言不发。 苏蓉看她这幅不温不火的模样,心里陡然窜起怒火,她压着怒气:“今天这么重要的场合,你非得闹脾气吗?” 许攸宁依旧不言不语,苏蓉看向许宏:“你说说她啊!” 许宏也皱眉:“攸宁,你怎么还在别扭?不就是不让你去舞蹈学院?” 苏蓉终于忍不住:“你学什么不好?非要去跳舞?你学个钢琴小提琴,再或者像英黛一样,学个绘画,哪里不行?非得出去跳舞,你让妈妈怎么说你?” 许攸宁霍然抬眸,直直望着苏蓉,胸中怒火翻腾,她深吸一口气:“那是全国顶尖的舞蹈学院,我又是艺考第一名,进去怎么可能会差?” 许宏眉头未松,严厉地斥责:“你就这么跟你妈说话的?许攸宁,我们许家不可能让你去做舞蹈演员!” “你喜欢跳舞,可以,你在家跳跳,大学报个工商管理或者金融,还是其他的都随便!但是舞蹈专业,不行!” 苏蓉不由抱怨:“她那个养父,怎么非得让她走这路子。” 许攸宁紧紧盯着苏蓉,喉头微微一哽:“这是我自己喜欢的,和养父无关。” “你看。”苏蓉看向许宏,一脸不虞,“她还这幅态度。” 许宏面色严肃:“攸宁,听爸爸妈妈的话,舞蹈学院我们是不会同意你去的。” 苏蓉也道:“而且啊,昨天,妈妈是不是跟你说过?今天这个场合很重要,我们要把你正式介绍给大家,顺便也带着你多认识认识圈子里的人。但是今天,你让我等你多久? 说完她缓和了语气,“你呀,学学英黛啊,看见世交的叔叔阿姨嘴甜点,多讨人喜欢。” 许攸宁眼眸泛红望着他们,在听见苏蓉的指责后,心头微微刺了一下,但很快消失不见。 从被寻回许家,亲生父母就总是拿她和许英黛比。 她已经习惯了 到底不是养在他们身边的女儿,所以举止气度,处处不如。 她攥紧掌心站起身:“我——” 话没说完,许宏忽然扬声:“张董!” 苏蓉也立刻转过身去,姿态端庄大方:“张董。” 夫妻俩说着话,朝那位张董走去。 许攸宁只觉一团火堵在胸口,无处发泄。 她蹙蹙眉,勉强冷静后就要坐下,一个女孩儿从面前一晃,一杯红酒忽然泼在她裙子上。 她愣了愣。 泼红酒的女孩儿惊呼一声,眼里划过一抹讥嘲,遂又一脸担忧地问:“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 两人的动静吸引了周遭的宾客。 许攸宁后背僵直,扯了扯嘴角:“不是故意的?” 泼她红酒的女孩儿,是许英黛的闺蜜孔馨月,在她回到许家这几个月里,孔馨月明里暗里找茬。 孔馨月捂住嘴巴:“你不会以为我是故意的吧?我真不是故意的,攸宁,你相信我,你是英黛的姐姐,我怎么会对你做这种事?裙子脏了你就赶紧换下来吧,别再穿着了,这里这么多人看着呢。” 她有意无意,引得朝这边看的人越来越多。 也引起了苏蓉和许宏的注意。 苏蓉皱眉走过来,一眼看见许攸宁裙子上的一团污渍,又惊又怒:“怎么会把衣服弄脏了?!” 孔馨月歉疚地道:“对不起阿姨,我不是故意的,就是不小心没端稳……” 苏蓉不好指责许英黛的朋友,只不虞地盯着许攸宁。 又怎么回事?怎么这么掉链子! 许英黛从苏蓉背后走来,轻叹一声,语气略有些无奈:“馨月马虎,姐姐也不注意,这样吧,姐姐赶紧上楼换条裙子吧。” 苏蓉板着脸:“哪里还有比这条更好的裙子?” 这两条裙子,她和设计师讨论过很多次,花了很多心思! 许宏拧眉看了她一眼:“你总不能让攸宁穿着脏衣服吧?” 苏蓉气息不匀,许英黛挽住她的胳膊,嗓音柔和地道:“攸宁,你赶紧上去换衣服吧,要是你柜子里没有喜欢的,就去我衣帽间看看,我让冯婶给你找。” 她眼里满是笑意。 许攸宁攥紧拳头,许英黛故意的,这种场合如果她冲她发火,苏蓉只会更加生气。 这一家人堵在角落,宾客们好奇得不得了,但看和许英黛同款裙子的许攸宁弄脏了衣服,不由眼神玄妙。 苏蓉脸上挂不住,眉头微蹙,掩饰住面上的不悦,拉着她朝楼梯走。 许攸宁犟着不肯走:“这又不是我的错,我们先调监控看看!” 她是没有防备,才让孔馨月泼个正着,她那么明显的刻意,监控肯定能出来。 苏蓉忍着怒意:“你跟我上楼换衣服。”她实在是丢不起这个人! “这么重要的日子,你总是掉链子!你看看英黛,哪个叔叔阿姨不喜欢她?”她一面上楼一面抱怨,“真不知道谁才是我的亲生女儿,这种场合一点也不给我鼓足面子。” 许攸宁脚步一顿,心中犹如被拉开一道豁口,嗖嗖往里灌着寒风。 又有点麻木。 她面上没什么表情:“可能许英黛才是您的亲生女儿吧。” 苏蓉惊愕地回望着她:“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您听见了。”许攸宁将自己的手从她怀里抽出来,扶着栏杆不紧不慢朝台阶上走,“我自己去换衣服。” 许攸宁的语气很平静,上楼看也不看她一眼,苏蓉心里忽然感到一丝心悸,却又不知道为什么。 呆愣须臾,她慢慢安抚住自己的情绪,先转身下楼。 许攸宁轻轻关上房间门。 她的房间旁边,是许英黛的房间,这间别墅最大的房间有三个,除开主卧,就是大哥许英斐和许英黛的房间最大了。 她刚回到许家时,许英黛曾经含泪说要把房间让给她。 可许攸宁觉得不过一个房间而已,大小又有什么关系。毕竟她现在这个房间,比她以前的房间大多了。 许宏和苏蓉也觉得没必要换来换去。 现在她才知道,房间和人一样,不管大小,都是代表了自己在别人心中的分量。 许攸宁伫立片刻,唇角忍不住滑出一声冷笑,弯腰从床下拉出一个破旧的旅行箱。 旅行箱是小时候养父买的,有些显旧,粗糙的帆布磨损起毛须,轮子撞坏了,也不太灵活。刚来许家的时候,冯婶想扔掉这个箱子,许攸宁舍不得,偷偷藏了起来。 桌上的首饰盒里放着许家送地精美珠宝,护肤品全都贵到她叫不出名字。许攸宁看也不看,将抽屉里养父的照片取出,一并扔进行李箱,利落地穿上运动服,拉开门。 门外仿佛是另外一个热闹又迷离的世界,喧闹又格格不入。 许攸宁也不会再想着融入了,她拎着行李箱蹬蹬蹬下楼。 许宏正跟商业伙伴聊着天,冷不丁往旁一瞥,就见许攸宁穿着一身不合时宜的运动服,拎着行李箱朝门外走。 他愕然片刻,道了句“失陪”,快步走过去,压低声音:“攸宁,你干什么?” 苏蓉也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穿成这样是什么意思?带着行李箱……要干什么?” 许攸宁忍着心底翻滚的情绪,唇角弯起一抹似嘲非嘲地笑:“让英黛陪你们吧,毕竟她才是你们的亲生女儿,跟我没关系。” 她声音不紧不慢,掷地有声,乐团恰好停下演奏,大厅大半人都听见了她的声音。 宾客面面相觑。 许宏顿感丢脸,脸一黑,厉声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叫你换衣服,你就换了这么一身?!还不赶紧上去换衣服!” 苏蓉也气得直哆嗦:“老许你听听她说的什么话?!这还是我的亲生女儿,怎么这么忤逆!” 许英黛听见这话,心头一紧,连忙快步走过来扶住她,面含忧虑:“妈妈你没事吧?要不要去茶厅坐坐,您不是有高血压吗?” 一个年轻男人也快步走来,他的五官和许攸宁有五分相似,却显得更加硬朗。 男人沉声道:“攸宁,给妈妈道歉,这么重要的日子,你怎么净任性,一点都不考虑后果?爸妈为了你付出多少心血?” 周围站着的客人也露出探究之色。 许攸宁冷冷扯了扯嘴角:“别什么都推到我身上,我可承受不起。” 许英斐一愣,面色冷沉。 许宏听了这话,脸色却变得十分难看:“你就因为不让你去舞蹈学院,就存心搞这一出是么?” 他真的没想到,许攸宁居然用离家出走来威胁人? 他现在已经觉得脸面丢尽了! 许攸看穿了他的想法,轻嗤一声:“我哪儿能有本事让你丢脸。”她朝着许英黛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那才是你们的宝贝女儿,觉得丢人,就找她。” 她拉紧自己的行李箱,转过身。 苏蓉瞪大眼睛:“许攸宁!你站住!” 许攸宁面色如常,脚步坚定,大门玄关往下有两梯台阶,每往下一步,她都能听见许宏怒吼:“许攸宁!还敢拿这种事威胁我?好,你今天敢迈出家门一步,就别想再花家里一分钱!” 背后隐约夹杂着许英斐的声音:“许攸宁,你怎么那么胡闹!” 轮子砰的一声砸到地上,许攸宁垂眸,紧紧抓住行李箱把手,飞快往外走。 许宏和许英斐都怒不可遏,大概对他们来说,她的行为实在太丢脸。 说来好笑,明明她第一次踏进这个地方的时候,他们都是开心的。 许攸宁讥讽地弯了弯唇,飞快撇开头朝大门走。 正在这时,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许家大门口。 许攸宁远远看去,后座车门拉开,穿着白色西装的俊美少年长腿一迈,从车上下来,一双深邃迷人的桃花眼漫不经心瞥过来,看见许攸宁时,诧异地挑了挑眉。 许攸宁神色微怔,脚步慢下来。 少年单手插兜,懒洋洋地走了过来,开口问:“这是去哪儿?” 嗓音清润,又像带了三分笑意。 许攸宁手心出了一层薄汗,心脏猛地收紧。 是魏则行。 他今天有事晚到,所以别墅离发生的一切,他都不知道。 “许攸宁!”许英斐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他似乎追了出来。 许攸宁猛地回神,脑中如拨开迷雾。 她喜欢魏则行,可魏则行也在前几天明确拒绝了她。 也对。 他们的差距太大了。 不管是她和许家,还是她和魏则行,都是。 ※※※※※※※※※※※※※※※※※※※※ 推荐我朋友的文,双向暗恋小甜饼~ 《成为废物后我赢得全世界》摇叁 柳忆眠葛优瘫的时候,闻隐他正襟危坐。 柳忆眠打哈欠的时候,闻隐他制服笔挺。 柳忆眠打呼噜的时候,闻隐工作工作我爱工作。 最终,柳忆眠蹦到闻隐的怀里,捏着他的耳朵,破口大骂—— “你这个废物!怎么连学做废物都学不会!你这个禁欲工作狂!该死的臭男人!” 结果执行官大人长眸一眯,紧紧扣住怀里跳脚的小姑娘。 “不爱工作了,爱你。” 002 许攸宁心底涩然,却释怀地弯了弯唇:“我要走了,魏则行,以后就不来这里了,这阵子……谢谢你。” 她的睫毛在灯光下闪动着细微的光亮,像是沾了水光。 魏则行眯了眯眼眸,笑容微敛,桃花眼里一闪而逝一抹情绪:“什么意思?” 许攸宁只是噙着笑,绕过他走出大门。 发梢的清香余韵留存,魏则行侧身,眸光清冷望着她越走越远,意味不明。 夜晚的黑幕被灯火照得透亮,沿道的植被蝉虫鸟鸣,奏响旋律。 将许家别墅远远地抛在身后,许攸宁脚步飞快,不再回头。 养父去世后,许攸宁将房子卖掉,勉强有一笔存款。 躺在酒店床上,许攸宁再次看了眼手机。 有几个许宏的未接来电,不过都是一个小时前,她刚离家那会儿。 按照生日宴会的流程,午夜十二点,在别墅区后面会放烟火。 这是许英黛最喜欢的一环。 难言的酸涩从许攸宁心头涌出,又很快褪去。 她面上讥讽地轻哼一声,删除掉通话记录,就在按键快一瞬,屏幕忽然一闪,又被她不小心按灭。 许攸宁往上拨,发现显示的来电人居然是魏则行。 他打错了? 许攸宁一头雾水,不过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这个电话。 她抿了抿唇,将通话记录全部清空,然后关机。 清净。 第二天中午,许攸宁退房,一开机,就收到了无数短信轰炸。 她粗略扫了一眼,许父许母、许英斐都有,竟然还有许英黛的。 她点了全选,刚要删除,目光又落到许父最后一条短信上。 【不回家以后就别回来了!】 许攸宁手指收紧,片刻,她面无表情将短信全部删除。 从酒店坐公交去二中,要四十分钟,到学校已经下午三点。 从高一进校开始,许攸宁一直住校。可是上学期期末,她忽然被许家找上门,做了dna亲子鉴定后,才知道这场乌龙。 她和许英黛刚出生就被调换,许英黛才是养父的女儿,而她是许家正儿八经的亲生女儿。 后来,她虽然回到了许家,在许家却一直格格不入。 离开许家,她觉得并不后悔。 许攸宁的宿舍在305,她高三第一学期就交了整学年的住宿费,所以一直有她的床位。 她熟门熟路走进宿舍,门边的床上,一个女生正躺着敷面膜,见她推门进来,吓得坐起身:“许攸宁?!你怎么来了?” 许攸宁看了她一眼,将行李箱拉进来:“今天开始住宿舍了。” 女生看她拉着28寸的行李箱进门,瞠目结舌:“搬回来?可你不是……不是搬去那个……?” “对,今天搬出来了。”许攸宁将行李拉到床前,但她的床铺却堆满了东西,半边床是两个行李箱,另外一边则堆着着几个储物箱。 她看向敷面膜的女生:“范乐,这些东西谁的?” 范乐讪讪地将面膜纸撕下来:“这些都是严晓桐的。” 305都是艺术生,严晓桐是学芭蕾舞的,床位在许攸宁上铺。 眼下时间还早,严晓桐还没来学校。 许攸宁给严晓桐打电话,没接。 范乐是寝室长,她连忙从床上找出手机:“我给她打,问问吧。” 她还在按摩脸上的面膜精华,顺势开了免提,没想到电话响了两声就接了。 许攸宁目光淡淡落在接通电话的手机屏上。 范乐按摩脸颊的双手也一停:“呃,严晓桐?你什么时候到宿舍啊?” 严晓桐那边有点吵闹,她笑了一声:“还早呢,怎么了?” “许攸宁今天开始回宿舍住,你东西不是放在她床上么?赶紧回来拿一下吧,她要整理床铺。” 严晓桐道:“哦,难怪她给我打电话。不用理她,等我晚上回宿舍再说,就知道她打电话没好事,好在没接。” 外放的音量扩散到整个寝室,清清楚楚。 范乐尴尬地和许攸宁对视一眼,许攸宁没什么表情:“那你跟她说,如果她不赶紧回来整理,我就自己动手。” 她可没那么多时间等严晓桐。 范乐赶忙道:“那我们把你的东西搬到旁边放着吧,许攸宁今天才搬回来,很多东西需要整理,挺忙的。” “那是她的事儿又不是我的事儿。”严晓桐果断拒绝,“你别动我的东西,我自己放上去的东西,就只能我自己拿下来。许攸宁要动我的东西,那她得问我同意在先。” 范乐尴尬不已,她没有任何办法提醒严晓桐,她是免提。 电话那边,有几个女生在叫严晓桐,她道:“好了好了,我先挂了,许攸宁再让你给我打电话,你就说打不通啊。” 范乐还想说什么,严晓桐已经挂了电话。 室内一静。 许攸宁转身,弯腰将严晓桐的行李箱拉起来。 范乐一惊,飞快起身:“许攸宁,刚才严晓桐也不是故意的……” “嗯哼。”严晓桐故意不接她电话,许攸宁又不是听不出来,就是赖着不想收拾。 许攸宁将床上的行李箱和储物箱,统统搬到地上,开始铺床。 范乐神色为难,讷讷地转了话题:“许攸宁,怎么忽然想搬回来住啊?” 许攸宁顿了顿:“还是住宿舍更好。” 为什么? 范乐不懂,许攸宁现在每天司机接送,许家条件又好,怎么看都是住家里更舒服啊? 许攸宁不想多聊许家,转而问起艺考录取情况。范乐十分惋惜:“你真的太可惜了,那可是京城舞蹈学院,以你的资质,进去遇到好老师,以后少说也是一二级舞蹈演员。但咱们不走艺术类,只参加高考的话,都不知道考不考得上二本。” 艺术生耗费大量时间在专业课上,文化课成绩非常落后,整个305寝室的文化课都很糟糕。 许攸宁把漱口杯放在水池边,又坐到床上,低头看着打开的行李箱。 箱子里放着体操服和几双舞蹈鞋,她的舞蹈鞋磨损很快,为了达到完美状态,箱子里总是备着好几双。 可这三个月住在许家,她根本没机会练习。 省钱了不是?许攸宁讽刺地笑笑,阖上行李箱。 晚自习第一节课,班主任单独找许攸宁谈住校的事,许攸宁摇头,态度坚决:“王老师,我这学期都住校。” 王老师是二十多岁的年轻老师,从许攸宁这届开始当班主任,闻言只是道:“决定住校的话,就要遵守宿舍的规矩,不能随随便便不打招呼就跑回家住哦。” 许攸宁捏捏手指,弯唇笑道:“王老师,如果要离校我会提前请假,请放心。” 王老师又迟疑一下:“许攸宁,你妈妈今天给我打了电话……” ※※※※※※※※※※※※※※※※※※※※ 忘了更新了……orz 003 苏蓉还给王老师打了电话? 许攸宁想了想:“王老师,我和许家的人关系不太好,之所以搬回学校,就是因为我不想让他们影响我高考。” 王老师一怔,也就把劝说的话咽了回去。 还有什么比高考生更大? 从办公室出来,许攸宁往教室走,路过三班教室,正好看见坐在门口座位的许英黛,两人对视片刻,许英黛朝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眼底却带着挑衅之色。 许攸宁冷嗤一声,收回视线,朝教室走。 通常晚自习最后两节课,艺术生都会去相应的专业课教室进行训练,但艺考过后,艺术生开始恶补文化课,也没有老师再在晚自习指导专业课。 晚自习下课,许攸宁背着书包,来到实验大楼背后的草坪,这里是教学区最东边,离宿舍楼远,下晚自习的学生也不会从这经过。 她换了舞蹈鞋,开始练习软开度和技巧。 最近一个月没有好好练习,她的身体远不如从前灵活,半小时过去,就已经汗流浃背。眼看着还有半个小时就熄灯,许攸宁换好鞋回宿舍。 走廊上女生们还在互相窜门聊天,许攸宁走进宿舍,就看见自己的床位上放着个大储物箱。 床单很久没用过,她想趁着下午阳光不错,好好晒晒,所以床上只铺了一床棉絮。 储物箱就大喇喇放在棉絮上,毫不顾忌。 阳台上,严晓桐正在一边哼着歌儿,一边洗脸。 许攸宁走到阳台门边,敲了敲门:“严晓桐,你的箱子,我给你扔地上还是扔门外?” 严晓桐一顿,洗掉手上的洗面奶,顶着脸上的泡沫回头看她:“你扔我东西干嘛?那床我以前一直拿来放东西,哪里不对?” 许攸宁漫不经心操起手:“一分钟能搬下来吗?” 住校费她交过,以前不在宿舍住也就罢了,现在要回来住,哪儿能还让人占着床? 严晓桐不吃这套,她让她搬,她偏偏更不想搬了。 “我在洗脸,没空。”严晓桐轻哼一声,打算拖字诀。 许攸宁拿出手机开始计时。 严晓桐以为她妥协了,心里有点得意,拧开水龙头洗脸上的泡沫。 手机上的数字跳得飞快。 ……58,59,00。 许攸宁关掉计时器,转身将储物箱拉到地上。 砰的一声,惊得宿舍其他人飞快看过来。 严晓桐也被吓了一跳,一面用洗脸巾擦脸,一面嘟囔道:“你们干什么啊?” 这一看,顿时目光凝固,她的储物箱,竟然被许攸宁拖到地上放着! “许攸宁!”严晓桐惊声,“你干嘛啊?!” 许攸宁似笑非笑看着严晓桐。 她这幅模样顿时触怒严晓桐,她怒声道:“你干嘛随便摔别人的东西啊?!这是塑料箱,你知不知道很容易摔坏的啊!” 许攸宁将舞蹈鞋放进柜子里:“我可没有摔,好心帮你放到地上罢了。” “你干嘛放地上?” 许攸宁乜了她一眼:“不然放你床上?也行。” 严晓桐一哽:“我一直都在那张床上放东西。” “这是我的床。”许攸宁将床单收进来,掸了掸,“我要睡,你当然该让我,有借有还,小学生都懂的道理,你不懂?要不就让宿管老师来说说,谁有道理?” 严晓桐憋着气,瞪她。 范乐赶紧打圆场:“好了好了,都是一个宿舍的,别吵了。” 严晓桐转身进了厕所,砰的一声甩上门,震得阳台的窗户颤了颤。 许攸宁慢慢道:“别把窗户震碎了,要赔偿的。” 严晓桐气得跺脚。 熄灯后严晓桐也只顾着生闷气,发泄一般在床上翻来覆去,整张床摇摇晃晃。 许攸宁戴上眼罩,就当睡摇篮,何乐不为? 早上六点,她准时起床,宿舍几道呼吸绵长均匀。 许攸宁穿了件薄外套走到阳台上,开始练软开度。阳台四五平米,水池就占据了大半位置,她也只能将腿架在阳台围栏上压压。 薄雾中的校园一片宁静,往常这个点,她也早早就起床,借着跑步的借口,去别墅区的花园里练基本功。 偶尔也会遇到魏则行。 魏家的别墅离许家很近,魏则行会在六点晨起跑步,运气好时,他们能遇上。 有时候她也会借着偶遇给他送水。 许攸宁跑了会儿神,又摇摇头。 现在想这些没意义,还是好好练基本功。 六点半,起床铃一响,她打开水龙头洗漱。 文化课对许攸宁来说很吃力,熬过一上午,她找出吴淑风的电话。 吴淑风是许攸宁舞蹈生涯的引路人,许攸宁一直很尊敬她。 她站在实验大楼背后的草坪旁,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鼓起勇气打过去。 电话响了四五声才被接起,吴淑风的声音听起来很沉稳:“宁宁。” 乍一听见她的声音,许攸宁眼底涌上热潮,她喉头哽了哽,咳嗽两声压下哽咽:“吴老师……” 她还记得之前吴淑风在电话里,又沉痛又失望的语气说,对她太失望了。 吴淑风在那边一顿,听出她语气不对,不由担忧:“宁宁,你怎么了?” 许攸宁哽咽两下,摇摇头,随手抹掉眼角的眼泪:“吴老师,我……我真的后悔了。” 她是今年京城舞蹈学院艺考第一名,这是十几年磨炼出来的成果,她却轻易放弃。 吴淑风沉默好一会儿:“宁宁,艺考成绩出来的时候,我告诉过你,如果当时不填志愿,之后就无法补录了吧?” 许攸宁握紧手机:“我听说以前有一届,有位学姐弄丢了通知书,所以靠着高考成绩考进去,我也想直接跟招生办打听,但学院招生办的电话打不通……” 吴淑风思忖片刻:“的确有,她是按照艺术特长生标准招收的,和你的情况也不同。” 许攸宁抿唇:“我有艺考合格证,可以通过高考考进去。” 吴淑风在电话那边长叹一声,许攸宁能感觉到她的为难,可吴淑风是她最后一条路,她不想放弃。 “你让我问问吧。”最终吴淑风道。 挂了电话,许攸宁紧绷的肩膀放松下来,吴淑风没有拒绝,就说明确实还走得通。 她又在实验楼后练了半个小时基本功,才回宿舍,用开水泡燕麦片。 燕麦片混合着未加工过、口感干涩的坚果,毫无美味可言。她面无表情吞咽下去,又抽出一片全麦面包,慢吞吞咀嚼。 舞蹈生需要保持身材到严苛的地步,这些口感不好的东西,许攸宁要重新捡起来了。 严晓桐吃了午饭回宿舍,见许攸宁已经洗完澡,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爬上床。 一中午,严晓桐又故技重施,翻来覆去摇晃着床,就想闹腾得许攸宁无法入睡。 许攸宁拉上眼罩,恍若未觉,只是一声细小的响动钻入耳朵。 她解开眼罩,看清正上方的木板,挑了挑眉。 * 下午放学后,许攸宁就接到吴淑风的电话。 吴淑风轻叹一声:“宁宁,你运气真的不错,当时几个监考老师都对你印象很深,听说你艺考后没有填志愿,都对你很惋惜。而且……今年还有个录取的考生,也没有填志愿,又空出一个名额,要不是我电话打得及时,他们已经打算开招生会,决定需不需要补录了。如果你能按照考上一本线,就可以走正常录取的路子。” 这简直是个巨大的惊喜! 许攸宁忍住激动:“真的吗吴老师?我要考上一本线就可以?” 吴淑风“恩”了声,嗓音带着点点笑意:“过国家划定的一本线就可以,不过你要注意你的专业课,并且,开学还有针对你的专业考试,你不可以因为重视文化课,而懈怠专业课。” 许攸宁扶住额头,也忍不住笑道:“我本来也以为是不可能的……吴老师,真的谢谢您。” 一老一少本来就认识多年,虽然之前因为艺考志愿发生了不愉快,眼下也消弭许多。 吴淑风在挂电话前,郑重地道:“宁宁,你要记得,所有的选择都是为了自己,你没有第二次机会可以任性了。” 电话挂断,许攸宁将手机扔进校服衣兜,弯了弯唇:“是吧,没有任性的资本。” 但她已经有目标了。 晚自习她试着从头温习,但很多知识点依旧半知半解,习题也错得太多。 许攸宁借了同桌的笔记,同是半灌水,同桌的男同学笔记很简略。 同桌看她茫然的模样,好奇地问:“你和蒋旌不是朋友么?蒋旌的笔记据说还会标明重点知识和考点,很有用。” 蒋旌每次考试年级前五,作文还被语文老师当范文借来念。 她点点头:“谢谢,我再想想办法。” 同桌有些疑惑,这说法,是不打算找蒋旌借?不是青梅竹马么? 许攸宁确实不想找蒋旌借,她课间去找学习委员借,学习委员抱歉地道:“笔记我要用,你跟别人借吧。” 一开始许攸宁没多想,可一连借了好几个人都拒绝后,她隐约察觉到什么,晚自习前,前桌的女生忽然转头递过来一张纸条。 【你之前跟魏则行表白过吧?】 ※※※※※※※※※※※※※※※※※※※※ 本文的艺考模式在真实艺考模式的基础上改动了。 004 许攸宁一愣,她的确跟魏则行表白过,不过……前桌的女生怎么会知道? 她把纸条递回去,女生又很快回过来:【你朋友说的,其他人都笑你呢。你别跟别人说是我说的啊!】 许攸宁抿抿唇,回头望一眼,原本和她关系很好的女同学,正和其他女生嬉笑打闹,看也没看她一眼。 她飞快撕了纸条。 晚上回到宿舍,许攸宁洗完澡,在床上架了小桌继续啃书。 耗费一天时间,数学总算啃完第一单元,她要赶紧做题巩固知识。 刚做完一个小节,宿舍就熄了灯。她打开充电台灯继续做题,就听见严晓桐趿着拖鞋走过来。 她的动静一向很大,不知道收敛,许攸宁从包里掏出耳机戴上,谁知不过一分钟,床又开始晃动。 许攸宁笔尖一顿,戳戳草稿纸,不用摘耳机都能感觉到,木板在簌簌往下落灰。 她向上望了一眼,轻手轻脚穿鞋,摸到床边喝水。 严晓桐还在旁若无人的故意折腾,连范乐都看她好几眼。 许攸宁安静地站在阳台上喝水,严晓桐根本没注意到她没在床上。 等许攸宁从厕所出来,就听见室内砰的一声巨响,混合着尖叫,吓得范乐哇哇乱叫:“哇!怎么了怎么了!” 许攸宁挑挑眉,走到门边,就看见严晓桐躺在她床上,身下原本的床板折成两块。 ——严晓桐从上铺掉下来了。 严晓桐扶着腰爬起来,气愤地锤了下床板:“什么烂床啊?!” “你这样天天晃,十张木板都抵不住。”许攸宁淡淡道。 薄薄一层木板,哪里禁得住她时不时踹两脚啊。 严晓桐狠狠瞪她一眼:“你什么意思?” 许攸宁耸耸肩:“把你的床板拿开吧,我要做题了。” 严晓桐气得跺脚。 宿管老师推开门:“你们怎么还在吵?”看清许攸宁的床上,她惊讶地用手电筒仔细端详,“这板怎么会坏啊?从来没遇到过。” 许攸宁忍不住笑了:“可能床上躺着的人比较活泼好动吧?” 严晓桐飞快瞪她一眼。 宿管老师无语:“好好的,干嘛在床上蹦迪?算了,严晓桐是吧?你收拾一下,去301睡吧。” 301,宿管老师的房间。 严晓桐面色微变,那岂不是没法玩手机了? 她赶忙道:“老师,301还有多余的床板吧?我搬过来睡好了。” “搬不了。”宿管老师道,“301是床垫。” 严晓桐脸色一绿。 宿管老师要出去,许攸宁含笑叫住老师:“老师,床板太占地方了,能不能先让严晓桐搬出去啊?” 宿管老师恍然:“哦,对,严晓桐,那你把坏掉的床板放到前面的平台上去。” 严晓桐惊愕无比:“可是平台在320那边啊!”这么大两块木板,她哪里能搬那么远? 宿管老师奇怪地看她一眼:“那要不你搬到一楼?” “……” 严晓桐憋着气,宿管老师走后,她恼怒地瞪着许攸宁。 许攸宁不以为然:“快点走吧,我要学习。” 严晓桐脸色难看,本来是想报复许攸宁,结果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她气冲冲搬起木板,走到门口却被木板砸到脚,疼得倒抽一口气。 她一走,范乐探头过来:“你别跟她计较,公主脾气嘛,不然你得气死。” 许攸宁摊手:“我不跟计较。”谁会跟没脑子的人计较。 范乐点点头。 但许攸宁的床被严晓桐砸得一片狼藉,充电台灯也不亮了。 她试着插上电源线,还是不亮。 居然坏了。 许攸宁暗暗叹口气。 * 许攸宁很快拜托走读生买来了新的台灯,新台灯电量充足明亮,学习起来不费劲。 下午放学,所有同学去食堂吃饭,她去洗手间洗了个苹果,洗完出来,碰上了学校的舞蹈老师。 陈老师看她手里拿着苹果,惊讶地问:“攸宁?你怎么还在吃这些?你不是已经不去了?” 许攸宁浅浅一笑:“老师,我打算去的。” “可你不是——”陈老师顿了顿,带着许攸宁往走廊拐角处走。 两人靠着栏杆,楼下是少有学生经过的小道,种着一排桐树花。 陈老师皱眉:“你不是已经放弃了?” 当初她苦口婆心,劝许攸宁不要放弃。 许攸宁同意了,谁知转头就发现,她根本就没有填报! 陈老师曾因许攸宁的选择,感到糟糕透顶。 许攸宁很有天赋,她不懂她为什么要放弃! 许攸宁默然。 艺考成绩刚出不久,她就被许家找回。 许宏和苏蓉看不上她的专业,不允许她去当舞蹈演员。他们观念不同,许攸宁和他们沟通不了。 “我……”回想起之前那段日子,许攸宁嗓音艰涩,“我那时候,有点糊涂。” “岂止有点糊涂!”陈老师说起,不免痛心,“谁比得上你的天赋和成绩?你却轻轻松松放弃,你对得起这么多年的努力吗?” “高一你爸爸送你来学校,还跟我说,你以后是要读舞蹈学院的,现在他去世了,你都不觉得——” 说到这里她猛地顿住,因为许攸宁眼中泛着泪光,静静地望着她。 陈老师心头一酸,为自己刚才的口无遮拦愧疚:“攸宁,高一你父亲去世的时候,你跟我发誓说,你一定会成为最好的舞蹈演员,让你父亲骄傲。” “但你今天就算没有选择成为舞蹈演员,也会成为他的骄傲的。”她轻轻拍了拍许攸宁的肩膀,“你应该自己选择要走的路。” 许攸宁轻轻垂眸,夕阳的余晖落在围栏光滑的瓷砖,反射着她柔和的侧脸:“老师,我要上舞蹈学院。” 陈老师吃了一惊:“可你都没填志愿啊。” 许攸宁语气坚定:“我可以凭成绩考上,只要考过有一本线,我就有希望。” 一本线? 陈老师回忆了下许攸宁的文化课成绩,微微沉下脸:“你的文化课成绩差太远了!” “是啊。”许攸宁微笑着道,“不过我还是想试试,这是一次机会,我不想再放弃。” 她又道:“我不会辜负我爸爸和我自己,我喜欢跳舞,也会坚持朝着这个方向努力,直到我再也努力不了为止。” 陈老师怔怔地望着她,许攸宁为了控制身材,再加上父亲住院化疗费用,她一直吃得很少,显得有些面黄肌瘦。 但这三个月她没有控制饮食,面颊渐渐变得饱满,皮肤白皙透粉,一双眼尾上翘的双眼格外好看。 整个人像是终于长开,露出属于少女的魅力来。 她长大了。 陈老师有点欣慰,又有点难过,只道:“你好好努力吧,今年考不上没关系,明年再进行一次艺考就好。” 许攸宁缓缓点头。 陈老师走后,她长舒一口气,趴在围栏上慢吞吞啃着苹果,风中带着桐树花奇异的香味,让她纷乱的心绪渐渐平静。 手机忽然震动。 她拿出手机一看,居然是苏蓉打的。 许攸宁毫不犹豫挂断。 这是几天以来,许家给她打的第一个电话。 很快电话又响起,屏幕跳动着三个字。 许英梵。 005 许英梵今年刚上高一,容貌英俊,篮球又打得好,在高一高二人气不低。 许攸宁想了想,挂断。 她以为许英梵不会再打来,谁知不过几秒钟,他的电话又打进来。 许攸宁再次摁掉后,许英梵赌气似的狂打一通。 许攸宁连挂四五个,也有点烦躁,手机再震动时,干脆接起:“什么事?” 许英梵大概在操场,风声中夹杂着打球的声音,他的声音压着怒气:“你为什么挂我妈的电话?!” 许攸宁径直挂掉。 接通就是废话。 许英梵又打过来,许攸宁一不小心点了接通,本想挂掉,却碰到免提。 许英梵的声音从话筒里气急败坏传出来:“许攸宁!你神经病吧你?!我妈好心给你打电话,你居然挂她电话?你还挂我电话?你当谁想理你啊!我们全家都巴不得你早点走好吗!” 尖锐带着电波的声音惊飞树上的小鸟。 许攸宁神色平静:“那正好,你们许家以后都不要给我打电话,我没空接。” “许攸宁——” 许攸宁按了“结束”,正要走,不经意往下瞥了一眼,就看见薛海站在墙边,冲她讨饶的笑。 “……” 许攸宁目光缓缓右移,魏则行靠墙站着,睫羽低垂,侧脸清清冷冷,光线在下颌线被分割,轮廓深邃分明。 竟然在这儿遇上。 许攸宁想到刚才那通电话,不由得伸手捏捏耳垂。 薛海被她沉默地盯着,也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我们不是故意偷听电话的……真的是碰巧,碰巧!对吧则行?”他看向旁边的男生。 魏则行抬眸,正好瞥见许攸宁眼底的窘迫,慢慢挑唇笑道:“我们刚走过来就你的电话就响了,真的是误会。” 许攸宁抿了抿唇,虽然已经打算放下,但被魏则行听见这种电话,她还是觉得不自在。 “没什么。”许攸宁目光落在旁边的路肩。 不是躲闪,倒像只是单纯不想对视。 魏则行眸光微微一闪。 都不说话,气氛有点尴尬,但薛海一向自来熟,笑嘻嘻问:“许攸宁,你怎么不去吃饭啊?” 许攸宁扬了扬手上啃了两口的苹果:“吃这个。” 薛海惊讶地看着她:“不饿吗?” 许攸宁想了想,笑道:“不饿。” 她低下头,发丝从围栏垂落,显得白净的脸越发小巧。 “哎要我肯定受不了,我晚上一定得好好吃饭,不然晚上饿得睡不着,则行都知道。”他用手肘捅了捅魏则行,“是吧是吧?” 魏则行唇角扯起一个淡淡的弧度,还没说话,许攸宁就飞快道:“你活动量大,而且我得保持身材,只能吃这么一点。” 她的语速快到像是刻意要打断他说话。 魏则行侧头看她,他微扬着头,俊美的面容全露了出来。 即使看惯了这张脸,许攸宁也难免遭受正脸冲击,她怔了怔,对上魏则行幽黑的眸子,有种被抓包的赧然。 从魏则行的角度,正好看见她被霞光染红的脖颈。 是真的不好意思了。 他桃花眼里也盛了三分淡淡的笑意。 许攸宁提了口气,又镇定下来,都在一个学校,以后总要面对。 她重新转过头,目光落在薛海身上:“那我先回教室了。” 薛海冲她挥挥手。 许攸宁抿唇笑了笑,没有再看魏则行,挥手告别。 薛海笑了声,扭头对魏则行道:“看她心情还不错,还以为离开许家会很难过呢。” 魏则行面上没什么表情。 薛海疑惑,他怎么忽然就情绪不高了? 魏则行冷淡地瞥他一眼:“难不难过和你没关系。” “……”他也没说什么啊!薛海懵了下,“你很讨厌许攸宁吗?我着大家好歹还是同学,又住一个小区……她性格挺好的啊,也越长越好看了。” “……” 魏则行冷冷看了他一眼,朝教学楼走去。 “哎等等我啊。”薛海一头雾水跟上去。 …… 次日一早,许攸宁下楼找蒋旌借笔记。 一班的几个男生正站在花坛边,和许英黛聊天。 许英黛也注意到她,抬头冲她嫣然一笑。 许攸宁轻飘飘移开视线,视若无睹,转而对门口的女生道:“可以请你帮我叫下蒋旌么?” 女生转身进教室找人。 花坛边的男生纷纷皱起眉头:“你姐姐怎么都不搭理人啊?” 许英黛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哎呀,她可能没看见我吧?” “啧。”男生不满,“她明明看见了吧?” “她是不是故意的啊?” 许英黛莞尔:“好啦,我回头再找她啦,我们继续聊啊。” 男生们嘀嘀咕咕,离得又不远,许攸宁佯作没听见。 不一会儿,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从一班走出来,狐疑不解:“许攸宁?找我什么事?” 许攸宁淡淡笑道:“想跟你借一下笔记。” “笔记?”蒋旌疑惑片刻,点点头,“要哪科啊。” “都要。” 蒋旌感到讶异:“全要?你是打算正常参加高考?” 许攸宁虽然成绩不好,但也不至于需要这么恶补吧? 许攸宁点头:“打算突击下高考。” 蒋旌略一思忖:“我只能给你一半,数学、化学和生物今天下午有课,你明天来拿吧。” 许攸宁欣然同意:“我明天早上就还你。” 蒋旌进门将英语和物理笔记拿出来,嘱咐道:“本子上的便利贴很容易丢,你注意点,物理我标了知识点,你好好看看。” 说完,许英黛从走廊外笑着走过来:“攸宁姐姐,蒋旌。” 蒋旌看向许英黛,眼里露出欣喜的笑:“你什么时候下来的?” “下来有一会儿啦。”许英黛勾了勾耳边的发丝,“看你挺忙的,就没和你打招呼。” “怎么会?” 许攸宁接过笔记本就要走,许英黛叫住她:“姐姐,你真的打算一直住校了么?” 许攸宁朝楼梯走,恍若未闻,蒋旌皱眉:“攸宁,许英黛不是在跟你说话吗?” 006 许攸宁弯了弯唇:“那你看不出我不想跟她说话吗?” 蒋旌一愣,感到不可思议:“你怎么能这样说?你们不是亲姐妹吗?” 许英黛叹了口气:“蒋旌,你对我姐姐那么凶做什么……” 许攸宁打断她:“我们长得又不像,哪门子亲姐妹?” 蒋旌一噎,许英黛就在旁边看着,他不免觉得扫面子,神色愠怒:“本来就是亲姐妹,你干嘛这么冷血?” 冷血?看来她又有新的标签的。 许攸宁冷嗤一声,只觉得多说无益。 刚转过身,两个男生从教学楼入口台阶上来,魏则行校服袖子挽到手肘,小臂线条结实又漂亮,不知道薛海说了什么,他唇角牵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又碰见魏则行了。 许攸宁微微垂眸,快步从他身边匆匆走过,上了楼梯。 擦肩而过时,魏则行微微侧目,一缕发丝从他眼前飞快溜走,紧接着她整个人也像一条鱼似的窜上了楼。 他眼底的神色淡了点。 薛海道:“下次再来这招,我就扣篮扣死他!” 魏则行冷着脸也不搭理他,径直朝教室走。 薛海:“?” 魏则行走到教室门口,许英黛就上前两步,不自觉地撩了撩头发,含笑道:“则行,我来一班找朋友玩,真巧呢。” 魏则行淡淡颔首。 他似乎有点冷淡……不高兴?许英黛心里疑惑她还想说什么,魏则行忽然进了教室,她笑意僵了僵,有些失落。 蒋旌紧张地看着她:“怎么了?” 许英黛摇摇头:“没什么。”顿了顿,又转了话题,“说起来,最近学习压力挺大,我在从头整理笔记,蒋旌,能借用下你的笔记吗?” 蒋旌点头,耳根微微泛红:“你要借笔记?当然借啊,六科都要吗?现在给你?” 许英黛捂着嘴笑:“不是,我只要副科。” 那就是物化生? 蒋旌这擦才想起他手上只有物理笔记。 他面露犹豫之色:“我明天早上给你拿上去吧?” 许英黛眨眨眼,笑容甜美:“好啊。” …… 许攸宁第二天再找蒋旌,蒋旌却道:“笔记我要用,所以最近没法给你了。” 许攸宁露出烦恼的表情。 但也没办法,还有一个多星期要月考,大概蒋旌也要复习吧。 蒋旌见状又道:“过几天我拿给你吧。” “我哪天可以拿啊?”许攸宁又问。 蒋旌迟疑:“大概……下周吧。” 好吧。许攸宁点点头,蒋旌的笔记很好,如果能借蒋旌的最好不过。 许攸宁回到教室,转念一想,虽然不能抄笔记,但是可以借蒋旌上个月的月考试卷看看吧? 年级前五的答卷都很有参考性。 第二节课她下楼再找蒋旌,转过楼梯拐角,就看见许英黛站在一班教室门口朝里张望,片刻,蒋旌走出来,将手上的笔记本交给许英黛。 许英黛怀里抱着笔记本,两人对视一笑。 许攸宁脚步慢下来,目光冷淡望着他们俩。 原来是这样。 蒋旌正跟许英黛聊着天,眼里少见的害羞,不经意朝这边一瞥,看到许攸宁,目光一凝:“攸宁?” 许攸宁淡淡望着他,没动。 蒋旌脸上浮现尴尬之色,踌躇片刻,走过来:“你怎么在这儿?来找我?” 许攸宁扫了许英黛一眼,许英黛站在原地,歪头看着她,眼里有若有似无的笑意。 许攸宁扯了扯嘴角,总是用这些手段恶心人。 蒋旌过来拉她胳膊,许攸宁侧身避开,淡声道:“是找你的,不过现在没事了,我回去了。” 蒋旌见她没问笔记的事儿,松了口气,他知道许攸宁多半看见了,但许攸宁不问自然最好。 没想到今天还挺懂事的。 他只好找话聊,想让气氛轻松点:“下个月我生日,我妈说叫你一起去家里吃饭,她做你喜欢吃的糖醋里脊。” 许攸宁客气地道:“不用了,她生日的时候我去看她就好。” 曾经和养父相依为命的时候,许攸宁和蒋家是邻居。蒋妈妈很喜欢她,经常叫她去家里吃饭。 蒋妈妈的拿手绝活糖醋里脊,也一直是许攸宁的最爱。 所以,她的拒绝,也让蒋旌万分不解。 “为什么?”蒋旌问,“今年有事不能去吗?” 往年蒋旌生日,许攸宁的确是要去蒋旌家的。 不过现在么,许攸宁朝许英黛抬了抬下巴:“可能你更想请许英黛去?我就不凑热闹了。” 蒋旌脸一红,尴尬又狼狈:“什么话啊?我妈说好久没见你了,才叫你去的。” “我也说了,她生日我会看她。”许攸宁拍开他的手,“至于你就算了,我以后不想再跟你有交情。” 蒋旌一愣,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什么意思?就因为我借了许英黛笔记?” 他俩可是从幼儿园起就认识的朋友!还是这么多年的邻居! 许攸宁也目光奇怪:“你该不会以为以前我俩熟,你就可以说话不算话?” 更何况自从回到许家,蒋旌总是为了许英黛对她挑刺,泥人还有三分火气,这次她不想再忍了。 蒋旌皱起眉,觉得许攸宁简直没有道理:“我哪里说话不算话?我——”他顿了顿,想到刚才给许英黛笔记的一幕,早就被许攸宁看见了,不自觉有些讪讪,“我只是今天要用罢了。” “你的东西你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蒋旌道:“下周你来找我,我拿给你……” “不用了。”许攸宁道。 上了高中,蒋旌就喜欢上许英黛。 这件事对许攸宁来说,其实也没什么,但烦就烦在,今年春节,许攸宁被许家找回去了。 从那时候起,她和蒋旌的关系,也由于中间插了个许英黛,变得磕磕碰碰。 蒋旌十分困惑:“你不是要冲击高考么?你不用我的笔记用谁的?再说了你和许英黛是亲姐妹,我先借给她,你问她借或者再问我借都可以啊。” 许攸宁按了按眉心:“你要怎么对许英黛是你的事,但别总是自以为是指责我,烦人。” 蒋旌面色微变,也有些生气:“攸宁,你——” 许英黛的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怎么了?” 蒋旌一怔,转头对她道:“没什么,你觉得还有没有什么要借的?”他有点不好意思,“我的书上也有笔记。” 他转头的时候,许攸宁就上了楼。 蒋旌心头微恼,在许英黛面前没面子,他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许英黛笑道:“不用啦,笔记本就够了,我会尽快给你,不会耽误你学习的。” 蒋旌被她笑得晕乎乎的:“没关系,你慢慢用。” “借过。”一道清润悦耳的嗓音在两人身后响起。 蒋旌回神,魏则行站在许英黛背后,示意堵住门口的两人让开。 蒋旌赶紧靠边,许英黛则是惊讶地笑了:“则行。” 魏则行微微垂眸,目光落到她怀里的笔记本上。 许英黛脸色羞赧:“我跟蒋旌借了笔记……” 魏则行淡淡一笑,桃花眼幽凉扫了蒋旌一眼,随后才道:“恩。” 这视线扫得蒋旌莫名后背一凉。 许英黛含着笑,还想说什么,魏则行头也不回进了教室。 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 魏则行慢条斯理在座位上坐下,薛海在背后戳戳他:“嘿,许英黛又来了。” 魏则行恍若未闻,拿着课本慢吞吞翻开扉页。 他的书干净整洁,像新的一样,连笔记都很少。 薛海咂摸道:“天天都往咱班跑,她不如跟她爸说说,让主任给她安咱班来。” 魏则行一目十行似的,慢悠悠翻了一页,薛海又道:“蒋旌那傻子,给骗得七荤八素的,要我看,许攸宁长得多甜啊,他近水楼台都放弃了。” 魏则行翻书的手一顿,淡淡瞥了他一眼:“别人长得甜不甜和你有什么关系?” 薛海嘿嘿笑:“我不就随口聊聊么?” 魏则行看着面前的数学书,语气冷淡:“以后不要说了。” 得,现在进化成八卦绝缘体了,薛海比了个“ok”。 魏则行看着自己干干净净、没有一个笔记的数学书,不由得蹙了蹙眉。 007 清早,魏则行照例出门跑步。 跑到喷泉时,一个年轻男人冲他打招呼。 魏则行拉开领口,瞥了喷泉池一眼:“还没看腻?” 喷泉在大门正中央,进出都能看见。 年轻男人无奈道:“我就是坐这儿休息一下。” 魏则行勾了勾唇角:“这么年轻体力就不行了?” “……”找打!年轻男人无语:“刚才摔倒了。” 魏则行视线下移,年轻男人的膝盖处有淡淡的灰尘。 男人解释道:“花园那边地砖不平,一不留神给我磕摔了。” “恩。”魏则行漫不经心道,“没事别往那边跑,那边地砖坏了一直就没修,很容易摔。” 男人“嘶”了声:“谁知道啊,我又不爱往那边跑,连个鬼都没有……你怎么知道那边地砖没修?” “偶尔去。”魏则行慢吞吞道。 年轻男人在喷泉池边坐下,拎起裤子查看膝盖:“我得赶紧回家擦药了。” 魏则行瞥了眼,男人膝盖处磨出了硬币大小的伤。 他挑挑眉:“你还挺娇弱的。” 男人闻言,佯怒:“你来摔下试试!” 魏则行轻嗤一声,不知道想到什么,目光凝了凝。 男人看他不说话,奇怪地问:“怎么了?” 魏则行冲他摆手:“回去了。” “赶紧走赶紧走!” 魏则行微微一笑,不紧不慢沿着晨跑的路线走。 不一会儿就走到花园附近,这算别墅区后花园,铺着绿色草皮,业主基本不来,只有保安会走这里。 他沿着小径走了一段距离,没什么表情,直到一不注意一脚踢到一个凸起的地砖,才顿住脚步。 许攸宁也在这里摔过。 同跑步摔倒不同,她是做舞蹈动作时摔的,疼得趴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魏则行当时在暗处看了半晌,正想走,就见她咬咬牙,含着眼泪爬起来,一瘸一拐走到路边,靠着长凳休息。 魏则行不知道她伤势怎样,她甚至都没自己看一眼,仰头靠在长凳上,晶莹的泪水飞快滑入鬓角,像一道刺眼的光一闪而过。 他收回视线。 本来就是和自己无关的人,也没必要给予多余的关心。 魏则行从花园离开后,就抛之脑后,没想到后来却经常遇见。 ——原来是同校学生。 但许攸宁离开许家,以后也不会踩到这块会翻车的地砖。 他静静伫立片刻,才转身离开。 …… 月考很快来临。 许攸宁对这次月考没报什么希望,只当做一次摸底测试。 月考最后一天正好周五,学生大面积离校,许攸宁没有地方回,但要去校外买点东西。 药店和文具店比邻,许攸宁先去文具店买了东西,随后去药店买膏药。 她习惯将这种必需品储备上。 跟文具店比,药店的人少得多,她抽走三盒膏药,放在收银台的同时,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将一盒创可贴放在台上。 白色的创可贴盒子被一双修长的大手握在掌心,骨节精致分明,比模特还好看。 许攸宁顿了顿,挪回视线,问收银员:“多少钱?” 收银员是个年轻女人,她的视线飘到旁边的魏则行身上:“帅哥,你先来的吗?” 许攸宁无语,有点不想买了。 下一间药店在五百米外,就当锻炼身体。 她正要将膏药拿回去,魏则行清润的嗓音含着三分笑意,在旁边响起:“先给女生结吧。” 许攸宁怔了怔。 收银员应了声,先给许攸宁扫:“一共一百五十六。” 许攸宁回神,拎起膏药就走,感到魏则行似乎微微侧头看了她一眼。 但毕竟以前表过白,许攸宁也没法和他做朋友。 还是当做陌生人吧。 出了药房,许攸宁松了口气。 正好前面车站前,不少学生聚集在一起等车,其中几个还是同班,许攸宁上前叫住一个男生:“刘易,上次你帮了我带了灯,一直没谢谢你,这个给你。” 男生诧异了一瞬,见许攸宁买的是个迷你的单词本,不由笑道:“谢谢了,这个我正好公交车上用!就是让你买东西怪不好意思!” 许攸宁摇摇头,单词本也不贵,再说刘易帮忙买台灯,还特意充满电带来,这份细心她很感激。 车还没来,两人顺势聊了几句。 魏则行在药房结完账,薛海还在货架挑选,问:“刚才许攸宁买的是哪款膏药啊?我也买这个。” 薛海打篮球扭伤脚,想买膏药自己折腾。 魏则行听了一耳朵,脑子里晃过刚才许攸宁拿着膏药的模样。 怎么一买买三盒。 他呼出一口气,忽略掉心里的不自在。 薛海找不到那款,又问药房工作人员:“哪个膏药可以贴扭伤啊?” 工作人员上前:“哪里扭伤?脚吗?买这个吧,那些舞蹈生都说说这款效果好,进口的,胶布贴在皮肤上也不容易过敏。” 薛海哈哈笑:“她们女生懂什么膏药?” 工作人员道:“你们学校学跳舞的女生,经常在这儿买的,舞蹈生平时容易受伤,就喜欢买膏药放着。” 魏则行脚步微微放慢。 他忽然想到第一次在花园看到许攸宁时,她摔得眼含泪花。 他淡淡蹙眉,将创可贴随手塞进包里,不紧不慢朝外走,掀开门帘,正对前方,许攸宁将装着单词本的礼品袋递给一个眼生的男生。 两人聊得热火朝天。 和刚才埋头冲出药房的模样简直鲜明对比。 他倏地冷下脸,单手插兜淡淡望着这一幕,神情难辨。 薛海买了膏药走出来:“嘿,据说这款膏药是柠檬清香味,我试试是不是真有香味……哎,你在干嘛?” 魏则行神色平静:“没什么。” 薛海顺着他的视线朝前看:“啊,是许攸宁,她还没走啊?那我们上去打个招呼?” ※※※※※※※※※※※※※※※※※※※※ 最近会更新少点,下个星期就正常更新了 008 魏则行扯了扯嘴角:“要去自己去。” “……”不去就不去嘛。薛海摸摸鼻子,这几天怎么总怼人。 两人上了车,魏则行望着窗外,少见的有些跑神。 难道他不喜欢许攸宁? 魏则行不管对谁,态度都大差不差,不过许攸宁居然能在他嘴里换来两句怼,看来真是挺不喜欢。 他斟酌了下:“我觉得许攸宁……也挺那什么了,你不要对她有偏见。” 普通家庭养个艺术生多不容易啊,则行怎么这么何不食肉糜。 魏则行终于回神:“你说什么?” 薛海连忙摆手:“哎,我就是劝劝你,没别的意思。” 魏则行疑惑地看着他:“我刚才没听见,你刚才说什么。” “……”薛海神色怪异地看着他。 魏则行从小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优秀也就罢了,连修养薛海自问也追不上魏家。 所以,魏则行从来不会在别人说话的时候走神。 “没什么。”薛海最终摆摆手。 * 和陈老师谈过之后,陈老师就把舞蹈教室的钥匙给了许攸宁。 她可以在有空的时候过来练习。 晚自习下课,许攸宁进到舞蹈教室,换了鞋子练基本功,谁知刚过去几分钟,教室的电灯忽然,黑黢黢的室内只剩镜子反射路灯的点点微光。 跳闸了?可电闸在门外啊。 她诧异地扶着把杆往门口走,刚走几步,舞蹈室的门被慢吞吞拉开,门外冒出点点绿色的荧光。 许攸宁停住,就见那绿光越来越强,一个人影在门外摇晃。 她顺手抓紧旁边的扫把,不动声色朝门口挪去。 门外那人慢慢从教室门口进来,黑色的长发半遮住脸,脸色苍白,殷红的口红涂满整张大嘴,眼睛猩红,死死瞪着她,下巴下面别着颗绿色的彩灯。 幽幽诡诡,十分渗人。 片刻,她快步朝许攸宁飘来。 许攸宁面无表情看着,待她跑到跟前,挥起扫帚一杆抽了过去! 室内漆黑,女鬼根本没看清楚她拿着什么,冷不防被扫帚抽个正着,疼得惨叫一声,扶着把杆出喘气。 “还来吗?”许攸宁无所谓地耸耸肩,“我又不怕鬼。” 女鬼:“……” 女鬼似乎不敢说话,许攸宁眯了眯眼:“你是谁?” 女鬼闻言,赶紧朝门外跑。 许攸宁也懒得追,她打得一点不轻,这人就算跑了也要吃苦头。 她摸到门外打开电闸,继续练基本功。 …… “你怎么连这点事儿都做不好?”孔馨月无语地看着段瑶,“还反被打一顿。” 段瑶腰背挺直,坐着不敢乱动。昨晚被许攸宁一棒打过之后,虽然很痛,但她以为就像摔一跤似的,不会太严重。 谁知道今天早上起来,光是转个身,后腰和肋骨就疼得冷汗直冒,皮肤更是一片青紫。 她到底用了多大力啊! 后排让她帮忙传下试卷,段瑶转身去接,疼得抽气。 孔馨月忍不住翻个白眼:“你贴膏药了是么?去买那种味道不明显的膏药,我跟你坐一块儿,我身上都是你膏药味儿了。” 段瑶忍着疼:“我中午去医务室看看。”她又解释说,“我没想到她连这个都不怕。” 明明连她自己化完妆都吓了一跳。 孔馨月也纳闷,那可是照着别人复活节妆容化的,挺恐怖啊,晚上又黑灯瞎火,许攸宁怎么都不带怕的啊? 段瑶小声道:“她不是要好好学习么,让她别好好学习就行了。” 这哪儿有那么容易?孔馨月不耐烦地撇开脸,一眼看见斜对面的音乐教室,音乐教室对面就是舞蹈教室。 许攸宁还真讨老师喜欢,竟然把舞蹈教室都借给她用。 段瑶忽然道:“学校允许陈老师把舞蹈教室借给她用么?” 孔馨月好一会儿,才猛地扭头看她。 学校从来不允许在非教学时间使用教室的,更何况现在艺考早就结束,凭什么还把教室借给艺考生用? 而且许攸宁,也根本去不了舞蹈学院! 她拉着段瑶起来:“赶紧,我们去找主任!” 段瑶忍着痛跟着她走。 年级主任正在办公室跟一个班主任聊天,两人就冲了进去:“主任!” 两个女生火急火燎,像有急事,年级主任沉吟片刻,决定先问问情况。 “怎么了?” 孔馨月气愤道:“主任,我们学校的舞蹈教室是不准学生随便使用的吧?” 年级主任奇怪地点头:“对。”舞蹈教室一般也就舞蹈艺术生用用。 孔馨月不满:“那为什么我们年级有学生可以用?” 年级主任想了想:“你说的是之前艺体生用了?” “不是啊!”孔馨月飞快反驳,“是最近!这几天有个学生拿到了舞蹈教室的钥匙,每天都在用舞蹈教室,而且我知道,她今年参加高考不去艺术类院校!” 年级主任皱起眉:“什么?” 孔馨月说话总是带着个人情绪,段瑶只好拉住他,自己解释了一遍:“主任,有个学生最近一直擅自使用舞蹈教室,但舞蹈教室好像不让艺术生之外的学生使用的吧?她是不是违反了规定啊?” 如果事情属实,那确实违反了学校的管理规定。 年级主任眉头未松,神色不虞,看得出这件事让他很不高兴。 他沉着脸起身:“是哪个班的学生?” 孔馨月连忙道:“是六班的许攸宁。” 主任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叫她过来问问。” 孔馨月和段瑶对视一眼,心头一喜:“那该怎么处罚她啊?” 主任道:“事情属实,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孔馨月抿抿唇忍住窃喜。 下午上课前,王老师把许攸宁叫进办公室,为难地道:“你现在经常使用舞蹈教室是吗?” 许攸宁点点头:“王老师,陈老师允许我用。” 王老师犹豫一会儿:“许攸宁,你也知道,普通学生是不让用舞蹈教室的,而且艺术生已经结束艺考,也不让用的。”她又赶紧补充,“老师知道你这段时间课堂上挺努力的,但和学校的规章是两回事。” 009 王老师竟然连这也知道。 许攸宁诧异一瞬,点头:“王老师,我决定继续考舞蹈学院,王老师,所以专业课不能落下,陈老师也是出于这个理由才给我钥匙的。” 王老师疑惑不解:“可是你艺考成绩出来,没有填志愿啊?” “没关系,我考上一本线就可以了。” 一本线?!王老师震惊地看着她,许攸宁的成绩怎么样,她身为班主任最清楚不过啊! 努努力上二本没问题,要说一本,也太难了! 年级主任端着水杯走过来,皱着眉:“上一本?上一本可以去舞蹈学院啊?” 简直听都没听过。 许攸宁态度很谦虚:“以前有过例子,也许我也可以试试。” 年级主任狐疑地看向王老师:“真的假的?” 王老师也不知道,她冲主任讪讪一笑。 许攸宁道:“主任,如果你不让我用舞蹈教室,那教学楼空地我也可以用,我把钥匙给陈老师就行了。” 当然必须这样。 年级主任眉头紧锁,陈老师和这个学生违反了决定,让他感到恼火。 “这样。”他沉声,“你现在把钥匙放这儿,然后跟我去教务处一趟。” 王老师一听,心里咯噔一下,主任生气了! “主任!” 年级主任道:“你也一起过来,顺便把陈老师也叫上。” 这种违反规定的事情必须严肃教育。 说曹操曹操到,陈老师大概接到消息,气喘吁吁从办公室外进来:“哎,主任!能麻烦你出来一下吗?” 年级主任神色不悦,对这次陈老师的处理方式很不满。 但陈老师毕竟年纪小,他忍着火气跟着陈老师到办公室外。 “陈老师为什么随便把舞蹈教室的钥匙给学生保管?” 主任大为光火。 陈老师叹了口气,压低声音:“主任,我这不也没办法么,人家专门拜托到我这里,我不能不给面子啊。” 年级主任眉头紧锁:“谁拜托你?” 哪怕是德育主任也没这个道理! 陈老师左右看看,嘴唇动了动:“吴淑风!” 什么吴淑风? 年级主任迷茫一瞬,对上陈老师的眼睛,顿时一个激灵。 吴淑风?! 他瞪圆眼睛,哪怕他不搞文艺也知道吴淑风,她在文艺界地位举足轻重,是国内声名显赫的舞蹈家,以前出国访问,吴淑风也经常跟着代表团一起去演出。 这就不是个一般人。 陈老师解释说:“许攸宁和吴老师认识,艺考结束她填报舞蹈学院,吴老师很痛心。最近许攸宁打算继续考舞蹈学院,吴老师还特地找到我大学教授,托我照看下。” 年级主任有点震惊,又有点不敢相信:“吴淑风?真的是那个吴淑风?” 陈老师感到好笑,摸摸鼻子:“真的是吴老师,吴老师还亲自和我通话了,一点不假!” 主任还没回神,陈老师趁热打铁:“而且许攸宁挺刻苦的,我作为老师,总不能让她在操场练吧……主任?” 年级主任沉默良久:“虽然和管理规定不符,但既然是吴老师亲自拜托的,那也没办法……” 陈老师期待地看着他。 主任梗了梗,吴淑风的面子他能不给吗? 他最终妥协:“就让她用吧,但是要低调点。” 陈老师长舒一口气,开心地拍拍胸口:“主任你真是紧张死我了。” 年级主任心情也很复杂,无奈地冲她摆手:“行了,进去说。” 两人走进办公室,年级主任再看向许攸宁,年级上成绩优异,或是外表夺目的学生太多了,这是他第一次认真打量着许攸宁。 谁能想到一个理科普通班的学生,也有这样惊人的人际关系呢? 但仔细一看,年级主任也有点惊讶。许攸宁五官其实很亮眼,显得整张脸也特别精致俏丽,个子高挑,体态优美。 他有些不解,高二时候的运动,啦啦队员里,似乎没选这个女生啊? 他很快略过这个想法,重重咳嗽一声:“是真的可以再考舞蹈学院?” 许攸宁重重点头:“主任,我没有撒谎,我可以把我老师的电话给你。” 吴淑风不可能拿这种事哄她。 年级主任心里一抖,谁的电话?吴淑风的? 他转开话题:“你艺考成绩多少?打算考哪个学校?” 许攸宁说了自己的艺考成绩,又道:“只打算考京城舞蹈学院。” 京城舞蹈学院!这可是无数舞蹈演员以及舞蹈家的摇篮,许攸宁艺考成绩那么优秀,不去岂不是很可惜。 年级主任感叹,优秀的孩子,但凡她有任何不顺利,旁人也会为她感到惋惜。 “舞蹈教室你好好用,平时也要多注意教室管理。”他语重心长道,“但既然打算要考过一本线,文化课也不能放松,你不能占用文化课的时间去练专业课,明白我的意思么?” 许攸宁郑重地点头:“我不会在文化课上松懈的。” 年级主任很满意她的态度。 从办公室离开,拐过角,就碰到刚才来找他的孔馨月和段瑶,孔馨月笑嘻嘻地打招呼:“主任,是不是已经把舞蹈教室收回来啦?” “没有。”年级主任负手道,“她还用。” 孔馨月笑容一僵,以为自己听错了:“为什么?这违反规定啊!” 但人家有文艺界泰斗护着啊,可这也没必要跟学生说。 年级主任只敷衍道:“人家要练基本功,情况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啊?”孔馨月不满,“她又不是艺术生,艺考也早就完了,她凭什么用啊?她都能用,是不是我们也可以随时都用啊?” 年级主任慢慢道:“她要考舞蹈学院,你考么?你考你也可以练。” “……”孔馨月愕然,“主任,你干嘛偏袒许攸宁啊!她成绩也不好,还天天跑去用舞蹈教室,这让别的艺术生看了怎么想啊?” 她的话语尖锐又急躁,年级主任听得不耐烦:“多大个事,艺术生现在专攻文化课,周末会去专业学校练习的。许攸宁没有那个条件,教务就批给她用了。” 孔馨月瞠目结舌,完全不敢相信,这么刻板的年级主任,居然肯同意这种事! “你对学校的事情上心是好事,但这件事已经处理好了。”年级主任悠悠道,“对了,前几天的月考,你年级上排多少名啊?” 孔馨月月考成绩略有下滑,她外公还和年级主任认识。 她面颊一臊,飞快拧了段瑶一把。 段瑶吃痛,硬着头皮上前:“主任,艺考都结束了,许攸宁哪里能再考艺术类院校啊?” 段瑶可算发现盲点了,孔馨月眼神质疑地看向年级主任,怀疑他说谎。 ※※※※※※※※※※※※※※※※※※※※ 吃东西吃忘了…… 010 被学生怀疑,主任怫然不悦:“你管那么多做什么?人家已经问过招生办了,可以考。” 他正言厉色,段瑶脸色有点发白,悻悻地低下头。 主任一走,孔馨月暴跳如雷:“主任有没有搞错啊?这是偏袒啊!” 段瑶只觉得糟糕透顶,她在主任面前留下了糟糕的印象,可她也没办法,孔馨月太霸道了。 孔馨月生了会闷气,又眼珠一转:“算了,我们再想办法!” 六班和一班的体育课都是周三下午最后一节。 但六班和一班其实很少在操场遇到。 一班的科任老师爱霸占体育课,六班的男生女生都一度感到很遗憾。 对女生而言,是欣赏高颜值的男生。 对男生而言,如果一班不上体育课,就只能和高一一起打篮球了,实在打得不痛快。 但上课铃响后,看见对面集合的一班,六班男生松了口气,这节课不会无聊了! 全班先练了一圈体能,体育老师才吹了口哨:“下节课开始测八百米,这会儿就先自由活动吧。” 许攸宁到双杠旁边,挽起裤腿练软开度。 几个男生坐在篮球架下,啧啧有声:“看那腿啊,腿玩年啊。” 这时有人走了过来:“说什么腿玩年?” 薛海食指转着篮球,外套系在腰间,满脸好奇。 他旁边的魏则行唇角也噙着淡淡的笑:“又在说女生?” 男生笑着冲前面扬了扬下巴:“你们瞧。” 两人顺着视线方向看过去,许攸宁正好在将裤腿放下来,露在外面的半截小腿会反光似的,刺得一群男生眼前一亮。 魏则行唇角的笑意凝了凝。 “以前完全没注意过她。” “哈哈哈,我都不知道有这号人。” “她和蒋旌关系好,我常见她,那会儿就好看,就是太低调了。”说话的是蒋旌的后桌。 “好像是艺体生吧,之前在舞蹈教室那边见过。” “哎!谁去问蒋旌要她电话?”说话的男生摩拳擦掌,恨不得把蒋旌的手机扒来自己找,“高三了,该谈恋爱了!” “现在高三,每分钟都很重要,为什么要分心谈恋爱。”魏则行忽然插话,嗓音清润,唇角含着淡淡的笑意。 男生咧嘴:“马上要毕业了嘛,可以先相处相处嘛,只要她大学离我不太远,我都可以!” 魏则行笑意未减,却不达眼底:“马上要毕业,那就是没毕业,别把时间花在这些事情上比较好。” 他在一班一向很有话语权,男生闻言一愣,悻悻地挠了挠裤子:“那我先要个联系方式……” “这样会打扰人家学习的吧?”魏则行又不紧不慢地问,“你想让她分心谈恋爱,完全不学习?” 男生:“……”啊? 四目相对,男生先败下阵:“好、好吧,你说得有道理。” 魏则行神色未变,薛海看看他,又看看篮球架下的男生:“打篮球?趁着六班也在。” 几个男生站起来:“我去叫六班的人。” 另一个道:“把刘易叫上!上次被他扣球,这次爸爸给他扣回来!” 薛海把自己的手机递给魏则行:“则行帮我拿下。” 魏则行随手接过,慢条斯理放进衣兜。 在学校上课期间,魏则行从来不打篮球。他很讨厌全身都是黏糊糊的汗,何况学校又没浴室,他没法洗澡。 很快六班的男生被叫到球场,刘易冲着薛海招手:“快来!” 薛海应了声,解下系在腰上的外套,放在篮球架旁边,对魏则行道:“则行帮我看着校服啊!” 没想到魏则行不疾不徐站起身,一边将袖子挽到手肘,一边朝球场走去。 薛海愣了愣:“你去哪儿?” 魏则行瞥他一眼:“不是打球?” “啊?”薛海见鬼一样看着他,“打球?” 魏则行轻飘飘“恩”了声,走到中线前,一班男生疑惑地望着他:“魏哥你也打?” 魏则行微微笑道:“对,人数应该刚好够。” 一班男生面面相觑,都有些懵了。 刘易几个六班的男生也不解。 魏则行也算学校风云人物,外貌出众,表白的女生数不胜数不说,成绩还很优异,每年都拿竞赛冠军。 性格又平易近人,男生也都很崇拜他。 唯一不足,就是有点点洁癖。 所以他从不在上课期间下场打球。 这怎么…… 不过能和魏则行打球也是很好的。刘易几个六班的男生摩拳擦掌,准备试试学霸的篮球水平。 开球前,魏则行忽然朝刘易牵唇一笑。 刘易也友好地回以笑容。 可打着打着,他越打越懵。 魏则行的球风和他本人气质完全不同,非常激进,甚至压得他都没法传球。 下课铃一响,六班男生齐齐傻眼。 魏则行嘴角噙着一丝笑:“大家都很厉害,下次再打吧。” “……” 薛海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他把别人压着打,六班一个球没进,还说人家厉害? 虽然六班很懵,但也不是会因为输球而斤斤计较,一行男生嘻嘻哈哈去厕所洗了手,因为魏则行还要整理整理,其他人就先去了小卖部买水。 许攸宁从厕所出来,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水池前的魏则行。 他正对着镜子整理衣领,从镜中看见她,他掀了掀眼皮,视线直勾勾落了过来。 让人无法忽视。 许攸宁只好冲他点点头,上前洗手。 很不巧,田径场只能用旁边食堂的厕所,而食堂厕所的洗手池是共用的。 就有了如今的尴尬场面。 她拧开水龙头,仔细清洗着掌心,只是奇怪魏则行整理个仪容仪表也要这么久。 水流声打破宁静,但站在这的两人却好像呼吸都放得很轻。 魏则行的目光从镜中落到她身上。 刚运动完,她面颊绯红,薄汗浸湿鬓发,贴住皮肤,额间也是星星点点的汗珠。 他盯着看了会儿,却始终不见许攸宁跟他说话。 心底像哽着什么,有点不舒服。 魏则行将袖子整理好,敛目含笑:“最近住校还习惯么?” 许攸宁拧上水龙头,淡淡垂眸:“还好。” 还好?那她怎么晚饭也不好好吃?上次就吃一个苹果。 黑眸里一划而过疑惑之色,魏则行还想说什么,许攸宁就朝外走:“我先走了。” 她走得毫不拖泥带水,像是多跟他说句话都嫌麻烦似的。 011 魏则行的脸色又倏地冷淡下来。 走到拐角,他还看见许攸宁正在跟买完水的刘易说话,不知道说了什么,刘易把一瓶果汁递给许攸宁,许攸宁委婉拒绝。 刘易有点遗憾。 魏则行嘴角扯出一个微微的弧度,眸中又很快泛起冷色,直到薛海过来,递给他一瓶饮料:“你瞧,刘易居然喜欢许攸宁,眼光还挺高的嘛。” 男生看男生,哪儿能看不出这点小九九。 魏则行不动声色地蹙眉。 一开始,就是许攸宁表白。 那天正好也是体育课,他在篮球架下坐着,许攸宁过来说,有话想告诉他。 这几个月,两人住在同一个别墅区,又总是在晨练的时候说上几句,也算彼此熟悉。 许攸宁站在篮球架下,眼神躲闪,面颊泛粉,魏则行有些讶异。 他几乎猜到她的来意了。 “你说吧。”他弯了弯唇,“在这儿说就好,他们不会过来的。” 阳光下,他满是笑意的眼里,像有碎光。 许攸宁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我不会打扰你太久。” 魏则行轻轻颔首。 许攸宁紧张地抿了抿唇:“我喜欢你。” 她说完,自己反而窘迫地撇开头。 这是个连表白都没什么经验的人,一下就切入主题了。 魏则行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桃花眼染上三分笑意:“谢谢,但是抱歉,我没有谈恋爱的想法。” 他对每个女生都这样说,如果还有想继续纠缠的,他也有拒绝模板。 但许攸宁闻言,面上红潮褪去,也只是怔了怔,随后道:“好,那我先走了。” 魏则行喜欢这么干脆的女生,他唇角含着笑,难得好心提醒:“好,小心别被那边的足球碰到。” 许攸宁缓缓点头,真的绕到球场外走了。 第二天晨练,魏则行没见到她。 没过几天,许攸宁就离开了许家。 薛海又道:“我刚才看见许攸宁脚踝贴着膏药,她那个膏药没什么味道,我问她要了几张,她说明天给我。” 像舞蹈生、体育生受伤是常有的事,更何况许攸宁不在舞蹈教室练,更容易摔倒或者受伤。 魏则行脑中忽然有画面晃过,少女在铺着镂空地砖的小区后花园,静静地压腿,阳光铺在她背上,睫毛都染上淡淡的金色。 是他见过无数次的场景。 魏则行忽然感到更加烦躁。 月考成绩很快出来,许攸宁找科任老师标出知识点薄弱的地方。 “回去做个错题集,捋捋知识点。” 许攸宁点点头,拿着试卷往回走,从拐角路过,一个女生从楼上下来,和她撞个正着。 “嘶。”段瑶捂着后腰,疼得脸色发白。 许攸宁连忙道:“对不起,你没事吧?” 段瑶摇摇头,往楼下走。 许攸宁摸摸额头,那个女生身上有一股很浅淡的膏药味儿,还是她用过的牌子。 她看着那女生扶着腰下楼,不由得眯起眼。 这女生有点眼熟啊? 晚自习前她去舞蹈教室练舞,临走的时候关门,却发现门锁声音有些奇怪,她打开手机手电筒仔细一看,锁的地方被黏了一层胶带。 这样一来,关门的时候会挡住插销,即使上了锁也锁不上,门一推就开了。 她冷笑一声,拉上门。 就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好了。 晚自习下课前,许攸宁借口上厕所,先溜去了舞蹈教室,躲在旁边的楼梯通道里。 果不其然,下课前一两分钟,有人抹黑走来,鬼鬼祟祟地四处张望,确认没人之后,推门进了教室。 许攸宁从楼梯悄声走下来,轻轻将教室门推开,一个人影灯也不开,背对着门口,正在拖地。 她冷啧了声,顺手操起旁边的扫把,快步冲着那人走去。 走到跟前,对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来,顿时吓得尖叫! 许攸宁当即抬起扫把冲着对方刺去,那人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扫把砰的一声杵到地上。 下课铃声响起忽然响起,掩盖了室内粗重的喘气声。 有老师从舞蹈教室门口走过,见教室居然开着门,好奇朝里望一眼,顿时吓一跳:“这里面怎么还有人啊?!” 他飞快摁开开关,教室立刻灯火通明。 许攸宁态度温和的解释道:“老师,陈老师允许我晚上使用半个小时,刚才进来放书包,就没来得及开灯。” “哦。”那老师听了也没多问,只是道,“以后别不开灯,多注意点安全。” 许攸宁点点头。 老师一走,许攸宁转过头来,一个女生跌坐在地上,拖把杵在她大腿边,狼狈不堪。 就是下午在楼梯撞到的那个女生。 再加上今晚的遭遇,许攸宁牵起一抹笑意:“被我打得疼么?” 段瑶一愣,见她手里还握着扫帚,只觉得后腰和肋骨的位置更疼了。 段瑶眼神闪烁:“你什么时候打我了?不过,你突然跑进来吓唬我是什么意思?” “吓唬你?”许攸宁操起手,冷笑一声,“舞蹈教室的钥匙只有我一个人有,我还想问问你究竟是怎么进来的,难道撬锁了?” 段瑶当即反驳:“怎么可能!” “那你说说看,你不说清楚,我们就去找值班的老师说。” 段瑶一听,默默站起身。 许攸宁乜她一眼,扯了扯嘴角:“走吧,不敢去吗?” 段瑶没有不敢去,她拍了拍被拖把弄脏的校裤,扬起下巴:“走,反正钥匙在你手上,我也没撬锁,我怎么进来的你最清楚。” 许攸宁扑哧一声,真不知道段瑶哪儿来的底气。 两人走到门口,许攸宁忽然侧身,示意段瑶先出去。 段瑶狐疑地看着她,刚朝外面走了一步,又猛地顿住。 插销的位置,她明明在进门的时候已经把胶布撕掉了,为什么现在还黏在上面?! 段瑶后背一僵,当即冷汗涔涔,如果值班老师来了,看见胶布,就知道她是怎么进到舞蹈教室了。 她僵硬地看向许攸宁,却见许攸宁似笑非笑望着她:“不走了?” 012 段瑶硬着头皮:“我把拖把带上。” “不用带了。”许攸宁敛了笑,“我给陈老师打电话,她就住在学校旁边。” 段瑶攥紧拳头。 许攸宁拨出去电话,直接凑到耳边,段瑶见她一点不犹豫,不由得走到她面前,心头怦怦直跳。 嘟嘟的电话声,在安静的舞蹈教室格外清晰。 好一会儿,电话咔地一声,竟然被接起来了! 许攸宁缓缓道:“陈老师……” 段瑶瞪大眼睛,血液直冲大脑,快步冲过去抢她的手机。 许攸宁早就防备着,见状侧身退开,冷冷看着她:“陈老师,有个同学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进了舞蹈教室,我觉得这个事情不好和主任交代,能不能请你来看看?” 段瑶脑中嗡嗡作响,她和孔馨月那种家境优渥的大小姐可不一样! 要是有个处分,她的高考怎么办! 她气急,干脆一脚朝着许攸宁小腿踢过去! 冲着舞蹈生的腿踢,她可真有本事! 许攸宁眸光微凉,在段瑶踢过来时一脚踩在她脚背上。 这力道,仿佛骨骼都快被踩断! 段瑶惨叫一声,疼得跪坐在地上,脸色发白地捂着脚。 “走路小心点。”许攸宁凉飕飕地道,“别把脚往别人脚下伸。” 这阵子她一直在练力量控制,无形中连腿部肌肉也饱满了些,这一脚踩下去,她自己想想都疼。 段瑶疼得说不出话。 许攸宁转身将段瑶的书包、带来的拖把全扔到她身上,神色冷然:“你和许英黛一起滚远点,别来烦我。”她蹲下身,直直盯着段瑶,一字一顿,“许英黛要是再不安分,我就回去把她爸爸妈妈抢走,你让她再找我麻烦试试。” “你让她看看,她爸爸妈妈到底是更喜欢我,还是更喜欢她。” 段瑶被她一脚踩得害怕,缩了缩脖子后退两步,捡起书包一瘸一拐朝外走。 “等下。”许攸宁叫住她。 她嗓音清冷,冻得段瑶肩膀一抖。 她小心翼翼回过头。 许攸宁抬了抬下巴:“把拖把拿走,要我说几次?” 段瑶捏紧书包肩带,小心地折身回来,捡起拖把慢慢朝外走。 许攸宁面无表情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彻底消失,才冷嗤一声。 为了不让许攸宁看出地板上有水,拖把并不是很湿,但让许攸宁摔倒却绰绰有余。 许攸宁面无表情擦干净地板的水渍,呼出一口气。 许英黛真是太烦人了! * 上学后,段瑶把这件事告诉了许英黛。 孔馨月气得破口大骂:“泼妇!居然动手打人!” 段瑶不敢说是自己先踹人,低头闷不吭声。 孔馨月又怒气冲冲骂了几句,扭头问许英黛:“不过,她为什么会觉得你爸爸妈妈会更喜欢她?她哪儿来的自信……英黛,你的脸色不太好啊。” 许英黛笑了笑,有些勉强:“昨晚没睡好而已,不过,我爸爸妈妈心疼她这么多年一直流落在外面,所以会更心疼她点。” 孔馨月一听,“切”了声:“那又怎么样?你才是一直跟他们生活的啊,这么多年的感情比不了啊。” 那又怎么样,她就算养在身边十几年,毕竟也不是亲生啊! 许英黛扯了扯嘴角,虽然知道许攸宁是威胁自己,却插到她软肋了。 她不禁软了语气:“算了馨月,姐姐人很好,真的没什么,不要再去找她麻烦了。” 孔馨月无语:“她哪里好了?你是被你爸妈洗脑了?觉得她流落在外面可怜?这又不是你的错。” 许英黛没有接茬。 周五放学,许家的车子学校门口等许英黛和许英梵。 校门口熙熙攘攘,司机坐在车里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打不通。 他烦恼地扯扯领带。 过了会儿许英黛先上车,司机只好问:“小姐,太太让我把攸宁小姐一起接回去,但她不接我的电话。” 许英黛愣了愣,随即温声道:“那你多打几个吧,我的手机没电了。” 司机又打了两个,这回直接被挂断,他无奈地发短消息过去。 这时许英梵风风火火坐上车,催促道:“苏伯,快回家快回家!” 他动静不小,坐进车还不小心撞到许英黛的胳膊,许英黛嗔他一眼:“急什么?” 许英梵确实着急,他甩上车门:“约了打团战呢!” 苏伯只好解释道:“太太让我接攸宁小姐回家,但是攸宁小姐不接电话,少爷能不能给攸宁小姐打个电话?” 许英梵一听,顿时面上烦躁:“她肯回去了?但是高三已经放学了吧?她怎么这么慢?” 苏伯刚想说什么,许英黛柔声道:“我们等等吧,游戏晚点打也没关系,但姐姐更重要啊。姐姐也许手机没电,一会儿肯定会出来的。” 许英梵按捺住急躁:“她电话都挂了?怎么可能出来?”越想越气,许英梵按下车窗,不满道,“苏伯,我们直接回去!” 苏伯犹豫:“可是……” “我现在急着回家!”许英梵微微不耐,“许攸宁不会出来!有姐姐给你作证呢!赶紧回去!” 苏伯拧不过任性的许英梵,求助地看向许英黛,许英黛也一脸为难,欲言又止:“小梵,我们不如再等等吧。” 许英梵正是叛逆的年纪,越让他做的事情,他越不想做,催促道:“苏伯赶紧回去!不用等她!快点!” 苏伯不敢动,接许攸宁回去是苏蓉的要求,除非他接不到人。 于是从九点钟等到九点半,苏伯也没有打通许攸宁的电话。 晚上十点多,许家门外一传来声响,苏蓉朝外望过来,见到许英梵火急火燎地跑上楼。 许宏在楼梯口差点和儿子撞到一块儿,皱眉不悦道:“在家跑什么跑?” 许英梵喊道:“急着回房间啊!” 但许英梵冲进房间很快又走了出来,烦躁地道:“烦死了真是!” 许宏忍不住斥道:“你在家跑什么跑?还大吼大叫,看着像什么样!” 许英梵薅了把头发:“都怪许攸宁,干嘛非要今天等她啊!” 他回家那么晚,游戏时间都过了,队友给他留不少言,话里话外都在指责他。 苏蓉起身问:“攸宁没回来吗?” 许英梵听见苏蓉问,忍不住又埋怨:“您让苏伯接她干嘛啊?她根本就不想回来,连苏伯的电话都不接,之前还让咱家那么丢人!” 013 许攸宁在生日宴这天,众目睽睽之下离家出走,让许家丢脸至极。 那几天许英梵的社交群里全在议论这件事,还提起许攸宁旧运动服和旅行箱,他简直没脸见人! 苏蓉听了他的抱怨,皱起眉头:“之前的事情过去了,别总提。”提起谁心里都不舒服。她又问,“你姐姐呢?” “跟我一块儿回来的。”许英梵道。 正说着,许英黛正好进门,冲苏蓉温柔地笑了笑。 苏蓉笑着同她招手,又随口问:“我是问你另外个姐姐。” 许英黛呼吸一滞。 许英梵一听心头更加烦躁:“她不接电话,苏伯给她发消息了啊!我们还在校门口等她半个小时,她就是不出来!她根本就不想回家啊!”害他团战都错过! 苏蓉看向苏伯,苏伯连忙递上自己的手机。苏蓉翻了翻,十几个电话,许攸宁一个没接,好几条短信,一条没回。 而且都是“已读”状态。 她看了消息,却故意不回? 苏蓉心头窜起无名火,她压着火气,把手机拿给走过来的许宏,许宏一看,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妻子让司机接她回来,就是想着她一个人在外面吃苦,所以先给台阶。 想不到这个女儿,根本不接这个台阶!反而给脸色挂电话! 许宏端过茶水喝了一口,压了压火气才沉声道:“既然不接电话,以后也不需要去接!”他越说越疾言厉色,“小小年纪年纪,说上两句就离家出走!谁家孩子是这样?!” 本就不听话,要是什么都依着她,不是要窜上天?! 茶几上的茶水早就凉透,许英黛主动端起水壶过去,柔声道:“爸爸,我给你斟点热茶,凉茶水伤胃。” 热茶入口,缓缓滋润凉飕飕的胃,许宏面色微缓。 苏蓉见许英黛这样体特,更是心烦意乱:“哎,我怎么就那么倒霉,让别人把我亲生女儿养成那副样子?” 一想起这茬,她觉得自己有倒不完的苦水。 许宏皱着眉头:“现在说这个没有意义意义,原本想着好歹是亲生女儿,好好教教应该没问题。”顿了顿他又道,“现在看来,连黛黛十分之一都没有!” 苏蓉也气闷,苏伯是家里司机,她不授意,苏伯怎么会给许攸宁打电话? 许攸宁愣是可以不理苏伯!这让苏蓉觉得许攸宁不想理的其实是她。 她捂着胸口,气得头晕眼花,这时一双手从旁边伸过来,体贴地轻抚着她的胸口,担心地问:“妈,感觉好点了吗?” 苏蓉缓了缓,握住许英黛的手。 她的亲生女儿要是像黛黛一样,听话懂事就好了! 原本找回亲生女儿她很激动,即便许攸宁仪态、修养不如黛黛,甚至让她难以忍受,但这都没事,她可以试着教。 但许攸宁非得去学舞蹈!好说歹说不听,还离家出走! 苏蓉扶住额头:“她哪里像我的亲生女儿,只会气我。” 许英梵冷哼一声:“那就让她在外面呗,是她自己要离家出走的,她肯定能活下来,以后她没钱,活不下去了,自然就回来的。” 许宏夫妇也是这个想法。 苏蓉还有些迟疑:“但是……” 许英黛想了想:“妈有空还是去看看姐姐吧,她最近每天挺辛苦的,不仅要减肥控制体重,每天晚自习下课还要去舞蹈教室练舞,很累的。” 这一句话让许宏夫妇齐齐惊愕。 苏蓉感到不可思议:“什么?她还在练舞蹈?” 许英黛迟疑了一下,点点头:“馨月说看见了。” 许宏怒火中烧,简直冥顽不灵! 他重重发下茶杯:“以后别管了!” 志愿填报早就停止了,还练,是想复读明年再考? 这要不是亲生的,许宏早就不管了! 他感到愤怒不已:“她走的时候不是说不让管?那就都别给我管!让她去!她以为凭她自己还能混出个名堂不成?” 靠她自己,连个二本都考不上! 丈夫气冲冲,苏蓉却心头焦急,语气也带了点急躁:“什么意思?她怎么还在练?艺考填报早就结束了啊!” 她和丈夫亲自阻止她填报,眼睁睁看着志愿时间结束,这能有假? 许英黛咬了咬唇,低下头:“我也不知道……” 苏蓉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对许英黛的态度太急躁了,她缓和了下语气:“妈妈也不是指责你,只是一时情急。” 她好不容易阻止了许攸宁填报舞蹈学院,总不能就这样功亏一篑啊! 苏蓉看向许英斐:“许攸宁练舞是怎么回事?” 许英斐愣了愣,他哪里知道!高一和高三教学楼隔得那么远! 苏蓉又开始生气:“都说过跳着玩可以,怎么非得这样?我到底做错什么摊上这么个女儿!” 比不上她亲自教出来的英黛也就罢了,连基本的听话都做不到! 许英黛和许英梵一时都没出声。 许英梵想溜走,又被许宏叫住。 许宏疾言厉色道:“你周一去问问许攸宁,她是不是非得跟我们对着干,要是她还说去学舞蹈这种话,你就告诉她,以后休想回来求我!” 许英梵瞪大眼睛:“我?!” 许英黛赶紧给他递个眼神,示意他不要再惹许宏生气。 许英梵只好默默忍住,等到许宏夫妇都上楼,他才赶紧对许英黛道:“姐姐,我不行啊,我不想跟她说话。” 许英黛无奈地道:“你看,爸爸妈妈都气成什么样了,你就行行好,帮帮忙吧。” 许英梵气闷,心头越加嫌恶许攸宁:“真是烦!我真不知道她回来干什么!这个家有她没她都没关系,但她回来搞得家里一团乱!” 姐弟俩一起长大,许英梵对许英黛亲近,什么心里话都噼里啪啦往外吐。 许英黛拍拍他的肩膀,轻叹一声:“算了,别想太多,好歹她是妈妈的亲生女儿,你的亲生姐姐不是?” 亲生姐姐?许英梵嗤之以鼻。 亲生姐姐会让他一点面子都没有? 许英梵越想,越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 明天还是九点更,这几天老是忘记…… 014 周六宿舍关掉广播,六点半不会有起床铃。 但许攸宁仍旧早早起床,去舞蹈教室呆了一个半小时。 回寝室洗完澡出来,手机上有两个未接来电和一条短信。 【起床了吗?】对方语气亲昵。 许攸宁插上电吹风,一面吹头发,一面慢吞吞回复:【阿姨,我十点前就到。】 她发完消息,随手将手机扔到床上。 给她打电话、发消息的人,是蒋旌妈妈,王阿姨。 蒋旌之前为和许攸宁缓和,说起他生日,也不是撒谎。 许攸宁拒绝他后,蒋旌也憋着气,没有来找她,但防不住蒋母邀请许攸宁。 要见蒋母,许攸宁特地穿了套裙装。 到蒋家刚好十点。 蒋家住在僻静的老旧居民区。 这一带曾经因为附近接连几个批发市场,曾也欣欣向荣。但许攸宁高中后,批发市场陆续迁走,这一带渐渐冷落。 许攸宁也是在那时候卖掉了房子。 居民区并没有什么改变,小区门口养父曾经的副食店,装潢没变,老板却已经换成别人。许攸宁安静看了会儿,才朝小区里走。 铁门锈迹斑斑,门卫斑驳的木门大敞开,正对着一单元大门,旁边车棚只有零散一两辆。 一单元三楼。 左边那户人家,门口春联颜色艳丽,倒福上有个活泼的福娃。不像以前许攸宁在家时,春联都是拿红纸去二单元找李爷爷帮忙写。 许攸宁驻足片刻,扭头敲响右边这户,隔着门隐约能听见电视声响,好一会儿,有人飞快走来开门。 蒋旌看见许攸宁,神色不自然。 从笔记本事件后,两人就一直没说过话。 许攸宁点点头,快步进门,没有搭理他。 蒋旌见状,不由生气地甩上门! 蒋家是典型三口之家,房子布置得很温馨,客厅里咕噜噜冒着热气、玄关的日历和桌上削到一半的苹果,都充满生活气息。 王阿姨在厨房里扬声问:“是宁宁来了?” 许攸宁应声走进厨房:“王阿姨在做什么,我来。” 王阿姨正在炖猪骨莲藕汤,她围着围裙,手拿汤勺,冲许攸宁笑得温柔:“回来啦?今天中午吃莲藕汤吧。” 许攸宁沉默半晌,点点头。 王阿姨手上切菜飞快,随口道:“去吃点水果吧,我刚才叫蒋旌给你削苹果,也不知道他怎么动作那么慢!” 许攸宁不想出去和蒋旌待在一起。 她洗过手熟练地拉过小凳剥蒜。 王阿姨有些无奈,从蒋旌说不打算叫许攸宁来,她就知道两个孩子吵架了。 她让许攸宁去客厅,也是想缓和缓和关系。 毕竟从小就一块儿长大,哪儿能有那么深的仇恨。 许攸宁把蒜剥干净,又开始削土豆,王阿姨迟疑片刻:“宁宁,你和蒋旌……” “王阿姨,兔子我来切吧。”许攸宁开口打断她。 王阿姨一愣,无奈之余,只好另找机会了解。 不到中午,蒋家亲戚陆陆续续到来,午饭很丰盛,王阿姨烧了锅兔子、糖醋里脊,炖一早上的莲藕排骨汤酥软浓郁,其余几盘菜还是许攸宁下厨。 人一多,王阿姨也顾不上许攸宁,好在蒋家亲戚也认识许攸宁,可以聊上几句。 下午,年轻人要去ktv。 许攸宁拒绝,蒋旌脸色不太好:“大家都去,你不去,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许攸宁朝王阿姨看一眼,“本来就是来和王阿姨聊天。” 来给蒋旌过生日都是次要。 闻言蒋旌顿时面色难看:“不就那天吵个架,你怎么还——” 话没说完,蒋旌表哥走过来和许攸宁说话,他只好把话憋回去,怒气冲冲出了门。 晚上是吃火锅。 同辈桌是辣锅,许攸宁转而去和王阿姨坐一桌,清汤锅她吃两口就放下筷子,蒋家亲戚还笑她:“许攸宁减肥呢?” 王阿姨解释道:“舞蹈生,要保持身材。” 亲戚们只是随口一问,虽然许攸宁也是从小看到大,不过跟蒋旌比,就没可比性。 毕竟蒋旌从小到大成绩拔尖,而众人印象里,成绩不好才走艺体路。 “我记得c大好像就有舞蹈专业吧?”说话的是蒋旌小姨,住c大附近。 她家女儿正好和许攸宁同岁,也走艺体,不过音乐学院没考上。 她笑道:“以后搞不好和我家佳佳同校呢。” 王阿姨又解释:“宁宁已经考上京舞院了,一本,艺考成绩也很好。” 蒋旌小姨笑容一滞。 其他顿时面色复杂,虽然每年王阿姨都说许攸宁专业课很好,但大家都没什么概念。 好能有多好,也没见上电视啊? 结果人家反而跑在蒋旌前面。 蒋旌小姨也有些羡慕:“我家佳佳有这么争气就好了,你爸爸妈妈会为你骄傲的。” “哎原来艺考这么简单,早知道我家孩子也学艺术。” 有人小声嘀咕,小姨立刻反驳:“胡说,艺考哪里简单?考专业课,佳佳也不差吧,考音乐学院不也差点火候?再说这可是京城舞院!一般学校哪里能比!” 那人就不吭声了。 许攸宁淡淡一笑。 吃完饭已经八点,众人还有娱乐活动,许攸宁就在火锅店门口提出告辞。 王阿姨只以为许家有门禁,遂招呼蒋旌:“送送宁宁。” 蒋旌别别扭扭地走过来,语气别扭:“好吧,我抽时间送她。” 王阿姨锤他一下,蒋旌这才撇撇嘴。 从火锅店到地铁站有一段距离,许攸宁没有和蒋旌说话,蒋旌见状,也冷下脸。 直到走到地铁口,许攸宁头也不回地准备上电梯,蒋旌终于忍不住:“许攸宁!” 许攸宁终于扭头看他。 她神色平静,一双黑眸明亮摄人,看得蒋旌心里发怵,犹犹豫豫:“你今天怎么不说话?” “你想说什么?” 蒋旌被问得一愣,憋了半晌:“你还因为我借许英黛笔记生气?” ※※※※※※※※※※※※※※※※※※※※ 啊啊啊啊又错过了九点!!orz总是因为嗦粉错过九点。 015 许攸宁答道:“没有,笔记是你的,你爱借谁借谁。” 这不就还是因为笔记生气? 蒋旌心里不耐:“我星期一把笔记给你,行吗?” 都过去这么久,蒋旌竟然还在纠结笔记本的事。 “和这没关系。”许攸宁冷下脸,也有些烦躁起来。 蒋旌却觉得她就是拿乔,心里搓火:“都多久的事了?你还要怎么样?平时在学校遇见我当没看见,打招呼你也不理,现在到我家吃饭,你还故意不跟我坐一桌!我又不欠你!” 许攸宁冷笑一声,正打算说什么,蒋旌又道:“而且,我怎么就不能说?许英黛总是替你说话,你却总是对她不理不睬,你们不是亲姐妹吗?” “虽然你才回许家不久,但你人生地不熟,不该和她搞好关系吗?”这些话,蒋旌早就想说! 许攸宁猛地抬眸看他,眼里的惊怒让蒋旌没说完的话梗在喉头。 “你怎么不说了?”许攸宁冷声道,“继续说啊。” 蒋旌忍无可忍地低吼:“你别这么咄咄逼人!” “谁咄咄逼人,我?”许攸宁冷笑一声,慢慢走上前,地铁站灯光打在她背后,显得面色越加沉冷,蒋旌下意识后退一步。 “我咄咄逼人?别人逼我的时候,你看见了?亲姐妹?你是趴在我爸妈床底下吗?”她没有刻意放低声音,路过的行人迟疑地看过来。 蒋旌又后退一步,却一脚踩滑,差点跌下阶梯,他恼怒地握紧旁边无障碍通道扶手,瞪着许攸宁:“把你弄丢不是许英黛的错,你为什么要针对许英黛?赵叔叔虽然不富裕,但这么多年养你也尽心尽力。你有什么可嫉妒许英黛?” 嫉妒? 许攸宁第一次用一种全新的目光审视这个青梅竹马。 他们从幼儿园起就是同校。 再不济也是相处十来年的邻居,对彼此十分了解。 眼下却觉得她嫉妒他的心上人。 “蒋旌,我上次说,不会再跟你来往,不是跟你开玩笑。”许攸宁面无表情看着他,“另外送你一句,别对自己不了解的事情妄加论断,这显得你很可笑。” 蒋旌被那句“可笑”激怒,却又听许攸宁道:“滚回去。” 她竟然这样侮辱他!蒋旌怒火中烧。 许攸宁忽然上前一步,她眸中怒火气势惊人,吓得蒋旌连连后退,脚后跟碰到路边的共享单车,差点摔倒。 他狼狈地转身按住共享单车。 许攸宁冷嗤一声,朝地铁站里走。 蒋旌回过神,恼羞成怒冲她吼道:“许攸宁!你别想以后我还搭理你!” 许攸宁已经走上下行电梯,很快不见人影。 蒋旌气得不轻,一扭头,却见王阿姨站在不远处,神色惊疑不定:“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 蒋旌烦躁地甩开共享单车:“没事!” …… 许攸宁走回校门口,刚好八点半。 回来的路上,她删掉了蒋旌所有联系方式,却对王阿姨犹豫不决。 养母在她两岁时自杀,小时候,王阿姨就是她想象中母亲的模样,这也是她和蒋旌关系一直很好的原因之一。 她走到校门口刷卡,突然,王阿姨的短信进来,点开来看,长长一条,占据整个聊天框。 许攸宁将短信来回看了好几遍。 从内容来看,王阿姨也误以为,许攸宁是由于蒋旌借笔记的事情,才闹脾气。 还诚挚地告诉许攸宁,没有必要跟许英黛计较,父母哪儿会不爱孩子,而且她弄丢这么多年,许家心疼她,只会更疼她。 这个想法和蒋旌大差不差。 许攸宁按按眉心。 她一边朝宿舍走,一边看着聊天框,往上都是一些很日常的问候,比如“下课了吗”、“今天要不要来家里吃饭”等等。 大概母亲都是这样,关心溢于言表,相比之下,养父连打电话,都只会单调的询问最近有没有事。 这已经是他最极致的关心。 许攸宁从聊天框退出来,往下滑,想找养父的短信,却划过苏蓉的短信页面。 从离开许家那天起,接收的短信都被她删掉,反倒之前的短信还保留下来。 聊天框的最后一条,苏蓉发消息问:【你能不能大大方方点?白天坐着一句话不说,全是黛黛给你圆场。你就不能学着点?】 许攸宁退出来,找到养父的信息框。 养父最后一条发给她的消息是:【宁宁,我今天感觉不错,你今天怎么样?】 许攸宁盯着看了会儿,眼眶越来越酸胀,她深吸口气,按掉手机屏幕。 此时高三一班的灯还亮着。 男生面容白白净净,一脸感激地对魏则行道:“谢谢学长!太感谢你了!要不然只能等到周一了!” 魏则行穿着一件黑色外套,双腿修长,单手插兜,靠在门边。 他唇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语气也慢悠悠:“以后早点问,要是再晚一个小时,我没准就睡了。” 这是高二要参加物理竞赛的学生,和魏则行的物理老师同一个,他问魏则行要去年的试卷,魏则行刚好有,不过扔在班上储物柜里,他只好来学校找。 男生双手合十:“真的感谢学长!我请学长喝点什么吧!学长喜欢什么?” 魏则行挑挑眉:“矿泉水。” 男生愣了下,才斩钉截铁地道:“那我给学长买便利店最贵的矿泉水!” 魏则行轻笑一声,觉得这小孩真有意思。 他走到前门去关灯,男生立刻狗腿地跟上:“学长学长!我去我去!你在门口等我吧!” 魏则行扑哧笑了声,慢条斯理走到门口等。背后光线一暗,一大片光斑却依旧照亮教室门前绿油油的花坛。 他循着光线望去,四楼舞蹈教室还亮着灯,隐约传来钢琴声。 他微微眯起眼。 男生关灯走出来,看魏则行盯着灯火通明的舞蹈教室,便道:“听我们班住校的女生说,有个艺体生学姐周末会用舞蹈教室,大概是她吧。” 016 他轻轻关上教室门:“学长,教室门要反锁吗?” 魏则行没说话,仰头静静望着舞蹈教室,男生以为他很好奇,挠挠头:“学长,要去看看吗?” 魏则行睫毛轻轻一动,双眸慢慢落到男生身上,眼中隐约赞同之色。 男生:“……” 两人从旁边的楼梯上去,男生悄声道:“学长,我不认识那学姐,偷看会不会被骂呀?” 魏则行慢吞吞斜他一眼,俊眉毛一挑:“我们只是路过。” “……”舞蹈教室这么偏,路哪门子过啊?! 两人沿着黑漆漆的走廊,悄然无息朝舞蹈教室走。 越靠越近,钢琴声越来越响,音量虽然不大,但夜色中僻静的校园,却将这音乐放大。 舞蹈教室门敞开,白炽灯光从门缝外泄,均匀落在地面。 门侧往里看,正好看见前面舞蹈房前巨大的镜子,镜中一个穿着紫色连衣裙的女孩儿正光着脚跳舞。 男生脑袋也凑到门边:“学长,我看看!” 魏则行蹙了蹙眉,将他拉回来一点。 女孩儿脚尖绷直,四肢修长,姿态优美,仿佛一只将要飞走的美丽天鹅,翻飞的双臂柔软得像柳枝,每一下都点在人心上。 音箱中的音乐忽然高昂,鼓声和笛声将情绪拉高,女歌声轻缈幽远,徘徊在弦乐下,听得晃神之际,女孩儿忽然背过身去,只露出一张姣好的侧脸。 她慢慢转过身,发丝一点点落到耳后。 灯光大亮,她眼角闪烁如星子。 魏则行心头忽然像被针刺一样。 他手一松,抓着学弟的手臂落回来,学弟趁机将脑袋凑到门口,继续看。 可舞蹈室中的女孩儿忽然抬高腿,裙摆下滑,白皙的大腿蓦地露了出来。 魏则行眼皮一跳,伸手按住学弟的眼睛,将人拖回来一把钉在墙上。 男生:“……学长!!” 魏则行又飞快捂住他的嘴。 男生:“!!” 这么几秒,裙下风光已经不见,魏则行转回头,女孩儿忽然又绷着脚尖儿抬腿探身,她动作很快,裙摆飞舞得像花儿,却刚好遮住大腿。 魏则行松口气,这才松开学弟。 学弟感到窒息,这个学长手劲儿太大,眼珠子差点给他按脱窗。 音乐渐渐走低,女孩儿翻身跪坐在地上,结束整支舞蹈。 她随手擦掉眼角的水珠,重新换了一支音乐。 学弟感慨:“哇,学姐好认真,这就是艺术家说的共情吧。” 魏则行默然片刻:“你带彩色卡纸了么?” 学弟无言地望着他:“……学长,我只有作业本纸。” 魏则行颔首:“作业本纸也可以。” 学弟翻书包,没想到作业本被他遗忘在教室。 翻了半天,倒翻出一张刚开学的小测试卷,他默默递给魏则行:“学长,这个将就了吧,揉一揉还是可以用。” 魏则行轻飘飘乜他一眼:“我不上厕所。” 学弟不解:“那拿纸做什么?” 魏则行勾勾唇,从裤兜掏出一支签字笔,在纸上写下歪歪扭扭几个字,学弟探头去看,还没看清,魏则行已经飞快将纸叠起来。 修长的手指熟练又迅速,折来折去,又冲底部一吹,一只花苞成型。 学弟看得目瞪口呆:“学长,你平时是手工爱好者?” 魏则行随意地将一做好的花朵放在门口,随口道:“这不是幼儿园教的内容吗?” 学弟:“……”幼儿园之间的差别是不是太大了! “走吧。”魏则行淡声道。 学弟看了眼地上的纸花,心说学长果真各方面天赋异禀,对女生也是怜香惜玉得可以。 刚刚学姐还在共情流泪,走出门看见地上一朵花,得感到多贴心,多高兴啊。 两人下了楼,学弟好奇:“学长,你给很多人折过花吗?你好熟练啊。” 魏则行顿了顿,桃花眼淡淡瞥过来:“没有,幼儿园毕业,就折过这一次。” “?” 他很快又精神抖擞跟上去,“学长,那个学姐你认识啊?” 魏则行没有出声,夜风掀起他额角浅浅的发丝,深邃清冷的眉眼一览无余。 夜晚似乎让他的情绪在眼中慢慢沉淀,忽明忽暗。 …… 十点钟。 许攸宁的手机电量也告罄,她打扫完舞蹈教室走出门,却注意到门边的地上放了朵纸花。 她捡起来一看,纸上密密麻麻还是试题。 她不由得笑了声,不知道是不是哪个学生路过不小心弄丢的。 光线打在花瓣上,几个细细的字迹渐渐清晰。 ——开心点。 许攸宁一愣,不由得朝舞蹈教室里走,灯光下,这几个字写得很潦草,笔划带风,没有着力点,大概是匆忙之下悬空写下。 刚才有人来过? 许攸宁回想一下,没注意。 她仔细端详一圈,花朵是张数学试卷,不过名字封条的位置被折进去。她一点点拆开,终于看见了封条线外的名字。 高二一班,乔康。 还是个体贴人的孩子。 许攸宁又将试卷折回成花,忍不住弯起嘴角。 周一中午,许攸宁去食堂打了两份绿叶菜用白开水涮干净再吃。 去掉油腥的菜叶并不美味,对她来说却刚好。 餐盘里就两份蔬菜,没有大米和肉类。 旁边两个端着餐盘的女生路过,惊疑不定地看着她,窃窃私语。 “哇你看,都要高考了还保持身材。” “一点都不注重营养,爱美爱疯了吧!” 许攸宁朝两人看一眼,两个女生面色讪讪,飞快端着餐盘离开,走远了还嘀咕。 结束艺考的艺体生都恢复正常饮食,大概只有她还同以往一样。 许攸宁并不在意。 她一边吃,一边看错题集,突然,有人将什么东西重重搁在桌角,震得桌板一抖。 许攸宁将白开水碗放稳,头也不抬,继续涮。 见她好像没听见,桌角那人又跺下饮料瓶,许攸宁这才微微掀起眼皮。 少年扬着下巴,眉眼傲慢,站在桌旁居高临下看着她。 许攸宁飞快收回目光,继续涮菜。 后面的男生见状推搡许英梵一把,眼里带着坏笑。许英梵顿感丢人,恼羞成怒:“许攸宁!你有没有礼貌?” 许英梵个头接近一米八,浑身运动名牌,又英俊帅气,本就打眼,这一嚷嚷,好多女生更放肆地望过来。 看见他跟许攸宁说话,不免感到疑惑。 “谁啊?不认识那个女生。” “好像是高三的?怎么认识的啊?” “怎么惹许英梵生气啊?” “该不会想引起许英梵注意,结果反而被讨厌了?” 许攸宁恍若未闻,淡然地翻页错题集。 她哪儿有空搭理许英梵,更何况,两人也无话可说。 许英梵气得哼笑一声,干脆在她对面坐下,长腿随意踩在她邻座,语气嚣张:“喂,许攸宁,我跟你说话呢,你总不会连话也不会说了?” 许攸宁掀了掀眼皮,瞥他一眼:“你都吐不出象牙,我有什么好说的?” 许英梵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她怒目而视:“许攸宁你什么意思?!” 跟他过来的几个男生见他生气,都半开玩笑劝道:“哎英梵,别跟学姐生气啊。” “就是啊,你这样学姐可不会想跟你说话。” 许英梵瞪他们一眼。 高三高一隔得远,许英梵也从不提,几个男生还真不知道两人的关系。 他们走远了一些。 许英梵勉强按捺住火气:“我妈听说你要去考舞蹈学院,让我来问问你,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他冷笑一声,压低声音,“爸妈说,你就永远都别回家了!” 许攸宁顿了顿。 看她不说话,许英梵操起手,不免得意洋洋。 横什么横,不还是怕被赶出家门么? 许英梵等不到她说话也不着急,反正他知道许攸宁心里怂了,他扭头对朋友扬声道:“哎我们干脆就在这儿吧,去炒菜窗口买点好的,许攸宁吃不了总可以看两眼吧?” 朋友笑着接过饭卡,刚要走,许攸宁忽然重重放下筷子。 冷不丁一声,吓得许英梵一抖。 许攸宁却慢条斯理拿出纸巾擦嘴,随后站起身,居高临下冷冷看着他。 她双眸黑幽幽,眼尾上勾,许英梵恍惚一下,这双眼睛,仔细一看竟然和大哥许英斐的一模一样。 果然是亲生…… 他一顿,当即面色涨红,为了掩饰,索性对许攸宁怒目而视:“干嘛?!” 许攸宁冷声道:“我学什么和你没关系,你们许家也别再来找我!” 许英梵惊异地望着她,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他难以置信地站起身:“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旁边一直听热闹的一桌男生,闻言连忙上前阻拦:“哎哎哎,大家都是校友,别动手啊。” “许英梵啊,别打女生啊。” “人家还是学姐,给学姐点面子嘛。” 邻座的高一女生也忍不住:“你们才多管闲事呢?万一是人家学姐先挑衅呢?” “就是啊,谁知道是怎么回事?” 吵成一团,许英梵差点没忍住飙脏话,一脸暴躁:“你们别拦着我!我又不揍她!” 几个男生不敢松手,直到看到许攸宁绕过长桌朝食堂门口走,才将人松开。 许英梵好不容易驱散这群多管闲事的,抬头一看,许攸宁都走到食堂门口了! 他咬咬牙,赶紧追出去:“喂!许攸宁!你给我站住!” 许攸宁低头看着错题本,刚要走出食堂大门,背后一股力道紧紧拽住她的胳膊。 许英梵怒气冲冲:“你跑什么跑?我话说完了吗你就走?!” 他握力不小,许攸宁不耐烦地将许英梵甩开,理了理校服袖子:“别动手动脚。” 许英梵怒极反笑:“谁对你动手动脚?我让你别跑!我爸妈的意思你听见了,你又是什么态度?”他目光在许攸宁手上的错题集上转一圈,忽然一把抢过,随意地翻了翻,“这都四月份了,你那成绩,考得上吗?不跟我爸妈认错,你以为我爸妈会帮你找学校?” 许攸宁深吸一口气压住怒气,凉飕飕地看着他:“笔记本还我。” 许英梵不屑地嗤笑一声,浑然不顾食堂门口聚齐看热闹的学生,笔记本在手心敲了敲:“不如乖乖回去跟我爸妈认错,免得以后进不了家门丢人!” 学生们站在食堂门口,都不肯走,探头探脑看热闹,个个眼神玩味。 许攸宁朝许英梵的方向摊开手,一字一顿:“笔记本还给我。” 许英梵好奇地看着她:“怎么?以前还讨好我?现在能这样对我说话了?” 在许家许英梵每次看见她都鼻孔朝天,比对家里帮佣的态度还要差劲。 许攸宁以前也想和亲弟弟搞好关系,听说他晚上睡前要喝牛奶,还主动端牛奶去找他。 不过他嫌她热的牛奶不干净。 想着这些,许攸宁拧眉,眼底闪过一丝厌烦:“给还是不给?” 许英梵冷笑一声:“我不给又怎么样,我看你还是别费力学——” 话没说完,许攸宁忽然伸手去抢笔记本。 许英梵不屑地哼一声,抬手避开,还来不及讽刺,许攸宁忽然抬脚踹过来! 许英梵来不及后退,大腿一股剧痛袭来! 他面容抽搐两下,躬下腰,疼得站都站不住。 许攸宁劈手夺回笔记本,扯扯嘴角:“幸好你没弄坏我的笔记本,否则今天我就没这么容易放过你了。” 谁放过谁?! 许英梵牙关紧咬,恶狠狠地瞪着她,想骂人又疼得说不出话。 “卧、卧槽!打架了啊!” 食堂门口不知道谁大吼一声,随后像炸开锅。 “许英梵被打了啊!” “被个学姐打了!” “怎么打起来的啊?” “因爱生恨?!” “学姐还挺帅的啊!哪个班的啊!” 许英梵离得很近,全都听得清清楚楚,他只是被许攸宁踹了一脚,却仿佛把面子都踹得一干二净,当即脸上火辣辣。 看着许攸宁走远,他憋红了脸,骂出一句脏话,“操!” 旁边有个女生小心翼翼地问:“你没事吧?” 许英梵看了眼校徽,很好,高一生。他“嘶”了声:“能扶我下吗?” 女生受宠若惊,飞快过来扶住他,许英梵刚站起身,就听女生小心地问:“同学,刚才那个帅学姐叫什么名字啊?” “……” 许英梵气得眼前一黑,他甩开女生,独自咬牙切齿地往教学楼走:“别让我逮到她!下次一定——” “下次一定什么?”背后突然传来一个悦耳带笑的嗓音。 许英梵一愣,扭头看去,魏则行站在台阶上,单手插兜,漂亮的桃花眼带着三分清冷,望着他。 “则行哥?”许英梵没脸跟别人说家里丑事,只好道,“跟许攸宁闹了点矛盾。” 017 魏则行唇角噙着一丝淡笑,不紧不慢走下来:“在做什么?” 许英梵干笑两声:“没、没做什么。” 魏则行眸光微凉:“是么?” “真的!”许英梵站直身子,又暗暗抽气。 许攸宁腿劲儿真大!现在还隐隐作痛。 “吃完饭了?”魏则行问。 许英梵还没吃,他道:“还没——” “吃完饭就来帮帮忙吧。”魏则行轻描淡写打断他。 许英梵眨眨眼睛:“帮什么?” 魏则行淡淡道:“先去吃饭吧。” 许英梵狐疑地回食堂吃饭,女生们赶紧围上来打听。 许攸宁和许家的关系,只有高三一些学生知道些,至于许英梵,他根本难以启齿。 许英梵烦躁地道:“你们别问我,烦不烦啊!” 大胆的女生红着脸:“好奇嘛!” “那个学姐到底谁呀?” 许英梵不耐烦:“不认识!” 他飞快扒完饭,起身去找魏则行。 他走到行政大楼,老远就看见魏则行站在电脑室前。 许英梵纳闷地走过去:“则行哥?” 魏则行抬腕瞥眼手表:“现在还早。其实咱们学校要新换一批计算机,正好你来帮忙吧。” 许英梵一脸懵逼地看着他:“则行哥?!我吗?!” 他一个人?! 魏则行推开门,朝着教室歪歪头:“也不多,搬到座位上放着就行。” 许英梵看着堆满整个教室后排的纸箱,只觉得凌乱:“不是,则行哥,这个是不是有点太……我一个人今天搬得完吗?” “搬得完。”魏则行站在门边,轻飘飘地道,“不都有空打架?精力多得没处发泄,正好帮帮学生会。” 许英梵连忙解释:“不是的则行哥,我没打——” “好好搬。”魏则行目光凉飕飕望着他,扯扯唇角,“别偷懒。” 许英梵:“……” 走读生中午时间充裕。 许英梵在当搬运工,他从小就不敢反驳魏则行,现在也很认命。 魏则行站在门口围栏前正看着大楼前的花园。 楼下一个男生走得飞快,他背后跟着的女生却小跑上去,笑盈盈地将苹果塞给他。 男生有点不耐,但更多的是害羞。 魏则行轻笑一声,走到教学楼连接处停下来。 有时候晨跑遇上许攸宁,她会很自然地将水递给他,别墅区并没有超市、便利店,他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从哪里带来。 他目光左移,从这里正好看见敞开的舞蹈教室大门,隐约可以听见音乐声。 忽然有个女生走到教室门口不知道说了什么,许攸宁走出来,笑着跟女生说话。 她穿着高腰t恤,简洁的黑色练功裤挽到膝盖,显得身材格外苗条。 女生说了几句,和她摆手告别,许攸宁笑着挥挥手,正要进教室,却和魏则行对上。 耳边的风声忽然静下来,魏则行也平静地和她对视,片刻,许攸宁淡淡转回头,进教室去。 仿佛看见陌生人一般平淡如水。 魏则行心里忽然像堵住什么,不上不下,十分难受。 …… 刚才来找许攸宁的女生,只是恰好经过舞蹈教室的同班同学。 她告诉许攸宁,蒋旌来教室找她,让她去一班拿笔记。 许攸宁跟女生道完谢,又一脸迷茫。 蒋旌是什么时候开始听不懂人话的? 而蒋旌等到下午第三节都没等到许攸宁,黑着脸将笔记本摔到桌上。 同桌奇怪地看着他:“怎么发那么大脾气?” 蒋旌气得口不择言:“之前没借到笔记甩我脸色,现在不是让她来拿?又不来!什么大小姐脾气!” 引得前后同学都看过来。 蒋旌后知后觉,才抱歉地道:“不好意思。” 他转过身。 后排几个同学窃窃私语。 “是说的许攸宁?把高一男生打翻那个?” “我感觉她不是很糟糕。” “是他自己出尔反尔,许攸宁才和他吵架吧?” “……” 薛海听了好一会儿墙角:“蒋旌人不行啊。” 魏则行正在做试卷,闻言手一顿:“和你没关系。” 薛海:“……”怎么这么凶? 魏则行把题做完,正要把试卷扔到一边,猛然发现最后一道题算错了答案。 他放下笔,按了按眉心,侧身专注地看着薛海桌面,睫毛在面颊上垂落一片细密的阴影。 “我记得你有笔记本?借我看看吧。” 薛海一呆:“啥?” “笔记本。”魏则行抬眸,食指轻轻叩两下桌面,“借我看看。” 薛海愣头愣脑,随手薅了本数学笔记本,魏则行粗略扫一眼,又道:“其他科也给我看看。” 薛海回神:“你看笔记干什么?” 魏则行哪需要笔记? 还是说连他也感受到高考的压力了? 魏则行没搭理他。 薛海也懒,笔记只有数学勉强能看,化学和物理还记在同一个笔记本上,一个正面,一个反面。 “……”魏则行嫌弃地斜他一眼,“幸好物理老师不检查笔记。” 薛海得意一笑:“我这是节约。” 魏则行略一沉吟:“知道了。” 说完他起身,去和班长说话。 薛海一头雾水,他又知道什么了? …… 许英梵当了苦力,到了晚饭点,手臂竟然渐渐酸痛起来。他隐约察觉魏则行对他不满。 两家人关系还行,许英梵几乎从没见魏则行红过脸,今天是为什么? 许英梵心情郁闷,放学回家,却发现魏则行竟然坐在他家客厅里! 许英梵一愣。 许英黛惊讶地走过去:“则行,你怎么在这儿?早知道你要来,我们就一起回来啊。” 魏则行冲她略一颔首,随后起身:“苏阿姨,我回家了。” 苏蓉起身笑着招呼许英黛:“黛黛快送则行出去。” 许英黛眼里有些害羞,转身跟上魏则行,柔声道:“则行,我送你出去吧。” 魏则行浅淡地弯了弯唇,不置可否。 两人朝门口走,许英梵疑惑地问苏蓉:“则行哥大晚上怎么来我家?” 苏蓉没好气瞪他一眼:“你则行哥不说我还不知道,你在学校里怎么就没个学生样?他说好几次碰见你晚自习在操场跟体育生打球,还背着老师偷偷打架,你这到底去学生干什么的?” 许英梵愕然地瞪大眼睛:“则、则行哥怎么知道?!” 苏蓉:“你们在一个学校,他怎么不知道!” 许英梵头痛不已:“打篮球都上学期的事儿,高三艺考过后,我就没逃过课了,真的!”说到这里,他不禁有些埋怨,“都过去那么久,则行哥为什么忽然要提起啊?” “你还怪人家不帮你隐瞒是不是?”苏蓉不轻,“小混蛋,我们去书房说。” 许英梵苦着脸跟着苏蓉上楼。 门外许英黛送魏则行到大门前。 魏则行冲她淡淡颔首,许英黛羞涩地笑了笑,正要说话,魏则行忽然转身就走。 许英黛一愣,连忙叫住他:“则行!” 魏则行停住。 他的神色很淡,夜色中显出不同于寻常的淡漠。 许英黛忽然踌躇起来,犹豫着抬眼,正好对上那双慑人的桃花眼,浓黑深邃,像有漩涡会将人吸进去。 许英黛蓦地面颊一红:“我就是想说……以后我们放学可以一起啊。” 他的视线如有实质,许英黛脸都快要烧起来。 魏则行却好半晌没说话,她疑惑地又抬眼,却发现他目光依旧看着她,只是……好像是在看她的衣服。 刚才出门送魏则行,许英黛不想穿校服,临时匆忙换了件小外套,大红色活泼艳丽,胸前大蝴蝶结扭,是她喜欢的款式。 虽然苏蓉也给许攸宁买过一件,但许英黛很有自信,就算跟许攸宁穿同一件,她也不会被许攸宁比下去。 一想到魏则行现在正看着这件衣服,她不由得想,他也很喜欢? 许英黛紧张地掐了掐掌心:“这件衣——” 魏则行仿佛忽然回过神,转过头,径直朝前走。 许英黛没说完的话顿时卡在喉咙里。 她惊愕地看着魏则行的背影。 她话还没说完啊。 他为什么走了?失礼得不像他。 她懊恼地咬了咬唇,没敢再叫住他。 * 早读课前,薛海从厕所回来,正好看见班长将一沓精美的笔记本放在魏则行桌上。 他奇怪地看班长一眼:“你干嘛送他笔记本?” 班长眼神比他更奇怪:“这是魏则行让我帮他买的。” 薛海纳闷,买这做什么?而且笔记本粉粉嫩嫩,又是樱花又是小猫的,班长好歹考虑下性别审美差异吧? 不一会儿魏则行进教室,他手里拿着一沓真题试卷,似乎才从办公室回来。 薛海问:“你去办公室做什么?” “找老师确认下考纲。” 魏则行拆掉笔记本包装,翻开写字。 薛海惊愕地探头,终于看明白,魏则行在按照考纲整理笔记。 高一的课本摊在手边,他一边写概念,一边翻真题誊抄,然后用彩色笔标注高频考点。 薛海感到困惑:“你……为什么忽然做笔记?” 魏则行随口道:“备战高考。对了,你帮我找下高二空间几何的讲义。” “……”穿越回高二给你找吗? ※※※※※※※※※※※※※※※※※※※※ 日更日更!今天不是嗦粉,是我改文去了…… 看见评论区妹子的一句话,也用过来对所有人说:希望每个人都能勇敢追求自己的梦想,努力向前冲。 018 周六一大早,许攸宁来到大剧院门口。 在门口等了五分钟,吴淑风到了。 吴淑风今年七十八,身材苗条,步履稳健,是个时髦的老太太。 也是她提出,要带许攸宁来长长见识。 这次的演出舞蹈,由吴淑风关门弟子编排。 宾客远道而来,是身份尊贵的外宾,吴淑风放心不下,一定要来亲自看看。 许攸宁是第一次来大剧院,大剧院是后现代的设计,造型独特,像一个飞碟,从大门口走到剧院里,有一条长长的喷泉道。 吴淑风轻轻拢了拢披肩,道路两边音乐喷泉不断溅洒水花,吴淑风面色如常经过:“宁宁,你之所以这么容易放弃舞蹈,还是因为你见识太浅薄。艺考合格证,不过刚拿到舞蹈通行证,里面的世界究竟怎样,你见过了吗?” 许攸宁微微一怔,内心像被投进一颗石子,一圈圈荡开波纹。 进到剧院,走到一道仿木质大门前,吴淑风冲许攸宁笑了笑:“到了。” 门被倏地推开。 宽敞的弧形吊顶剧场,挂着精美透亮的水晶灯,红毯铺地,正中央的舞台上,舞蹈演职人员正在排练。 几个人正站在一起说话,一个扎小辫的男人先转过头来,看见两人,惊讶道:“吴老师来了……攸宁?” 这个男人就是吴淑风的关门弟子,游远。 许攸宁颔首问好,吴淑风笑道:“带小朋友来参观参观。” 游远从台上跳下来,也朗声笑道:“吴老师对攸宁还真好。” 台上的舞蹈演员看见吴淑风,也赶紧要下来问好,吴淑风摇头:“你们练你们的,我就是带小朋友来见见世面。” 几个舞蹈演员的目光又落到许攸宁身上。 “这也是学古典舞的?” “舞院学生?没见过啊。” “吴老师又忍不住收徒了吧?” 他们都是歌舞剧院顶尖的舞蹈演员,有好几个许攸宁小时候经常看过他们比赛视频。 吴淑风笑着解释:“是个认识的小朋友,还没考上舞院,以后要是考上,还得要你们多照顾了。” 许攸宁诧异地看向吴淑风。 其他演职人员听得明明白白,有几个女演员顿时笑得有点勉强。 游远心说,吴老师对许攸宁真有自信,怎么就断定攸宁以后一定会被歌舞剧院录用啊? 他问:“你们要上厕所赶紧去,回头我们在吴老师面前来一次,请吴老师看看。” 许攸宁也跟着去厕所,从厕所间出来时,只剩下女首席还在水池边抹护手霜。 女首席抬眼从镜子里看她,目光挑剔地打量她一圈:“吴老师以前说,有天赋的人百里挑一,难道你就是这个百里挑一?” 许攸宁摇头:“我不是有天赋的人。” 说完她略一颔首,朝洗手间外走,女首席又忽然道:“你是舞院学生?” 许攸宁答道:“没有,我今年高三。” “高三……?”女首席惊讶地扭头看她,“舞院附中?” 许攸宁笑道:“二中。” 舞院附中学费太昂贵,她哪里念得起。 女首席目光诡异一瞬:“知道了,走吧。” 两人一道往回走,许攸宁回到台下,吴淑风看她:“你跟江彤说什么了吗?” 女首席就是江彤。 许攸宁诚实地道:“她问我是不是舞院的学生。”顿了顿,“江老师好像以为我是很有天赋的人。” 吴淑风笑了声,意味不明:“这个江彤。” 台上,游远对江彤道:“再来一次。” 江彤扯扯嘴角,目光飞快在许攸宁身上一扫而过,然后抬头挺胸:“那就请吴老师看看我最近的排练成果。” 游远皱皱眉,跟着江彤走到台角:“吴老师在,你的心态也要稳得住。” 江彤没好气道:“我又没什么,又不是还需要指导的学生。” 语气却依旧酸溜溜。 游远无奈地拍拍她的肩膀:“好好演。” 音乐响起,江彤踩着鼓点出来。 善良的女郎帮助村民,却被村民赶进森林葬身兽腹。 故事很简单,舞蹈却惊心动魄。 一舞结束,江彤擦擦热汗,期待地看向吴淑风。 许攸宁也很期待吴淑风的评价。 在她看来,江彤台风稳,每个动作都完美到无可挑剔,不愧是首席。 台上的演员站成一排,江彤站在最左边。 吴淑风沉吟片刻,从右边挨个儿点评,每个人都指出优缺点,舞蹈演员们欣喜不已,连连道谢。 最后,吴淑风的视线落到江彤身上。 江彤不由得挺直脊背。 吴淑风点了点头,笑道:“江彤的腰伤看来确实好了,翻转动作都没问题。” 江彤松了口气,随即她的目光落在许攸宁身上,自得地笑笑。 许攸宁:“……”她默默移开视线,假装看舞台装潢。 新一轮排练开始,吴淑风神色淡然,拍拍许攸宁的手:“别在意,江老师从小心态就有问题。” 许攸宁点点头。 排练到中午,原本要吃盒饭,吴老师给大家叫了外卖:“私房菜馆,保证干净,练了一上午,可要吃营养点。” 演员们惊喜地欢呼一声,纷纷走去后台,吴淑风走出去跟剧院院长说话,游远便许攸宁叫上。 后台桌子宽敞,二十几个演员围坐一圈,游远把米饭和一次性筷子递给许攸宁,招呼她:“想吃什么别客气。” 许攸宁含笑道谢。 旁边男首席问:“以前见过啊?” 游远随口道:“攸宁是以前我去参加考级考核的学生,那天本来约了吴老师打牌,她来找我,顺便就看上攸宁了。” 一个考级就看上了? 男首席探究地看向许攸宁,小姑娘手臂和腿都很修长,确实是好苗子。 “莫非是……天才?”他小声问游远。 游远一愣,被逗笑:“哪儿那么多天才,吴老师惜才罢了。” 话音一落,江彤忽然站起身,旁边的女演员一愣,连忙问:“去哪儿啊彤彤?” “厕所。”江彤头也不回。 饭桌安静几秒,男首席不好意思地解释:“江彤曾经想拜吴老师为师,但吴老师说她心态不适合学舞。江彤这么多年一直耿耿于怀,再加上前阵子又伤到腰……” 他侧过头,对许攸宁笑嘻嘻地道:“小妹妹别介意啊。” 许攸宁受宠若惊,连忙放下饭盒:“江老师是前辈,一直是我学习的对象,不存在介意。” 男首席哈哈笑:“心态真好。” 江彤回来后,一直板着脸。 许攸宁也尽量低调,没想到几个演员一直问她吴淑风的事,许攸宁只好硬着头皮回答。 江彤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饭后趁着演员们忙碌,许攸宁赶紧去台下找到吴淑风。 和吴淑风说话的剧院院长六十多岁,视线在许攸宁身上一晃而过,随后对吴淑风道:“吴老师又带学生了?” “一个小朋友。”吴淑风摇头,“游远是我最后一个学生,早就不带了。” 那为什么还带在身边? 院长有些疑惑,但也很识趣,转而问起台上:“吴老师觉得江彤现在怎么样?” 江彤就在台边,闻言看过来。 吴淑风还是那句:“腰伤几乎没有影响,进步也很大。” 江彤很失望,面色微沉。 院长松口气:“那就好。”随即打趣许攸宁道:“这个小朋友以后加油,争取也来歌舞剧院啊?” 吴淑风语气很愉悦:“还早呢,先看考不考得上舞院,现在才刚拿到敲门砖,还有得磨。” 院长哈哈大笑:“有吴老师保驾护航,怎么会考不上?” 前面的江彤倏地调头,许攸宁感到不妙,就见江彤上前一步,紧紧盯着吴淑风:“吴老师,你觉得我当年比起你今天带来的这个学生,谁更有天赋?” 剧场安静下来,原本几个在排练的女演员也眼神惊异看着江彤。 男首席连忙拉住她:“江彤——” 江彤甩开他的手,挺直脊背望着吴淑风:“吴老师,当初你说我天赋一般,不适合学舞,所以拒绝我,现在这个女孩儿,她天赋很好吗?” 019 游远没想到江彤心态不平成这样,赶忙道:“攸宁还小,怎么跟你比,你真爱开玩笑。”随后又按住她的肩膀,压低声音,“江彤别闹了,那可是吴老师!是你能够指责的人吗?” 院长也斥责道:“江彤你胡说什么?排练晕头了吗?一个小孩怎么样和你有什么关系!你都已经站在这个位置,不跟比你更厉害的比,跟孩子比,出息!” 江彤紧抿着唇,倔强地推开他,目光有些忿忿。 许攸宁扯扯嘴角,吴老师说江彤心态不好,看来真不是空穴来风。 吴淑风面无表情:“江彤,你今天演出,我不和你吵。” 江彤执拗地道:“吴老师,您当年拒绝收我。现在这个学生天赋比我好吗?所以您接受她,还带她剧院介绍给院长,您不是说您喜欢公平竞争吗?” 吴淑风没说话,她侧头对许攸宁道:“宁宁,我们走。” 到她这个位置,她已经有不理睬江彤的资本。 气氛异常尴尬,许攸宁也没吭声。 以她对吴淑风的了解,碍于晚上的演出,吴淑风不会跟江彤计较,事后江彤再道个歉,也不会过多苛责。 但江彤显然不这样想,她赶在游远阻拦前,扬声道:“吴老师,您没法回答我吗?” 她竟然还在挑衅! 许攸宁噎了噎。 余光里吴淑风猛地站住,侧头对许攸宁道:“来,宁宁上去,就跳你前几天拍给我的那段。” 许攸宁眼皮一跳,可这是大剧院,场地也是歌舞剧院在使用,她上去显然不太适合。 许攸宁想了想:“吴老师,我——” 吴淑风神色平静:“宁宁,上去。” 许攸宁看出她生气了。 她只好硬着头皮朝舞台走,吴淑风道:“不用怕,我既然让你上去,就有我的道理。” 许攸宁呼出一口气,走到舞台边,江彤斜睨着她,不屑又愤愤。 台上的演员闷不吭声。 剧场死寂,游远轻咳一声,走到台角结尾:“吴老师就是想让攸宁体验下舞台的感觉,来,攸宁,你用什么音乐?我给你找。” 许攸宁手机上就有,她把手机递给游远,秀眉微颦:“游老师……” 游远轻轻叹口气,吴老师性格很强势,偏偏江彤最近心态崩溃,特别敏感。 他安慰许攸宁道:“放轻松吧,就像平时在练功房那样。” 许攸宁点头,走到一边去换舞鞋。 原本她也是想着难得的机会,可以趁机请教下吴老师,却没想到舞鞋回派上这种用场。 舞蹈演员见状,只好退到后台边,江彤不肯走,男首席强行把她拉到角落:“你跟个孩子置气什么,她是无辜的。” 江彤侧开脸:“她既然接受了优待,就不无辜。” 男首席顿时头疼,怎么这么死脑筋?! 舞台清空,游远拿着麦克风,一边播放音乐,一边道:“现在倒计时,3,2,1,开始。” 吴淑风让许攸宁表演的,是她拿去参加艺考的跳转翻组合。 这是基本功,也是学生专业素养的体现。 当—— 一声古朴的钟声从音响里放出,许攸宁踩着音乐熟练地走位到舞台中央,这个翻身控制组合她烂熟于心,最近练习没有老师指导,于是她又将翻身控制组合改了别的动作进去,练得更加频繁。 组合内容几乎将所有翻身技巧动作编排进去,院长和演员们都安静地观看。 不得不说,难怪被吴淑风看上,基础很完美,也看得出很有天赋。 可这样的孩子也不少。 江彤冷哼一声,这种程度,舞院每年艺考的学生都能做到。 她看得出许攸宁基本功很扎实,去考舞院至少前五名。但也仅此而已,舞院不过是敲门砖,专业路还很长,谁说得清楚呢。 院长也心里疑惑。 忽然,音乐钟声沉闷一响,从这里开始转变节奏,表演者即将展示一段翻身。 许攸宁走到舞台左侧一连串串翻,动作灵活,重心很稳。院长不由得点头,进舞院专业课前几名没跑,在舞院好好打磨一下,以后说不定—— 刚想到这里,串翻结束,许攸宁弯腰一个大的翻身后,又是一个前桥空翻! 院长甚至看见她几乎在半空中停滞须臾,才落地。 完美的技巧和滞空感! 院长大受震撼,猛地站起身。 台上演员们面面相觑,眼中全是震惊!动作本来就难,再加上和翻身控制连在一起,更需要肌肉控制和高度体能。 她是怎么做到的? 江彤也面露惊愕之色,惊疑不定地望着许攸宁,感到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 她难道不是个刚艺考过的学生?明明还没有经受过专业训练! 哪怕现在的江彤,也根本做不到! 音乐停下,剧场内久久没有反应。 好半晌,吴老师才不咸不淡地道:“宁宁,换了鞋子下来,我们走吧。” 许攸宁喘着粗气,鞠躬谢礼后,退到角落里换鞋。 院长这才反应过来,快走几步到台前:“哎,哎!许同学是吧?刚才的翻转组合是你艺考用的?” 许攸宁穿好鞋,点点头:“是的,不过我最近基本功难以突破,就改了几个动作增加点难度,效果挺好,体能也上去了。” 院长倒抽口气:“是刚才那个翻身接前桥是么?” 许攸宁迟疑地颔首。 这个动作她之前看某个女舞蹈演员将它隔开,虽然翻身与前桥之间接别的动作后,有缓冲就可以做到完美。可许攸宁觉得,如果连起来效果会更好。 她从艺考过后她就开始进行尝试,却总是摔得不轻。 这也是她这阵子一直需要膏药的原因。 院长感到不可思议,这样的动作居然有人会尝试融合。 但这一幕又真真实实发生在眼前。 他回头看吴淑风,却见吴淑风微微笑着,早有预料般。 舞台上,游远是第一个回神的,他颤巍巍指着许攸宁:“你……你真是太大胆了!” 万一折到腰,对于一个舞蹈演员来说,是多大的伤害! 许攸宁摸摸鼻子,冲游远弯了弯唇笑:“我只是想锻炼锻炼而已。” 吴淑风拢着披肩,慢慢朝台前走来:“宁宁的确是天生吃这碗饭的人,但我喜欢她,却有别的原因。江彤,我以前跟你说,你不适合舞蹈,是因为你不适合压力太强的工作。” 江彤面色青一阵白一阵,指尖狠狠掐进掌心。 “因为压力越强,你心态越差,你总是很难完美发挥自己的长处,但宁宁和你相反。”吴淑风顿了顿,缓缓道,“宁宁就像弹簧,压力越强,她越强,这才是我喜欢她的原因。” 就像种子,只有挣脱束缚,才能破土而出。 走到大剧院门口的时候,院长追出来:“小同学艺考考上哪里?” 许攸宁眨了下眼睛,想说自己现在哪里都没考上,吴淑风却快她一步答道:“舞院吧,舞院最适合宁宁。” 院长愣了下,这话听起来怎么像是还没考? 可今年艺考不是早就……? 吴淑风笑容充满骄傲:“李院长,再过几年,你一定会在舞台上认识宁宁。” 院长缓缓点头,许攸宁恐怖的天赋他看到了,天赋再加勤奋,以后一定会在舞台上见面。 他思忖片刻,又郑重地道:“吴老师,今天江彤的事……” “小孩子罢了,我不至于放在心上。”吴淑风摆手,“不过,她虽然已经是首席,要达到家喻户晓舞蹈家的高度还很远,心态和技巧都需要再磨炼。” 院长连连称是。 和院长告别后,吴淑风走在来时走过的喷泉道上,缓缓问:“宁宁,知道我为什么让你上去吗?” 许攸宁将被风吹乱的发丝勾到耳后,抿唇一笑:“吴老师,我已经知道了。” 吴淑风慢悠悠侧目看她。 许攸宁望着她,眼里像闪烁着火焰:“吴老师,我是天生吃这碗饭的人,我比别人领先,前面也还有我没见过的风景,所以不应该这么早就停下脚步。” 江彤算是如今国内第一梯队的青年舞蹈演员。 但许攸宁跟当年的江彤比,比江彤更优秀! 这是吴淑风想告诉她的。 吴淑风终于满意:“孺子可教,行吧,作为给我长脸的奖励,今晚带你吃椰子鸡,走吧。” 吃高热量的椰子鸡?许攸宁哭笑不得地跟上。 因为周末这一出,许攸宁到周一心情都依然很好。 周一升旗仪式解散后,许攸宁就近在实验大楼上厕所,刚走出来,就听见隔壁有男生喊:“乔康,你还不快点!” 许攸宁脚步慢下来,疑惑地扭头。 这个名字像在哪里听过。 一个男生匆匆忙忙洗了手从厕所出来,一眼看见许攸宁也愣了愣,走廊上的男生催促道:“你快点啊!” 乔康连忙道:“来了来了!” 两人渐渐走远。 许攸宁这才猛地想起来,乔康,不就是那朵试卷花儿的主人? 还真是个学弟。 她走回座位,却发现座位上放着好几个笔记本,语数外理化生,刚好六科。 她诧异地询问同桌:“这是你的么?” 同桌一看笔记本壳就乐了:“这明显是女生的东西啊,你问问前面那俩。” 许攸宁又问前排两个女生,两人也都说不是。 “不是我的。”许攸宁一头雾水,“不知道谁放在我桌上,大概放错了。” “没放错啊。”女生指着扉页,“这不是写了你名字么?” 许攸宁定睛看去,扉页果然有人写了非常小的三个字母“xyn”。 “……” 什么?! 两个女生乐不可支:“许攸宁你真逗,自己的东西都不认识……” 许攸宁懵了,她自己的东西能不认识么?这些笔记本分明不是她的啊。 可班上也没有另一个人名字缩写是xyn。 许攸宁坐下,翻开笔记本仔细看,这本是数学,文字很少,大段大段真题剪下来贴在本子上,考点和知识点也列得清楚明了。 许攸宁愕然,竟然比蒋旌的笔记本还要详细! 而且……字迹有些熟悉。笔锋走势凌厉,却清晰整齐。 许攸宁翻了两页,有些愣神。 这个字迹……她认识。 但是怎么可能? 许攸宁又翻开其他科目。 她忽然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 难道他对之前拒绝自己的事情很抱歉? 还是说同情她被许家赶出门? 许攸宁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管是哪种,她都不觉得开心,反而更郁闷。 她又将笔记翻看一遍,跟蒋旌的相比,这套笔记更基础细致,简直像为她量身定制。 她蹙了蹙眉,虽然不知道魏则行是什么意思,不过这套笔记……她真的很想用。 思忖片刻,许攸宁心下坦然释怀,不管魏则行出于什么理由,下次见到他,跟他说声谢谢吧。 她和他又不是有深仇大恨。 …… 薛海此刻和魏则行就有点深仇大恨。 他示意魏则行看自己不断颤抖的手:“你瞧瞧,手都写成什么样了!” 魏则行小臂也很酸痛,他按了按眉心:“你还是趴会儿吧。” 这几天两人都没怎么休息好。 薛海无语:“你干什么啊?干嘛……给人送那种东西?” 这跟送人五三模拟有什么区别? 这要是男女朋友都得闹分手。 魏则行不咸不淡道:“一本是那么好考的?” “什么?”薛海没听懂。 魏则行没理他,眼睑半阖,浓密的睫毛耷拉着,似乎很困倦。 薛海也搞不懂魏则行了,嘟囔着“你不是拒绝人家了?怎么又送人笔记本,你又不喜欢她。”然后趴在桌上睡觉。 他终于安静下来,魏则行睫毛轻轻一颤。 * 周三体育课,薛海又找刘易打球,刘易刚到球场,就看见魏则行站在场中,姿态优雅地挽袖子。 注意到他来,还抬了抬眼皮,微微笑道:“来了啊。” 刘易:“……”学霸还打算下场? ※※※※※※※※※※※※※※※※※※※※ 其实舞蹈专业的东西,我不懂,这要是其他专业还可以翻资料…… 反正大家看个乐呵吧,不要太在意。 020 过了十分钟,刘易被虐出一口血。 薛海想上厕所,于是众人中途休息,刘易坐在球场侧面,跟人吐槽:“行哥为什么老是虐我啊?一直截我球。”还仗着手长扣他好几个球。 同学想了想:“夺妻之恨?” 刘易白他一眼:“瞎扯淡!” 同学嘿嘿一笑,转了话题:“哎,我让女生帮我买几瓶水,你喝什么?” 刘易随口道:“脉动吧。” 许攸宁正要往操场外走,一个女生急匆匆冲过来:“许攸宁!帮我把水拿给刘易他们吧!我大姨妈好像来了!得去厕所看看!” 女生把几瓶水一股脑塞进许攸宁怀里,不等她反应,扭头就跑。 许攸宁手忙脚乱接住,朝球场望去,刘易他们正在和一班男生打球。 她一眼就看见了魏则行。 不管是在任何地方,魏则行都是人群中的闪光点,吸引旁人注意力。 许攸宁抿了抿唇。 忽然有人从她怀里抽走一瓶水,平时刻意孤立许攸宁的几个女生笑嘻嘻地问:“我们和你一起去送水吧。” 另一个女生也想拿,被人抓住手腕:“还拿什么,找个借口而已,真拿水还怎么跟魏则行搭话?” 许攸宁:“……”她一时梗住。 “走走走。”几个女生分担了一瓶水,嘻嘻哈哈走在前面。 许攸宁抱着剩下几瓶水走在后面,泾渭分明。 到球场,女生们随手把矿泉水往男生身上一塞,就朝一班男生走去。 男生们被迫中断打球,刘易郁闷地抓抓头发,扭头就看见许攸宁站在球场线外,冲他扬了扬手上的脉动。 刘易受宠若惊,惊喜地走过去:“你帮我买的?谢谢!我把钱转给你!” 许攸宁摇头:“王茜买的,你把钱给她吧。”她不过跑腿罢了。 刘易还是很高兴,笑嘻嘻地跟许攸宁聊天,这得多幸运,才正好让许攸宁给他送水! 隔着半个球场,魏则行被几个女生围在中央,其中一个女生递给他一瓶脉动,羞涩地道:“魏则行,我们帮你买水了,你收下吧。” 魏则行淡淡一笑:“我这有。” 说着他顺手捞起薛海还没拆封的矿泉水,晃了晃。 女生们也不失望,高岭之花哪儿有那么容易被拱到手啊! 她们又找话题,魏则行含笑听着,视线却穿过球场,直直落在刘易和许攸宁身上。 薛海就站在他旁边,一场篮球打下来,他手上很脏,随口道:“则行帮我开下矿泉水呗?” 魏则行慢吞吞拧着瓶盖,视线还在对面。 刘易正从包里掏出一包qq糖递给许攸宁,许攸宁诧异一瞬,含笑接过,把一小包纸巾递给刘易。 刘易脖子红成一片,有点不好意思,却又压不住翘起的嘴角。 魏则行的手倏地收紧,矿泉水瓶被握扁,水噗的从瓶口喷出。 正打算接过矿泉水的薛海被淋了一身! 他一脸呆滞看向魏则行,却见魏则行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气氛骤变,以至于围着他的几个女生都不敢说话。 一个女生递上纸巾,薛海一边擦下巴和身上的水,一边纳闷:“你到底在干嘛?” 魏则行将矿泉水拧上还给他,心浮气躁地斜他一眼,转身去水池洗手。 薛海跟上来:“你怎么不说话?” 魏则行面色沉冷,刚才的一幕像被按了回放键,在脑海中不断浮现。 许攸宁偶尔在晨跑的时候给他送水。 奇异的是,他还记得矿泉水瓶残留的温度,像被她一直放在怀里。 魏则行猛地拧上水龙头,很难不去想她刚才为什么给刘易送水。 这才多久? 他冷冷乜了刘易一眼,清冷的桃花眼神色晦暗不明。 许攸宁给刘易送完水,看见女生将魏则行团团围住,也放弃给魏则行道谢的想法。 却没想到没一会儿,魏则行竟然朝操场外走。 他行色匆匆,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薛海和其他女生都还站在原地,没有追出去。 是和魏则行道谢的机会! 许攸宁反应过来,和刘易匆忙告别,朝操场外走。 魏则行在水池边洗手。 许攸宁左右看看,现在这个点离下课还早,大家都聚集在操场上,几乎没有人在学校闲晃。 她有些犹豫。 可魏则行突然朝操场方向斜睨一眼。 那双一向漂亮撩人的桃花眼晦暗又疏冷,让许攸宁怔了怔。 她心情也平静下来,走到水池边洗手。 魏则行看过来,她几乎感受到他的视线缓缓移动到她身上。 许攸宁顿了顿,拧上水龙头,看着水池里的水,缓缓道:“魏则行,我桌上的笔记本,是你放的吧?” 魏则行没想到她会说这个,愣神一瞬,心下突然松口气。 这是个好机会。 他唇角牵起柔和的笑意:“这样你就不用问蒋旌借了。” 蒋旌? 许攸宁忽然明白,她不给蒋旌面子,蒋旌一定在班上嘟囔过好几次,被魏则行听见了。 其实许家人除了许英梵,成绩都很不错,大哥许英斐更是优秀,如果她有心寻求帮助,在旁人看来,家人一定会相帮的吧? 但事实恰恰相反。 所以……同情她? 许攸宁忽然感到自己很可笑。 她面色阴晴不定,紧握着水龙头的手指,因为太用力甚至骨节泛白。 魏则行不动声色蹙眉,就见许攸宁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定睛看着他:“魏则行,谢谢你的笔记本,我欠你一次人情,只要你找我,我一定会还。但以后我们在学校不要说话了。” 魏则行怔住。 许攸宁说完,转身快步走下台阶。 魏则行目光追着她想说什么,却只看见许攸宁的背影。 他站在原地,良久没回过神,刚才许攸宁跟他说话那一刻,他还觉得这是缓和两人关系的机会。 可是她却说不想再来往。 魏则行后知后觉抽出纸巾擦手,但手上的水渍早就风干,有些事情一旦错过最好的时机,就会来不及。 他怔了怔,随后将纸团扔进垃圾桶。 * 周五晚上吴淑风又打电话约许攸宁吃饭。 许攸宁揉揉额角:“吴老师,我保持身材,很多东西吃不了。” “又不是叫你真吃。”吴淑风笑着道,“你来坐着,看我们吃就好。” “……” 在许攸宁哭笑不得中,吴淑风才解释,歌舞剧院的李院长,周六晚上请吴淑风吃饭。 说是吃饭,实际是带江彤给吴淑风道歉。 请客地点是间名流开的私房菜馆。 周六,许攸宁按照吴淑风给的地址,到了私房菜馆门口。 外面看上去小小一间,连招牌都没有,陈设低调,里面却十分宽敞,虽然客人们都在大厅用餐,却清幽安静。 许攸宁站在青石板桥上,不知道该往那边走,这时一个服务生走过来:“许小姐。” 她示意角落一个位置。 许攸宁顺着看过去,吴淑风从屏风后探出头,冲她招手。 许攸宁笑着走过去,坐下没多久,李院长和江彤到了。 江彤穿着连衣裙,头发扎成马尾,画着淡妆,日常装扮也让人眼前一亮。这次她大概提前和李院长商量好了,一走到桌前,就对吴淑风鞠躬:“对不起吴老师,上次是我太自大了。” 吴淑风本来就不太在意,她颔首:“不管什么时候都应该保持谦虚。” 她接受了江彤的道歉。 李院长和江彤同时松口气。 江彤对着许攸宁仍然有些别扭,但许攸宁很尊敬她,江彤态度也渐渐温和。 菜刚端上来,隔壁桌忽然来人。 两桌共用同一张屏风,和大厅其他桌隔开,但彼此间却挂着一道竹帘,模模糊糊看不太清楚,私密性不错。 许攸宁拿起公筷给吴老师夹蓝莓山药,隔壁桌飘来女人的说话声:“黛黛点吧,想吃什么?” 她后背一僵,山药掉进白瓷碗里。 吴淑风道:“自己乖乖吃,别顾着我,我可就允许你今天吃多点。” 许攸宁讪讪地收回手。 李院长看得乐出了声。 许攸宁放下筷子,隔壁声音小下去,但很快,许英黛的声音又响起:“馨月,蓝莓山药你不是很喜欢吗?要不要点一份。” 许攸宁端起茶杯,看见桌上同样的蓝莓山药,有点没胃口。 但吴淑风却不停给她夹菜,许攸宁本来胃口就不大,饭才吃到一半,已经被吴淑风喂撑到,放下筷子端着茶水慢慢消化。 吴淑风出去接电话,李院长正打算和许攸宁聊聊未来发展方向,孔馨月的声音忽然从隔壁传来:“学舞蹈确实不太行,最后还容易走歪。” 苏蓉叹气:“但她就是不听。” 江彤当即脸色一黑,如果不是李院长在,她可能会当场掀开竹帘和苏蓉吵起来。 许攸宁起身给两人斟茶,含笑转移话题:“江老师,那天的演出怎么样?” 江彤看她一眼,缓和了脸色:“挺成功的。” 话题又绕到演出上,吴淑风回来后,许攸宁起身去厕所。 从隔间出来,她慢吞吞洗着手。 没想到吃个饭也能遇上许家人,明明这里离许家也很远。 想到刚才孔馨月和苏蓉的话,许攸宁眸光微凉。恰好背后的隔间门打开,孔馨月一边整理裙摆一边走出来,看见许攸宁,不由得一呆。 “你怎么在这儿?!”孔馨月表情惊疑。 这里可是价格昂贵的私房菜馆,许攸宁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许攸宁慢条斯理擦干手上水渍,就打算离开。 孔馨月没想到她现在这样目中无人,上前两步将她拦住,上下打量一圈,讥嘲道:“走得还挺快嘛,你生日那天也跑得挺快,是不是以为苏阿姨和许叔叔会出去追你?白日做梦。” 许攸宁朝左边挪,孔馨月立刻朝左边一站,挡住许攸宁的去路。 “就算你整天在许家讨好苏阿姨和许叔叔,你在他们心里也比不上英黛。”她毫不掩饰眼里的恶意,嘲讽地笑道,“听说苏阿姨和许叔叔不打算管你了,你再继续嘚瑟呗?这下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吧?” 许攸宁面上没什么表情,又往右边挪,孔馨月立刻朝右边一站。 “跑什么?没听见我跟你说话呢?啧啧,你怎么会在这儿?”她既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对了,许叔叔停了你的卡,你该不会没钱,在后厨打工吧?” 许攸宁绕过她,孔馨月大概看够她的笑话,没有再阻拦。 她走出去两步,就听见孔馨月道:“生日那天让英黛丢那么大脸,还有脸离家出走。” 许攸宁猛地转回头,见孔馨月站在原地,仍然一脸挑衅地看着她,不由得冷冷弯起嘴角:“你提醒我了,你还欠我东西呢。” 她快步走到水池前,就着旁边不知道谁放的纸杯接了水,反手泼到孔馨月脸上。 凉冰冰地自来水像耳光一样被甩在脸上,孔馨月尖叫一声,连忙捂住脸,许攸宁冷着脸将纸杯放在水池边:“这是那天泼我红酒的谢礼,还给你。” 孔馨月好不容易揉干净眼睛,却看见眼线眼影和睫毛膏全粘在手背上,她气得尖叫:“许攸宁!” 许攸宁毫不留情将挡在门口的孔馨月推到一边:“好狗不挡道!” 孔馨月一个踉跄,后背撞到冰冷额瓷砖,疼得她倒抽一口气。 许攸宁目不斜视从她身边走过,回到餐桌,李院长正好在说许攸宁:“家里支持,专业学习也会很顺利……”他看向许攸宁,脸上笑容和蔼,“许同学这么优秀,家里也给予了很多支持吧?” 许攸宁端着茶杯,浅浅一笑:“吴老师一直很支持我。” 李院长哈哈笑:“吴老师当然支持你,你这种孩子,谁能不支持?” 许攸宁但笑不语。 隔壁恰好有人踩着高跟鞋匆匆回来,许英黛焦急地声音响起:“妈妈,馨月在厕所,被姐姐泼了水!妆都花了,该怎么办啊?” 苏蓉惊愕:“什么?”她很快问道,“现在?在餐厅厕所?” 许英黛迟疑道:“对,但是姐姐不知道去哪里了。”她又道,“妈妈,我把湿纸巾带进去给馨月,让她好好收拾收拾。” 021 隔着竹帘声音也清晰可闻,李院长皱了皱眉。 正好服务员将蘑菇汤和绿豆糕端上来,许攸宁起身将空盘子放在旁边的推车上,忽然听得孔馨月扬声:“许攸宁?!” 许攸宁抬眸,孔馨月外套深一团浅一团,虽然已经努力处理过眼妆,但脸上的粉底依旧斑驳到颜色不均,许攸宁觉得好笑,轻轻勾了勾唇。 这落在孔馨月眼里无疑是嘲笑!她愤恨地攥紧拳头:“许攸宁!你太过分了!” 许攸宁干脆大大方方地走到屏风前,好整以暇看着她:“你都不觉得泼我酒过分,为什么我就过分?” 孔馨月咬牙:“我那天又不是故意的!” 许攸宁嗤笑一声:“谁知道呢?” 孔馨月咬住下唇:“我本来就不是故意的,你却一直针对我,泼我水。” “……” 许攸宁若有所觉,转头,就看见苏蓉和许英黛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苏蓉率先问出声:“许攸宁!你在做什么?” 许攸宁对孔馨月泼水,让她难以接受! 许英黛也惊愕地捂住嘴:“姐姐……馨月要是有什么不对,你告诉我好了,为什么要……” 她欲言又止。 苏蓉见状,冷下脸:“许攸宁,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快点给馨月道歉!” 许攸宁也有些厌烦地望着苏蓉,冷嗤一声:“道歉不可能。”说完就打算 许英黛见她要走,连忙道:“姐姐,你别走,妈妈一直很担心你——” 许攸宁对她更不耐烦,不打算搭理她,擦肩而过时,许英黛却忽然惊呼一声,朝旁边倒去。 许攸宁心中一凛,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大庭广众还想碰瓷?! 许攸宁在回许家那段时间,就吃过这种亏,这次也早有预料。 却没想到许英黛被她拽住后又用力往下一躺,许攸宁重心不稳,果断地松开。 许英黛砰的撞在桌子棱角上,疼得她脸色一白。 靠桌沿的碗碟也砸落在地,油烫翻倒在许英黛身上,显得格外狼狈。 苏蓉倒抽一口气:“黛黛!” 苏蓉和服务生手忙脚乱将许英黛扶起来,苏蓉担忧地看着许英黛:“黛黛,你摔着哪里了?”她扭头看向许攸宁,忍不住埋怨:“你怎么能放手呢?” 许攸宁面色一寒:“怎么?要我和她一起摔下去你才高兴?” 苏蓉皱眉:“你怎么这样说?你明明可以拉着黛黛。” “拉不动不行?”许攸宁知道,苏蓉一向偏袒许英黛,但今天苏蓉仍旧让她大开眼界,她冷声道,“走不稳路就不要出门,省得还怪路人没拉住她!” “许攸宁!”苏蓉霍然起身,一脸痛心疾首地看着她,“你离家出走,泼同学水,撞倒黛黛还不知悔改,你太令人失望了!你怎么会是我的女儿?!” 私房菜馆的客人早被这边的骚乱吸引了注意,听了苏蓉的话,众人看向许攸宁,目光露出探究之色。 许攸宁后背僵了僵,苏蓉的指责像刀子一样扎在心上,她深吸一口气,又渐渐平静下来。 她神情漠然:“我不是你女儿,你女儿在那躺着。” 苏蓉闻言,陡然升起一股怒火:“许攸宁!” 许攸宁不耐地拧眉。 许英黛见苏蓉这么生气,连忙道:“姐姐,你别这样对妈妈说话,妈妈也是担心你,现在艺术生也不好混,前阵子有新闻说,有艺术生走歪门邪道,所以妈妈才不让你离开家住的……” 周围客人恍然大悟,许攸宁简直气笑了,她明明就是去住校,她非得说得这么令人浮想联翩,简直没安好心! “少胡说八道。”许攸宁毫不客气地道,“我只是住校而已,在你家连练基本功都不行,我为什么还得在你家住?” 这话简直火上浇油,苏蓉一想到圈子里,至今还有人议论许家女儿离家出走的事,就气不打从一出来:“我就没见过你这种孩子!学个舞蹈,学得那么叛逆!你好好想想,学个商科以后去你爸公司,哪里不轻松?!” 许攸宁抿紧唇,周围人的目光都落在这里,她甚至听见后面有人低声道:“是,现在学艺术,是挺乱。” “离家出走也太过了,这种孩子不行。” 许攸宁只觉得怒火往脑门冲:“有没有出息,都是我的事!我早就跟你们许家说过,许英黛才是你们的女儿,别插手我的事情!” “我的专业,我的人生,都是我自己的事情,不需要你们来负责!” 苏蓉没想到许攸宁还顶嘴,她火冒三丈,正要出声斥责,忽然有人拍手道:“说得好!” 江彤和李院长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出声的就是江彤。 苏蓉愕然,她不认识李院长和江彤,只当他们是出来插手的路人,遂压着火气:“请问两位是?” 李院长气质儒雅内敛,他温和笑笑:“我只是觉得,这位女士对似乎对我们舞蹈专业有误解。” 苏蓉很快明白,刚才言语不当,惹了旁人不快,她面色微缓:“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女儿,她并不适合学舞蹈罢了,所以我才劝阻而已。” 李院长上前,看似不经意般,将许攸宁挡在身后。 他呵呵笑道:“不适合?你女儿可是相当适合学舞,身材比例很完美啊。” 苏蓉也就客套客套,不管许攸宁适不适合学舞,都一样!许家根本没打算让许攸宁学舞,她耐着性子道:“我女儿学舞没天赋,我们家也只想她随便学个专业,只要不学舞蹈,都行。” 李院长笑容不变:“你天赋卓越,不让她学,才是埋没她。” 这话终于让苏蓉着恼了,她沉声道:“不管怎么样这都和先生你没关系,请不要管我的家事!我是不会同意她走这条路的!” 这简直莫名其妙。李院长笑容敛了敛,眼中也有愠色。 他沉声道:“我不知道你们家长是怎么想的,但是许攸宁,她在舞蹈上相当有天赋!更何况她自己也想走这行,家长理应支持她的想法,为什么要阻拦?!” 苏蓉惊愕一瞬,随后看向许攸宁:“这是谁?” 他们认识?! 她看李院长起码五六十岁,虽然低调,但她一眼看出衣服到手表都是名牌。旁边跟着年轻女人也是如此。 苏蓉面色也越来越难看:“许攸宁!你到底在外面搞什么?!” 许攸宁漠然地道:“我住校,周末都很少出学校,能搞什么?” 李院长却想明白苏蓉话中深意,面色陡然一沉:“许同学不过我朋友带来的学生,今天一起吃了个便饭。这位女士,未来的舞蹈界,一定会有许攸宁一席之地,你如果阻拦她,一定会后悔!” 苏蓉道:“你并不是权威,我不阻拦她,才要后悔!” 话音刚落,有人惊讶地道:“李……院长?!” 苏蓉循着看过去,一个中年男人刚从门外进来,诧异地看着几人:“李院长……苏董?” 苏蓉也有些惊讶:“谭总?真是巧。”她顿了顿,眼神微妙地看向李院长,“这位先生您也认识?” 谭总乐了:“这怎么能不认识呢?”谭总是娱乐公司,和苏家有过合作,他笑着道,“我还没想到呢,苏董原来认识李院长。” “李院长?”苏蓉蹙了蹙眉。 谭总了然,连忙介绍道:“李院长,这是广宏集团的苏董,您肯定没怎么接触。”说完他又对苏蓉道:“苏董,这是国家歌舞剧院的李院长。” 顿了顿,又压低声音:“李院长是从□□退下来的,很有才气的人。” 苏蓉愣住了,连一直站在旁边的许英黛都不由一怔,感到不敢相信。 谭总才进来,还不知道刚才发生的纠纷,乐呵呵地说:“没想到苏董也认识李院长,真是巧了。” 苏蓉勉强笑笑:“只是碰巧……” 李院长意味深长地道:“刚才和苏董聊起她的千金,是个很有天赋的舞蹈生,不过苏董不太赞同她的千金学舞。” 谭总惊讶看向苏蓉:“苏董,李院长可是很少夸人的,他说有天赋,那就是真厉害,可别浪费孩子的天赋啊。” 闻言苏蓉只干笑两声。 李院长又点点头,笑容别有深意:“谭总可别小看了苏董的千金,她以后,或许能到达一个难以想象的高度也说不定。” 谭总惊讶极了,连连赞扬苏蓉教导有方。 苏蓉却很尴尬,连带着许英黛也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李院长。 这种人物……许攸宁是怎么认识的?! 母女俩视线投向许攸宁,许攸宁神色漠然,对母女二人视若无睹。 苏蓉心里又有些窝火,既然认识,许攸宁却不早点介绍,眼睁睁看着两人为她争吵! 离家才多久,完全像变了个人! 李院长和谭总没说两句,又有人过来和谭总打招呼,李院长走不掉,笑着扫了江彤一眼。 江彤便推了许攸宁一把,低声道:“跟我出来。” 许攸宁听话地跟着江彤朝外走,许英黛咬了咬唇:“姐姐!”说着快步走过来。 江彤不耐地瞪她一眼:“干嘛?!” 许英黛被她吓住,迟疑地停了脚步。 江彤趁机拉着许攸宁飞快走出私房菜馆。 走到大门口,江彤神色仍然有些不自在:“吴老师说让我送你先走,我给你打辆车吧。” 许攸宁闻言拿出手机,果然看见吴淑风的消息,只是言简意赅地叫她先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江彤招手拦了辆出租车,将许攸宁推进后座:“行了,赶紧走吧。” 许攸宁放下车窗对她道谢:“谢谢江老师,给你添麻烦了。” 江彤沉默片刻,拍了拍车门:“好好学!不管什么专业,都不简单!你的路还远,不要因为这点困难就低头!” 许攸宁浅浅一笑,还想说什么,江彤却不耐烦地道:“还不快走!” 司机赶紧发动车子,后视镜里的江彤越来越小。 许攸宁想了想,又给吴淑风发了消息,请她代为感谢李院长。 吴淑风给她回复个白眼emoji。 许攸宁托腮看着窗外的夜景,不由得笑了。 怼完苏蓉,她竟然觉得开心。 …… 苏蓉感到今晚很丢人,直到回到家,还如芒在背。 许宏正好从书房出来,见客厅里的母女俩神色不太好,疑惑地问:“不是出去吃饭?怎么还这么不开心?” 苏蓉不免又想起刚才在餐厅的窘境。 ——几个围上来的熟人听李院长表扬许攸宁,又听说她反对许攸宁学舞时,个个又眼神微妙。 她就是不喜欢许攸宁学舞蹈,有什么错? 苏蓉不由得埋怨道:“还不是你的好女儿!” 许宏下意识看向许英黛。 许英黛勉强笑了下:“爸爸,妈妈是说姐姐。” 怎么又扯上攸宁了? 许宏皱眉:“怎么回事?”他想了想,“你们在什么地方碰见攸宁的?” “关少那个私房菜馆。”苏蓉倒了杯水,勉强压下心头的火气,“你的宝贝女儿!难怪敢离家出走。她不知道从哪儿认识了□□退下来的副部,让人家在餐厅跟我吵架!” 找到亲身女儿,令苏蓉开心又激动,但见到许攸宁后,她心里又隐秘地升起失望。 亲生女儿和在许家养尊处优的黛黛相比,差得太远了。 而且她还是艺体生! 在苏蓉心里,成绩好的学生哪会选择走这条路呢?如果像对门刘董千金,读个伯利克里音乐学院也就罢了,但许攸宁也没这个能力呀! 更何况许攸宁,她确实文化成绩不好!以至于别人问起许攸宁,她甚至都说不出口! 而今晚……她更加让她丢人! 刚被凉白开冲淡的怒火,又直窜而上,苏蓉将水杯搁回桌上,没好气道:“你不知道,多少人看见我和那个李院长吵架!” 许宏拧眉:“那你为什么要在餐厅跟人吵架?多不像话!” ※※※※※※※※※※※※※※※※※※※※ 我星期四就入v啦,星期四中午12点更新,你值得拥有! 022 许宏想不明白苏蓉在想什么,居然跟人在餐厅吵得人尽皆知? 又不是泼妇! “我只是说她两句罢了,她却那么凶顶撞我。”苏蓉越想越觉得抬不起头。 许宏无语地看着她:“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 苏蓉感到委屈,许英黛给她添了杯茶水暖手,她握着水杯不吭声了。 “别管她了!”提起许攸宁,许宏也心气不顺,“我看她是被赵天力惯坏了!” 苏蓉按了按眉心,随口道:“这些家庭教育就是不行。” 赵天力是许英黛的亲生父亲,也是许攸宁的养父。 许英黛心里一紧,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心里无声蔓延开羞臊的情绪。 恰好许英斐回家,他诧异地问:“什么教育不行?” 苏蓉又把事情对许英斐说了一遍,许英斐听完没作声。 客厅气氛不好,苏蓉端起杯子喝口水,才道:“养在那种家庭十几年,可能早就长歪了。” 她想到许攸宁刚回到许家,整天穿个没品味的运动服到处晃,脸也不好好保养,又皱起眉,无声叹口气。 许英斐看着愁眉苦脸的母亲,又黑着脸的父亲,呼出一口郁气:“反正她已经成年,以后给份嫁妆嫁出去就行了。” 他说完上了楼。许宏手机恰好响起,他走到窗前接电话:“喂,刘董?”听见那边的吵闹声,他笑起来,“这么晚还在温泉会馆啊?” 刘董和许宏最近意见不和,两人对集团新的发展区域链一直有意见,但董事会最终拍板许宏的,这让刘董一直很憋屈。 许宏反倒春风得意,事事顺利。 刘董哈哈大笑:“今天晚上听谭总说起件乐事儿,想跟许董打听打听,不知道许董有没有空啊?” 谭总? 许宏顿感不妙,谭总有间娱乐公司,沾染了娱乐圈风气后,为人也特别八卦。 “什么事?” “还能是什么事儿啊。”刘董嗓音愉悦,“听说你家千金入了歌舞剧院李院长的眼,那以后是要青云直上啊!” 可是苏蓉才刚和李院长吵完架!刘董不可能不知道! 许宏嘴角抽了抽:“这、其实夸大其词,她也没那么优秀……” “嘿,怎么不优秀啊!人家李院长都说了,以后咱们国家文艺界有你家千金一席之地!”刘董又话音一转,语气疑惑,“不过我怎么听说,许董那位千金,被赶出家门了啊?” 还是来了! 许宏头痛:“刘董——” “哎许董,这就是你不对了。”刘董的话语滔滔不绝,“儿女自有儿女福,更何况你的女儿还那么优秀!我听说艺考可是京城舞院第一名啊!” 他连这个都知道?! 许宏胸口一窒,又听刘董感慨道:“许董啊,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别家做梦都盼着孩子优秀上进,你倒好,直接把孩子赶出去。现在消息都传遍了,大家都觉得许董你对艺术生太歧视了,你看看网上老艺术家们都坐不住了。” 他的声音幸灾乐祸,许宏愣了愣:“什么老艺术家?” 刘董惊讶地道:“哎呀,许董你不知道啊?赶紧上网看看啊。” 许宏连忙挂了电话,打开笔记本电脑,但笔记本电脑居然在更新系统。 他赶紧走上楼,把正在游戏房打游戏的许英梵拎出来:“快快快,给我看下网上都在说什么!” 许英梵一头雾水,但看许宏脸色不好,只好打开热搜,首当其冲的就是“请放下社会成见”! 第二条是“歌舞剧院李院长为艺术生发声”。 许英梵先点开这条。 认证为歌舞剧院的官方账号,半个小时前忽然发布了一条长博。 大意是李院长带着朋友以及朋友的学生吃顿便饭,但学生却在餐馆遇上家长。 家长因歧视学生艺术生身份,和学生吵了起来。 李院长想不明白,为何家长会认为学生就是学不好舞蹈。明明学生专业基础非常优秀,在李院长看来,前途光明。 李院长在末尾感慨,文化生的汗水洒在课桌,艺术生的汗水洒在练功房。希望大家能放下成见,彼此尊重。 因为所有的路都没有捷径,包括艺术。 这条发布后不久,就被网友顶上热搜。 艺术生纷纷发言,讲述自己的经历,就连文化生也忍不住发声。 【其实很辛苦的,楼上学滑冰的小姐姐,身上都是淤青。】 【我们班的田径生十字韧带拉伤了,医生说如果不好好保养,以后就再也不能运动了,但他还要去练习,他妈都急哭了。】 【八岁开始学美术,人家周末补课,我周末学画。艺考知道自己没有考上美院的那一刻天都塌了,可能差点天赋吧。希望李院长说的那个学生,不要轻易放弃。】 【对!千万不要放弃!】 【第一次见不允许孩子优秀的家长,奇葩!】 【什么狗屁家长!】 如果只是网友争执也罢,但各界艺术家约好似的,争相发声。 包括国画大师刘铭,书法艺术家王一燮,青年舞蹈演员江彤,甚至谭总都跑下来掺一脚! 许英梵目瞪口呆:“李院长?该不会是和我妈吵架的那个李——” 他扭头看向许宏,顿时被许宏难看的脸色吓得噤声,刘董又打电话进来:“许董看了吗?你这影响有点大啊?都是亲生女儿,许董怎么对找回家的女儿那么冷漠呢?” 许宏已经气得头昏脑涨,闻言怒声道:“你的孩子又不学这个!” 刘董讶异:“我女儿是比不得你许董千金啊,还能得李院长表扬。而且,谁不知道我女儿学摄影啊,平时也就给人拍拍写真。” 许宏气得差点摔了手机。 电话被挂断,刘董对着旁边的谭总戏谑一笑:“这老小子,气得都不说话了,这点脾气,还想跟我斗。”他悠悠点了根雪茄,“就是可惜他女儿,这学艺术,不就得砸钱好好培养。” 谭总不以为然:“不可惜,李院长那朋友,是吴淑风!吴淑风带的学生能差?” 吴淑风? 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刘董拿过手机一查,顿时瞪大眼睛:“许宏脑子有病吧?!” 谭总哈哈大笑。 …… 夜风习习,魏则行夜跑结束,刚准备跑回去,就遇上同样夜跑的关良。 魏则行目光下移,落到关良的膝盖:“伤好了?” 关良啧了声:“摔倒都是哪天的事儿了?我又不是纸片人,磕破膝盖还要养这么久。” 魏则行挑眉笑笑:“是么?” “……”关良总觉得他这话不怀好意,锤他一拳,正要说话,许英梵抱着篮球从旁边跑过,“关哥!则行哥!” 两人和他打过招呼,关良问:“去哪儿啊?” 许英梵摇头:“家里气氛不好,出去避避。”说完飞快跑走。 关良没在意,转回头,却发现魏则行笑容淡了几分。 他摸摸下巴,有些稀奇地看着魏则行。 魏则行竟然不太喜欢许英梵?罕见! 他用胳膊肘戳下魏则行:“嘿,我跟你说,今晚他们许家,有个大八卦。” 魏则行扯出一抹笑:“他们家能有什么大八卦?” 这话里都带出情绪了。 关良没想到许家哪里招惹魏则行,但有些幸灾乐祸:“还不是他们家那个弄丢的女儿,你知道的吧?我记得那个女生不是和你说过几次话?” 许攸宁有关? 魏则行目光闪了闪,单手插进兜,淡声道:“怎么了?” 关良伸手掏烟,放在手上把玩:“他们那个弄丢的女儿不是离家出走了?今天在我那个餐厅,母女俩吵起来了,啧啧。” 魏则行不动声色蹙了蹙眉:“许攸宁和苏董?” 关良点头:“可不是,来来往往都看见了,许攸宁身边好像还跟了什么人,帮着她吵架。经理拿不定主意,给我打电话。我寻思你们家要吵架,就不能关门在家吵?跑我餐厅吵个什么劲儿?” 魏则行伸手抽走他的香烟,随手扔进旁边的垃圾桶,表情似笑非笑:“好歹做生意,也不知道上去劝一劝。” 被扔了烟,关良也只当魏则行讨厌烟味,随意地摆手:“我可不掺合这些事情,弄丢的女儿?说得好听,没准是私生女,不然能被区别对待啊?” 许家并没有公开许英黛和许攸宁的关系,只说当年是双胞胎,而许攸宁是在医院弄丢的。 圈子里一听,哑然失笑,弄丢?别是个私生女吧? 男人间彼此笑笑,谁也不会放在心上;女人却要私下腹诽两句,毕竟哪个原配愿意接盘私生女啊? 魏则行侧头看着旁边的草丛,半张俊脸陷在阴影里,晦暗难辨:“没有养在自己家里,不会心疼。” “什么?” 魏则行又问:“他们在吵什么?” “弄丢那个,说是推了许英黛一把。”关良闲不住,又掏出一根香烟,放在鼻尖嗅嗅,“搞不好是真的。” 魏则行蹙眉:“她怎么可能推许英黛?” 关良烟瘾犯了,没注意到魏则行情绪变化,慢悠悠道:“有什么不可能,私生女嘛,自然看原配的女儿哪里都不顺眼,推她一下也是理所当——” 话没说完,魏则行抬手捏住他那根烟,微微一笑,笑容不达眼底:“别吸/du一样满脸陶醉。” 关良讪讪地收了烟,又忽然听他道:“她不是私生女,你别乱传谣言。” 关良奇怪地看他:“你怎么知道?” 魏则行淡淡道:“她和我说的。” 关良恍然大悟:“也对,你两说过几次话,看来关系不错啊。” 魏则行没吭声,他和许攸宁晨跑时间相同,其实见面时间很多,只不过被人注意到的时候很少。 “把餐厅的事情跟我详细说说。”他又道。 网络吵闹,许家的灯也亮了一夜。 许宏气得差点脑溢血,现在这些网友一天天闲的,屁大点事儿也能讨论一宿。 苏蓉也觉得冤枉死了,昨晚她收到好多信息,不是打探消息,就是看笑话,话里话外讽刺她。 她气得血压飙升,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自己还不能管管吗? 李院长就可以插手别人的家事吗? 夫妻俩气闷,一宿没睡好,早上还没起床,就听见冯婶上来敲门:“先生,太太,攸宁小姐来了。” ※※※※※※※※※※※※※※※※※※※※ 我下本估计写这个,求个预收啊啊啊啊《炮灰男配是我哥》 秋姿重生后,发现她的世界是一本书。 重生前她被女主队伍抛弃后死去,秋铭也惨死; 重生后,她决定离那对运气逆天的男女主远一点; 盯紧上辈子被炮灰的哥哥,让他争取活得久一点。 结果发现—— 上辈子对女主不离不弃的男主,是她小时候救过的男孩。 上辈子对女主温柔体贴的男二,误把女主认成了她。 上辈子对女主穷追猛打的男三,也把女主误认成了她。 秋姿:“……”你们是不是有毒?! 023 许攸宁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 赶紧起床。 许攸宁是来拿户口本的。 苏蓉拿走户口本,说去办理迁户。但许攸宁走的那天急匆匆离开,只带上了身份证。 她换了鞋子朝楼上走, 冯婶为难地跟在她身后:“攸宁小姐, 先生和太太还没起床。” “我拿完就走。” 许攸宁快步上楼,刚走到书房门口,苏蓉就打开门, 看见许攸宁怔愣一瞬:“攸宁!” 许攸宁目不斜视, 推开书房,找到户口本就出来, 苏蓉眼看着她拿着户口本出来, 心头莫名一紧:“你拿这个干什么?” 许攸宁奇怪地看她一眼:“我的东西我当然要拿走,告辞。” 她飞快下楼, 苏蓉赶紧追下去:“等下!攸宁!昨天晚上——” 许宏已经穿好衣服走出房间,见她要走,站在二楼台阶上怒声道:“冯婶把她拦住!” 余光里瞥到别墅外似乎很多人, 但也没在意。 冯婶闻言赶紧上前, 却不敢真拦, 只劝道:“攸宁小姐,先留一会儿吧, 听听先生和太太怎么说。” 许攸宁恍若未闻, 在玄关换鞋。 苏蓉赶紧追过去,定睛一看,当即惊得尖叫:“怎么回事?!” 冯婶连忙解释:“太太,今天早上不知道为什么门外全是记者。” 记者?! 苏蓉躲在窗帘后朝外看, 的确看见玄关外那群人, 个个胸前挂着牌子, 手里拿着话筒和摄像机。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冯婶:“怎么会有记者?” 冯婶犹豫一瞬:“刚才去门口拿报纸,记者说……想采访一下,太太和先生对艺考生的看法。”她隐晦地看了许攸宁一眼,“还问我攸宁小姐是不是……真的被赶出家门。” 苏蓉扶住墙,头晕目眩,这不是网上讨论讨论就完了吗? 怎么还引来记者啊?! 许宏朝窗外望一眼,果然,余光里见到的那些人,全是记者! 他握紧扶手:“怎么会有记者被放进来?!” 这又不是什么普通居民区! 冯婶也奇怪呢。 他快步走到门厅,目光凌厉看向许攸宁:“是你故意把记者带来?!” 许攸宁莫名其妙瞟他一眼:“昨晚餐厅吵架视频流出去了,有记者来有什么好稀奇的。” 吵架视频流出去了? 正从房间走出来的许英黛一听,赶紧拿起手机查看,果然,昨晚凌晨两点就有人放出了餐厅的视频,好事者还细心标注了谁是李院长,谁是学生家长。 但整个视频,只有许攸宁一个人被打上马赛克,其他人,都没有! 许英黛感到一阵眩晕,这个视频是不是故意的?连她都拍得那么清晰! “给物管中心打电话啊!”苏蓉尖声催促,“他们怎么能放记者进来!还让记者在我们门口呆那么久!” 冯婶为难地道:“其实……今早上物管中心一直接不通。” “什么?!” 正在争吵之际,许攸宁起身去拉门,许宏呵斥道:“冯婶!还愣着干什么?!” 冯婶如梦惊醒,赶忙去拉许攸宁:“攸宁小姐!今天就不要走了吧?外面全是记者……” “他们是来采访你们,又不是来采访我。”许攸宁甩开冯婶,扬了扬户口本,面色淡淡,“户口我拿走了,正好也没迁户,你们家我不会再踏足,希望你们以后也别扯着这点血缘不放。” 苏蓉又惊又气:“你说的什么话?!” “行!让她走!”许宏也气得怒发冲冠,低吼道,“让她走!我看看她走出这个门,能混成什么样!” 许攸宁看也不看他,从兜里掏出口罩戴上。 许英黛见她真要走,就怕她走到门口胡说八道,赶紧追出去:“姐姐!姐姐!等一下啊!” 爸妈他们真是气晕头了,许攸宁走了还怎么解释得清楚啊! 见有人出来,一群记者翘首以盼,摄影师也扛起了摄像机。 许英黛脚下一滞,却见许攸宁走到门口时,记者们整齐的分出一条路,顿时安下心,快步追过去:“姐姐!等一下!” 她拉开大门,记者们却精神一振,蜂拥上来将许英黛团团围住。 “你好,请问你是这家女儿吗?” “你好,我看见视频里你也在,吵架当晚你就在现场吗?” “请问你们家对艺术生有什么偏见吗?我了解到你似乎也在学美术?” “请问你们家为什么就针对其中一个孩子呢?” 闪光灯照个不停,许英黛脸色发白,连忙闷头往回跑,记者们也紧追进来,各自站在玄关前播报。 许宏气得捂住后颈:“快点!快点打电话叫保安!不不不!打电话报警!” 许英黛扶着墙气喘吁吁,惊疑不定地看着窗外,为什么他们都不拦许攸宁? 对她却像狗见到肉骨头似的扑上来? 她想到刚才闪个不停的闪光灯,又慢慢捂住脸,她该不会被拍下来了吧?! “来来来拍下这里。”其中一个记者招呼摄影师对着窗户拉长镜头。 苏蓉惊呼一声,赶紧拉上窗帘,尖声道:“冯婶!快让他们别拍了!” 冯婶硬着头皮出门:“各位都别拍了,你们要找的人不在家!” “什么不在家?这不明明站在窗户后面吗?” 许宏忍不住瞪了苏蓉一眼。 许英斐穿好衣服出来,一边扣着袖子,一边随口问:“外面怎么那么多记者?” “阿斐!你快想想办法!”苏蓉见他出来,眼前一亮,“外面不知道为什么多了很多记者?” “什么不知道为什么?都是你妈!昨天跟人在餐厅吵架!被人放网上了!”许宏气得在桌前坐下来,“物管中心也不知道在干什么!竟然放人进来!” 许英斐捏捏额角:“我马上要出门,到门口我跟保安说下。” 冯婶欲言又止。 许英斐没在意,他的司机已经到了别墅门口等待。 他走出门,记者却闻风而动,将他团团围住! “你好,请问你和这家人是什么关系?” “请问你对昨天晚上的视频有什么看法?” 许英斐愕然两秒,紧紧皱眉:“各位有任何问题联系我的秘书,现在不予回答任何问题,请让一让。” 记者却跟没听见似的,将话筒往跟前怼:“你是无话可说是吗?” “你这话是否承认你们家对儿女存在不公平待遇?” 他的助理和司机见状,赶紧冲过来护着他出门。 一段不足五米的距离走了足足十五分钟。 许英斐上车,领带都被人扯歪,他气得面容发寒:“给刘经理打电话!他们是怎么做事的?居然放记者进来?!” 助理尴尬地道:“我今早上打过刘经理电话,但是打不通。也嘱咐了删掉昨晚吵架的视频,到现在还没有删掉。” 许英斐无语至极!他整理着领带,不自觉厉了声:“公关部连这点事情都处理不了?!” “不是处理不了。”助理硬着头皮,“似乎有人施压,不让删。” 许英斐闻言,按了按眉心:“刘董还是谁?算了,让公关部把新的话题顶上去,热度很快会下来的。” 助理连忙应下。 车子从魏家前一晃而过。 好几户人家都站在阳台上,看似看风景,实则都是在看许家。 彼此对视一眼,都心领神会。 魏则行也靠在阳台扶手上,目光淡淡望着许家的方向。 刘经理站在他身后,思忖片刻:“魏少,如果许总打电话过来……” “管理部门开会。”魏则行瞥他一眼,“这都不会说?员工打瞌睡失职,明面开除以后调到后勤岗吧。” 话音刚落,手机响起,魏则行接起来:“喂?” “则行,那边在找人买别的话题,我们这边……” “别让它掉下来。”魏则行转身,光影分割他俊美的面容,他桃花眼微冷,“如果他们让话题掉下来,就趁早转行吧。” 对面顿时噤声。 许攸宁走到门口,再次对保安道谢:“谢谢你给我口罩。” 保安对她友善一笑,正在这时许英斐的车子经过,走到岗亭降下车窗。 看见许攸宁时,许英斐眸光一顿:“攸宁,上车,我送你出去,正好有话想和你说。” 记者这事儿很蹊跷。 许攸宁目不斜视,从人行道径直出去。 许英斐面色微沉,扭头问保安:“刘经理电话不通,你们把记者清理一下,怎么能放记者进来?” 保安忙不迭地道歉,说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态度不似作伪。 许英斐胸口一股郁气不上不下,呼出一口气,升起车窗:“走吧。” 但这事并没有就此打住。 一连几天,网络热度居高不下,甚至还有电视台开了专门的话题。 有一次苏蓉坐车出门,还被人往车窗上泼了墨水! 报警也抓不到人,但回家抱怨的话,许宏只会指责她。 许家过得格外糟心。 * 周三的体育课,男生练八百米长跑,女生解散自由活动。 许攸宁趁机溜到舞蹈室,课堂时间不敢放音乐,哑跳也行。 刚跳几分钟,许攸宁一个翻身转过来,就看见魏则行背倚着门,身姿颀长挺拔,一缕阳光穿过玻璃窗落入他眼底,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正一转不转地盯着她。 许攸宁慢慢停下来,舞蹈房安静几秒,她率先出声问:“你有事么?” 舞蹈教室要换鞋,魏则行站在门口地垫上,也没有进门,只是弯起唇笑:“恰好路过,别介意。” 路过? 许攸宁神色古怪,他们一班也是体育课,舞蹈教室并不在他回教室的路线上。 更何况一班在一楼,舞蹈教室在四楼。 路的哪门子过啊? 这样的气氛让许攸宁觉得难熬,她问:“那你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我要练舞了。” 但凡情商在线,都能听出她在赶人。 魏则行面色不变,直言道:“关良昨晚碰见你了。” 关良? 许攸宁回忆了一下,她见过关良两次,关良也住在同一个别墅区,不过她没有和关良说过话。 可昨晚她没见过关良。 许攸宁有些疑惑,但为了赶魏则行走,也只言简意赅道:“知道了。” 魏则行忽然沉默下来,好一会儿,抬眸定定看着她:“你昨晚没事吧?” 许攸宁一怔。 她忽然明白,魏则行是从别处知道昨晚她和苏蓉吵架的事,才特地来询问。 如果在魏则行拒绝她之前,听见这话她或许会开心。但现在她只感觉有些难堪。 许攸宁移开视线:“我没事,许英黛也没有。” 魏则行不动声色蹙眉:“我没问许英黛,我只是问你。” “我已经告诉你了。”许攸宁走到钢琴边,佯作低头看时间,“你回去吧。” 隔着一个舞蹈教室的距离,魏则行也不知道她看什么那么认真,心头顿时聚起淡淡的烦躁感:“苏董骂你了?” 许攸宁也有点焦躁起来。 他为什么忽然关心这些? 以前他从来不会八卦。 她胡乱按着屏幕,乱打字又删掉。 魏则行不知道她在和谁发消息,以前她和他说话,从来都很认真。 心头像哽着一根鱼刺,不舒服还扎得疼。 他皱了皱眉,呼出一口气:“抱歉,我只是……” 许攸宁倏地握紧手机。 又听他顿了半晌:“……只是恰好路过。” 许攸宁:“……” 她把手机砰的一声按在钢琴盖上,转头平静地看着他:“你还有事吗?没有我要练舞了,如果你要呆在这里也可以,麻烦不要跟我说话了。” 说完她也不搭理魏则行,拿起手机小声放音乐一边练舞,无视他。 魏则行按按眉心,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乱说话。 而现在,许攸宁连余光也不肯给他。 他垂下眼睑,心里空了一大片。 ——怅然若失。 魏则行的异常,许攸宁只是烦恼了一晚上,很快就抛到脑后。 在离开许家的时候,她就决定结束和许家有关的事情。 喜欢魏则行这件事,也是。 周六许攸宁离校,去少年宫填报名表,上次回许家拿户口,也是为此。 十一月份有一场国内知名的舞蹈比赛,许攸宁小学参加过,还是那期少儿组冠军。中学本该继续参加少年组,偏偏那时候赵天力查出癌症,她就果断放弃了。 上次吃饭,李院长鼓励她参加今年这期比赛。 比赛奖项永远是一块敲门砖,吴淑风也赞同这一点。 少年宫兴趣班大多集中在周末,周六正热闹,走廊人头攒动,听说是好几个比赛都扎堆到这阵子报名。 许攸宁问行政老师要了表格,就走到一边填表。 办公室里围满了人,她在窗边把表格填完,刚打算进门交表,就看见一个中年妇女带着一个女生走来。 远远看见她,女生也愣了愣,眼神躲闪。 许攸宁没什么表情,转开头进了办公室,表格交给行政老师后,行政老师顺手又给她另外一张表格:“许攸宁,你把林涵的表格拿着吧。” 许攸宁接过表格,却又顺势放在桌上:“我刚才在门口看见她了,她自己过来填。” 行政老师有些奇怪,林涵和许攸宁关系一向不错,怎么许攸宁都不帮她拿表格? 但此时正忙,她也没多想:“行吧。” 许攸宁出门,林涵的母亲正好带她走进来。她母亲脸色不好看,以致林涵也面色郁郁。 林涵的母亲见到许攸宁,惊讶片刻,露出个笑容来:“哎呀攸宁?好久没见你了,今天过来上课吗?” 对上林母,许攸宁这才微笑道:“张阿姨,我现在不上课了,今天过来报名比赛。” 张淑芳恍然大悟:“对对,你们艺考已经结束了,攸宁考上哪儿?我问林涵,她也不跟我说。” 许攸宁看向林涵,林涵眼神躲闪,不敢看她。 许攸宁给魏则行告白的事儿被林涵告诉了班上女生。 从那以后,两人一直是互不搭理的状态,但林涵不敢告诉张淑芳两人闹僵了。 许攸宁弯唇笑道:“考上京舞,不过错过填志愿,现在还不知道考哪里。” “哎呀!”张淑芳惊呼一声,“怎么会这样呢?!你就该去京舞那种学校啊!你天生就是学舞的料子!” 少年宫大大小小兴趣班很多,但尖子生屈指可数。许攸宁在众多舞蹈生中脱颖而出,和林涵交上朋友后,张淑芳也就知道了她的情况。 不过连张淑芳这个普通家庭妇女,都知道许攸宁在舞蹈专业的优势,偏偏许宏和苏蓉可以视而不见。 想起那两人,许攸宁冷然地勾勾唇,又对张淑芳道:“只能高考拼拼看。” 张淑芳还在为她惋惜,许攸宁则岔开话题,目光落到林涵身上:“张阿姨今天来也是报名?” 张淑芳还不知道两人已经闹翻,对着熟悉的许攸宁,当即无奈地道:“涵涵非得去参加那个齐白石杯,我这不是劝她不要去嘛!” 许攸宁抿唇笑笑,目光轻飘飘落到林涵身上。 林涵自己喜欢画画,初三的时候忽然想走艺体,在家一通软磨硬泡,林父林母才勉强同意。 艺考前,许攸宁劝她多报两所,她却信心十足只报美院,还为此和许攸宁闹脾气。 结果,可想而知。 “本来就不是什么天才,她吴老师也劝她多报几所,这下好了,还是得规规矩矩参加高考。”张淑芳想起来就气,“时间和钱都花出去了,结果什么都没捞着!” 培养一个艺术生得花多大精力啊,光是高三一年洒出去的钱也有四五万了。何况林涵还学美术,颜料、纸笔,处处都要花钱。 “我反正不赞同她今天报这个比赛,赛是报了,又得浪费多少时间在画画上啊?有这空闲,多做两张卷子不行?马上高考了啊!”张淑芳说着,又不满地乜林涵一眼。 林涵咬着唇,委屈又郁闷,感觉到许攸宁若有似无的目光,更觉得恼然。 “妈。”她忍了忍,上前拉住张淑芳,“我们先去报名吧。” 张淑芳越想越觉得是这个理,更何况她本来也不同意参加什么齐白石杯。 “我觉得你没必要报这个名,你没有这个天赋,你看你吴老师就说了,让你要两者兼顾。” 这话谁还听不出来什么意思吗? 张淑芳想法很简单,艺考结束,林涵也没考上,还不如赶紧准备高考。 费那劲干嘛? 被许攸宁目睹自己的窘境,林涵感到难堪,她憋着气:“妈,你到底去不去?你不去我就自己去报名!” 张淑芳皱皱眉:“你在公共场合跟我大吼大叫做什么,人家看着像什么样?” 林涵这才注意到,周围的学生和学生家长的确用奇怪地眼神看着她。 她面色青一阵白一阵,闷头撞开许攸宁,朝着行政办公室冲去。 “哎呀这孩子真的是!”张淑芳神色不悦,“攸宁你说说,我说得对不对?” 如果放在以前,许攸宁当然会站在林涵这边。 这会儿她只是含笑点点头:“张阿姨说的有道理。” 得到认同,张淑芳这才面色微缓,对许攸宁道:“攸宁,阿姨先回去看看啊。” 许攸宁笑着应了,等张淑芳走后,她才往四楼走。 四楼是舞蹈班和美术班,走廊尽头有间书法教室。 家长们都围在走廊上,透过窗户看教室里的孩子学习。许攸宁凑过去,从门口看见一群四五岁的孩子正在磕磕绊绊练绷脚尖,上课的是个年轻老师,她不认识。 倒挺可爱。 许攸宁微微一笑,退出来,一扭头,就看见孔馨月和许英黛朝这边走。 居然遇见这两人。 许英黛看见许攸宁也怔了怔,手里的表格不自觉往后一藏。 这段时间许家并不好过,前阵子记者上门的事,集团内部引起轩然大波,只是小事,但其他董事会用此时攻击许宏,让他吃瘪。 这周班上同学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看她眼神也很奇怪。 此时对着许攸宁,许英黛也不自觉矮了一头。 许攸宁掸了掸衣服,目光在许英黛手上的表格停了停。 许英黛面上一臊:“姐姐,我来报名的。” 许攸宁扯了扯嘴角:“哦。” 孔馨月讨厌许攸宁这幅样子,不悦地道:“你什么态度?” 孔馨月胸大无脑,许攸宁懒得跟她计较:“要聊天一边去,别堵在门口。” 孔馨月微恼:“许攸宁!你——” 许英黛连忙拉住她,孔馨月的声音尖锐,总是吸引周围人的注意。 可许英黛这周已经受够那种异样的目光,不想再惹人注意了。 “英黛。”忽然有人叫住许英黛。 三人看去,叫住许英黛的,是一个穿着唐装、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他和另一个年轻男人从美术教室的方向走来,经过舞蹈教室时正好看见许英黛。 许英黛笑着打招呼:“林老师,吴老师。” 林连生是许英黛的美术老师,尽管孔馨月对着许攸宁一肚子火,也只能暂时按捺住,跟着打招呼。 林连生颔首,目光落在许攸宁身上,疑惑了一瞬,又重新看向许英黛:“跟朋友聊天呢?” 许英黛笑了笑,孔馨月却接过话茬:“同学而已,关系一般的。” 林连生点点头,问许攸宁:“同学应该是报名吧?也是学美术的?” 吴老师摇头:“我好像没见过这个学生。” 许攸宁目光在林连生脸上顿了顿,含笑道:“我不是学美术的。” “她没有学美术的天赋,林老师。”孔馨月乜了许攸宁一眼,“论艺术细胞,她比不上英黛。” 许英黛尴尬地解释:“姐姐跳舞还是挺厉害。” 吴老师比较年轻,当即皱了皱眉。 林连生只好道:“我正好下楼,和一起英黛去把表格交了。” 许攸宁也要下楼,就走在几人后头,拉开距离。 一行人往下走,林连生又忍不住扭头看一眼许攸宁。 总觉得这孩子有些眼熟。 他禁不住问道:“小同学在少年宫学多久舞蹈了?” 许攸宁答道:“五岁就开始学了。” 林连生恍然:“那是挺久,今年参加艺考?” 许攸宁点头:“对。” 两人一问一答,走在孔馨月听得不舒服,戳了戳许英黛:“林老师认识许攸宁吗?” 许英黛也觉得奇怪。 林连生很多年没有接受少年宫的聘请了,他觉得应付家长很麻烦,所以只在工作室收了几个学生。 艺术家都很孤傲,林连生更是如此。 可他怎么……对许攸宁还挺热情? 许英黛不由扭头问:“林老师,其实她是我亲生姐姐。” 林连生惊讶看了眼许攸宁,又扫了眼许英黛:“是吗?我还真没看出来,一个长得像爸爸,一个长得像妈妈,是吧?” 许攸宁在后面嗤笑一声,轻不可闻。 许英黛顿时脸上火辣辣的,硬着头皮:“对。” “那怎么不学美术啊?”林连生问道,“英黛学的时候也没见过你。” 孔馨月连忙扭头:“哎呀林老师,她真的没有美术天赋。” 林连生不吭声,吴老师只好道:“天赋重要,努力也很重要。” 孔馨月一梗,只好低声对许英黛说:“没天赋还学什么,就她那样,学跳舞顶天了,学美术,那是糟蹋艺术。” 许英黛头疼:“你少说几句吧。” 没看见吴老师的眼神都越来越奇怪了。 走到行政办公室恰好碰见行政老师。 行政老师和林连生寒暄过后,一眼看见林老师身边的许攸宁,诧异地问:“许攸宁什么时候开始学美术了?” 林连生一愣。 许英黛捂着嘴巴笑:“老师你误会了,交表格的是——” 话没说完,林连生一脸惊奇地打断她:“攸宁?你是小时候跟我学画那个攸宁吗?” 他的反应让许英黛的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 林连生上下打量许攸宁一圈:“难怪我觉得你眼熟,原来你是攸宁。” 许攸宁这才莞尔:“林老师,没想到您一点变化都没有。” “认出我了却不告诉我?”林连生爽朗地笑道,“还和小时候一样皮。” 孔馨月懵了,磕磕巴巴地问:“林、林老师认识许攸宁?!” 这怎么可能?林连生是美院导师,还开过数场个人画展,名气非同一般。 林连生点了点头:“攸宁小时候跟我几年画画,我对她印象一直很深刻。” 许英黛也有些呆愣,勉强笑着道:“是、是吗?怎么以前没有听林老师说过……也没有听姐姐说过。” “我说过啊。”林连生神色坦然,“我不是说过,我在少年宫收过一个很有天赋的学生?就是攸宁啊。” 吴老师恍然大悟:“原来林老师以前说,很可惜的那个孩子就是这个吗?” 林连生笑着看他一眼:“对啊。”他叹了声,“攸宁不学美术很可惜,她对色彩敏锐度很高,小小年纪就有自己的想法和风格。” 吴老师感慨道:“原来就是英黛的姐姐啊,这个世界真是小啊,这一家子一个比一个有天赋……” 许英黛脸上已经没了笑容,唇色发白。 天赋?又是天赋! 林老师从来没这样夸奖过她! 林老师还在感叹:“我曾经打算,如果攸宁考上美院,我就带着她,没想到她最后放弃了美术,也是没办法的事。” 说到这里,林老师眼里划过几分疑惑:“是我记错了吗?我记得攸宁小时候是独生女,而且不姓许啊。” 何况,他隐约记得,许攸宁之所以放弃画画,就是因为时间和金钱啊。 可许家并不缺这点钱啊。 许攸宁淡淡一笑:“世上总是有很多意外,林老师。” 林老师好奇:“什么意外?” 许英黛蓦地握紧拳头,把话岔开:“林老师,那是以前的事,现在姐姐已经回许家了。” 这话有点奇怪,不过别人的家事,林老师也不便多打听,只是语气遗憾地对吴老师说:“攸宁是真的可惜,她是我接触的最有天赋的孩子。” 孔馨月目瞪口呆,扯了扯许英黛袖子:“英黛……” 许英黛抿紧唇,她也没有想到,林老师这些年总提起的、那个令人遗憾的学生,就是许攸宁! 林连生仿佛这时才想起许英黛,又道:“当然,英黛也很优秀。” 仿佛两耳光打在脸上,许英黛难堪极了。 许攸宁瞥抬了抬眼皮,瞥了两人一眼,孔馨月立刻对她怒目而视。 她便随口道:“林老师,许英黛不是要交表格?” “对,英黛你把表格交给行政老师。”林连生这才嘱咐道。 许英黛咬了咬下唇,将表格递给行政老师,又隐晦地看向许攸宁,许攸宁冲她微微一笑。 许英黛蓦地捏紧表格。 行政老师示意:“给我吧。” 许英黛这才赶紧松手,林老师还在旁边和许攸宁说话,许英黛有点无法忍受这气氛,索性跟着行政老师进办公室处理表格。 孔馨月瞪了许攸宁一眼,也紧随其后。 两人走后,许攸宁也向林连生告辞。 她看见林连生也很感慨,但到这个年纪,即便有时间,也不可能再有过去的灵气画画。 林连生也感慨又遗憾:“那你去吧,就像我当年和你说的,既然选择了舞蹈,就要把它做到最好,才不枉费自己的付出。” 许攸宁颔首:“谢谢林老师,您对我说的话,我从来没忘记过。” 林连生点头:“去吧。” 许攸宁下楼。 张淑芳和林涵吵了一早上,气冲冲从办公室出来,正好看见许攸宁下楼,不过她也没和许攸宁打招呼,因为吴老师就站在办公室门口! “吴老师!”张淑芳冲到吴老师跟前,“哎,吴老师,林涵又报了齐白石杯,我劝都劝不住。” 她嗓门不小,引得走廊和上下家长都看过来,林涵面上臊得通红,忍不住低声道:“你小声点。” 吴老师诧异地看向林涵:“齐白石杯好像是十一月份吧?有时间练习吗?” 这话简直戳中张淑芳的心事:“吴老师,涵涵连美院都没考上,我不想她再去参加比赛了,耽误高考的时间。” 吴老师其实想法大差不差,林涵不太适合走这条路。他委婉地道:“七八月份练也行,高考结束前没必要花时间。” 闲聊几句,张淑芳才想起什么,对林涵道:“应该叫攸宁一起吃个午饭。” 林涵刚想反驳,林老师惊讶地道:“许攸宁么?” 张淑芳疑惑地看向林老师,吴老师连忙道:“这是我的老师,林连生,林老师在美院任教。” 张淑芳不认识林连生,但林涵哪儿能没听过,一时间忘记刚才的不快,激动地道:“林老师您好!我经常听吴老师提起您!吴老师还拿好几副您的画给我学习!我很喜欢您的绘画风格!” 林连生淡淡颔首:“喜欢画画是好事。” 他态度疏离,随后仿佛这才想起来般:“刚才你们说的是许攸宁?” 张淑芳母女一脸迷茫,吴老师才道:“许攸宁以前是林老师的学生,虽然已经放弃画画很多年,但林老师一直很喜欢她。” 张淑芳恍然:“攸宁是个老实孩子。” “不止如此。”吴老师笑道,“许攸宁在这方面是有天赋的,可惜没有继续学下去。” 张淑芳和林涵都愣了下。 ……谁?林涵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张淑芳后知后觉道:“哦,攸宁是挺有艺术天分的,涵涵在这方面就不行,还是读书好。” 吴老师隐晦地道:“读书可选的路更多些。” 没有只字鼓励。 林涵顿时红了眼圈,死死咬紧牙关。 这一天在林涵和许英黛心里,简直糟糕透顶。 ※※※※※※※※※※※※※※※※※※※※ 下午还有一章,虽然是必经之路,但其实不会在他们身上纠结太久 024 五月, 初夏。 校园里随处课间拿着单词本或手册背书的高三生,黑板旁的倒计时也一天比一天更逼近个位数。 许攸宁新买的五三也做完一大半,她几乎将休息时间全用在了学习上。 数学老师看过她新一期的测验卷, 点头:“跟开学对比挺明显, 一开始就是基础不牢固,现在基础夯实了,多做点同类型真题, 学会举一反三, 就没什么问题了。” 其他科任老师对她评价也大差不差。 她走出办公室后,数学老师扭头对物理老师道:“就这进步速度, 也就是以前不学习。要是好好搞学习, 是个上一本的料。” 物理老师笑着摇头:“人各有志。” 段瑶从旁边桌抬起头,飞快看了两位老师一眼。 …… 越是临近高考, 许攸宁越是紧张,几乎挤出所有时间来学习。 五月底最后一次小测,年级上再一次拉了排名。 魏则行进到办公室, 正好听见几个理科班主任在议论这次的小测成绩。 “还是可以, 进步很快。” “……几个成绩略有下降, 今天晚自习可能找他们单独谈谈。” 六班王老师道:“我班上还可以,整体往前进步的, 部分学生进步很大, 可能可以摸下一本线。” ……这可太惊讶了,作为理科班的末尾,六班的差从来不加掩饰。 几个理科班主任询问详情。 王老师不由笑道:“以前没学习的学生都开始努力了,成绩确实在上升, 果然啊, 这个世界上没有笨学生。” 另外几个老师赞同地点头, 一班班主任正要说什么,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嗓音问道:“王老师,请问可不可以看下你们班的排名?” 一班班主任惊异地看着走到跟前的魏则行:“看那个做什么?” 毕竟魏则行连自己的排名都从来不看。 王老师也一脸困惑。 魏则行微微笑道:“有朋友在六班,想看看她的成绩有没有进步。” 王老师“哦”了声,果然学霸就是学霸,不仅关心自己的成绩,连朋友的成绩也关心,真是心系学习啊。 她将成绩单递给魏则行,魏则行飞快扫一眼,发现许攸宁现在排在班级前五。 成绩进步很大!但是不敢说一本线很稳,而且,还偏科。 他不动声色蹙眉,将成绩单还回去,王老师打趣道:“朋友的成绩怎么样啊?” 魏则行眉头一松,含着笑,慢条斯理靠在身后办公桌的挡板上:“进步很大,希望她能去理想的学校。” 王老师好笑地问:“谁啊?” 魏则行但笑不语,一班班主任啧了声:“还玩神秘,行了,你快回去吧。” 魏则行莞尔:“那我先回去了。” 一班班主任挥挥手。 魏则行走出办公室,又敛了笑,回到教室后继续上课。 正好是物理课,物理老师讲完试卷,有些口渴,让魏则行起来答题,魏则行站起身,好一会儿都没吭声。 班上同学面面相觑,最后一道大题难道魏则行也不会? 物理老师喝完水还没听见动静,疑惑地抬头,就见魏则行仿佛后知后觉般,拿起试卷慢吞吞地解答:“这道题……” 听见他有条不紊叙述解题思路,物理老师总算放下心。 一下课,魏则行罕见地将物理试卷全都整理出来,放在桌上依次翻阅。薛海奇怪地戳戳他:“你刚才上课怎么了?让你答题半天不说话。” 魏则行挑拣着试卷,漫不经心道:“还能怎么,跑神了。” 跑神?! 薛海茫然地看着他:“讲个试卷你还分神?” 魏则行乜他一眼,桃花眼淡淡:“我又不是神仙,当然会分神。” ……这是新型笑话吗? 薛海撑着课桌盯着他,就见他把试卷分成两摞整理好,一摞原封不动塞回抽屉,另外一摞又开始筛选。 “……你干什么?选妃啊?” 魏则行随口道:“试试押题。” “?”薛海感到困惑,“你最近遇到学习瓶颈了?” 魏则行拿着笔勾题:“没有,只是试试押题,说不准就押中了。”说着他愉悦地勾了勾嘴角。 薛海:“……”大哥,你跟我理理这逻辑,你都可以押题了,你还看什么卷子? 他无语半晌:“你是帮别人押吗?” 魏则行笔尖一顿,不知道怎么,表情淡下来:“恩。” 薛海撇撇嘴,坐回位置上。 晚自习许攸宁一踏进办公室,就看见坐在一班班主任位置上的魏则行。 对方也朝她看过来,眸光微闪。 许攸宁脚步微顿,无视他快步走到王老师跟前,将五三放在王老师面前:“王老师这道题我不太懂。” 王老师抬头看她,表情有点欲言又止,随后拿起红笔:“来,我们来看这道题。” 许攸宁弯腰看着草稿纸,但旁边那道视线一直若有似无缠绕着这边,她轻轻抿了下唇,待讲完,和王老师道了谢就要走。 王老师叫住她:“哎,许攸宁。”说着她一边从教案下拿出一叠a4纸,有些吞吞吐吐,“这个是……押的高考题,你拿回去看看,也许有帮助。” 许攸宁惊异地看着她:“这个不发到班上吗?” 王老师干笑两声:“不发。”又不是教研组押题啊。 既然是押题,收着就好,只是王老师语气有些奇怪。 许攸宁道过谢,匆匆走出教室。 到了走廊上,才慢慢翻阅手上的押题,发现不仅有数学,还有物理和生物。 恰好都是成绩不太稳定的科目。 许攸宁若有所思。 他到底要干什么? 正想着,背后突然传来声响,她转头,魏则行正从办公室走出来。 楼梯就在两人中间,但魏则行单手插兜,停在了楼梯前,眼神莫测地望着她。 许攸宁慢慢蹙起眉,正要走,魏则行忽然弯了弯唇,牵起一抹淡笑:“听说你之前小测验考得不错。” 许攸宁慢慢点头:“一般。” 六班第一名也才年级二十多名,她还需要努力。 什么一般,明明进步很大。 魏则行知道以她学舞的耐性,这阵子一定付出很多努力,眸光不免柔和几分:“别灰心,今年考试不会太难。” 许攸宁:“……”这话由他说出来,完全没有安慰到她。 她缓缓吐出一口郁气:“我回教室了。” 两人交谈很少,不过魏则行还是很满意,至少押题给她了。 她看起来也不像之前那么冷漠。 许攸宁匆忙回到教室,看着面前的一叠押题。 类型题是从试卷上剪下来再复印的,大概是为了避免看出笔迹。 而且她又不是王老师亲戚,王老师没道理只给她押题。 许攸宁按按眉心,搞不懂魏则行,但现在显然不是她思考这些破事的时候。 她定了定神,从笔盒里抽出笔,开始做题。 好半晌,又把笔摔着桌上。 这人有病!都说了不要跟她说话了! …… 高考前放假三天,放假前三天,终于到发放准考证的时候。 王老师站在讲台上扬声道:“现在把准考证发给大家,大家一定要收好,没有准考证就进不去考场。每年都有很多学生弄丢准考证,大家一定、一定要注意。” 王老师来回嘱咐多遍。 许攸宁把准考证收进书包夹层,下课铃一响,起身收拾课桌。 二中作为高考考点,教室全部要投入作为考场使用,学生的私人物品要全部收起来。许攸宁只带笔记本和五三模拟,其他的全部塞进储物柜里,等着考试结束再来收拾。 回到宿舍,严晓桐正一边哼着歌儿,一边收拾东西,范乐坐在旁边啃苹果:“你今天就要回家?” 严晓桐嗯哼一声,看见许攸宁走进来,又翻了个白眼,趾高气扬地走到储物柜收拾东西去了。 严晓桐在301住了小半个月,回宿舍以后低调多了。 她不作妖,许攸宁也没什么不能忍受,白眼无视就好。 严晓桐收拾了一箱衣服和常用物品,拖着箱子兴高采烈出了寝室。 范乐问许攸宁:“你回家住吗?” 高考比较关键,有些学生想住家里舒服点,也能理解。 许攸宁正在洗苹果,随口道:“不回家住。” 范乐诧异了一瞬:“你家不给你做点好吃的补补啊?” 许攸宁抿唇笑道:“你以为食堂就不做好吃的给我们补补?” 那倒是,听说高考期间学校伙食会格外好。 范乐又问:“晚上要不要出去吃?” 许攸宁摇头:“我吃不了,去了扫兴,你们去吧。” 晚饭点一到,范乐果然和宿舍其他人约着一起去校外打牙祭,许攸宁下楼想先去拉个体能再回来学习,刚下楼却发现没戴护膝,又折返回来,却注意到寝室门紧闭。 她出去的时候,明明没有关门。 门缝透出一丝微弱的灯光,许攸宁不动声色走进,轻轻推开门,透过门缝,只见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站在她床前,弯腰正在翻她的书包。 女生在书包里翻找一通,终于在夹层找到了准考证,她看了两眼,将准考证放进自己衣兜里,随后将书包里翻出来的书一本本装了回去。 许攸宁轻轻推开门:“找什么找得那么认真?” 冷不丁响起她的声音,段瑶手一抖,一本笔记本砸到地上,她惊愕地看向门口,却见许攸宁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 她明明出去了啊! 段瑶心一紧,飞快站起来,却因为紧张砰的一下撞到上铺,疼得抽气。 就在这瞬间,许攸宁飞快上前,从她衣兜里一把夺走了准考证! 段瑶伸手一捞,捞了个空,许攸宁后退两步,扬了扬手上的准考证,冷笑道:“想偷这个啊?” 段瑶硬着头皮:“不是,是误会。” “人赃并获还误会?”许攸宁道,“那我们找老师来。” 段瑶哪里能承认,只暗示她道:“随便你,但是明天就是高考了,老师肯定不希望闹出大事。” 许攸宁正在翻王老师的电话,闻言掀了掀眼皮:“哦,那我们就看看王老师管不管。” 段瑶捏了捏掌心,紧张地冷汗涔涔。 王老师很快赶到寝室,在电话里听见什么偷准考证,惊得她头皮炸裂,饭都吃不下,赶紧叫了辆车匆忙赶回学校。 一走到宿舍门口,她就疾言厉色:“怎么回事?准考证呢?” 许攸宁露出手上的准考证,王老师一看,松了口气,随即又皱眉看向寝室里的段瑶:“怎么回事?” “就是电话里跟您说的那样。”许攸宁解释道,“她想偷我的准考证。” 偷准考证?王老师只觉得匪夷所思:“你是哪个班的学生?为什么要偷许攸宁的准考证?” 此时老师真的出现,段瑶反而镇定下来:“我是三班的。” 王老师顿感头疼,三班班主任是个很有资历的老教师,说一不二,不是很好相处。但事情既然发生,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给三班班主任打电话。 很快三班班主任也到了,她皱眉看向段瑶,目光凌厉,段瑶做如针毡,霍然起身:“崔老师。” “怎么回事?” 王老师便解释道:“我们班学生说,这位同学偷她的准考证,刚刚调了监控,确实看见这位同学自己走进这间宿舍。” 王老师说得很委婉,毕竟段瑶贼头贼脑进寝室的模样,一看就有猫腻。 偷准考证?! 三班班主任感到不可思议:“段瑶!你偷人准考证?” 段瑶连忙道:“是误会崔老师,我不是来偷准考证的,我只是过来看看我的衣服是不是飘到她寝室阳台了。” 走廊有监控,寝室里又没有,许攸宁有什么证据证明她偷准考证吗?没有! “是这样?”三班班主任看向王老师。 王老师忍不住皱眉。 许攸宁便接过话:“衣服飘到我们阳台是不可能的,因为今天吹东南风,吹不到我们这儿。” 段瑶忍不住看向许攸宁,她连这个都知道?! 王老师打开天气预报app,还真是东南风。 三班班主任道:“我要看下监控。” 王老师便递上自己的手机,她早都录下来了。 三班班主任一看,这贼头贼脑的模样,就算不是过来偷准考证的,肯定也是过来干其他的。 她眉头紧锁,要是放平时,肯定要叫到一边问清楚,但明天就是高考,她不想影响学生的情绪,进而影响到考试。 “王老师。”她看向王老师,王老师心领神会,两人走到走廊一角商谈。 许攸宁站在门口望了会儿,转过头来,就见段瑶神色轻松,压低声音道:“明天要高考,崔老师肯定不愿意影响我的心态。” 许攸宁看着她,面上没什么表情。 虽然被许攸宁打过两次,但崔老师来之后,段瑶又放下心来。 崔老师总是会护着自己学生的,毕竟许攸宁——成绩比不上她。 很快王老师和崔老师回来了,崔老师依然神色严肃,王老师却有些为难地看着许攸宁:“来许攸宁,我们谈谈。” 许攸宁走远两步,和崔老师隔着两米远,王老师踌躇好一会儿,才道:“今天的事,要不过几天再处理,还有三天就是高考,现在处理这件事,很容易影响你们考生的心态。” 许攸宁安静听完:“是影响她的心态,处理了她才不影响我的心态。” 崔老师听见这句话,当即拧眉:“你这话不对,你们俩现在抓着这件事不放就是对的?马上就是高考,你们应该把精力放在复习上。你现在去抓段瑶的错,能帮你考得更好吗?” 许攸宁当然知道,这个老师纯粹是不想影响段瑶的心态罢了,她冷冷笑道:“崔老师这话应该问段瑶,都是要高考的学生了,还有空来偷我准考证?有这时间都能做几道题了?” 崔老师一愣,眼里一闪而过尴尬之色:“我也不能听你的一面之词,段瑶说她不是偷你的准考证。” “我也说她偷我的准考证。”许攸宁道。 崔老师心里一堵,王老师见状,赶紧道:“这件事我来处理就是了。” 说完拉着许攸宁匆匆忙忙走到一边。 王老师很尴尬:“许攸宁,现在高考前,处理这件事不太合适。先放放,等考完试,你再来找我,我给你处理。” 她第一次当班主任,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应付不来。 许攸宁朝窗外看一眼,两只小鸟正停在晾衣杆上,玻璃窗反射着王老师紧张的神色。 她便点了下头:“可以。” 王老师松了口气,又觉得难堪:“吃晚饭了吗?要不出去跟老师吃个晚饭?” 许攸宁眉眼弯弯:“王老师,我保持身材。” 王老师这才想起她是舞蹈生,窘迫地应了声。 两人走回去,王老师道:“崔老师,这件事我们考完再处理,反正监控什么都在。” 崔老师点头,当然考完处理最好,否则一个不小心考生发挥失常,那就太罪过了。 她看向段瑶:“你跟我出来。” 段瑶跟着崔老师走出去,眼里隐约有些得意。 他们一走,走廊顿时炸开锅,偷准考证啊?闻所未闻! 对面寝室的女生窜门过来,问许攸宁:“真的假的?偷准考证?” “谁偷谁?” “她偷你准考证干嘛?” 许攸宁摊手:“可能看我不顺眼吧。” 女生们面面相觑。 “看不顺眼也太过分了吧?” “这可是高考哎!” 这倒提醒了许攸宁,她将书包扔进储物柜锁好。 随后走到阳台上,手机相册里多了一段不久前才录好的视频,视角是寝室门口,进度条往后拉,正好录下段瑶将准考证放进校服衣兜里一幕。 她扬了扬眉,将视频上传云端,保存。 这件事当晚就在女生宿舍穿得沸沸扬扬。 楼下229的女生一边洗漱一边聊着这事。 “哇我们学校居然发生这件事,被偷准考证的女生是哪个班啊?”一个正在洗衣服的女生问道。 一班班长从书桌前抬头:“六班吧。” 她晚饭没出去,正好听得一手消息。 另外一个女生立刻往班级群里发。 原本一片死寂的一班班级群顿时炸开锅。 【偷准考证?!】 【假的吧?!怎么可能会有人做这种事?】 发消息的女生道:【真的!不信问班长!班长还说被偷准考证的女生是六班的!】 下一秒,有人问:【六班哪个女生?】 发消息的女生一愣,居然是魏则行。 他不是屏蔽班级群了吗? 【班长说的,估计得问班……】 字还没打完,魏则行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女生懵了下,接起来:“喂?” “抱歉,刚才群里说,六班有个女生被偷准考证了,是哪个女生?” 他低沉的嗓音窜进耳内,女生脸颊有点烫,心里却纳闷,这也值得打电话吗?是不是有点……过于八卦了? 正想着,魏则行又问:“是叫什么名字?” 女生:“……” 她只好起身问班长:“那个被偷准考证的女生叫什么名字啊?” 班长正在背单词,闻言一停:“不太认识,是个艺体生。” 女生把班长的话转给魏则行。 魏则行道:“知道了,谢谢。” 挂了电话,她再看群里,尽管群里开始热闹,但魏则行的消息仿佛只是昙花一现。 她嘀咕道:“原来男神级也八卦……” * 许攸宁运气不错,高考她的考场分配在二中,省了很多时间。 高考两天,无波无澜,宛如月考一般平安过去。 考完试,住校生纷纷惊呼,奔回宿舍收拾行李准备离校。 许攸宁回到宿舍,走到洗手池洗苹果。 范乐手舞足蹈地收拾着行李,又看她一眼:“许攸宁,你怎么不收拾东西?” “今天不急。”许攸宁冲她笑笑。 这也并不奇怪,一些住校生会选择在散学典礼那天才回宿舍收拾行李,但更多的学生像归巢小鸟般,考完试当天,等不及要回家住了。 严晓桐拎起最后一个行李箱,不屑地瞥许攸宁一眼:“该不会是故意不回家吧?” 许攸宁慢悠悠啃了口苹果:“考完试终于有心情找茬了?” “什么!”说得她像杠精一样!严晓桐重重哼了一声,“今天心情好,我不跟你计较!” 说完拉着行李箱气势汹汹走出寝室。 范乐啧啧两声:“这公主病。” 许攸宁哼笑一声。 一个小时后,原本的四人间只剩下许攸宁一人。 她将宿舍门关上,刚准备将晾在阳台的衣服取下,手机就响了。 许攸宁赶紧放下晾衣杆,走过去,拿过手机一看,却是不认识的座机号。 她疑惑地接起,那边问:“您好,是许攸宁同学吗?这里是海岭区清风院路派出所,我们接到报警,有人偷了你的准考证,请问情况属实吗?” 许攸宁怔了怔。 虽然她确实准备好视频对付段瑶,但……她没报警啊。 难道是王老师?这更不可能吧。 她感到奇怪:“确实有人在高考前试图偷走我的准考证,但是……我没有报警啊。” 警察一顿:“总之,同学,请你来派出所做一下记录吧。” 挂了电话,许攸宁一头雾水,一边下楼一边打电话:“钱叔叔,对不起,约好的时间得往后推推,我现在得去一趟派出所。” 钱律师疑惑地问:“你去派出所做什么?”他想了想,恍然大悟,“你报警了?” 许攸宁挠挠额头:“我没报警,但警察给我打电话,说有人偷我准考证,要找我了解情况。” 钱律师:“……” 这什么情况? “你先去,我回头就到。”钱律师道。 清风院路派出所离二中只有一条街的距离,她去派出所做笔录,末了,问民警:“请问,是谁帮我报的警?” 民警随口道:“是你的同学吧。” 同学? 许攸宁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哪位同学这么友爱。 “方便告诉我这位同学的名字吗?” “哦,这个——” 旁边另一个民警忽然抬肘撞他一下,民警急忙刹车:“他没有留名字。” 报警这么潦草吗? 许攸宁疑惑片刻,又问起别的:“这个事情会怎么处理?” 民警表情很严肃:“我们会请那位同学来做个笔录,如果调查属实,同学你这边也不打算谅解,会进行教育并计入档案。” 这是高考准考证,可不是什么月考准考证。 许攸宁点点头,随后将手机点开视频递过去。 民警看完视频,顿时无语。 竟然还真有偷同学准考证的? 他将手机还回去,脸色也拉下来:“你放心吧,我们会调查的。” 许攸宁点了下头,又道:“报警的那位同学——” 民警道:“估计是你们学校哪位同学见义勇为吧。” “……” 许攸宁将信将疑地走出派出所,正好看见一辆别克停在门口,三十多岁的男人从车上下来,冲许攸宁招手。 “钱叔叔!”许攸宁快步过去。 钱林接过报案单看了一遍:“真是个混账。” 这话是在骂段瑶。 许攸宁眯了眯眼,随意地笑道:“别生气了,我请您吃晚饭?” “哪能让你个孩子请?”钱林拉开车门,“走,带你去吃泰国菜。” 钱林带许攸宁去的泰国餐厅就在两条街外的商业中心。 冬阴功汤上桌,钱林一边给她盛汤,一边嘀咕道:“哎,老太太知道你准考证被偷,急得嘴角都起火疖子,要是今年没能参加高考可怎么办哟。” 钱林是吴淑风的儿子,也算从小看着许攸宁长大,得知她准考证被偷,也坐不住了,非得亲自来学校解决。 许攸宁喝了口汤,被辣得咳嗽一下:“我都拍下来了。” “还好拍下来了。”钱林冷笑一声,“证据确凿,哪怕上法庭也不能抵赖。” 许攸宁一边用纸巾擦嘴,一边忍俊不禁:“就是不知道是谁报警。” “老太太还让我告她呢。”钱林乐道。 正说着,有一行人从旁边经过,为首一人脚步一顿,嗓音含笑:“钱律师。” 许攸宁眉心一跳。 钱林放下勺子起身:“魏少!” 被几人簇拥在中央的,正是魏则行。 他笑眯眯地看着钱林:“真巧,没想到在这里遇见钱律师。”说着,他笑瞥了一眼,嗓音微沉,“钱律师带朋友吃饭?” 钱林笑道:“家里远方亲戚的小辈而已。” 说着不自觉朝前走两步,将许攸宁挡住。 魏则行也很识趣,唇角含笑:“是么?那就不打扰钱律师了。” 说完一行人穿过大厅朝包间走。 钱林这才坐下,解释道:“那是新恒集团的太子爷,之前有过商务接触。”顿了下,“虽然和你同龄,但是他这个人,实在难打交道,我就没给你介绍。” 这太子爷从头到脚都是心眼,他生怕老太太关照的闺女被坑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许攸宁微微一笑:“没关系,我的生活圈子离他们很远,没机会认识。” 这话说得钱林心头不是滋味,本来也该是个娇养长大的小公主,谁知道能遇到这种事。 他是个钢铁大男人,不知道怎么安慰小姑娘,只好道:“攸宁,去舞院好好学,以后不会比老太太差的。” 许攸宁冲他做了个鬼脸,把钱林逗笑了。 魏则行站在拐角,贺经理站在他旁边,冷汗直冒。 他也就问问魏则行,前几天交上去的项目他有什么看法,怎么他就忽然不走了? 是有什么大问题吗? 正腹诽,魏则行侧头,桃花眼漠然地看着贺经理。 贺经理心头一紧。 他却又忽然微微一笑:“那个项目,把企划书写成人类通用语再交上来吧。” 说完,从他身边快步经过。 贺经理暗暗抽了一口气,他也看过那本企划书,没有那么糟糕啊!怎么被这位太子爷一说就…… 刚刚心情不还很好的吗? 要老命了!贺经理赶紧跟上。 吃完饭,钱律师和许攸宁一起回宿舍,帮她提行李。 原本许攸宁想趁着毕业典礼前,找间短租房,但吴淑风知道许攸宁没地方住,就让邀请她去自己家住。 车子开了半个小时,就到了吴淑风家。 吴淑风就住在京城舞院附近,本来离二中也不远。 小院全是板楼,吴淑风住二楼的小三居,次卧一直空着,因为许攸宁要来住,她还特地买了张新床放进次卧。 进门的时候吴淑风正在厨房,菜板剁得叮叮当当,钱律师“嘶”一声:“这老太太大晚上还折腾啥呢?” 吴淑风直接拎着菜刀走出来:“宁宁来了?老二带宁宁去房间看看,我还买了个单人衣柜,今儿才送来。” 许攸宁受宠若惊:“吴老师,不用那么麻烦,我自己有箱子。” 吴淑风嫌弃地看她一眼:“大姑娘了还不讲究,衣服当然要好好挂起来。” 钱林去厨房看一眼:“现在才吃饭?” 吴淑风道:“炖汤呢,明早起来喝。” 钱林笑了声:“得,那我先回去了,明天一早还要见客户呢。” 钱林住得比较远,吴淑风也就没多留。许攸宁拉着书包背带,站在原地没动。 吴淑风冲她扬首:“宁宁安心住吧,吴老师你还不放心?” 许攸宁拽着背带的手一松,莞尔:“没有。” 暖黄的灯光打在头顶,她忽然放下心来。 毕业典礼当天,许攸宁返校拿课本,一阵子不见,同学们个个神采飞扬,甚至之前排挤她的女生,也罕见地有了好脸色。 一大半同学商量着要去聚餐吃火锅,班长过来问许攸宁,许攸宁客气地笑道:“对不起班长,我下午有事去不了。” 班长也没有勉强。 许攸宁只剩下几本习题册还留在储物柜,她走到校门口打算乘公交,刘易忽然从背后叫住她:“哎,许攸宁,你坐哪路车?” 许攸宁指着站牌:“640,就五站。” 刘易眼睛一亮:“我也640!不过比你多两站,咱们一起?” 许攸宁含笑点头。 站台拥挤,两人站在角落,有说有笑。 忽然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站台前,少年长腿一迈,走下车,冲着两人含笑打招呼:“刘易,许攸宁。” 刘易惊讶地看着对方:“魏哥!” 他看眼魏则行身后的轿车,雾草,迈巴赫,魏哥还专门下来跟他打招呼,这声哥喊得真不亏! 许攸宁站在一边不吭声。 刘易今天心情好,见到魏则行,一通噼里啪啦往外砸:“魏哥!我正准备回家呢!” 魏则行桃花眼微微瞥了许攸宁一眼:“一起吗?” “对呀,我们同路。”刘易喜滋滋地道。 “那我送你们。”魏则行含笑,目光一瞬不瞬落到许攸宁身上,“反正顺路。” 刘易有点受宠若惊,看向许攸宁,迟疑:“可我是和同学一起……?” “那就一起。”魏则行嘴角勾了勾,“反正大家都是同学。” 许攸宁想拒绝,但刘易正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似乎非常想坐那车。 “……” 她呼出一口郁气:“抱歉刘易,我先不回家了,你们顺路就先走吧。” 刘易有些遗憾,难得可以和许攸宁一起走。他没多想,看向魏则行。 魏则行正盯着许攸宁,微微眯着眸子,眼神莫测。 刘易心头起疑:“魏哥……” 魏则行又勾起唇角笑:“没什么,走吧。” 刘易坐上车,魏则行甩上车门,打了个手势,啪嗒一下,车门齐齐上锁。刘易懵了一下:“魏哥?!你不上车?” 魏则行笑容不变:“我刚好有点事,不顺路了,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刘易惊愕:“那我也下车——” 魏则行恍若未闻,对司机道:“送他回家。” 025 刘易惊慌地拍着车窗:“魏哥啊啊啊啊!” 车子嗖的一下跑出去, 很快消失在街角。 碍事人一走,魏则行朝许攸宁走过去:“你离校了?” 高三毕业生最迟七月离校,魏则行没想到许攸宁这么早就走。 公交车还没来, 站台挤满学生, 众人的目光若有似无看向这边。 许攸宁只好抱着书朝站台外走,魏则行亦步亦趋跟上:“你不打算坐公交了?” 许攸宁对他视若无睹,加快脚步甩开他。 反正以这些名门公子的骄傲, 她冷脸相对, 他们也会识趣的不再招惹。 从校门口走到路口有五分钟距离,走到人行横道前, 她拿出手机准备打车, 背后又传来魏则行清润的嗓音:“我来打车吧。” “……”他还在?! 许攸宁转头,就见魏则行离她一步之遥, 桃花眼含笑望着她。 许攸宁有点郁闷:“你跟着我干什么?” 她还以为他早就走了。 魏则行不动声色打量着许攸宁,她面色红润,眉宇精神, 比在许家那会儿更有活力。 他莫名感到心情愉悦, 勾着唇笑:“最近我们都没怎么说话。” 许攸宁却听得心里一哽, 她都说过不想理他,他以为自己在开玩笑吗? 魏则行忽然道:“你不想理我, 为什么?” 许攸宁一懵:“什么为什么?” 魏则行似乎真的很困惑, 眉峰蹙起:“是我做错了什么?可是你离开许家之前,我们早上还在一起跑步。” 许攸宁深吸一口气,她觉得很有必要再和他明确说一次。 她定定看向他:“魏则行,你没有做错什么。但我跟你说过, 希望你以后不要跟我说话, 我之所以疏远你, 是不想继续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明白吗?” 魏则行微怔。 他心里忽然像被针刺似的,刺痛又绵又长。 他压下这股不适,薄唇动了动,许攸宁飞快打断他,态度坚决:“我很感谢你对我的帮助,笔记本和押题我知道是你。你有需要也可以找我帮忙,我也会回报你,但我并没有做朋友的想法,希望你理解。” “许——” 一辆出租车从面前经过,许攸宁招手拦下,飞快坐上后座。 魏则行心骤然一沉,飞快追上去,但车门砰的一声在他面前甩上。 隔着车窗,许攸宁眉眼凛然,目光清冷望着她。 魏则行有些怔忪,脚下一滞,只能驻足在原地,眼睁睁看她走远。 司机载着刘易走了,魏则行只好打车。 她说着跟他疏远的话,态度坚决,眸光熠熠有神。更让魏则行胸口像堵着一团郁气,不断膨胀得快要爆炸。 车窗降下,冷风往里灌,却带没走丝毫烦躁。 车子到别墅门口,魏则行推门下车,司机又叫住他:“帅哥,麻烦给个五星好评吧!” 魏则行后知后觉,待车子开走,才点下头。 大门前是一个巨大的音乐喷泉,喷泉两边一左一右两条路,延伸向小区两个方向。 魏家和许家都在左边这条路上。 他慢吞吞朝家走,主干道也是他平时的跑步路线。偶尔从家里出来,就会正好碰见许攸宁,两人路线相同,自然可以结伴一段路。 他走到家门口,停在大门前。 管家在窗前看见他,正要下楼给他开门,却见他又忽然调头,脚步匆忙走掉了。 魏则行快步走去那个几乎没什么人去的小区后花园。 石凳满是灰尘,空气味道陌生,青草就像打霜的茄子。 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死气沉沉。 从前这里明明生机勃勃。 还是说只是因为有她在这里,才显得充满活力。 他默然片刻,掏出纸巾将石凳擦干净,随意地坐下。 许攸宁当初也是盘腿坐在石凳上,笑盈盈跟他说:“我是舞蹈生,学舞蹈很多年了,以后也打算走这条路。” 魏则行就轻笑一声:“你很适合舞蹈,你会走得很远。” 许攸宁眼眸一亮,她的眼睛遗传自许家人,外勾内敛,眼尾上挑,不笑已经很生动,笑起来更显得潋滟:“谢谢。” 当时对上她的眼眸,魏则行怔忪片刻,勾了勾嘴角:“加油。” …… 时间过去这么久,他竟然也还记得当初自己说过的话。 抬手扶住额头,心脏像被人握在手心揉捏,难受得呼吸也发紧。 魏则行撑着石凳起身,看着石凳后的空地。 她向他表白的前一天清早,在这里跳了一支舞。 …… “你帮我看看吧。”许攸宁抿唇笑,“我爸妈并不支持我,我只能找你帮我。” 魏则行双臂交叉放胸前:“好啊,是要比赛?” 许攸宁捏捏红彤彤的耳珠,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拍视频给老师看。” 魏则行拧紧手上的矿泉水瓶,扬眉:“跳吧。” …… 魏则行慢慢坐下。 明明也不是特别的事情,脑中却像看了一场回放,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记忆清晰。 那是什么舞? 他薄唇紧抿,拿出手机,慢慢在检索框输入《霓裳》。 她说这个舞叫霓裳。 视频弹出来,果然,从音乐到舞蹈动作,都和许攸宁跳过的一模一样,虽然许攸宁略显生涩,但他还是更喜欢许攸宁的版本。 魏则行开始跑神。 抽丝剥茧后,所有的想法、心思被串连,如同拨云见日。 视频忽然播放结束,他往下滑,看见视频下方,博主写了备注。 【这段舞是仙女向书生表白跳的舞,仙女将自己的感情凝聚上舞蹈上,但书生不知道,仙女跳完舞,就要走了。】 魏则行霍然起身!手机铃响,他顺手接起,快步朝外走:“进展怎么样了?” 对方也回得快:“这很难判定为刑事案件……” “这是盗窃。”魏则行俊脸泛着寒意,“还不够你判断?” “就算不够判定也没关系。”律师又飞快说,“学校那边可以活动,出了这种事,即使录取了,学校可以开除学籍,真要曝光,还不知道谁会吃亏。” “恩。”魏则行在路口站定,目光沉冷,“就这样办。” “则行?”背后传来许英黛惊讶地声音,魏则行转头,许家的车子正好路过。 车中就许英黛一个人,她画着淡妆,穿着一身名牌套装,看起来应该是刚从毕业聚会回来。 魏则行目光落到许英黛的衣服上。 魏则行是天生桃花眼,眉目含情,一眼就让人心驰神往。但现在许英黛总觉得他的眼神很奇怪,像是带着笑,又像是含着冷意。 她有些疑惑,但依旧羞涩地勾着发丝:“则行,你怎么在这儿?今天你们班没有聚餐吗?” 说着就要推开车门下来。 魏则行伸手一挡,按住车门,将人挡在门内。 许英黛诧异地看着他:“怎么了?” 魏则行轻笑一声,眸光泛着凉意:“你倒是习惯。” 几万块钱的套装,她习以为常,也习惯她的家庭,和本该属于别人的一切。 许英黛不明白他的话,但魏则行已经敛目垂眸,转身进门。 她心里莫名一空,升起点点失落。她觉得魏则行最近……似乎心情都不怎么好,不如以前脾气温和了。 思及,许英黛叹了口气,难道是高考没考好? * 七月下旬,全国瞩目。 查高考成绩的时刻到了! 许攸宁坐在电脑桌前,将准考证输进去,开始查询。 吴淑风戴着老花镜,紧张地盯着电脑屏幕。 屏幕跳转,许攸宁的名字出现在屏幕上,后面跟着简单的分数:543。 吴淑风扶了下老花镜,又定睛一看,543! 她倒抽一口气:“过了……过了过了!” 过一本线了! 许攸宁也放下心来,不由得笑道:“只比一本线高三分,太险了。” 吴淑风嗔她一眼:“可不是?吓死我了!” 过了线,再加艺考合格证,许攸宁就可以填报京城舞院! 吴淑风兴致勃□□身:“不行不行,我要跟老二分享一下。” 她走出书房,许攸宁看着总分后的详细分数,有几科整体偏高,甚至超过了她平时小测成绩。 她感到心情很复杂。 这几科超常发挥,居然是因为魏则行。 他真的押中了同类型题。 许攸宁在搬进许家后,听过魏则行的传闻,从小到大成绩优异,屡次竞赛第一,天资聪颖。 这样一来,又显得理所当然。 她沉默片刻,关掉了网页。 吴淑风在客厅喊:“宁宁!走!老二说今天请吃鱼!我们吃鱼去!” 许攸宁听见她的喊声,忍俊不禁:“好,吴老师别让我减肥就行。” 吴淑风嗤笑一声:“说什么废话?吃了当然要减肥!” 许攸宁摊手,她就知道。 …… 许家也气氛紧张。 许英黛坐在沙发上,捧着笔记本电脑正在查成绩。 苏蓉坐在旁边,也心脏怦怦跳。 电视里的摇滚乐突然高昂,苏蓉吓得心尖一颤,忍不住扭头瞪了许英梵一眼:“小混蛋!你姐姐出高考成绩,你还在听摇滚乐!” 许英梵无辜地按下暂停:“这不正好当庆祝。” 苏蓉心想倒也是,许英黛的成绩从来上□□列,拿不到状元,那也是稳妥的一本。 她不免露出笑意:“黛黛就算没考好,那也肯定是一本,而且啊,她之前跟林老师去参加的那个国际大赛,被咱们政府表扬了,可以加点分。” 许英黛从来都让她很放心! 苏蓉立刻拍板:“对了,黛黛不是说喜欢电视塔顶层的瞭望餐厅——” 她转过头,却看见许英黛握着手机,脸色煞白。 苏蓉面色一凝:“黛黛?” 许英梵随口问:“多少啊?” 苏蓉看着许英黛的脸色,心头咯噔一下,探头看去,简单的成绩页面,许英黛三个字后面的总成绩,是528。 528…… 528?! 苏蓉蓦地看向许英黛,难以置信。 许英黛面色发白。 她没有过一本线! ※※※※※※※※※※※※※※※※※※※※ 猛虎落地式求一下文收和作收!!!orz 026 许英梵看看苏蓉, 又看看许英黛,顿感不妙:“考了多少啊?” 苏蓉捏捏额角,拿过遥控器将电视机关掉, 神色严肃给许宏打电话:“老许, 黛黛成绩好像有问题,你托人再复核一遍吧?” 许英梵噌的一下坐直。 苏蓉焦虑地在沙发后来回走:“怎么不可以?复核,又不是改分……对, 加上加分, 也才过一本线呢。” 怎么可能呢?她居然发挥失误?! 许英黛攥紧拳头。 但想想也并不是没有征兆,她自上次网络舆论和林连生那件事后, 就一直精神不振, 越是想鼓足劲儿展示自己,却反而越焦虑失衡。 苏蓉又对许宏解释:“高考怎么说得好, 也许一个休息不好就……” 通话半小时,夫妻俩也没商量出好对策。 客厅气氛凝重。 许英黛只好主动缓和气氛:“妈妈,没关系, 我再回学校想想办法。” 苏蓉凝神:“你别担心, 肯定帮你办妥当!” 晚上许宏回来, 苏蓉做完护肤躺在床上,问靠在床头看邮件的许宏:“黛黛的事你怎么想?” “早就说送国外念书, 你又舍不得女儿。”许宏眼也不抬, “这下好了。” 苏蓉坐起身,轻轻拍了他一下:“你想想办法呀。” 许宏想了想:“倒也不是完全没办法。” 许家起势并不久,全靠许宏年轻时抓住机遇。 他学术人脉不深,但他秘书在师范大学关系不错, 女孩子念个师范, 工作后还有寒暑假, 不错。 许宏越想越满意,等到苏蓉去问过许英黛意见后,却眉头紧锁:“加上分不都548了吗?不能填?” 苏蓉叹气:“黛黛想念商科。” 许宏转而找商科强势的财大。 但今年财大热门专业生源爆满,许英黛如果报财大,录不上的可能性太大。 朋友回话说,招生办建议可以调剂个冷门专业。 苏蓉心气不顺:“冷门专业能读什么?” 许宏也心里不悦,朋友明明说热门专业也可以,最后却回他要调剂。 不愿意还能怎么办? 分数考高点也不会有这事儿! 次日清早,许宏在饭桌上道:“英黛出国读书吧,我让张秘书今天开始安排。” 许英黛握着汤匙的手一紧,随即低下头:“可是我不想离爸爸妈妈太远,就想在家里。” 餐桌静悄悄的,她又情绪低落地道:“爸,妈,你们想赶我走吗?” 苏蓉一怔,心头一软。 都说女儿是贴心小棉袄,这些年许英黛确实很体贴。 许宏和许英斐永远都是工作,但只有许英黛,会高烧的时候放冰袋,生病的时候熬粥端到床前。 她也舍不得许英黛出国啊。 “别送黛黛出国吧……”她轻声道。 许宏没吭声,将报纸叠好放回餐桌上,慢慢啜了口茶水,才问苏蓉:“许攸宁考多少?要是二本录取不了,就让她填师范。” 苏蓉倒还真忘了这事儿,她蹙眉:“我没有攸宁的准考证号啊。” “这有什么难的?”许宏切着煎蛋,随口道,“给她打个电话。” 可许攸宁不接她的电话啊。 苏蓉压下心头郁闷,打给许英斐:“明天就填志愿了,你去打听打听你妹妹高考多少分。” 许英斐刚从飞机下来坐进车里,闻言他疲倦地按了按眉心:“英黛不是在家?她没和你说?” 苏蓉一愣:“我说许攸宁。” 许英斐反应过来,揉揉额角:“知道了。” 挂了电话,他随口嘱咐助理:“尽快查一下许攸宁高考成绩,不用告诉我,直接报给我妈。” 傍晚,苏蓉接到许英斐助理的电话:“苏董,我查到许攸宁高考成绩了,总分543。” 苏蓉没听清楚:“多少?” 助理道:“543呢,苏董。” 苏蓉有点恍惚。 543?攸宁吗? 540是一本线,许攸宁过线了? 她以为许攸宁二本都考不上。 苏蓉犹犹豫豫:“攸宁那边……成绩是什么时候变好的?” 助理准备充分,立即拿出成绩单,依次汇报最近几个月的测验成绩。 苏蓉心情复杂,虽然总分并不高,但许攸宁每一次测验确实都在进步。 从原本擦二本线都难的成绩,到现在超一本线,这个进步巨大且震撼! 她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 助理在那边犹豫不决:“苏董,成绩擦线,对录取重本没有优势,是不是需要帮许攸宁……” 苏蓉反应过来:“这个,先等等。” 助理道:“好的。对了苏董,师范大学那边,许小姐会填报吗?” 苏蓉道:“不填,她走财大。” 挂了电话,助理有点郁闷。 他都安排得妥妥当当,只需要许英黛投档就可以,怎么又不去了。 他的人情关系就不需要维持了? 助理咽下这烦闷,长舒一口气,返岗工作。 苏蓉发了会儿呆,后知后觉想起给许攸宁打电话,却一直占线。 她很快反应过来,被拉黑了。 等晚上许宏回家,苏蓉又忍不住埋怨道:“许攸宁把我的电话都拉黑了!” 就没见过谁家儿女,电话还把父母拉黑! 许宏当即面色一沉:“你做什么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我这不是想问问她的志愿?”苏蓉也觉得万分委屈,“她高考成绩没和我们说,我让阿斐查过才知道!” 许宏把领带扔在桌上,以许攸宁以往的成绩,能有多少分! “她录取不了不就会给你打电话了?” 苏蓉一想,那就等等许攸宁电话吧。 但许宏夫妇的想法落空了。 志愿系统开放,许攸宁果断填报京城舞院。 和吴淑风住在同一屋檐下,她突然忙碌起来,吴淑风喜欢带她四处走走,看看演出或者听听讲座,甚至江彤也会打电话叫她去看彩排。 江彤心软,上次目睹许攸宁母女争吵后,便隔三差五让许攸宁去看她练习。 让许攸宁反而有些哭笑不得。 高考完后不久,许英黛和孔馨月出国度假。 段瑶父母都只是工薪阶层,连旅游都舍不得掏钱,段瑶只能去外婆家玩几天。 谁知刚过去两天,就接到段母的电话:“你到底做了什么?!赶紧回家!” 段母的声音气急败坏,段瑶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收拾行李回家。刚进门,段母就一巴掌挥过来:“你到底干了什么缺德事?!派出所都找到家里来了!丢人现眼!” 段瑶耳朵嗡嗡作响,懵了好一会儿才问:“什么找到家里来?” “派出所的民警!”段母火冒三丈:“你为什么偷人家东西?你什么时候有这种坏习惯的?!” 段瑶捂着脸,气愤地反驳:“我什么时候偷人家东西了?我能偷什么东西?!” 段父也气得脸红脖子粗,不停拍着桌子:“你还说!你去偷你们学校那个同学什么东西,被人家逮个正着!要不然能报警?!” 段瑶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脑中也嗡的一声。 是许攸宁! 她居然报警?! “你知不知道楼下张阿姨,和楼上李婶,都看见民警来咱家问话,你让我脸往哪里搁?!”段母暴跳如雷。 段瑶倒抽一口气,被这几个阿姨知道,岂不是……整栋楼都会知道! “人家还说去你们学校了解过情况,调过监控了!” 段瑶一听,也顾不上段母正发脾气,赶紧拿出手机。 回家路上太疲惫,她根本没来得及看消息。 果然,学校和班级群里,已经被这个耸人听闻的消息刷屏了。 高考前大家只是八卦两下,真真假假不清楚。 可这下警察都找上门了!还能有假? 【看着老老实实,居然做这种毁别人人生的事,垃圾!】 【许攸宁倒了八辈子血霉才遇上这种人!】 【看着越老实,心才越黑!】 【故意装得老实吧!】 段瑶眼前一黑。 晚上许攸宁接到段瑶的电话:“许攸宁!你报警了?你疯了?” 她喘着粗气,又慌又急。 许攸宁肩膀夹着手机,一边洗碗:“怎么?很惊喜吗?” “你怎么可以报警啊?!” “为什么不能?”许攸宁瞄眼洗手池,“就问这个?我现在忙,先挂了。” “许攸宁!”段瑶慌忙喊道,“你别挂!” 许攸宁擦干净手上的水珠,无视段瑶在电话里嚷嚷,果断挂掉。 段瑶不死心,又打来,许攸宁干脆地拉黑。 等她洗完碗,段瑶已经改变了策略,不断地发送短信过来。 许攸宁懒得看,径直删掉,一条短信又窜进来。 段瑶道:【许攸宁,拜托你接电话吧!刚才对不起我语气急躁了点!】 吴淑风坐在客厅,忍不住探头:“宁宁你手机怎么一直响啊?” 许攸宁淡淡一笑:“没什么,垃圾信息。” 这么说着,她边往房间走,边慢悠悠回复段瑶:【求情就算了,不接受。你老老实实去派出所接受教育吧。】 段瑶回得飞快:【我会去!但你能不能去撤销?我会有案底!】 原来是图这个。 许攸宁哼笑一声,慢吞吞回:【梦没醒?孔馨月给你多少好处让你偷准考证?】 段瑶好一会儿才道:【我们之间的事情和孔馨月没有关系。】 许攸宁:【既然这样,你还是去接受教育吧。】 说完屏蔽掉她的号码,这下段瑶短信也发不进来了。 段瑶连续好几次发送后,对方都没有阅读,她就意识到了什么,气得双眼含泪,愤愤地将手机砸到床上。 段母洗完澡经过她房间,见她坐在床沿抹眼泪,没好气地道:“跟你同学道歉了么?” 段瑶没吭声,段母当即气得拎起毛巾往她身上扇:“我叫你去道歉!做错事道歉很难吗?非得留个案底你才满意?!你这样以后考不了公务员!” 毛巾打在身上不疼,但段瑶都十八岁了还被母亲这样打,她感到羞愤不已:“你干什么啊!我都多大了你还打人!你怎么知道我没道歉?我道歉了人家不接受!” 她也觉得很委屈!明明许攸宁知道是孔馨月指使,却只跟警察提起她,只口不提孔馨月! 段母指着她的鼻子:“你还不欠揍?!十八岁了,一点不懂事!偷人准考证!现在还要在档案留下记录!我真是——” 她说着又目光四处逡巡,想换件趁手的继续揍人。 段瑶又生气又不甘心:“大不了我不考公务员!我干别的不行?” 公务员跟耕牛似的,累还工资低。想想孔馨月和许英黛,哪个不是浑身名牌,出门有豪车接送? “不考公务员,你也不能在档案上留下这些记录!”段母气得脸红脖子粗,“你想整个大学人家都一直说你是小偷?!” 段瑶一愣,这才感到惶恐起来,她忍不住揪住衣服摆:“那该怎么办啊?” 段母按住肚子,给段瑶气得胃疼:“我明天给崔老师打个电话,问问那个学生的事情。你!不准再出去玩了!都毕业还给我惹这么大祸!气死我了!” 说完段母瞪了段瑶一眼走出房间,段瑶气得冲到房门口吼道:“又不是我的错!” 孔馨月让她做,她还能怎么办! 段母惊愕地扭头:“你对谁鬼叫?” 段瑶气得狠狠摔上门! * 七月底,录取通知书依次送到,许攸宁的通知书也姗姗来迟。 不过她通信地址填了学校,还得返校一趟。 吴淑风本来要送她,许攸宁笑着拒绝:“我就拿个录取通知书而已,自己去就行。” 吴淑风轻哼一声:“行,还不让我去,那我就不去了,出门喝个茶。” 许攸宁知道,吴淑风是怕她在学校遇上许家人。 不过许攸宁觉得她想多了,许英黛的录取通知书必然是往家寄,倒不会遇上。 到学校,许攸宁径直去年级办公室,王老师正喜气洋洋和同事聊天,见她进门,连忙笑盈盈地招手:“快来快来!就等你来呢!” 王老师说着拉开抽屉,将信封拿出来,许攸宁接过白色的信封,右下角有京城舞院的学校logo,她心头一阵热潮涌动,深吸一口气,取出录取通知书。 舞院除了通知书之外,还寄来了通信卡和校园一卡通,“许攸宁”三个黑色毛笔字清晰印在通知书上。 她不由得眼眶涌起热意。 终于……还是做到了。 原本以为前路堵死的时候,她还是找到了另一扇窗户,重新得到希望! “这就是王老师班上,过一本线那个学生吧?”旁边老师打趣道,“人漂亮,学习也上劲,以后会有出息的。” 王老师笑得合不拢嘴,她是第一次接任班主任,虽然是普通班,指望二本就行了,但谁不希望班上能有优秀的学生呢? 她随后又对许攸宁道:“今年你是录取院校最好的艺体生之一,一会儿学校要给你做个喜报贴在公告栏。” 刚说着,年级主任笑眯眯地走进来,拉着许攸宁去办公室合照,过去一看,办公室还有好几个考一本的学生,都是被拉来合照的。 许攸宁:“……” 拍完照许攸宁告辞离校,走到校门口的公交站等车,吴淑风半个小时前给她发了消息。 她刚准备回复,两个人影从旁边窜出来:“许攸宁?许同学!” 许攸宁抬眸,说话的是一个中年妇女,女人紧紧皱着眉,脸色不太好,后面跟着段瑶。 许攸宁收起手机:“您是谁?” 张素勉强笑笑:“许同学,我是段瑶的母亲,你好啊。” 许攸宁点头:“您好。” 她态度没有异样,张素暗暗松口气,脸上的笑容更加真诚:“许同学,我之前听说我家瑶瑶偷了你的准考证,我特地带她来道个歉。” 说着将段瑶拽到面前,给她使了个眼色。 段瑶低着头,刚要说话,注意站台的人都看向这边,不免感到羞耻:“许攸宁,我们能不能去边上说啊?” 许攸宁笑了一下,走到站台后面。 段瑶咬了咬唇,既然都走这几步了,也不肯走远点! 张素赶紧拽住她的胳膊走到许攸宁跟前,赔着笑:“许攸宁,抱歉,你能不能撤销派出所那边的记录啊?” 许攸宁看向段瑶:“那她说说,无冤无仇,到底为什么要偷我准考证?她不知道偷准考证对我多大影响吗?” 段瑶委屈地掐着掌心,许攸宁明明知道原因,为什么还要当着她妈的面问。 她闷声不开口,张素气得拧把她的胳膊:“说话呀?!” 照段母看,赶紧哄着许攸宁把记录撤销掉,比什么都重要! 段瑶眼里含了眼泪:“许攸宁我不是故意的……” “那你为什么要偷准考证。”许攸宁淡淡望着她,“原因都说得出口吗?” 段瑶噎了噎。 张素又推搡她一把,见她憋红脸不说话,忍不住干笑着道:“你可真是,许同学问你,你就老实说就行了嘛……不过许同学,同学之间是这样,多少有点磕磕碰碰……” “瑶瑶在家,我打过也骂过了,这次押着她亲自给你道歉,你看看能不能去派出所调解一下?你和瑶瑶还是同学,闹出这事儿多不好看……” 许攸宁淡淡一笑:“不好看的又不是我。” 张素脸色有些难看:“许同学,到底怎么才能解决?你能不能说清楚?” 许攸宁看她一眼,也敛了笑:“我有资格知道她这样做的原因。” 张素心里一急:“许同学,这个——” 许攸宁打断她:“说不出来没关系,反正我不急。” 张素脸色忽青忽白,忍不住转头扇了段瑶一耳光,怒叱:“让你说啊!你还傻站着做什么?!” 段瑶捂住脸颊,张素的嗓音惹得周围人都看过来,她感到脸上火辣辣的,既是疼又丢人,眼泪不断往下砸:“你懂什么!就当我讨厌她不行吗?” 她妈懂什么!孔馨月和许英黛才是得罪不起的人! 特别是孔馨月!骄纵任性,根本讲不通道理!孔馨月讨厌许攸宁,她也必须跟着讨厌! 张素闻言眉心一跳,眼看许攸宁弯了弯嘴角,又心头一紧,压下心里的不安:“那个……许同学……” “不说实话就别浪费时间。”许攸宁朝站台走。 张素见状,顿时气急,当即冲上前拦住许攸宁的去路,有点窝火:“许同学!我今天来就是想解决这件事!我们瑶瑶是错了,但也被你当场抓住,没有酿成严重后果,你就看在咱母女俩专程过来给你道歉的份上,能不能去把报案撤销了?这对她真的影响很大!” 段瑶也期待地看向许攸宁。 许攸宁冷冷扯了扯嘴角:“给我道歉我就要原谅?那如果她真的偷到了,她能为我的高考负责吗?” 张素气的头疼:“许同学,你也说了是如果,这不是没偷到吗?” “那是我运气好。” 张素见许攸宁丝毫不被打动,心头的火气一寸寸升高:“许同学!你揪着段瑶不放做什么?你们这些学生,对社会不了解,不知道这个记录多大影响!” “我知道啊。”许攸宁轻飘飘道,钱林跟她说过了,“不就留个案底?” 张素一愣,见许攸宁知道,还这幅态度,更是火冒三丈:“许同学!你们都是才十几岁,你怎么就做得出这种事?段瑶年纪轻轻就要留个记录,这辈子怎么办?” “那就是她的事了。”许攸宁冷冷看着她,“说完了?” 张素被许攸宁的态度搞得怒不可遏,不由得扬声:“你怎么跟长辈说话的?同学之间小矛盾,段瑶也给你道歉了,你怎么还这幅态度?!我告诉你!你不同意撤销,我就天天找你!到你们学校去找你!我们拉横幅给你道歉,直到你同意为止!满意了吗?” 许攸宁也被气笑了:“你管偷高考准考证叫小矛盾?!” 张素刚要开口反驳,许攸宁不耐地打断她:“我不想听你大吼大叫,她道歉,我不接受。”顿了顿,她又从兜里掏出手机,扬了扬,“刚才的话都录下来了,你跑来威胁我,我会拜托我家长辈告诉派出所民警,谢谢。” 张素母女俩看着她还在跳动着数字的屏幕,目瞪口呆。 被风一吹,张素发热的脑子顿时清醒,当即后悔,她怎么能被怒火冲昏头?! 不过小孩子嘛,哄哄就过去了。 思及她赶紧补救:“许同学——” 许攸宁目不斜视走下路肩,拦了一辆出租车。 见她真要走,段瑶也气极,冲上来拍打窗户:“许攸宁!你明明知道是孔馨月要我做的!为什么你就针对我!你怎么不敢针对孔馨月!你就是欺负我!” 出租车司机“嘶”了声,赶紧发动车子,却见后视镜里,许攸宁抬手制止。 许攸宁看向段瑶,冷冷笑道:“对啊,我就是欺负你,你能怎么办?” 段瑶张了张嘴,震惊地看着她。 她竟然说这么恶劣的话?! 许攸宁随即对司机说:“走吧。” 司机生怕段瑶再扑上来,连忙发动车子。 开出去好远,他才心有余悸:“学生,你是不是被欺负了啊?你还是跟老师说说吧?” “没有。”许攸宁冲司机弯了弯唇,笑眯眯地,“是我欺负她。” 司机:“……” 许攸宁把录音保存好发给钱林,又上传云端一份。 随即又心里纳闷。 报警的到底是谁? 027 拿到录取通知书, 吴淑风喜不自胜,当即表示要组织升学宴! 录取后给家中孩子举办升学宴, 是很常规的做法。 但许攸宁有点哭笑不得:“吴老师……其实我月底要去做四天义工。” 暑假事情不多,所以许攸宁高考结束后,就报名了义工活动。 吴淑风一愣:“什么时候去啊?” “二十九到一号,一号晚上就回来。” “那好!”吴淑风兴致勃勃,“八月二号,正好周天,我定一桌,把你老师都叫上, 还有小陈!” 小陈是二中陈老师。 许攸宁略一思忖:“吴老师,升学宴的开销一般是……?” “又不用你出!”吴淑风嫌她扫兴,挥手让她走远点, “我来我来!你一边去, 对了, 今天称体重了么?多少斤?” 许攸宁在吴淑风家隐隐有长胖的趋势。闻言她赶紧遁走:“我去洗衣服!” 吴淑风没搭理她,继续发微信跟老姐妹讨论升学宴。 许攸宁所说的义工活动, 由本地某个公益组织牵头。总共要去隔壁q省四天, 主要给q省东县养老院送爱心。 公益组织原定的是一辆面包车, 车牌信息也发了过来。许攸宁一早出门到了集合地点,却好半天都看不见那辆面包车。 联系负责人, 负责人在电话那头朗声道:“嗨,咱们组织换了新的赞助商, 特有钱, 给换了大车, 你朝东边看!” 许攸宁顺着看过去, 迎着朝阳, 负责人穿着公益组织标志白t,从一辆豪华大巴车蹬蹬蹬跑下来:“这儿呢!” 许攸宁惊讶地走过去,打量大巴车一圈。 负责人是个三十来岁的姐姐,她笑嘻嘻地道:“这回咱们赞助商可有钱了,看见咱们的小面包,立马说换辆大的,我以为最多换成五菱宏光,没想到啊!” 许攸宁跟着上车,这次活动除了公益组织志愿者之外,还有七八个大学生义工,因为意外出现的豪华大巴车,大家坐在位置上,都神采飞扬。 旁边的大学生问:“李姐,咱们这次赞助商是谁啊?这么有钱?” 许攸宁在一边拧矿泉水,也侧耳听。 李姐扶着座椅,哈哈笑道:“特厉害的大公司!你们几个是学商科吧?那知道新恒吧?” 新恒?! 许攸宁差点被呛到。 正好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大巴车背后,李姐探头一看:“是新恒集团的车!上次他们助理开车来,坐的就是这辆!” 许攸宁扭头,顿时眉心一跳。 这辆车别人不知道,她却认得出来。 ——是魏家接送魏则行的车子。 车门打开,魏则行一身白色运动服下来,朝阳落在他发梢,轮廓氤氲着鎏金的光泽,像是漫画中走出来的贵公子,闪闪发亮。 他从车窗瞥到她,冲她浅浅的扬眉。 许攸宁手一抖,唰地扯上车窗帘。 李姐紧张地整理衣领,飞快下车:“刘秘书您好!” “怎么还跟了个学生?”旁边两个女生小声聊着。 “长得还挺帅,大几的?” 许攸宁低头玩手机,忽然又听两个女生惊呼:“上车了上车了!” “他要一起去吗?!” 许攸宁抬眸,车门有人影晃动,下一秒,就看见魏则行上了车。 她当即侧头假装看窗外风景。 这时,头顶一个清润的嗓音:“许攸宁。” 许攸宁慢吞吞瞥他一眼,魏则行潋滟的桃花眼中盛满笑意,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她:“我可以坐吗?” 许攸宁瞥了后排一眼,这不是全都空着? “你能坐后面么?” “哎,让他坐啊!”隔了条走道的女生瞪眼,“没事,帅哥,坐!小姑娘肯定害羞呢!” 许攸宁:“……” 魏则行含笑道谢,随后落座。 许攸宁撇开头,躲不了,那就不招惹。 她没和魏则行搭腔。 气氛尴尬,隔了条走道的女生却兴致勃勃:“帅哥,你哪个大学的啊?” 魏则行嗓音淡淡含笑:“刚刚高考结束。” 年下啊!女生们更加激动:“出录取通知书了吧?哪所学校啊?” “姐姐是工大!你报工大了吗?你来工大姐姐带你玩啊!” 魏则行放下手里平板,话语不疾不徐:“岩湖职业技术学校。” 女生:“……帅哥,什么学校你方便再说一遍吗?” 他漫不经心又重复一遍:“岩湖职业技术学校,现在要慢慢接手家业,所以找个能拿毕业证的学校就行了。” “……啧啧啧。” 女生的嫌弃溢于言表。 岩湖职业技术学校几个字,给了几个女生灵魂震撼,车上一下安静了。 魏则行讨了个清净,抿唇一笑,低头看起了邮件。 许攸宁无语地扶额,随后靠着座椅,闭眼休息。 中途忽然变得吵吵嚷嚷,许攸宁迷迷糊糊睁开眼,车窗外停满车子,不远处的招牌上大喇喇“服务区”三个字格外醒目。 后排的女生经过时叫她:“上厕所吗?一会儿好久都没厕所哦。” 许攸宁迷瞪瞪站起身,身上盖着的外套刺溜滑落到地上。 她捡起来一看,是个奢侈品牌的运动服。 叫她起床的女生一脸艳羡:“那个帅哥对你真好,还拜托我们说话小声点,他不想吵醒你。” 许攸宁揉揉眼睛,随口道:“可能他性格好吧。” 随后随手叠好衣服放在魏则行座位上。 “不喜欢他啊?”女生赞同道,“那倒也是,怎么着也得找个985的。” “……”学姐思想还挺成熟。 服务区挤满人,许攸宁洗个冷水脸清醒一下才往回走。 到停车区,就看见魏则行站在车边的绿化带前打电话。 车上女生们花痴的脸,都快贴到玻璃上了,明明刚才还嫌弃人家。 许攸宁无语地想,但愿她以前看魏则行的时候,眼神并没有这么痴迷。 走得近了,她听见魏则行说的全是公事。 之前魏则行也曾告诉她,大学之所以会留在国内读,是魏父想让他早点接触公司事务。 许攸宁按按眉心,想那么多做什么,他的事情也—— 魏则行正好侧过身,余光瞥到她,冲她勾唇笑笑,桃花眼全是柔和的光泽。 许攸宁眉心一跳,飞快跑上车。 “则行?”电话那边,魏父的助理迟疑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魏则行笑了下,“对了,偷高考准考证这种事,社会影响太恶劣。高校也有必要考虑新录取学生的素养,你说呢?” 助理嘴角抽了抽:“这样会不会太狠了?” 对方也还是个学生。 “你不如问问准考证被偷的学生,这样狠不狠。”魏则行淡淡道,“她偷的时候就没想过,会影响别人一辈子?” 助理默然:“是,我现在就去安排。” “哎帅哥,该上车了!”司机从车门探头喊他。 魏则行淡声道:“去办吧,我先挂了。” 看见车门有人上来,许攸宁干脆将外套盖在脸上,假装睡觉。 车子摇摇晃晃开出去,不一会儿,一直对着她的空调风口似乎换了方向。 许攸宁呼出一口郁气,不想做朋友反而更难熬了! “我x。”后排的学姐忽然低骂一声,魏则行侧头看过去,她又面色讪讪,“就……看见条新闻有点生气。” 魏则行扬眉:“那学姐可不要气坏了。” 在帅哥面前爆了粗口,学姐有些恹恹,邻座安慰她:“反正这种偷准考证的,本来就该骂。” 偷准考证? 许攸宁心道,还有别的学生遇上这种倒霉事? “还是高考准考证,丧心病狂!” “哪个学校的?二中?” 二中?许攸宁不自觉地揭下外套,朝后看去,两个女生正讨论得起劲。 “今年文理状元都在二中,但二中升学率还是有点下滑啊。” “都出这种人了能不下滑么?啧啧啧。” 女生想起了什么,探头问魏则行:“对了帅哥,你刚才说你哪个高中来着?” 魏则行抬眸一笑:“二中。” “……” 许攸宁起身:“学姐,你们看的哪篇新闻啊?” “头条第一个就是。”女生扬了扬手机。 许攸宁打开手机,这才注意到,好几个软件都推送了一模一样的新闻。 大意是今年二中有学生高考准考证差点被偷走,虽然受害者已经报案,但加害人迟迟不道歉,还和受害者在学校门口吵起来了。 好几个媒体指向精准,用词激烈,一边倒指责加害人,对她这个受害者只字不提。 许攸宁有些诧异,一般来说媒体呈现的报道只会公正客观,很少见这么立场鲜明的。 不过校门口吵架的照片媒体没有放出,而是采访了门口警卫,说确有其事。 事情发酵得很快,不过五分钟,就有人扒出段瑶。网友立刻揪住段瑶,将她的人生履历都扒个底朝天。 许攸宁想了想,给钱林发消息:【叔叔看网上新闻了吗?】 钱林很快回了电话来:“看了,我还纳闷这件事怎么传出去的。现在闹这么大,正好,这下也不用逼你去派出所撤销了。她要是老实接受教育也罢,要是再去骚扰你,就让她收法院传票吧。” 许攸宁扑哧一声笑了:“谢谢叔叔,不过……这会不会是派出所那边……?” “不会。”钱林果断道,“该不会是你爸妈……啧,算了。可能最近记者冲绩效吧。” “不过这些报道指向性很准确,有点奇怪。”末了钱林又嘀咕道,“不过也可能是我想多了。” 挂了电话,许攸宁若有所思半晌,侧头看了魏则行一眼。 魏则行握着电容笔正在平板上写字,余光注意到她,他一顿,抬眸望过来:“怎么了?” 许攸宁没出声,魏则行淡淡一笑,又继续低头写。 车内一时安静,半晌,许攸宁问:“你不知道这件事吗?” “知道。”魏则行头也不抬,“你觉得哪里不对吗?” 他居然承认了。 “为什么这样做?” “你同情她?”魏则行签完字,抬眸看她,“我觉得不需要。” “不是。”许攸宁只是对魏则行感到困惑。 他这样做,对他似乎也没什么好处。 魏则行把平板收起来:“做错事就该受到惩罚。”顿了顿,他清润的嗓音又像带了三分笑意,“还用问原因吗?” 许攸宁沉默片刻,低头玩手机,不再搭理他。 q省东县,夹山而落,离国道远,不穷,但养老和社会福利机构不大跟得上水准。 车子摇摇晃晃开了五个小时,绕过大山,终于到了q省下一个小县城的养老院。 大巴车后的几辆长安,也紧随其后停在养老院门口。 志愿者和义工将气垫床、桌椅凳子搬进仓库,忙活到晚上七八点,养老院食堂都关门了。 李姐想找间过得去的餐馆吃顿便饭,好在魏则行很随意:“不用考虑我的情况。” 大集团太子爷这么好说话,李姐也松口气,招呼司机停车:“我们就在这间吃吧,旁边就是宾馆,方便。” 路边餐馆顾客寥寥,众人匆匆吃过,都急着回房间休息。 许攸宁和师大的大一学姐一个房间,学姐进屋就好奇地问:“许攸宁,那个帅哥你认识?” “不认识。”许攸宁放下包,打算拉韧带。 学姐不信:“你考上舞院,怎么可能不认识他。” “……学姐,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奇妙的联系吗?” 学姐扑哧一声笑了:“你真可爱,你不知道吧,舞院后面的岩湖经常有卖望远镜,曾经有一群高中生,在那儿买了许多望远镜偷窥教学楼。” 许攸宁愣了愣,就见学姐俏皮地眨眨眼:“所以岩湖职业技术学校,一开始是骂这群人的称呼。” “他一定喜欢你。” 许攸宁哼笑一声:“在他心里,我和他是朋友。” “你居然不相信我。”学姐心疼地捂胸口,随即又精神一振,“对了,我今天测算了一下,这帅哥是外热内冷型。” 许攸宁一边倒立上墙,一边奇怪地看学姐一眼:“学姐还会看面相?” 学姐从怀里掏出一颗骰子:“性格骰知道吗?扔到哪个就哪个,我今天让他扔了,说他外热内冷!” 许攸宁:“……学姐,你不是师范大学吗?还迷信这个。” 至于外热内冷,魏则行还真是这样,外貌给了他天然容易亲近人的优势,但他其实是个很难交心的人。 “所以,小心了。”学姐神神秘秘地道,“这种人,要么你捂不热他,要么,你会融化他,像火山爆发!轰!” 许攸宁被逗笑,差点掉下来,连忙转移话题:“……学姐,我练会儿基本功,你先洗澡吧。” 学姐闻言耸耸肩,跳下床去洗澡。 次日七点,众人准时在宾馆大厅集合。 明明是七八月的天气,清早温度也很低,许攸宁穿着外套,几个没带外套的学姐冻得嘶嘶抽气,李姐安慰道:“九十点钟就会暖和了。” “不如一会儿问那帅哥要吧?”有个女生小声道,“他好像带了外套吧?” 有人道:“五位数的外套,疯了吧你?” 五位数成功劝退女生们的心思。 今天还要再去养老院。 东县养老院建在郊区的青山上,毗邻公路,但清净、空气好,以前是某企业家支援建设。 后来企业家破产,这所养老院引起社会广泛关注,李姐所在的公益组织便接手了部分捐助事宜。 豪华大巴到达养老院,门口却还停了另外一辆面包车,李姐望了一眼:“对了,还有科大的学生,他们社团年年都来。” 许攸宁跟着下车,从行李柜抱出两箱板蓝根朝医务室走。 养老院虽然有几个年头,但打扫得干干净净。 大厅里几个穿着科大标志t恤的男男女女正在陪老人说话,两个男生蹲在前面修电视机。 许攸宁抱着板蓝根经过,科大学生冲她打招呼,围在电视机前的几个人抬头,其中一个寸头霍然起身,快步朝许攸宁走来,笑容热情洋溢:“同学,我帮你搬吧?” 许攸宁诧异一瞬,随后颔首:“谢谢,但我自己可——” 话没说完,男生自来熟地接过箱子:“我帮你搬!” 电视机面前的另外一个男生也起身喊道:“石建!电视机不修了吗?” “你等等我啊。”石建笑嘻嘻地道,“我马上就回来。” 男生很热情,去往医务室的路上,不停和许攸宁搭话。 “你是哪个学校的啊?” 许攸宁:“我刚刚高中毕业。” “高中?”石建恍然,“原来是小学妹啊,被哪所学校录取了啊?” “京城舞院。” 石建赞道:“难怪学妹手脚都很长。” 见许攸宁看着他,石建又赶紧解释:“我听说学舞蹈要讲究身材比例,手脚一定要长……” 许攸宁弯了弯嘴角:“学长说得对。” 石建松了口气,也跟着傻傻笑。 来回几趟,狭小的医务室也堆放得无法下脚,许攸宁和石建一起帮着医生和护工整理。 石建有些傻气,但很会逗人开心,医生和护工都被逗得哈哈大笑。 整理完医务室,护工拜托石建修下水暖。 石建挠挠头:“我去拿下工具,在大厅里放着呢。” 护工道:“我去拿吧。” 许攸宁:“我去吧,我正好要回去搬东西。” 石建闻言也紧跟着站起来:“我和你一起去,帮你搬!” 两人穿过大厅,石建过去拿工具,蹲在电视机旁的男生低声道:“你干什么去啊?” 石建嘿嘿一笑:“我去帮忙。” 男生提醒道:“你走以后林惠脸色就不好看。” 石建莫名其妙:“我和她都分手半年了,还要关心她的脸色吗?” 男生一噎,他这不是看林惠对石建一往情深,石建分手后,又一直单着,才…… 石建隐晦地朝座椅那边望一眼,其中一个女生,果然脸色难看望着这边。 石建果断道:“以后别再提她了。” 他提起工具箱,眼看着许攸宁进到大厅,当即兴高采烈跑过去:“我帮你搬!” 男生不由得朝女生那边看一眼,果然见林惠脸色更阴沉。 他不自觉摇摇头。 许攸宁推着几架轮椅进门,石建屁颠屁颠要去接,许攸宁奇怪地问:“你不忙吗?” 石建笑着说:“我早上的工作已经结束了,下午再去打扫卫生。” 他说着,指了指电视机。 电视旁的男生,当即没好气地戳了戳暖气管:“水暖还没修好呢!” 石建:“……” 石建讪讪地留下。 许攸宁把轮椅全部放入仓库。 走回大门口时,除了司机,其余人都不见踪影。 她疑惑地问司机:“请问他们都去哪儿了?” 司机坐在驾驶座上喝水:“领队带着那个公子哥,和院长去后面逛逛,其他人在活动区安装桌椅板凳呢。” 许攸宁刚好和他们错过。 “姑娘是搬医药用品的吧?在这儿坐会吧,一会儿他们就回来了。”司机说着,感慨道,“那个公子哥人不错,帮着搬了不少,还以为是过来参观的呢。” 许攸宁笑了笑,魏则行虽然有点公子哥的毛病,但集体活动他并不挑剔。 过了十几分钟,李姐打来电话,让直接去食堂。 司机便招呼上许攸宁一起。 养老院的食堂干净明亮,为免老人打滑,清洁阿姨打扫得很用心。 司机一边点烟一边悠悠道:“食堂的厨师是院长爱人,退休后过来帮忙。手艺真的一绝,特别是红烧肉和水晶猪蹄……” 正说着,石建端着两个餐盘走过来,笑嘻嘻地道:“可以一起吃饭吗?” 两人低头,石建端着的两盘都是水晶猪蹄。 司机意味深长地笑纳一盘:“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年轻人了。” 石建爽快地嘿嘿一笑:“那就谢谢大哥了,不过大哥你能不能别抽烟啊,这里禁烟。” “……”司机瞪了他一眼,将香烟熄灭走远。 石建又笑嘻嘻餐盘递给许攸宁:“这是廖师傅的拿手菜,你一定要尝尝!” 许攸宁本来也打算试试。 但石建打的量太多了,她语气委婉地说:“学长,这个量……” 话没说完,从许攸宁背后伸出一只手,轻巧的将餐盘接过。 两人齐齐一愣,朝许攸宁背后看去,魏则行似乎才从外面进来,额间汗珠细细,外套领口敞开,露出白皙的脖颈和锁骨。 “谢谢。”他淡淡一笑,“我正好想试试廖师傅的拿手菜。” “……” “……” ※※※※※※※※※※※※※※※※※※※※ 打扰大家一分钟,说说文案的事。 我看见有妹子叫我放和明桂太太的聊天记录,我不放是因为未经允许,不能放。文案是别人帮我改的,改了我就直接用了,真的是巧合,不存在任何恶意。 其实放vb这段聊天记录也未经允许,她对我帮助很大,我没有问她就放聊天记录这件事,让我不知道怎么面对她,只能说自己做人失败吧,希望你可以原谅我。 明桂太太的文案是预收,还没开坑,这件事造成的影响比较大,我就撤了原本的文案,给明桂太太造成困扰我很抱歉,这件巧合的事情又造成了这么多人不愉快,也对大家感到抱歉。 昨天本来该是愉快的周末,希望没有影响大家的好心情。 然后就是存稿用光了……以后都做不到九点更新了……只能挪到12点了orz 作话也挂一周 028 石建一梗, 这人谁啊?这么自来熟? 他眼神探究看向许攸宁,魏则行不紧不慢解释:“普通的义工,一起吃饭?” 石建并不想, 可对着魏则行这种彬彬有礼型, 他也只好说:“那我们一起吧,我去给许攸宁打饭。” 许攸宁连忙阻止:“学长,我自己来, 我吃得少。” 石建眨了下眼:“我帮你打饭吧, 你喜欢吃什么?” 旁边魏则行不紧不慢接过话茬:“学长问对人了,我刚好都知道。” 许攸宁:“……” 石建终于反应过来, 操!竟然是来抢姑娘的! “学长不去打饭吗?”魏则行又看过来。 ……逮谁都叫学长吗?! 他不回话, 魏则行挑挑眉,朝窗口走。 石建哪里敢让他抢先, 紧随其后到窗口排队。 许攸宁也跟过去,正好见魏则行拿了空盘,让打饭阿姨打了半勺小白菜、一个猪蹄和一块红烧肉。 一块红烧肉…… 石建和打饭阿姨神色都一言难尽。 打饭阿姨忍不住:“小伙子, 减肥也不能这样啊。” 魏则行弯唇笑道:“不是, 是帮别人打的。” “那你劝她多吃点吧。”打饭阿姨于心不忍, “哎哟现在的年轻人……” 魏则行没有解释,取小碗倒凉白开:“走吧。” 许攸宁看得一愣一愣, 她在二中就只打半勺时蔬, 如果遇上有感兴趣的,才会让打饭阿姨夹一两个给她尝尝。 “你……” “我看你在食堂吃饭就是这样,我弄错了么?”魏则行疑惑地问。 许攸宁又把话咽回去,今天中午的冬瓜、小白菜和苦瓜三种蔬菜, 她确实更喜欢吃小白菜。 她客气地接过:“谢谢。” 两人在旁边桌旁坐下。 许攸宁正要起身拿筷子, 魏则行起身, 从柱子旁的筷子盒里抽了两双出来。 他这么积极,许攸宁脑海中一晃而过学姐那句“他一定喜欢你”,有点不习惯:“你坐下吧,我自己来就好。” 魏则行敛目:“我也可以做。” 许攸宁疑惑地看着他:“做什么?” 魏则行抬眸,桃花眼直勾勾盯着她,意味深长:“我都可以做。” 许攸宁若有所觉,筷子放回餐盘,和他静静对视片刻,随后垂眸:“吃饭吧。” 气氛好像有点奇怪,石建在窗口那边看得心急:“阿姨拜托你快点啊!” 打饭阿姨好笑又同情:“你跟刚才那个男孩子抢吗?” 石建郁闷地挠头:“我有那么差吗?” 打饭阿姨:“……”倒也不差,但人嘛,就是怕比较。 林惠就是趁着这个时候过去的。 她走到石建身边,一脸期待:“石建,中午一起吃饭吧?” 石建正心急呢,敷衍道:“你跟他们吃吧,我没空。” 几个女生坐在桌前露出鼓励之色,林惠深吸一口气:“大家不是说好中午一起……” “你们吃吧。”石建接过餐盘急急忙忙赶回去。 林惠看着他的背影,握紧拳头,神色郁郁回到饭桌。 几个女生连忙安慰她:“他就是交到新朋友了,想和新朋友一起吃饭,我们自己吃吧。” 林惠默不作声坐下。 石建这会也只能坐魏则行旁边。 他咽下一口郁气,看一眼许攸宁的餐盘:“你为什么给许攸宁打那么少?” 半勺小白菜,一只猪蹄,一块红烧肉,他知道许攸宁要保持身材,但这太夸张了。 他还看见许攸宁夹起一片小白菜放进白开水碗里。 对上他眼中错愕,许攸宁笑着解释:“这个是——” “得把油腥去掉。”魏则行淡淡回答,”不然和吃其他的有什么区别?” 石建一噎,又小声嘀咕:“那也太少了。” “总比吃太多又努力减肥好。”魏则行嗓音很淡,筷子尖轻轻剔开猪蹄肉,“要一直保持最佳状态,才可能抓住任何机会。” 石建说不过他,叹口气:“可是……这样吃饭有什么意思呢?” 好吃的东西只是尝一口。 他拿起猪蹄要啃,就见旁边魏则行优雅地用筷子将肉剔出来,一块一块吃。 他感到窒息。 也是廖师傅的猪蹄软糯,否则换别人家的猪蹄,他还能这么装逼的剔肉吗? 思及他赶紧看向对面,许攸宁低头吃饭,压根没注意这边。 石建松了口气。 这顿饭,旁边一个魏则行吃得优雅,对面的许攸宁又早早放筷子,石建很难熬。 下午许攸宁和魏则行一起组装护理床,石建打扫完卫生也跑来帮忙。 天气炎热,魏则行外套袖子挽到手肘,领口敞开,旁边护工给他递了两次纸巾,他热得冒汗也没脱外套。 石建忍不住:“你把外套脱了吧?” 魏则行握着螺丝刀,随口道:“一会儿就脱。” “……”石建无语,却又忍不住瞄一眼魏则行衣服上的logo。 许攸宁注意到石建狐疑的眼神,忍不住笑着问:“学长在看什么?” 石建悄声说:“他都热成那样了,还不肯脱衣服?” “他不会在公共场所脱衣服的……学长,你抬一下床板。” 石建起身抬床板,又纳闷地继续追问:“为什么不在公共场所脱衣服?” 许攸宁随口答:“说是不礼貌。” “……”行,好一个清新脱俗的装逼犯,不过许攸宁怎么知道? 石建郁闷。 床组装好,石建把包装垃圾扔到门口,林惠从隔壁出来,紧紧盯着他:“你不打算去看看刘爷爷吗?” “一会儿去吧。”石建说,“你要去就先去。” 林惠当即气得红了眼圈:“你就只顾着谈恋爱吗?” 石建心里一慌,扭头一看,许攸宁也朝这边张望,他又急又气:“你胡说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 房间本就不大,门口两人吵架,里面也听得一清二楚。 许攸宁尴尬又无语,都是两个大学生了,吵架就不能避着人? 她起身把包装海绵拆掉,一抬眼正好对上魏则行似笑非笑的眼眸。 “……”她抿抿唇,“别人吵架有什么好看的?” 魏则行弯下嘴角:“只不过吵架的中心恰好是你。” 许攸宁霍然起身:“我先去隔壁房间了。” 生气了?魏则行跟过去。 许攸宁走到门口,石建和林惠还在对峙,她旁若无人从两人中间穿过。 石建叫她:“许——” “学长。”魏则行含笑打断他,“里面的垃圾就拜托你收拾了。” 石建:“……”处处都被魏则行压一头。 许攸宁走到隔壁房间,刚要进门,一个黑影迎面砸来,魏则行抬臂一挡,那黑影砰地砸到地上。 竟然是个不锈钢饭碗! 许攸宁眼皮一跳,这清脆的落地声,砸到脑袋少说也得淤青。 魏则行面色冷下来,快步走进房间,许攸宁紧跟着进门,就见一个面色蜡黄的老人坐在床头,旁边的护工正一脸惊魂未定。 石建飞快冲进来:“哎哟,刘爷爷!您这是在干嘛呢?怎么往外扔碗啊!” 刘爷爷撇开脸,没吭声。 护工忙不迭对魏则行和许攸宁道歉:“抱歉抱歉,老人家有点急躁,碗没拿稳……” 魏则行神色淡淡,桃花眼里全是冷意,没有回话。 许攸宁倒没什么,只是委婉提醒:“那下次还是拿个托盘放碗吧。” 护工窘迫地脸红了红,又把石建拉到一边低声道:“刘大爷不吃饭,你给好好劝劝,至少要把饭吃了啊。” 石建对护工说:“我来劝劝,您先去忙吧。” 他哄起老人来倒甜言蜜语一大堆,许攸宁正打算装床板,忽然听得老人怒声低吼:“你劝什么劝?我说了不吃!不吃!你给我出去!” 说着将枕头砸到石建身上,石建愣在原地。 枕头一弹,又落到许攸宁脚边。 她迟疑一下,捡起枕头放回床上,却注意到床脚掉落一板药片。 她狐疑地拾起,看清药片上的字,又脑中嗡的一声,迟钝地看向刘爷爷。 刘爷爷面色不善,一把夺过药片,恶声恶气说:“乱拿别人东西做什么?!” 许攸宁嘴唇动了动:“对不起……” 刘爷爷见她这样,又泄了气,佝偻着背,将药片狠狠扔到床头。 一只白皙的手捞起那板药片,魏则行扫一眼,淡声问:“您罹患癌症?” 刘爷爷浑身一僵。 屋中仿佛忽然安静下来,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石建冲过来,一把夺过药片,反复看:“什么意思?” 许攸宁被撞得一个趔趄,她后知后觉退后两步。 养父也是吃过这种药。 不过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这是镇痛药。 她按了按眉心,沉淀下思绪,走上前,摸了摸碗沿:“粥都凉了,也不能吃了,学长拿去热热吧。” 石建呆在原地,还是门口的林惠冲进来,没好气地接过碗。 石建磕磕巴巴:“不、不可能啊,怎么会呢……之前身体明明还很……” 说完他又停住,上一次来看刘爷爷,其实也是三个月前了。 石建无言地望着刘爷爷,颓然地低下头:“您怎么病了……也不说一声?跟您儿子说过吗?” 刘爷爷漠然地看着墙壁:“谁会来看我这个死老头子?” 石建一哽。 气氛很僵硬,许攸宁转身继续去拆床板包装。其实养父也是这样,被查出来的时候已经晚期,只能吃吗啡镇痛,他掩饰得很好,许攸宁又住校,根本没发现。 已经到吃吗啡的程度,那也…… 背后忽然传来魏则行悦耳的嗓音:“所以呢?为什么不吃饭?” 许攸宁转头,魏则行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长腿交叠,手肘撑在膝盖上,看着刘爷爷。 石建拍了他一下,压低声音:“你怎么这样问,明明知道……” 魏则行轻轻拂掉他的手,嗓音淡淡:“这没什么问题,你放心,老人家的心理承受度比你高得多。” 石建憋屈地说:“你太直白了……” 魏则行没有理他,只是问:“闹脾气罢了,闹完脾气就吃饭吧。围在您周围的都是心疼您的。每一天都是自己的,到底要怎么去活,完全取决于您。” 许攸宁一顿,缓缓朝他看去。 阳光从窗外斜照进来,落在他轮廓上,发梢都闪着光。 她想起刚回到许家的时候。 许家并没有让她感到亲情和温暖,她很委屈,不明白许家人和养父为什么差距那么大。 早上去晨练,她忍不住坐在石凳上掉眼泪。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走到她面前。 抬眼,魏则行弯腰向她递纸巾。 她当然知道魏则行,从高一进校开始就是风云人物,不过两人并不认识。 “躲在这里哭,又没有人会心疼你。”他神色淡淡看着她,桃花眼里却带着三分柔和的笑意,“心疼你的人,又能看到吗?” “摔倒就站起来,每一天都是自己的,到底要怎么去活,完全取决于你自己。” 许攸宁捏紧塑料袋,旁边的护工疑惑地看她一眼:“你眼睛疼吗?有点红。” 许攸宁一怔,飞快揉揉眼睛,魏则行闻言转过头来,直勾勾望着她。 许攸宁心口一跳,飞快撇开头。 这时林惠端着碗进来,护工连忙上前:“我来吧。” 魏则行说:“您来吧,要是这位老人不吃,就一直加热放着,饿晕过去再喂。” 许攸宁轻轻嗤笑一声,对,这才是魏则行,温柔才是幻觉。 她朝外走,被大门口的空调一吹,双眼的热意才慢慢褪去。 背后又一个人快步走出来,狠狠撞了她一下。 许攸宁肩膀一疼,林惠扭头过来,眼圈发红瞪她一眼,又气冲冲跑走。 站在旁边吹空调的师范学姐见状,赶紧走过来:“你没事吧?哇,你得罪她了吗?” 许攸宁摊手:“我是无辜的。” 学姐啧了声,给她捏肩膀:“可别给你撞坏了,一会儿还得让你搬床呢。” “……谢谢学姐关心。” 傍晚许攸宁去食堂吃饭,又和石建遇上,魏则行不知去向,石建乐呵呵地打了饭菜端过来,刚要走下,林惠突然强行将他撞开,坐到许攸宁对面:“介意我坐这里吗?” 石建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你不过去跟柳然他们坐?” 林惠直直盯着许攸宁:“你介意吗?” 许攸宁倒不介意,颔首:“学姐坐吧。” 石建只好坐下来,林惠问:“你是哪个学校的?” “我刚高中毕业。”许攸宁把黄瓜涮掉油星,又夹出来放盘里。 林惠看她吃得这么少,夹菜的手一顿:“学妹减肥?” 石建接话:“舞蹈生,保持身材。” 难怪漂亮身材又好…… 林惠把勺子砰的一声按在盘子里,气冲冲瞪着石建:“要你接话啊?” 石建一懵,也来气:“你什么臭脾气?” “你又什么态度?眼睛都快掉到人家身上去了!” 两人又吵起来,许攸宁扶额:“学姐学长慢慢吃,我吃饱了。” 说着端起餐盘。 “哎——等等——” “石建!你去哪儿!” 许攸宁头也不回,走远了还能听见两个人在争吵。 原计划吃完晚饭就回宾馆,结果师范学姐又跑来门口找许攸宁,说晚上晚点走,科大学生要在院子里搭篝火玩。 “每年都有一次。”师范学姐对许攸宁说,“他们唱歌跳舞的,老年人也喜欢。” 许攸宁倒没什么意见,和师范学姐一起把凳子搬进院子里。 但许攸宁第二趟出来,就看见一摞凳子被放在一边,林惠看到她,没好气地道:“这不都是凳子!还不赶紧弄啊!” 许攸宁被她吼得莫名其妙:“学姐你人不就在院子里?又不是不能干活,为什么还得等我出来弄?” 林惠本来也只是故意发泄脾气,闻言更是气得脸红。 林惠尖锐的嗓音也引起了其他人注意。 石建烦躁地挠挠头走过来:“你别在这吵行不行?人家又没招惹你!” 林惠瞪着他:“关你什么事?” 石建更是暴躁:“你就不能好好说话?有毛病是不是?!” “你什么意思?!” 饶是许攸宁站在旁边都被吵得头疼,不想多呆。 林惠吵得双眼含泪,站起身,就看见火光中,石建和许攸宁都是一脸不耐。 一股怒火顿时窜上脑,她抡起塑料凳子想砸到地上发泄,谁知凳子一弹,却碰的一下撞到刚才搭好的火架子。 火架子一个晃悠,石建还来不及用木棍稳住,那架子就蓦地朝旁边倒去! “许——” 许攸宁转过头,一个人影忽然挡在她身前! ※※※※※※※※※※※※※※※※※※※※ 我带着更新来了!!! 029 火光跳跃, 燃烧的焰尘飞舞,一只手坚定地抵住燃烧的木头火架,将它推了回去。 火架轰然落地。 时间像被放慢, 许攸宁怔怔站在原地, 就见魏则行转过头,一双桃花眼却灼灼如火:“你没事吧?” 好半天,才有女生尖叫起来。 李姐和院长都惊得面无人色, 急匆匆冲过来:“你没事吧?小魏?!” “吴医生?!吴医生!” 场面一片混乱, 师范学姐把许攸宁拉出去:“你没事吧?有被烧到吗?” 许攸宁眨了下眼,摇头:“我没事, 就是魏则行——” “幸好有他!”师范学姐感慨, “你是学舞蹈的啊,被烧伤怎么办?对了, 我去看看他怎么样了。” 许攸宁也赶紧跟上去,魏则行被李姐、院长和医生团团围住,几个科大的学生还在往他手上倒矿泉水。 “赶紧叫120!” “我没事。”隔着人群, 魏则行的声音遥远又不大清晰, “火没烧那么快, 只是袖子有点烧坏。” 是了,这是个早上出门穿了外套, 又不肯在公共场所脱外套的人。 李姐赶紧带着魏则行去医务室。 科大的学生都担忧的围在医务室外, 林惠更是面色惨白,石建在外面骂林惠:“你是不是有病!有病就去看病!发什么疯?!” 林惠绞着手指,闷不吭声,指尖几乎把手背抠破。 旁边有人也忍不住说:“林惠, 你这次有点过分了……” “要是真砸到人, 得受多重伤, 现在还伤到了人家赞助商的人……你这次真的过分了。” 众人纷纷指责她,林惠紧紧咬住下唇:“我不是故意的……” 许攸宁绕过他们进医务室,吴医生正用镊子清理木刺:“还好那群孩子没泼油助燃,不然你皮都得撕一层下来。” 李姐松了一大口气:“那小魏这手……” “水泡挑了,擦点药,好好养养呗。”吴医生说。 李姐和院长对视一眼,感受到劫后余生。 大集团太子爷要是在她手上出事,她觉得自己也干不下去了。 许攸宁走上前,魏则行手心好几个水泡,还有木屑扎进手心,渗出血珠,院长碘伏淋上去,用镊子轻轻取木刺。 注意到她过来,魏则行抬了抬眸:“你怎么来了?” 李姐扭头看过来,看见许攸宁眼睛一亮。 早在魏则行上车,坐在许攸宁身边那一刻,她就隐约明白魏则行此行理由不单纯。 现在又舍身救人…… 李姐招手:“小许过来照顾着点。” 许攸宁点点头,今天她和魏则行关系缓和许多,而且魏则行帮她挡火架子,她也不能视若不见。 “谢谢。”许攸宁认真地道谢,“如果你不帮我挡着,我可能会被砸伤。” 火架子不高,但一下砸到背上,先不说会不会被砸伤,单是明火都让她够受。 吴医生“嘶”了一声:“不是该关心下到底疼不疼吗?” 魏则行轻笑一声:“对,怎么不关心这个?” 李姐:“赶紧问问小魏疼不疼。” 许攸宁:“……”李姐几个真是唯恐天下不乱,都起泡了能不疼吗? 她上前查看伤势:“疼吗?” “不疼。”魏则行瞥她一眼,“你要是忙就出去吧。” 许攸宁静了半晌,走远两步,就见魏则行侧了侧身。 吴医生道:“你别动……换个方向我就看不见了,你朝我这边就行。” “……别动!” 许攸宁压了压嘴角,抬眸看过去,魏则行正好看过来,目光清润:“没事就出去吧。” “……好吧。” 许攸宁走出门,门外科大的学生纷纷询问:“怎么样!有事没?……学妹你笑什么?” 许攸宁呼出一口气:“没什么。” 不过几个水泡,挑破包扎就好,也不是很丑,他怎么还这么龟毛。 她环顾一圈:“刚才那位学姐好像不在。” “啊,这个……”科大学生吞吞吐吐,“刚才和她吵起来,她跑掉了。” “林惠真是太过分了,平时在社团里任性点就算了,到这里还……” “我真的以为她只是任性,没想到她是有病!”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指责起林惠,许攸宁点点头,临走科大学生又嘱咐她:“学妹,你看见林惠就绕道走吧!” “就是!我看见了,她刚才是想用凳子砸你!” 许攸宁随意应了声。 出了这种事,篝火是不成了,志愿者和义工在外面收拾院子。 许攸宁去水池边洗了把脸,一抬头,就看见林惠站在水池边,直直盯着她。 许攸宁拧上水龙头,擦掉脸上的水珠,冷冷说道:“学姐有脾气没关系,但在公共场合乱发脾气,弄伤别人,学姐负的起责吗?” 林惠紧紧绞着手指,低下头,磕磕巴巴:“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许攸宁面无表情:“学姐去跟被你弄伤的人道歉吧。” 说完她绕开林惠打算离开,林惠又拦住她,“但是,你离石建远一点!” 许攸宁险些气笑了:“学姐!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整天心思都在恋爱上吗?” “不是的!”林惠急匆匆拦住她,胡乱抹了把眼泪,“你听我说……你离石建远一点,真的!你听我的!” 她话都说不连贯,许攸宁狐疑地看了她半晌,林惠目光闪烁,被灯光一照,眼下的黑眼圈格外明显。 许攸宁退开一步:“那我听你说,听完,学姐去道歉。” 林惠胡乱点头:“石建他……女朋友有点多……我和石建他分手有一阵子了,我希望你不要接近他……不是,是因为他女朋友多所以……” 她一面说着,一面焦虑地扯着自己的头发,扯落好几根都没注意。 她越说越急,气得又要发脾气。 许攸宁拉住她的胳膊:“学姐做什么?话说完了?” 林惠一愣,对上她黑色的瞳仁,心头又平静下来:“应该说完了,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许攸宁拂掉她手上被扯落的发丝:“那学姐该去跟其他人道歉了。”她正要走,目光有在林惠脸上停了停,“对了,我记得科大离区医院很近,学姐有时间还是去看看心理科。” 林惠嘴唇嗫嚅:“……好。” 许攸宁离开水池时,志愿者和义工已经闲下来聚在一起聊天,看见她,冲她招手询问魏则行情况。 许攸宁按了按眉心:“我再回去看看,刚才被他赶出来了。” 师范学姐奇怪地问:“他赶你出来?我以为他英雄救美后,会借机跟你相处会儿呢。” “……”许攸宁无语,“学姐别乱说啊,他只是恰好看见罢了。” 旁边工大学姐一口矿泉水喷一地:“宝贝儿,他当时离你有三米远,正跟李姐和院长说话呢,火架子一倒,他马上就窜过来了,下届奥运去参加短跑,他都能拿冠军!” 师范学姐:“啧啧,什么时候有帅哥可以为我冲刺一把,我头都笑掉给你看。” 许攸宁举手求饶:“学姐行行好,我现在就回去看看。” 许攸宁走回楼栋,科大的学生不知道去哪儿了,医务室外冷冷清清,一缕白炽灯光从门缝刺出,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许攸宁正打算推门,就听魏则行说:“学长,离她远点。” 他的嗓音依旧悦耳,却带着几分冷意。 被压迫一天,石建也恼了:“你一直针对我,但我看许攸宁也不喜欢你,我们公平竞争不行?” 魏则行淡淡说:“学长千好万好,但我听院长说,年初你劈腿,同林惠学姐分手。五月份你又劈腿,和社团的大二学姐分手。现在才七月份,你似乎又因劈腿,和林惠学姐分手。学长的爱好,其实是劈叉吧?” 许攸宁惊愕地站在原地。 石建也惊呆了:“你、你怎么,你怎么打听这个?!” 魏则行:“我不用打听院长也会告诉我。” 他是赞助商。 石建听明白这句话,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你……” “所以学长离许攸宁远点。”顿了顿,他淡淡一嗤,“否则我会生气。” 医务室安静下来,许攸宁余光瞥到林惠朝这边走,索性推门而入:“魏则行,伤怎么样了?” 石建陡然站直身子,也不知道许攸宁在门外听见了多少,脸色有些难看。 许攸宁冲他点点头:“学长,学姐过来和魏则行道歉。” 话音刚落,林惠就脸色苍白从门口进来。 石建看见林惠,面色更黑:“那我先出去了。” 说完匆匆离开,他实在不想跟林惠呆在一处。 人一走,医务室内只剩下三个人。 魏则行手上又是碘伏又是药粉,还没有包扎,不动声色往里遮了遮。 许攸宁瞄一眼:“怎么不包扎?” “先晾晾,一会儿吴医生来包扎。”魏则行幽幽道,“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怎么不回来。”许攸宁操起手,“至少也要回来看看未来的奥运短跑冠军啊。” “什么?”魏则行抬眸。 许攸宁没有回答,看向林惠。 林惠踌躇着上前,指尖紧紧掐进掌心:“对不起同学!我、是我错了!害你受伤,我会负起责任的。” 魏则行淡淡一笑:“不用学姐对我负责。”他说着,抬眸飞快瞥了许攸宁一眼。 许攸宁被这一眼看得头皮发麻,默默撇开脸。 又听他道:“但我记得科大离区医院很近,学姐有空或许可以过去看看心理科。” 林惠一愣,目光看向许攸宁,有些怔忪:“好、好的,我会的。” “学姐现在跟我去院长办公室吧。”魏则行起身,“我们去处理一下今晚的事。” 林惠缩了缩脖子,有点害怕,却没有反驳。 科大学生和魏则行都在院长办公室,许攸宁回到大巴车上,义工学姐们正在拆零食吃,见她上车,扔给她一袋旺旺仙贝:“咱们的英雄怎么样了?” “奥运冠军去处理今晚的事了。”许攸宁想到他的手,又拧眉,“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那个林惠怎么突然发那么大脾气。”有人嘀咕道。 许攸宁想了想,刚想说点什么,就见师范学姐神神秘秘地说:“那个林惠,上个月,恩,恩。” 说着她做了个从肚子里掏东西的动作。 众人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堕胎了?” 许攸宁震惊地看着她:“学姐怎么知道?” 师范学姐摆摆手:“这不是他们社团的女生跟我说的么?” 工大学姐恍然大悟:“难怪她脸色那么不正常,没好好养身体吧。” “唉。”有人幽幽叹道,“不管怎么样,她都弄伤了咱们的金主,估计没那么容易完事儿。” “不过金主弄伤了手,今晚怎么过?有人照顾他?” 众人面面相觑。 许攸宁略一思忖,掏出手机,谁知魏则行却给她发了消息。 【今晚我会提前回家,你好好休息。】 还是一分钟前才发的。 许攸宁犹豫片刻,回了消息:【路上注意安全。】 发完消息,她锁上屏幕,好半晌,又回了一句:【不要碰水】。 然后彻底将手机丢开。 不管了! 等了半个小时,李姐回来,叹气道:“小魏要回去了,他留在这里也是添麻烦,受这么重伤,也不知道下一季度还给不给赞助。” 还给的吧。许攸宁心想,伤很重,但她看得出来,今晚魏则行并不生气。 ……除了对石建。 她头疼地揉揉太阳穴。 次日再去养老院,科大学生都不在,显得格外清净。 李姐轻咳一声,和众人解释:“昨天出了那事,科大今天下午再来,和咱们错开。” 师范学姐疑惑:“有必要错开吗?虽然林惠做错了,但我们也没讨厌科大啊。 李姐啧了声:“不知道,金主怎么说就怎么做呗。” 这一天风平浪静,下午众人陪老人包了饺子,就启程离开东县。 忙了一天,回程的路上都显得很疲倦,拉着车窗打盹儿。 许攸宁正在给吴淑风发消息,前排的李姐扭头:“小许,你跟咱们金主一个学校出来的吧?他在学校就这么霸道吗?” 许攸宁眸光微动,微笑说:“不知道呢,我和他连教室都不在同一层。” 李姐啧啧两声。 许攸宁若无其事继续看手机。 晚上九点,众人在集合地点解散,许攸宁终于回到吴淑风家。 …… 朋友圈好几个赞。 苏蓉心情愉快地坐上床,许宏瞄她一眼:“你还很高兴啊?才548分,张总儿子都570多,我都没好意思给他送请帖。” 而且548,还是加了加分后的总分。 苏蓉不满他的冷淡:“一次发挥失误而已,平时黛黛成绩也很好啊。” “刘董又可以看笑话了。”许宏呼出一口郁气。 上次餐厅吵架后,刘董拿这事嘲讽许宏很久,说许宏家宅都管不好,还有脸管理公司,叫许宏一直抬不起头。 “什么笑不笑话?”苏蓉不悦地皱皱眉,“黛黛是被财大录取,说出去让你很丢脸吗?” 许宏不想跟她吵,拿起平板看股票。 苏蓉继续在群里跟朋友说升学宴,说着说着,有人问:【你那个离家出走的女儿,录取哪个学校了?】 【明天两个孩子一起办升学宴吗?我还特意准备了两份礼呢。】 苏蓉放下手机,懊恼地道:“她们问我攸宁录取哪个学校。” 许攸宁录取哪个学校?苏蓉也想知道,于是出录取通知书后,她打给许攸宁,却发现语音提示已经空号了。 许攸宁居然把手机号码注销了! 苏蓉赶紧询问二中,才知道许攸宁是被京城舞院录取。 苏蓉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难道说还真是托了之前那个李院长的人脉? 提起这茬,许宏也眉头紧锁:“你不是还担心她没法录取?这不就录取了?” 苏蓉扶额:“可是舞院……” 许宏不想再讨论这事,放下平板,干脆躺下睡觉。 苏蓉推搡他一下:“你怎么不说话啊?” “我能说什么?”许宏闭上眼,“说起她我都生气,成绩过得去,也不填个好的综合类大学。” 那倒是。 苏蓉蹙眉。 “睡觉吧,明天不是还有升学宴?”许宏翻了个身。 苏蓉也躺下,但一想到刚才朋友们问的话,突然又对升学宴少了几分热情。 第二天吴淑风带着许攸宁去了红枫大酒店。 走到门口,吴淑风和许攸宁面色都有些变化。 只见led板上不断滑过“热烈祝贺许英黛同学被财大录取”。 这么巧? 吴淑风当即气得想叫经理过来,许攸宁挽着吴淑风朝包间走:“这也值得您生气?她才考528,加了20分才到一本线,我不是比她高吗?” 吴淑风不悦地乜她一眼:“谁在乎这个?我就不喜欢她抢你风头,我今天是庆祝,图的就是开心,她现在让我很不开心!” “什么不开心?” 一个中年男人从外面走进来,笑容温和:“好久不见啊吴姐。” “小田。”吴淑风诧异一瞬,“你怎么这么早?” “又没什么事,我就来了。” “这就是住我家那个孩子,许攸宁。”吴淑风拉着许攸宁,又对许攸宁说:“这是田叔叔,你叫叔叔就行,田叔叔是大学校长,上个月好像才上了电视节目。” 许攸宁连忙问好:“田叔叔您好。” 田蒙虽然五十多岁,略有些发福,但气质温和儒雅,他掏出一个红包:“那叔叔就祝你学业有成。” 许攸宁哪敢收,她和田蒙才第一次见面。 吴淑风不准她推辞,强硬地塞进她手里:“给你你就收,人家主要还是给我的。” 许攸宁只好收下。 今天不仅请了几位二中的老师,还有钱林、李院长和江彤,除此之外,不认识的人居多。 许攸宁现在可以请到的人很少,吴淑风就做主,请了自己的朋友,想将升学宴办得热闹点,她的朋友也很给面子,纷纷表示一定会赴宴。 “宁宁来打下招呼。”吴淑风在走廊叫她,她长舒一口气,赶紧走出去。 …… 苏蓉到了酒店门口,远远的就看见led挂着祝贺。 她摇摇头,觉得这个led屏不显档次,但屏幕一闪,色彩加上,又顺眼多了。 经理迎出来,苏蓉不经意瞥到旁边的立牌:“今天还有别家一起吗?” 经理笑得谦和:“苏董别介意,另外一家顾客就用了一个大包间,他们只有三桌。” 三桌,倒也没什么。 苏蓉跟着经理朝里走。 跟在后面的许英黛小声问许英梵:“怎么样了?” 她给魏则行打电话,魏则行没接。 许英梵挠挠头:“则行哥也没接。”他顿了顿,“他都说来不了,估计就是真的来不了了,估计忙呢。” 许英黛失落地抿抿唇:“现在是暑假,他忙什么呢?” 许英梵随手把手机揣兜里:“公事吧,则行哥是独生子,家里管得严,你别不高兴了,回头再约他玩,咱们关系那么好,他可能不来么?” 许英黛上小学认识魏则行,两家后来有了来往,又住到同一个小区。 她腼腆一笑:“好,那之后再约他吧。” 许英梵咧嘴:“回头我给他——” 说着他猛地顿住,惊愕地指着旁边的立牌:“妈!妈!妈!你看!” 苏蓉皱眉回头:“怎么大呼小叫——” 话没说完,她就看清了旁边立牌的字。 【热烈祝贺许攸宁同学录取舞院】 苏蓉很快反应过来:“许攸宁在这儿?” 她问经理:“另外一个顾客叫许攸宁?” 经理愣了下,迟疑地点头:“是的,另外一位也刚好是升学宴,客户的确是图上的名字……” 母子三人瞠目结舌。 谁也想不到,b市这么大,居然还能跟许攸宁撞到同一间酒店! 许英梵当即抱怨出声:“有没有搞错啊,怎么可能这么巧,故意的吗?” 许英黛连忙拉住他:“怎么会故意啊,这种事情姐姐不可能事先知道。”她温声对苏蓉道:“妈,我们进去吧,门口太热了。” 三人默不作声进了酒店。 许英梵小声嘀咕:“今天她会不会又捣乱啊?就跟上次生日宴一样。” 上次生日宴,苏蓉根本不想回忆。 她忍不住瞪他一眼:“你别说话了。” 许英梵默默噤声。 很快客人三三两两到场,刘董夫妇走过来,乐呵呵地说:“英黛这次考得不错啊,考上财大,比我闺女出息多了。” 刘董的女儿学摄影,现在在时尚杂志社给明星拍照。 而许英黛嘛,按照苏蓉的设想,就算在别家公司干的不舒心,也可以去家里公司。 她笑盈盈的,谦虚了几句:“也就是运气好点,还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 刘董太太掏出两个红包递过来,苏蓉看的一愣:“怎么……” 刘董笑了笑:“外面不是写了你大女儿也升学宴么?”说着他露出疑惑之色,“不过怎么没见她人?” 苏蓉笑容一滞。 许英黛艰难地道:“姐姐今天不在……” “哦,那怎么外面还摆个升学宴牌子?”刘董太太笑得别有深意,“原来你们家要分开办啊,我还以为两个女儿一起办比较好呢。” 苏蓉脸上有点挂不住了。 许英黛拿着红包,也像拿着烫手山芋。 “开个玩笑嘛,别太认真。”刘董说着,和太太朝里走。 苏蓉无比郁闷,对许英梵说:“你去问问经理许攸宁在哪个包间,然后叫许攸宁过来。” 许英梵正坐在旁边打游戏,闻言不由得一愣:“叫许攸宁来?为什么?” “外面挂着她的升学宴牌子,进来又不见人,人家还不知道会怎么误会!” “这有什么好误会的?”许英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本来就不在啊,而且她升学宴也确实没跟我们一起。” 苏蓉闻言,在他胳膊上狠狠拧一下,疼得许英梵勃然变色。 “妈!” “你怎么那么笨?你让她过来,或者把她的朋友请过来,升学宴就该家人来办,她请朋友算怎么回事?” 许攸宁在回到许家之前的情况,许家上下都是了解的。以苏蓉看,许攸宁的升学宴能是谁办啊?当然是她自己请朋友邻居意思一下了。 这些人,她都可以接待啊。 许英梵摸摸被拧的胳膊,不情不愿去找经理。 经理听说他的来意,犹豫再三:“可是……那家客人应该不太方便。” 许英梵皱眉:“有什么不方便?” 经理吞吞吐吐:“那边顾客有老人。” 吴淑风应该算老人吧?她是老艺术家,还是酒店的老主顾,每年他们协会请吃饭,吴淑风都在这里办。 许英梵想了想,邻居老人? 他也只能想到这儿了。 他道:“你说哪个包间,我过去找。” 正说着,一个洪亮的声音从走廊对面叫他:“梵梵!” 许英梵扭头一看:“爷爷!” 许明江七十几岁,头发花白,但精神健硕,拎着装蒲扇的布袋,快步走来。 许英梵顿时头疼,夺过他的布袋:“您老人家怎么又拎这种东西出来?” 袋子还是补课机构大街上发的广告布袋!丢死人了! 许明江奇怪地道:“我那么远过来,可不得拎个袋子装水杯?” 许明江和老伴不喜欢许家的大别墅,而是住在市中心的电梯公寓。 苏蓉也叫他们来这边住,别墅又不是没房间。 但市中心,楼下就是超市,公寓后面就是公园,每天晚上还能下楼跟人打打太极,老两口并不愿意来。 而公寓,确实离这边也远。 许英梵头疼:“……算了,袋子一会儿我给您藏着,您去里边坐着吧,我正找人呢。” “你妈说你找许攸宁呢?”许明江四下望一圈,“那孩子在哪儿啊?看见外面有她名字啊。” 许英梵把他拉到一边,大致说了说。 许明江皱眉:“这孩子怎么这样呢?升学宴本来就该家长负责啊。否则一会儿你爸公司那些,这个董那个董,要怎么想?不行,你带我去找她。“ 许英梵“切”了声:“我其实不想找。” 许明江冲他脑门糊了一巴掌:“你赶紧叫她来!” 许英梵捂着额头,灰溜溜跑了。 …… 包间里气氛欢快。 田蒙出乎意料的幽默风趣,跟二中几个老师特别聊得开。 王老师也跟许攸宁聊着天:“网上爆出新闻之后,记者隔三差五来咱学校。段瑶还给崔老师打过好几次电话,问你的电话号码,我没给。” 许攸宁拿到录取通知后,就把手机号换成了学校给的通讯卡。 王老师哼笑一声:“有问题不知道找警察啊?找你有什么用。” 许攸宁塞了颗糖在王老师手里:“那就谢谢王老师维护我了。” 话音刚落,敲门声响起,许攸宁起身开门,却发现门外站着许英梵。 吴淑风望过来:“宁宁,谁?” 许攸宁微笑着回道:“找错包间的。” 说着,顺势走到门外。 包间门在背后阖上。 许英梵上下打量着她,一阵子不见,总觉得许攸宁有哪里变化了,气色很好,皮肤也白的发光。 他啧了声:“妈知道你在这儿,今天客人很多,你总不能不见人啊?” 许攸宁愣是给听得一头雾水:“和我有什么关系?” 许英梵无语地长舒一口气:“你看啊,酒店外面挂着你的名字,你人在这儿,咱家又在这儿搞升学宴,你不出去露个面,像话吗?” “像话。”许攸宁面无表情看着他,“我早就说了不想跟你们家有来往,我们好歹基因差不多,你们不至于耳背成这样吧?” 许英梵跟她说不到一处,不耐烦了:“反正我妈叫你去,你就装个样子不就完了?“ 许攸宁更不耐烦,许家简直病的不轻。 “别找我,我不去。” 许英梵被这句话激怒:“你以为是我自愿来找你的啊?” 许攸宁懒得搭理他,转身要进门,刚拉上门把手,许英梵拽住她的胳膊:“等等,你就算不去你也得去跟我妈说,不然我怎么交代啊?!” 许攸宁甩开他的手,冷冷道:“别碰我。” 许英梵一个趔趄,撞到背后的墙壁,后背一阵钝痛,他当即暴跳如雷:“你——” “你们在这吵什么?”许明江从拐角快步走来。 对许明江,许攸宁只见过两次,第一次是回到许家的时候,他上下打量许攸宁一圈,语气也很冷漠:“哦,看着的确像咱家孩子。” 第二次许攸宁给他端茶,他嫌弃许攸宁不会泡茶,让她以后都别动他的茶叶。 许攸宁冲他颔首:“您好,您来得正好,带许英梵回去吧,他在别人包间门口大吼大叫的,又不是猴子。” 许明江“啧”了声:“你这孩子怎么这样说话?平时在家对兄弟姐妹都这么凶?难怪你在家处不好。” 许英梵经常在他面前抱怨许攸宁。 在许明江看来,这问题太简单。 大家都不喜欢许攸宁,这肯定就是许攸宁的问题了呗。 否则,也不见他们讨厌许英黛啊? “您说的都对。”许攸宁直言,“我处不好,所以我不处了,你们家的事我都不掺合,彼此当陌生人就可以。” 许明江拧眉,看着许攸宁冷漠的脸庞,终于明白她是认真的。 “嘿,你这孩子,自己有问题,那就改嘛,怎么说的咱全家都对不起你似的?”许明江眉头未松,“你说说你升学宴,不让家长给你搞,你让谁给你搞?” 这时背后门嘎吱一声推开,田蒙走出来,看看许明江,又看看许攸宁,温和地笑笑:“这是怎么了?” 许明江看向田蒙:“你是给咱家孩子举办升学宴的?” 许攸宁挡在田蒙跟前:“这是我老师的客人,您可别波及别人。” “哎,我也算攸宁半个长辈吧。”田蒙按住许攸宁的肩膀,笑容和煦,“您是?” “我是许攸宁的爷爷。”田蒙不动声色打量许明江的同时,许明江也打量着田蒙,“咱家正好在酒店给孩子举办升学宴,外人给咱家孩子搞升学宴,不合适,这孩子还是跟我去大厅吧。” 许攸宁眉头紧锁:“爷爷,你能不能讲点道理?我跟你们家没关系,所以不想去参加无关的午宴,您回去吧,否则一会儿吵起来,你们家又得丢脸了吧?” 正说着,许宏公司的几个高管,正好从背后的走廊经过。 许英梵赶紧拉住许明江:“爷爷,有人呢!” 等人走过,许明江干脆地上前拉许攸宁:“你爸妈说你叛逆得不像话,我还不信,今儿一见还真是!赶紧跟我走,我可没你爸妈那么好说话!别耽误一会儿开席!” 许明江平时打太极,力气还不小,许攸宁一个趔趄,差点一头撞到墙上去! 她也恼怒起来:“爷爷!放手!” 田蒙上前,一把攥住许明江的手腕:“老人家,松手吧,这样扯着孩子怎么行。”他笑容和煦,不骄不躁,“而且这是我朋友特地为这孩子办的宴席,你们家可没给这孩子办吧。” 许明江见田蒙话里带刺,冷笑一声:“你这年轻人还真有意思,我可没听说过许攸宁哪儿还有长辈。咱家孩子咱自己管,有你什么事?” 许攸宁倏地抽回手,正要说话,许英黛忽然一个健步从拐角冲过来,按住许明江的胳膊,勉强笑笑:“爷爷,我们赶紧过去吧,妈正到处找你呢。” 许明江满脸愠怒:“我这不正打算带许攸宁过去么?你瞧瞧,许攸宁在外面认识乱七八糟的长辈,现在还跟我吵架!” 许英黛死死拽住他的胳膊,面色白了几分:“爷爷我们先回去吧,好吗?” 许英黛本来也是好奇,许明江到底要怎么劝许攸宁,结果从拐角探头看见田蒙,她汗毛倒竖。 田校长怎么在这儿?! ※※※※※※※※※※※※※※※※※※※※ 终于写完了!【拍桌 030 “不行。”许明江瞪她, “许攸宁必须跟我一起过去!” 许英黛是真的快哭了,早知道她就不该和许明江说,要找许攸宁过来! 虽然田蒙看起来不记得她, 但上周在系主任办公室,她是见过田蒙的! 许攸宁目光飞快在祖孙几人身上一扫而过,随后整理下衣服, 幽幽道:“好啊,可以啊,我跟你们一起过去, 但是别后悔啊。” 田蒙心头诧异,他本来帮许攸宁拦着许明江, 却没想到许攸宁还是要去。他略一颔首:“小许,我和你一起去。” 许攸宁笑着点头。 从走廊到大厅,许英梵一直警惕地盯着许攸宁,他忘不了上次生日宴后,圈子里拿这事儿嘲了他多久,万一这次许攸宁又来, 他在朋友面前就再也抬不起头了。 许攸宁余光瞥到他的小动作, 冲他挑了挑眉。 许英梵攥紧拳头, 也威胁性地瞪了瞪她。 许攸宁冷嗤一声,轻飘飘地移开目光。 许英单心绪不宁地跟在后面,看着这两人,总觉得不安。 走到宴会厅, 许攸宁朝前面的大屏走去,她脚步快而从容, 脊背挺拔, 裙摆垂在小腿荡出波纹。 许英黛上一次看她用这种气势走路, 还是生日宴离家出走的时候。 她不由得感到。 田蒙低头看她:“这位小同学好像有点眼熟啊。” 许英黛心头大震,干笑两声:“不,不,我们是第一次见。” “哦。”田蒙点点头,又意味深长地道,“可你不是被财大录取了吗?” 许英黛心口一窒,前面的led屏,确实写着她是被财大录取。 这是她又听田蒙悠悠说:“原来我们见过一次啊……” 许明江疑惑地看他们两人一眼:“许英黛你也认识吗?” 田蒙笑而不语。 许英黛脸上挂不住,如果可以,她真想回到一个星期以前。 她绝对会拒绝去财大参观! 许攸宁快步穿过走道,前面许宏的秘书正拿着话筒听注意事项,见许攸宁走来,惊了惊:“您……怎么来了?” 许攸宁伸手:“来,话筒给我。” 秘书一愣,迟疑地将话筒递给她,许攸宁打开话筒开关,清丽的嗓音从音响扩散出来。 “抱歉打扰各位雅兴。”许攸宁微微笑着道,“我是许攸宁,今天我的老师在这间酒店请客,没想到恰好和许董千金撞到一起。许董家人三番五次纠缠我,我就申明几点,请在座各位做个见证。” 嘈杂的宴会厅安静下来,众人面面相觑,对这状况不明所以。 秘书懵了,不知道该不该上去抢话筒。 坐在前排的刘董乐了:“哟,想让咱们做什么见证呢?” 许攸宁看他一眼,不疾不徐道:“第一,三月份的生日宴那次,我已经离开许家,和许家脱离关系!请大家不要将我也冠上许家人的头衔。第二,许家人从三月份之后,三番五次纠缠我,如果他们再有此类行径,我会报警处理!包括许家相关人员偷我高考准考证的事,我会一并走法律途径!第三!” 她从随身背着的包里抽出一份文件,“这是许家找我的时候,向我出具的亲子鉴定报告,包括我和苏董、许董甚至许总经理的鉴定!不管你们许家想玩什么心眼,都别捞我当挡箭牌,明白吗?” 当她听说私生女的传闻时,真是快被许家人气笑了。 苏蓉能忍!她不行! 许家当初完全不敢相信抱错女儿这种事,居然会发生在自己家里!于是做了好几份鉴定报告。 这些报告,后来一直在许攸宁手上。 许家大概早就忘了这事,从来没问她要回。 段瑶的事过后,许攸宁忽然察觉到,以后也许能用得上,就复印了一份带着。 瞧,这不就用上了? 许攸宁的话宛如一颗惊雷平地炸响。 坐在前排的刘董哈哈笑着起身:“许董千金真幽默,是想澄清之前一直流传的谣言?” 这话,连刘董太太都觉得太直白,她赶紧叫住刘董。 刘董恍若未闻,慢悠悠地道:“这话简直就是无稽之谈嘛,你长得和总经理一模一样,谁还能说你不是许家的亲闺女?” 说到这里,刘董总觉得许家的态度有点奇怪。 遮遮掩掩,一点也不光明正大。 许攸宁含笑道:“刘董英明,不过很多人似乎有所误会,我就代替苏董,还许董一个清白好了!” “我的鉴定报告,都证明了我与许董、苏董的血缘关系。也请在座各位见证,我和许董家,从今天开始,一刀两断,再不来往!” 她的话音掷地有声,回荡在宴会厅。 宾客哗然,秘书抖如筛糠,赶紧上前抢话筒。 许攸宁将文件扔到他身上,头也不回走下台阶。 文件纷纷扬扬洒下台,刘董捡起来几张,瞄了几眼:“呵,还真是,咱许董还真有意思。” 旁边有人问他要文件,刘董顺势递过去。 苏蓉从厕所出来,正好听见许攸宁最后一句,心下大骇,匆忙拐进宴会厅。 宴会厅乱成一锅粥,许攸宁刚好走出去,她来不及追上,就被许明江拉住:“哎,这是怎么回事啊?!这孩子怎么那样说话?” “许、许攸宁呢?”苏蓉心口堵得慌。 “刚走!”许英梵也没见过这种场面,慌张极了,“妈,你快想想办法!” 苏蓉想叫秘书过来,但刘董站起身,爽朗地笑道:“哎呀,不过就是许董千金和许董一家决裂么,这不还有二千金在,咱们继续吧,升学宴毕竟是高兴的事儿,总不能半途而废吧?” 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刘董! 苏蓉气得面颊抖了抖:“赶紧给老许打电话……” 但宾客顺着刘董的方向,看着苏蓉,目光奇怪又微妙。 苏蓉只觉得这目光比生日宴时,更难以承受,心跳忽然一阵加快,她锤了一下胸口,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许英黛大惊失色扑过去:“妈!” 宴会厅乱成一锅粥,许攸宁和田蒙在回包间的路上。 田蒙忽然道:“那个女孩儿,我上周好像才见过。” 许攸宁很快想到他是说许英黛,不过这话的用意……她不可思议地扭头看向田蒙。 田蒙笑容和煦:“看来我校个别子弟在品德素养方面,有待加强啊。” 他听见争吵出门,最先就瞄见了拐角处的许英黛。 许攸宁恍然,也悠悠道:“个别子弟罢了,不影响财大名校风范。” 一老一少相视一笑。 许攸宁推门进包间,吴淑风看过来:“外面在吵什么?” 许攸宁面色如常:“不知道呢,可能比较热闹吧。” 其实吵架时,包间内众人都听见了,不过大家也不想刻意提起。 吴淑风便轻轻揭过:“好吧,那咱们差不多该吃饭了。” 酒过三巡,许攸宁去服务台结账,前台看了下账单:“已经结过了,小姐。” 许攸宁蹙眉:“可我记得你们是饭后结账?” 所以她才趁着大家还在吃饭的时候偷溜出来。 前台点头:“半个小时前,有位先生来结的账。” “先生?”许攸宁纳闷,“是姓钱么?抱歉,您能帮我看一下签字条么,我总不能连签账单的人是谁都不知道。” “啊,可以的小姐。”前台找到刚才留下的刷卡存根,递给许攸宁,许攸宁接过一看,签字龙飞凤舞,叫刘文博。 谁啊? 许攸宁把存根的签字拍下来,钱林就匆匆跑过来:“你干嘛呢?偷偷结账!跟谁学的?!” 许攸宁叹气:“我没结账呢,我还怀疑是您呢。” “恩?”钱林疑惑,顺着看向存根联,这才知道,已经有人结过了。 “叔叔认识这谁么?”许攸宁问。 钱林还真觉得这名字很耳熟,但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只好道:“我回家慢慢想想吧。” 回到包间,吴淑风知道许攸宁是偷偷去结账,揪住她好一顿说,但这个默默结账的人,还真成了谜题。 晚上钱林送吴淑风和许攸宁回家,下楼坐上车想抽根烟再走,刚点上烟,就猛地拍了一掌方向盘:“靠!刘文博!我说怎么这么耳熟,新恒那个魔鬼总助不也叫刘文博?!” …… 许英斐急匆匆回家。 路上他的助理接了好几个电话,合作商话里话外都在打探,公司也隐隐流出许家家风不正的说法。 许英斐焦头烂额,把事情全都扔给助理,上楼去看苏蓉。 苏蓉已经从医院回来了,脸色苍白的靠在床头,许英黛正一边掉眼泪,一边喂她喝鸡汤。 “怎么搞的?”他皱眉问。 苏蓉有气无力看他一眼:“你那个妹妹,要同咱们家断绝关系,在那么多人面前……” 她说着忽然哽咽一下。 许英斐知道苏蓉是说许攸宁,这件事影响非同小可。 不过事情既然发生,只能想着解决,他略一沉吟:“妈你好好休息,其他事我来想办法。” 苏蓉想说什么,又哽得说不出话。 许英斐便走出房间,很快问许英梵了解到情况。 面对面色讪讪的许英梵,许英斐额头青筋迸起,他以前只是觉得弟弟有点脱线,但没想到脑子是真不好使。 “手机拿出来。”他道。 许英梵面如土色:“做什么?!” “这个月呆在家,哪儿也别去。”许英斐抽走他的手机,又道,“没收了。” 许英梵目瞪口呆,这件事又不是他的错,为什么大哥要惩罚他? “可、可是……” “嗯?”许英斐斜着眼瞥过来。 许英梵不由得一愣。 许英斐和许攸宁长得真的很像,特别是刚才看他这一眼,和许攸宁的眼神一模一样。 许英斐走了,许英梵去了趟厕所,洗完手又不自觉照下镜子,双眼外勾内敛,眼尾是自然上翘的弧度。 他和许攸宁的眼睛也像么? …… 升学宴后,许攸宁的假期过得很舒服。 首先,段瑶的录取被取消了,校方称偷准考证的行为极其恶劣,他们经开会讨论,决定不予录取。 这件事甚至再度上了新闻。 王老师说段瑶转学籍,去南方复读,决定来年再高考。 许攸宁心想,如果段瑶的心态能恢复,才能考虑高考的事吧。 第二件事是,有好事者将许攸宁在升学宴的视频传到网络了。 虽然很快就被删干净,但一些小论坛还是不乏有讨论,很快有人将这件事和二中偷准考证事件联系起来,又被很快删光。 许英斐毕竟是名校毕业精英,他出手的话,的确很快。 许攸宁有时候甚至觉得,他比许宏更聪明。 看着银行卡上,许英斐助理打进来的五百万,许攸宁心安理得收下了这笔补偿款。 本来么,许英梵不来找她,屁事没有,给点心理补偿,也并不过分。 八月下旬,许攸宁去舞院报道。 校门口挂着欢迎新生的横幅,许攸宁到古典舞系的接待处交了档案签了到,随后拖着行李去找宿舍。 宿舍门口张贴了宿舍分区,许攸宁找到她的宿舍——207。 不用爬太多楼,许攸宁比较满意,一转头,却看见旁边的严晓桐瞪圆眼睛:“许攸宁!我该不会又和你一个宿舍?” 许攸宁摊摊手:“如果你也是古典舞系的话。” “哼。”严晓桐高傲地撇开头。 能在这儿见到严晓桐,许攸宁并不意外。 当初艺考严晓桐虽然成绩中等,但也是拿到合格证的。 她拉着行李进宿舍楼,严晓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时旁边传来一个声音:“她就是古典舞系艺考第一名,许攸宁?” 严晓桐诧异地回头,就见旁边个头一米七五的女生正叉着腰,神情严肃地看着她。 这女生气势太足,压得严晓桐一时没回过神:“啊?” “哼!”女生斩钉截铁地道,“是很优秀,不过我们系更人才济济!“ 严晓桐哑口无言,好半晌:“你是……?” 女生斜睨了她一眼:“今年军训的舞蹈汇报节目,必须由我们芭蕾舞系来!” “……” 许攸宁此时正在宿舍收拾衣服。 宿舍四人间,她对面的女生叫袁欣佳,艺考的时候两人还说过话,很有缘。 和她床靠床的女生叫郑薇。 郑薇有些大大咧咧,只把床铺好了,就戴着眼罩躺下了。 袁欣佳无语地将她的行李拎到一边:“也别挡在走道中间啊。” 许攸宁瞄了一眼床铺上的火车票:“估计没睡好吧。” 第四个女生还没来。 许攸宁拎起扫帚扫地,袁欣佳顿时坐不住,去门口找拖把想帮忙拖地,刚走到门口,几个气势汹汹的女生将她堵回来:“谁是许攸宁啊?” 许攸宁诧异地抬起头,就见一个穿着扎着高马尾的女生堵在门口,面容肃穆。 她疑惑地走过去:“我是,请问你们是……” “你就是许攸宁?!”为首一个女生上前一步。 许攸宁当即警惕地后退一步,就被女生按住肩膀,神色激动:“许攸宁,今年新生军训,学校又会做专题报道,你一定要给我们古典舞系争气啊!” ※※※※※※※※※※※※※※※※※※※※ 起床发现你们说我,所以我今天狠狠教训了我的狗头一顿 031 袁欣佳呆在原地。 许攸宁迷茫一瞬:“你是……我们系的学姐?” “这还用说!”女生挥手, 另一个女生砰的甩上门,三人齐齐将许攸宁围住。 “许攸宁,今年军训优秀代表学员, 你一定要被选上!” “去年我们系,一个都没有!” “太丢人了!” 三个人七嘴八舌,许攸宁听了半晌, 总算道:“学姐们坐下来说?” 为首的学姐在凳子上一屁股坐下来:“许攸宁,今年不管是哪一样,我们古典舞系, 都不能落人后头啊!” 每年军训新生都有优秀学员表彰、军训任务检阅和舞蹈汇报表演。 学校的专题报道在橱窗一挂一整年,没有选上的话,自然觉得面子挂不住。 许攸宁哭笑不得:“可这个……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啊。” “你不懂啊。”三个学姐对视一眼, “你……在团委有认识的人吗?” 打这个主意?许攸宁摊手:“学姐, 我虽然是本地人, 但和学校也不熟啊。” “……”太失望了! 学姐一拳锤在自己大腿上,一脸懊恼。 许攸宁拉过凳子坐下:“学姐,如果我们真的优秀, 学校肯定会选我们啊。” 学姐一脸同情地望着她:“单纯, 像去年的我。” 许攸宁安慰她:“学姐们放心吧, 如果努力就能拿到,我会努力,如果靠别的才行得到,那就与我无缘了。” 学姐幽幽叹一口气:“好吧,你还没有接受社会的毒打, 没关系, 你可以趁这次好好清醒清醒。” “……好的学姐。” 几个学姐走出去, 刚才睡觉的郑薇也从床上坐了起来。 两人目光看向许攸宁, 许攸宁耸耸肩:“看来学姐们比较好强。” 袁欣佳洗了个苹果,边啃边说道,“彼此之间有竞争,常有的事。” 许攸宁还在收拾东西,随口道:“也很寻常,汇演和表彰都是加分项,更何况汇演还可以在老师和学校领导面前露脸,对以后都有好处。” 不过吴淑风告诉她,军训的话,不需要将休息时间拿去排练。 好好休息比较重要。 收拾完东西,许攸宁和袁欣佳一起去领了生活用品,下午又去参加了入学教育,到晚上,突然收到了刘易的消息。 高中毕业后,她就没见过刘易了。 刘易很激动:【你们学校明天去清平军事基地军训?好巧!我们也是!】 恩?财大也是? 许攸宁啧了声,还没来得及回复,刘易又发来第二条:【要是碰见一起吃饭啊!】 许攸宁和刘易关系还行,慢慢回道:【好。】 她换了条腿拉韧带,随口对其他两个女生道:“我们好像和财大一起训练啊。” 袁欣佳在对面下腰,闻言道:“这题我会,明天好像有三所大学同时军训,不过我打听过了,训练区和住宿区会分开,基本碰不上。也很正常啦,就这么个军事基地最近,每年可不得人满为患。” 碰不上?那这可太好了。 许攸宁把手机扔回床上,把这件事抛在脑后。 …… 酒席上,酒喝了一半,谈成生意本就兴致高,又见魏则行年少,一群人不免侃起大山。 坐魏则行对面的王总笑着寒暄:“小魏下半年大学吧?去军训吗?” 魏则行颔首:“九月份开学大一,不过不打算去军训。” “小魏其实可以出国念名校镀金嘛,就是可惜咱魏总身体不好,让你这么年轻就得上手公司事务了。” 几个中年人不免唏嘘。 魏则行淡淡一笑:“想要的都在国内,不打算出去了。” 王总不免赞同:“目标明确,有冲劲,不像我家小子,在美国一天到晚就知道玩。” 几个中年人又聊起别的,魏则行漫不经心听着,时不时点头刷下存在。 忽然,桌上的手机屏幕一亮,几条消息进来。 刘易:【卧槽!我们学校和舞院一起军训啊!老子人生开花了!】 魏则行解锁屏幕,却发现刘易把这条消息又撤回去了。 他眸光微凝,打了个问号:【?】 刘易:【魏哥,不好意思,我发错了。】 王总被李总逗得哈哈大笑:“可不是嘛,国内军训还是有点好处,教孩子讲纪律,讲规矩,不过小魏情况特殊……” 他看向魏则行,却发现魏则行垂眸看着手机,唇边挂着笑容泛着冷意。 李总疑惑:“小魏?” 魏则行抬眸,悠悠笑道:“王总说得对。” 对什么?王总疑惑片刻,又笑:“不过小魏你忙,没空去也没什么。” 魏则行微微一笑,没有接茬。 * 次日,许攸宁赶到学校门口刚好还差十分钟七点半。 门口停着几辆大巴,辅导员冲她挥手:“这辆坐满了,你坐前面那辆!” 许攸宁依言上了前面的大巴车,车上坐满了人,虽然才报道第二天,但大家已经开始互相找话题聊天了。 许攸宁往后走,想找位置,后面的袁欣佳见到她,冲她挥手:“许攸宁!许攸宁!” 车上静了静,众人目光不约而同看过来。 目光都颇有深意。 许攸宁面色如常走到车尾,坐到袁欣佳身边:“你一个人?” 袁欣佳扶额:“我就在食堂多啃了个包子,后面两辆车就坐满了。”她压低声音,“这辆车好像没几个咱们系的人。” 许攸宁抬眸扫一眼,女生们探究的目光果然透着疏离。 而她隔壁,严晓桐正一脸惊愕地瞪着她。 她哼笑一声,侧头对袁欣佳低声道:“对,我隔壁是芭蕾舞系的。” 袁欣佳紧紧握着她的手:“我俩在这辆车上太孤独了!” 许攸宁抿着唇笑:“反正很快就到了。” 车子一路开出城,又开了四十分钟才到达军事基地。 许攸宁叫醒昏昏欲睡的袁欣佳,两人跟随着教官和带队老师的指挥去宿舍楼。 宿舍楼门口,教官一板一眼地指示道:“给大家半个小时时间,大家上四楼和五楼,找空床把东西放下,再看看有没有生活用品需要购买。” “半个小时后,我们在宿舍楼前面的空地集合。” 教官一说解散,袁欣佳抓着许攸宁的手腕,和其他女学生一样蜂拥而入。可四楼已经全满,袁欣佳又拉着许攸宁去五楼,找到尽头的一间房,才刚好同时有两张床位。 门边的下铺,严晓桐正在系携带,见到许攸宁瞠目结舌:“你……你怎么来这儿啊?” “找床位。”许攸宁往上看,这房间剩下的两张上铺,恰好排在一起。 这时严晓桐上铺的女生道:“其他房间要么只剩上铺,要么都满了,因为我们车是最后一辆到。” “……”许攸宁无奈地看向袁欣佳:“我们就住这儿吧,否则一会儿这两张也没了。” 好歹两人还认识,要是没床位后,就只能去分开去只剩一个床位的房间去。 袁欣佳苦着脸同意了。 许攸宁把凉席铺在床上,扫了房内一眼,房间六张床放得很紧密,除了一张桌子,连柜子都没有。 难怪学校手机都不让带。 刚下楼,教官就吹响了口哨,这会儿大家站得凌乱,教官按五十人一排整合,许攸宁和袁欣佳所在排列,大多还是芭蕾舞系和民间舞系。 “我是你们这次军训的教官,我姓方!今天开始,咱们是女生连,三排!大家一定要记住自己的位置!现在大家面对我整队!” 话音落下,众人面面相觑,还没来得及动,教官又厉声催促:“快点!都站着干什么呢?!” 女生们被吓了一跳,纷纷重新整队。 原本以为只是放羊的军训并不轻松,第一天就又跑又蛙跳,烈日当头,隔壁二排不到下午就有女生晕过去。 袁欣佳对许攸宁抱怨:“还好我平时吃得多,不然今天晕过去也要算我一个。” 许攸宁耸耸肩。 她觉得隔壁排的女生多半是没吃早饭。 吃过晚饭休息半小时,女生们又被教官赶去训练场学唱歌,一通下来回到宿舍已经八点半。 许攸宁刚踏进门,房间里几个女生就转过头来:“那个……你们知道去哪儿洗澡吗?” 许攸宁愣了下:“澡堂吧?” 严晓桐有气无力地道:“澡什么堂呢?现在大家都不知道去哪儿洗澡,没带盆子就算了,厕所还没有热水。” 许攸宁探头,果然,走廊上的女生们都在互相打听洗澡的地方。 她跑到阳台朝下看,楼下没什么人,连教官也不见了。 不是个好兆头啊。 她拿起洗漱用品招呼袁欣佳:“我们赶紧去洗漱,实在受不了就用毛巾沾水擦擦。” 袁欣佳痛苦地捂脸,在许攸宁的催促下,才拿起洗漱用品跟她去厕所。 两人在厕所刚把身上擦一遍,就听见总教官的声音响起:“还有五分钟熄灯!” 整栋楼顿时传出女生们的抱怨声和惊呼声。 饶是袁欣佳也忍不住低骂一声,赶在其他同学来厕所之前,匆忙又把身上擦了一遍。 许攸宁看了下手表,九点半就熄灯。 也太早了。 两人往回走,其他女生正匆匆忙忙拿着洗漱用品朝厕所去。 进门的时候严晓桐还在骂:“烦死人了!有病啊!” 许攸宁爬上床,她的床和袁欣佳靠得很近,顶上就是风扇,还算好位置。 许攸宁想拉下韧带,正要和袁欣佳说要不要一起,忽然屋内一黑,熄灯了。 整栋楼又响起惊呼声。 严晓桐几个从厕所回来,一边吐槽一边整理床铺。 好一会儿,突然有人重重的敲门,教官低沉的声音从门外传过来:“熄灯后不要讲话!否则整间寝室扣分!” 房内众人齐齐噤声。 等教官走远,下铺民间舞系的钟玥气愤地道:“怎么让男教官查房啊!这房门又没法关!” 她对床的林妍赶紧道:“你小声点啦!” 钟玥又躺回去,翻身翻得嘎吱嘎吱响。 知道外面有巡逻大家都不敢说话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道尖锐的哨声响起,楼下教官喊道:“集合!集合了!财大的女生集合!” 女生们刚坐起来,听见财大两个字,又纷纷躺回去。 楼下喧闹起来。 屋内安静一会儿,有人道:“一到三楼好像是财大的女生吧?他们晚上还要起床集合啊?” 许攸宁侧耳,听见楼下教官铿锵有力地道:“你们学校要求严格训练你们!五分钟没集合,就要罚跑了啊!” 严晓桐嘀咕一声:“管的真严!” “听说他们今天晚上还做了思想品德教育。” 许攸宁想到之前田蒙说,个别弟子应该规范一下,忍不住笑了一下。 还是个俏皮的小老头呢! 第二天中午午休,严晓桐犹犹豫豫地起身:“喂,许攸宁,军训后面那个舞蹈汇报节目你会去吗?” 许攸宁起身看她,严晓桐一个激灵:“我就是帮我们系问问!” 她这炸毛的样子反倒把许攸宁逗笑了,她想了想:“不去吧。” 吴淑风让她好好休息。 再说了,既然学校去年找民间舞系,没准今年还找民间舞系呢? 她这话一出,严晓桐、钟玥和林妍都松了口气。 另一个芭蕾舞系的女生问:“你真不参加?” 许攸宁点头:“又不是一定会让我参加。” 归根结底这不是老师选人吗? 钟玥拍拍胸口:“既然你不参加,那就只有咱们和芭蕾舞系竞争了!” 国标系压根不在她们的竞争范围。 许攸宁托腮看着她们:“这个又不加学分。” 严晓桐白她一眼:“咱们学舞蹈的,有谁不想多多展示自己的专业程度?” 林妍也叹气:“学姐嘱托,不能不应啊。” 许攸宁扑哧笑道:“我们也是。” 这么几番话,一开始紧张又烦躁的气氛褪去,气氛变得和谐多了。 到第三天,众人终于得到了去澡堂洗澡的机会。 女生们欢呼雀跃,按照教官的要求排成队,拎着洗漱用品去澡堂。 许攸宁也洗得干干净净,一边擦头发一边往宿舍楼走,刚走到楼下,一位三十来岁的老师从走廊走出来:“是许攸宁吧?我们谈谈?” 许攸宁没见过这位老师,疑惑地走过去:“您是我们学校的老师吗?” 老师笑着点头:“我是学生处的吴老师,这次的舞蹈汇报节目希望你能参加。” 舞蹈汇报节目? 许攸宁疑惑:“我以为这个节目是挑选一个班……” 吴老师笑着摇摇头:“我挑选一部分学生就可以了,我原本也不打算找你的,因为之前艺考成绩放弃了,我也担心的专业程度下滑。但吴老师给我发了你的练习视频,我觉得你不仅没有下滑,反而控制技巧更好了,所以我想找你。” 吴淑风给她发的? 许攸宁抽抽嘴角,临走时吴淑风明明还嘱咐她要好好休息,尽量不要参加这些活动呢。 “你来主领舞,我再去找你们班别的几个学生。”吴老师说。 许攸宁听罢,点点头:“好,老师。” 吴老师拍拍她的肩膀:“那明天晚上吃了晚饭就跟教官说一声,然后到前面篮球架下面集合啊。” 许攸宁含笑应下,一侧头,就看见钟玥站在旁边树下,头发湿漉漉的,一脸恼怒地望着她。 ※※※※※※※※※※※※※※※※※※※※ 不好意思,我今天眼压飙升,眼睛一直很痛 032 许攸宁站在宿舍楼前, 跟袁欣佳把今晚的事说了说:“事情就是这样……” 袁欣佳激动地捏紧毛巾:“这是大好的机会啊!在这个行业,不能没有任何欲望!轮到你了,你就上!” 许攸宁伸手将头发扎成马尾, 灯光打在她头顶, 一圈一圈光晕柔和,她侧头对袁欣佳微笑道:“你说得对,做这行不能没有任何欲望, 每一次演出都是考验和磨砺, 我应该想着让自己更好更多经验,而不是偷懒休息。” 这种想法真该被扔进垃圾桶! 袁欣佳哈哈笑:“对对对!”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上楼, 谁知一进门, 就听严晓桐没好气地道:“许攸宁!听说学生处的老师选你们系表演了?” 许攸宁自若地把话接过去:“对,学生处的老师说这次找我们系。” 严晓桐气得翻白眼, 还以为会输给民间舞系,没想到输给了古典舞系! 她郁闷地锤床。 林妍也酸溜溜地道:“之前不还说不去吗?怎么现在又要去了?” “这不是以为选不上吗?”袁欣佳个性耿直,听不得阴阳怪气的话, “既然选上了为什么要拒绝?” 连续两年都是民间舞系, 换谁都会异味, 今年仍然选民间舞系啊! 许攸宁坦然地道:“吴老师来找我,也直说了要在我们系选, 态度明确是要古典舞系。老实说我以为今年会是芭蕾舞系。” 录取的时候她听说了不少, 今年芭蕾舞系人才济济。 严晓桐一听更郁闷了,今年芭蕾舞系多了个牛人,就是报道那天,她在宿舍门口遇见的那个女生。 女生是舞蹈家陈清的弟子, 四岁学芭蕾, 之前一度传闻她会去俄罗斯就读, 却没想到报考了舞院。就因为她的存在,严晓桐才会以为今年芭蕾舞系有望争夺舞蹈汇报节目。 她呼出一口郁气:“算了……”毕竟今年古典舞系有许攸宁这么个强队友。 钟玥凉飕飕地打断:“你该不会走什么后门吧?” 宿舍一静,严晓桐和芭蕾舞系另一个女生坐起来,都看向许攸宁。 毕竟这个揣测太恶意了。 不过严晓桐心里也起疑,她知道许攸宁的老师好像很厉害,要是身份厉害点,让领舞也不是不可能啊。 许攸宁微微一笑:“钟玥,胡乱揣测不需要成本是吗?你要是有意见,不如去问问学生处老师?” 说什么揣测?她都听见了!她老师给学生处老师发了视频! 钟玥气得把鞋子蹬掉,话也不想说了。 严晓桐眼珠转了转,出门走到楼梯旁的一间宿舍,里面几个女生正在聊天,她朝盘腿坐在床上的女生道:“苏、苏冉,告诉你一个消息,军训的舞蹈汇报节目落在古典舞系头上了。” 几个女生一愣,神情错愕。 被叫苏冉的女生,正是今年芭蕾舞系的黑马,她抬头皱起眉:“居然选了古典舞系?” 严晓桐被她瞪得害怕:“这个、这个也没办法。” “什么没办法?”钟玥跟过来,听了一耳朵,无语地道,“你还真信她说的啊?我听见学生处的老师说,许攸宁她老师给发了视频,才让学生处老师看上的!” 严晓桐惊愕:“许攸宁吗?!这不太像她——” 钟玥阴阳怪气地道:“反正咱就是没人家有人脉呗,我还觉得今年该你们芭蕾舞系呢,没想到……切,算了,我先上厕所去。” 说完她和林妍手挽手走了。 严晓桐赶紧关上门,宿舍内几个女生被她钟玥一激,个个都开始不满。 “早知道还要动关系,那还不如苏冉动关系呢!” “什么嘛,学生处老师怎么能这样?” “我还以为每年都是公平竞争呢!结果还不是关系!” 苏冉不悦地起身,拧眉:“舞院竟然还有这种不正之风!” 严晓桐小声接茬:“我觉得应该不会……” 她高中三年都和许攸宁共用一个舞蹈室,还住一个宿舍,许攸宁什么样,她还能不知道? 勤奋,在练舞上也对自己狠得下心,论实力当之无愧。但说走后门什么的,她觉得不大可能。 “晓桐你怎么帮别人说话啊?” “刚才那个女生不是都听见了?这次就是不公平的竞争!” 几个女生气势汹汹,严晓桐撇开脸不吭声了。 苏冉道:“就算是不公平的竞争也只能认了!但军训过后,我一定要找学生处老师问个清楚!” “苏冉说得对!” “苏冉要不是陈清老师的徒弟,也只能白白吃亏了!” 人家许攸宁再讨厌,也是有实力的好不! 严晓桐无语。 而许攸宁这边,几个女生相继出门,袁欣佳也从狂喜中冷静下来,对许攸宁小声说:“我觉得她们出去的时候,脸色不好,说不定出去说你呢。” 许攸宁点点头:“有这个可能。” 袁欣佳好奇:“那你到底找没找关系?” 许攸宁便把吴淑风发了视频给学生处老师的事说了。 袁欣佳瞠目结舌:“钟玥怎么断章取义啊。” 许攸宁笑了笑:“民间舞系没选上,她潜意识以此作借口罢了。只希望她别出去胡乱造谣。” 袁欣佳无语:“这人活得真累!” 第二天集训结束,许攸宁吃过晚饭,和袁欣佳到篮球架下集合,吴老师已经带了好几个学生在那里集合,吴老师跟大家介绍:“这次是古典舞系和编导系一起完成舞蹈,领舞是许攸宁,来许攸宁站出来打个招呼。” 许攸宁上前一步,冲着几个编导系的男生女生颔首:“大家好,我是许攸宁。” 编导系的同学纷纷鼓起掌,露出友善的笑容。 随后纷纷自我介绍。 经过半个小时讨论,众人定下了舞蹈,选曲为编导系同学带的cd碟中新编曲的《茉莉花》。 一行人练了四十分钟后,坐在靠墙的位置休息。 一个女生拿着手机过来,对许攸宁笑笑:“加油啊攸宁,师姐们都在咱们系的群里鼓励你呢。” 许攸宁接过一看,群里一连串的消息,都是师兄师姐们都在鼓励她,让她领舞别怂,好好表现,发扬古典舞系的精神。 全是彩虹屁。 许攸宁忍俊不禁:“舞蹈也不是我一个人跳,还要靠大家一起努力。” 女生拍拍她的肩膀,爽朗地笑道:“好啊!咱们一起努力,别辜负自己,也别辜负师兄师姐的期待!” 许攸宁也被激起热血,站起身:“好!” 许攸宁和系里其他女生练了三个小时,濒临熄灯才回宿舍,匆匆用冷水冲澡后,爬上床,躺着吹风扇乘凉。 钟玥刚洗完脸回来,看她俩优哉游哉地吹风扇,忍不住冷哼一声:“才排练完呢?被选上表演就是好啊!有关系就是好啊!” 许攸宁瞥了她一眼:“钟玥,别总想着造谣。” 钟玥酸溜溜地道:“我哪儿敢造你谣啊。” 许攸宁坐起身,居高临下望着她:“钟玥,你要是觉得学校不公平,就去找学生处老师,问问老师是不是偏心了。” 钟玥一愣,随后小声嘀咕道:“我又没说老师偏心……” 许攸宁面上一冷:“校长信箱也挂在官网,你要是不满也可以发邮件,学校一定会如实调查。” 钟玥彻底不敢吭声了。 屋内一黑,熄灯了。许攸宁这才躺下,与之前气氛不同,房间静悄悄的,没有人再聊天。 第二天因为太疲倦,许攸宁和袁欣佳差点没起来。 两人匆忙下楼,就被个穿迷彩服的学生拦住:“来!同学,说几句话啊!” 他背后,还有个学生正端着录像机。 袁欣佳惊愕:“正忙着集合呢!” “采访完再去啊!”男生笑嘻嘻地将话筒递过来,“来,请说几句对军训的感想。” 许攸宁按下他的话筒:“同学,你是哪个学校的啊?” 她看这两个男生身体纤瘦,实在不像学舞蹈的。 男生一愣:“我会计学院的啊。” 许攸宁果断拨开他的话筒:“你认错了,我们不是财大的,抱歉,先走了。” 说完许攸宁拉着袁欣佳飞快朝集合队伍过去。 后来抬摄像机的男生戳戳他:“就说你装傻不行吧?人家一看你就知道你不是舞院的!” 男生挠挠头:“我也只是想采访个美女嘛,算了,咱们再看看有没有别的美女能忽悠的。” 袁欣佳边跑边和许攸宁吐槽:“财大还做视频呢?比咱们学校努力多了。” 许攸宁笑了声:“军训也是学校精神风貌的宣传嘛。” 两个人赶到队伍,刚好集合。 跑步训练之后,众人吃过早饭,教官要求大家再度集合,随后严肃地道:“今天经过检查,发现有宿舍内务不合格!” 方教官对女生们已经很宽容了,前几天内务一直好好的,没想到今天居然这么严重! “508宿舍是哪些人?出列!” 508? 众人面面相觑,目光四下乱瞟。 许攸宁扭头,正好看见斜后方的严晓桐无语地翻白眼,两人不约而同走出列队。 严晓桐没好气地:“你该不会是枕头没放回原位?” 许攸宁目不斜视:“那你还不如担心你自己。” 袁欣佳和钟玥几个都走出来了。 方教官吹了声口哨:“列队站好!” ※※※※※※※※※※※※※※※※※※※※ 缓解眼压高的傻瓜办法分享:一旦眼压高,就停止用眼,用加热的蒸汽眼罩或者其他加热的仪器热敷休息。3、4个小时后就能缓解。 我知道有点少,明天会补的! 033 “508, 给你们十分钟,回去整理内务,然后下来集合!跑步……走!” 六人一列, 飞快从营前跑过。 军训以来, 还没有人出过内务问题,饶是许攸宁也脸颊发烧。 六个人匆忙跑进宿舍,钟玥表情不虞地在众人身上一扫而过:“我的内务反正没问题。” “我也没啊。”林妍道。 许攸宁看了袁欣佳一眼, 摊手:“我和袁欣佳也没问题。” 几个人都有些纳闷。 进到宿舍, 许攸宁环视一圈,拖鞋规矩地摆放在床下, 洗漱用品整齐的放在床边, 床上枕头也规规矩矩放在同一朝向,凉被被压在枕头下。 许攸宁看了一圈:“我没有发现问题。” “你确定?”钟玥冷笑一声, 单脚踩着□□跳下来,目光锐利地直视许攸宁,“你好好看看你的床!” 许攸宁狐疑地踩上□□, 这一看, 发现她的凉被竟然被乱糟糟扔在床上! 这怎么可能? 她目光倏地一冷, 捞过被子跳下来:“我是叠好才出去的。” 袁欣佳忙不迭点头:“对对,许攸宁叠好出去的!” 钟玥冷笑一声:“你当然帮许攸宁说话!” “讲点道理, 我和她离得这么近, 我能没看见吗?”袁欣佳窝火地反驳,许攸宁拉住她。 “我犯不着撒谎。”许攸宁把被子叠好,塞回枕头底下,才沉着脸道, “而且, 只要问问谁比我们后离开宿舍就知道了。” 严晓桐翻个白眼:“我最先离开的吧。” 另一个芭蕾舞系的女生忙不迭点头。 两人是一起出去的。 “我和钟玥走的时候, 你俩还在厕所洗漱啊。”林妍朝着许攸宁抬了抬下巴,“没整理就没整理,反正一会儿挨罚的也是你。” 钟玥瞪了她一眼:“说什么啊?我们被点名,难道不丢人吗?全校都知道我们内务不合格吧?” 林妍一听,又不自在地将帽檐压低,尽量挡住脸。 “别遮了早都看见了!”钟玥烦躁地将帽子扔在床上,“干嘛不整理被子啊!” “要说几次?”许攸宁皱眉,“不知道谁弄乱的,我这张床的位置,就算有人恶作剧,也应该不会挑那么它。” 许攸宁的床靠墙,又是最里面一张,路过的人如果有意搞破坏,会刻意选那么里面吗? 她面色淡淡:“也许有人故意的。” 袁欣佳恍然,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钟玥冷嗤:“谁会专门来弄乱你的被子啊?又没什么好处。” “那就不知道了。”许攸宁若有所思,“赶紧下楼集合吧。” 这回六人压低帽檐,半遮半挡回到队伍前,方教官走过来,声音洪亮:“508入列!” 没有被罚? 许攸宁狐疑地和袁欣佳对视一眼,但不敢耽误,赶紧进入队伍。 中午前训练结束,众人留在原地休息,就等一会儿教官整队去食堂。 没想到方教官又吹了一声哨:“508出列!” 许攸宁正盘腿坐在原地休息,听见教官的声音一愣,爬起来走出队列。 方教官看着六人,神情严肃:“今天508内务出问题,所以508集体罚跑。” “罚跑?!” “为什么?!” 这话一出,几个人都快晕过去了,军训一早上,现在脚疼得快废掉,还要罚跑?! 钟玥忍不住了:“方教官!内务就许攸宁一个人没整理!为什么不只罚她一个人!” 方教官轻飘飘地道:“你们是一个集体,一人做错,集体受罚,不想受罚,以后就要互相帮忙。” “我本来是第一个下楼,难道还要专程上楼看她内务吗?”严晓桐也无语地看着教官,“方教官,你这根本不科学。” “好了,看见那边的练习场没有,就绕着那边练习场跑吧,免得妨碍其他排练习。” 方教官跟没听见抱怨似的,指挥道:“立正!” 钟玥还在反驳:“方教官!你不能这样!你要罚就罚许——” 方教官沉下脸:“我说立正!你们就该马上站好!还想多跑几圈?” 钟玥噤声,敢怒不敢言。 “最前面这个同学来喊口号,去那边训练场跑五圈。” 五圈?! 队列齐齐倒抽一口气。 隔壁练习场没什么人,钟玥气得脸颊通红:“凭什么我们都要一起受罚啊!” “不是说了么?集体。”袁欣佳凉飕飕地道。 严晓桐也没好气地道:“许攸宁!你叠不好被子干脆不要用了!” 袁欣佳生气:“都说了攸宁叠了啊!我都看见了!” 林妍小声嘟囔:“你当然这样说。” 许攸宁拧眉:“别吵了,节约点力气吧,一会儿我去问问509和510的同学,我记得我下楼那会儿,她们还有人在。” 严晓桐哼了一声。 五圈跑下来,六人汗如雨下,体能消耗大半,中午回宿舍,全都瘫软在床上了。 许攸宁再509和510问一圈,但早上那会儿急着集合,谁也没有注意508还有没有人。 许攸宁问袁欣佳借了手机下楼,打算找个清静的空地打电话。 她走到树荫下,刚登上社交软件,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叫住她:“许攸宁。” 许攸宁侧头,魏则行正从旁边的大楼走出来,他身边还跟着个二三十岁的年轻人。 魏则行客气地对身边的年轻人道:“老师,我遇见朋友了,过去聊聊。” 年轻人笑着摆手:“你去吧,我就不送你出去了。” 魏则行和年轻人告别,朝许攸宁走来,他穿着简单的白t恤黑长裤,不像是来军训的。 许攸宁诧异:“财大可以不穿迷彩服?” 魏则行靠着松树,勾唇笑道:“我来交请假条。” “……”这也值得亲自跑一趟? 许攸宁看向他的手,之前在养老院医生给他做了包扎,现在似乎看不出什么。 魏则行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这个,已经好了。” “是么?我看看。”许攸宁凑过来。 魏则行不动声色将手揣进裤兜:“已经好了,没什么好看的。” 许攸宁狐疑地看着他:“留疤了是吗?” 魏则行唇角挂着微笑:“没有。” “那我能看看吗?” “没有这个必要。” “……”留疤了吧?肯定留疤了吧? 许攸宁暗暗啧了声,她身上满是淤青,都不怕让人看见,怎么他一个男生还…… 也罢,不让看就不让看吧。 “我手上没带药,你一会儿出去碰见药店,就买疤痕灵擦擦。” 魏则行漫不经心道:“好。” 她低下头看手机,软件正叫她验证好友。 许攸宁想了想:“对了,你有刘易的微信对吧?” 魏则行笑容淡了淡:“我和他没有特别深的交情,只是高三的时候打过几次篮球,最近也没联系。” 许攸宁奇怪地瞥他一眼,不就是不熟悉么,难得见他话这么多。 她问:“我可以用你的手机给他发个消息么?” 魏则行双臂环胸:“我和他不是很熟,给他发消息不太方便。” “我会留言说是我借你的手机。”许攸宁直勾勾盯着他,“可以借我吗?” 魏则行一顿,遂又微微一笑:“当然可以,原来你们关系还不错。” 他把手机递给她。 魏则行的手机还是今年最新款,许攸宁不太会用,又还给他解锁,随口道:“没什么联系,只是想找他帮忙。” 魏则行解锁的手一顿:“什么忙?” 许攸宁伸手问他要手机。 “……”魏则行慢吞吞把手机递还给她。 许攸宁在慢慢发消息,手机是26键,她有点不适应。 魏则行飞快瞥一眼屏幕,不动声色道:“刘易新入学,在学校认识的人应该比我少。” “你都没军训,能认识几个人?”许攸宁随意地道。 “……” 许攸宁抬眸,对上魏则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耸耸肩:“不好意思,我以为是说同学。” 魏则行的人脉和刘易的人脉根本不是同一个层次。 “没关系。”魏则行眸光含笑,“也许我可以帮上忙?” 许攸宁略一沉吟,她之前还欠魏则行人情,不想再欠更多。 “我找刘易吧。”许攸宁道。 “找我不是更方便,节约流量。” “……?”许攸宁一脸迷惑地看向魏则行:“你说什么?” “……”魏则行微笑,“节约时间,中午时间应该不多吧?” 那倒是。 许攸宁叹口气:“我只是觉得又给你添麻烦不好……” “难道是让我替你挡火架?”魏则行挑挑眉。 许攸宁扑哧笑了:“那倒不是,今天早上财大会计学院有两个男生在宿舍楼门口录视频,我想看看他们的dv。” …… 魏则行处理事情雷厉风行,午休还没结束,许攸宁就拿到了视频。 他站在宿舍门前望着她:“要我帮忙吗?” 许攸宁扬了扬手机:“不是已经帮了?” 魏则行还想说什么,许攸宁冲他摆摆手,上楼了。 他目送许攸宁上楼,又淡淡一笑,朝基地大门走。 许攸宁进到宿舍,虽然没到起床的点,但大家担心时间紧迫,已经起床洗脸擦防晒了。 许攸宁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关上门,慢条斯理道:“我搞到了今天早上宿舍门口的视频,别着急,让我们看看这个。” 034 许攸宁把手机递给袁欣佳。 几个女生凑到一块儿, 视频里,许攸宁和袁欣佳从宿舍楼里出来, 镜头迅速凑上去要采访。 许攸宁拒绝后,还能听见男生嘀咕:“一会儿一定找个美女采访!” “这会儿楼里没人,咱们上楼录一下女生宿舍风采!”录视频的男生道。 两人一口气上到五楼,镜头朝走廊一探,正好拍到钟玥慌慌张张从508出来。 男生迎上去:“同学同学!来说几句话啊!” 钟玥错愕:“男生怎么上楼啊?!” 镜头朝钟玥面前探,她飞快地跑下楼:“急着集合呢!” …… 许攸宁双臂环胸,淡淡道:“本来想看看会不会拍到你走出宿舍的画面,没想到你当时还在宿舍里。这是不是可以证明我走之后,的确有人可以弄乱被子?” 几个女生瞠目结舌,钟玥紧紧绞着手指,僵着脸。 袁欣佳郁闷地道:“你干嘛弄乱攸宁的床啊?这还不是大家一起受罚吗?!” 林妍小声反驳:“只是拍到钟玥在宿舍而已,又不是拍到钟玥弄乱床, 怎么就说是钟玥弄乱的?” “早上袁欣佳也证明我叠被子了, 如果这个视频不能证明钟玥弄乱床, 那你们为什么又不信袁欣佳的话?”许攸宁看着林妍, 目光微凛,“还是说其实是你?” 林妍连忙道:“不是我啊!我早就下楼集合, 咱们排女生都可以证明啊!” 许攸宁转向钟玥, 目光冷冷, 又戏谑。 钟玥硬着头皮:“我回来拿手机,我也和林妍说过, 这只是拍到我走出宿舍,不能证明是我做的啊, 再说, 我弄乱你的床有什么好处?” “我找学生处老师来解决。”许攸宁语气云淡风轻地打断她, “我总不能今天被弄乱被子,明天又被弄乱别的。” 钟玥深吸一口气:“怎么可能?今天可能就是巧合,可能是509、510有人没走,然后故意弄乱的。” “早上不是说我弄乱的吗?”许攸宁直视着她,“现在又改变说辞了?” 钟玥眼神躲躲闪闪:“也不是,许攸宁你先冷静一下,我们先问问509、510——” “没什么好问的!”许攸宁飞快打断她,“下午我会找学生处老师解决。” 说完,许攸宁朝门外走。 钟玥心头一急,站起身:“许攸宁!你等下——” 她上前死死拉住许攸宁,许攸宁猛地甩开手,钟玥砰的一下撞到门框,疼得她倒抽一口气。 没想到许攸宁力气那么大! 许攸宁扭头看向钟玥。 钟玥不免心虚:“你……你要去哪儿啊?一会儿就要集合了。” 许攸宁扯了扯嘴角:“厕所,你也一起去吗?” “不是……” “不用担心。”许攸宁笑笑,“反正我下午才去找老师。” 她一走,大家看钟玥眼神也奇怪起来,钟玥面色有点挂不住,侧过身轻手轻脚抹防晒霜。 下午吃过晚饭,许攸宁和大队伍分开,打算去排练。 正在水池边洗脸时,钟玥偷偷摸摸跑来,叫住她:“许攸宁。” 许攸宁余光瞥了她一眼:“有事?” 如果之前许攸宁用这种态度和她说话,钟玥绝对会发脾气。但现在,她只是咬咬唇:“许攸宁,我想跟你谈谈。” “谈什么?”许攸宁抽出纸巾擦手,“今天内务的事?我正打算去找教官说。” 钟玥握紧拳头,提了口气:“今天的事……是我做的,我向你道歉,你能不能不要告诉学生处老师?” 许攸宁双臂环胸:“你的意思是,因为你不敢让学生处老师知道,所以我就得白白吃亏,也不要告诉学生处老师这件事?” 钟玥脸一红,许攸宁这话嘲讽十足,让她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她目光闪烁:“我向你道歉,因为学姐们……是因为学姐们!她们嘱咐我们一定要好好在汇演节目上表现,但今年没选我们,我担心学姐们对我有意见,所以……” 许攸宁把卫生纸扔进垃圾桶里,淡淡道:“对你有意见和我有什么关系?对你有意见,那也是对你的专业程度有意见,否则老师为什么不选你?” 钟玥只觉得许攸宁句句刺耳,脸色也跟着拉下来,语气急躁:“许攸宁,我跟你道歉,你别告诉学生处老师!” “你道歉我就接受吗?选人是学生处老师的事,你明明知道,还是因为自己心里不平衡来捣乱,你的想法不就这样?”许攸宁扯了扯嘴角,“道歉至少得有诚意,‘对不起’三个字会说吗?” 说完,许攸宁拿上护膝准备走,钟玥被她连番话一激,眼看他要走,心头憋着的气冲口而出:“许攸宁,你也不用说话这么冲,我说错了吗?你的老师的确是给学生处老师发了视频吧?你老师不就是给你走后门吗?” 许攸宁脚步一顿,侧头看她:“走后门?” 钟玥被她看得心头发憷,但仍然僵着脖子寸步不让。 许攸宁冷嗤一声,走到她跟前,对她微微一笑,眼底却毫无笑意:“你有什么不满,直接去问学生处老师或是自荐,我还能对你高看一眼。不过现在……啧。趁着学生处老师还在,我们找学生处老师解决!” 钟玥触到她眼底冰冷锋利的光芒,心头慌乱:“许攸宁——” 话音刚落,头顶就响起一个愤怒的声音:“不用了!我就在这儿呢!” 两人错愕地抬头,水池台阶上的一扇窗户,学生处的吴老师正一脸怒色望着两人:“居然说我给人开后门?!” 钟玥脸上顿时慌乱:“不、不是的老师……” “正好吴老师在,我想跟吴老师说说今天发生的事。”许攸宁扯起一抹笑,“钟玥怀疑我走后门拿到舞蹈汇报节目,所以故意弄乱我的床,导致我们宿舍全体被罚。” 吴老师脸色冷凝:“你是古典舞系的?” 吴老师不认识钟玥,钟玥脸色煞白,掐着掌心,嘴唇嗫嚅:“不……” “她是民间舞系。”许攸宁淡声道,“我很惊讶,钟玥竟然只凭一个视频就觉得我走后门,吴老师,请问我舞蹈老师发给你视频,是希望你选我吗?” 吴老师面无表情:“当然不是,今年本来就打算选古典舞系,但距离艺考那么久,我不知道你基本功退步没有,就问她要了你最近的练习视频。” 许攸宁拍拍钟玥的肩膀:“你说呢?还是说我们来比一下别的?要不要比傣族舞,我恰好学过,但比不过专业人士。” 钟玥哪儿敢! “有这种时间,为什么不放在基训上?”许攸宁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 钟玥脸色惨然。 第二天早上,总教官召集男女连,嗓音洪亮:“昨天早上,有宿舍内务不规范!经过检查后,我们队这间宿舍所有人员进行了处罚!” 众人不知道他为什么又提起昨天的事,总教官话音一转:“但是我后来得知,这位同学故意弄乱别人的内务,行为恶劣!所以我们仍然要对这位同学进行处罚。” 他看向方教官,方教官沉声道:“钟玥出列!” 众人的目光聚过来,钟玥耷拉着脑袋,慢吞吞从队伍里走出来。 方教官催促:“动作快点!” 她被吓了一跳,匆匆忙忙走到队伍前端。 全校同学的目光都落到她身上,钟玥面上血色尽失,神色忐忑。 总教官道:“绕着训练场跑八圈!” 八圈?! 钟玥大惊失色,昨天五圈都差点跑断腿,更何况这个练习场还比隔壁大,还多了三圈……?! 她惊慌地看向方教官,方教官面不改色:“学生处老师说你们拉过体能,可以跑下来。” “方教官……?!”怎么可能跑得下来! “向右转!”方教官没有搭理她,已经开始喊口令,“跑步走!” 钟玥欲哭无泪,只好听着命令绕着训练场跑。 从女生男生前经过时,尽管大家都没有说话,但她总觉得如芒在背。 从训练场周围跑过时,正好遇到财大的男生连排着队经过,隐隐约约听见有人道:“一个人跑,被罚跑了吧?” “估计是。” “长得好像挺漂亮的。” “跟漂亮有什么关系?” 钟玥脸臊得慌,加快脚步,走远了仿佛还能听见财大男生们的窃窃私语。 她忍不住用手挡住脸,遮掩。 罚跑后,钟玥一直在哭,只有民间舞系的同学在安慰她。 其他系高高挂起,为数不多的古典舞系同学则趁着休息的时候,安慰了许攸宁几句。 到晚上,全校都知道钟玥被罚的原因了。 “小学生才做这种事。”排练中途,一个同学嗤之以鼻,“她要是堂堂正正说要和你比一场,谁也说不了什么。” “专业都不一样,没法比。”许攸宁喝了口水,随后又笑道,“不过我说了要跟她比傣族舞。” 同学哈哈大笑:“她要是敢应才有鬼。” 许攸宁摊手:“我没学过,肯定比不过人家专业的。” 说着她顺势站起身,余光却瞥到窗外有个脑袋倏地缩回去。 许攸宁探头一看,只见窗外两个人正蹲在地上,躲在阴影里。 035 许攸宁托腮:“你俩做什么?” 两个人影一僵, 讪讪地抬头。 许攸宁认出,正是财大会计学院搞采访的两个男同学。 原本呆在窗户边的同学也纷纷发问:“你们谁?” “跑到这里做什么?” “拍视频吧。”许攸宁指着其中一个男生手里的相机,“之前他们好像在做什么采访。” “那排练岂不是也拍下来了?” 编导系同学齐齐跑过来, 要求交出相机。 “能不能不删啊?我们绝对不会给别人看的!” “拜托了啊!真的很漂亮!想留着做纪念嘛!” “……不行, 必须删掉!” 视频被删除时, 两个男生鬼哭狼嚎, 许攸宁扶额, 这俩男生好像每天真的很闲! 晚上回宿舍, 钟玥已经搬去别的宿舍, 取而代之, 换了民间舞系别的女生进来。 许攸宁也不在意, 匆匆洗漱躺下休息。 第二天中午吃完午饭, 许攸宁和袁欣佳在食堂楼下等着集合。 昨晚偷拍的男生又跑来:“许攸宁!” 之前因为内务问题,两个男生和许攸宁有过短暂的接触, 勉强算认识。 袁欣佳比了个拳头:“想挨揍?” 男生忙不迭摆手:“不是啊,我是想问问许攸宁,这种情况有没有问题啊?” 说着他将相机递给许攸宁看。 许攸宁抬眸:“不是叫你删掉?没删?” 男生干笑两声:“重点不在这里嘛。”怕许攸宁追问, 他赶紧指着屏幕,“你看这里你看这里!” 他指的地方是练习室后门,袁欣佳嘟囔:“这有什么, 不就没关门?” 许攸宁拂开他的手,仔细一看, 虽然不易察觉, 但是……后门处,时不时会有半个手机伸进来。 许攸宁蹙眉。 这个是……有人在偷拍? “这个没问题吗?”男生小心翼翼地询问。 许攸宁目光微凝:“这个不是比赛或者商演节目, 照理说问题不大……只是还是得问问编导的同学。” 趁着中午, 许攸宁去找了编导系的同学, 编导的同学听说排练过程竟然被偷拍,果然很不高兴。 “这会影响效果啊。”编导同学不悦,“我们是新生,做不到舞蹈家那样,每一次都让人有体会和收获。看过一遍的东西,再看第二遍,还会惊艳吗?” 许攸宁略一沉吟。 有道理。 刚进校,大家水平差距不大,看着和自己差不多的人跳舞,收获有限。而失去第一眼的价值,很难再夺去观众的注意力。 编导同学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我和其他人说说,一会儿晚上我们……” 话没说完,两个女生进门,看着编导系同学:“孙霖,你们排练的视频听说大二大三的学姐都看过了啊。” 许攸宁怔了怔,看过了?在哪儿? 编导同学赶紧解锁屏幕,看清群消息,大骂一声:“卧槽!” 许攸宁赶紧凑过去,编导系的群已经炸了,除了在夸舞蹈编排的,还有在群里讨论动作和表演者技巧的。 【风格稳健,很中规中矩。】 【不用太多创意是好事,毕竟只是军训汇报节目,那边排练条件不好,也要考虑表演学生的情况。】 【大一新生不用在意排练视频泄露,只要好看,上台一样吸睛!】 编导系大二大三学生倒是很懂孙霖的想法。 孙霖赶紧问:【在哪儿看的?】 有人回:【学校群,不知道谁发进去的,好像已经退群了。】 摆明是故意的吧?! 编导系的同学晚上排练一直沉着脸。 许攸宁隐约猜到他们的想法。 因为是新生,又是进校第一个作品,自然想让老师同学都感受到他们的能力。 但编舞提前泄露,无疑让人沮丧。 许攸宁擦了擦汗,走到窗边喝水,又听见窗下有人叫她:“许攸宁,许攸宁。” 许攸宁一顿,低头一看,会计学院两个男生又蹲在窗户下面,正冲她讨饶的笑。 许攸宁轻啧一声:“又来偷拍?今天要是被发现,可是要挨打的。” 说着她朝编导系同学的方向歪了歪头。 中午才找过许攸宁的男生委委屈屈:“我只是想跟你说,后门有人啊。” 他声音小,却很清晰传进耳里。 许攸宁没有回头,面色凝重:“现在吗?” 男生轻轻点点头,抬头偷偷看一眼:“现在还在呢。” 许攸宁颔首,给男生递了个眼神,男生一愣,很快懂了,两人偷偷摸摸沿着墙角溜走。 两人在拐角彻底没了影儿,许攸宁才看向编导系的男生:“一会儿咱们要不要练点别的?” 说着一边偷偷递眼神。 编导的男生一愣,很快反应过来,飞快冲出门。 后门那人果然被吓到,一个影子一闪而过。 许攸宁也紧跟着追出去,走廊光线昏暗,但对方的背影却有些眼熟。 她脱口而出:“林妍!” 对方脚下一滞。 恰好会计学院的男生绕过来堵在楼道口,拦住了她的去路。 编导系追出来的学生也紧随其后围上去,个个都铁青着脸。 “同学,手机给我看看?” “你哪个系的?偷拍我们排练做什么?” “朝学校群里发视频的也是你?还挺聪明啊,知道换小号进去。” 林妍被围在中间,脸都白了。 许攸宁呼出一口气,还真有这么没脑子的人啊。 她拨开人群:“她和我一个宿舍,民间舞系的。” 编导系同学嘶了声:“之前那个是不是也是民间舞系的?两人一伙的?” “得跟学生处老师说一声吧?” 又要闹到学生处?林妍赶忙解释:“不、不是的,我只是想发给我们学姐看一下,真的没有恶意!” “没有恶意你偷拍什么?不能正大光明站在门口看?还发给大二大三!” 舞还没练好,全校都看过了,这简直让人不能接受。 许攸宁皱眉看着林妍:“你应该知道这个不能随便传播吧?如果被人盗取创意注册版权或者参加比赛,你让原创者怎么办?” 林妍哭丧着脸:“我真的只是想拍给学姐们看看……” 许攸宁不为所动,看向编导系同学:“还是通知老师吧。” 编导系的同学们早就在联系学生处老师了。 很快吴老师赶了过来,她对于林妍将视频拍摄到传播到群里,感到难以置信。 “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今天可以传到学校大群里,明天是不是就可以传到网上啊?这还好只是普通的汇报表演,如果是重大比赛或者活动,你得让人遭受多少损失?” 这也是许攸宁执意叫吴老师来的原因,特意传到学校大群,而不是私下小群里,说不是故意的她不信。 “你做这样的事,以后编导系的同学还敢和你合作吗?”许攸宁问林妍。 林妍低下头,垂头丧气。 吴老师怒气冲冲,带着林妍走了,编导系同学还在愤愤:“就应该让她和弄乱内务那个一样,体罚!” 许攸宁按住她的肩膀:“这事只会更严重,不是体罚就能解决的。” 而现在还有别的问题。 孙霖在地上盘腿坐下来,愁眉苦脸:“我并不想让他们先看见。” 她觉得排练过程被全校看见,结局就失去了惊喜。 舞蹈早就编好,最后这几天,整个古典舞系只想将节目呈现得更完美,却遇到这种事。 虽然偷拍者被抓到,但大家也并不开心。 许攸宁手里还拿着会计学院男生的视频,视频里众人在这个简陋的房间练舞,四个吊扇马力十足,但众人仍旧汗如雨下。 满足又辛苦。 她缓缓道:“我有个想法,不知道你们觉得怎么样……” …… 军训第十天,军训闭营式在即。 台下搁着一张铺红绸布的长桌,椅子搬了过来,还放了话筒。 学生齐齐一惊,难道有学校老师要来? 很快答案揭晓,一行男男女女穿过训练场入座。 学生们瞪大眼睛。 不仅校长各系主任来了,连学校书j都来了! 这个阵势好隆重! 台下各系目瞪口呆,隔壁芭蕾舞系开始窃窃私语:“早知道就让苏冉找学生处自荐了!” “什么便宜都让古典舞系占了,听说去年书j和系主任都没来。” “要是跳得好,在系主任那里也留下印象了,唉。” 大家都很后悔没有再勇敢争取一次。 许攸宁穿着舞蹈服,正坐在舞台后面,两个财大会计学院的男生还拿着相机在拍摄。 袁欣佳一边化妆,一边烦躁地瞥他们一眼:“你们都不军训的吗?” 整个军训都围着舞院转!干脆转来舞院算了! 拿相机的男生嘿嘿笑道:“不军训啊,我们主要负责做报道,然后给学校剪漂亮的视频!” “你们学校宣传部没人了吗?”袁欣佳白他们一眼。 男生挠挠头:“我们就是宣传部啊。” 许攸宁趴在台边,托腮看着他们:“你们是大二的?” “对啊。”男生笑嘻嘻地道,“看着不像吗?” 许攸宁打量他们一眼,又别有深意地看一眼旁边瘦如竹竿、却肌肉结实的古典舞男同学。 男生:“……不能这样比。”他又举起相机,对着许攸宁的脸,“要不要笑一个?我用你的照片做封面!” 许攸宁哼笑一声:“得用大家的照片做封面啊。” “可我想给你拍啊,你看不出我是你的颜粉吗?” ……还颜粉。 许攸宁被逗笑,她的双眼又大又狭长,眸子清波流盼,像吹开一池春水,让人心尖一痒。 男生一愣,随后赶紧拍了好几张,许攸宁侧头躲开:“别拍了啊。” 男生见好就收:“就拍了两张。” 够交差了。 前面音乐响起,校领导开始依次检阅队伍,在方队示范和格斗拳方阵表演之后,学生处的吴老师拿起了话筒。 许攸宁拍掉衣服上的灰尘,该上场了。 ※※※※※※※※※※※※※※※※※※※※ 坑文不可能的! 我感觉,人家竞争虽然激烈,但肯定没这么事儿哈哈哈。 我小时候经常去看舞蹈生上专业课,运气好碰见拉软开度的话,半个练功房都在哭。 036 这次选的是水袖, 音响里忽然“当”的一声,传来编钟声, 随着声响,表演者依次进场。 在场都是古典舞系新生中的佼佼者,每一次舞袖身体力行体现行云流水般的质感,台下校领导和老师更是看得频频点头。 虽然排练过程已经事先曝光,但这不妨碍他们正式欣赏演出。 音乐极富宗j色彩,钟声苍茫,鼓声混着快板,空灵又轻缈,长袖动时如轻烟缭绕,比排练时更流畅自如。 台下同学已经看过,却还是不得不承认——即使已经看过,但同学们的专业素养, 依旧让人受益匪浅! 尽管舞蹈简陋, 却依旧是一场惊心动魄的盛宴! 单说领舞, 对水袖的控制之精准, 既可温柔如水,又有精准的爆发力, 每一个动作都力图做到百分之百, 大家都看得入了神。 即使各自专业不同, 但仍然为舞蹈及舞蹈的演绎者震撼。 “领舞是古典舞系的许攸宁吧?艺考第一名那个。” “卧槽我知道是第一名,但是和其他人差距是不是太大了?” “她是哪个大佬的徒弟吗?” “有点不敢相信是大一了。” “感觉快接近学姐们的水平, 有点变态了吧?” 而且跟视频里比,好像也有些出入。 “改动作了?” “好像是有些动作改了。” “还是很好看!” 学生处老师站在台下, 她看过无数次排练, 早就知道同学们的能力。 演绎完美, 这次节目她觉得非常成功! 吴老师也忍不住鼓起掌! 旁边编导的同学们小声议论:“许攸宁台风太稳了,在台上竟然比排练发挥得更好。” “可能这就是天生要吃这碗饭的吧?” 孙霖也想感慨,就忽然瞥到许攸宁的抬手时,拉高的衣服摆下露出的一大片淤青。 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阳光一照,根本挡不住。 她一惊,飞快朝台下看去,老师们似乎没有注意到。 衣服摆又很快将淤青挡住。 见此,她又叹了口气,笑道:“不仅要天赋,还要付出更多的努力啊。” 就在众人窃窃私语时,编钟阵阵,当的一声,钟声将众人注意力重新拉回。 一段管弦变奏引进,许攸宁一个探身后,开始一串串翻,台下同学忍不住,开始鼓起掌。 她柔韧性和控制力都不错,校领导们互看一眼,点头鼓掌。 台下也响起断断续续的掌声。 就当众人以为串翻后会逐渐进入尾声,谁知许攸宁忽然侧身一个空桥,前翻后稳稳落地,技巧完美,更是出现了几秒滞空! 众人惊呼,连男生们都目瞪口呆,这体能和技巧!真的是女生吗? 古典系主任更是直接站起来,激动地鼓掌:“完美!” 毕竟是才进门的新生,能将技术磨炼好,已算优秀,很少有学生会尝试突破。 可这个领舞的新生,做到了突破! 从许攸宁落地开始,古典系学生爆发出潮水般惊呼和掌声,一阵又一阵,接连不断,甚至一度盖过音乐,学生处老师头疼地招呼大家停下,但这激情似乎也感染了别系同学,这掌声直到节目结束也久久不停! 一舞结束,许攸宁甚至小腿有些酸软。 跟上次给江彤展示的那次比起来,这次她在吴淑风的提点下,将原本有缺陷的小动作一一矫正,总的来说,这次的完成度,是比上次更高的! 她对这次呈现感到很满意。 众人排着队准备下台,系主任拿着话筒想说什么,但校长忽然示意话筒拿过去。 系主任微愣,很快把话筒递过去。 校长接过话筒,面容和善地笑笑:“先别急着下台,我看过这么多年的军训舞蹈汇报,可以说,这期是最为优秀的。” 这个评价很高!台上同学按捺住激动,冲着校长鞠躬。 许攸宁还在喘气,校长看向她:“但是领舞这位同学,请你上前一步。” 许攸宁一怔,上前一步。 校长道:“在来之前,我有很多设想,今年的新生是什么样,比起艺考,有没有进步?但是——”他拉长声音,慢慢站起来。 台上众人一颗心不由得提起,许攸宁握着话筒,也忐忑起来。 “你远超我的预料,给了我巨大的惊喜!”校长嗓音洪亮,“我相信你展现出来的能力和潜力,远远不止今天这一点,希望你不要忘记初心,就这样努力下去,以后的艺术界,一定会有你的名字!” 话音一落,台下哗然,没想到校长竟然给许攸宁一个人这么高的评价! 许攸宁一颗心缓缓落回地上,冲着校长含笑鞠躬,汗水顺着眉骨落到地上。 “好!” 有男生吆喝一声,掌声雷鸣夹杂着赞扬。 “今年咱们太争气了!” “回头让学姐请客啊!” 古典舞系个个喜笑颜开。 许攸宁看着台下学生的笑容,心里觉得过往汗水也仿佛开成花儿,点缀在她身上。 下台时,吴老师拦住她:“先别急着回去,马上要给优秀学员颁奖,你也要上去。” 许攸宁诧异地问:“我记得这个是给前面方阵师范和格斗拳方阵里,表现优秀的同学……” 吴老师拍拍她的后背,好笑地道:“叫你去你就去,领奖都不积极,排练倒是跑得比谁都快。” 许攸宁冲她眨眨眼睛:“好好,老师你就不要说我了。” 有两次她去排练的时候,排练房还没开,她就翻窗户进去了,最后一次被吴老师逮个正着,随即被狠狠批了一顿。 “现在由学生处吴老师,来给这期优秀学员颁奖。” …… 财大学生坐车,相继离开军事基地了。 会计学院的两个男生一边聊着天一边去基地外乘车。 “许攸宁这几张真漂亮,她在舞台上太有魅力了。”其中一个感慨道,“啧,我总觉得这样拍了许攸宁的视频发给人家,有点变态啊。” 另一个哼了一声:“你不是答应那个学弟,会发给他吗?” “对啊,可是我拍了好多。” “人家只说让你拍节目视频,谁让你拍那么多照片啊,我看看……你连排练你都拍,干嘛还给人髋骨特写,变态啊你。” “我看她髋骨都撞紫了,就拍了一张嘛……那天学弟给的邮箱呢?” 两个人说着,走到门口,正好看见一个落单的女生站在角落,男生顺口道:“同学,车在那边哦。” 许英黛扭头,冲他们温柔地笑笑:“谢谢,我家长来接我,所以就不一起坐车啦。” “好吧。”两个男生朝车上走去。 许英黛又等了一分钟,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她面前,司机赶紧下车:“抱歉英黛小姐,前面有一段路走错,绕了点远路。” 苏蓉也紧跟着下车,看见许英黛惊了惊:“你怎么黑了这么多?没有涂防晒吗?” 许英黛连忙捂住脸:“妈你别看了!涂了也黑啊!从早到晚都晒在太阳下的!” 苏蓉皱眉,还想说什么,但背后军训基地里一直很吵,她不由纳闷:“不是军事基地吗?怎么这么吵?” 许英黛把行李递给司机:“好像是其他学校在开表彰大会。” 三所大学同时开训,她也知道和舞院住在同一栋,不过双方时间错开,加上人又多,其实没有机会碰见许攸宁。 就在这时—— “……古典舞系,许攸宁!恭喜以上同学获得这次军训优秀学员表彰!” 高昂的声音忽然夺走二人注意力,潮水般的掌声接连不断,苏蓉愣住:“那是攸宁吗?攸宁也在这儿军训?” 许英黛点点头:“我们和舞院一起军训。” 这时掌声停下来,似乎换成领导致辞,男领导的声音洪亮有力:“……古典舞系的同学,让我感到骄傲,许攸宁也让我感到骄傲,希望你们也带着这份骄傲……” 苏蓉神色错愕。 军事基地的掌声雷鸣,苏蓉走到门口朝里看,却什么都看不到。 门口站岗的小兵走过来:“女士,抱歉,这里不允许逗留。” 苏蓉犹豫一瞬:“请问下,里面是舞院的学生么?” 小兵点头:“舞院在这儿军训。” 是许攸宁没错,舞院,古典舞系,名字也一样。 “他们舞院是在……” “刚才表演了节目,现在在表彰优秀学员。”旁边正在岗亭放信件的邮政人员顺口接过话茬,“往年还有记者来,今年进不去,大概就没来吧。” 记者?苏蓉感到困惑:“来拍摄财大学生的?” “财大,舞院,都有吧,舞院多点,上镜更漂亮嘛。”邮政人员把一叠信放在桌上,“都是顶尖名校,以后各行的牛人,搞不好现在就在这个操场上呢,都是不能小看的角色啊。” …… 回路的路上车内一片沉默,许英黛握着手机,不自觉抠了抠膝盖:“……妈,今晚出去吃饭吧?基地里的大锅饭,我都有点吃腻了。” 苏蓉回过神,缓缓道:“好,小梵今晚不在,我们俩去吃吧。” 两人径直去了商场,许英黛在一楼新买一套衣服换上。 穿迷彩服进餐厅吃饭,她觉得害臊。 椰子鸡在三楼咖啡厅旁边,许英黛去咖啡厅买咖啡,苏蓉就站在扶手边等。 三个年轻女孩儿坐在电梯旁造型奇特的椅子上,正聊得热闹。 “你看舞院的军训照片,小姐姐们也太漂亮了!明明军训这么多天,为什么比我还白!” “别看照片,看视频!领舞的小姐姐太厉害了!呜呜呜好羡慕!” “小姐姐叫什么名字?” “这不是写了?许什么宁?” 苏蓉不经意听了一耳朵,愣了愣,走过去:“你们好,请问我可以看看你们说的那个女生吗?” 几个女生还是高中生,闻言笑笑拿给她:“我们看的是别人发的舞院视频啦。” “领舞的小姐姐太漂亮了!呜呜呜身材又好!” 苏蓉接过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正好是几张舞院军训的照片,其中一张是许攸宁化着浓妆,托腮靠在台边笑。 这个条博对许攸宁一通彩虹屁,转发好几千,把苏蓉看得一愣一愣的。 她感到不可思议,人家军训也能转发上千条? 她往下看,评论也是一溜的夸赞。 点赞最多的一条是:【你们的神仙小姐姐是我小学同学,我们从小一起学舞蹈,她真的超强!就没见过对自己那么狠的人!但她小时候家庭条件不是很好,但每一个见过她的舞蹈老师,都叫她不要放弃!现在看到她终于熬出头,真替她高兴!】 下面全是整整齐齐的恭喜。 苏蓉有些失神。 这时许英黛走出来,见她站在几个女生身边,疑惑地叫她:“妈?怎么站在那边?” 苏蓉回神,笑着摇摇头:“没什么,我们快进去吧。” 晚上许宏走进房间,发现苏蓉还拿着平板看电视,他瞟了眼挂钟,都一点了。 “还不睡觉?”许宏坐到床上,按了按眼眶。 苏蓉这才放下平板,看着天花板:“我今天去训练基地接黛黛,攸宁恰好也在那里训练。” 许宏听见许攸宁的名字,额头青筋跳了跳:“说这个做什么?!” 现在许宏不得不庆幸,升学宴那天他因为推迟了时间去! 亲身女儿当着亲朋好友的面,说要断绝关系,还拿出亲子鉴定报告来,八辈子的脸都丢尽了! “你还提!你不知道现在都怎么说我们吗?” 升学宴后,风言风语一直不断,说夫妻俩对弄丢的孩子不上心,接回来后又虐待孩子,逼得孩子离家出走。 把许宏气得可不轻。 苏蓉欲言又止:“可是……” 许攸宁在升学宴上做的事,她也气啊。这段时间,向来爱和她攀比的贵妇们,也总拿这件事刺她,让她抬不起头。 她把平板放到一边,屏幕上显示的是舞院历届所出的名人,她按了按太阳穴:“我今天在训练基地外面,正好听见舞院在给攸宁颁奖……” 许宏背对着她,语气不耐:“你睡不睡?不睡也别吵我睡。” 苏蓉抿了抿唇,轻手轻脚关掉床头灯。 躺在床上,不知道怎么,又想起许攸宁刚回家不久的情形。 她带着许英黛和许攸宁出门,在商场遇见方太太,方太太诧异地看许攸宁一眼,笑了笑,一副理解的模样:“亲戚的孩子吗?我婆婆老家那几个也来了,说是要住好几个月,我还不知道吗?就是想多赖一阵子。” 方太太说话轻飘飘的,却莫名带着冷嘲,苏蓉脸色乍青乍白,等方太太一走,她走到更衣室门前,发现许攸宁坐在沙发上,还捧着sa给她倒的花茶看画册。 苏蓉心头有了火气,上前将画册按住:“不是叫你选衣服吗?怎么不选衣服?” 许攸宁怔了怔,放下玻璃杯:“我没什么好选的。” 苏蓉深吸一口气,叫来sa:“麻烦给她选件像样的。” 那天苏蓉一直很烦躁,来回让许攸宁试了很多衣服,许攸宁从一开始的诧异,到拒绝,再逐渐沉默,最后,什么也没买。 回去的路上,也沉默不言,但苏蓉不怎么记得那天许攸宁的表情了。 她重重的翻了个身,心头莫名焦躁。 * 军训后回到学校,专题报道贴在橱窗里,比往年还多半个橱窗的篇幅,之前来宿舍找许攸宁的赵学姐甚至激动得送了一箱零食来。 之后学校又组织了一次考试,许攸宁毫无疑问成为古典舞系第一名,古典舞系的老师们也在练功房看见了许攸宁的基本功底,感到不可思议。 “你要是当初去附中进行专业学习,今天的你还会更厉害!”有老师道。 许攸宁只是微微笑笑,当初养父哪有钱送她去附中。 “你现在还差一点,就是爆发力。”老师又评价道,“如果要打分,你的弹跳力我给九十九分,控制力我给九十分,但是爆发力我只能给八十五分,你试试再去拉拉体能。” 许攸宁认真地记下了,回头跟吴淑风提了提,想安排比较科学的体能训练。 【现在的孩子越来越讲究了,八十五分也是够的,你看江彤不就做得很好?】吴淑风回道,【体能早晚拉拉就行。对了,周末跟我去附中,我要去做演讲。】 周六下午,吴淑风和许攸宁一起去了附中。附中也经常开设演讲,吴淑风每年一次,也算常客,后来讲得多了,外校的孩子也偷偷摸来礼堂听讲座,吴淑风都没拒绝。 礼堂一百个座位全满,后面还站满了人,吴淑风拿着话筒演讲,许攸宁就盘腿坐在台下安静地听。 到了自由提问时间,一个高中女生忽然举手站起来,神色激动:“吴老师,您今天带来的是舞院大一的神仙小姐姐吗?原来她是老师您的弟子啊!” 礼堂哗然,虽然大家一早就看到了许攸宁,但没想到还真有人敢提! 连吴淑风都呆了。 许攸宁疑惑地扭头,拿着话筒的女生娃娃脸,长得很乖巧,见她转过头来,还大胆地冲她挥手。 许攸宁扑哧一声笑了。 这些孩子还怪可爱的。 不知道谁开始带头,礼堂开始有节奏地喊:“跳一个!跳一个!跳一个!” 吴淑风佯作生气:“你们到底是来听讲座的还是看跳舞的?今天攸宁不跳舞,舞鞋都没带呢。” “那下次带!” 吴淑风反驳:“想得美!” 众人被逗乐了,嘻嘻哈哈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许攸宁也笑得肚子疼,她知道吴淑风跟孩子在一起会很开朗,但万万没想到还跟高中生斗嘴。 讲座结束,两个人干脆去附中食堂吃饭。 “爆发力这种东西,对肌肉群的控制要求太高了。”吴淑风喝了口汤道,“想拉体能就好好练,但是别过度,影响正常上课。” 许攸宁眨眨眼:“不用担心,我也只打算晚上晚课后再——” 话没说完,一个女生蹬蹬蹬跑到许攸宁身边坐下:“小姐姐!” 037 女孩儿娃娃脸, 正是讲座提问的那个女生。 她笑嘻嘻地拿出手机:“小姐姐,我们可以合照一张吗?” 许攸宁挠挠头,不出学校不知道, 到了附中, 她发现很多学生似乎都认识她,网络的影响可真大。 吴淑风拧眉:“在吃饭拍什么照啊。” 见吴淑风不高兴了,女孩儿连忙道:“对不起吴老师!” 她不敢拍照, 转而小声问许攸宁:“小姐姐, 下周末我可以看你练功吗?” 许攸宁拿起纸巾擦嘴:“你不是高中生吗?周末有空过来?” “高一。”女孩儿笑嘻嘻地比了个“v”,“可以来吗?” “可以倒是可以, 但我不知道门卫会不会让你进来。”许攸宁如实说。 “没关系的啦。”女孩儿兴奋地道, “我只是想看小姐姐你跳舞而已!” 女孩儿叫方然,十九中高一的学生, 临走时要走了许攸宁的联系方式。 她走后,吴淑风啧啧两声:“还以为是熟人呢,连周末都很挪出来, 你的时间也很紧迫, 趁着大学时期, 要好好打磨自己。” 两人已经落筷子,许攸宁递了片口香糖给吴淑风:“她如果好奇想来看看也没有关系。艺术的魅力在点滴中构成, 她想知道的东西我恰好可以展示给她, 也不算浪费时间。” 吴淑风捏着口香糖,轻轻叩了两下桌面:“好吧,也有道理,有时候不必急着向别人解释, 你的表现都会成为你的证明, 只要你成功了, 就证明你选的路是对的。” 这和许攸宁想法大差不差,她含笑问吴淑风:“吴老师再喝点汤吗?” “你想胖死我吗?” …… 很快到了下周日,这是国庆前的最后一周,各大高校都很忙碌。方然走到地铁站,朋友早就在地铁站前等待。 许英梵看见她,快一步上前:“你好慢啊,怎么这么晚才来?” 方然笑嘻嘻地道歉:“对不起啦,昨晚兴奋的睡不着,不好意思,让你们今天陪我去。” 许英梵听她道歉,别扭地撇开头:“也没什么,只是早了五分钟而已,你不用道歉。” “那好吧!我们快下去坐地铁。” “去哪儿?”许英梵不解,方然问他要不要一起出门,他没多想就答应了,但方然却没说出去做什么。 “去看漂亮的小姐姐啦!”方然神秘地眨眨眼,“走吧走吧,跟我一起!” 许英梵纳闷地挠挠头:“好吧,我陪你去就是了。” 两人上了地铁,十点半,到达舞院门口。 看着舞院的照片,许英梵面色微变:“你怎么来这儿啊?!” 方然没注意到他的脸色,仍旧喜滋滋地发消息给许攸宁:“我今天就是来这儿啊,你等等啊,我看看小姐姐在哪里。” 许英梵抿抿唇。 他对舞院感到很不舒服。 许英梵知道许攸宁就是在舞院念书,更凑巧的是,升学宴他也在场。而升学宴上发生的事,比三月份生日宴时还要糟糕。 不说许宏那边的影响,单他这里,几个朋友虽然没说什么,但或许是受父母的影响,对他的态度也有些冷淡。 许英梵看在眼里,心里也越来越焦躁。 他整个人都不好了:“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你要来这儿?” 方然抬脚朝里走:“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吗?那么多漂亮的小姐姐,你不想看看吗?” ……根本有惊无喜! 但方然并不知道他家的事情,所以在决定约许英梵一起来的时候,也没有考虑到其他因素。 正因为知道这些,许英梵感到更加郁闷。 不过……舞院这么大,应该没那么巧吧? 许英梵侥幸地想。 方然一边调整相机,一边朝里走:“快点快点,机会难得,不能浪费一分一秒!” 许英梵烦闷的挠挠头,跟在她身后进了学校。 “那么观众朋友们,我们现在进来啦。”方然一边录像,一边解说,“这边是教学楼,我已经跟小姐姐发过消息,她在练功房自习,我们现在去找她,嘿嘿。” 许英梵跟在后面:“你在跟谁说话?” “拍vlog啦。”方然又兴致勃勃道,“一会儿我会问问小姐姐允不允许我拍摄她练功的视频,现在我们先去找她,一会儿再带大家看看校园。” “……”方然完全顾不上许英梵,许英梵挠挠头跟上。 反正学校这么大,也很难遇上许攸宁。 今天明明是周六,但舞院里教学楼依然有很多人,方然拿着相机凑到窗前拍,里面的穿练功服的男生很快打开窗户:“同学这里不允许拍摄,我们在排练节目!” 他语气凶巴巴,许英梵一时生气,想说什么,就听见方然忙不迭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来不懂!” 说完拉着许英梵朝前走。 许英梵纳闷:“你干嘛道歉?你也是第一次来,不懂罢了,他却那么凶。” “本来打扰他们,就该道歉呀。”方然捧着相机,继续拍着地面:“我刚才被骂啦,我们还是快点去找小姐姐,就不给大家拍练功房了哦。” 许英梵叹了口气:“但是这里周末怎么那么多人?补习班吗?” “你以为高中毕业就解脱了吗?”方然头也不回,“正因为到了大学,才要更加努力,否则迄今为止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这么严肃做什么……” 许英梵嘟囔一声,方然却没听见,惊喜地朝前小跑:“前面就是六号练功房了!我们马上就能见到小姐姐啦。” “……”许英梵拧眉,跟上去,“到底是什么人啊……” 练功房里放着音乐,方然从门口探头进去:“小姐姐,我可以进来吗?” 对方大概是同意了,方然嘿嘿一笑,脱了鞋进去,把许英梵扔在门外。 许英梵烦躁地挠挠头,也跟着走进门,却看见方然笑嘻嘻地正跟一个熟悉的人说话。 许英梵难以置信,那个是……许攸宁?! 方然是来找许攸宁的?! “我带着我朋友一起来的,要是觉得打扰,我就让他站在门外等。”方然道。 许攸宁含着笑,目光淡淡瞥过来,看见许英梵,只是笑笑:“那就让他站在门外吧。” 许英梵微恼:“方然……” 方然飞快跑过来,拍拍他肩膀:“那你在门外等着吧!” ※※※※※※※※※※※※※※※※※※※※ 按住许英梵狗头:在练功房门口等着! 038 “等下——” “晚上我请你吃饭啦。”方然冲他挥挥手, 小鸟似的欢快地跑回去。 许英梵撇撇嘴。 许攸宁朝门口看,许英梵臭着脸, 正低头在看手机。 她扯了扯嘴角:“你的朋友好像不太高兴。” 她没想到方然会带朋友来,而且还是许英梵。 方然头也不抬,调整相机:“小姐姐不用理他。” 许攸宁走到镜前放音乐:“今天只能拍点基本功。”她对方然道,“十月份我要比赛,内容不能泄露,抱歉。” 方然忙不迭点头:“小姐姐放心我都懂,视频剪出来我先给你看后再发布!” 许攸宁比了个“ok”。 到十一点半,方然缠着许攸宁去食堂吃,许英梵虽然不满, 却也忍住了。 点菜的时候, 许攸宁掏出饭卡给方然刷了卡。 方然端着餐盘, 笑嘻嘻地道:“谢谢小姐姐请客, 下次我请小姐姐去外面吃。” 轮到许英梵,他点了一份黄焖鸡, 方然老老实实地扫码付款, 又殷勤地给许攸宁买汤买酸奶。 许英梵端着托盘跟在身后,见状有些不满:“人家倒坐着休息, 你忙前忙后的跑什么?” “我高兴啊。”方然随口道,随后看了许英梵一眼,“我自己拿吧。” 许英梵郁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 方然笑笑:“是我打扰人家在先。” 许英梵想说什么, 见方然一脸高兴,又闭了嘴。 方然端着汤和酸奶回去, 和许英梵在许攸宁对面落座。 许攸宁点的是一份牛肉焖饭套餐, 还带两份小菜, 方然神色诧异。 许攸宁一看就知道她想什么,含笑解释:“现在不用刻意节食,每天活动量很大,会消耗掉的。” 方然恍然大悟。 她对许攸宁的一切生活都充满好奇心,许攸宁也一一耐心解答。 许英梵对这些一点兴趣都没有,沉默地坐在一边吃饭。 耳边全是方然的夸赞。 “哇小姐姐好厉害!” “小姐姐真辛苦,要好好保护膝盖哇!” “我有腰肌舒缓操视频,我回头发给你!” 许英梵有点听不下去:“你先吃饭吧,这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吃完饭再聊不好吗?” 许攸宁目光淡淡在他身上一扫而过,仿佛对待陌生人般,疏离又冷漠。 许英梵微愣,对于许攸宁的记忆还停在上次生日宴,但那时候的许攸宁,远远不像这次。 眼里疏离冷漠。 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许英梵心里突然别扭极了,觉得食堂这狭小的空间空气沉闷,打算扔下勺子去厕所,忽然,三个女生走到桌前。 “许攸宁!” 为首的女生本就神色严肃,穿着厚底松糕鞋,个头更加高挑,显得气势惊人。 苏冉拍一下桌子,震得瓦罐一颤。 找茬?! 许英梵霍然起身,又被方然死死拉住胳膊。 方然压低声音:“你不要乱动啦,好好坐着。” 许英梵窝火:“你没看她们来找茬,还拍桌子。” 方然呼出一口气:“那你也要等小姐姐先表态啊,你这样不是给小姐姐出头,是给小姐姐惹麻烦。” 他什么时候说要给许攸宁出头了?许英梵纳闷,他只是受不了别人在他跟前张狂。 但他现在要是接话,岂不是真成了给许攸宁出头? 许英梵只得按捺住。 来人是苏冉。 许攸宁抬眼:“怎么了?要拼桌?” 开学半个多月,苏冉的大名无人不知,名师出生,国内芭蕾舞奖项也已经拿了个遍。幸好两人不是一个专业,不然免不得一顿比较。 苏冉双臂环胸,居高临下:“许攸宁,我听说你也报了万花,我们来比比吧!” 许攸宁放下勺子,奇怪地看她一眼:“我们俩有什么好比的?” 专业差距那么大,比赛还不是同一个组。 苏冉“嘶”了声,五指轻拍两下桌子:“看不起我?还是不敢和我比?” 许英梵讨厌这刺耳的拍桌声,语气不善:“说话就说话,拍什么桌子?找茬吗?” 苏冉被许英梵吸引了注意力,看清他的长相,面露诧色:“许攸宁,这你弟弟?” 什么弟弟?! 许英梵当即要反驳,许攸宁就淡淡接过:“不是,不认识的人。” 许英梵的话立刻被堵在喉头,愣了愣。 “是么?你俩长得还挺像。” 方然闻言,看看许攸宁,又看看许英梵,也感到惊奇,平时想不到这一块来,但仔细一看,两人容貌是真的很像! 好在苏冉只是随口一说,她看向许攸宁,挑挑眉:“怎么样?跟我比吗?看谁能得第一名。” “你上一届就是芭蕾组冠军。”许攸宁慢吞吞道。 “怕了?”苏冉扬眉一笑,“你觉得自己比不过我也不奇怪,毕竟我的经历比你丰富嘛。” 许攸宁哼笑一声,这人也不是刻意找茬,只是说话就带着一股找茬气。 但傲慢却有傲慢的资本。 许英梵又忍不住反驳:“你眼睛长在额头吗?用鼻孔看人?比都没比,就说比不过你?” 苏冉呵地一声笑了,看向许攸宁:“原来这是你迷弟啊?” 什么迷弟?! 许英梵气得面红耳赤,正要拍案而起,许攸宁顺手递了块口香糖给苏冉:“这个是之前去附中认识的方然,她过来找我玩,这个男孩儿是她朋友。” 许攸宁对苏冉解释道。 方然跟苏冉点点头:“你好。” 许英梵听在耳里,忽然有些不舒服。 在许攸宁口中,许英梵不过是跟着方然过来玩的人。 他也不至于这么招人嫌…… 但转念一想,这样不更好?最好全世界都别认出他两其实有血缘关系。 他轻哼一声,咬着吸管喝奶茶。 “怎么样许攸宁?难不成万花对你来说其实很难?”苏冉扬扬下巴,“要是觉得难,那我算看错你了。” 许攸宁啧了声:“好,我接受你的提议,那如果我们平手怎么办?” “那就下次继续。” 许攸宁颔首:“可以。” 苏冉目的达到,满意地牵唇,又扬起下巴高傲地走了。 方然看了半晌:“小姐姐,你们认识啊?” 许攸宁点头:“她是芭蕾舞系的才女,在学校挺有名,军训返校后,就一直找我要比赛。” 方然一头雾水:“有什么好比的?她不是芭蕾舞系么?” 许攸宁摊摊手:“谁知道呢。” 苏冉履历光鲜,顺风顺水,估计是因为军训舞蹈节目才将她视作对手的。 方然叹口气。 许英梵不由得嘟囔:“她的态度太过分了,不会好好说话吗?” 许攸宁慢悠悠吸了口酸奶,许英梵这句话,套在他自己身上也完全适用啊。 许英梵越想越搓火:“这什么人啊?人家在吃饭,她跑来说些莫名其妙的,态度还那么烂!” 方然扯了扯许英梵的袖子,许攸宁却忽然微微一笑,把话接过去:“她是芭蕾舞系优秀的才女,从小获奖无数,前途不可限量,难免有些高傲。” 许英梵冷冷一笑:“那是高傲吗?分明是鼻孔里看人,简直莫名其妙。” “虽然她过于高傲,但她却有傲慢的资本。”许攸宁淡声道。 许攸宁句句都在反驳他,许英梵微恼:“我帮你说话,你跟我抬什么杠?!” “许英梵!”方然扬声喊住他,“你能不能闭嘴!” 许英梵被下了一跳,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你怎么这样啊?”方然还是高中生,情绪藏都藏不住,失望地看着他,“是,我是不该不通知你,就带你来舞院。我向你道歉,但你为什么来这里以后态度这么差?” 许英梵哽了哽,他态度差也不是对朋友,而是一看见许攸宁,他就想起这半年来糟糕的日子…… “你明知道我很喜欢小姐姐,还在我面前说她的不好,我们真的是朋友吗?对待我的偶像,你哪怕掩饰一下自己的情绪了吗?” 许英梵想解释,却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方然又对许攸宁道歉:“对不起小姐姐,今天打扰你了,我下次不会再来了,祝你比赛加油。” 许攸宁想说什么,但方然已经扭头朝学校大门跑去,她目光一顿,淡淡落到许英梵身上。 许英梵心急又尴尬,狠狠薅了把头发,也顾不上许攸宁,转身追着方然出去。 苏冉三人正好走出来,见许攸宁站在食堂门口,诧异地问:“干嘛呢?和我比赛就让你压力这么大吗?” 许攸宁轻笑一声,调侃道:“我只是觉得,这回可以赢你,让我觉得充满动力。” 苏冉闻言,狠狠拧眉:“赢我?许攸宁你在白日做梦!看着好了,我这次仍然会是芭蕾舞组的第一名!” 说完她又气势汹汹朝教学楼走。 许攸宁耸耸肩,她觉得激苏冉还挺有意思的。她也慢吞吞朝教学楼走,刚走到三楼,就看见一号练功房门口,个子高挑的青年正含笑跟女生说话。 阳光让他白玉般的面容仿佛亮着光,桃花眼似勾似引,朦胧又勾人。 和他说话的女生笑容腼腆,注意到许攸宁,朝这边指了指。 魏则行看过来,唇角淡淡一勾:“好的,谢谢。” ※※※※※※※※※※※※※※※※※※※※ 再次按住许英梵的头。【给我下去 找了个颈托,活了。该补前几天更新了…… 039 方然闷头冲到公交站台, 许英梵追出来,但方然低着头,也不看他。 许英梵尴尬, 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那个……方然……” “许英梵, 你是不是看不起小姐姐?”方然忽然问道。 许英梵一呆, 要说的话哽在喉咙, 好半天才道:“我不是……” “我看出来了。”方然打断他, 声音有点冷。 许英梵听出不对, 只好老实交代:“我是不喜欢她。” “许英梵, 我才搞不懂你, 你为什么会看不起一个比你努力、比你勤奋、又比你优秀的人?”方然冷声道。 许英梵糊涂:“她哪里……?” “许英梵你正视过别人的努力吗?” 许英梵仍然一脸呆愣。 方然觉得心累:“算了, 我今天先回去, 你也早点回去吧。” 方然上了公交车,把许英梵扔在原地。 车子喷了许英梵一脸尾气。他郁闷地挠挠头, 掏出手机打车。 等车的间隙,一群家长正好带着刚下舞蹈班的儿童出来。 小女孩儿哭哭啼啼,捞起袖子, 委屈地说手肘摔紫了,膝盖跪青了。 许英梵看着她身上的淤青,忽然有些跑神。 许攸宁身上, 似乎也有差不多的痕迹。 …… 走廊上,许攸宁有片刻呆滞。 魏则行怎么在这儿? 他穿了件白色衬衫, 领口别着金色的别针, 和窗外穿着运动服的学生已有天壤之别。 对上许攸宁的目光,他弯了弯唇。 许攸宁走过去:“你怎么在这儿?” 魏则行淡淡一笑:“我开完会, 恰好经过, 给你发了消息, 你没回。” 许攸宁狐疑地拿起手机。 魏则行的确给她发了消息,问她在不在学校。 不过时间是两分钟前。 “……” 校门口走到教学楼都不止两分钟。 这不是不请自来吗? 她按按眉心:“你知道我在教学楼?” 魏则行轻笑一声:“很好猜。” 许攸宁报名了舞蹈比赛,舞院又有条件支撑她练舞,她只会比以前更拼。 “那找我有什么事?”许攸宁推开练功房的门,坐在地上换鞋。 魏则行垂眸看她:“恰好路过而已。” 又是恰好路过? 许攸宁撇嘴,走到镜子前放音乐。 魏则行站在门口不打算进去,只是问:“晚上有没有时间一起吃饭?” 许攸宁抬眸看他一眼:“我吃食堂。” 魏则行靠在门边。 她比军训时候白了些,肤色白里透红,双眼依旧明亮如星,显得神采奕奕。 她的个人精神状态越来越好。 “许攸宁。”他出声。 许攸宁转头看过来:“我今天没空聊天,你打算进来还是出去?我要关门了。” 比赛舞蹈要做好充分的保密工作。 魏则行饶有兴致地笑了,伸出食指点点自己的锁骨。 许攸宁奇怪地顺着他的指向低头,t恤领口露出了内衣带子。 许攸宁羞愤地面红耳赤,一巴掌捂住锁骨,没好气瞪了魏则行一眼。 “……”他就不能当没看见吗?! 魏则行眼眸含笑:“抱歉。” 道歉也很多余。 许攸宁深吸一口气,掷地有声:“我要练舞了!” 魏则行颔首:“我现在就走,你好好练。” 他说完,抬眸冲许攸宁淡淡一笑,抬手拉上门。 尽管赶走了魏则行,但许攸宁却感到心气不顺。 特别是在他面前出糗。 而且魏则行明明可以无视,干什么非得提醒她,练功房里明明就她一个人,衣襟的问题她很快也会自己发现。 简直没话找话。 还是单纯想看她出糗? 许攸宁轻嗤一声,扭头看向门口,却发现门口放着一杯黄橙橙的水杯和一个小瓶子。 这是什么时候放这儿的? 许攸宁走过去一看,饮料是鲜榨的橙汁,杯子是贵得吓人的时尚品牌,而小瓶子是跌打损伤喷雾。 喷雾下旁边放着一朵喷雾说明书折的纸花。 这朵花…… 许攸宁微微一怔,当即推开练功房大门,走廊上只有零散几个人,魏则行已经不见人影。 走下楼,助理正等在教学楼门口。见到魏则行,助理感到惊讶:“您这么快就要走了?” 魏则行轻轻一哂:“被赶出来了。” 助理:“……”就知道,就知道送的东西会有问题! 开完会出来,魏则行本该直接回公司。快上环路时,忽然又让司机拐道,说要过来舞院。 还下车走了一条街找果汁。 果粒橙它不香了吗?为什么非得那么辛苦。 买到果汁后,他又跑去药店买跌打损失喷雾。 “许小姐军训时候的伤或许已经好了。”助理提醒道。 淤青本就是看起来吓人,但恢复很快的伤。 魏则行并不在意送跌倒损失喷雾是不是不够体贴:“有备无患。” 在助理看来,年轻女孩子是最需要耗费心思,漂亮鲜花或者当季流行产品才是首选,而不是用说明书随随便便折一朵手工纸花。 这不摆明了被赶出来? 两人一前一后上车,助理道:“下次可以提前告诉我,我帮您订花。” 魏则行托腮看着窗外,闻言桃花眼轻轻瞥他一眼,唇角含笑:“倒也不必。” 因为纸花,许攸宁又开始感到心烦。 这种纸叠郁金香,不是很常见,她人生里也就两次。 可上次那个不是高一的小孩儿么?魏则行难不成还拿别人试卷叠?不想让她知道? 可这也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事啊? 许攸宁烦躁地回了宿舍,袁欣佳叫住她:“攸宁,听说今天练功房有外面的人进来捣乱,民间舞系有个学生比赛舞蹈被偷看了一点,她在宿舍哭一晚上了。” 选手各色,也不总是光明磊落。总会有各种各样打击竞争对手的事情出现。 许攸宁点点头:“冬天大多都有比赛,学校应该会采取措施。” 说着她掀起裤腿,晃晃喷雾瓶,开始喷膝盖骨上的淤青。 袁欣佳探头过来:“嚯,这还是进口的吧,效果很好,除了贵没毛病。” 许攸宁瞄了眼这喷雾,又有些焦躁,她掏出手机,魏则行的消息框还停在下午,他问她在不在练功房。 其实两人不怎么用社交软件聊天,就算是以前许攸宁还喜欢魏则行的时候,也几乎很少用这个和他聊天。 许攸宁慢慢打字:【你现在到底是想】。 040 对面突然变成正在输入。 许攸宁一惊, 消息发了过来,竟然是篇pdf。 ——《踝关节损伤与预防》。 许攸宁缓缓低头,晃了晃脚丫子。今年年初她的确扭伤了脚, 养了很久。 而这几天运动量过大, 踝关节又有些隐隐不舒服。 “许攸宁?”郑薇从宿舍外进来,喝了口水,“今天我碰见刘老师, 她问我你脚不舒服?让你好好休息。” 刘老师是专业课老师。 许攸宁怔了怔:“刘老师怎么发现了?” 郑薇扯了张纸巾擦汗:“上课发现的, 她忘了跟你说,叫我提醒你不要过劳, 要把最好的状态留到比赛。” 许攸宁点头。 郑薇去洗澡, 许攸宁托腮看着手里的喷雾。 要说刘老师也就罢了,这年头谁不学点舞蹈生理学和舞蹈解剖学。 但魏则行呢? 好在他发完pdf, 就没有下文。 许攸宁又口气。 转而又察觉这人还挺阴险。 要是他发消息来长篇大论,刚才pdf的心意可能立刻被消耗掉。 许攸宁反而会烦他。 难道她被温水煮青蛙了?不能啊,她对他态度很明确啊。 而且这段友情很重要吗?她自知自己在魏则行的人生中, 只能算是撞到船头的鲫鱼。 许攸宁疑惑地想, 魏则行应该也很清楚, 当初拒绝她之后,于情于理, 两人还能做朋友都是圣母降世。 思及许攸宁淡定下来, 把手机随手往床上一扔,起身去洗澡。 * 许英梵早上起来,咽喉肿胀。 方然昨天晚上把视频剪出来,不知道出于什么居心, 先发给了他。 方然还给他发消息, 说只知道篮球和打游戏的他, 连小姐姐一根头发也比不上。 许英梵气得脑门冒烟,他考电竞专业不行? 方然问,就凭你?二流的游戏爱好者? 许英梵气得在阳台吹冷风。 方然说这话的时候,跟他爸妈时候许攸宁一模一样。 一点也不尊重他的爱好和事业。 想到这里他蓦地一愣。 好半晌,他点开第一个vlog。 是许攸宁的小采访。 许攸宁五岁学舞,那时候幼儿园还没毕业。 她还学了绘画。但单亲家庭拉拔孩子,不仅要精力也要经济,小学时她刚获得了绘画比赛奖项,养父当即决定让她放弃舞蹈,专注绘画。 但许攸宁的舞蹈老师三番五次劝说不要放弃,并且在等级考试上,许攸宁邂逅了吴淑风。 方然连vlog都做得像大片,配乐煽情,剪辑流畅,看得人潸然泪下。 字幕浮出:【小姐姐哪里受过伤?】 画面上许攸宁随处指了指:【这、这、这,都有。小时候从把杆上摔下来,还晕过去了。那会儿不喜欢舞蹈,不想学,我爸从柳树上拧了一根柳条,一路抽着回家,再也不敢说不学。】 【家人支持吗?】 【我爸是支持的。一个爱你的人,他会在你走错时,给你建议,走对时,给你支持。我爸就是这样。】 【觉得什么时候最艰难?】 【高中,我爸生病,我为了节约钱,早上买两个馒头,留一个晚上吃,中午只吃素菜,存够几百,再回家偷偷塞在父亲包里。】 所以许攸宁那时候,面黄肌瘦,衣服也是旧运动服,站在门厅就一股寒酸气。 许英梵初次见到她时,都惊呆了,不敢相信这是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姐姐。 怎么这么土气啊?! 他不想认她。 可许英梵知道,许攸宁原本也不需要这么辛苦。 只是因为抱错孩子。 冯阿姨给他冲了杯蜂蜜柚子茶:“喝点蜂蜜柚子水清清热,已经给廖医生打过电话了,他很快就到。” 许英梵瞥一眼:“柚子?” “清热凉肺。”冯阿姨笑着解释道,“这个是之前攸宁小姐做的。” 许英梵呆了呆,许攸宁做的? 冯阿姨苦口婆心:“喝点吧,这个比药好喝啊。攸宁小姐本来也是给你做的。” “……有这事?”许英梵愣了半晌。 冯阿姨点头:“是啊。” 好像是有的。 许英梵嘴巴起泡,饭都吃不下。 许攸宁就端了柚子茶来,说是用蜂蜜熬制,不会苦。 但许英梵把她赶出门,许攸宁看着他,目光怔忪,似乎有些伤心,也有些失望。 许英梵对这种眼神更加烦躁,甩上门让她滚。 “喝吗?”冯阿姨问。 许英梵沉默地接过杯子。 入口的水带着蜜糖的甜,许英梵躺了好一会儿,在网上找到许攸宁军训的视频。 网上评论也是整齐的赞扬。 【她好像没减肥,有点胖。】 胖?!许英梵脑中的混沌仿佛被人拍走。 许攸宁刚到许家的时候才八十多斤,她算哪门子胖?心胖吗? 他脑子一热,气愤地打字:【那你就是肥膘,按斤卖能养活整个海岭区!】 【整个舞蹈就她一个人出风头,明明是齐舞哎!】 许英梵青筋跳了跳:【你没看前面写着领舞?眼瞎就把眼睛捐给有需要的人!】 【跟有些古风舞比意境差远了,不知道在叫好什么。】 许英梵火冒三丈:【你是怎么做到蠢毒兼备的?】 他吵得头昏脑涨,直到许英黛进来抽走他的手机。 “玩什么手机啊?赶紧好好躺下休息。”许英黛说。 她身上带着精油香气,馥郁浓厚,许英梵脑袋更加昏沉:“你去哪儿了?” 许英黛笑盈盈的:“刚做完spa回来。” 说着,许英黛牵起被角掖了掖。 她双手白嫩,腕骨白皙,看得出每一处皮肤都精心呵护。 许英梵忽然想到许攸宁,她掌心有茧,膝盖淤青,方然问她,她说是常态。 许英黛娇嫩的皮肤像是讽刺,许英梵莫名有些心慌、懆急。 他拉高被子遮住脸:“你身上的味道有点闷。” 许英黛诧异:“我身上?我今天用了香水,又是去做了精油spa,应该不会闷啊。” 又是香水又是精油的。 许英梵越听越烦躁,这股怒火没有缘由,他有些不耐烦:“又是香水又是精油,能不闷吗?明明知道我病了!你就不能换套衣服?” 许英黛惊愕地看着他,随即难过地道:“对不起小梵,是我太马虎,那我换套衣服再来看你。” 换套衣服还不是香的! 许英梵浮躁地翻个身。 听见走廊上许英黛的脚步声,他又烦闷地起身,锁上房门。 方然问许攸宁:【别的家人支持你吗?】 许攸宁答:【我没有别的家人。】 【如果我是小姐姐的家人,一定会给小姐姐最好的支持哒。】 许英梵躺下,床头是蜂蜜柚子水,甜味在空气中飘荡,他却忽然感到心酸起来。 041 国庆, 万花迎来初次选拔。 选拔当日,艺术中心人满为患。 许攸宁到艺术中心时,班级群消息早就响个不停, 好几个同学已经在角落扎堆, 正在吃早餐。 许攸宁走过去,同学妈妈给她递了一杯豆浆:“赶紧喝点,一会儿进去上厕所还得排队。” 许攸宁接过, 含笑道谢。参赛学生大多都是朋友、指导老师或者家长陪着来。 同学疑惑地啃了口包子:“怎么你一个人来?” 许攸宁也啃了口玉米棒:“我老师不止我一个学生参赛, 我让她陪其他人。” 万花的评委由顾问和评审构成。 主办方邀请了吴淑风当顾问,但吴淑风考虑到许攸宁参赛, 拒绝了。 学业路上, 有名师帮助是好事,但如果名师掺合进比赛, 反倒引得非议。 同学安慰她:“没关系,她一会儿肯定过来看你,都是学生不会不关心。” 许攸宁耸耸肩, 她也不在意这个。 艺术中心一一安检进门, 许攸宁进到室内, 和同学们一起去储存柜存放贵重物品,但储物柜前也排起了长龙, 两个同学急着去厕所, 拜托许攸宁一起放。 许攸宁点头:“快去吧,一会儿我们直接在报道室见面。” 两个同学匆匆跑走。 存完物品,许攸宁去签到处。 刚签完字,旁边一人走来, 嗓音惊异:“攸宁?!” 这声音很熟悉, 许攸宁顿了顿, 抬眼看去,苏蓉就站在她身边,目光惊讶。 “你怎么在这儿?”苏蓉很快想起外面的横幅,“你来参加比赛?” 许攸宁把笔还给工作人员,朝里走。 苏蓉见她不搭理自己,拦住她的去路:“攸宁,你怎么不搭理人?” 许攸宁蹙眉:“有事?” 苏蓉看着面前的许攸宁,升学宴后,她就没见过许攸宁。 苏蓉想问问她的近况,可对上许攸宁冷漠的模样,却欲言又止。 许英黛见她不知道说什么,主动开口:“姐姐应该是来参加舞蹈比赛的,高三的时候在少年宫遇见姐姐去报名。” 苏蓉点头,她已经猜到了。 许攸宁却绕过她,朝报道室去。 苏蓉虽然想跟过去,签到处有工作人员在,她过不去。 许英黛走过来:“妈,我也要去签到了,你在车里等我吧。” 签到处周围人不少,几乎都是陪伴参赛学生来的。 苏蓉想到刚才的许攸宁,她是一个人来的吗? “妈?”许英黛见苏蓉在跑神,忍不住咬了咬唇,“我要去里面等林老师,你去车上等我吧,这里人太多了,也比较吵。” 苏蓉胡乱点头:“你先去,不用管我。” 苏蓉这话分明是不打算回车上,总不能是为了她。 许英黛握紧拳头,朝报道室去。 美术比赛报道室和舞蹈比赛报道室并不是同一间。 众人按组别分开坐,依次领取号码牌。 许攸宁隔壁就是芭蕾舞青年组,苏冉在她右边落座,冲她扬眉:“看见了吗?” “什么?”许攸宁诧异。 苏冉指了指第一排一个个子高挑的女生。 女生她周围的位置全部空出,离她两个位置远的几个女生一边说着话,也会一边偷偷看她。 “那是谁?” 苏冉呼出一口气:“孤陋寡闻,难怪你们系的人说你宅。那是南舞院的天才,廖秋珊。她上一届参加万花,就已经被国家歌舞团找上。” 廖秋珊,少年组就被找上的话,可见真的很厉害! “看座位序列,应该是我们古典舞组的。”许攸宁慢悠悠笑道,“有点难啊。” “的确难。”苏冉瞥她一眼,“别嬉皮笑脸,严肃点!那是真正的天才,她开训的时候,我师父说她比我还厉害!你这种关系户要靠什么跟人家比。” 自打军训被钟玥误解的事澄清后,苏冉就戏称许攸宁是关系户。 许攸宁撑着下巴:“你都这样说了,我当然会注意。” 苏冉这才轻哼一声。 许攸宁抬眸看了一圈,大概是比赛的缘故,气氛很微妙,像廖秋珊、苏冉身边,都是真空地带,几乎没人靠近。 空气也很紧张,仿佛一颗火星就能立刻点燃。 这种气氛让人越发焦灼和不舒服。 有好几个女生已经忍不住第二次上厕所,其他人面上或忐忑或浮躁,包括许攸宁同系同学。 两人正闲聊,工作人员走进来,他拍拍掌,众人不约而同安静下来。 “各位参赛选手依次跟我们走,大家不要走错了啊,否则影响选拔。” “古典舞青年组跟我走。”其中一个中年人招手。 许攸宁起身,和苏冉摆手:“一会儿见。” 许攸宁和众人一起走出教室,两个同学跟过来,小声道:“攸宁,大家看你眼神很奇怪。” “还刻意和我们保持距离。” 许攸宁也环顾一圈,和廖秋珊的待遇一样,许攸宁身边也空出一圈。 和隔壁吵吵闹闹的儿童组比,青年组剑拔弩张。 “不要慌张。”许攸宁安抚她们,“哪怕搞竞技,也得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在这里起冲突又没什么好处。” 两个同学点点头。 青年组人比起儿童组和少年组,人较少,只有三四十个人。 抛开儿童组,参加过少年组比赛的人,除非名次太差,否则大多不会再报名青年组。 拿到号码牌,同学探头过来:“攸宁,你多少号?” 许攸宁给她看:“二十八。” 属于中间段。 两个同学却比较偏前,一个是个位号,一个是十几号。 两人都欲哭无泪:“啊攸宁,我们的号数也太前了,能不能换一个啊?” 许攸宁晃了晃号码牌:“我无所谓,只是不知道这个号码牌能不能随便换。” 这得问问主办方。 许攸宁上一次参加万花还是小学,记忆早就模糊了。 “当然不行。”有人接话。 三人看过去,说话的人,是落单的廖秋珊。 她和苏冉一样,眉眼带着高傲:“号码牌怎么能随便乱换?又不是乡巴佬,连这也不知道?” “嘶……”同学无语,“怎么嘴巴这么毒?” “是冲着攸宁来的?” 许攸宁冲她颔首,廖秋珊嘴巴恶毒,但眼里没有恶意,她正要道谢,旁边有人接话。 “号码牌对应报名表格,不能乱换,但是廖秋珊,你怎么不好好说话?人家只是不懂罢了。” ※※※※※※※※※※※※※※※※※※※※ 许攸宁:盲猜今天是不是有人要针对我? 042 说话的女生坐在人群里, 大眼睛瓜子脸,她人缘不错,周围围着好些女孩儿。 她冲着许攸宁笑笑:“我认识你, 许攸宁, 我看过你的军训视频,你很棒。”顿了顿,她又道, “我叫尹霞, 也是来自南舞院。” 同学凑过来:“她和廖秋珊是南舞双姝,很有名。” 许攸宁隐晦地看了她一眼。 她一个都不认识。 尹霞走过来, 低声对许攸宁三人解释:“廖秋珊就是那样, 说话带刺,其实是性格太直、太自我, 她的话不用往心里去。” 同学小声嘟囔:“那这也太‘直’了……” 许攸宁胳膊轻轻撞她一下,同学才闭嘴。 “不好意思,我们三个很少参加比赛, 所以今天有点紧张。”许攸宁解释。 尹霞笑容温和带着安抚:“不要怕, 大家也是担心比赛, 再加上不熟,多聊聊天就好了。” 和尹霞扎堆的学生, 都是来自各大高校, 在报道室已经彼此眼熟。见尹霞带着许攸宁几个过来,神色都有些排斥。 其中一个正在压腿的女生站起来,冲许攸宁笑道:“许攸宁吗?艺考的时候我知道你,但最近网上都是你的消息, 你算是红出圈了吧。” 这话并不友善, 许攸宁也微微一笑:“也是, 毕竟网友给我评价很高,如果你有哪里不懂,我勉强也能指点一下。” 女生脸色乍青乍白:“你还真是不客气。” “彼此彼此。” 尹霞打圆场:“好了好了,咱们不要吵架啊。虽说是比赛,但比赛也是大家见世面和沟通的桥梁,大家彼此切磋,才能进步啊。” 听了尹霞的话,女生面色微缓:“抱歉,我说话太冲了,我没有恶意。” 许攸宁笑容不达眼底。 她又不是听不出这个女生拐着弯刺她。 这时工作人员进来:“排号靠前的同学赶紧去厕所啊,评委已经就座,九点钟正式开始。” 许攸宁也顺带想去厕所,她把舞鞋交还给同学,从厕所回来,开始热身。 但热身是观察对手的好时机。 许攸宁一边热身,一边在脑中回忆舞蹈动作,感觉到周围的目光都隐晦地集中在她身上,她顺着看去,大家又很识趣的避开目光。 只有一道目光,不避不让。 是廖秋珊。 廖秋珊就在对面的位置做热身,目光直勾勾看着她。 许攸宁甚至感觉到了她昂扬的斗志。 很快,许攸宁简单热了下身,活动关节后,就坐下来休息,以免汗水弄花妆容。 对面的廖秋珊也盘腿坐下来,她目光如炬,许攸宁无法忽视。 尹霞仿佛看出她的别扭,宽慰她道:“别在意,她性格耿直,这是认真拿你当竞争对手呢。” 许攸宁扶额:“她的眼睛要是能射出刀,我感觉自己已经死了。” 尹霞扑哧一声笑了:“别往心里去,有人就是这样,做事不在意旁人看法。” 许攸宁比了个“ok”。 很快,十几号的同学也进去了。 后台剩下的参赛学生越来越少,越临近上台,众人越紧张。 这时同系的同学一瘸一拐走到后台,站在旁边的工作人员拿开话筒:“扭到脚了吗?” 许攸宁蹙眉,同学看起来不像扭伤脚……她快步走过去扶住她:“罗玉玺,叫怎么了?” 罗玉玺眼睛通红,愤怒地将舞鞋扔在地上:“我被坑了!” 舞鞋孤零零地躺在地上,脚后跟处点点猩红。许攸宁捡起来,对着光线,脚后跟处,一根细针刺穿鞋底,闪着寒芒。 怎么会有大头针?! 许攸宁皱起眉,将舞鞋递给工作人员看:“老师,鞋底有大头针。” 工作人员面色严峻:“今年怎么又来了?明明也做过安检。” 又?难道这种事还经常出现? 许攸宁追问:“这种事情经常发生吗?没有捉到是谁做的?” 工作人员扶额:“怎么会找得到啊,又不是随时随地有人盯着。我打个120,然后找其他人给你紧急处理一下,以免感染,找个比赛完的同学去吧,你呆在这里。” 闻言尹霞便冲许攸宁招手:“我去吧,你还没上台,就在这里呆着别乱跑啊。” 尹霞去把另外一个同学叫来,和其他人一起将罗玉玺扶到一边坐下。 许攸宁走过去问:“什么时候弄到脚的?我记得你上台之前还穿着舞鞋在热身啊。” 罗玉玺愤恨地攥紧裙摆,将两双舞鞋扔在旁边:“穿的不是同一双。” 罗玉玺带了两双舞鞋。 两双都是常穿的,她原本已经决定穿哪双上台,但后台地上有灰尘,她担心上台影响发挥,临时决定换在后台没穿过的另一双。 后跟踩下去那一瞬间,一阵刺痛袭上来,罗玉玺心大,根本没意识到是自己踩到了针。 针扎在肉里,又做着舞蹈动作,当然会越来越疼。 许攸宁觉得更奇怪了:“你的舞鞋离手过?” “离手过。”罗玉玺狠狠抹了把眼泪,“去厕所的时候。” 许攸宁目光一凝,想起来了。 她去存放物品的时候,罗玉玺要去厕所,所以把舞鞋交给她保管。 她垂眸,对上罗玉玺的视线。 罗玉玺抹着眼泪,撇开头。 许攸宁目光微沉。 另一个同学恨铁不成钢:“你别胡思乱想,好好想想舞鞋是不是还给别人碰过?” 三人比赛经验都少,没想到这样权威的大赛,也会遇到这种事。 罗玉玺捂着脸:“我真的没什么印象,这鞋子一直就在我手里啊。” 尹霞也靠过来,担忧地道:“这种事情往年其实也常常发生,最好还是跟艺术中心老师交涉一下,走廊虽然没有监控,但后台是有的。” 许攸宁起身:“我去问一下老师。” 另一位同学追过来,向许攸宁解释:“攸宁,你不要往心里去,我们当然是相信你的,你没必要这样做,只是玉玺选拔失败,心情不好,才冲你撒火。”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许攸宁恰好摸过她的舞鞋。 两人对视一眼,同学眼里万分无奈。许攸宁操手:“我要想做点什么,没必要非得等到比赛当天?” 同学窘迫地抓抓额角:“我会好好劝她的,你好好比赛啊。” “我去找老师。” 工作人员在门口打电话。 他经验充足,不疾不徐地要求办公室同事,给罗玉玺报名表上的指导老师和监护人打电话。 许攸宁询问了监控的事。 工作人员想了想:“其实今年年末,走廊就要加装监控,但现在才刚采购回来,只有教室和后台有。” 如果不是在报道室和后台,就不一定能找到。 “你先去比赛,我会和学生老师一起调监控看。”工作人员嘱咐道。 许攸宁点点头,朝后台走。 既然连罗玉玺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摸过舞鞋,那对方肯定很谨慎,报道室和后台也许也不会拍到。 罗玉玺被扶去报道室,她泪眼朦胧地看了许攸宁一眼,咬咬唇:“对不起攸宁,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刚才情绪有点失控。” 许攸宁略一颔首:“先去处理伤,感染的话,还会耽误上课。” 罗玉玺抹掉眼泪:“我知道,你也好好加油。” 罗玉玺出去后,尹霞安抚地拍拍她的后背:“别在意,好好比赛才更重要。” 许攸宁刚想点头,对面一个锐利的目光刺得她神经一突,廖秋珊又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 许攸宁扶额。 尹霞笑了声:“看来廖秋珊真的很重视你,好好比赛啊。” 许攸宁应了声,但发生了罗玉玺这件事,让她也心情不虞。 “怎么了?”尹霞问。 许攸宁心不在焉:“没什么,有点口渴。” “旁边就有艺术中心给我们准备的矿泉水。”尹霞探头,递给她一瓶,“少喝点,万一想上厕所就麻烦了。” 许攸宁随手接过,刚拧开瓶盖,廖秋珊蓦地起身,快步走来夺过矿泉水,扔进垃圾桶里。 尹霞愕然地看着她,脸色铁青:“廖秋珊!” 她递给许攸宁的水,却被廖秋珊丢掉,这不是针对她吗?! “秋珊,我今天没惹你吧?”尹霞面色不好, 廖秋珊没有搭理她,坐回去继续等着叫号。 尹霞拍拍胸口:“廖秋珊真是,脾气太怪!” 许攸宁长舒一口气:“别往心里去。” 她算是看出来,廖秋珊真的很奇怪。 矿泉水罢了,大不了不喝。 工作人员朝里探头:“二十八号!” 该许攸宁了。 许攸宁的舞是从暑假开始准备的,她的舞蹈老师徐老师从小带她,对这次比赛也势在必得。 这次徐老师选了汉唐舞。她在编舞过程中加入很多难度大的技巧,只要许攸宁完成度够高,就能取得足够好的成绩。 许攸宁在舞台中央定好型,编钟声一响,兰指交错翻转,舞蹈拉开序幕。 一舞结束,评委互相看一眼,点点头:“辛苦了,回去吧。” 许攸宁鞠躬退下后台。 毫无疑问,她已经合格了。 她走进后台,工作人员冲她招手:“监控看过了,没有任何问题。” 043 “那监控有看到谁碰过她的鞋子吗?”有人问。 “不是说只有许攸宁碰过吗?” 众人又看过来。 许攸宁操起手, 气定神闲:“我确实碰过,但下面储物间到报道室,都有监控作证!这点很清楚吧?” 她看向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笑了笑:“确实是这样, 监控画面里许攸宁从拿到罗玉玺的鞋子, 再到还给罗玉玺, 都没有做手脚。” “可今天人那么多, 监控又拍不清楚……”有选手小声道。 “鸡蛋里挑骨头?”许攸宁操起手, “那好, 报警!让警察来看, 监控是不是有问题, 怎么样?” 工作人员当即面色为难, 不等其他参赛者发声, 就飞快接过话:“这件事还是低调的处理比较好,难道要让整个圈子都知道今天出了这种事吗?对大家和大赛影响都不好。” 这么一说,刚才还想向着许攸宁的几个女生,登时犹豫起来。 许攸宁面色淡淡。 这位工作人员有点天真,只要在场学生下场后拿到手机, 不出一个小时, 这件事就能传出圈子。 又不是需要保密的机密。 “这件事肯定会传出去。虽然参赛者比赛期间出事故不归主办方负责,但这件事是有人刻意排除竞争者,于情于理,还是请警察来看看, 主办方总不能压着伤口等它臭吧?”许攸宁又道。 工作人员点点头, 他觉得是这个理, 但他只是个小小的现场工作人员, 具体还得问问上头。 工作人员出去打电话。 几个女生小声对尹霞道:“要么是许攸宁, 要么是别人。” 尹霞无奈地道:“也不那么绝对, 真有什么,监控肯定就录下来了。” “可是只有她碰过……” “那也不一定。”许攸宁凉飕飕地打断她们,“毕竟后台没有监控,厕所也没有监控,谁知道这两个地方发生过什么?” 女生语塞,有点气闷。 工作人员又走回来:“我沟通了一下,等下负责人过来报警,麻烦大家留一下,等警察调查之后再离开。” “留一下?”廖秋珊忽然出声,她站起身,皱着眉,神色不满,“现在都十一点四十了,报警后等警察来调查,得几点去了?” 女生们也有些闹情绪。 尹霞也叹口气:“虽然是很耗费时间,但这件事很严重,大家还是留一下吧,耽误点时间没什么,查出这个人,下次我们也不会遭殃了啊。” 另一部分女生虽然不满,但也赞同尹霞的看法。 只要在这里把真相查出来,往后再在其他比赛遇见此人,也能防范。 廖秋珊奇怪地看她一眼:“这有什么好防范的?真要做,还防得住?反正我要回去。” “你回去一会儿警察来了还怎么问话?”尹霞忍不住道,“你就不能多留一留?能花你多少时间?” 廖秋珊面上没什么表情:“这件事和我无关,你们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报警什么的随便你们。”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廖秋珊把舞鞋收拾好,换了衣服自顾自就要出门,许攸宁起身,快走两步拦住她。 廖秋珊看向许攸宁:“还有什么事?” 她容貌清秀,凤眼狭长,不笑就显得很冷漠。 许攸宁笑了笑,抬手抵在门框,拦住廖秋珊:“这件事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再说你也是在场人之一,大家都做笔录,就你一个人走掉,你让别人怎么想” “还能怎么想?”廖秋珊不以为然,“不是我做的,还能硬说是我做的?这种比赛,我轻轻松松拿第一,根本不需要这样做。好了,把手拿开,我要回去了。” 许攸宁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随后松开手。 廖秋珊不耐烦地拍开,扬长而去。 “许攸宁!”其他人不乐意,“你怎么让她走啊?我们留下来,她凭什么不留下来?” 许攸宁耸耸肩:“你们要是能让她留下来也行啊。” 别说拦了,大家都快被廖秋珊气得吐血。 什么叫轻轻松松拿第一?她这是瞧不起谁啊?! “让她走让她走!不是她做的她跑那么快做什么?” “下次决赛还得见到她,真烦!” 廖秋珊那一番话,让众人暂时将矛头对准廖秋珊。 尹霞叹了一声:“大家也别说她了,还是想想现在该怎么办吧。” 许攸宁拉过凳子坐下,晃了晃腿。 尹霞说,廖秋珊脾气怪,但说话又很直接。 简而言之,说话不会考虑旁人的感受,想什么说什么。 这要是小孩子,还能说一句纯真可爱,可都是十几岁的青少年,这种性格,实在让人友好不起来。 不过廖秋珊说那番自视甚高的话时,许攸宁就站在她面前。 她看得出,廖秋珊是真的觉得在场所有人都不如她。 就凭后台短短几分钟的热身,她就能断定了吗? 很快负责人报了警,好在派出所就在这条街上。警察很快到现场,了解情况后,调取监控,再找人问话。 “谁和那位同学一起来的?大致说说吧。” 罗玉玺才从急诊回来,也坐在旁边听。 许攸宁起身:“我先来吧。” 许攸宁将整件事的情况详细告诉警察,警察疑惑地看向罗玉玺:“你们每个人都要带两双舞鞋么?” 罗玉玺因为无缘决赛,还处在情绪低谷,后知后觉应声:“……啊?” “我来解释。”许攸宁道,“每个人的习惯不同,所以的确会有人带两双舞鞋去参加比赛,舞鞋都是平时常穿的,避免再花时间磨合。” 警察点点头:“可是这种情况……有点奇怪。罗同学既然是带两双舞鞋,那也就是没有决定比赛穿哪双好,又怎么把针正好扎进她穿的那双里呢?” 这话可算问到点子上了。 众人一愣,随后神情微妙地看向罗玉玺。 罗玉玺好半晌才回过神,表情惊慌:“不是我啊,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这是拿自己的身体和前程开玩笑啊!” “也许是为了陷害许攸宁?” “毕竟许攸宁之前红出圈,也算劲敌吧?两个人又是一个学校……” 罗玉玺气得哽咽:“不是我啊!你们怎么这么过分啊!”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罗玉玺你鞋子什么时候离过手,你自己心里没数?” “自己都记不清,我们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们更不知道啊!你既然这么委屈,你能不能好好想想啊!” “算了吧……她都受伤了,估计也挺难过的……” “搞不好她自导自演?目的就是让我们大家终选都去不了?” 罗玉玺真的要疯了,女生们这会儿怨声载道,也不顾忌她的心情,仿佛她才是那个罪魁祸首一样! 罗玉玺气得眼睛通红:“你们——” “都冷静点。”许攸宁朝大家挥挥手,“我也算半个受害者,这件事,我也有发言权吧?” 女生们可不听许攸宁说话。 “你还受害者?你现在嫌疑都没洗清呢!” “不是你就是罗玉玺,警察快把她俩带走吧!搞得比赛乌烟瘴气!”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解决完肚子有点饿了……” 许攸宁面无表情:“那你们到底听不听我说?或者我们先吵一个小时再来解决问题?” 警察也被吵得头疼:“这位同学说得对,大家别吵架,你们不想早点回家吗?” 见大家安静,许攸宁慢慢道:“罗玉玺她俩去厕所,我拿着舞鞋,又是正好三双,让人误会也是理所当然。” 尹霞听罢,有些疑惑:“攸宁,你今天没带舞鞋吗?” 许攸宁掀起t恤,露出腰包。 腰包是吴淑风送的,嘱咐她用来装舞鞋。 比赛现场,人多手杂,就怕丢了鞋子,光脚上台影响发挥。 众人恍然大悟,要么对方是随便下手,扎中谁都可以;要么就是针对许攸宁了。 罗玉玺想明白关键,愤而起身,一瘸一拐地往外走,两个女生去扶她,她愤怒地推开她们:“别管我!” “唉她发脾气也是没办法的事……” “毕竟无妄之灾……” “这也不能说明就是针对攸宁。”尹霞责怪地看着她们,“或许是想广撒网,减少一个竞争对手。” 警察道:“也有可能。” 但这个事情,当事人问不出什么,监控又查不出来,只能这样吊着了。 “有情况再和我们联系,我们也会跟进的。”警察临走时说道。 警察一走,众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离许攸宁远了点。 别说什么广撒网,大家都知道不可能。 这是初选,罗玉玺能不能选上还是问号,那人就迫不及待对罗玉玺下手,有必要吗? 显然还是针对许攸宁。 “看着我干什么?”许攸宁淡淡道,“大家终选多注意点,舞鞋自己拿着,否则出了什么事,有口也说不清。更何况要是这个人也进了终选的话……” 众人立即明白她话中深意,心底一寒,忙不迭点头。 几个师范舞蹈系的女生见她神色坦然,便围了过来:“许攸宁,要不加个好友吧?” “你腰包链接能不能分享一下?” 许攸宁:“……” 她挠挠头。 危机解除,女生们自然也愿意跟她教好,几个人互相加了好友。 尹霞也笑着上前:“攸宁,留个联系方式啊,今天看来是没有时间多聊了,回头微信联系啊。” 许攸宁点点头。 这会儿已经十二点半,不仅其他参赛者,连大厅的工作人员都走光了。门外三三两两,许攸宁透过大门玻璃,正好看见苏蓉失落地转身,往外走。 许英黛在她身边,似乎在安慰她。 许攸宁安静地看着,许英黛似乎注意到了什么,转过头来,看见许攸宁,她惊讶地张了张嘴,却只是温和地笑笑。 许攸宁神色漠然,片刻,许英黛忽然笑容凝固。 “有什么好看的?”背后传来一道悦耳动听的嗓音。 魏则行一身白西装,桃花眼含笑:“我来接你了。” 许攸宁怔了怔。 她很快反应过来,许英黛刚才脸色变了,是看到魏则行? 她表情古怪地上下魏则行一圈,真看不出来,原来许英黛对魏则行有意思? “怎么了?”魏则行轻轻朝下瞥了一眼,看见苏蓉母女,又慢悠悠地笑,“你讨厌她的话,我帮你欺负她啊。” 说着他上前一步。 许攸宁心中警铃大作,连忙退开:“我没事欺负她做什么?她哪里值得我浪费时间?” 她反应很敏锐,魏则行一顿,也只是抬手轻轻拂掉她肩膀上的墙灰:“刮到墙了。” 他白皙的指尖沾了灰,垂眸食指捻了捻:“这是去哪儿沾的?” 许攸宁哪儿知道?不过肩上小小一撮灰罢了。 她掏出纸巾递给他:“赶紧擦擦。” 难为他这么龟毛还要帮忙蹭灰。 “你来这儿做什么?”艺术中心这一带,不属于魏家别墅以及魏父公司的辐射区,简单来说一个在南一个在北,隔得还挺远。 “其他参赛者不都有人接?”魏则行淡淡一笑,“你要去哪儿?我送你过去。” 许攸宁朝门口张望,离开艺术中心的人三三两两,大多都有人陪伴。 她哼笑一声:“我住校,当然一个人来。”她顿了顿,“再说,回学校就两站路,没有必要让别人浪费时间,跑来接我。” “不是浪费时间。”魏则行抬眸,桃花眼淡淡望着她。 许攸宁惊讶地笑了:“那就是恰好路过?顺路吗?要是顺路的话或许我可以搭个便车?” “原本就是来接你的。” “……那我们走吧。” 走到停车场的距离不过五分钟,却度日如年。 “今天不忙吗?怎么有空过来?”许攸宁开始没话找话。 其实她认为魏则行很忙。 魏父先天体虚,魏则行是魏父老来子。偏偏他又独生,来自家族方面的压力一直很大。 刘易偶尔给她发消息,也会吐槽,说魏则行难得回一次学校也要引起轰动。 “公司没什么值得我费心思。” 魏则行目光淡淡落在许攸宁身上。 相比之下……这位才更需要花心思。 044 车上悄然无声。 许攸宁支着下巴看着窗外。 要不是魏则行刚才乱说话, 现在也不会这么尴尬。 只希望快点到学校…… 魏则行将平板和几份文件扔进夹缝袋,掏出一个u盘递过去:“我听说了上午的事情,这是艺术中心今天的监控。” 许攸宁低头看着他掌心银色的u盘。 ……他果然很早就来了, 还有空拷贝监控。 许攸宁抿抿唇, 接过u盘,监控民警倒是看了,但她其实也想看看。 “十有八九是对着你来的。”魏则行淡淡道, “我……” “你别插手了。”许攸宁打断他, “这件事和你没什么关系,我自己解决就行。” 魏则行侧目:“怎么没关系?” “……”许攸宁哼笑一声, “这件事不一定是针对我, 也许只是别人想打击竞争对手……” 魏则行蹙眉,桃花眼划过一丝淡淡的不解:“所有选手除了你, 还有什么人值得打击?” “……当然有。” 许攸宁双臂环胸:“这毕竟是全国性大赛,很多优秀的选手都聚集在这里,想排除几个竞争对手也有可能。” 魏则行轻轻一哂, 放过她:“好吧。” 中午车流量高峰, 两站地也开了一刻钟, 眼看着快要到学校,许攸宁捏了捏手指:“以后不用特地过来, 我们学校离你挺远吧?遇到堵车的话, 来回都挺耽误。” “不耽误。”魏则行淡声道,“我特意过来的,不过初选没有设置观众席,我只能在外面等, 所以才没有及时找到你。” 许攸宁不由得坐直身子, 目光幽幽撇向车窗外, 她沉默片刻:“你难道不觉得你在我身上耽误太多时间?” 魏则行眸光微动,手指无意识轻轻捻了捻,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她肩膀的温度。 “不觉得。”魏则行升起车窗,嗓音微沉,“多少时间都不算浪费。” 车窗缝隙泄露进来的幽风,裹挟着奇异的温柔,他漂亮的桃花眼明亮又惑人。 许攸宁有片刻的愣怔,周遭仿佛鸦雀无声,只余他缓缓道:“许攸宁,高三的时候——” 许攸宁心口重重一跳,陡然回神,粗暴地打断他:“我到学校了。” 魏则行一顿。 许攸宁冲他微微一笑:“高三那么辛苦,也没什么好回忆的,今天谢谢你,下次别那么辛苦,有什么事电话里说就好了。” 魏则行静静地注视着她:“好。” 许攸宁冲他摆摆手:“路上注意安全。” 她转过身,快步朝学校里走,没走两步,背后砰的一声车门关上,助理快步追上来:“许小姐。” 许攸宁深吸一口气,转过头,魏则行的助理双手捧着一个保温饭盒递过来,一脸歉疚:“抱歉许小姐,我本来该在您比赛之前送到。” 许攸宁有些惊讶:“他叫你送的?我早上吃过早饭。” 助理笑道:“本该在您比赛前送到的,结果堵车没赶上。”顿了顿,他压低声音,“因为这小魏总都闹了会儿脾气。” 闹脾气? 许攸宁隐晦地朝车里扫一眼,魏则行神色淡淡,实在看不出哪里闹脾气。 “您收下吧,不贵重,请不必有心理负担。”说完,他又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轻轻说了句话。 许攸宁惊愕,又看向车里,魏则行看见这一幕,眸光不虞地轻轻蹙眉。 她僵硬的脊背放松下来:“好吧。” 助理颔首道谢。 许攸宁拎着饭盒上楼。 现在已经下午两点,食堂是吃不上正餐了。她拉过凳子坐下,拧开盒盖,一股浓郁的肉香破盖而出。 顶上是二分格,一半是酸梅小排,另外一半是小白菜。小排骨充分染上了酱色和酸梅的香气,让人食指大动。 许攸宁将第一层揭下,放在桌上。 第二层是一层薄薄的米饭。 米饭吸满了水,颗粒饱满盈润,闪着水光。 最下面,是莲藕骨汤。 魏则行那个助理说是早餐,现在看来,分明就是午餐。 她拿起汤匙抿了口,浓淡正好,一口汤下肚,热量仿佛蔓延到四肢。 骨汤浓郁,入口就知道一定炖了很久。 许攸宁托腮,勺子有一搭没一搭戳着莲藕。 魏则行的助理临走时说,让她吃完给魏则行一个评价。 亲自下厨? 许攸宁轻笑一声,人聪明,真是干什么都有天赋,连做饭都这么流畅。 她拿出手机,本来想按助理的意思,给个不错的评价。但字打完,又心中一动,慢吞吞地发了另一条消息过去。 【这是新厨师上岗?】 魏则行回复很快:【是新厨师。】 许攸宁一阵好笑,也许还是个第一次下厨的新厨师? 她盯着聊天框看了半晌,轻轻一叹,锁上屏幕。 刚才在车上,她觉得自己隐约知道他想说什么。 可她已经对过去的事情没有兴趣了。 许攸宁目光一飘,看见桌上银色的u盘 魏则行一直试图牵扯进她的生活里,从之前慈善援助,到这次,都是。 许攸宁心情心情复杂。 正好袁欣佳进门:“攸宁,去不去练功房?” 许攸宁像触电似的猛地站起身,膝盖却碰到桌腿,疼得她倒抽一口气。 “干什么做贼似的?”袁欣佳被逗笑。 许攸宁捂着膝盖差点飙泪,她明明就是被吓了一跳! …… 黑色的轿车才刚经过舞院路口的红绿灯。 助理坐在副驾驶座,表情严肃:“张主管,请适可而止,您早上耽误小魏总重要的事情,已经让小魏总很不高兴。现在还要再继续纠缠这件事?” 他说着,从后视镜里不动声色扫了魏则行一眼。 魏则行捏着手机,一双深邃迷人的桃花眼漫不经心看着车窗外,阳光和大楼的阴影不断在他脸上交错。 对于助理的电话,他恍若未闻。 但助理知道,魏则行已经很厌烦。 张主管早上耽误魏则行去艺术中心,现在小魏总心情不好,张主管竟然又撞上来…… “说完了没有?”魏则行抬眸,眼风冷淡地扫了过来。 助理一个激灵,不管张主管在那边如何唠叨,果断切断电话。 “去买一批摄像头吧。”魏则行慢吞吞道。 助理应声,刚要打电话嘱咐秘书,秘书正好又打进来。 听完秘书的话,他有些犹豫:“小魏总,李秘书那边说,总经办刚才有找您的电话,留言是许英黛小姐。” 魏则行置若罔闻,助理连忙斥责:“这种事情用得着专门打电话?你已经闲到这种程度了?” 魏则行这才不紧不慢地道:“她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的话,就换人来做。” 助理飞快处理了李秘书,额头也有点冒汗。 小魏总明显很不待见许总一家,李秘书大概也是想卖个好,没想到拍马屁拍到马腿上。 这股低气压一直持续了半个小时。 魏则行的手机忽然响了一声。 他垂眸看消息后,忽然淡淡地弯了弯唇,抬眼时,眼底也带了三分笑意。 助理也跟着放松下来。 * “哪里?”苏冉翘起二郎腿,坐在镜子前,神色严肃盯着许攸宁,“哪里有问题?” 许攸宁摊手:“没有哪里有问题,只是想让你帮我看看。” 说着她拿出手机放音乐。 苏冉听了前奏,眼睛瞪了瞪:“这不是你参赛的音乐?可以啊关系户,已经这么有自信了?” 许攸宁没有理她:“我在赛场碰见了廖秋珊,我查过了,她小时候和你一个学校,而且开训的时候还是同班。” “廖秋珊?”苏冉果然知道她,当即皱眉,“碰见她就离她远点吧,她不太正常。” “有什么不正常的?”许攸宁跳了一段,问苏冉:“刚才的动作有问题吗?” “……我又不学古典舞,我哪里知道。”苏冉又道,“廖秋珊刚来学舞的时候,是自闭症,虽然之后已经治好,但还是像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很难沟通和交往。” 许攸宁又跳了一段:“这段有问题吗?” 苏冉拧眉:“你听我说话了吗?” “听了。”许攸宁扬眉,“廖秋珊说我会输,一定有哪里被她看出来了,我查到你和她同期开训,所以想问问你。” 苏冉无语,两根食指比划出一段距离:“我们专业的差距有这么大,你让我怎么看?” 许攸宁若有所思:“我知道了。” 苏冉起身,正要走,又忽然想起什么,扭头对许攸宁道:“帮你看看也不是不可以,毕竟我得奖也不少。只不过有件事你肯定不知道。” 许攸宁挑眉:“说说看。” 苏冉道:“廖秋珊是从芭蕾舞转去古典舞的。” 许攸宁打了个响指:“就是这个。” 正规的开训,是用芭蕾舞训练系统,它发展完善且科学,可以最大程度的锻炼和开发学生的身体。 但也有倒霉的学生在刚刚接触舞蹈的时候,没有遇到好老师,没做到系统科学的开训。 许攸宁就是其中之一。 苏冉一头雾水:“就算当初开训不好,也早就改过来了。而且,你现在身体不管是柔韧性、肌肉力度都是最佳状态,这点我们系主任也表扬过你。不用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她就是故意给你制造心里漏洞,让你害怕。” ※※※※※※※※※※※※※※※※※※※※ 魏:第一次下厨,不知道好吃不好吃呢? 045 趁着周末, 苏冉领着许攸宁来到她师姐的舞蹈工作室。 透过落地玻璃,一群六七岁的孩子正在压腿。 “少儿班才开不久,前面还有艺考集训班。”苏冉在前台取了钥匙, 带着许攸宁穿过走廊。现在还是大清早, 但教室里十几岁的学生已经练得满头大汗。 苏冉打开一间上锁的舞蹈教室,换上舞鞋跳了一段,随即叉腰对着许攸宁抬了抬下巴:“要不要试试?” 许攸宁站着没动:“我没练过。” 苏冉不屑地道:“不是你说要让我看看?” “……我已经后悔了。” 苏冉面露怒容:“赶紧试试!来都来了!” 许攸宁原地坐下穿鞋, 慢悠悠道:“我跳得不好可别介意。” “快!” 许攸宁回忆刚才苏冉的动作。 ‘苏冉的都是基础动作, 但芭蕾和古典舞的范儿和神韵都不同,她只能勉强一试。 五个动作下来, 苏冉眼神奇怪地看着她:“你是不是有点变态?你之前没学过吧?” 毕竟大一又没有选修课。 许攸宁莞尔:“你不是叫我试试?挺难的。” 苏冉轻哼一声:“那是当然。”她站起身, “我去倒两杯水。” 苏冉出门,许攸宁又试着琢磨了下。芭蕾对目前的她来说还是未知领域, 充满了新鲜感。 又尝试了几个动作后,她坐下来等苏冉,屁股刚挨地, 背后就有人轻轻推开门:“站起来, 怎么坐在地上休息?” 许攸宁诧异地回头, 穿着风衣、化着淡妆的中年女人踩着高跟鞋推门进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许攸宁:“站在练功房就不许松懈, 站起来。” 对方语气太严厉, 许攸宁只好站起来。 女士上下打量许攸宁一圈,又微微笑道:“身体比例很好,要不要来学芭蕾呢?现在转也来得及。” 许攸宁惊诧:“不用,谢谢您。我只是和朋友一起来看看……” “为什么?芭蕾也很好啊。”她笑盈盈地道, “来, 你把刚才的动作再做一遍。” 许攸宁拒绝不了, 只好又做一遍,女人笑着点点头:“范儿不够,但动作上手挺快,考虑看看嘛,改学芭蕾。” 她不像在开玩笑,许攸宁也笑叹道:“对不起陈老师,我在我的领域还没有达到最好,无暇顾及其他舞种。” 陈清摘下墨镜,镜腿戳了戳脸颊,笑了:“你知道我呀?” 许攸宁颔首:“是,陈老师,我之前网上搜过苏冉的资料,也看过您照片。” “认识就好!”陈清关上门,饶有兴致地道,“我看过你之前的视频,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许攸宁挠挠头:“陈老师,我叫许——” “师父,您怎么在这儿啊?不是说出国了?”苏冉正好用胳膊肘抵开门,大吃一惊。 “出国又回国了啊。”陈清瞥她一眼,“这位同学底子不错,让她和你一起学啊。” 苏冉把纸杯放下,无奈地道:“师父,许攸宁是古典舞专业。” “古典舞怎么了?”陈清在镜子前坐下,干脆地翘起二郎腿,“我当年也是古典舞转芭蕾啊。来,跳一段。” 许攸宁一怔,随即正色:“劳烦陈老师了。” 苏冉拿过她的手机去放音乐,许攸宁拉上窗帘,将选用的比赛舞蹈跳了一遍,陈清看完,摸着下巴:“你这孩子真有意思,真的不考虑以后转芭蕾?如果你转芭蕾,我可以教你。” 许攸宁也觉得陈清很有意思,她含笑道:“陈老师,我就算以后深入学习芭蕾,也不会放弃古典舞。” 陈清笑眯眯地没有接话。 没有从苏冉这里找到突破口,许攸宁有点遗憾,她也不能去烦正在国外度假的吴淑风。只能利用课余和休息时间,将比赛舞蹈跳得更完美。 周末她刚到练功房,苏冉就急匆匆推开门:“许攸宁!跟我走!” 许攸宁咬着包子睨她一眼:“去哪儿啊?” 苏冉扬了扬下巴:“跟我走就对了!” 许攸宁一头雾水,但苏冉拉起她就往外练功房外走,打车去了上周去过的工作室。 进到练功房,许攸宁还没回过神,陈清就从后面走进来:“还愣着干嘛?都几点钟了才到?热身做完了吗?” 许攸宁迷茫地看向苏冉,苏冉撇撇嘴,从练功房里出去了。 陈清这次穿着t恤和练功裤,收拾得十分干练。 她关上门,对许攸宁笑眯眯道:“每周六免费辅导课,给我好好练,不然这节课不仅是第一节课,也会成为最后一节。” 许攸宁迷茫一瞬:“陈老师,我至少也想等大二再选修芭蕾……” “嘶……”陈清拉上窗帘,“你不准说话,说话真不好听。跳你的古典舞!” 陈清竟然想重操旧业辅导她古典舞? 许攸宁眨眨眼:“陈老师,您是想帮我看古典舞?” “你不许说话!”陈清嘟囔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五点半就起床了,你呢,七点钟才去练功房。” 许攸宁莞尔:“对不起陈老师,我现在就开始热身。” 陈清对许攸宁开始为期三周的指导。 听说了比赛后台的事,她很不悦:“去年苏冉出国比赛也有类似遭遇,世界上人这么多,总会有几个心术不正,关键还是磨炼自己,打破困难。” 比赛之后,虽然这件事也流传开,但对许攸宁并没有影响。 学校比选手们看得明白,许攸宁根本没必要害罗玉玺。 而且这场事故对主办方和罗玉玺来说,都是无妄之灾。主办方不仅要赔偿罗玉玺医疗费、营养费、精神损失费等,还要承担舆论指责。 除此之外,陈清没有对这事多做评价。 她的课堂和舞院也没太大不同,即使人在练功房,也只偶尔开口。 但许攸宁敏锐地察觉到,她寥寥几句都正好在点子上。 “廖秋珊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最后一个星期,陈清对许攸宁说,“我认识她的老师,勉强也算看着她长大,她只是认知和普通人不同,不用太计较。” 许攸宁鞠躬道谢,陈清便笑眯眯地道:“去换衣服吧,中午请我吃饭啊,对了,我不吃盒饭的啊。” 陈清性格像同龄人,也喜欢和年轻人一起玩,许攸宁忍俊不禁:“您放心,肯定不会请吃盒饭的。” 她去厕所换衣服,苏冉这才从镜子前站起身:“师父,您怎么不说实话啊?廖秋珊可不是什么普通学生啊。” 一部分人,有天赋且勤奋,依靠自身努力在众人中脱颖而出。 但还有个别人,被称为天才。 廖秋珊就是这样。 她从开训起,就被称为天才,舞蹈教室所有家长都以她为目标,所有老师都对她赞不绝口。她能轻轻松松就达到别人耗费几年才能到达的程度。 不过她性格古怪,人缘也不好,陈清隐约记得,前两年之前还听说和朋友吵架,得罪了老师…… “不普通又怎么样,廖秋珊是天才,可是她也在天花板附近徘徊。”陈清操起手,笑眯眯地道,“就算是天才,也预料不到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不是吗?” 对上陈清古灵精怪的双眼,想到那个幼年给予苏冉多次打击的廖秋珊,苏冉也有点幸灾乐祸。 * 十一月中旬,万花终选来临。 终选和初选不同,出售门票,并且允许观众进场。 而终选时,选手只剩八人。 除许攸宁之外,廖秋珊、尹霞和上次留联系方式师范舞蹈系女生,都是这次终选比赛的选手。 工作人员发放号码牌后,尹霞凑过来:“攸宁,训练效果怎么样?” “还行。” 这段时间,尹霞也发消息问许攸宁的终选准备情况,许攸宁跟她说了参加课外辅导的事,只是隐去老师是陈清的部分。 尹霞笑道:“那就恭喜你啦,终选我们都要加油哦。” 砰—— 前排的廖秋珊转过头,把泡泡糖吹爆,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尹霞无言以对:“……秋珊,都快比赛了,你怎么还在吃这个?糖分很好的。” “我吸收不好,不会胖。”廖秋珊目光缓缓移向许攸宁:“你拉体能了?” 许攸宁捏捏胳膊,对廖秋珊感到惊奇:“这你也能看出来?” 廖秋珊点点头。 这怎么看出来?许攸宁刚想追问,尹霞为难地拉了拉她的袖子:“攸宁……” 许攸宁这才注意到,不仅古典舞组,连对角的芭蕾舞组都目光古怪。 尹霞压低声音,委婉地道:“秋珊的人际关系不是很好……” 廖秋珊似乎也有自知之明,对许攸宁低声道:“许攸宁,上次你运气好,这次不一定了。” ※※※※※※※※※※※※※※※※※※※※ 成熟的读者,都是通过作者脑电波看文的,biubiubiu 046 她的话只有许攸宁和尹霞听见了, 尹霞目光惊异:“秋珊,你怎么这样说话啊?” “关你什么事。”廖秋珊毫不客气。 尹霞抿紧唇,脸色有点难堪:“秋珊, 你语言恐吓别人,这是正经比赛。” “本就是正经比赛。”廖秋珊面色不变, “参加比赛的人不正经而已。” “廖秋珊?!” 众人一脸怒色。 尹霞劝道:“大家也别生气,秋珊不是故意的,秋珊,你也跟大家好好说说。” “有什么好说的?”廖秋珊走到垃圾桶旁吐口香糖。 她一点不给面子,尹霞顿感尴尬。 大家也被廖秋珊的态度激怒, 师范的女生走过来,挽住许攸宁的胳膊:“她怎么这样?不要理她了, 我们一边去,一会儿就要去后台准备了。” 许攸宁若有所思:“好。” 其他选手都对廖秋珊十分不满,个个沉着脸, 神色郁郁。 许攸宁便道:“别紧张,马上要开始了,调整好心态。” 她的安抚很有效,女生们虽然不满,但也不再计较。 很快,众人来到后台。 经过上一次初选,大家关系友好许多,热身时位置也凑得很近,不再是陌生又疏远的状态。 许攸宁站定后,廖秋珊也顺势站到她对面的位置。 她直勾勾盯着许攸宁, 像在观察, 又像在挑衅。周围几个女生都受不了, 不由得小声嘀咕。 “她怎么一直盯着许攸宁?” “就是看许攸宁不爽吧?毕竟是竞争对手。” “跟许攸宁说说,要不我们换个位置?” “就是,毕竟上次发生了那种事……” 许攸宁置若未闻,只问道:“在报道室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廖秋珊面上没什么表情:“想知道啊?” 许攸宁扬了扬眉:“不该知道吗?” 廖秋珊皱起眉,好半晌,停下了动作。 她罕见地沉思片刻,旋即冲许攸宁招手:“那你过来。” 许攸宁起身要朝对面走,女生们连忙拉住她:“别过去啊,你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是啊,初选时候的事儿你忘了?” “大家好好热身。”许攸宁安抚大家,“我去听听她说什么。” “可是……” “实在担心的话,我们陪攸宁过去好了。”尹霞皱了皱眉,“反正也耽误不了几分钟。” 许攸宁也没拒绝。 廖秋珊环视一圈:“怎么这么多人?” “以免出事啊。”尹霞叹了口气,“初选搞成那样,大家都很担心。” 廖秋珊拧眉:“出事?出什么事?” “初选的事情你忘了?”尹霞隐有不虞。 好一会儿,廖秋珊才慢吞吞道:“哦,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啊——” 高昂尖叫打断她的话,背后一个女生像是被猛地推了一掌,往前重重撞到廖秋珊胳膊上。 廖秋珊闷哼一声,身子一个趔趄,迎头朝前栽过来。女生们惊慌失措地退开,眼看着廖秋珊要撞到旁边的衣服架,许攸宁连忙伸手扶住廖秋珊,却差点被撞得背过气去。 好重! 她倒抽一口气。 被她扶住,廖秋珊也及时稳住重心,她皱眉,面色不爽地看向撞她的女生:“你还是成年人吗?站也站不稳?” “不是啊。”女生欲哭无泪,“突然踩滑了!” “水!地上有水!”有人惊呼一声。 众人定睛一看,女生背后的地板上,有一小滩亮晶晶的水渍,因为她那一跤,拖拽出长长的痕迹。 后台没有吊顶,灯架得很高,远不如走廊亮堂,加上地胶本微亮,大家也就没看见这里有什么异常。 “不是水。”许攸宁蹲下身,指尖一刮,“好像是油。” 油?! 众人惊疑不定地退远几步,油的话,就算平底也打滑啊! 在舞台旁边的工作人员听见动静,匆忙跑过来:“怎么回事?!” 许攸宁站起身,刚想说油的问题,左脚踝却忽然传来一阵钝痛。 她动作一滞,随即又不动声色对工作人员道:“老师,这里不知道为什么有油。” “油?!”工作人员神色大骇,“各位同学有没有摔到?” “没有摔到,但是都被吓得不轻。”许攸宁如实相告。 临赛前摔跤的影响不说,要是舞鞋沾上油,一会儿上场就糟糕了。 工作人员铁青着脸:“这里怎么会有油?!”他很快反应过来,“又是谁心术不正?!” 师范的女生叫冯思思,即使现在,她依然惊魂不定:“老师,我们差一点就要踩到油了,这次你们一定要想想办法啊,太恶劣了!” 尹霞当即赞同:“老师,这比初选的情况还要糟糕,一定要查清楚是谁,才能让以后的考生都安心啊!” “报警吧老师!” 工作人员点头:“这次的确很严重,只是这次终选——” “许攸宁。”廖秋珊忽然出声,“你脚不舒服吗?” 众人不自觉朝许攸宁看去,许攸宁双臂环胸站在一边看她们说话。 但细看之下,她确实将重心全部放在右脚上。 “攸宁你左脚不舒服?”冯思思吃惊地问。 许攸宁微微一笑:“可能是刚才我没有做好准备,受力不均导致的。” 尹霞担忧地问:“是刚才被秋珊撞到的原因吧?要不要现在赶紧擦点药。” “问题不大。” 冯思思愤愤地飞快看一眼廖秋珊:“油可是在廖秋珊那边,而且也是她叫攸宁过去的。” “对啊,她忽然叫许攸宁过去也就算了,油为什么会在她那边?总不能有人在比赛前就把油滴在地上。” “这不能不问清楚!” 众人个个义愤填膺,想让廖秋珊给个说法。 廖秋珊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痕迹:“我哪儿知道这里为什么有油,你们踩到是你们倒霉。” 刚才滑倒的女生舞鞋已经沾了油,这次比赛势必受影响。 她正低落地坐在旁边,冷不丁听到廖秋珊这句话,情绪难以自控,抬眸恶狠狠瞪着廖秋珊,冲她大吼:“你这种人绝对会遭报应的!” 说完她狠狠撞开旁边的女生,冲了出去。 留在后台的其他选手,又是气恼,又是尴尬。 “大家都冷静点。”许攸宁沉声,“不要慌张,对方不就想让我们没法好好比赛?我们就这么轻易正中下怀吗?” 冯思思咬唇,飞快扫一眼她的脚踝:“可你的脚……” 许攸宁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冯思思的后背:“小挫伤罢了。想让我们没法好好比赛?那我们就好好比赛给她看!当然,我也想告诉这个人,你以为通过不正当手段攻击对手后,自己会赢得第一,那你就错了。” 许攸宁顿了顿,众人安静得近乎屏息,却又心跳如擂。 她渐渐厉了声:“你这是在藐视我们的专业、我们的舞台和你自己!只要你和我站在同一个赛场,我就一定会成为你的劲敌,你有信心每一次都让我无法发挥应有的水平吗?” 冯思思握紧她的手:“攸宁……” “不论何时,我们都不要辜负我们的努力。”许攸宁把水袖搭在手腕上,朝舞台方向侧了侧头,“准备好上场吧。” 后台浮躁的情绪沉淀,工作人员长舒了口气,对控制音响的人员比了个手势。 终选即将开始。 …… 场内座位不多,大部分是各单位拿票参观学习,一小部分零零散散的票流出去,得辗转好几道才能买到。 方然伸长脖子朝前排的评委席看。 评委席的几个评委交头接耳,面容异乎寻常的严肃。 她忧心忡忡地道:“难道后台有什么问题么?” 她将相机塞到旁边的许英梵怀里:“我去偷听一下,帮我调下相机。” 许英梵手忙脚乱接住相机,想说点什么,方然又已经从过道出去。 “跑那么快做什么……”他小声嘟囔一句,拿起相机调整,顺便用镜头扫了一遍场内,却发现前排有个人,背影异常眼熟。 许英梵疑惑地拉长镜头,第三排夹在两个学生之间的女人,穿着早上出门时的风衣。 许英梵不会看错,的确是……苏蓉! 苏蓉若有所感,突然转过头来。 许英梵心口一跳,往下一滑,葛优瘫避过她的视线。 确认苏蓉转回头,他才小心翼翼爬起来。 尽管隔着两排,许英梵仍然心脏怦怦直跳。 他/妈怎么会在这儿……? 方然很快回来,面色不好:“好像后台有事,问了工作人员,也不肯说。” 后台? 许英梵忍不住追问:“什么事?后台出事了?” “没打听到。” 许英梵有些不自然地撇开视线:“……那你发消息问一下那个谁呗。” 方然道长吁一口气:“选手的手机要么给家长或者老师拿着,要么放在储存柜,哪儿会带在身上。” 亲自问许攸宁是不可能的。 “再说了和你也没什么关系啊。”方然随口道,“你不是本来不想来吗?” “……我、我是不想来啊!”许英梵眼神飘忽,“但我不来的话,你就只能一个人来了。” 方然撇撇嘴,夺回相机:“我自己调。” 场内灯光渐暗,主持人做完简短的开场白,比赛即将开始。 号码是今天在后台才临时抽取,即使是观众也不知道选手的比赛顺序。 许英梵本来就不懂舞蹈,前四个选手又都不是许攸宁,他不免昏昏欲睡。 到第五个,忽然听见主持人报出节目:“下面有请六号选手、来自京城舞蹈学院许攸宁,带来舞蹈《如影》。” 许英梵倏地清醒,不由得挺直腰背。 舞台灯光聚焦,台上青色长裙的女孩儿已经背对而立,古琴声缓慢起奏,她拖着袖子,慢慢后退,短短慢退步轻盈又柔美。 管弦声渐入,她仿佛就是舞蹈本身,呼吸、动作与身法律动都与音乐融合,长袖未舞,却已经步步生莲。 前排评委用笔尖戳戳面前的选手资料。 “基本功很稳。”其中一位小声道。 大家都是业内佼佼者,自然一看就知深浅。 另外一位评委:“但是看得出,有挪动重心的痕迹。” 后台发生的事情评委已经知道,不过又怎么样呢?大家看的是舞蹈比赛,又不是比惨大会。 影响比赛固然值得同情又让人愤怒,但作为舞蹈比赛,舞蹈本身才是评判标准。 许攸宁确实感觉到脚踝还有微微刺痛。 她的脚踝向来不好,这和她小时候入门姿势不正确以及过劳都有关系。 坏习惯虽然早已纠正,但过劳就容易难受。 她三分半的音乐,现在已经过去一分半。 脚踝虽然还有些不舒服,但在缓慢的调整和适应中,这股疼痛已经不算什么! 咚—— 鼓声忽然变重,两条长袖一高一矮,朝两个方向飞出! 青色的长袖轻缈如云烟,袖子舞动灵活,光影折射,弯弯似碧波荡漾。 袖子明明长得那么难以控制,却仿佛只是她躯体的延伸,她的柔软、刚强都赋予长袖生命力,观众们几乎屏息,明明音乐盖过内场,却仿佛听见她头顶珠钗碰撞的声音、袖子飞舞撞击风的声音。 “脚几乎没有造成影响,动作很流畅,完成度也很高。”评委低声道。 另一评委摸着下巴:“跟初选的时候比,肢体的延展度和力度都更高了。” 虽然面上没表现出来,但大家心里都很惊讶。 已经这个年纪,这孩子居然还有这么大提升空间! 这太惊人了! 评委们惊诧之时,坐在他们后面的陈清悠悠笑了。 原本陈清对许攸宁没兴趣,但在练功房外,看见她生疏又认真地跳了两下芭蕾,便忽改主意了。 这人嘛,就是能进步才有意思。 如果许攸宁把身体开发到极致,挑战到极致,运用到极致,那提升的空间也不多了。 因为那时候,她也就站在了顶峰! 舞蹈结束,灯光暗下去,场内这才苏醒过来般,掌声雷动。 耳边全是雷鸣般的掌声,许英梵也目瞪口呆。 他还是第一次认真去看许攸宁跳舞,以前只觉得舞蹈很无聊,很让人不耐烦,但他没想到,舞者的动作、神态和情感,全都那么冲击灵魂! “嗷嗷嗷!”方然压抑地低叫,“你拍了吗?你拍照了吗?我说抓拍的时候。” 两人分工明确,同时抓拍最好的动作,挑拍得最好的用。 方然打算拍完照后做成纪念明信片,寄给许攸宁。 许英梵没有接话。 他久久没回过神,更是早就忘记拍照。 方然气得不得了:“你怎么不拍照啊?!那你来做什么啊?!” 来做什么? 许英梵慢慢回神,抿了下唇:“对不起。” 方然郁闷地扶额,不想搭理他了。 场上掌声还没平息,许英梵坐在其中,远远的看见苏蓉也在鼓掌, 他一时无言。 许攸宁走到后台,冯思思走过来,兴奋又激动:“太棒了攸宁!你比初选发挥得更好!” 尹霞扶住许攸宁的胳膊:“快坐着休息一下,有谁带药了吗?” 许攸宁握住她的手,顺势靠在她身上,幽幽笑道:“我有点想去厕所,可以扶我去厕所吗?” 尹霞是第三个上场的,早就结束比赛,对于许攸宁的求助,她欣然应允,顺势拿上借来的喷雾:“一会儿用这个吧。” 许攸宁笑着点头。 尹霞扶着许攸宁去厕所间。 许攸宁从厕所出来时,尹霞正在洗手。 她从镜子里看着尹霞:“我们是同一时间进的后台,你是趁着我和廖秋珊说话,往地板滴油的?” ※※※※※※※※※※※※※※※※※※※※ 我必须分享这个八卦【拍桌! 一个选秀节目 选手因为遭到淘汰对评委下毒…… 震惊我家 047 尹霞微愣, 拧上水龙头,疑惑地看过来:“什么?” 许攸宁微微一笑:“尹霞,我问你是不是在我和廖秋珊说话的时候, 往地上倒油?” 尹霞听清她的话, 神色惊异:“攸宁?为什么问我这个?你怀疑是我?” “不是怀疑。”许攸凝直视着她,“初选你是针对我,这次也是针对我吗?” 尹霞面色尴尬又为难:“攸宁, 我俩一直关系不错不是吗?你怎么会有这种误会?初选和终选都不是我做的啊。” 许攸宁笑容微敛:“是关系不错, 所以我才叫你到厕所来,否则我就在后台直接问了, 你想让大家都知道是你做的?” 尹霞蹙眉:“不是我做的。” 许攸宁扯了扯嘴角:“是么?其实罗玉玺说, 初选的时候,除了我, 还有你碰过她的鞋子。” 尹霞惊愕:“什么?我的确跟她说过话,但我根本没有碰过她的舞鞋啊!” “这是她亲口说的。”许攸宁摊手。 罗玉玺在2班,许攸宁在1班, 但彼此关系不错。大家在说起这事, 也劝罗玉玺想开点。 怕罗玉玺心里有芥蒂, 还拉上罗玉玺和许攸宁一起吃饭。 袁欣佳感到奇怪:“那可是大头针啊!攸宁很细心,如果鞋子上真有, 她会发现的。你好好想想, 攸宁把鞋子还你之后,你还把鞋子给谁了?” 初选的时候,罗玉玺心慌意乱,哪里还能细想。 现在事情过去, 她也已经冷静下来。 “我回学校才想起来。”罗玉玺有些懊恼, “我那时候腰带松了, 拜托尹霞帮我拿过一次。” 许攸宁一怔:“初选的时候没听你说啊。” 罗玉玺叹气:“也就十几秒,而且她就站在我跟前,扎针这么大的动作,我没道理看漏啊。”说完,她又放下筷子,“对不起攸宁,我那时候朝你发泄怒气,是我不对。” 许攸宁笑眯眯地用公筷给她夹了块南瓜酥:“好了,别总不开心,好好准备准备,明年春天还有别的比赛呢。” 见她真的不介意,罗玉玺这才打起精神来。 尹霞听罢,愕然两秒后才道:“我想起来了,的确帮她拿过鞋,但前后最多十秒。当时我站在她面前,要做什么,她也能看见。” 许攸宁不动声色打量着她,从表情实在看不出什么。 “但是只有我两碰过。”许攸宁慢吞吞地道,“只要罗玉玺这次说是你,你该怎么办呢?” 尹霞语塞,她僵着脸:“攸宁,你到底想怎么样呢?” 许攸宁扬了扬眉:“我想知道为什么这次不继续对我动手了?”她顿了下,“或许是你觉得我这次赢不了?” “你当然赢不了。”尹霞面上没什么表情,“有廖秋珊,你凭什么觉得你会赢?” 许攸宁了然:“所以这次改针对廖秋珊了?原计划上次针对我,这次针对廖秋珊,然后你拿第一?” 尹霞冷笑一声:“原本是这样,不过可惜,罗玉玺个神经病,竟然带两双舞鞋,任谁看到你手上拿着三双,都会觉得是你们仨的鞋啊。” 许攸宁反问:“是吗?我倒觉得你好像自信过头,没我也有廖秋珊,没廖秋珊也有别人,凭什么就是你得第一?” “不是我是谁?”尹霞冷声道,“要不是你和廖秋珊挡道,这次比赛我拿到奖,就能进歌剧团了。这次看来是廖秋珊在报道室跟你的话,让你提高警惕了?本来这次想让你和廖秋珊一起下去的,反正你俩在这个圈子对我也是威胁。” 她冷蔑地看着许攸宁:“我可不想以后人家提起我,还要先提起你俩。” 许攸宁被气笑了:“所以你就用这些肮脏的手段来对付竞争对手?舞蹈,难道不是该用专业技能来决定?” “你一个刚上大学就开始网络营销的人,有什么资格说我?”尹霞不屑一顾,“现在谁不知道知道你,网红舞蹈生,花钱营销大户。” 尹霞说的就是军训视频。 后来吴淑风带她去附中开讲座,不知道哪个学生又把讲座时候的视频传上网,这一遍又一遍,确实有些频繁。 许攸宁扶额:“你有实力,却要用这种手段……也罢,我会告诉老师和警察,后果你要自己承担。” “你说啊。”尹霞冷冷道,“你看谁信啊?” “怎么不信啊?”许攸宁唇瓣勾了下,翻开袖子,露出手上的录音笔,“你不是已经自己说了么?” 录音笔?! 尹霞嘴角抽搐,面色也陡然一沉:“你录音了?” “想听啊?”许攸宁把录音笔收起来,“可我还没录完啊。” 还在录?! 尹霞面色骤然大变,眼看着许攸宁收好录音笔就要走,她深吸了一口气,快步走上前:“许攸宁!” 走廊有监控,她不能硬抢,只好道:“做个交易怎么样?你这次受伤,拿第一是不可能了,我帮你拿冠军,你录音笔给我。” “哦?你还能做到这个?”许攸宁眼底划过一缕诧异。 “可以。”尹霞硬着头皮,“我跟廖秋珊商量,她会听我的。” “为什么?” “这和你无关吧?”尹霞顿时心生警惕,“怎么样?如果你觉得不够,万花之后,我可以再帮你一次。” 许攸宁眸子微挑:“不用了。” 尹霞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眼底闪过一丝戾气:“你耍我?” 许攸宁皮笑肉不笑地扬了扬手上的录音笔:“怎么叫耍你,我从来就没同意过你啊?赶紧回去吧,出来太久了。” 许攸宁不慌不忙朝回走,尹霞看着她的背影,目光阴沉沉落在录音笔上。 有监控不能硬抢,只能突然袭击了! 许攸宁没走几步,就听见后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扭头看去,尹霞却忽然劈手来抢她的录音笔! 这和飞车抢劫差不多,靠的就是出其不意。 许攸宁猛地抬手避开,尹霞愕然地看着她——她怎么会反应那么敏锐?! 因为被吓了一跳,尹霞一时没踩稳,就要朝地面栽去。 许攸宁一把拉住她,笑眯眯地道:“走路小心点啊,别老盯着别人看。” 尹霞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许攸宁却又忽然松手,她吓得赶紧站稳,生怕许攸宁故意推搡她。 许攸宁看出了她的想法,忽然伸手。 尹霞一惊,连忙后退一步,后背撞到墙,疼得她咧了咧嘴。 “所以做什么亏心事呢?”许攸宁轻飘飘地道,“这不还是害怕么?” 尹霞惊魂未定,对许攸宁怒目而视。 许攸宁朝她愉悦地笑笑。 厕所里后台距离很近。 许攸宁走进去,终选结果出来之前,艺术中心负责人正在跟大家聊天。 “上次的都还没有结果。”冯思思出声,“这次警察来,又查不出怎么办?” “这次的事情肯定给大家一个交代,因为这次终选,后台也已经覆盖了摄像头。” 后台覆盖了摄像头?! 尹霞面色骤变。 “后来什么时候覆盖了摄像头?”她急匆匆打断其他女生的话。 负责人解释道:“初选结束就有人投资了,主要是针对这次比赛,对方是舞蹈爱好者,听说初选有学生受伤,很生气,所以才让人送来这个,安装也是终选前就安装好。” 顿了下,他又委婉地道:“我们已经看过监控了,发现个别学生有点问题。” 随后他面色一肃,看向尹霞:“尹霞,你能说说当时的情况么?” 众人不约而同看向尹霞。 尹霞深吸一口气:“老师,您总的说说是什么时候,我才方便说啊。” 许攸宁想了想:“比如我和廖秋珊说话的时候?” 负责人点头:“是的。” 尹霞压着愠怒,飞快扫了许攸宁一眼:“因为大家担心秋珊和攸宁闹出什么事儿,所以我们大家一起陪攸宁去秋珊的位置,结果当时何萌突然滑倒,就撞到了秋珊和攸宁。” 负责人道:“我想知道的不是这个,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往地上滴油?” 后台安静了一瞬。 女生们震惊多过愤怒,面面相觑,甚至不敢出声。 尹霞握紧拳头:“我没有,不是我。” 话音刚落,后台响起一个声音:【要不是你和廖秋珊挡道,这次比赛我拿到奖,就能进歌剧团了。这次看来是廖秋珊在报道室跟你的话,让你提高警惕了?本来这次想让你和廖秋珊一起下去的,反正你俩在这个圈子对我也是威胁。】 众人看过去,许攸宁关上录音笔,抱歉地笑笑:“对不起啊,我按错了,打扰大家了,尹霞你继续吧。” 尹霞面色血色消失殆尽:“许攸宁!” 警察疑惑地问:“同学,你那个是录音吗?” 许攸宁颔首:“的确是,不知道尹霞你觉得是不是呢?” 尹霞一惊说不出话来了。 她只觉得后背一阵冰凉,不停地冒汗。 虽然知道许攸宁刚才录音了,但是知道是一回事,被人听到又是一回事。 她看向许攸宁,许攸宁正站在一边静静地望着她。 尹霞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怨恨,许攸宁干什么多管闲事?! 退一万步说,她初选已经逃过一劫,干嘛非得蹚浑水?! 竟然还录音! 现在,她也完了! 思及尹霞死死盯着许攸宁,抬脚朝她脚踝踢去。 两人站得近,两边都是人,许攸宁完全避不开,众人面色大变——毕竟许攸宁左脚之前才刚刚受伤,现在踢上一脚,谁知道会变得又多严重! 偏偏又是脆弱不堪、没有肌肉保护的踝关节! 许攸宁眉心一跳,没想到尹霞这么疯! 右手边的冯思思眼疾手快拉着她向旁边退开,但她的反应哪里比得过尹霞的速度?! 就在这刹那,忽然有人一脚踩在尹霞的小腿骨上,将她踩了回去。 脚跟接触地面,发出砰的一声震响。 尹霞疼得倒抽了一口气,面容扭曲,死死抓住大腿裙子:“快放开!” 众人都没回过神,连警察都惊呆了。 踩着尹霞小腿骨的是一个年轻人。 容貌英俊漂亮,五官精致,薄唇勾着淡淡的笑意,一双桃花眼却显得冰冷无情。 “这腿也没长在别人身上啊。”他不紧不慢地道,“怎么总往别人身上招呼?” 后面跟着的中年人急匆匆进来:“小魏总?您怎么突然……走进来了?” 说走是谦虚,他只觉得小魏总像短跑冠军似的,嗖的就进去了。 魏则行淡淡睨了尹霞一眼,不动声色将许攸宁挡在身后:“看来这就是比赛期间搞事的人了?” 他看向警察。 警察“嘶”了一声,对尹霞也很无语:“你这孩子怎么这样啊?” 尹霞皱着眉头,一脸苦色。 这个男生下脚很重,她甚至觉得自己小腿骨都断了! 她颤巍巍地掀起裙摆。 冯思思吓得惊呼一声,尹霞的小腿有一片已经泛青了。 许攸宁有点意外,魏则行竟然下脚这么重?这别是往死里踩吧? 魏则行淡淡道:“看来得赔医药费了,抱歉。” 许攸宁:“……” 她也看不出他哪里抱歉了。 警察带走了尹霞,几个女生包括许攸宁也要一起去做笔录,特别是许攸宁,还是这次受害人之一,魏则行站着没动,他的助理在门外跟警察交涉,交涉半天,许攸宁不用去了,只需要把录音笔交给助理,他去处理。 许攸宁疑惑地问:“我不用去了么?可杨助理不知道我这边的情况。” “去做什么?让她趁你不注意再踢你两脚?”魏则行蹙了蹙眉。 “……”许攸宁面色微窘,“那是刚才站太近了,避不开。” 两边都是遮挡物,确实避不开了。 “不和她呆在一块儿就好了。”许攸宁说完,又问,“你怎么来了?” “过来看看。”魏则行说着,又对刚才那位中年人道:“麻烦你们严肃处理吧,希望以后所有比赛都严格检查,杜绝这种情况的发生。” 中年人叹了口气:“舞协人有限嘛……” 魏则行似笑非笑地道:“看来下场比赛又有无辜选手会受伤啊。” “……” 他连怼两句,中年人只好干笑两声,许攸宁压低声音:“你别这样说啊。” 她认出来了,对方是舞协这次比赛的负责人。 “哎评奖了。”工作人员招呼大家。 观众席上,只有少部分观众已经走掉,大部分仍然留在座位上等待颁奖。 好在后台因为尹霞的事情,只多耽误了十分钟。 音乐响起,主持人拿着话筒开始宣布:“获得本次比赛三等奖的是,来着师范舞蹈系冯思思,舞蹈《寸草》,恭喜冯思思!” 台下响起掌声! 方然端着相机开始重新调光。 许英梵握紧扶手:“第二名是谁啊?恩?第二名是谁啊?你怎么不说话啊?” 方然有点不耐:“这不是还没颁奖么?马上就是第二名了你不能再等等?” 许英梵噎了噎。 他不就想知道许……许攸宁能不能得第一么? 方然叹了口气:“对方是廖秋珊,南舞附中的天才,虽然小姐姐也很厉害,但是……跟廖秋珊应该是有点差距,呜呜呜。” 怎么我方竟然先投降了? 许英梵拍了拍扶手:“这不是还没出结果吗?你怎么就开始丧气了?” “你不懂!小姐姐很优秀,但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人更优秀!”方然长叹一声,“怎么偏偏遇上廖秋珊啊!她都比了多少年了,怎么还比啊!这奖拿得不腻吗?” 隔壁座的女生扭头对她道:“也不是哦,廖秋珊之前连续两年都在少年组比赛上受伤,所以她其实只参加过少儿组而已。” 方然感到不解:“怎么会在比赛上受伤啊?她可是专业的,不至于犯错让自己受伤啊。” “不知道啊。”女生耸耸肩,“不过事情没有闹大,所以很多人不知道而已。” 正说着主持人道:“下面将颁发二等奖。” 评委拿着两份报名表看了看。 “这个很好。”其中一人指了指左边那张,右指了指这张,“可是这个也很好,虽然有脚伤,但技巧做到了几乎完美,有点不知道怎么选。” “不要给同情分啊。”有别的评委状似开玩笑道,“咱这可是严肃的比赛。” “那是当然的。”那人叩了叩桌面,“成,我就按我觉得最满意的来选。” 陈清坐在后面,忍不住直皱眉头。 许攸宁的脚伤让她开场前一分钟表现不够完美。 也是这一分钟影响了评委。 背后的努力评委或许看得到,但并不会成为评分标准。 “陈老师怎么看?”表格交上去后,评委扭过头来问。 陈清一愣,没想到评委还会转过头来问她! 她哭笑不得:“你们问我吗?我又不是跳古典舞的。” “那您以前不也学过么?”评委笑道,“就想听听您评价。” “论发挥的话自然是廖秋珊。”陈清道。 评委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 这么看来没戏了? 陈清暗暗叹了一口气。 台下观众也小声讨论。 “二等奖应该是许攸宁。” “廖秋珊毕竟是业内天才,只要不受伤,发挥都是满分。” “许攸宁也很好,未必不能得第二啊?” “不好说啊。” 许英梵听得着急,这东西就不能观众投票么?! 这时台上主持人道:“获得本次比赛二等奖的是,南舞附中廖秋珊,舞蹈《晨鸣》,恭喜廖秋珊!” “卧槽!”许英梵霍然起身。 观众短暂愣过之后,也纷纷鼓起掌来! 连陈清都不敢相信,她戳了戳前面的评委:“你们都选的许攸宁吗?” “没办法。”评委喝了口水,感慨道,“论控制技巧,还是许攸宁强,该柔的时候柔,该强的时候强,刚柔并济,类型很少见,她以后路子很宽。” “不过现在的孩子越来越变态了,对自己要求太高,什么都要做,什么都要做到最好。你看现在的女孩儿跳舞,都不只是单纯翻转,一套组合动作下来,一般人真的比不了。” 陈清听了半晌,不由得捂着嘴巴笑:“那还不是我教得好!” 评委们惊异地看着她:“你的学生吗?许攸宁不是古典舞专业吗?” 陈清眨下眼睛:“指导了下比赛舞蹈嘛。” “……”评委偷偷撇嘴。 接下来的一等奖毫无悬念。 “获得本次比赛一等奖的是,京城舞院许攸宁,舞蹈《如影》,恭喜许攸宁获得第一名!” 会场掌声雷鸣,尖叫不断! 方然也忍不住尖叫! 因为有廖秋珊在前,她以为许攸宁根本不可能得第一! 她捂着嘴巴,眼圈发红! 小姐姐居然真的做到了! 而且她知道,大家并不都是小姐姐的粉丝,纯粹是激动。 激动会有人超过天才! 许英梵心脏咚咚直跳,他好像也被场内观众感染,一股热血在体内激流澎湃,仿佛篮球比赛获得第一名般,让他激动地想放声大喊! 但他捂着嘴忍住,随即坐下平复情绪。 不经意朝苏蓉看去,却发现苏蓉大概也是太激动了,捂着嘴,像是手足无措。 看见苏蓉,许英梵刚才那点激动和热血又平复些。 毕竟他妈和许攸宁……也不合嘛…… 接下来是第一名的讲话,只有一分钟时间,但下面附中的孩子喊着希望分享经验。 许攸宁含笑接过话筒:“谢谢大家,我是来自京城舞院古典舞系许攸宁,我平时的练习情况是早上六点半开始拉基本功,白天正常上课,晚上晚课后再拉体能,周六正常练舞,周日休息。” 大家忍不住笑出了声,连评委都捂着嘴巴笑,觉得她太过诚实。 毕竟,谁会在这种场合真正分享自己的生活啊! 她语速很快,又说了自己过去经常出错的地方,连说几个,主持人便打了手势,许攸宁颔首:“……就说这么多了,谢谢大家,谢谢我编导老师孙老师,给我人生给予支持的吴老师,和比赛期间给我帮助的陈老师,还有各位同学,谢谢你们!” 场下又响起掌声。 许攸宁在掌声中退下舞台,额头都出了一层汗。 一张纸巾递到她面前。 许攸宁侧目,魏则行就站在旁边等她。 因为魏则行,冯思思都不好意思跟许攸宁说话,只好匆匆走到镜子前。其他女生也面色犹豫,不敢当着他的面卸妆。 许攸宁忍住好笑:“我要回去了,你跟我一起走吧,不要呆在这里。” 魏则行淡淡一笑:“你走我当然走。” “嚯……”几个女生捂住嘴。 “……”许攸宁脸蛋一阵发烫,好在妆太厚,看不大出来。 两人一前一后,许攸宁已经不想问他今天为什么来了,转而问别的:“我一会儿还用去派出所吗?” “去那做什么?”魏则行随意地道,“杨助理给你处理,那个女人你不要见了。” 是说尹霞。 许攸宁本来也不太想和尹霞见面,她的眼神很阴冷,心态也很扭曲,让人觉得不舒服。 两人刚经过报道室,尽头就有人喊道:“攸宁!” 这个声音很耳熟。 许攸宁蹙眉,不用看都知道是苏蓉。 她侧头问魏则行:“我们走别的门出去吧。” “为什么走别的门?”魏则行淡淡瞥她一眼,“我在都让你觉得害怕吗?” 什么害怕呀? 许攸宁撇嘴:“我只是不想跟她掰扯,你不知道她多缠人。” 初选时还追到报道室。 “所以我这不是来了么?”魏则行勾了勾唇,“她还敢拦我不成?” “……啧。” 苏蓉看见魏则行也有些惊讶:“则行?你也来这儿?好巧。” 可看魏则行和许攸宁并肩从里面出来,她又觉得有些不对。 “不巧。”魏则行淡淡一笑,“之前给了艺术中心一点捐赠,所以今天过来看看。” 苏蓉点点头,又看向许攸宁:“攸宁,妈妈能和你单独聊聊么?” 许攸宁都懒得反驳她,明明在升学宴上说过断绝关系,她还能一口一个“妈妈”。 “赶紧回去吧。”许攸宁对魏则行道,“天儿怪冷的。” 说完她快步朝外走。 “攸宁!”苏蓉着急地要追出去。 魏则行快一步挡在她面前,在苏蓉惊诧地目光中,淡声道:“苏阿姨不要追了,之前都说过断绝关系,就给彼此留点面子,不要再纠缠了。” 苏蓉看着魏则行,心口重重一跳:“则行?!” 048 但魏则行的表情并不是开玩笑。 苏蓉压下心中惊疑:“则行, 虽然之前攸宁和家里恼了矛盾……”提起这茬,她又觉得有点羞臊,“不管怎么样, 攸宁都是我女儿, 她很久没回家了,我想关心关心她最近的情况。” “这个么。”魏则行漫不经心地抬眸,“以苏阿姨的能力, 想关心女儿近况还不容易?” 他慢悠悠地拉长语调, 苏蓉更觉得困窘又惊异。 魏则行是站在许攸宁那边的。 可他为了许攸宁,用这样的态度和她说话, 她心里别扭, 更说不上什么滋味。 “则行……”苏蓉犹豫地开口,“你……是喜欢攸宁吗?” 魏则行微微勾了下唇:“苏阿姨觉得呢?” 苏蓉拎着提包的手紧了紧。 许攸宁是她的女儿没错, 可她不觉得魏则行能跟许攸宁走得下去。许家如今虽然是豪门,但在魏家面前,根本不够看。 “则行。”她艰难地道, “如果你只是想玩玩——” 魏则行眸光微凛, 桃花眼冰冷, 静静地看着她。 他压迫感太强,苏蓉心头一悸, 顿时噤声。 见状, 魏则行扯了扯嘴角,快步从她身边经过。 从门口下台阶,是一条通往正大门的走道,魏则行环视一圈, 没看见许攸宁。 她走了? 魏则行脚步慢下来。 正中间的走道并无遮挡, 冷风瑟瑟, 刮得他面颊生疼。 魏则行慢吞吞走到自动伸缩门前,正想着给杨助理打个电话,忽然一个脑袋探头看进来:“怎么那么慢?是不走了吗?” 许攸宁裹着大衣蹲在地上,裙摆在地上铺了一圈青色的花边,正咬着吸管喝奶茶。 魏则行眸光微动,走到她跟前挡住风:“抱歉,和苏阿姨说话耽误了。” 许攸宁叹气,起身递给他一杯奶茶:“喝吗?” 这杯裹着塑料袋,还冒着热气。 魏则行弯起唇,伸手接过:“谢谢。” 许攸宁也不确定他喝不喝,咬着吸管看着他:“喝吗?” “为什么不?”魏则行插上吸管,轻啜一口,入口的牛奶和红茶浓郁醇香。 无糖,也没有放珍珠。 他挑了挑眉,蓦地笑了。 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弯成牙儿,氤氲上一层朦胧的水色,似勾似引,风流迷人。 许攸宁愣了愣,慢吞吞移开目光,一不注意囫囵吞下颗珍珠。 她被哽得好一会儿才道:“回去吧,外面太冷了。” …… 苏蓉望着大门口,久久没回过神。 方然上完厕所出来,发现许英梵扒着表演厅的门朝外张望,奇怪地拍拍他的肩膀:“干嘛?” 许英梵被吓得一抖,连忙把方然拽回来:“小心点,我妈在前面!” 方然朝前看去,走廊尽头的大厅站着一位穿着靓丽的女士。 “是你妈妈的话,不是正好吗?”方然问。 许英梵狂摇头。 刚才他走出来苏蓉,就躲了起来。 现在一想,也太机智了。 因为魏则行也在。 两人似乎聊得不太愉快,魏则行走后苏蓉就面色不好。 方然想了想:“那我们绕道走吧,赶紧的,我还要回去p图、剪vlog。” 许英梵点点头,戴上连衣帽,和方然从另侧门绕出去。 可许英梵一米八的个头,在人群中很显眼。 苏蓉冷不丁瞧见他的背影,狐疑一瞬,正要拿出手机给他打电话,就被艺术中心的美术老师叫住:“您不是许英黛的妈妈吗?” 苏蓉疑惑地看去,美术老师解释:“上次您和林老师带许英黛来,我们才见过。” 苏蓉不记得。 艺术中心那么多工作人员,她哪里能一一记得,更何况许英黛是林连生的学生,这个身份也没有谁会忽视。 但她还是很快打起精神:“您好老师。” 美术老师道:“您过来是看比赛结果吗?比赛结果要明天公示。这个结果会通知指导老师,没必要专门过来。” 苏蓉刚想否认,又想到许英黛的美术比赛,索性问道:“抱歉我以为要亲自过来看通知。那请问比赛结果现在出来了吗?” 美术老师笑笑:“已经出来了。” 苏蓉随意地点点头。 她现在的心思还放在许攸宁身上,不免有点心不在焉。 美术老师又道:“英黛这次不错,第二名,不愧是林老师的学生!真的很优秀!” 苏蓉蓦地回神,疑惑地问:“第……二名吗?” 是听错了吗? 美术老师笑着点头:“是啊,第二名,真的很厉害啊!今年的学生都很优秀,在这种情况下,许英黛还能拿到第二名,真的不简单!” 苏蓉愣了好一会儿:“可是……黛黛是少年组,少年组竞争也这么激烈吗?” 许英黛这个年纪,少年组和青年组都可以参加。林连生说,既然不打算走专业路子,那就趁着现在赶紧报少年组,竞争不那么激烈,也有优势。 可现在怎么…… 美术老师道:“恰好遇上一匹黑马啊。有个高一的孩子,咱艺术中心都直到他,太有天赋了,连林老师都说他是天才,要不是没遇上好的教师资源……” 他说着笑了笑。 苏蓉心头一梗。 许英黛学美术也费了不少精力。 林连生本就颇有名气,又是小班教制,学费昂贵,收生又严格。苏蓉找他的时候,他刚从少年宫离开不久。 说是因为在少年宫见过很有天赋的孩子,所以想培养那些从小就能看见天赋的。 林连生也认可许英黛的才能,所以才允许她去上课。 齐白石杯,大家都认为许英黛一定会夺冠。 思及苏蓉又问:“第一名的孩子,是哪位老师的学生啊?” 美术老师摇摇头:”不认识。” 苏蓉僵了僵。 对方的指导老师都寂寂无名? 晚上苏蓉再度失眠。 从国庆节在艺术中心见过许攸宁之后,她就陷入了失眠的怪圈。 床头开着灯,她不安分地来回翻身,许宏推高眼罩,厌烦地斜睨她一眼:“你又失眠了?黛黛不是给你买了褪黑素?你怎么不吃?” 提起许英黛,苏蓉更觉得烦闷:“你知道黛黛之前去参加齐白石杯么?” 许宏长吁一口气:“你大半夜不睡觉就想这个?” 她是更年期到了? 他不想和苏蓉多聊:“你去医院开点安眠药吧!你再这样下去,我也要跟着失眠了。” 苏蓉干脆坐起身,不甘心地问:“你知不知道黛黛什么名次?” “明天不就知道了吗?”许宏不耐,“赶紧睡觉吧明天我还要上班。” 但苏蓉今天一肚子不快:“你听说我呀,黛黛那个齐白石杯,得了第二名!” ※※※※※※※※※※※※※※※※※※※※ 前几年有个13岁的男孩从乡镇来参加考级 他的老师带他一起来的,画石膏像的时候,他老师也在旁边画 所有工作人员都震惊了,因为这孩子画得比他老师还要好! 水平非常高,还引发了轰动…… 但他那个乡,资源不行,他老师也不行 大家都觉得很可惜,也很担心 049 第二名? 许宏眉头微蹙:“不是说, 肯定第一名吗?” 苏蓉愁眉苦脸。 如果说许英黛比不过人家,是因为第一名是个天才。 可许攸宁那边,她的对手廖秋珊, 也是个人人称赞的天才啊。 怎么许攸宁就比过了? 苏蓉越想越觉得闹心, 心底挣扎好久, 才对许宏道:“我今天在艺术中心看见攸宁……她现在发展挺好,也不像你之前说——” 许宏微微不耐:“你怎么又去看她了?” 苏蓉心底一阵发虚,胡诌道:“我去艺术中心打听黛黛比赛结果, 碰巧遇到攸宁去参加舞蹈比赛。”顿了顿,“是冠军。” 许宏没作声。 苏蓉紧接着道:“都是专业学生参加的,挺权威。” 许宏扭头看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攸宁发展挺好, 她好像认识不少专业人士,你看,上次那个李院长……不就是吗?” 许宏厌烦地拉高被子:“你跟李院长吵架的事你忘了?行了行了睡觉, 明天还去公司。” 苏蓉见他不想聊攸宁,郁闷地躺下,伸手关掉床头灯。 室内黑漆漆, 苏蓉看着天花板, 不由想起早上的万花舞蹈大赛。 这是苏蓉第一次看许攸宁跳舞, 她甚至无法将舞台上那个舞姿优美的女孩儿,和她记忆中的许攸宁联系在一起。 她获奖时, 全场尖叫, 苏蓉也激动地捂住嘴, 仿佛与有荣焉。 她在舞台上闪闪发亮, 让苏蓉内心澎湃又莫名骄傲。 许宏不在场, 又怎么能体会她的心情呢! 她拿出手机, 网上果然也有关于这次比赛的只字片语, 其中一个叫“然然不考上q大不改名”的博主,甚至发了好几个vlog和比赛精修图。 苏蓉戴上耳机一一看完,往下翻又翻到了方然之前做的小采访。 【家人支持吗?】 【我爸是支持的。一个爱你的人,他会在你走错时,给你建议,走对时,给你支持。我爸就是这样。】 【别的家人支持你吗?】 【我没有别的家人。】 苏蓉捂着嘴,翻了个身。 许宏听见她不停抽纸巾擦鼻水,随口道:“受寒了?明天找廖医生过来看看。” 苏蓉胡乱应了一声。 …… 清早苏蓉果然感冒了,也有点低烧。 许英黛进厨房打算给她熬粥,但不知道什么粥更适合苏蓉,便去问冯阿姨。 冯阿姨正在打包要送去干洗店的衣服。 “冯阿姨,我妈喝什么粥比较好啊?”许英黛问。 “要不熬个南瓜粥吧。”冯阿姨说着,顺手从苏蓉昨天穿过的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放在柜子上。 许英黛不经意瞟了一眼,目光凝了凝,拿起来一看,是万花舞蹈大赛的终选比赛门票。 还是用过的。 许英黛心底一颤:“冯阿姨,这是我妈衣服里拿出来的吗?” 冯阿姨瞄一眼:“是啊,一会儿得拿上去给太太。” 许英黛将鬓角的头发勾到耳后,笑了笑:“我拿上去给妈吧。” “好啊。” 她走出洗衣房,笑容收敛,紧紧捏着那张票根。 难以置信,苏蓉竟然去看了许攸宁的比赛! 而且没有告诉家里任何人! 许英梵正好走过来,眼看许英黛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一张眼熟的票根,心里咯噔一下:“你、你站这儿干什么?” 许英黛捏着票根的手这才松了松,对许英梵笑笑:“我过来找冯婶,冯婶正好叫我把这张票根拿给妈。”说着她又状似不经意地道,“妈妈好像去看了姐姐的比赛呢。” 如果放在以前,许英梵是一点就炸。但此时听许英黛一说,他也心里发虚:“是、是吗?妈怎么这样呢?都、都不跟家里说一声。” 许英黛笑道:“是啊,我也想知道妈怎么不跟家里说一声,不然我们就可以一起去给姐姐加油了啊。” “舞蹈比赛有什么好看的?”许英梵飞快道,“我还不如在家打游戏呢,哎,我陷先去找下我的衣服啊。” 说完他也不敢继续和许英黛聊,匆匆忙忙走进洗衣房翻昨天的脏衣服。 舞蹈比赛票根,还在昨天那条裤子里呢! 许英黛只觉得许英梵神色奇怪,也没多想,背过身去,将票根揉成一团,扔进厨房垃圾桶里。 正打算熬粥,林连生打电话进来。 许英黛很快反应过来,齐白石杯应该出结果了! 她抿唇笑笑,接起电话,林连生的声音也饱含喜悦:“恭喜啊英黛。” 果然! 许英黛莞尔:“谢谢林老师。” 林连生也朗声笑道:“这次比赛,你第二名呢!回头来工作室拿奖杯和证书啊!” 050 许英黛心脏猛地收紧, 笑容僵在脸上。 第二名? 许英黛无法保持笑容:“林老师……看来我还是不足,本来以为自己可以第一名……” 林连生道:“不用强求,第二名我很满意, 第一名的小子, 以前考级见过,确实比不了。” 比不了? 许英黛蓦地握紧了手机。 从来都说别人比不了她,不过一个高中生, 她怎么会比不了?! 结束通话后, 许英黛深吸一口气。 也罢。 她只要像以前一样,让他们看不见许攸宁就可以了! 思及她忽然又想起那天, 魏则行走到许攸宁身边, 目光冷漠地在她身上一扫而过。 她死死咬紧牙关,蓦地红了眼睛。 许攸宁! * 许攸宁终于还是获得万花舞蹈大赛第一! 如果放在往届, 第一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今年不一样。 有廖秋珊在,老师们都很紧张, 生怕砸了古典舞系的金字招牌。 许攸宁班的老师也一直宽慰她, 放平心态, 尽量争第一,争不了学校也不会说她。 但许攸宁势如破竹, 竟然带伤打败了廖秋珊! 比赛结果一出, 这个消息爆炸般在各校之间传播。 古典舞系系主任虽说没有表示,但校宣传部还是将报道栏换了新的主题。 南舞院也炸开了锅,怀疑许攸宁是不是用了非常规手段。 跟别人比就罢了,跟廖秋珊比居然赢了?不能信! 一时间两校子弟常常在各论坛battle, 仇人相见, 必定对骂出高楼。 长达半个月, 听说在十二月的文艺演出上,彼此也相处不融洽。 好在南舞附中的论坛上,廖秋珊亲自澄清说“这是一场很严谨的比赛”,让澄清传闻。 中午在食堂,苏冉挑剔地上下打量许攸宁一圈:“哪怕赢了廖秋珊也不能骄傲,打败人家附中学生,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袁欣佳无语:“那不是廖秋珊吗?不是说廖秋珊是多少年难遇的天才?” 廖秋珊高一就上过业内舞蹈杂志采访,被业内看好,谁知这么早就遭遇滑铁卢。 也不知道以后她会怎么发展。 从食堂外进来的学生给许攸宁打招呼:“刘老师叫你现在去趟行政办公室。” 现在? 许攸宁诧异地道过谢,匆匆扒了两口饭起身:“我去办公室看看。” 饭点教学楼里也几乎没人,行政办公室的门敞开,隐隐约约传出说话声。 许攸宁走到门口,看见几个人围坐在茶几两边,其中赫然有一个眼熟的人——尹霞。 她低着头,沉默地坐在一边,气质阴郁。 行政老师先看见她,招手道:“直接过来吧。” 罗玉玺坐在她旁边,也板着脸。 许攸宁在罗玉玺身边坐下。 南舞院的老师暗暗打量许攸宁,就是这个女孩儿,赢了他们学校的天才少女。 她无声叹了口气:“许攸宁同学,罗玉玺同学,我是南舞院的张老师,尹霞在万花比赛期间做的事,引起我们校方高度重视,我特地带她来向你道歉,她一定会承担责任,希望你们尽可能原谅她。” 罗玉玺压着怒气问:“老师,我脚受伤也就算了,毕竟只是扎了一针,可她害我比赛失利!每一场比赛对我这种舞蹈生多重要,你不知道吗?” 张老师温声细语地道:“同学,真的很抱歉,但我们也没有办法左右比赛成绩,只能尽力补偿。” 罗玉玺气得含泪:“我又不需要什么补偿。” 张老师只好看向许攸宁:“许攸宁同学怎么想?” 许攸宁浅浅一笑:“我觉得尹霞公开道歉,并且列出过去受害人,再同受害人一一道歉比较好。” 尹霞倏地抬头看向她,面容惊愕又愤怒! 许攸宁!她故意的! 张老师愣过之后也面色为难:“许攸宁同学,我们这次来只是想让尹霞和你们道歉,至于其他的——” “我也不需要她的道歉,但我就这个要求。”许攸宁看向尹霞,“不难吧?” 尹霞脸色乍青乍白:“许攸宁你想让我这辈子都在这行混不下去吗?!” “尹霞!”张老师皱着眉头看向她,“怎么说话的?” 尹霞放在膝盖上的手倏地握紧。 “尹霞应该不是第一次做。”许攸宁淡声道,“道歉,取得人家的原谅,然后改过自新,不是很正常的做法吗?为什么就是混不下去?” 张老师一脸窘态:“这、尹霞还小,不懂事,同学别跟她计较。” “张老师,我不打算计较,只希望她道歉,这不难吧?”许攸宁说着,余光注意到尹霞仍旧一脸不甘心,心头也窜上两分火气,“之前还有多少人,因为她错过比赛呢?跟那些人道歉,不是理所当然吗?” 被个学生指责,张老师也板起脸。 说完,许攸宁又缓和了语气,温声道:“如果我言语冒犯,请张老师谅解,任何一个人都不能接受自己在比赛途中,遇到这种恶意刁难。” 行政老师这才打圆场:“攸宁说的也是事实……张老师怎么想?” 尹霞怎么敢把之前的人再说出来?她求助地看向张老师。 张老师面容严峻。 许攸宁的话不留后路,如果尹霞不道歉,就是南舞附中漠视其他学子的遭遇。 以后往南舞附中的招牌还要不要? 还有人敢来考吗? 好一会儿,张老师才开口道:“许攸宁说得很对,尹霞,如果你之前还做过,你也要做出道歉。” 至于之前到底有没有做过,尹霞说了算啊。 张老师算盘打得好,尹霞却没听懂,她面孔骤冷:“张老师,连许攸宁都这个态度,其他人肯原谅我吗?这行业人人都是对手!他们巴不得我跳不成!” 张老师面色微变,霍然起身:“你先不要说话!” “我就说!”尹霞狠狠抹了把眼泪,瞪着通红地眼睛看向许攸宁,“她就是想抹掉竞争对手!” 行政老师也生气了:“这就是道歉的态度吗?” 张老师来不及劝,许攸宁往椅背一靠,弯了弯红唇:“竞争对手?我现在在京舞院。你却还在南舞附中,我们之间还隔着艺考啊。” 尹霞无法反驳,只能抹着眼泪,对她怒目而视。 “还有,这次比赛,就算你参加,也未必能前三。”说着许攸宁冷冷道,“你这种心里没数、还不断给对手使绊子的人,在这行越少越好。” 尹霞面容扭曲:“许——” “啊这里这里。”门外忽然传来说话声,系主任笑容可掬走进来,“刘老师忙完了吗?马团长想见见许攸宁。” 马团长? 众人面色诧异。 紧接着一个身材苗条的中年女人走进来,张老师和尹霞齐齐面色大变:“马团长?!” 马团长看见张老师和尹霞,疑惑一瞬,又笑笑:“原来是尹霞,真巧,你怎么在这儿啊?南舞过来高铁都得三小时啊。” 张老师干笑两声,没有接茬。 行政老师和许攸宁解释:“这是南方文工团团长,马团长。” 许攸宁和罗玉玺连忙站起来问好。 马团长抬手:“团里在京城有演出,我就跟着过来了。下午还得去剧场,话不多说,许攸宁,我看过你的比赛,你有没有兴趣大四直接来我们文工团?” 尹霞脑中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张老师面色勉强:“马团长,您之前……不是在接触尹霞吗?” 马团长也不避讳:“我改变主意了,尹霞不合适,这个您也清楚。” 张老师一脸困窘,无法反驳。 “许攸宁呢?”马团长看向许攸宁。 许攸宁讶异几秒,旋即郑重地道歉:“对不起马团长,我已经和别人约好了。” 她的拒绝,连系主任都露出惊讶之色。 南方文工团背靠部队,实力雄厚,以许攸宁的能力,得到提拔的几率很大,未来的路也会很轻松。 更何况,这还是文工团团长亲自过来!这可以从来没遇过的事。 系主任看着许攸宁,心里生出金鳞岂是池中物的感慨。 马团长略一沉吟:“对方比我们更好吗?如果不是的话,好好考虑考虑,反正你才大一。” 许攸宁含笑道:“真的很抱歉马团长,如果我没有答应她,我会答应。” 马团长眉头微蹙,似乎就这样放弃不太甘心:“没关系,还有好几年,你再好好想想,不必急着做决定。” 马团长很喜欢许攸宁,虽然距离毕业还很长,不过许攸宁这样的孩子,当然要先下手为强。 张老师站在一旁,表情尴尬又勉强。尹霞更是气得面色涨红。 当初她也是亲自去南方文工团才见到马团长。 虽然马团长对她不是很感兴趣,但还是提出让她报名参加考试,看看业务能力。 哪里像今天对许攸宁这样——! 尹霞只觉得芒刺在背,多一刻都待不下去,偏偏张老师不言不语,也不提出告辞。 尽管马团长迁就如此,许攸宁还是温和地拒绝了。马团长有些遗憾,但人各有志,她对许攸宁的选择表示理解。 她忽然看向尹霞,意味深长笑了笑:“尹霞是来做交流的么?” 尹霞嘴唇嗫嚅,开不了口。 许攸宁笑了笑:“她是来道歉的。” 马团长也不惊讶,了然地道:“哦,是该好好道歉。” 尹霞脸色一白,紧紧咬着牙关,眼底微微猩红。 张老师很有眼色地道:“尹霞。” 许攸宁也挑挑眉,余光瞥过去。 尹霞紧紧攥着衣服角,指关节泛白,眼泪刷的一下冲了出来:“我……会道歉。” 许攸宁颔首。 尹霞和女张老师再也呆不下去,紧接着提出告辞。 目的达到,刘老师也不会强留。 “恩,尹霞改过自新,再提升下业务能力,混也能混下去。”系主任道。 马团长戏谑地笑了笑:“那可难说了。” 两人坐下聊天,许攸宁不方便多呆,和罗玉玺一起离开。 罗玉玺眼看尹霞离开时面无人色,心底总算出了口恶气:“这种人要是还能在这个圈子发展,我才真要气死。” “防小人是防不住的,我们严格要求自己就好。”许攸宁看罗玉玺那么气愤,忍不住对她展颜一笑,“别想那么多,等你爬得高了,这样的人自然就——” 两人正好走到走廊拐角,许攸宁扭头和罗玉玺说话,猝不及防撞上迎面忽然拐弯的男生。 男生手里拿着的运动饮料洒了两人一身。 男生穿了件黑色的防水羽绒服,饮料水珠顺着布料往下滑,许攸宁连忙找纸巾,男生却手臂一挥,将水珠掸到地上:“许攸宁?” 许攸宁诧异地抬头,男生个子高挑,面容清秀白皙,眼睛又大又圆,刘海细碎地垂到眼睑。他笑容粲然,露出两颗虎牙:“我是芭蕾舞系的宋柏河,你好呀。” “你好。”许攸宁一面道歉,一面将纸巾递过去,“抱歉我走路没有注意,弄洒了饮料,我买给你吧。” 宋柏河眨眨眼睛,正要说话,旁边另一个男生猛地捂住他的嘴,笑嘻嘻地道:“好呀,你买吧,柏河渴得不行,他也是才买的饮料哦。” 宋柏河瞪大眼睛看向同伴。 许攸宁淡淡一笑:“好。” 一行人返回食堂,宋柏河站着没动,同伴锤了他一拳:“去买呀。” 宋柏河瞪他一眼,挑了瓶饮料,然后径直扫码付了账。 许攸宁没来得及阻拦:“我给你买就好了。” “不用。”宋柏河咧嘴笑道,“我怎么也不能让女生付账啊。” 许攸宁秀眉轻蹙:“那我也不能让你付,我转你。” 宋柏河正要拒绝,后面的同伴又一拳锤到他背上,咚的一声闷响,宋柏河被砸得说不出话。 许攸宁也面带诧色。 宋柏河龇牙咧嘴地道:“我们加好友吧,我转给你。” 罗玉玺戳戳许攸宁,压低声音:“帅哥故意的,想加你微信呢。” 许攸宁给她递了个眼神,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加了好友也转了饮料钱,四人在食堂门口分别。 罗玉玺走到宿舍楼下,才想起来:“宋柏河不是芭蕾舞系的舞蹈小王子么?” 许攸宁微微一笑:“我们快上楼回宿舍休息吧。” 罗玉玺这才转了话题。 没过两天,许攸宁就听罗玉玺说,尹霞在社交网络发布了公开道歉。 原本只是圈内事,但她列出了八九个名字,虽然网友大部分不认识,却有人认出了许攸宁的名字,一石激起千层浪,她这条消息,四十八小时后被顶上了热门。 许攸宁看了名单列表,果然,上面还有廖秋珊的名字。 当天她就收到了廖秋珊的好友请求,但通过好友后,廖秋珊却什么都没发。 许攸宁想了想,给她发了一句话:【不客气。】 廖秋珊发了一串省略号过来。 陈清说,之前廖秋珊和朋友吵架,为此还得罪了指导老师。 许攸宁拜托苏冉去打听,没想到廖秋珊的朋友,居然是尹霞。 尹霞借朋友之便,给廖秋珊使了两次绊子,错失两场比赛冠军。她和尹霞吵起来,但又没有证据,反而让老师觉得,她在为自己比赛失误找借口。 廖秋珊得过自闭症,人际交往也有问题,大概尹霞抓到了她的弱点。 终选的时候廖秋珊其实是想提醒她。 不过廖秋珊的说法方式……也罢。 …… 许英梵正坐沙发上,方然打电话过来:“你看网上没有?!气死我了,小姐姐比赛的时候,原来是被人给整了啊啊啊!” 旁边看电视的苏蓉看过来,他手忙脚乱站起来,走到窗户边,压低声音:“什么意思?” “你没看网上说吗?终选的时候后台那么乱,原来是小姐姐她们差点出事!” 许英梵眉心一跳,匆忙挂了电话,其中一条热门果然是在说这件事。 “卧槽!”许英梵扬声咒骂,扭头朝楼上跑。 苏蓉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会儿,打开手机,不出意外,也看见了那条消息。 胸口像被压了块石头,堵得她不上不下。苏蓉电视也看不下去,上楼锁上门,给自己的助理打电话。 “我看网上都在说舞蹈比赛的事情?攸宁受伤了?伤得重不重?你赶紧打听一下。” 助理一愣:“苏董,我没有了解过……” 苏蓉皱眉:“那就去了解了解。” 助理忙不迭道:“我现在去打听一下攸宁小姐的伤。” 挂了电话,苏蓉胸口闷得慌,攸宁受伤了? 可那天她根本没看出来! 苏蓉懊恼极了。 很快,助理将伤势情况汇报过来,听说只是挫伤,很快就能康复,她才松了口气。 “以后不要忽略攸宁的事儿。”她嘱咐助理道。 助理认真地应下。 051 尹霞的事情在业内小轰动一把。 各高校十分重视这次事件, 在十二月内相继安排了讲座,规范学生意识。 许攸宁听说,被她公布的好几个学生家长闹去学校, 还报了警!学校担心这样闹下去会闹得更难看, 便允了尹霞请假的要求。 许攸宁没有公开的社交网络账号,当初被军训舞蹈视频吸引的一批网友,通过方然询问许攸宁的伤势情况。 许攸宁哭笑不得, 让方然谢谢大家, 也不用担心。 方然在网上向关注她的粉丝说明情况,大家也才放下心来。 转眼年底。 元旦正好周一, 因此连放三天。 民间舞系的乔晓要去体院康复中心检查。 袁欣佳和乔晓是京城舞院附中的同学, 两人关系亲密,乔晓找袁欣佳陪同, 袁欣佳毫不犹豫同意了,还建议许攸宁也去康复中心看看。 “你的脚经常过劳疼的话,不太正常哦。”袁欣佳对许攸宁说, “最好检查一下, 如果肌力和关节都正常, 当然再好不过啦。” 许攸宁接受了袁欣佳的建议。 体院康复中心和京城舞院距离很远,乔晓拜托她发小开车送三人过去。 清早天刚亮, 三人就到校门口等待。 许攸宁打了个哈欠, 从包里掏出罐装咖啡递给袁欣佳和乔晓。 乔晓疑惑地问:“昨晚睡很晚吗?” 许攸宁拉开拉环,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昨晚录视频录晚了。” 袁欣佳解释:“老师找攸宁录新的考级视频。” 乔晓恍然,许攸宁业务能力强,在新生中知名度也高, 让她拍考级视频也不奇怪。 “得, 以后就是许老师了, 未来孩子们可以挺起胸膛说,自己是看许老师视频长大的。”乔晓调侃道。 许攸宁被她逗笑,也戏谑道:“以后许老师说不定要教到你的孩子。” 乔晓抱拳:“那就麻烦许老师对熊孩子严格一点了。” 三个女孩儿笑笑闹闹,等了十分钟,一辆黑色奔驰轿车停在学校门口,冲着三人短促地按响喇叭。 乔晓探头:“哦,他来了!” 许攸宁也不知道乔晓发小是谁,跟在后面走过去,袁欣佳压低声音:“别拘束,她发小在我们学校的,是芭蕾——” 正说着,车窗降下,宋柏河冲着三人展颜一笑,露出洁白的虎牙:“嗨。” “……芭蕾舞系的。”袁欣佳把话补完。 许攸宁讶异一瞬,乔晓和宋柏河居然是发小……这世界太小了。 宋柏河歪头,又冲许攸宁招手,眼眸弯成月牙:“快上车啊。” 校门口风大,乔晓拉开副驾驶座,催促许攸宁和袁欣佳:“快上车暖和暖和。”随即一边坐上车,一边埋怨宋柏河:“你怎么这么慢,我们等了快十分钟,都要冻僵了。” 宋柏河注意着后视镜里的动静,爽朗地笑着道歉:“对不起啊,今早家门口有点堵车,下次再去,我肯定早点出门。” 许攸宁坐上车,车上暖气开得很足,热气只烘面颊,她不由得秀眉微蹙,手指摸索着空调口。 宋柏河抽出安全带,侧身过来将空调口往上拨。 “空调在这儿。”宋柏河冲她眨眨眼,又示范了一次,“要是冷的话就拨下来。” 许攸宁没想到他连这也注意到,连忙道谢。 宋柏河笑得明亮:“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 乔晓闻言一巴掌拍到他背上:“我可以给攸宁说,你好好开车一会儿要堵车了。” “……”宋柏河撇撇嘴,“开就开嘛……” 尽管三人起得早,但节假日出行高峰,一行四人依旧面临堵车的困境。 乔晓低头打手机游戏,随口道:“看吧,我就说要堵车,今天出城玩的人多。” 宋柏河郁闷地托腮,车子已经堵死在路上,完全不动了。 他抬眼看着后视镜,袁欣佳也在玩手机。 但她旁边的女孩儿拉紧外套,脑袋侧向车窗的方向,已经睡着。 宋柏河悄悄勾下嘴角。 到康复中心已经中午十点。 许攸宁在睡得不错,弥补了疲劳,下车脑袋清醒了不少。 体院医疗康复中心引进许多专业设备和恢复疗程,运动员和艺体生大多都来这里进行治疗和恢复,运动员就罢,但对艺体生而言,费用并不低。 乔晓做测试,许攸宁搭了“顺风车”,也请医生看了下。 “状态很好,很健康。”医生看完测试结果,评价道,“疼应该是使用过度,这里受过伤,肯定比其他关节更脆弱,运动要适量。想要在这行走得远,必须多爱惜自己的身体。” 许攸宁含笑道谢。 忙完已经下午一点。 四人都饥肠辘辘,但康复中心门口只有面馆,乔晓干脆地从怀里掏出两张券:“当当当当!隔壁温泉会馆的邀请券,要去吗?他们家的中药浴很有名哦。” 袁欣佳瞠目结舌:“今天吗?!” 乔晓点点头,嘿嘿一笑:“我也是刚才结账才看见包里的券,明天最后一天有效期,来都来了,就一起去体验下啊。” 许攸宁迟疑:“但是……” 刚才车子从温泉会馆前经过,远远就只看见了无数房顶,看起来并不便宜。 乔晓扬了扬手上的邀请券:“会馆今年年初开业,我爸来过一次,后来又送我爸两张邀请券,每张可以带一个人,我们四个去正好。” “那也没带泳衣啊。”袁欣佳心动了,但想到泳衣又有些苦恼。 “买就好了。”乔晓道,“除了难看点,和外面也没差别。” “攸宁……”袁欣佳扭头,眼巴巴看向许攸宁。 两个女生都想去,许攸宁无奈地笑着点头:“那咱们就去吧。” 宋柏河哪怕有异议也被乔晓无视。 他屁颠屁颠下楼开车:“我去开车。” 虽然康复中心离温泉会馆很近,但也开了近半小时车,走到跟前,许攸宁才发现,还是小看这个会馆了。 会馆大且奢华! 新中式建筑风格,从门庭进去,主干道是一个巨大的长方形喷泉池,两边夹道栽着两排树,一直延伸到会馆门口。 大厅明亮宽敞,门口一张长桌旁,正有女工作人员在插花,香氛甜蜜的味道在空气中飘荡。 乔晓去前台用邀请券兑换了四个储物柜钥匙,回来后兴奋地道:“他们会馆有一间比基尼品牌店哎!” 袁欣佳顿时兴奋地站起身:“买泳衣吗?攸宁!” 许攸宁坐在沙发上不想起,有点疲倦:“佳佳帮我买吧,便宜就行。” 乔晓知道她昨晚录视频到十一点,也没强求。 宋柏河站在沙发前,神色踌躇,乔晓毫不犹豫道:“你就别不去了,你的我可没法帮忙买。” 宋柏河有些垂头丧气:“好吧,我们一起去。”说完他又不放心地看了许攸宁一眼,“但是……” “行了赶紧去买!”乔晓强硬地拽着他走了。 三人一走,大厅这里又安静下来,暖气和香氛微妙的混合,催得许攸宁昏昏欲睡。 忽然,砰的一声响,倏地吓走她的睡意。 许攸宁缓缓抬眼,只见对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几个男孩。 一个刺猬头,另一个鬓角铲青,头发三七分。 刺猬头扬了扬下巴:“去啊,今儿咱就在这儿玩。” 许攸宁这才注意到茶几旁边还站了个个子不高的男孩。 男孩头发很厚重,显得有些凌乱,戴着度数很高的眼镜,领口歪到一边,低着头不吭声。 许攸宁蹙了蹙眉。 “哎,去啊。”刺猬头嬉皮笑脸地道,“不是你说要出来玩吗?那你去交钱啊,你叫我们出来,难道叫我们付钱吗?” 男孩杵着没动。 三七分霍然起身,冲着男孩小腿踹了一脚:“叫你去啊!站着发什么呆啊!” 男孩身子一晃,还是站着没动。 三七分啧了声。 见状,许攸宁咳嗽两声。 两个男生这才看过来,刚才许攸宁低着头,脸蛋埋进领口里,这会儿才露出脸。 她黑发玉肤,眼眸大而长,眼尾微微上挑,带着微微媚意,因为捂了好一会儿,鼻尖和双唇都有些红润。 对面竟然坐着个漂亮的小姐姐。 两个男生顿时显得不自在,起身推搡着男孩:“快点走。” 许攸宁朝三人看去,两个男生急着逃开,只有戴眼镜的男生扭头看过来,目光相撞,许攸宁抬起脚,指了指脚背。 男生低头,这才注意到鞋带开了。 他匆忙弯腰系好鞋带才离开。 三个人看起来年纪也不大。 许攸宁收回视线,拿出手机,就在她迷迷糊糊这几分钟,手机上多好几条消息。 还都是魏则行发的。 前几句都顾左而言他,直到看到最后一句,许攸宁才好笑地轻嗤一声。 【放假有什么安排?】 许攸宁还真有安排。 她慢吞吞地回复,还没发过去,魏则行的电话径直打了过来。 许攸宁一头雾水地接起来:“怎么了?有急事吗?” 魏则行那边很安静,他嗓音清润悦耳,似乎带着笑意:“看你回得太慢,不如直接打电话问你,假期有什么安排吗?” “有啊。”许攸宁答道。 魏则行问:“介意告诉我吗?” 许攸宁倒是不介意,正要说话,宋柏河撑着沙发靠背,弯下腰冲她露出笑脸:“许攸宁,我买回来了,我们先进去换衣服吧。” 说着他扬了扬手上的储物柜钥匙。 “啊,好。”许攸宁下意识答道。 电话那边顿时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 052 “怎么了?” 魏则行嗓音淡淡:“你在外面?” “对。”许攸宁接过钥匙和塑料袋。 宋柏河见她在打电话, 指着电梯的方向,无声道:“我们要上楼。” 许攸宁一愣:“为什么?” 宋柏河解释:“房间在楼上,我们得上楼换衣服啊。” 许攸宁点点头, 耳边电话里只剩下诡异的呼吸声。 她猛然反应过来, 宋柏河的话容易让人误会…… “咳。”她轻咳一声, “怎么不说话了?” 宋柏河按下电梯按钮,电梯正从十六楼下来。 魏则行淡声问:“我不会打扰你吗?” 许攸宁好笑地道:“不打扰,和朋友一起去体院康复中心做检查, 时间还早,过来也就半小时车程,就过来玩了。” 手机里传来鼠标和键盘清脆的声响。 “晚上住那边?”他的声音带着些凉意, “一间房?” 许攸宁走进电梯:“晚上的话……不确定。” 电梯门轻轻关上,缓缓上行,许攸宁又道:“还有两个女生和我一起。” 但电话那边一直没声。 许攸宁奇怪地看眼手机屏幕, 还在通话中。 宋柏河指了指电梯楼层:“电梯里没信号。” 正说着,电梯走到七楼,电话嘟嘟两声, 紧接着被掐断。 信号断了。 许攸宁只好发消息给他:【电梯里没信号。】 电梯很快到了十六楼。 许攸宁找到房间, 划开门。 这是间套房。 值得注意的是, 从正厅的阳台延伸出去一个巨大的露台,露台上, 一个正方形水池正冒着汩汩热气。 墙上的石狮子咕噜咕噜往外吐着水。 竟然是个温泉池! 从温泉池望出去, 半山腰的温泉水汽上升, 犹如云雾环绕在山间。 宋柏河笑嘻嘻地拉开阳台门:“这边景色真好!” 寒风强劲地涌进屋, 刮得许攸宁脸颊生疼, 但宋柏河精神奕奕地拿出手机拍风景照, 不一会儿就吹得鼻尖通红。 许攸宁叹了口气, 给他倒了杯温水。 宋柏河吐了下舌头,又弯起眉眼笑,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赶紧进来,别着凉了。” 许攸宁关上露台玻璃门。 两人稍坐一会儿,乔晓和袁欣佳姗姗来迟。 乔晓进门,看见盘腿坐在沙发上打游戏的宋柏河,催促道:“赶紧回你房间换衣服,我们也要换衣服了。” 两张邀请券只能兑换两间房,三个女生勉强挤一间。 宋柏河去隔壁换了衣服出来,几人都换上泳衣,外面穿着酒店统一的浴袍和羽绒服,去三楼自助餐厅吃午餐。 除了分布在酒店室内的小汤池之外,酒店后的半山上,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天然泉池。 游客需要从长廊出去,再走栈道上山。 好在走廊不太冷,羽绒服又很暖和。 一到汤池,几人也来不及挑选,找了人最多的池子下池。 汤池温度很高,许攸宁刚下池,就感觉额头微微冒汗。 她泡了一刻钟,又起身坐到台阶边透气。一扭头,宋柏河就坐在离她不远的位置,瞠目结舌地望着她。 目光相撞,宋柏河又面红耳赤地移开视线,磕磕巴巴道:“水温太高了,好热啊。” 许攸宁点点头:“的确很热。” 乔晓给她选的大红色比基尼,布料少,露出大片紧致的皮肤。 许攸宁很瘦,却不是那种皮下只剩骨的纤瘦,而是饱满健康的瘦,肌肉匀称,没有多余的赘肉,每一根线条却既柔美又蕴含力量感。 被汤池的温度刺激后,皮肤又泛出淡淡樱花似的粉。 “我、我去那边池子泡泡。”宋柏河结巴的说完,也不敢看许攸宁,飞快扎进水里走了。 许攸宁坐了会儿,身上热度降了降,才又回池子里。来来回回到折腾渴了,她起身出池子,去池子旁的室内游泳池倒水喝。 刚接了杯温水,一个人影飞速从旁边冲过来,撞翻她的玻璃杯,又和旁边的躺椅撞到一起。 玻璃杯在脚边砸碎,工作人员惊慌失措地赶忙上前道歉,并打扫卫生。 撞翻杯子和躺椅的男生正爬起来,点点暗红落在地上,他捂住鼻子,拒绝了工作人员的帮助。 但鼻血还是顺着掌心滴滴答答往下落。 好巧,这男生正是刚才在大厅见过的眼镜男孩。 许攸宁皱起眉头,将旁边准备给顾客使用的帕子递过去:“赶紧把血止住。” 男生低着头接过帕子,堵住鼻子。 帕子很快染红一片。 “……”许攸宁有点无奈,好在工作人员很快告诉男生该怎么办。 男生握着帕子,似乎在发呆,还是没动。 在大厅见过的刺猬头上前,夸张地道:“我只是轻轻推了你一下,你怎么都不站稳啊!叫你穿鞋你不穿,这下摔了,还怎么好好玩呢?” 许攸宁低头,男生确实没穿鞋。 不过到了汤池这边,为了保护客人,地上都铺了地板和防滑砖,相比穿鞋子到处走,客人更多的还是光脚走动。 三七分男生勾着刺猬头的脖子戏谑道:“说什么呢?咱家小少爷说了自己不用穿鞋,这摔了不是很正常吗?谁还赖鞋子吗?” 男生捂着鼻子没说话,头也没抬一下。 刺猬头恍然:“说的也是,易朋早有摔倒的心理准备嘛,瞧瞧,给其他客人吓得,还给工作人员添麻烦。喂,快把你撞倒的椅子扶起来。” 工作人员已经意识到了,正要开口劝阻,许攸宁快步走到椅子边,将侧翻在地的躺椅扶正,淡声道:“我扶起来了,反正我离得近。” 离得近? 刺猬头和三七分面面相觑,这小姐姐离椅子明明有一米多远。 相比之下,易朋要更近吧?! 刺猬头也不生气,笑呵呵地道:“哎呀这位姐真善良,不过易朋——” “我说,这里的瓷砖是防滑的。”许攸宁说着,指了指脚下的瓷砖,“这么防滑还能摔,你到底是怎么推他的?” 刺猬头依旧一脸笑嘻嘻:“我就轻轻推了他一下。” “轻轻?”许攸宁折回他面前,冷不丁伸手推了他的肩膀一下,“这么轻吗?” 许攸宁用的力气不大,但不知道为什么刺猬头却一步踩滑,一个倒栽葱摔进背后的游泳池里! 游泳池池面噗通一声水花四溅,池子周围的游客都看了过来。 这边恰好是深水区,刺猬头掉进去,呛了好几口水,好半晌才爬起来。 三七分不悦地睨着许攸宁:“你什么意思?” “我只是轻轻推一下罢了。”许攸宁淡淡了他一眼,“难道不是他没穿鞋的错?要是穿了鞋也不会滑倒。既然不穿鞋就敢来这里,也是默认会滑倒吧?” 三七分一愣,随即噎住。 她居然拿他们耍易朋的话来堵人。 刺猬头更是气得七窍生烟,抹了把脸上的水,瞪着许攸宁。 “这不是你的原话吗?我就想试试你会不会摔。”许攸宁摊手,无辜地眨下眼,“没想到你和你朋友一样,那么容易就摔,还是好好穿鞋吧,否则走哪儿都摔。” 说完她微微笑道:“你觉得我说得有没有道理呢?” 工作人员围在这儿,其他客人也看向这边,刺猬头只能面色阴郁地爬出游泳池,缓缓了缓语气:“抱歉我下次会小心点。” 见不再有冲突,工作人员松了口气,要带男生去处理下鼻血。 刺猬头和三七分也要跟着一起去。 易朋走到门口,又扭头看眼许攸宁。 许攸宁正好端着水杯倒水,侧脸线条动人。 他顿了顿,赶在其他人察觉到前,转回了头。 许攸宁喝了口水,一扭头,躺椅上的一排客人都看着她,其中一个年轻女人冲许攸宁无声比了个大拇指。 许攸宁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在室内又吃了个蛋糕,许攸宁才走回汤池,乔晓趴在池边不经意扫她一眼,提醒道:“你手机好像有消息。” 许攸宁的手机套了防水袋,就挂在脖子上。 她看了眼,还是魏则行的消息。 魏则行发来的消息是:【我快到了】。 时间是一分钟前。 “……”许攸宁赶紧拨通他的电话,“你……是说快要到我这儿了吗?” “恩。”魏则行的嗓音听起来有点冷,“我打扰你了吗?” “那倒不是……”本来也是玩,他说什么打扰不打扰,感觉怪怪的。 许攸宁转了话题:“还有多久到啊?” “大概十五分钟。” 司机慢悠悠地开着车,冷不丁听见这句话,抬眼看去,果然,后视镜里小魏总正目光漠然地盯着他。 司机连忙加快速度! “怎么会想到去那里?”魏则行问。 那间会馆人均消费2088,明显已经超出许攸宁的承受范围。 “我们隔壁民间舞系的女生,一直在体院康复中心恢复,今天陪她去康复中心之后,她说想来这里玩,又恰好有邀请券,就来了。”说着许攸宁不由得笑了下,“真没想到我会蹭别人的邀请券。” “反正不用也是浪费,明天就过期了。”魏则漫不经心地道,“只是我以为你不喜欢这个。” 他的话里带着点点试探。 “还好。”许攸宁穿好浴袍和羽绒服,走下山。 魏则行帮她几回。现在知道他要过来,于情于理似乎也该见见。 挂了电话后,许攸宁下山走回大厅,躲在柱子后面等。 这时,大厅大门忽然打开,一个身着黑色大衣的男人快步走进来,他身边,一个穿皮草大衣的中年女人笑得合不拢嘴:“英斐,一会儿见面就靠你了啊。” ※※※※※※※※※※※※※※※※※※※※ 想起一个男团某成员,他出道以后,因为成了明星红了,反倒被校园暴力。 053 许英斐看着反光的电梯门, 面上没什么表情:“姑姑,今天要靠你自己,我帮不了你什么。” 许如春皱眉:“可你不是说易总脾气很古怪?” “我不是在旁边?”许英斐反问, “姑姑又不是来得罪易总的, 这么紧张做什么?” 许如春不自在地握紧手包:“我这不是没见过易总……而且易总家大业大……” “现在许家不是也家大业大?” 许如春一噎, 反驳不了。 “姑姑有空担心这个,不如趁现在想想,一会儿该怎么和易总谈。虽然他现在发展不错, 但也只是随便玩玩,以后他还会回易家,背后的易家才不能得罪。” 许如春面色讪讪:“我知道。”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一楼。 电梯门缓缓朝两边打开, 许攸宁刚迈出一步,就顿住。 门外站着许英斐和许如春几人。 目光相遇,许如春眼中有些狐疑之色。 许攸宁面色上没什么表情:“借过一下。” 许如春朝旁边挪了一点, 许攸宁绕开两人朝外走,冷不丁听见头顶许英斐问:“你怎么在这儿?” 许攸宁视若无睹,但许英斐的助理快一步挡住她的去路。 “许攸宁小姐。”助理笑了笑, “好久不见。” 许如春惊诧地看过来:“这是许攸宁?!” 记忆中的许攸宁, 是有一种不健康的瘦, 也不爱说话,许如春也对她不大看得上。 但眼前的姑娘个子高挑, 肤白貌美。 怎么两年一个姑娘变化能这么大? 许攸宁抬了抬眼:“请让让。” 助理抱歉地笑笑, 没动。 许攸宁看向许英斐:“有事?” 许英斐皱起眉头:“你怎么在这儿?” 这间温泉会馆消费并不低, 以许英斐对许攸宁的了解, 她会出现这里, 怎么想都有点奇怪。 许英斐都想不通的事, 许如春更不解:“许攸宁?你怎么会在这儿?” 许攸宁双手插进衣兜, 扯了扯嘴角:“这和许女士有什么关系吗?” 许如春蹙眉:“许攸宁,你这样跟我说话?总不能是嫂子教的吧?” “许女士觉得我说话不够恭敬吗?”许攸宁凉飕飕地道,“我现在和许女士没关系,怎么说话都行,犯不着像以前一样不是吗?” 许如春被一个小辈这样对待,顿时感到不悦:“你这孩子!我再怎么也是你姑姑!在公共场合你这样和我说话,别人只会说你没有教养。" “这话轮不到许女士说。”许攸宁轻轻一哂,“我和许家已经断绝关系,许女士没有立场用长辈的口吻指责我,还有事吗?没事就请让开,不要挡住别人的通道。” 许攸宁丝毫不客气,许如春当即面色愠怒:“许攸宁!你真的毫无教养!当初在大哥大嫂家那么有礼貌,都是装模作样?” 许攸宁哼笑一声:“跟你说话还真不需要这个。” 她记得第一次和许如春见面,苏蓉给她介绍之后,就走到一边接电话。 她一走,许如春便把脸侧到一边,神态高傲,一副不想和她多说话的样子。 明明本人就是个变脸狂人,还说什么教养。 许如春还想说什么,许攸宁看向许英斐:“不管了?” 许英斐这才开口制止:“姑姑,够了,这里是酒店大厅,不要大吵大闹。” 许如春极为恼火:“这是你妹妹,你也不管管?” “哦?”许攸宁挑眉看向许英斐。 许英斐面色微沉:“姑姑,别闹了!你吵吵闹闹的,是想继续给我们家添笑柄吗?” 许如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英斐!” 明明是许攸宁无礼在先!这个侄子到底帮谁?! 许攸宁饶有兴致看向许英斐,许英斐沉声道:“姑姑,你如果继续纠缠这些小事,我就先回去了,你自己上楼见易总。” 这怎么行?那个易总脾气那么古怪,许英斐不在怎么行? 许如春有点委屈,明明她也是在替哥嫂抱不平。但此时也不敢拿公事开玩笑,赶忙道:“别,我们现在就上去啊!” 许英斐闻言,果断走进电梯。 他的助理和许如春跟进去。 许英斐转过身,目光落在许攸宁身上,晦暗不明。 许攸宁弯了弯唇:“暑假联系我时说过的话别忘了啊。” 许英斐闻言,面色倏地一沉。 许如春不明所以,但也不敢再开口惹恼许英斐,这个侄子现在脾气很大,她今天还要靠他帮忙呢。 电梯门轻轻关上。 许攸宁哼笑一声,因为刚威胁完许英斐而心情愉悦。 升学宴后许英斐联系她,想让她回许家。 ——倒不是因为多在意她,单纯是因为升学宴闹得太大。 只要她回到许家,升学宴上的事情就能说成别的。 许攸宁当然拒绝,也只有许家人才不把她的话当真。 许英斐让她好好考虑,许攸宁觉得好笑:“你如果让我考虑要不要把许英黛的身世说出去,我想我会考虑。” 如果许英斐脑子清醒,就不会让许攸宁在刚断绝关系后,将许英黛的身世说出去。 “别来烦我。”许攸宁道,“如果你们谁来烦我,我就把许英黛的身世说出去。” 许英斐之后果然不再来烦她。 刚才也是果断就走,还挺识趣。 许攸宁正想着,又回过神。 魏则行怎么还没来? 她拿起手机打算给他打个电话,就被人拍拍肩膀:“怎么一个人下来?” 许攸宁扭头,居然是宋柏河。 宋柏河头发湿漉漉,浸湿了羽绒服一角。 许攸宁轻轻蹙眉:“你怎么也下来了?” 宋柏河冲她眨眨眼:“乔晓说你到大厅来了,我过来看看。” “有朋友过来。”说完,许攸宁指指自己的脑袋。 宋柏河恍然:“啊,这个,我的浴巾不知道被谁拿走了。” 室内虽然有暖气,但一会儿还要上山,骤冷骤热,对健康不利。 许攸宁询问路过的工作人员,工作人员便带两人去了一楼的游泳池更衣室。 大厅又恢复了安静。 不消一分钟,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门口。 司机拉开车门,魏则行小车走进大厅,环视一圈,大厅里除了工作人员,就只有几个正在办理入住的客人。 许攸宁没来。 魏则行眸光淡淡,瞥眼后头的杨助理。 杨助理跟上来:“魏总,我先去办理入住,您稍等。” 这是突如其来的行程,并没有事前通知。 甚至杨助理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魏则行就说要来这里。 杨助理扭头,魏则行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笔记本电脑放在桌上,还在处理公务。 这样过了好几分钟,魏则行的手机终于响了。 魏则行接起电话,对面的许攸宁道:“你到了吗?我本来想在门口接你,但朋友头发没干,就和他去游泳池更衣室吹头发了。” 魏则行放下手中的电容笔,淡淡挑眉:“倒不用——” “许攸宁!”电话那边忽然有陌生声音凑近,“儿童区有滑梯哎,我们去试试吧!” 魏则行眸光微凝。 许攸宁捂住手机话筒,惊诧地朝儿童区望了一眼,儿童区游乐设施很多,组合滑道排队的人更不少,排队的也大部分是成年人。 “你想去玩?”许攸宁面色为难,“我朋友——” “她到了?”宋柏河笑嘻嘻地道,“让她一起过来玩吧!” 玩滑梯? 这和魏则行的喜好明显不符。 许攸宁婉转拒绝:“不用了,我——” “为什么不用?”魏则行嗓音淡淡,打断她,“滑梯是吗?我很有兴趣。” 许攸宁险些以为自己幻听:“什么?” “我对儿童区的滑梯也很有兴趣。” “……是么?” 宋柏河看着许攸宁茫然的神情:“怎么了?她不愿意过来吗?你告诉她,这里的儿童区也很适合我们玩,非常惊险,刺激!” 许攸宁没来得及回话,手机那边魏则行微微一笑:“我会去,我就喜欢让别人惊险、刺激。” ……这话怎么那么奇怪。 她挂了电话,宋柏河爽朗地笑道:“她胆子大吗?会不会不敢玩?” 说着他指向旁边倾斜度四十五度的滑梯。 许攸宁迟疑地道:“应该比我大。” 宋柏河疑惑:“我以为是你闺蜜。” 许攸宁惊讶地看着他:“不是,是高中同校的同学,以前也住一个小区。” “她家住附近?” 许攸宁摇头:“他说恰好在附近……” 恰好在附近? 宋柏河忽然有了不祥的预感,斟酌下语气,小心翼翼地问:“她带泳衣了吗?要不要带她去卖比基尼的泳衣店?我认识路。” 许攸宁好笑地摆手:“不不不,他是男生。” 宋柏河登时心里咯噔一下。 预感成真! 说什么在附近,宋柏河是不信的。 开车半小时,有个康复中心,康复中心附近有个村子。 但是能在这个温泉会馆消费的人,就不可能住在这么远的村里。 这都追到温泉会馆了,宋柏河理所当然将对方列入情敌选项。 正着急着,一个人突然从游泳池东面的入口进来。 泳池弧形的透明屋顶,使得这处采光顺畅,但对方踏进来时,却仿佛一道光源,使得其他游泳池顶的阳光也黯然失色。 泳池东面的人都不约而同看过去。 走进来的年轻人,穿着格格不入的白色衬衫和西装裤,桃花眼冰冷深邃,目光漫不经心落到许攸宁身上时,才显出三分笑意。 看见他的那一刹那,宋柏河就明白,这是个劲敌。 054 魏则行在许攸宁身边站定, 看向宋柏河,唇角含笑:“你好,我是魏则行。” 宋柏河迟疑一下:“你好, 我叫宋柏河。” 许攸宁看向魏则行,他居然穿着西装就来了。 “不是说要玩?”许攸宁指了指滑梯。 正说着, 杨助理走了进来,将袋子递给魏则行。 魏则行便去更衣室换衣服。 他一走,宋柏河好奇地问:“他是……多大了?” 这个年纪,潮牌都穿不过来,大家再怎么样, 也不会穿着西装到处走。 “和我们同龄啊。”许攸宁反倒觉得这个问题奇怪,“他看起来很老吗?” 明明魏则行的脸,也是典型的小白脸型啊。 宋柏河呆了呆:“大一吗?” 许攸宁点点头:“家里有公司, 所以还得去公司坐镇,难免显得成熟些吧。” “……”宋柏河脑中的警铃响彻云霄。 许攸宁坐在池子边, 看他一脸纠结, 不由道:“谁不想日子过得快乐点,他是家庭原因, 也不用跟他比。” 宋柏河闻言,心头像被一阵清风抚过, 又慢慢安下心来, 喜滋滋地蹲到许攸宁身边。 两人聊了会儿, 魏则行很快折返。 和二人一样,他身上穿着酒店浴袍,宋柏河多看了一眼, 隐约觉得和他们的浴袍不一样。 布料似乎更精细一些, 但确实又有酒店的logo。 他只疑惑一下, 就很快过去,指着正前方的滑梯,冲魏则行咧嘴一笑:“敢玩吗?” 儿童乐园滑梯有三种,且倾斜度很小,最小的大约三十度,其次是四十五度,再次是六十度。 除此之外,只有一个小孩儿玩乐的水上 城堡,池子里的都是七八岁的孩子,显然不符合三人的年龄段。 魏则行淡淡一笑:“过去看看,毕竟要考虑女孩子。” “……”宋柏河噎了噎。 这话显得他仿佛只顾着自己开心,不顾女孩子的承受力似的。 许攸宁摆摆手:“我没玩过,不知道能不能玩,上去再看看吧。” 宋柏河松了口气。 三人爬楼梯上到滑梯口,许攸宁扒着栏边朝下看,也不知道该选哪条道。 宋柏河好奇地问:“你觉得哪条更能承受呢?” “不知道呢。”许攸宁一边扎头发,一边笑道,“我从来没玩过。” “那我陪你玩三十度的怎么样?”宋柏河笑嘻嘻地提议,“我在你前面,你就不用害怕了吧?” “不是要惊险刺激?”魏则行弯唇笑道,“应该选六十度吧?” 宋柏河瞄一眼许攸宁,可他更想跟着许攸宁。 “要我陪吗?”魏则行忽然问,“我可以陪你玩六十度,我在你前面,你就不用害怕了吧?” 宋柏河一愣,随后面色涨红——魏则行竟然用他说过的话来堵他! 魏则行只是微微一笑,宋柏河顿时感到,是男人,就不能不玩这把了! “好!”他扬声道,“我就选六十度的通道!” 他说着,走到通道口,六十度的滑梯倾斜度很大,乍一看几乎垂直。 许攸宁手肘撑在栏杆上感慨:“这不太像滑梯,倒有点像自杀神器。” 这种倾斜度都不用滑,一坐就掉下去了。 宋柏河道:“哪儿能啊?游乐设施而已,很安全的。” 说着,他在工作人员的指挥下,坐到滑梯口。 不坐不知道,水流飞快从屁股下奔流而过,直直掉了下去,这个角度,他不抓紧两边的栏杆,就径直溜下去了。 迟来的恐怖慢慢席卷上来,宋柏河心头咯噔一下,下意识握紧了扶手。 “来,把手交叉放胸口。”工作人员指挥道。 宋柏河双臂交叉放胸前,却觉得这姿势像极了木乃伊。 这么不吉利。 “躺下。”工作人员又道。 宋柏河躺下,耳边水流声更大,如果不是工作人员拉着他,想必他已经被冲下去了。 他心底有点发怵,一仰头,魏则行唇角含着淡淡的笑,居高临下看着他。 宋柏河一个激灵—— 他怎么能在情敌面前露怯? “准备好了吗?”工作人员问道。 宋柏河深吸一口气:“准备好了!” “3,2,1!”工作人员猛地将宋柏河推了下去。 在水流和滑梯的双重作用下,他就像喷出去的火箭似的,嗖的往下掉,不过两秒就掉进了下面的蓄水池。 宋柏河好一会儿才从水里站起来,又身子一晃,一屁股坐进水里。 许攸宁蹙眉:“他受伤了吗?” 工作人员听见这话,顺口回道:“有些客人可能腿软,站不大稳,这常有的事儿,不用担心!” “……”许攸宁扶额,随即看向魏则行,“不去玩吗?” 魏则行勾了勾唇:“我什么时候说要去玩了?” “那你刚才激宋柏河做什么?” “我看他那么想去,推他一把而已。”魏则行十分淡然地选了中间四十五度的通道,“不是他说要惊险刺激吗?“ 许攸宁摇摇头,宋柏河哪里玩的过魏则行啊。 下到蓄水池,宋柏河瞪着魏则行,指责道:“不是说好玩这边这个吗?” 魏则行淡淡瞥他一眼:“你是想坐,我可从来没说过啊。” 宋柏河一愣,仔细回想,魏则行还真没说过,只是说他害怕的话,会坐他前面。 魏则行故意的! 宋柏河抹了把脸上的水,气得脸色发绿。 他哪里知道自己居然会腿软,还被许攸宁看见了! 他郁闷地薅了把头发:“不玩了。” 这里除了滑梯也没什么可玩的,许攸宁提议道:“要上山吗?” 宋柏河想了想:“这里的芒果沙冰很有名,我去买三份来。”说完他冲着许攸宁眨眨眼,“只有游泳池才有的哦,你一定要尝尝。” 说完就朝台阶边去。 他走后,魏则行才道:“检查结果怎么样?” 许攸宁摊手:“没什么,可能之前有点过劳,毕竟踝关节很脆弱嘛。” 魏则行轻轻蹙眉:“脆弱就好好保养,等他回来,我们就上山去。” 许攸宁点头,这时一个人突然从滑梯上下来,入水的水花飞溅,魏则行飞快拉过她,还是难免被溅了一身。 那人入水后,还来不及起身,后面又有两人连珠炮似的扑通扑通落下来。 后两人玩得很痛快,兴致勃勃爬起来,哈哈笑道:“再来再来!” “再来一把!” “这回就玩隔壁那个最凶险的!易朋!走,上去!” 许攸宁一愣,定睛看过去,果然,说话的人是之前的刺猬头和三七分。 现在入了水,两人已经没了发型,一时半会许攸宁都没认出来。 第一个入水的人,就是易朋。 大概是刚才刺猬头下来时,不小心踹到了易朋,好半天他才从水里爬起来,扶着滑梯扶手坐在手里。 刺猬头去拉他:“快点快点!去那个最厉害的滑梯!这回你还是在前面!” 大概是不想去,易朋拽着扶手,执拗地不肯走。 刺猬头连拉几下,没拉动,表情也慢慢变得不悦:“你干什么?我叫你起来,你不起来在干什么?坐这儿下蛋吗?” 易朋仍旧狼狈地低着头,没动。 他的发丝湿漉漉地贴着面颊,身体纤瘦,皮肤苍白,显得很脆弱。 三七分不耐烦了,一脚踩在易朋大腿上:“叫你起来呢!还坐着干嘛?!” 说完又一脚踹在易朋背上。 易朋闷哼一声,低着头还是不起来。 许攸宁皱眉,刺猬头和三七分竟然比刚才在山上还要过分! 这时魏则行淡淡道:“走吧,我们去那边坐坐。” 许攸宁一顿,惊诧地看向他:“走?不管?” 魏则行淡淡一笑:“这是别人的事。” 许攸宁看着他,目光疑惑,但又了然。 其实魏则行就是这样,和自己无关的事情,根本不会管,如果他认识你,或许从你身边路过,会关心你几句,但这也并不是出自真正的关心。 055 “那你朋友被欺负的话怎么办?”许攸宁疑惑地问。 “谁, 你吗?”魏则行淡声道,“你不会被欺负。” 他平淡得像是叙述既定事实。 许攸宁哑然失笑。 他或许以为自己人缘很好吧。但高中时期,她不过是个在舞蹈室被同学扮鬼捉弄的普通人。 魏则行看向餐厅的方向, 又漫不经心问:“泳池餐厅的榴莲班戟很有名, 要不要试试?” 许攸宁缓缓摇摇头, 旁边的刺猬头推搡着刚从水里站起来的易朋:“快点快点,趁着没人赶紧上去。” 易朋踉踉跄跄,推一步走一步, 很不愿意上去。 三七分顿时不耐烦:“没看山上的人都快下来了?磨磨唧唧一会儿上去又得排队,你赶紧动啊!” 他说着,抬起一脚朝易朋膝盖窝踹去。 这脚还没碰到易朋膝盖, 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道袭向膝盖窝,三七分膝盖一软,跪进池子里。 水位刚过膝盖, 这一下膝盖骨直直撞到水底的防滑砖,疼得他面容微微扭曲。 刺猬头错愕地看着许攸宁,恼怒地瞪着她:“你干什么啊?!” 许攸宁耸耸肩:“对不起啊。” 这么随意的态度?刺猬头愈加不满:“那你怎么不看着点路?” “你傻不傻?”三七分站起来, 忍不住拍了他一掌, “没看出她故意的?!刚才在山上她就给易朋出头……喂, 刚才看你漂亮放你一马,别蹬鼻子上脸啊!小心我教训你!” 许攸宁无所谓地笑笑:“谁蹬鼻子上脸?你吗?”她看向易朋, 冲他招手:“小朋友, 过来。” 易朋没动。 刺猬头和三七分一点也不奇怪, 哈哈大笑:“大姐!你懂不懂啊!是这小子主动要跟我们做朋友!自以为是替人出头!蠢不蠢?!” “看你长得漂亮脑子不咋好使呢?” 两个人嘻嘻哈哈嘲笑许攸宁。 许攸宁看向易朋, 易朋低着头站在一边, 听两个男孩这样说, 他也丝毫没动。 两人见许攸宁不说话, 嚣张地扬了扬下巴:“说我欺负人,我就欺负他,怎么着?” 说着发泄似的一巴掌拍在易朋身上。 易朋身子一晃,苍白的胳膊上顿时显出红色的巴掌印。 “我就欺负他,怎么着?”三七分挑衅地冲着许攸宁道。 许攸宁倏地微微一笑:“我也挺喜欢欺负别人的。” 旋即又一脚踹在三七分的膝盖上! 刺猬头呆了呆,眼睁睁看着同伴一个踉跄摔进水池里,才气急败坏地扬起手:“想打架吗?!” 许攸宁冷笑一声,快他一步又一脚踹在他大腿上! 刺猬头连忙捂住大腿,脸色忽青忽白。 再挪一寸就是命根子!要是挨上一脚,就得去急诊了! 而且这个女人怎么速度这么快? 在学校,他可是连高一学长都打得过的人啊! 正想着,背后忽然有人重重拍了下的肩膀。 刺猬头暴躁地转头,穿着西装的寸头男人,面色严肃地道:“您好,请不要在这里使用暴力。” 说完,手放在他肩膀上。 刺猬头一愣,不耐烦地道:“关你屁事……嗷嗷嗷!” 男人五指用力握住他的肩膀,刺猬头疼得龇牙咧嘴:“快点放开啊!” 男人没动。 三七分也惊呆了,顾不上屁股疼,连忙爬起来:“你谁啊你?!快点放开他!” 许攸宁面色微凝,男人虽然穿着西装直接进了水里,但耳朵还挂着耳机,看起来倒像是…… “这两个人刚才想使用暴力。”魏则行从后面走上来,淡声道,“不太适合留在这里,各位觉得呢?” 男人点点头:“魏总说的是,我们现在就请他们出去。” 说完,就将刺猬头朝池边拖。 刺猬头大惊失色:“你干什么?!” 很快又有人站到三七分旁边,西装下明显又结实的肌肉线条,让三七分也面色铁青:“我们是顾客!是来消费的!你们怎么能赶我们出去?!我要投诉!” 魏则行桃花眼抬了抬,冷淡地瞥了两人一眼:“快请这两位出去吧,有点吵。” 刺猬头挣扎着不肯走,又抵不过安保人员的力气,朝易朋求助:“喂!你站着干什么!是你叫我们来的不是吗?!是你说你要跟我们做朋友的!你就是这样对我们的?!” 易朋迟疑片刻,想上前,又仿佛顾忌着什么。 刺猬头仿佛看见了希望,焦急地催促:“易朋!你快点跟他们说!是你叫我们来的啊!订房不是你订的吗?!你说他们肯定会听!” 易朋黑眸犹豫着,忽然看向了许攸宁。 三七分顿感不妙,连忙扬声道:“我是顾客!顾客是上帝!你们不知道吗?!有你们这样做生意的?!” 许攸宁听见旁边的魏则行轻轻一嗤,随即轻飘飘道:“那就送他们去见上帝。” 哗啦啦几声,两人直接被安保人员拎出了池子。 其他顾客早就被这边的吵闹吸引了注意。 此时被安保人员像狗一样拖走,两人恼羞成怒,对着易朋嚷嚷:“易朋!是你求我们做朋友的!你这样对我们,你以后别想交到任何朋友!” 易朋下意识朝他们的方向抬脚。 许攸宁当即厉了声:“别听他们胡说!他们故意欺负你,也有脸自称朋友?” 易朋紧抿着唇:“可是……” 他嗓音很中性,又细又柔和。 许攸宁微微笑道:“真正的朋友不会这样对你。” 易朋眸光微动,缓缓握紧了拳头。 两个人的咒骂声越来越远。 许攸宁朝易朋招手:“小朋友,过来。” 易朋这回没有犹豫,走到许攸宁面前,一双大眼睛安静地望着她,像极了无辜的小动物。 许攸宁莞尔:“听说这里榴莲班戟很有名,请你吃吧。” “……”魏则行挑了挑眉。 易朋又露出犹豫之色,许攸宁侧了侧头:“走啊。” “好歹是半个舞蹈演员了。”魏则行淡淡道,“以后不要亲自动手。” 说着,他目光意有所指地从许攸宁脚踝一扫而过。 许攸宁抬了抬脚:“我没事,小学的时候经常打架,有经验。” 魏则行目光凝在她身上。 许攸宁便转了话题:“那几个是你的保镖?” 魏则行便也顺着她的话:“我什么时候出门带那么多保镖?酒店的保镖罢了。” 酒店……竟然有保镖? 许攸宁只疑惑一下,又看向易朋:“吃过榴莲班戟吗?” 易朋轻轻点头。 许攸宁莞尔:“那再尝尝这家吧。” 三人走到池边的餐厅,下午茶时间,许攸宁要了四个榴莲班戟。 刚坐下来,宋柏河端着芒果沙冰过来。 他是接到许攸宁的短信才径直过来的。此时看看许攸宁,又看看初中生模样的易朋,宋柏河有点懵:“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这又是谁?” “一个小朋友。”许攸宁支着下巴,唇角弯了弯,“快坐下来吧。” 许攸宁左右两边的位置都没了,宋柏河不甘心地坐到许攸宁对面。 用过下午茶,四人在十楼分别,许攸宁三人要上山,易朋则要回家。 许攸宁还特地送易朋到大门口才离开。 易朋站在大门前望着许攸宁离开的方向,一动也不动。 直到旁边探出一个脑袋:“看什么看得那么认真?” 易朋吓了一跳,扭头一看,一个面容英俊、二十四五的男人就站在他身边。 几个黑衣服的保镖也像桩子似的扎在他身后。 “看什么呢?”易远朝大门里张望,“看得那么入神。” 易朋抿了抿唇,不回答。 易远啧啧两声:“我好歹是你哥哥,你就不能跟我说说?” 许如春诧异地看向易朋:“这是易总的弟弟?” 易朋这才注意到竟然还有外人,他连忙退开几步,离两人远了点。 “对啊,不像吗?”易远拽住易朋:“也好,省得我叫人找你,半大的孩子,跑这么远的地方来玩什么?” 要不是突然收到短信,说易朋在这里,易远才不敢相信自己弟弟居然交友不慎。 许如春脸上堆起笑:“看他和易总年龄差距挺大。” 易远哼笑一声,将易朋拉上车:“行了,跟我回家。” 易朋径直被拽上车,车子扬尘而去。 他们一走,许如春敛了笑,脸色难看了些。 易远真难伺候,现在谈完生意,就当她是空气。 不过易远又没拒绝,也就是还有机会。 想到这里,许如春不由得松了口气。 ※※※※※※※※※※※※※※※※※※※※ 昨晚太困了,困到搞笑的程度了。 因为是听着歌写的,写刺猬头三个字的时候,都把人家写成耳机里正在唱歌的歌手了。 我还迷迷糊糊想,这歌手为啥要骂人啊?明明性格挺好的。 歌手冤枉。 056 袁欣佳和乔晓已经在山上呆了大半个下午, 晚饭后想去做点别的。 前者去了瑜伽馆,乔晓去了一楼水疗中心,许攸宁则要去山畔中汤池。 整座山只有两个纯天然温泉池, 其余十几种草药疗愈池人工打造, 但在社交网络为数不多的分享中,也好评如潮。 山畔天然温泉池是葫芦形,两个池子一高一低, 形成矮小的瀑布, 有几个年轻男女从瀑布滑下来落进水里,笑笑闹闹玩得很欢乐。 宋柏河脱了浴袍, 不知不觉就被几个年轻人吸引, 很快加入了他们。 池子不大,还有几个孩子在玩水枪, 许攸宁靠在角落,刚一下水,就被温泉热度烫出一层薄汗。 好一会儿魏则行才下池。 温泉水刚没过他的小腿肚, 他没有脱浴袍, 坐在台阶边拿着平板看邮件, 台阶旁的灯光反射在他身上,水汽缭绕, 给他的轮廓氤氲一层模糊的光圈。 浴袍垂落在大腿上, 半遮半掩,许攸宁对面几个偷瞄的姐姐,也不知是热还是兴奋,两颊酡红。 许攸宁扶额, 魏则行也不是这么没自觉的人啊?她凑到他旁边, 小声问:“你很忙吗?要不要休息半小时再忙?” “年尾惯例罢了。”魏则行侧目, 许攸宁就靠在他旁边,单手杵在阶梯上,成片的水流正好从她胸前划过。 暗红的泳衣,白皙的肤色,对比强烈刺眼。 魏则行顿了顿,视线淡淡移开,落在远处:“去那边吧,这边水太浅了。” 许攸宁不明所以:“深水区很热。” “这边容易着凉。”他将平板递给池边的工作人员。 酒店专门派了一位工作人员为他服务,不过也就帮他拎拎平板和衣服。 水池温度高,深水区稀稀拉拉没几个人,两人走到角落,魏则行才道:“下午那件事,没必要亲自替他出头,入口有工作人员,这是他们的事。” 许攸宁低头捏小腿肌肉,不出声。 魏则行察觉到她的抗拒,不由得蹙眉,嗓音淡淡:“好歹也是十四五岁的男生,下手没轻重,跟他们纠缠没什么好处。” 说完好一会儿没有回应,他扭头一看,许攸宁侧着身子,正在托腮看水池对面大屏幕播放的电影。 魏则行思路卡顿一下:“你在做什么?” “看电影啊。”许攸宁慢悠悠道,“这不是很明显吗?” 两人旋即陷入沉默。 魏则行忽然有点茫然。 这和许攸宁以前拒绝他不一样。 人与人相处,言语拒绝并非最伤人心,心上的门扉紧闭,才是一把温柔尖刀。 “我不能知道吗?”他直勾勾盯着许攸宁看了片刻,忽然又笑道,“好,我不问了。” 许攸宁侧头看向魏则行,目光探究。 他勾了勾唇:“以后再告诉我吧。”说完他上前一步,嗓音微微压低,“我前几天看了一本运动理疗相关的书。” “哦?”许攸宁来了兴趣,“怎么有时间看这个?讲的什么?” 魏则行唇角勾着笑,眼里意味深长:“想知道?” 许攸宁一顿,挑了挑眉:“说啊,不用怕我接受不了。” “那就好。”魏则行悠悠说着,慢吞吞弯下腰。 许攸宁忽然感到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脚。 她惊愕地想缩回脚,魏则行牢牢握住她的脚踝,慢条斯理道:“知道悬钟穴吗?” “悬钟穴在小腿外侧,刺激悬钟穴,可以缓解疼痛感。”他一边说着,手指一点点擦过小腿皮肤。 原本就滚烫敏感的皮肤像被羽毛轻轻擦过,带着点点痒意。 许攸宁一个激灵:“我自己来就好!” 魏则行五指用力,轻轻蹙眉:“别乱动。” 许攸宁硬着头皮:“你教我,我自己来。” “那可不行。”魏则行掀起眼皮懒懒看她一眼,“我可是专门花时间学了一阵,你是外行,不可以乱来。” “……”他能学多久,还变成内行了。 许攸宁试着抽回脚,但魏则行的力道不容反抗,她扒着池沿都没能反抗成功,反倒热出一身汗。 “你学多久了?”大不了她也学,让他无处发挥。 魏则行略一思考:“暑假开始到现在。” 许攸宁感到不可思议:“才半年?这可是要持证上岗的。”说着又试图抽回脚。 魏则行握紧脚踝,悠悠瞟她一眼:“别乱动,不就是证书?如果有需要,我也可以考,技术经得起考验。” “你考这个做什么?”许攸宁纳闷,太子爷转行按摩业了? 魏则行闻言,直勾勾盯着她,眼角微微挑起,表情似笑非笑。 “……”许攸宁不会往他的套里钻,不动声色转移话题,“这个不重要,我今天做了检查,已经……啊!!” 魏则行指尖忽然用力,许攸宁疼得差点飙出眼泪! 这一声尖叫,引得周围客人都看了过来。年轻的女孩儿气喘吁吁趴在池沿,面前英俊的年轻人双手却在水下诡异的动着。 许攸宁忽然意识到,这个场景极有可能让人想歪啊!当即涨红了脸,也顾不上疼痛:“别皮了,快点放开啊!” 魏则行也有所察觉,松了手:“抱歉,不小心下手重了。” 话虽这么说,但他一脸坦然,哪里看得出任何抱歉! 许攸宁脸颊火烧火辣,对上魏则行含着的眼眸,又说不出指责的话来。 那边的宋柏河总算发现,两人竟然悄悄跑到没什么人的深水区去了,顿时警铃大作,赶紧跑回来:“你们怎么跑到这儿来?又黑又没什么人。” 许攸宁轻咳一声,还不是娇弱的太子爷说浅水区冷才过来的。 倒是魏则行神色自若:“沟通理疗保健技术。” 宋柏河盯着魏则行,狐疑又警惕。 他总觉得魏则行不安好心。 魏则行冲他淡淡一笑。 宋柏河心头一梗,心头对魏则行戒心更强。 这时工作人员走过来,手里拿着魏则行的手机,他便擦干手上的水,到一边接电话。 他一走,许攸宁赶紧逃:“我去上边的池子玩玩。” 惹不起还躲不起了? 说完朝前面的池子走。 宋柏河遥遥望了魏则行一眼,狐疑片刻,赶紧跟上。 杨助理汇报完工作,停顿一秒:“魏总今天回来吗?” “不回。”魏则行淡淡道,“没有我他们就没法工作了?” 杨助理听罢,却放下心来。 和去温泉会馆时的压抑不一样,现在魏则行,嗓音充满愉悦,显然发生了什么好事。 他忍不住问道:“许攸宁小姐那边……处理好了?” 魏则行想到刚才宋柏河去玩瀑布时的模样,漫不经心道:“半大的孩子,用不着担心。” 杨助理哑然:“……”如果没记错,魏总好像和许小姐他们是同龄?! 他好一会儿才道:“就今天的事,易总说会向您表示谢意。” 魏则行想到许攸宁对那两个初中生的二连踹,不由得勾了勾嘴角:“该谢的又不是我。” 二人又聊了几句,杨助理想了想,还是提醒道:“蒜薹尚未长成,放假仍需等待。” 魏则行淡淡道:“操心太多。” 许攸宁可看不上那种孩子气的男人。 挂了电话,魏则行走回汤池,却看见许攸宁坐在瀑布旁边,宋柏河探身过去,都快脸贴脸了! 魏则行面色倏地一凉。 …… 宋柏河凑近许攸宁:“我眼睛里是不是落了根睫毛?” 瀑布灯光虽足,却都在水下,许攸宁哪里看得清? “看不太清楚。”她道。 宋柏河闻言,果断地大着胆子,又凑近了些:“你帮我看看吧,眼睛好不舒服。” 许攸宁正要说话,一个人影站在台阶上挡住垂直的光线。 那个人影很快弯下腰,长指捏着宋柏河的下巴,微笑道:“哪里?我帮你看。” 057 气氛突然gay了起来。 宋柏河鸡皮疙瘩落了一地, 连抚两把胳膊爬上池子:“不用我去照镜子!” 魏则行看向许攸宁,扬眉:“我有那么可怕?” 许攸宁耸耸肩,谁知道呢。 这一呆就呆到十点。 宋柏河不敢留许攸宁和魏则行独处, 梗着脖子呆到十点,才一步三回头去了健身房。 许攸宁和魏则行各自回了房间。 次日不到五点,许攸宁简单洗漱后, 轻手轻脚关上门。 江彤给许攸宁介绍了一个商演机会,对方听说是许攸宁,二话没说接受了。 商演原定在元旦当天, 许攸宁只需要三十一号晚上再去排练。 但昨天晚上她忽然接到电话,工作室说客户要求提前一天, 所以所有人员必须赶紧到位。 原本和乔晓她们约好享受酒店的意大利早餐自助, 自然也不成了。 但两人也很谅解她,乔晓拜托酒店安排车,一早送许攸宁去地铁始发站。 她走下楼,大厅工作人员带她去酒店正门。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正中央, 门童见她过来, 恭敬地拉开副驾驶的门。 副驾驶? 许攸宁犹豫着上前, 离得近了, 司机的衣服却眼熟得不得了! 这下她也不用纠结前后排座位,老老实实坐到副驾驶。 魏则行握着方向盘,慢悠悠道:“昨晚不是说好,我送你回去?” 许攸宁讪讪地看向车窗外:“太早了,不想耽误你的休息时间。” 魏则行转动方向盘拐弯,嗓音淡淡:“你的事都不是耽误。” 许攸宁抿抿唇, 不知道说什么。 魏则行也没指望她回答。 一时间, 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直到上高速, 这诡异的安静才被被魏则行的手机铃声打破。 许攸宁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才早上五点半,他竟然就有电话了。 魏则行戴上耳机,接起电话,一开口却是一串法语。 许攸宁杵着脸颊看向窗外,她还不知道魏则行会说法语。 他嗓音悦耳,语速平缓,像是山泉温柔地从心尖儿流过。许攸宁虽然一个字也听不懂,却也想听他继续说下去。 “嘿恰克,如果你来巴黎,我会给你展示看看!你会喜欢那间城堡的!在意大利的小岛上!” “短期没有出差去欧洲的计划。”魏则行不紧不慢道,“也别想着高价卖给我。” 对方被戳中心事,讪讪地道:“恰克你真幽默。” 魏则行轻轻一哂,他看起来很像人傻钱多? 正想着,一丝凉风扫到面颊,中和空调干燥的热风,魏则行飞快瞥一眼,副驾驶座的窗户降下一条缝隙,许攸宁歪着脑袋,靠在窗上睡着了。 “我在开车,先挂了。”他淡声道,“中午再打来吧。” “……恰克,你考虑过时差吗?” “那就晚安。” 魏则行一面敷衍着挂电话,一面轻轻将车窗关上,又重新给空调设置了温度。 破晓后的第一缕阳光落在城市大楼的屋檐上,二人也到了目的地。 此时早上六点半。 许攸宁推门下车,刚要关上门,又不经意瞥见魏则行睫羽低垂,似乎有些疲倦。 她猛地拉住车门:“……现在时间好像还早,要不要下车吃个早饭?” 魏则行慢悠悠抬眼扫过来,阳光给他的睫毛铺上一层鎏金色,他眼底含着笑意,慢条斯理道:“好啊。” 他将车子停在路边的车位上,这一带是繁华地带,十字路口四面全是写字楼,因此也吸引了数量可观的早餐店。 有魏则行在,许攸宁不能随意在路边摊喝豆浆吃油条,便去了旁边的护国寺小吃。 店里人还不多,两人去柜台点餐,魏则行仰头看着上方的菜单:“您好,一杯豆浆,两份煎饺,一份豆腐脑。”他顿了顿,扭头问许攸宁,“还想吃其他的吗?” 许攸宁怔了怔,摇摇头:“够了。” 魏则行这才道:“再一碗小米粥。” 点完餐,许攸宁掏手机打算扫码,魏则行没阻止她扫码。 这正和许攸宁意。 但眼看着早餐一碗一碗被放在托盘上,她心头又忽然别扭起来。 魏则行点的,确实是她原本就爱吃的。 可他应该不知道才对。 哪怕当初许攸宁天天和他见面,魏则行的喜好也让她琢磨、苦恼了很久。 思来想去,豆腐脑也变得不香了。 好在魏则行只是安静吃完早饭,就离开了。 许攸宁站在路口看他离开后,又买了杯奶茶才往写字楼走。 推开门,几个姐姐正在扎堆喝粥,神色不虞。见到许攸宁,连忙冲她招手:“快来快来。” 许攸宁走过去,几个姐姐你一句我一句开始八卦。 许攸宁这搞明白是怎么回事。 请工作室演出的金主,其实是为了讨好另一位歌剧爱好者的大老板。 原本金主和大老板约在一月二号,但大老板临时变卦,决定一月二号出国度假。 金主急坏了,便要求工作室将演出提前。 “最惨的就是佩姐,她开车去旁边古镇玩,昨晚才到,今天又得开四个小时回来。” “太倒霉了啊,年底还遇上这种事。” “大老板啊,当然想一出是一出。” 假期忽然中断,工作室的成员都十分无奈,也有些郁闷。直到半个小时后人到齐,大家才打起精神练习。 下午要去剧场走台,熟悉舞台。 剧场在市中心的广场旁边,对面就是商业中心,二十四小时都很热闹。 到剧场时,工作室老板耿蓝已经来了好一会儿,见到大家,她拍拍手:“一会儿彩排,咱们客户要来看看,大家打起精神来!”说完她看向许攸宁,“攸宁休息一下,不要走远,一会儿回来就行。” 耿蓝是江彤的同级,虽然属于不同学院,但耿蓝也算得上许攸宁的学姐,从许攸宁到工作室后,一直对许攸宁颇多照顾。 耿蓝批准许攸宁可以四处走走,随后又走出去了。 她一走,女主立刻凑过来,拜托许攸宁帮忙买奶茶。 女主演一开口,其他人也忍不住了。这一算下来,许攸宁总共要买二十多杯奶茶。 “得叫两个人去帮忙提啊。”男主演道。 其他人面面相觑。 可现在在排练,谁也走不开啊! 许攸宁笑着摆手:“没关系,我提不了,我可以拜托店员帮忙啊!” 女群演提议:“要不我装作上厕所,陪你一起去,彩排嘛,少我一个影响不大。” 正说着,耿蓝推开门:“别聊天了,客户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好好准备准备,攸宁休息,不用上。” 毕竟插在歌剧里的舞蹈,也只有前后不到六分钟时间。 但奶茶只能许攸宁一个人去买了。 奶茶店的店员愿意帮忙拎,可数量太多,做好还得等好一会儿。 许攸宁干脆在奶茶店坐下看新闻。 不多时,有人站在她面前,许攸宁不经意瞄了一眼,顿时惊讶。 竟然是昨天才在温泉会馆见过的易朋。 “这么巧。”许攸宁莞尔,递给他一杯奶茶,“喝吗?” 易朋迟疑着没动,视线时不时扫到她身上,似乎是在观察她的表情。 好像是个敏感的小孩。 许攸宁面色不变,索性将奶茶塞到他手上:“喝吧,还是热的。” 易朋抿抿唇,低声道:“我妈妈不让我喝外面买的。” “……”许攸宁噎了噎,正要收回奶茶,易朋又猛地后退一步,“我、我会喝的,谢谢。” 他一惊一乍的,倒让许攸宁摸不着头脑:“好吧。” 易朋便坐到许攸宁对面,插上吸管,小心翼翼吸了两口。 店员很快泡好二十多杯奶茶,准备和许攸宁一起去剧场。许攸宁冲易朋笑笑:“我今天在对面的剧场有演出,就先走了。” 易朋一愣,连忙起身,双眼透出疑惑:“演出?你是明星?” 许攸宁被逗笑了:“不是,我是舞蹈生而已。”她顿了顿,忽然一拳砸向易朋的鼻梁。 易朋愣愣地看着,直到拳头停在鼻尖前,才反应过来,当下又张了张嘴:“我……” “你不怕啊?”许攸宁疑惑片刻,又笑眯眯道,“也别真的不怕,我就是想说,以后有谁欺负你,可以害怕,但别妥协。” 易朋呆呆地看着许攸宁。 许攸宁却以为他被吓傻了,有点尴尬地挠挠头。 这男孩儿好像天生胆子比较小啊。 “这个……你好好加油啊。”许攸宁鼓励他几句,挥挥手告别,领着店员一起朝剧场走。 易朋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会儿,忽然瞳孔猛地一缩—— 温泉会馆的事,他忘了和她道谢了! 易朋连忙追出去,却正好遇上红灯。跳到绿灯时,许攸宁都走到剧场门口了! 他心急如焚,连忙小跑追过去。 许攸宁走回剧场,排练已经进入最后一幕,这一场很快就要结束。 她将奶茶放在后台的长桌上,准备去厕所洗把脸。 后台工作室的行政人员随口道:“那位客户好像快到了,你早点回来哦。” “去厕所而已。”许攸宁笑眯眯地道,“很快就回来。” 许攸宁去厕所洗干净脸,正在擦护肤品时,蹬蹬蹬的高跟鞋声从门口传来,一个穿着驼色大衣的女人嫌弃地推开厕所隔间,正打算进去,却若有所感,扭过头来,看清许攸宁,讶异地问:“许攸宁?” 许攸宁从镜子里瞥了她一眼,来人她也认识。 徐语诗上下打量许攸宁一圈:“今天剧场是禁止私自入内的啊……你是怎么进来的?” “当然是走进来的。”许攸宁拎起化妆包。 徐语诗表情夸张的恍然:“原来如此,可我怎么听说,这间剧场今天包场,禁止私自进出啊?” “可能我刷脸卡吧。”许攸宁随口道。 徐语诗很快反应过来,摇摇头,嫌弃地啧啧两声:“我懂了,哎呀,你居然在这个工作室上班?看来这个工作室,能力普遍不行。” ※※※※※※※※※※※※※※※※※※※※ 昨天没更新……因为歌手他又出现在文里了…… 昨天的明天补!! 058【修】 许家在名流圈虽然不够看, 可家里人口倒不少。 许明江一子一女,大儿子许宏,小女儿许如春。 许如春从小娇生惯养还性格刁蛮, 因此和许宏关系一般, 但亲兄妹, 一旦混出名堂, 少不得要拉扯一把,许如春背靠许家,也小有成就。 可许如春势力眼,她的女儿徐语诗也一脉相承, 对许攸宁向来看不起。 徐语诗装模作样地长叹一口气:“唉, 我可听说你搬出许家了,就靠着打零工生活吗?没能力就好好在家呆着,闹得人尽皆知的,我和我妈都跟着没面子了。” “说三道四的能力?当然比不上你。”许攸宁从镜子里睨了她一眼,瞥见她背的包还是春夏出的款,了然地笑道, “徐家又没钱了吗?找你舅舅和表哥帮忙吧。” 这讨厌的小土妞! 徐语诗气得脸色发青, 她最讨厌别人说她家靠舅舅和表哥救济——虽然这大多是事实。 她深吸了一口气:“你个没见过世面的丫头懂什么?我妈和舅舅,那是互利互惠, 合作共赢!亏你受过九年义务教育, 连这也不懂?” “巧了, 我昨天才碰见你妈,被许英斐骂得不敢吱声。”许攸宁扬了扬手机, “我现在给许英斐打电话, 他还能再斥责你一顿, 你信吗?” 徐语诗面色一黑:“许攸宁, 你至于这么较真?我不就调侃你两句?你还打小报告?我妈也是你姑啊!” 许攸宁无辜地道:“我也是调侃你两句啊。” “……”徐语诗一梗,气得抬手按住抬头纹。 不能生气不能生气,皱纹啊! “你不是和舅舅断绝关系了吗?”她反问。 许英斐没道理因为许攸宁的电话,反过来骂自己啊。 许攸宁斜睨她一眼,轻飘飘地道:“你猜啊。” 谁要猜啊?!徐语诗眼珠一转,又神色讥嘲地操起手:“对了,你还不知道吧?今天出钱请你们工作室的是我妈!” “我知道啊。”许攸宁坦然道,“你那么惊讶做什么?这又不难猜,不然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不是摆明的事实吗?就是不知道许如春又要讨好哪位大老板。 徐语诗语塞:“得意什么?你以为你过得去我妈那一关?你要是真那么厉害,我舅和舅妈能不让你学舞蹈?” “这有什么能不能过的?”许攸宁轻嗤一声,“出钱请我们工作室,难道不是因为你妈要讨好大老板吗?歌剧也是大老板想听的吧?” “……”徐语诗又被戳中心窝子,当即拉下脸,“我妈好歹是——” “走了。”许攸宁懒得听,抬脚走出洗手间。 徐语诗惊呆了,许攸宁这什么态度啊?! 她气冲冲走出去,但许攸宁腿长,拐过弯就不见了人影。 “啊!”徐语诗气得跺脚,又按住眉心,不行不行,小心抬头纹! 这时旁边一个人影猛地缩了回去,徐语诗循看去,一个男孩正站在男厕所门口探头探脑。 见她望过去,又猛地缩回脑袋。 她忍不住呛道:“做贼啊?你谁?多大个人了,怎么还偷听人说话?” 易朋这才看向徐语诗,抿抿唇:“我也不想听,可是你声音又尖又大声……” “……”徐语诗又是一梗,“你怎么进来的?还这么没礼貌!小心我叫保安赶你出去!” 易朋不赞同她这句话,嘟囔道:“你才没有礼貌,你对她那么凶。” 徐语诗一愣,眼皮跳了跳——这小子竟然是跟着许攸宁进来的? “你和许攸宁什么关系?”难不成小土妞也谈恋爱了? 徐语诗打量着易朋。 他穿着厚重的黑色羽绒服,臃肿又土气,她看了好几圈,愣是没找着衣服logo。 徐语诗顿时不以为然:“这土妞拿着鸡毛当令箭,说了不准无关人士入内,她却带着你进来,好啊被我逮着了,我一会儿就告诉我妈去,看她会不会被扣工资。” 易朋皱起眉头:“你能不能不这么讨厌?你要是真这样做,我……我会赶你出去的。” 徐语诗一愣,“哈”了一声:“你说什么?”她觉得自己听见了新型笑话,“来来,你再说一遍?” 易朋觉得她烦人,恰好手机响起,他看眼来电显示,走回厕所接电话。 徐语诗被他无视个彻底,又气得按住额头,差点又要被气出抬头纹了! 现在的中学生! …… 许攸宁走回后台,女主演正好匆忙进来,招呼许攸宁:“攸宁,客户来了,最后一场排练,你准备准备。” 剧目是《图兰朵》。 据说这位神秘大老板非常喜欢,为了增加观看体验,耿蓝又通过江彤临时招到许攸宁,给歌剧增加舞蹈色彩。 话虽如此,但许攸宁在整场演出中,只有前后不到六分钟的舞蹈而已。 舞台开唱,许攸宁等到第二幕才走到舞台旁待机。到图兰朵公主出场前,她从容不迫地走上台演出。 台下,耿蓝和许如春站在后排,远远的进行检阅。 一看到许攸宁上台,许如春疑惑地看向耿蓝:“这是谁?好像有点眼熟。” 也不怪许如春认不出来,许攸宁的舞台妆加深了她的五官线条,灯光一打,差点没认出来。 耿蓝道:“这是这次的舞蹈演员,许攸宁。” 许如春心里咯噔一下:“那是许攸宁?她怎么在这儿?” 耿蓝也诧异地问:“许姐认识攸宁?” “……恩,熟人的孩子。”许如春敷衍两句,想想心里没底,“她怎么在这儿?她不是学舞蹈的吗?” 耿蓝颔首:“我在节目里加入了一段舞蹈,大约五分钟,时间很短。” 许如春关心的哪里是时长啊? 她不放心地皱起眉头:“不行啊,怎么会找许攸宁……小耿,这个节目很重要,你不让她搞砸了啊。” 耿蓝听得有些茫然,这个节目重点在歌剧,舞蹈并不难,更何况以许攸宁的专业度,这个舞蹈更是手到擒来。 说什么搞砸不搞砸的……耿蓝耐心地解释:“许总不要担心,舞蹈很简单,不会有任何问题。” 许如春摆手,眉头未松:“许攸宁啊……我算了解点。正因为是许攸宁,我才更担心啊。她又不是什么名校生,专业也没有好好学习,这突然来跳,真是……” 耿蓝的解释没有让她放心,她越想,越是一股火气窜上脑。 耿蓝用人怎么那么随便呢? 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吗?许攸宁回许家,许家就不让她跳舞了,又是走的高考,这专业度还能放心吗? 想到这里,许如春看向耿蓝,面色不虞,眼底隐隐有埋怨:“我……唉,小耿啊,这么重要的节目,你为什么不找个职业舞蹈演员来?你知不知道今儿多重要?” 她越说越急,忍不住轻轻一掌拍在扶手上。 耿蓝一头雾水。 许攸宁……很不专业吗?而且攸宁和她一个学校啊。 母校在许如春心里竟然也不是名校? 耿蓝忽感微妙。 “小耿,这样不行,现在能赶紧换个专业的舞蹈演员来吗?实在不行,将舞蹈剔除。”许如春心急地道。 耿蓝一脸莫名:“许总,台上的演员全都是专业的,您到底在担心什么?” 许如春霍然起身:“要不就现在赶紧重新联系个——” 话没说完,舞台灯光倏地一亮,舞台上的“公主”一个优雅的翻身,华丽的裙裾飞舞成波涛,翠华珍珠噼里啪啦响,撞出清脆空灵的响声。 站在台边等待的歌剧演员们还是第一次见,忍不住惊呼出声。恰在此时,许攸宁探身抬腿,稳稳转过一圈,这样大幅度的动作,从小腿到脚尖,稳如磐石。 歌剧演员忍不住鼓起掌! 许如春一愣:“他们这是……?” 耿蓝平静地道:“许攸宁算是现在最优秀的一批学生了。而且她和我同校,我的母校,在国内应该算名校吧?” 许如春有一瞬的卡壳:“什么?许攸宁跟你同校?你是说,她也是京城舞院念书?” 耿蓝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就算不看学校,许攸宁的专业程度也能从舞台看得出来。当然,许总是外行,所以您只要知道许攸宁在去年国内的舞蹈比赛上,斩获了冠军就可以了。” 许如春听出了耿蓝的不悦,尴尬极了。她硬着头皮道:“那、那她的专业课成绩怎么样?我还是得了解了解,不能等易总来了之后,再出错啊。” 耿蓝也不喜欢有人质疑她的专业程度,神色更加寡淡:“专业课系里第一,这圈子里很多老师都认可许攸宁,许总不用担心搞砸节目。而且许总既然委托我,我当然会对得起许总出的价格。” 许如春还想说什么,台上的许攸宁忽然打断她们:“蓝姐,要不我再跳一次?这回许总肯定能看清楚。” 跳不跳? 当然要跳! 演员们还想再看一遍,兴致勃勃鼓掌,催促耿蓝答应。 耿蓝便道:“攸宁,来,把舞蹈再跳一次给许总看,让许总放心点。” 许如春窘迫地勉强笑笑:“我也不是……” 许攸宁勾了勾嘴角:“好啊。” 虽然耿蓝只是开了间工作室,但耿蓝和江彤一样,都是业内颇有名气的青年舞蹈家,人脉很广,认识的大佬搞不好比许如春认识的还多。 第二遍结束,众人看向许如春。 许攸宁悠悠笑道:“怎么样?许总可以点评一下吧?” 耿蓝问:“许总觉得呢?我母校的质量还是可以保证的吧?” “……”许如春捏紧手包,现在只想打个地洞躺进去! 一个工作室的年轻女孩子,仗着开工作室认识了许多阔太太,就鼻孔里看人了。 还有许攸宁,翅膀硬了,连她也怼! 许如春不动声色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肚子里汹涌的怒火和难堪。 “小耿都说你和许攸宁是同校,这我当然信任了。”许如春呵呵笑道,“名校的教育质量,我当然信!更何况小耿你都说没问题,那肯定没问题。” 耿蓝终于露出笑容。 许攸宁下台喝饮料。 许如春这是碰到软钉子了。 耿蓝这样的人,可以质疑她妆画得不好看,但绝对不能质疑她的艺术细胞和专业程度。 许如春却总是去踩雷。 旁边的女群演小声对她道:“这是别人介绍来的客户,对蓝姐不了解呢。” 许攸宁耸耸肩,坐下化妆。 耿蓝在台下呆了一会儿,又出去接电话。 许如春趁着这时候来到了后台。 后台正忙得鸡飞狗跳。 许攸宁坐在角落里慢慢上妆,许如春从背后走过来:“攸宁,虽然我觉得你的舞蹈差强人意。但你要好好跳,别因为你和你爸闹矛盾,就捣乱。” 许攸宁喝了口水,才听明白,原来许如春竟然担心许攸宁借机向她找茬。 她差点笑了,许如春的脑回路怎么那么清奇呢? 她放下染眉膏:“我刚才的表现看起来像是在捣乱?那许总跟我说说,什么叫不捣乱啊?” 旁边几个演员也循声看过来,目光奇异。 在旁边拿衣服的女主演不由得解释:“那个……许总,攸宁水准很高,这舞对她来说很轻松。” “攸宁去年年尾才得了奖啊……” 围过来的几人七嘴八舌:“许总是舞蹈专业出身吗?攸宁系排名第一,许总不要担心的啦。” “她都跳不好的话,那很多人都跳不好了哦。” 许如春面色难看,这些人怎么回事?! 许攸宁冲她微微挑了挑眉:“许总要是没事就先出去吧,里面挺忙的。” 许如春也待不下去了,脸颊臊得慌,总觉得工作室的演员看她眼神都不对了。 她板起脸:“那你记住我说的话。” 说完,她踩着高跟鞋朝外走,刚走出去几步,许攸宁叫住她,“出门把门带上。” 许如春顺手拉上门,走出化妆室,又心头一梗,干什么?她又不是门童!这丫头怎么都指挥到她头上来了? 门外传来砰的一声。 几个女演员安慰许攸宁道:“哎不用理她,奇葩客户是常有的事。” “可能是看你年纪小又长得漂亮,她才这样针对你。” “毕竟嘛……更年期快到了……你懂的啦。”女群演对她挤挤眼睛。 “……”许攸宁轻咳一声,还是忍不住笑了,“不用担心,我不会因为这种事不高兴。” 许家带给她的不高兴,都累计在许家的那几个月里,而在离开许家的时候,她就统统扔掉了。 谁还会为曾经的人和事驻足呢? 大家都得往前看啊。 女主演小心地摸摸她的发髻:“你这样想当然最好了。” 而在剧场对面的高级酒店,行政酒廊此时已经被清场,几只酒杯立在桌上,易远翘着二郎腿:“哎呀,我一会儿还要去对面听个剧,要不要一起啊?” 059 “去维也纳听不是更好?”旁边的朋友接道。 “别人邀请……谁来着?”易远剪了根雪茄, 又如梦初醒般,“对了,是许英斐的姑姑, 许英斐你们知道吗?” 两个朋友勾起意味不明地笑。 许家今年都快在圈子里出名了。 易远又扭头看向坐在窗边吧台的人, 打了个响指:“则行不是和许英斐住一个小区吗?” 魏则行坐在吧台边的高脚椅上,垂眸看着窗外的风景,恍若未闻。 易远伸长脖子望了一眼, 隐约知道是剧场的方向。 不过那边也没什么好看的吧?屋顶挺丑的。 易远又想了想:“我弟弟好像在这附近。” 魏则行这才抬了抬眼皮:“你弟弟不是要出国了?” “哟?”易远不由得坐直身子, “对我弟弟感兴趣?那可不行,我们家有皇位要继承, 不能出gay。” 魏则行淡淡一笑:“隔壁那个剧场, 我也可以进去吧?” 易远摊摊手:“想去就去呗,你还用我给你刷脸卡?对了!”他又想起什么, 神秘地挑挑眉,“那个许家,真是人才辈出。你们还记得七月份的时候, 他们家找回来的姑娘跑回去断绝关系吗?这里面大有学问!” 他自觉这话题不错, 连魏则行也微微侧目, 望了过来。 易远不无得意地道:“那个姑娘是找回来的亲闺女没错,不过家里那个……”他意味深长地笑笑。 就听见两个朋友复读机似的:“真的?我靠。” “我靠。” 魏则行目光凝了凝。 “这条消息要是传出去, 给许家造成的打击可不小。那姑娘还算聪明, 没有说出去,许英斐反而不得不给她封口。可把柄也算在她手上捏着了。” “你在哪儿打听的?” 易远说完,发现魏则行已经走到桌边了,也没在意:“什么时候对八卦感兴趣了?” “这个消息不要说出去。”魏则行淡淡道。 易远眼珠一转:“哦?为什么?” 魏则行静静地看着他, 目光冷淡, 带着凉意。 易远简直受不了他这样的目光, 小小年纪,却跟上山修炼过似的,眼神让人充满压迫感。 他忽然转了话题:“哎哎哎,今天早上维克多给我打电话,我一不小心把他祖宗留给他的庄园给买了。” 两个朋友一惊:“你怎么买那个啊?他可是故意出高价啊。” “你这是想帮他还债?人傻钱多啊你,他的债可翻倍了啊!” 易远遗憾地摇头:“这不是早上还在睡觉,脑子不清醒么。” “我买。”魏则行淡声道,“还有什么要求?” 易远夸张地道:“人傻钱多啊你。” “对,我钱多,还有什么要求?”魏则行微笑着问,“一次性说完。” “……”易远纳闷,“这许家是有金子么?你花这么大代价?” 魏则行没出声。 易远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举手投降:“好好好,不说不说,都是你的,你的。” 他站起身:“好了,我差不多要过去听剧了,今晚要找我,就来这里啊。” “来这里做什么?”朋友疑惑地问。 “今晚不是倒计时烟火?”易远把雪茄扔进烟灰缸,清了清嗓子,“隔壁商业中心顶楼,不是有个情人树么?每年小年轻都在那边,学德国买那个同心锁挂在上面,要一直留到凌晨,上头说要防踩踏,我还是盯着点,今晚就在酒店睡吧。” 他又道:“晚上要不要带小女朋友过来看烟火?买锁啊?” 两个朋友莫名其妙:“要看烟火我在自家后院放啊。” “要挂同心锁就飞去布拉格啊,干嘛去挤沙丁鱼罐头似的。” 易远:“……”这群人,太真实了。 他扭头看向魏则行:“则行来吗?晚上带你下去看小年轻挂锁啊,一个个特诗情画意。” 魏则行似笑非笑瞥他一眼:“又不是小孩子。” 易远啧啧两声,这群被金钱腐蚀的人。 他挥挥手,下楼去剧场了。 朋友又随口问:“则行也要去?你不是不喜欢《图兰朵》吗?” 魏则行微微笑道:“对,不过今天和歌剧无关。” “?”朋友不明所以,但魏则行也朝电梯走去。 …… 剧场后台气氛很紧张。 许如春复读机似的对耿蓝道:“小耿,今儿一定要给我弄好,一定!你确定是按照纽约那个版本排练的吗?要不要现在再拿视频我们检查一遍?” 耿蓝都被问烦了,还是耐着性子:“歌剧不是像舞台剧,歌剧欣赏的是歌,我们的服装、造型和演绎都没问题,只要演员把歌唱好就行。” 许如春叹了口气,她的助理很快推门进来:“许总?!” “人来了?!”许如春精神一振,紧张地对着镜子整理仪容后,才快步走出去,“快快,不要让易总久等!” 她走出化妆间,在拐角处碰到紧张地打转的徐语诗。 “你怎么在这儿?”许如春蹙眉,“我不是让你去门口等着易总吗?” 可是徐语诗忧心忡忡:“易总……易总会不会觉得我站在门口等他,显得很轻浮?” “这有什么轻浮的?”许如春不能理解,“你不站在门口等他,才显得一点都不尊重。” 徐语诗面色有点发白:“那我岂不是……让他对我印象变坏了?” 许如春连忙拍拍她的肩膀:“别胡思乱想的,男人还不都一个样子?能抓住就尽量抓啊。” 徐语诗缓缓点头。 易远二十四了,比她大四岁,年龄上她有优势,也自觉自己比他之前的女朋友好多了,至少纯天然啊! 母女俩怀着心思走到门口,易远刚好从剧场大门进来,他一个人,也没带秘书。 许如春有点失望,这几乎就是不谈生意的意思嘛。 易远意味深长地笑笑:“怎么了?我哪里不对吗?” 许如春连忙道:“易总这边请,这次我把剧场清空了,不会有旁人打扰。” 徐语诗也凑到易远身边,易远五官俊朗深刻,徐语诗面颊红了红:“易总……好。” 易远瞥了她一眼,视线从高到低,这才注意到这么冷的天,她竟然在里面穿了件低胸的裙子。 他哼笑道:“走吧。” “成,易总您先请。”许如春道。 一行人朝剧场里走。 许攸宁坐在舞台旁边,忽然,台下传来骚动,舞台统筹打了个手势,众人便精神一振——客户要讨好的大老板来了! 几个演员掀开帘子偷偷朝下看,原本猜测是秃头大肚腩,却看见一个英俊的年轻人走到中间坐下。 “是个年轻人。” “还挺帅!” 许攸宁听着女演员的话,也没在意。自从进了许家,她见过的这些有钱人没有一车也有一打,年轻有为的更是不在少数。 魏则行不就是很好的例子。 很快,交响乐响起,电动帷幕迅速跑开,第一幕戏开始。 许攸宁也是第一次亲临现场听歌剧,让她感觉格外新奇。 “歌剧舞蹈好像很少用古典舞啊?”她问旁边站着的女群演。 正在偷偷啃饼干的女群演点头:“也就图兰朵会插入古典舞,其他都是芭蕾。” 许攸宁若有所思点点头。 时间飞快晃过,第二幕很快到了公主出场前。 灯光师打着手势调暗灯光,许攸宁借机走上舞台,三秒过后,聚光灯打在她身上,轮廓周围浮出一团银白色的光圈,纤长的睫毛在灯光下,蝶翼般轻轻颤动。 徐语诗正和易远说着话,却见他忽然坐直身子,目光直勾勾盯着舞台。 “易总?”她疑惑地问,“你喜欢看舞蹈?” “专心看演出。”易远目不斜视。 舞台上的许攸宁穿着华丽的裙子,戏服上的珠翠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她也像是坠落凡间的仙女,舞姿轻缈美好。 徐语诗不甘心,又拢了拢鬓角的发丝:“易总……我也第一次看见《图兰朵》有舞蹈,您以前见过吗?” “不看就出去。”连番被打扰,易远有些不耐,“不要打扰我。” “……”许如春连忙眼神示意徐语诗,不要再讨人嫌了。 又不急于这一会儿,公事才是大头啊! 徐语诗捏着手指,忿忿地转开头。 舞台上是一段交响乐《茉莉花》。 一段轻柔的音乐,许攸宁演绎的是一个体态柔美、温柔娴淑的姑娘,冷光也显得温柔,为她的侧脸铺上一层淡淡的圣洁。 徐语诗盯着许攸宁看,越看越眉头紧皱,身体怎么能软成那样?她的睫毛原本有那么长吗? 正琢磨,易远忽然问:“这个舞蹈演员是谁?” 徐语诗一愣,下意识握紧扶手,紧张地看向许如春。 许如春也没想到他问这个,却和徐语诗想的不太一样。 她紧张地后背出了一层薄汗:“这个……这个是小耿请的学生,经验还不是很丰富,但小耿说她的专业度可以保障……” 越说许如春越恨不得把耿蓝拉过来,耿蓝这么护着许攸宁,她倒是来跟易远解释啊! 易远指尖轻扣着扶手,视线落在舞台上,眸子微微眯起。 忽然,交响乐变得激昂,原本姿态温柔的公主忽然变得强势,眉眼间也更加傲慢,轻飘飘一个眼神扫向台下,也像睥睨一切。 易远又不由得换了个坐姿。 徐语诗更加心塞,易远眼珠子都要落到许攸宁脸上去了! 怎么会这样呢? 她撇开脸,小声嘀咕道:“一个舞蹈演员有什么好看的,长得好看又怎么样?连她爸妈都不要她。” “你能不能出去?” 背后突然传来一个近在咫尺的声音。 徐语诗吓得尖叫一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惊魂未定地捂着衣领看向座位,只见她后排的位置,居然蹲着一个男生! 而且就是刚才在厕所遇见的那个! “你、你怎么在这儿啊?!”尽管她的尖叫没有让易远侧目,徐语诗仍旧觉得自己出尽丑,那声尖叫,怕是剧场外面的走廊都能听见! 易朋还是蹲在地上,仰头看着她:“你刚才骂她了,你要是不想看,你能不能出去?” 易远终于看过来。 徐语诗脸上挂不住:“我什么时候骂人了?” “刚才,你骂她了。”易朋定定看着她,“你出去。” “你怎么冤枉人?”徐语诗余光瞥见易远还看着这边,连忙反驳,“我没骂人!” 许如春暗道不好,傻女儿一个劲儿跟人掰扯骂人没骂人,这重要吗? 她连忙道:“你是谁啊?这里今天是禁止进入的啊。你想看歌剧没关系,但是如果你要吵架,我只能请你出去了。” 易朋这才站起身,固执地道:“我刚才说,如果你再骂她,我想请你出去,现在你能不能出去?我不想看见你,也不想她看见你。” 徐语诗见鬼一样看着他:“你叫我出去我就出去?你才该出去。”眼见易远目光落在她身上,她仿佛得到了鼓励,挺起胸膛,“还有啊,你别随便赖人,我可没骂她,我好端端骂她做什么?” “你说她爸妈都不要她。”易朋道。 徐语诗语塞,许如春则是表情微微一变。 正在这时,旁边的侧门打开,两个保安走进来。 徐语诗松了口气:“快快,让他出去。” 再纠缠下去,易远又该烦她了。 两个保安冲着徐语诗抬手:“抱歉小姐,请您离开这里。” 徐语诗惊愕:“我?你们应该叫他出去啊。” 许如春也奇怪,站起身:“你们搞错了,这是我女儿,这个孩子才是不知道从哪儿来的。” “还能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啊?”易远嗤笑一声,“这是我弟弟,易朋,脾气有点怪,让两位见笑了。” “弟弟?”徐语诗呆了呆,“易总这是你弟弟吗?” 他哪里看着像易远的弟弟了?! 易远摊手。 许如春赶紧道:“是弟弟的话,语诗给人家道个歉。” 被赶出去像什么样子! 易朋指着舞台:“那她先去给……”他抿了抿唇,不好意思说许攸宁的名字,“给她道歉,不然就出去。” 易远这才开口:“在我家我也得惯着我弟弟,不然就听保安的吧。” 这不就是让她老实听易朋的话吗? 徐语诗咬着下唇,不想给许攸宁道歉,但易远就在旁边也不出声,她鼻尖一酸,眼泪都快下来了。 许如春赶紧绕过来,掐了掐她的胳膊。 徐语诗这才道:“好,我去跟她道歉。” 易朋这才满意,又蹲了回去。 许如春讪讪一笑:“哎呀这孩子真是,知错就改就行,快坐下吧,继续看演出。” 徐语诗哪里还看得进去,又想哭,又怕眼泪弄晕妆,坐如针毡。 委屈死了! 易远翘着二郎腿,却觉得有些奇怪。 保安是顺风耳吗?这么快就来了。 他明明也没叫保安啊。 …… 歌剧第三幕落下帷幕。 许攸宁换下戏服,在包里找卸妆水。 女主演调侃道:“哎呀,顶着这妆回去多漂亮啊,路上回头率超高的哦。” 许攸宁扑哧一声笑了:“这妆走在路上会吓到老年人吧。” “那你先别卸,咱们拍点照。”女主演拿起手机过去找许攸宁拍照。 其他演员见状也过来拍照,随后把照片发在大群里。 许攸宁正在看照片,化妆室的门忽然被推开,徐语诗踌躇着走进来。 她看着化妆室这么多人,脸色也有些发青,但易远和易朋都在门外,她哪里敢退缩。 “许攸宁。”她深吸一口气,“对不起。” 别说许攸宁了,连其他演员都是一头雾水,以为她是为了刚才尖叫打扰演出而道歉。 “你道歉做什么?”许攸宁惊奇地看着她,“因为刚才在厕所吵架的事?” “那、那个也算。”徐语诗磕磕巴巴地说。 “我还以为我要被扣工资了。”许攸宁道,“你不是找你妈扣我工资吗?” 徐语诗要哭了,许攸宁怎么越说越多啊! “你、你接受吗?”徐语诗结结巴巴地问,怕她说得更多。 “你等等。”许攸宁打开手机录音机,“来,你再说一遍,我要录下来。” 有几个女演员捂着嘴巴笑了。 徐语诗鼻子一酸,眼泪砸到地板:“你怎么还录音?” “以后你要是再说我,我回家就把这条录音放出来给自己听,也算是你提前预支的道歉嘛。”许攸宁慢悠悠笑道,“办法是不是很好?” 徐语诗心急:“我以后不骂你了还不行吗?” 许攸宁不为所动,打开录音机:“来,道歉。” 都来道歉了,想也知道没说什么好话。 既然这样,何必客气? 徐语诗犟着不说话,许如春勉强笑着,嗓音微沉:“语诗。” 易远就在一墙之隔,不能得罪。 徐语诗噙着泪,连亲妈也这样! “语诗,快点。”许如春催促道。 徐语诗低下头:“许攸宁,对不起,请你原谅我,我不该骂你。” 许攸宁点头:“我知道了。” 好一会儿,许攸宁都没继续说下去,许如春母女当即明白——虽然道歉了,但许攸宁没打算原谅。 许如春干笑两声:“既然道完歉,我就不打扰你们休息了啊。” 说完拉着徐语诗赶紧从化妆间出去。 女主演凑过来:“你们认识吗?” 许攸宁一边用卸妆水敷眼妆,一边道:“远方亲戚。” ……竟然是亲戚,绝了。 女主演同情地摸摸许攸宁的脑袋瓜:“好好吃饭吧攸宁。” “?”许攸宁迷茫片刻,又笑笑:“好啊。” 许攸宁卸完眼妆,又忽然想到,徐语诗为什么会被押来道歉呢? 毕竟徐语诗娇生惯养,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应该不会道歉。 ……总不能是许英斐逼来的。 许攸宁摇摇头,算了算了,纠结这些做什么,今天的《图兰朵》让她很有灵感,她要赶紧回去找编导系的同学交流交流。 许如春母女走出去,易远正在接电话,见许如春走来,便道:“行了,挂了。” 许如春心头怦怦直跳:“易总……语诗道过歉了,今天的演出……您觉得怎么样?” 易远站直身子:“啊,本来想说过几天再联系你,既然你问的话,我就告诉你了。”他忽然笑了笑,笑容中却带着点戏谑,“许总送过来的资料,就算了吧,我没什么兴趣。” 仿佛晴天霹雳般,许如春惊愕地看向易远,难以置信:“易总?我以为我们谈得很好……” 易远耸耸肩:“刚才看表演的时候,令嫒让我不是那么……”他想了想,“反正就那么个意思。” 许如春张了张嘴,好半天才发出声:“可我女儿和这次生意没关系啊。” “没关系你带她来做什么呢?”易远别有深意地笑问。 许如春嗫嚅几下,说不出话来。 “上个厕所,你们不用等我。”说罢他挥挥手,朝厕所走去。 他一走,许如春再也呆不下去了,拉着面色灰败地徐语诗匆忙朝外走。 易远走进厕所间,没找到人,又走回化妆间,竟然看见易朋扒着墙角,小老鼠似的盯着化妆间大门。 他无语地走过去,将易朋从墙上扯下来:“干什么?做贼吗?”顿了下,又道,“我拒绝了,满意了吗?” 易朋将被拉扯出一个尖角的羽绒服整理好:“那你以后也不准理他们。” 易远“嘶”了声:“生意场,不是我想不理就——” “那我告诉妈。” “好吧不理了。” 易朋抿抿唇:“我还没给她道谢……” 易远想到几分钟前魏则行的电话,猛地一抚掌:“走!哥哥带你去道谢!” 魏则行都打电话拜托他,那就不能不一探究竟了。 想到刚才的保安,易远都忍不住摇头啧啧有声。 今天是十二月三十一,今年最后一天。原本大家都有私人行程,耿蓝就没有按照惯例聚餐。 许攸宁同众人一一道别,走出大门,便看见一个年轻男人和易朋站在电动防盗门前。 两人气质不同,但站在一起,模样有五六分相似。 易朋原本蹲在地上,看见她过来,猛地站起身,把弯腰看他的易远撞得一个踉跄。 许攸宁惊讶地走过去:“你怎么在这儿?” 易远捂住发酸的鼻子,朝许攸宁看去,许攸宁戴着口罩,又围着围巾,将脸遮得严严实实。 “啊,许小姐。”易远扬眉,“我弟弟一直在等你。” 易朋闻言,秀气的面容顿时涨红,将易远推开:“你能不能走远点。” 易远悻悻地摸摸鼻子。 易朋嗫嚅着道:“我、我想跟你说,那天温泉的事情,谢谢,你说的对。” 许攸宁看着易朋,她还以为他是很固执己见的人。 “你能远离那样的人就好。”许攸宁眼眸弯弯,眼里像盛着一汪月潭,“以后再交值得交往的朋友就好了。” 易朋抿紧唇,想问可以跟她做朋友吗,又失落地低下头。 因为他马上很快就要出国了。 好一会儿,他抬起头,许攸宁眼眸含笑,又带着询问:“怎么了?” 易朋缓缓摇摇头:“没什么。”他从怀里掏出一杯捂了很久的奶茶,“姐姐,祝你新年快乐。” 奶茶还滚烫,易朋的手心也滚烫,认真地道:“姐姐,希望以后,能在更大的舞台看见你。” 许攸宁也诚恳地道谢:“好啊,以后我一定请你来。” 易朋眨了下眼睛,害羞地把脸往羽绒服立领里埋。 易远有点看不下去,过来拽着易朋的帽子:“那我们先走了许小姐,有空来家里吃饭啊,我妈说挺想你的。” 许攸宁呆了呆:“啊?” 易远将易朋塞上车,冲许攸宁爽朗地笑道:“你比赛之前,我妈不是还给你上了几个星期的课?” 许攸宁:“……” “有空来家里坐坐啊。”易远坐上车,车子缓缓发动离开。 许攸宁这才回过神,这俩竟然是陈清老师的孩子?! 许攸宁拿出手机,难怪陈清昨天发消息,说让她抽空去她家吃饭。 原来是因为这个…… 许攸宁也不由得莞尔,喝了口奶茶,看着火烧一片的天空,慢慢戴上耳机。 手机下载了《图兰朵》,美国歌剧院版本。 广场前聚满了人,穿着棉服的小孩正在喂鸽子。许攸宁踩着瓷砖慢慢走,随着歌剧演员的歌声,脑海中慢慢勾勒出舞蹈动作。 瓷砖刹那间变成了练功房的地板,小幅度的翻身、转圈,旁边几个外国游客看见她的动作,偷偷掏出相机拍照。 走过卖艺歌手面前,许攸宁在琴盒里放入五块钱,歌手笑着敲敲吉他:“姑娘会跳舞吗?刚才看你一直比划,要不要来一段?” 许攸宁红了脸:“不不不,不好意思。” 她冲着歌手挥手告别,飞快跑到喷泉池边才停下来。 现在晚上六点半,广场渐渐拥挤,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这里,除了去周边商场吃饭之外,就是要去旁边的商业中心顶楼看烟火。 商业中心顶楼的同心树,每年都有无数恋人怀着虔诚的期望,将同心锁挂上去。 要是身体健康,事业有成也可以挂锁的话,许攸宁二话不说,立马上去挂两把。 但恋爱的话……她挠挠头。 算了。 她决定去商场吃份炸鸡,获取更多的快乐。 刚坐下来,对面的椅子也被人缓缓拉开,一人长腿一迈,在对面坐下来,自来熟的抽出纸巾开始擦桌子。 许攸宁在看着手机,余光瞥到那人袖口闪闪发亮的袖口,随口问:“什么时候看见我的?” 魏则行慢条斯理擦着桌子:“在广场的时候。” “那怎么不跟我说话?” “为了防止这种情况。”魏则行瞥一眼炸鸡菜单。 他不吃炸鸡。 许攸宁忍着笑轻咳一声:“没关系,我让老板给你加俩枸杞,枸杞配炸鸡,苟到九十七嘛。” 魏则行凉幽幽地看着她:“不减肥了?” “回头跑五圈就代谢掉了。” 很快一份炸鸡端上来,金黄色的酥脆表皮被裹上浓郁的酱汁,许攸宁眼睛发直:“就是这个味道!” 魏则行扔掉纸巾,又抽出一张纸继续擦桌子:“怎么这么大一份?” “哦,我买了两份。” 魏则行蹙眉:“那得跑十圈?” 许攸宁把筷子塞进他手里:“我喜欢跑步,你快点吃。” 说着给魏则行倒上一杯可乐。 左手可乐,右手炸鸡,魏则行握着筷子,呆滞好半晌,又缓缓放下:“……我减肥。” 060 许攸宁轻咳两声:“好的, 好的,我给你点一份石锅拌饭吧。” 石锅拌饭得到养生太子爷的首肯。 魏则行将纸巾扔进垃圾桶,握着勺子慢慢吃饭。 许攸宁一边啃炸鸡, 一边看他。 魏则行吃饭速度向来不慌不忙, 握着勺子也显得优雅漂亮至极,倒不像是在快餐店吃炸鸡,更像在奢华皇宫里□□致的下午茶。 他吃了一半, 纸巾轻轻擦了擦嘴, 又端起可乐杯轻轻晃了晃,轻抿一口。 暗色的液体流入他唇, 头顶一束光落在他手背, 皮肤泛着苍白的光,许攸宁甚至一瞬间产生了不太好的联想。 她放下炸鸡, 这才注意到隔壁桌几个中学生模样的女孩儿,也眼睛发直盯着魏则行。 许攸宁轻咳一声,几个女孩儿这才转过头去, 却又时不时转过头来偷看。 许攸宁能理解……每年新生开学, 这都是学校里常见的场景。 那会儿她也远远看过, 魏则行含着笑同学生会成员说话,俊美的外表, 温雅的气质, 谁都会认为这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实际上……不提也罢。 魏则行虽然举止优雅,但吃饭速度并不慢,他放下勺子,擦擦嘴, 淡淡望着许攸宁:“晚上……有别的安排吗” 许攸宁吃完炸鸡, 还剩了好几块年糕, 她抬手掩嘴,一边找纸巾:“晚上的安排是回宿舍睡觉……你把纸巾都用光了?” 他起码用了一半擦桌子吧? 魏则行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包纸巾递给她。 许攸宁接过一看,这个牌子,她好像在生日宴那天的餐桌上见过。 据说很昂贵,所以许家也只在特殊场合使用。 “……”许攸宁试探着问,“这包纸更贵,还是这顿饭更贵?” 魏则行抬了抬眸:“都不贵。” ……可许攸宁觉得这顿饭还挺贵的。 她叹了口气,抽出纸巾:“去趟厕所。” 嘴里嫌贵,用起来倒挺诚实。 魏则行垂眸,掩住眼底的笑意。 许攸宁从厕所出来,两个面红耳赤的女孩子正坐在她的位置上,拿着手机,似乎在问魏则行要电话号码。 几个女孩是刚才隔壁桌的高中生。 她现在过去,女孩子们肯定尴尬。索性站在门口等,毕竟按魏则行以往处事的态度,多半还要好一会儿。 许攸宁一边看着门口的装饰架,一边等。 谁知过了一分钟,魏则行却径直走了出来,对她淡淡道:“走了。” 许攸宁一怔:“这么快?” 魏则行抬眸看着她,桃花眼中带着两分凉意。 许攸宁莫名有些心虚,正好对面有间热闹的小商品店,她忙道:“我们去对面看看吧。” 说完她硬着头皮走到对面。 魏则行静静注视着她的背影,片刻,又无声轻叹一声。 这间店铺主营业务并不突出,除了头绳、毛绒玩具、桌面收纳、文具之外,还有一整面墙的挂锁。 今天跨年夜日子特殊,店外站着好些男孩儿,而他们的女伴正在店里选购挂锁。 挂锁颜色、形状各异,有一些还写上祝福的话。 许攸宁随手捞起一个挂锁,惊讶地发现这个挂锁竟然是财运挂锁。 她扭头问旁边的店员:“财运也可以挂?” 店员笑着点头:“什么都可以挂呀,心诚才是最重要的啊。” 许攸宁闻言,立刻开始挑选。 魏则行站在旁边,面前粉红色的挂锁上,写着“百年好合”。 这是典型的情侣挂锁。 他视线移到一边,旁边的店员跟上来:“帅哥想买锁吗?喜欢哪种呢?” 魏则行没说话,店员精神一振,开始滔滔不绝的介绍:“有直接刻了祝福语的,也有祈愿的。祈愿的比较受欢迎,如果你把对方的名字写在锁上,那你们有很大的可能会在一起哦。” 许攸宁听见店员的声音,扭头看向魏则行:“你要买锁?” 魏则行淡淡瞥她一眼:“又不是小孩子,买这个做什么。” 话音一落,店里好几个女孩子扭头朝他看去,面无表情。 许攸宁面颊一烧,连忙将他推出店门,向他解释:“大家只是想讨个吉利,也不是真的指望锁能实现愿望。” 魏则行颔首:“我当然知道,只是想要的还是靠自己努力更好。” “……好吧。”许攸宁被说服,本来想买个事业锁,也随之放弃。 到了十一点半,两人早早来到顶楼。 此时顶楼已经挤满了人,因为人太多,所以顶楼安排了安保人员,顶楼已经只出不进。 顶楼中间是一颗大树,大树挂满了写着祝福语的许愿卡、绸带和挂锁,树不够挂,四面墙包括绿化带旁的长凳扶手也挂满了锁。 许攸宁随手拿起一颗,上面也是满满的“xxx我爱你”。 魏则行让她稍等一会儿,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许攸宁站在树下等着,旁边不认识的女孩儿给她科普:“事业锁和财运锁要往东边挂,爱情锁要往西边挂,这是讲究。” 魏则行正好走回来,许攸宁便把这个奇闻分享给他:“听说爱情锁要挂西边,事业锁和财运锁要挂东边,这是讲究,否则就会遭殃,哈哈哈。” 魏则行蹙眉:“还有这样的讲究?” 许攸宁摊手:“可能是都市传闻吧。” 毕竟这东西又没法证实。 还有二十分钟,许攸宁有点无聊,便挨着看墙上的挂锁。 这边是事业和财运居多,求财运的,竟然有人希望自己能和富婆一生一世…… 相比正常的,还是不正常的居多,许攸宁走到另外一头去看爱情挂锁。 魏则行又不知道走哪儿去了,她也不在意。 爱情锁不仅有情侣对自己的美好祝愿,也有单恋者的愿望,这样的锁大多写上名字,比如“xxx希望我们可以在一起”一类。 她扫了一圈,有个挂锁扭着身子,似乎羞于将身上的字见人。 可刚才那个女孩儿不是说,挂锁一定要面朝外么? 许攸宁将它反过来,却愣住了。 只见挂锁上,龙飞凤舞地写了三个字——许攸宁。 彩色的灯串将字迹照耀成五颜六色,许攸宁呆愣好一会儿才确信—— 这的确是魏则行的字。 她不会认错! 锁很新,底部还有前几天的生产日期,毫无疑问,是今天挂的。 他怎么会挂这个? 许攸宁脑中嗡的一声,乱糟糟的,像有人把羊毛线薅成一团扔到她面前。 他来真的?为什么会这样? 许攸宁拍拍脸颊,怕魏则行走回来发现,又赶紧走到角落装作看风景。 魏则行很快走回来,他手里端着两杯特调饮品,将其中一杯果汁递给许攸宁。 许攸宁飞快瞟了他一眼,接过果汁:“谢谢。” 尽管杯子有护手,仍然能感受到开水的能量。许攸宁换了一只手,移开视线看风景:“怎么去了那么久?” “人多,得排队。”魏则行的是一杯黑咖啡,水汽薄纱般,轻轻飘过他俊美的侧脸。 许攸宁心中微动:“刚才那个女孩儿说锁也挺灵的,要不我下去买个事业锁。” 魏则行垂眸轻啜口咖啡:“有这必要?你的事业不需要求老天爷,再说,小孩子才求助挂锁。” ……那你干嘛买挂锁? 许攸宁被果汁呛到,捂住嘴巴咳嗽起来。 魏则行抽出纸巾:“喝那么急做什么?” 许攸宁捂着嘴,笑出了声,可没笑两下又重重咳嗽起来。 魏则行挑了挑眉:“发生了什么开心的事?” 许攸宁笑着抬眸瞥他一眼。 她的眼眸因为咳嗽有些泛红,眼尾微微上挑,有一抹红色的余韵。眼里噙着水光,映着他的身影,很是动人。 魏则行缓缓蹲下身,用纸巾帮她拭去眼角的泪珠。 许攸宁笑得肚子疼,想缓一缓,但对上魏则行的目光,又将所有话都咽了回去。 他的目光专注异常,楼顶的路灯就在两人身边,他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格外明亮,惑人。 许攸宁微微有些怔忪。 “耶——”震耳欲聋的欢呼在这刹那响起。 许攸宁吓了一跳,赶忙站起来,原来是快要倒计时了! “59,58——” 许攸宁胡乱把放在地上的饮料塞进他手里:“快,马上要放烟火了。” 魏则行握着饮料杯,淡淡应了声。 许攸宁也握紧水杯,看向另外一边,脸颊滚烫。 “32,21——” 旁边有人忽然挤过来,许攸宁避闪不及,直直撞进了魏则行怀里。 她死死稳住饮料杯,又赶紧从他怀里窜出来:“对不起对不起!” 魏则行目光含着浅淡的笑意:“没什么。” “10,9——” 魏则行忽然道:“许攸宁,以前……对不起。” “6,5——” 许攸宁迟钝地侧头:“什么?没听清。” “2!1!” 砰—— 无数烟花刺破长夜,将黑幕划开,在天空盛开成绚丽的花朵。 倒计时的人海一片欢呼,为到来的新年喝彩。 许攸宁仰头看着烟火,一滴凉冰冰的水渍落在她的鼻尖。 “下雪了!”有人惊呼。 雪花在尖叫声与烟火的炸裂声中,纷纷扬扬洒下。 魏则行抬手微微笑道:“新年快乐。” 许攸宁也眨眨眼,笑道:“新年快乐。” * 但徐家这个夜晚并不愉快。 许如春面无表情看着沙发上还在哭的徐语诗。 “你哭什么?明知道这次我多重视,你还跟个孩子吵架!你都二十岁了,你还长不大吗?” 徐语诗憋屈死了,抽出一张纸巾擦鼻涕:“这怎么能怪我呢?你也看到了啊!易总走的时候,跟许攸宁说话,他们都认识啊!” 徐语诗下午没忍住,上车就嚎啕大哭。 太丢人了吧!这辈子她从来没这么丢人过!还被录音! 许如春上车,连安慰女儿的心情都没有,助理坐在驾驶座,自然也不敢吭声。 等徐语诗哭够了,许如春终于疲惫地招呼助理:“直接回家吧。” 谁知许攸宁从门里出来,居然和易远易朋聊起天来。 他们认识! 许如春脑中嗡的一声,她被易总和许攸宁骗了! 许攸宁和易总,应该早就认识,这次许攸宁知道她找了易总,就让易总拒绝了她。 仔细想想,易总既然都同意来看歌剧,也不是没机会啊! 许如春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气得咬牙切齿。给许英斐打电话吗?不行,这个侄子要是知道易远拒绝了她,也不会搭理她的。 许如春思来想去,给许宏打了电话:“大哥!你闺女太过分了吧?!” 061 许宏还在酒桌上, 被许如春这通电话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含糊地道:“知道了知道了!” 许如春一听就知道他已经喝高。 关键时刻!大哥怎么又去酒局?! 许如春气不打从一出来,挂了电话后, 给许宏发了一篇堪比小作文的短消息, 她还不信了,连大哥都管不了许攸宁! 许宏回了家,径直被苏蓉扶去客房。 只要喝醉酒, 许宏都在客房睡, 否则苏蓉可受不了。 冯阿姨端来醒酒汤,许宏喝了半碗就喝不下了, 苏蓉调暗台灯:“喝不完算了, 就让他睡吧。” 苏蓉帮许宏脱外套,冯阿姨打来热水, 又把许宏掉在地上的手机递给苏蓉。 苏蓉本是想将手机放床头,结果许宏几十条消息中,许如春的数量最多。 小姑子是有什么急事? 苏蓉奇怪地解锁屏幕, 顿时被小姑子的消息给震惊了——攸宁竟然联合外人, 妨碍小姑子公司生意?! 苏蓉顿时心乱如麻, 拿起许宏的手机回主卧,用自己的手机给许如春拨了过去:“如春, 你消息里面说的……是怎么回事?” “还不是你女儿!”许如春还在气头上, 连珠炮似的噼里啪啦道,“我和我老公容易吗?!英斐不帮忙,我不得找人帮忙啊!好不容易牵上易远的线,她愣是给我搅黄了!难怪你和大哥不喜欢攸宁, 她这心态扭曲, 报复心也太强了!” 苏蓉按了按眉心:“如春, 你好好说话,我什么时候不喜欢攸宁了?” “易总同意出来听歌剧,这不就是有商量的余地吗?我瞅着他听得也挺开心的啊?怎么回头就给我拒绝了?这不就是和攸宁一起那我开涮吗?” 苏蓉皱眉:“就算认识,攸宁也不是那样的人。” “嫂子,你跟攸宁生活在一起几年?你能有多了解她?要不是她,这回跟易总能黄吗?!” 苏蓉被她吵得心烦意乱:“好好好,你先别生气,我去了解了解啊。” 花了半小时,苏蓉才勉强安抚住许如春。 按苏蓉的说法,许攸宁知道许如春有求于易远,就让易远拒绝了她。 可是……攸宁又是怎么认识易远的啊? 挂了电话,苏蓉躺回床上,越想越难眠,忧心不已。 攸宁怎么可能这么做呢? 她彻夜未眠,早上起来,想也不想,将许宏手机里许如春的消息全部删掉。 她要查清楚再说! * 元旦后不久,就是期末考试。 同时,春季的凤凰杯开始报名。 系里老师将许攸宁叫去办公室,谨慎地道:“这次比赛估计又有廖秋珊,你上次赢她,应该不是运气吧?” 这次要是输给廖秋珊,上次的胜利就会变成“廖秋珊因伤输掉比赛”,各大院校也会背地里嘲笑京城舞院。 许攸宁笑眯眯地道:“人都是会进步的啊,廖秋珊也会进步啊。” 老师摇头叹气。 许攸宁宽慰她道:“但不止廖秋珊进步,我也会进步啊。” 老师还是叹气:“听说廖秋珊上回输了比赛,回学校后一直铆足劲要赢回来。你看过她上个月艺考视频没有?” 许攸宁点头:“我在网上看过。” 陈清说廖秋珊已经到了天花板,看起来也不是这样,艺考的时候比起万花舞蹈大赛,她明显进步了。 老师道:“艺考的时候她准备的舞种,和这次凤凰杯一样。” 许攸宁听了半晌,目光一凛:“是什么?” “汉唐舞。” 之所以说廖秋珊是天才,不仅是进步快,更是因为没有短板。 非要说廖秋珊的短板是什么,那就是水袖。拿廖秋珊的水袖去碰廖秋珊的汉唐舞,注定失败。 “你的力量性比廖秋珊好,所以水袖也跳得比廖秋珊好。但廖秋珊你也看见了,很瘦,肌肉群不如你完美,在水袖的操控上也不如你。但她在万花的时候,却选了水袖,大概是没想到你那么强。” 也就是说,万花是因为廖秋珊太自负才丢掉冠军。 而且不止老师这样想,这个说法从十二月底开始,渐渐在圈子里传开。 其中有人列举了许攸宁和廖秋珊的数据做分析,许攸宁擅长水袖,在万花时期也选择了水袖。 廖秋珊擅长汉唐,却在万花期间,选择了水袖。 这不就是拿自己不擅长的去撞击别人擅长的吗? 最后结论是,许攸宁在比赛时期很少选择敦煌和汉唐,因为这不是她的强项。 所以这次凤凰杯,如果她的水袖没法赢廖秋珊的汉唐,那上次万花,她的确赢得巧合。 这场讨论从元旦过后,再次演变成battle。 “这次就跳水袖吧。”老师提议道,“我跟张老师都认为,这次跳水袖比较好。” 避开不擅长的选项。 许攸宁沉思片刻:“廖秋珊这次选汉唐?” “汉唐或者敦煌,我们都觉得她会选汉唐。” 许攸宁若有所思点头:“那我也选汉唐。” 老师愣了一会儿:“啊?” 许攸宁眨眨眼:“我也选汉唐。” 老师没想到她说真的,有点着急:“你怎么选这个呢?你不能拿自己不擅长的去跟别人比啊。” “可是老师我也会进步啊。”许攸宁莞尔,“我只要进步比她快就好了啊。” “……这个不是打游戏,今天多打几把就能赢回去,廖秋珊在汉唐上下的功夫很多,你比不了。” 许攸宁想了想:“那我先比比试试看吧。” “……” 老师见她铁了心要比汉唐,叹气:“好吧……没事,输赢都是一种锻炼。” 古典舞系见许攸宁态度坚决,只能互相安慰,没想到过两天,又炸开了锅。 许攸宁要改选曲! “改成什么啊?”老师瞠目结舌,“选曲不都定好了吗?” “改成这个。”许攸宁交上表格,“《图兰朵》。” 062 张老师按着太阳穴, 起身绕着凳子走了一圈,感到不可思议:“你之前不是定好曲子了?为什么要改选曲?” 许攸宁解释:“这首前年有师姐用过。” 而且还获奖了。 张老师一愣,回忆半晌, 还真想起有这么回事。 她悻悻地道:“你是因为这个想改汉唐?那我们换首别的就好了。”她旋即又认真地道, “但舞蹈,还是跳水袖,不要去跟廖秋珊硬碰硬。” 和刘老师不同, 张老师坚持希望许攸宁改回水袖。 许攸宁摇摇头, 她已经想好了,不会改。 “就汉唐。”她坚定地道, “我已经想好了。” 张老师焦虑地皱起眉:“我找人打听过, 廖秋珊确实选汉唐,她那边没有保密, 看来这次信心满满。” “张老师不用这么担心。”许攸宁宽慰她道,“廖秋珊的年龄,应该会分在少年组。” 那可不一定。张老师忧心忡忡, 万花的时候, 廖秋珊和尹霞都该在少年组, 却齐齐去了青年组。 更何况许攸宁在比赛中,大败廖秋珊, 廖秋珊才刚刚艺考, 输掉比赛对她不利,她一定会想办法追回来。 许攸宁见安慰无用,只好道:“张老师我表格放这,先回去了。” 张老师连忙起身:“表格放在这里, 我先不交, 你先想清楚, 不要冲动。” 许攸宁无奈,虽然一再坚持自己不会更改,但几个老师显然希望能劝说她改变主意。 晚饭的时候,许攸宁和袁欣佳几人在食堂吃饭,苏冉宛如一只高傲的白天鹅走进来,食指点了点袁欣佳的后背。 袁欣佳无语地给苏冉挪出位置。 苏冉将餐盘放下,挺直脊背看着许攸宁:“听说你又忽然要改选曲了?” 由于元旦假期的耽误,比赛选曲元旦前就定好,包括苏冉也是同样。 改一下选曲,舞蹈的风格、意境和表达,或多或少都会有所变化。 “我这边还没开始排舞。”许攸宁擦了擦嘴,“所以可以换。” 苏冉操起手:“你们系的老师允许你换?” 许攸宁耸耸肩:“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我刚才在门口,还听见你们系的人讨论这事儿。”苏冉捏着勺子,意味深长地轻轻点了点她的餐盘,“小心点,一旦你站得够高,你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放大。” 许攸宁扑哧一声,无所谓地笑道:“我又没做违法乱纪的事,要怎么放大?” “那就不知道了。” 许攸宁几人先吃完饭,她端起餐盘起身,又想起什么:“这次你还和我比吗?也没什么好比的吧。” 苏冉瞟她一眼:“等你赢了廖秋珊再说吧,你的水袖她已经见识过了,她的汉唐你还没见识过呢。” 许攸宁扬眉一笑:“啊?这次我也跳汉唐啊。” 苏冉瞪圆眼睛,她上上下下来回打量着许攸宁:“啧啧啧,看不出来啊。” “这又不是廖秋珊的专利。”许攸宁嗤笑一声,挥挥手,去舞蹈教室了。 袁欣佳第一次听说许攸宁要换舞,大吃一惊:“你干什么要换?你的水袖多好啊,谁还能在水袖上打得过你?” 几个同学也面露惊愕,随即小心翼翼地问:“攸宁,你看过廖秋珊的艺考视频吗?” “你要不去看看再做决定?” 艺考视频出来,听说附中还有老师在课堂上感叹,怕是半个世纪也遇不到这种水平的学生了。 评价高得令人咂舌。 总之,如果真的换,几个同学还是不理解。 “我看过。”许攸宁含笑道,“你们不用担心,我汉唐也不差啊。” 但比廖秋珊……差啊。 几个同学欲言又止。 许攸宁弯了弯嘴角,也不跟她们解释太多。 可等到晚上,消息却不胫而走,全系都知道了。晚课后,罗玉玺还跑到许攸宁房间劝说她。 年轻人,有目标,有勇气,有冲劲,是好事啊! 但这个时机太微妙了,大家都觉得不应该硬碰硬。 许攸宁自己也一头雾水:“古典舞彼此不分家,我只是相比之下不如她,你们也不需要这么紧张啊。” 罗玉玺叹气:“因为你在冒险啊,如果你输了比赛,压力会更大的。” “这个的话,尽力就好了。”许攸宁啃了口苹果,顺手扔给罗玉玺一个,“我总不能一辈子都不碰啊。” 罗玉玺接住苹果,见她神色不在意,撇嘴:“那我不管了。” …… 消息在校园中迅速传开,学生也只私下当八卦聊。 毕竟跳舞的自己,选曲选舞这种事,外人说没用。 许攸宁选了《图兰朵》,还用汉唐的消息,让吴淑风都跟着震惊了:“你怎么会这样搭?” 图兰朵是元朝公主,不符合汉唐元素。 这要怎么跳? 饶是吴淑风也没想明白。 许攸宁嘴角噙着笑:“我觉得太适合了。” 在《图兰朵》表演进行时,她看见台上的女主演,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了画面。 明明她也没有系统的学过编导,可每一个舞步的衔接,她仿佛早就想得清清楚楚,就等着诠释她。 那些动作整装待发,仿佛为它而生。 吴淑风又道:“既然知道,还这样选择,看来是有自己的想法,那就好好加油。” 许攸宁沉默地点头,她没有后盾,也没有资格任性,所以只能拼努力。 图兰朵是她的尝试,不是终点! * 周六清晨,已经有学生陆陆续续进入教室。 这是国内非常知名的芭蕾舞教学工作室,小班开设,每年有大量艺考生来此参加集训。 老板是陈清的徒弟,因健康问题回国开设工作室,许攸宁来过这里一次,遇见了陈清。 今天她也同样要来这里。 工作室朝着走廊的玻璃全透明,走过走廊时,几个女孩子正靠在玻璃墙边玩闹,目光相对,许攸宁冲着她们轻轻点头,随后快步朝更深处的舞蹈室走去。 几个女孩儿一愣,面面相觑:“那是许攸宁吗?网上古典舞那个?” “好像是她,她来这里做什么?” 许攸宁推开里面的教室门,易朋坐在毯子上,正在听陈清说话。 陈清先注意到她,随即抬了抬下巴冲易朋道:“这不是来了么?你还担心。” 易朋看见许攸宁,飞快地将脑袋埋进羽绒服里,似乎在害羞。 陈清大笑着朝许攸宁招手:“快来快来!这小子一直念叨你,问我你是不是不来了!” 许攸宁好笑地道:“我当然会来啊,这不是来学习的吗?” 易朋脸颊泛红,更不好意思吭声了。 许攸宁是来上芭蕾舞课的。 大二可以选修,不过陈清的课可是花钱都上不到,因此陈清提出这个,她就毫不犹豫答应了。 她将给陈清买的礼品放在一边,开始热身。 易朋见她不和自己说话,松了口气,又有点失落。 但陈清和许攸宁对待课堂都十分严肃,他也只好安静地坐在一旁,降低存在感,实在坐不住了,才轻手轻脚走出去。 门轻轻关上,许攸宁正好停下来,朝门口看一眼:“他怎么出去了?” 陈清却道:“攸宁,我其实今年没有打算收学生,但我今年收了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虽然第一次见面时,陈清也怂恿许攸宁多向发展,但态度明显和这次不一样。 以前是惜才,现在是因为别的。 “因为易朋吗?”许攸宁失笑,“我也没做什么。” “我是三十好几才有老二的。”陈清有点热了,脱掉马甲,盘腿坐下来,缓缓道,“那孩子天生性格腼腆,不爱说话,也不擅长社交。当然,这都是我这个做家长的问题,是我太疏忽了。不过更严重的是,他完全不能适应学校的生活。” 在许多孩子眼里,易朋就是地主家的傻儿子,沉默且富有,还很好欺负。 因为没有朋友,易朋努力迎合别人,恰恰被别人利用。 而且他是计算机爱好者。 学校虽然理解,但很难接受,管理起来麻烦,和国内教育模式也存在冲突。 “没想到都临近出国了还出这种事。”陈清说着又忍不住叹气,“他有好感的女生让他去跟衣品好的男生做朋友,就那两个……唉,都是什么事。” 许攸宁默默听着,也插不上话。 不过陈清刚说完,易朋就回来了,他端着两杯冒着热气的水,轻轻柜子上,一杯是给陈清的,另一杯是给许攸宁的。 许攸宁端起水杯,不烫不冷,温度正好。 她思忖片刻,扭头看向陈清母子:“陈老师,晚上一起吃饭吧?我请客。” 陈清看向易朋:“去吗?” 易朋很高兴,眸光亮闪闪的:“去啊。” 许攸宁失笑,定了个火锅座位,下午下课后,和陈清母女一起去了本地知名的火锅店。 火锅店人均消费两百多,对上班族来说,不算贵,对学生来讲却算得上小资。易朋拿着菜单后,就开始坐立难安,最后就点了两份蔬菜,将菜单递还给服务员。 “……”陈清莫名其妙,“我还没点呢!” 说着她抽回菜单,一口气点了十几份。 看着菜单,易朋抿着唇,有点闷闷不乐。 陈清翻了个白眼:“点两份,喂猫呢?” 这母子俩! 许攸宁好笑地起身,准备去上厕所,不经意往后一瞟,一个脑袋却埋在桌上,正在努力降低存在感。 ※※※※※※※※※※※※※※※※※※※※ 太困了,忘了今天作话要聊什么了……好像是八卦。 明天想起来再聊 063 那人久不见动静, 小心翼翼探起头,却对上许攸宁戏谑的眼神,脸色当即涨成猪肝色:“……你怎么在这儿?” “吃火锅啊。”许攸宁挑挑眉, “这还需要问?” 徐语诗拿眼瞪她。 许攸宁轻轻一哂, 徐语诗就是吃亏也不长记忆的类型。 她抬手将鬓发勾到耳后,这个不经意的动作却让徐语诗吓了一跳,紧张地朝后仰了仰。 许攸宁诧异了一瞬, 随后想起, 撩头发那只手上握着手机,不由得觉得好笑。 她又仿佛不经意般, 挥了挥手, 手机被她握在手里晃了晃,徐语诗果然再度变得紧张。 “……”许攸宁差点笑出声。 也不是完全不长记性啊。 徐语诗终于察觉到被她耍了, 对她怒目而视。 许攸宁摊摊手,她只是撩个头发而已。 待许攸宁一走,徐语诗仍然余怒未消, 但侧手的朋友忽然晃晃她胳膊:“那个人好眼熟, 是不是跳舞那个许攸宁?” 徐语诗见鬼一样看着她:“你认识?!” 朋友理所当然地点头:“你不知道我是宅舞爱好者吗?许攸宁现在很有名啊, 你竟然和她认识?”她说着起身,“那我和她说, 我是你的朋友, 问她可不可以一起拍张照!” 还要拍照?! 徐语诗大惊失色,扑过去一把按住朋友:“别去找她拍照啊!” 朋友被吓了一跳:“为什么啊?” “这、这个嘛……”徐语诗磕磕巴巴说不出原因。 朋友问:“难道她不喜欢拍照?” “对、对对!她不喜欢拍照!”徐语诗斩钉截铁地道,“她不喜欢拍照,你不要找她拍。” 朋友闻言有些遗憾:“好吧, 还想说可以发个朋友圈。” 还发朋友圈……又不是见明星!许攸宁有什么好看啊!徐语诗无语死了! 这边许攸宁回来, 陈清问:“刚才遇见认识的人了吗?看见你跟人说话。” “那个啊……”许攸宁想了想, “关系不好的人。” 陈清略一思索,想到辗转打听到的、许攸宁的情况,便笑了笑,自然地带过话题:“好了,锅也热了,我们下菜吧。” 许攸宁主动起身,将荤菜下锅。 她只点了一道菜,其他菜都是照顾陈清和易朋的喜好。 易朋捞起一片火腿肠,被陈清取笑道:“每次都要吃火腿肠,还是小孩子哟。” 易朋脸一红,火腿肠落进碗里,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我也喜欢吃的。”许攸宁嘴角噙着笑,夹起一片放进碗里。 易朋脸上的热度这才消下去,隐晦地看了陈清一眼,陈清得意地做了个新疆舞动脖子的动作。 易朋皱皱鼻子,低头戳着碗里的肉。 陈清母子的关系非常好。 许攸宁不由得露出笑容,低头咬了口火腿肠片,却忽然感觉到侧腰痒痒的。 她顿了顿,低头看下去,座椅旁边除了餐车,没有别的东西。 她的羽绒服挂在椅背,套在椅套里,当然,羽绒服也不会自己动。 许攸宁朝背后看去,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徐语诗坐到她背后,两桌本就相邻,这样一来,两人靠得更近。 她转过头去时,徐语诗捏着筷子,在戳着碗。 许攸宁若有所思地喝了口茶,又继续吃别的菜。每隔几分钟,似曾相识的痒意再度从腰侧传来。 她轻轻放下筷子,一点一点挪到腰侧,猛地抓住在腰间作乱的东西。 “啊——!”背后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许攸宁捏起徐语诗的手,慢吞吞道:“这是你的手吗?下次别再把手往别人身上放了啊。” 陈清奇怪地看过来:“怎么了?” 许攸宁慢悠悠地道:“刚才在我桌子下面捡到一只别人的手。” “……”陈清瞪圆眼睛望着她,“什么?” 许攸宁侧头看向徐语诗。 徐语诗猛地抽回手,黑着脸:“你看着我干什么?” “语诗,你怎么了?”朋友担忧地问。 “你手在我桌子底下做什么?”许攸宁瞄了一眼,桌下有一个四四方方的空间,可以容纳客人的东西。 所以她将手机放在那里。 许攸宁恍然大悟:“你想摸我的手机删录音?” 徐语诗面色微变:“你说什么啊?什么录音?听不懂,我刚才东西掉那边了,我只是捡东西的时候碰巧喷到你了。” 地上?许攸宁指了指地面,又指了指自己的腰:“这么长的距离也能碰到我?刚才我可是在腰旁边抓到你的。” 朋友也疑惑地看向徐语诗。 徐语诗硬着头皮,心虚地扬起下巴:“不小心碰到啊……”她又佯装找东西,在许攸宁脚边看,“我的戒指明明往那边掉的,真奇怪,怎么不见了呢。” 朋友立刻起身:“戒指掉了?找到了吗?我帮忙一起找吧?” 这算是蒙混过去了? 徐语诗心底暗暗松了口气,正打算推脱两句,就见许攸宁招手叫来服务员:“不好意思,我怀疑刚才有人偷我东西,可不可以调一下这里的监控?” ……监控?! 徐语诗心里咯噔一下,猛地看向服务员,服务员点头:“小姐,这需要我向经理请示,请您稍等一下。” 徐语诗惊疑不定地看着服务员走远。 这个位置不是在窗户边吗?也能拍到? 她明明记得只有走廊两边有摄像头啊! 许攸宁慢悠悠拿起筷子,又在锅里夹了块排骨。 陈清探究地叫了她一声:“攸宁?”她无声地问,“需要我帮忙吗?” 许攸宁含笑摇头:“陈老师,我自己来。” 但陈清还是神色微愠,朝后面的徐语诗望了一眼,摇摇头。 服务员很快回来,还带回了经理。 “您好,请问有什么我可以帮您的?”经理彬彬有礼地问。 许攸宁拿起手机:“刚才隔壁桌好像想偷我的手机,所以我想看看监控,可以吗?” 经理以为自己听错,疑惑地看向隔壁桌,两个长得漂漂亮亮的姑娘,偷……手机? “呃……不好意思,请恕我冒昧,小姐是有什么证据吗?” 易朋掏出手机:“这个。” 众人看过去,易朋手机上正是一张照片,许攸宁坐在位置上,握住徐语诗的手。 因为位置影响,照片可以清晰看出,徐语诗的手,就是在许攸宁腰边。 徐语诗脸色又是一变——变不变态啊这也拍照?! 经理也神色微妙,这个位置的话……是真的有点解释不清楚了。 “这个位置有监控,小姐请跟我来吧。”他说完,又看向徐语诗,“这位小姐来吗?” 徐语诗还没开口,朋友站起身,皱着眉:“朋友被污蔑,当然要看!我也听说不少许攸宁的事,没想到还会污蔑人,既然有监控,当然要看!” 徐语诗脸色发青,她是不想看的,现在怎么还骑虎难下了! 她只好跟着经理和许攸宁一起去监控室。 朋友拉着她的手:“别担心,算我看错她了,竟然污蔑人!一会儿澄清了就让她道歉。” “……”徐语诗嘴里发苦。 三人到了监控室,经理调取监控。只见许攸宁入座后,徐语诗不知道说了什么,换到她对面的位置——也就是许攸宁背后,然后将餐车拉到旁边,挡住邻桌的时间,探着身子偷偷去够桌下的手机。 第一次被许攸宁察觉,她飞快的转回身,戳着碗里的麻酱。 等许攸宁转过身后,她再度去摸手机,却被抓了个正着。 经理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现在小偷作案都这么不挑场合了? 朋友也面色难看地看向徐语诗,不可思议:“你……干嘛拿人家手机?!”想到自己刚才信誓旦旦对徐语诗说的话,她只觉得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火辣辣的。 徐语诗心头一紧:“小苏,我——”她心头慌乱,想不出怎么解释。 要解释拿手机,就得解释录音?可录音怎么解释? 徐语诗脑中一团乱麻。 朋友简直待不下去了,脸色乍青乍白:“今天这饭我吃不下了!我先回去了!” 说完,怒气冲冲地夺门而出。 徐语诗大惊失色:“小苏——!” 她正要追出去,又听许攸宁对经理道:“能不能请你重新放一遍?我录一下。” 徐语诗脚下一滑,一头撞在门板上,都顾不上疼痛,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向许攸宁:“你还要录下来?!” “当然。”许攸宁一边录一边道,“多珍贵啊,以后专门给你分个文件夹吧。” 她顿了下:“对了,其实你不用偷,想删直接告诉我嘛,我可以删。” 徐语诗一愣,居然可以删?! 她心头又是高兴又是暴躁:“那你怎么不早说?!看把我朋友气成什么样了?!” “我这不就告诉你了?”许攸宁挑眉,“手机你想删就删呗,反正我早就上传云端保存了。” 还上传云端?! 徐语诗气得眼前一黑:“你到底要怎么样?!到底要怎么样才删掉?!我买下来行不行?!” 064 许攸宁气定神闲地道:“我当然是……报警啊。” 说完走到一边打报警电话。 徐语诗见鬼般看着她, 什么?她还报警?! 报警就报警,她还不信了! 徐语诗眼珠一转,找帮手嘛, 谁还不会? 反正爸爸最疼她, 对方又是许攸宁,她爸怎么可能不帮自己? 一会儿她爸爸来了,她一定要让许攸宁把录音也交出来。 徐语诗轻哼一声, 拿出手机给她爸爸打电话。 许攸宁报完警, 和陈清简单说过之后,陈清乐呵呵地道:“做得好!火锅么, 你少吃点没什么, 关键是要让这些人罪有应得。” “……”话虽如此,但陈清说着这话怎么就那么怪? 刚好, 火锅店所在的商业中心对面就是派出所,两个警察走进来,吸引了不少顾客的目光。 徐语诗看警察进门, 连忙要开口, 许攸宁却径直道:“您好, 是我报的案,那位那个人偷我的手机, 有监控为证。” 隔壁几桌人一听, 视线在徐语诗身上扫过,又看向许攸宁,隐隐露出好奇。 徐语诗脸皮一烫:“我们出去说!” “出去还怎么看监控?”许攸宁慢悠悠瞥她一眼,“警察也要看监控啊。” 徐语诗被噎住。 警察就站在前台跟许攸宁了解情况, 吸引多少人的目光不提, 嗓门还不小。有几桌的客人, 明明手里还捏着筷子,却摆明了正在听八卦。 他们的视线不时在徐语诗身上游走,徐语诗脸上臊得慌,心头一股火气窜了上来。 许攸宁干嘛非得报警?就是故意想让她丢脸! 等警察找经理协助调监控,她忍不住呛声:“你想报复我,但你想错了!一会儿我爸带着律师来,就会帮我的!” 许攸宁冷然地勾了勾嘴角:“帮你道歉还是赔偿?《图兰朵》演出那天,你在剧场骂我那些话,你敢当着你爸的面再骂一遍吗?” 易朋老实过头,许攸宁问起时,他一字不落地全告诉许攸宁。 对上许攸宁漠然的目光,徐语诗一梗。不提许如春如何,靠许家发家的徐确实不敢骂许家人。 警察看完监控:“那先去派出所做个笔录吧。” 去派出所?徐语诗可不怕,她叉起腰,抬头挺胸:“好啊,那就去吧。” 正好呢!派出所没什么人,更方便她爸想办法,说完她轻蔑地乜了许攸宁一眼:“一会儿你可别失望啊。” 许攸宁扯了扯嘴角。 做笔录的警察小伙儿二十多岁,一坐下,就问徐语诗:“你为什么偷人家手机啊?” 徐语诗硬着头皮:“我没有偷人家手机。” 警察小伙儿气笑了:“怎么没有?监控不是拍得清清楚楚吗?为什么偷人家手机?” 徐语诗深吸一口气,按住抬头纹,不生气不生气,她才不跟三千块钱工资的人计较。 “我要等我爸爸来!”她理直气壮地道。 警察无语地拨开鼠标。 旁边的许攸宁轻飘飘看过来,徐语诗干脆地道:“许攸宁你起来,我们出去说。” 许攸宁坐着没动,对警察小伙儿道:“麻烦您问问她为什么要偷手机,我的手机应该比不上她的手机吧。” 徐语诗的手机是知名品牌最新款,许攸宁隐约记得要七八千。 而许攸宁只是两千多的学生机。 警察也纳闷:“对啊,我看你也不是差钱,偷人家手机干什么?” 徐语诗不想理警察小哥,她瞟向许攸宁,许攸宁悠悠地端起纸杯抿了口:“怎么了?” 徐语诗翻了个白眼,又赶紧按住抬头纹。 可不能气出皱纹来! 警是许攸宁报的,许攸宁要挑事,她也不会再怂着! 谁怕谁啊! 又不是次次都有人帮她! 她哼了一声。 许攸宁慢悠悠转回视线,对上警察无语的目光,耸了耸肩。 不消五分钟,门外一阵嘈杂。 徐庆来了。 门口人影一晃,民警指了路,一身黑西装的徐庆便神色焦急走进来。 徐语诗眼前一亮,快步跑过去:“爸爸!” 许攸宁抬眸看去,她也只见过徐庆两次,记忆里他气质温和儒雅,但饭桌上很低调,也不劝酒。 徐庆进来,徐语诗挽住他的胳膊,委屈地道:“爸!你看看许攸宁!她居然报警抓我!还给我录像!你快点叫她删掉!” 她爸向来最宠她,这次她爸想办法就好了嘛! 徐庆却面色发青,一把将徐语诗的胳膊拉开,语气又急又气:“你怎么做这种事啊?!偷人手机!你又不缺手机用!” 徐语诗被指责得皱眉,也不高兴:“爸!我叫你来帮我又不是让你来骂我!” “你还说!”徐庆气得捏捏额角,“你知不知道你闯多大祸?!” 徐语诗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能闯多大祸?比起这个,我不想呆在这里,你赶紧去处理,然后带我回家啊!” 许攸宁坐在旁边,也听得疑惑,虽然徐语诗一言难尽,但要说闯祸到让徐庆气成这样,似乎又不太可能。 正想着,徐庆深吸一口气,调头看向许攸宁,勉强露出笑容:“攸宁啊。” 许攸宁笑了笑。 徐庆又道:“也有一阵子不见了啊。不过这次语诗太胡闹,姑父代替她向你道歉。”顿了顿,他又问,“你能不能原谅语诗呢?当然,你想要什么你跟姑父说,姑父一定做到。” “爸!”徐语诗气得瞪他,手里香奈儿的链条包砰的砸到徐庆背上,“你干什么啊!你我让你过来,你就是过来道歉的吗?那我还不如找我妈过来!” 她妈虽然会骂她,但绝对不会这么怂! 她爸怎么这样啊! 徐庆气得额头青筋跳了跳:“你不要胡闹了!你知不知道——”冷不丁对上许攸宁的目光,话又卡在喉头。 许攸宁安静听着,见徐庆没说下去,又无所谓地笑笑:“我没什么需要徐先生做的。就按照派出所正常流程走就好了。” 正常流程? 徐语诗拽了拽徐庆的胳膊,满不在乎地道:“那你快点去交钱,我要回去了,要是我妈来,我早就可以走了。” 徐庆当即腹中一簇怒火上窜:“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要行政拘留的?!” 徐语诗被他吼得莫名其妙:“所以我不是叫你交钱吗?!” 之前西城那个谁谁飙车,撞瘸人家的腿,不也交钱出来了? 偷个手机而已,还能怎么啊? 再说了,要不是许攸宁录那个丢脸的录音,她能偷手机吗? 还不是许攸宁过分在先,她爸倒是快点去解决啊。 “你这是什么态度?交什么钱?”警察小哥忍不住,拍案而起,“不管是什么人都得遵纪守法!交钱?你把这里当成什么地方?!” 旁边的老警察拉了拉他的袖子:“别那么激动,关起来教育就行了。” 徐语诗一愣:“什么关起来?” 但这就是徐庆不想要的结果,他赶忙道:“请不要激动,这孩子是我没教育好,抱歉。”随后又看向许攸宁,艰难地道:“攸宁,你跟姑父提要求吧,只要你愿意和解,你提的要求,只要在姑父能力范围内,姑父都尽力满足。” 许攸宁将喝完的纸杯扔进纸篓:“徐语诗这也不是第一次,能让她知道道德底线我还是挺高兴的,这次就看警察怎么处理。” 徐庆神色尴尬。 警察小哥面无表情道:“徐语诗同志,你涉案金额超过两千元,又藐视法律,情节特别严重,需要行政拘留十五日。” 徐语诗惊呆了,惊呼一声:“我什么时候藐视法律了?!” “派出所里呢!你还大吼大叫!”警察小哥厉声。 徐语诗瞪眼,看向徐庆。 徐庆额头青筋跳了跳,行政拘留十五日! 许攸宁看处理得差不多了,站起身对笑眯眯地告辞:“给各位添麻烦了,那我就先回去了,饭才吃了一半。” 警察点点头:“没什么,你先回去吧,后续有什么再通知你。” 说完他站起身,从后腰处拿出一副手铐来。 徐语诗瞳孔一缩,怎么还拿手铐了?她死死扒住徐庆的胳膊:“爸!你干什么啊!来了一句话也不说!你赶紧想办法啊!” 徐庆忍了忍:“你让我怎么想办法?!” 徐语诗难以置信:“爸你怎么这样?!” 警察小哥已经走到了她跟前,她躲到徐庆背后,慌张地尖叫:“爸你想办法啊!你怎么回事啊!他要把我抓起来啊!你叫我妈来啊!你不行我妈可以啊!” 徐庆忍无可忍地道:“你偷东西!你还叫我怎么帮你!你不用打!你妈马上就到!你看看你妈帮不帮你!” 徐语诗生气地推开他,干脆跑到角落给许如春打电话。 许攸宁捂着耳朵走出派出所,慢悠悠朝路对面走。 她刚走到人行道上,一辆白色宝马停在路边,许如春匆忙甩上车门,快步朝派出所走。 派出所简直犹如马戏团。 暴躁的警察小哥怒声道:“下来!” 徐语诗站在桌上,尖叫道:“我不!我不!我要我妈!” 警察小哥额头青筋跳了跳。 徐庆头疼地根本不想再看这个闺女。 许如春就在这时冲了进来:“人在哪儿?!” 徐语诗第一个看见许如春,带着哭腔喊道:“妈!你快救救我啊!” 警察小哥又要黑脸,许如春面无表情走过来:“站那么高做什么?” 老警察把警察小哥拉开,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温和点。 桌子周围空出一圈,徐语诗这才踩着凳子下来:“妈——” 许如春冲过来,一巴掌扇在她脸上:“你干的好事!” 徐语诗被忽然扇了一巴掌,等回过神来,只剩下左脸火辣辣地疼,她惊愕地看着许如春:“妈?!你打我干什么?!” 许如春几乎是气急败坏,面色铁青怒叱道:“惹不起,你还躲不起吗?!一次栽在人家手上,两次还栽在人家手上!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我这彻底不成了!” 尽管上次易远耍了许如春,但许如春依然没有放弃易远这条线,这可不只是个简单合作。 和易远搭上,那就有了靠山! 今天也是运气好,在同一宴会遇上,许如春夫妻俩愣是厚着脸皮挤过去。 谁知易远忽然问:“不关心下你们女儿吗?” 巧的是,徐庆马上就接到了徐语诗的电话。 许如春夫妇还不能不明白这潜台词?徐庆当即火急火燎赶过来。 徐语诗一向娇生惯养,许如春什么时候动手扇过她耳光?她捂着脸哭喊:“你干什么打我!你被许攸宁欺负!你打许攸宁去啊!你就只会冲我撒气!许攸宁非要报警!管我什么事!” 许如春当即勃然大怒:“你怎么对我说话的?!我冲你撒气?好好好,那你就留在这吧!我不管了!” 她怒不可遏,狠狠一拍桌,扭头朝外走。 徐庆连忙起身跟出去。 徐语诗目瞪口呆。 许如春竟然不管她?! 她心里立刻慌乱起来,就要冲出去:“妈!你别不管我啊!” 警察快一步拦住了她的去路,明晃晃的手铐更是吓得她尖声:“快让开!妈!你不能不管我啊!你不能把我留在这啊!” 许如春听见她的喊声,脚步未停,一路冲上车,狠狠摔上车门:“这孩子真是气死我!” 徐庆忧心忡忡地坐上副驾驶座:“但是语诗娇生惯养,被拘留的话能不能受得了啊?而且这会留在档案上。” 许如春心烦地道:“档案之后再找大哥想办法就行了。” 而且易远那边肯定不成了,他那样说,明摆着要袒护许攸宁。 她就纳闷,许攸宁是怎么认识易远的? 两人要是这么熟,大哥和许英斐也没道理让许攸宁一个人在外面呆这么久啊? 徐庆迟疑着问:“那……不管语诗了?” “没说不管!”许如春不耐烦地道,“易远都那样说了,要做什么,过阵子再做!万一他跟英斐说了,万一许英斐又要帮许攸宁呢?” 她可忘不了上次在温泉会馆大厅,许英斐为了许攸宁,对她摆脸色。 进也进不了,退也退不了,许如春快烦躁死了! 徐庆犹豫着想说什么,目光触及许如春暴躁的神色,又缩下脖子。 女儿好歹是宠大的,被拘留着能行吗? 思及,他看向派出所,这才注意到挡风玻璃一角,居然贴着一张违规停车罚单。 他默然两秒,打开车窗将罚单扯下来。 许如春冷不丁看见,气得嘴角抽搐,狠狠一掌拍到方向盘上:“回去我得问问大哥,他女儿仗着认识易总,总这样欺负我能行吗?!” 说完她发动车子,快速离开这条街道。 …… 许攸宁慢悠悠走回火锅店,才发现餐车上竟然有一半的菜都还没动。 她疑惑地看向陈清:“陈老师胃口这么小吗?” 上次去吃大盘鸡,陈老师不是一个人就吃完了半份? 陈老师幽幽叹口气:“不然我催你回来做什么?还不是某些小孩,看你不回来就不肯吃,我好意思再吃吗?” 易朋又再度拉高了衣领,埋下头。 他面前的酱碟连碗沿都还很干净。 许攸宁脸上不由得扬起笑容,正要坐下,一串钥匙滑到她脚边。 是经过的女生不小心掉的。 许攸宁顺手捡起,递还给她。 女生飞快接过,低声道了谢,走出去几步,又回头看了她一眼。 易朋注意到那女生的目光,疑惑地问:“那个人……是不是认识姐姐你?” 许攸宁迷茫地看过去,那女生飞快转回头,拐过弯不见了人影。 但却是一张眼生的脸。 许攸宁摇头:“不认识,也许她只是好奇,才多看我一眼。” 从万花比赛之后,在学校她也常常被这样盯着看。有时出去逛街,还能遇到别校的舞蹈专业学生和她打招呼。 陈清催促:“行了,赶紧吃,锅都烧干了,我叫服务员再加点水。” 许攸宁失笑:“好。” * 周二一大早,学生处的吴老师忽然把许攸宁宿舍三个人叫去了办公室。 见到三人,吴老师便问:“今天找你们是有件事儿,你们宿舍一直只有三个人对吧?” 许攸宁点点头:“听说另外一位同学现在保留学籍休学?” “对,找你们就是为了她。”吴老师拉过椅子坐下,食指叩了叩桌上一封档案袋,“李海文身体不好,开学前,恰好又生病,就一直没来学校。她病情比较特殊,你们多体谅体谅。有问题我来解决。” 许攸宁略一思忖:“是需要我们对她宽容一点吗?还是说她有什么不便,平时需要我们帮忙?” “那倒不是。”吴老师沉吟片刻,“如果她有时候行为出格,你们也不要计较就行了。” 这要求挺奇怪。 从学生处出来,袁欣佳奇怪地问:“这是什么病?还需要这种‘特殊关照’?” 许攸宁摊手:“我也猜不出,等她来了再说吧。” 晚上晚课后,许攸宁耽误了半小时才回宿舍,一进门,袁欣佳就猛地窜过来:“攸宁攸宁攸宁!来了!” 许攸宁一头雾水,袁欣佳指了指阳台,许攸宁这才注意到宿舍一直空着的第四张书桌,此时堆满了东西。 许攸宁了然,是李海文来了。 厕所门嘎吱一声打开,一个女生走出来,及肩的头发有些乱糟糟。 许攸宁愣了愣,乱糟糟头发下的那张脸,好像有点眼熟。 李海文低着头,快步走进室内,许攸宁上前一步,尽管袁欣佳在不动声色掐她胳膊,她还是含着笑道:“你好,我是许——” 李海文看也不看她,爬上床躺下了。 “……”许攸宁默默看向幸灾乐祸地袁欣佳。 袁欣佳做了个鬼脸,拿出手机打字:【我刚才也这样!她谁都不搭理!】 ……那性格是挺奇怪的。 许攸宁抱拳:“我先去洗漱,告辞。” 袁欣佳哼了声,坐回自己书桌啃苹果。 晚课后又排练了凤凰杯的比赛舞蹈,许攸宁困倦得洗完澡就睡了。 但夜深人静,国内有名的star论坛舞蹈版块,却有一条帖子悄悄飘上来。 【小道消息,许攸宁打算在凤凰攻汉唐,是不是故意和廖秋珊打擂台?】 ※※※※※※※※※※※※※※※※※※※※ 下次表姐就没了 065 星期三中午, 许攸宁在食堂刚拿起筷子,苏冉再次像白天鹅般,领着她的跟班进来, 戳了戳袁欣佳的后背, 示意她让开。 袁欣佳发现是她,无语地挪开位置。 苏冉顺势坐下来,目光挑剔又高傲地打量许攸宁一圈, 语气古怪:“你看起来竟然还不错?” 许攸宁也学着她的表情, 轻飘飘道:“你看起来竟然也还不错?” “别贫。”苏冉拿出手机,“看过了吗?” 许攸宁凑过来, 是个论坛。 一排排字中, 夹着她的名字。 许攸宁一头雾水:“这是什么?” “舞蹈爱好者交流的论坛。”苏冉拍了下桌,“都在讨论你换舞的事。” 许攸宁茫然, 还能这样?她换个舞而已…… 苏冉一脸看白痴的表情:“这可不是平时换舞那样,有廖秋珊在,你做什么都会是这样。更何况大家看过廖秋珊的艺考视频, 现在更不赞同你的行为了。” 她点开一篇帖子, 帖子早就吵成高楼。 【楼上帮许攸宁说话的省省, 看过廖秋珊艺考视频吗?】 【之前廖秋珊因伤才第二,许攸宁也不想想, 人家可是天才。】 【因伤个屁啊, 要说伤,许攸宁也有伤。听说廖秋珊半个身子都压在许攸宁身上,你说谁伤得重?】 【许攸宁是出圈了,总有心智发育不全的粉丝替她说话。】 【正常人都不会选廖秋珊擅长的去硬碰硬, 许攸宁就是飘了】 许攸宁翻了一页, 蹙眉:“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这几天。”苏冉道, “看你好像铁了心,但是事实就是,大家都不看好。” 许攸宁抓抓额头:“这个……最终的舞蹈效果当然要看台上,而且我也在努力练啊,没到比赛那一刻,都不能确定吧?” “……啧。”苏冉站起身,摇摇头,“那你别被舆论击垮了,否则,凤凰杯就要输了啊,你知道的吧?我肯定还是第一啊。” 许攸宁神情严肃地双手合十:“请苏女神务必保佑我,让我也得第一。” 苏冉挥手:“走了。” 苏冉一走,许攸宁神色却并不见轻松,她拿出手机重新刷论坛,还有一贴在对廖秋珊的艺考视频逐帧扒动作,也是绝了…… 【许攸宁真飘,也不怕这次输了丢人?】 【赢了一回有底气了?看看她上次的汉唐,和廖秋珊差距有点大。】 【换个舞而已,挖你们祖坟了?一个个红眼病?见不得人家好?】 【楼上懂不懂?这次京舞院古典舞系只有许攸宁一个人报凤凰杯,许攸宁几乎就代表了他们系。】 【贴里一些人一言难尽,许攸宁还真把饭圈那套带进来了?】 许攸宁将手机收起来,端着餐盘起身。 袁欣佳和另几个同学对视一眼,赶紧跟上来:“攸宁攸宁,你没事吧?” 许攸宁把餐盘放在回收框里,对袁欣佳摇摇头:“我只是没想到这还能引起争论。” 袁欣佳安慰她道:“别放在心上,star都是舞蹈爱好者和附中学生逛得多,保不齐就有南舞附中的学生在里面,她们肯定替廖秋珊说话啊。” 许攸宁若有所思点点头。 她心情没什么变化,但隔天,班上有女生开始问许攸宁的排舞情况。 许攸宁简单说了说,对方蹙眉:“还真是这个啊?可这个元素不符,你该怎么去表演?” 许攸宁失笑:“但这并不代表无法演绎啊。” “可你也没必要跟廖秋珊对打啊?现在南舞附中的学生说话好难听。” 几个女生表情不赞同,许攸宁默然片刻:“其实不用管他们怎么想,专心把舞跳好才是正事。” “可你选了弱项去碰人家的长项啊。” 许攸宁想了想:“这是我的弱项,但未必一直会是弱项,更何况我也会进步,如果不试一试,怎么会知道比不过人家?” “那你干嘛非得这种时候试啊?!”女生有些恨铁不成钢,还想说什么,又被其他同学拉住。 “哎这是攸宁的舞,让她自己决定吧。”袁欣佳打圆场,“休息够了咱们去搬垫子吧。” 女生被拉走。 许攸宁长舒一口气,按按太阳穴,其实这几天,学校同学看她的眼神是有些奇怪。 但她自觉这件事并没有那么大。 更何况舞也并不难啊。 可到了中午,孙霖发来语音,语气尴尬:“那个……攸宁,我最近来不了了,咱们晚课后偷偷见面得了。” 许攸宁诧异:“最近中午要忙别的?” 孙霖沉默许久:“对。”说完她又迟疑地道,“攸宁……你最近也低调点吧。” 许攸宁一顿,当即了然。 这件事引起热议,孙霖大概也想避嫌。 “好。”许攸宁答道。 孙霖又忽然有些愧疚:“抱歉攸宁,我们系不想我掺合这件事,其实我也觉得你的水袖……” “不用道歉,我很感谢你这阵子对我的帮助,毕竟我对编导一窍不通。”许攸宁不动声色地打断她,“之后只用排练,我自己练就好了,这阵子辛苦你了。” 孙霖嗫嚅几下:“……好,那你加油。” 挂了电话,许攸宁也没因为这件事不高兴,把手机扔到一边。 许攸宁换好舞鞋,只剩最后一小节没有编好,而她今天的目标,就是将这一整支舞完善。 她深吸一口气,按下播放键,开始练舞。 …… 但没几天,许攸宁再度被叫去办公室。 张老师把表格递给她:“马上就要交表了,你看看有没有哪里需要更正。” 表还没交? 许攸宁疑惑,她可听说苏冉的表格早就交到组委会审核了。 话虽如此,她还是接过表,仔细核对后,递还回去:“张老师,没有问题。” 张老师看了一眼表,神色犹豫:“攸宁啊,这次爆发这么大舆论,对咱们系的影响,非常不好。老师希望你以后先跟学校打个商量,其实系主任那边,也更想你用水袖比赛。” 许攸宁哑然失笑:“老师,都只有一个月就要比赛,我更不可能换舞了。” “话是这样说,但这次的影响太大了,你看看网上,都吵成什么样了?”张老师头疼地道,“你要是输了,人家还不知道怎么说你和咱们系。” 许攸宁笑了笑:“张老师,我不会输。” 张老师叹了口气,这话谁不会说呢?但廖秋珊的视频,她来来回回研究几遍,实在觉得很难超越。 “实在不行,这一个月再排新的也行。” 这更不可能!许攸宁斩钉截铁地拒绝:“张老师,我现在的参赛舞蹈很好,更何况只有一个月时间,我也不会再换。” 张老师皱眉:“我也不是叫你非得换,但你怎么固执啊?” “如果冒犯张老师,我向张老师道歉。”许攸宁缓了缓语气,“但再改不可能的。” 张老师一噎,好一会儿才道:“那你以后也别这么草率,这次给学校造成多大影响,大家还会借此指责你。” 许攸宁按了按眉心。 “算了,你先回去吧。”张老师叹了口气,“这也不是你的错。” 许攸宁转身出了办公室。 现在似乎没有人真正赞同她的选择。 她不由得想起当初离开许家的情形。 离开许家,没有人赞同。 甚至连和她还算亲密的蒋母都不赞同。 可他们并不是出于对她的体贴才这样说。 如果蒋母知道她在许家如何压抑和难受,她也许会劝自己早早远离许家。 可那些压抑和难受,在离开许家那天,她就决定统统扔掉。 既然做了选择,她也不会轻易改变。 许攸宁深吸一口气,朝宿舍楼走,一路上难免怪异的目光打量,她面不改色,刚走到楼下,手机响了。 竟然是魏则行打来的。 算起来,从元旦过后,两人就再也没见过面,到现在也一个月了。 魏则行的声音透过话筒,有些低沉:“周末要不要去看舞剧?” 许攸宁果断道:“周末要排练,可能没空。” “去看看也是好的。”魏则行漫不经心地道,“这是歌舞剧院演出的剧目,下周末才第一次演出。” 江彤最近的确在排新的舞,大概率就是这个了。 许攸宁:“……那我先想想。” 想想? 魏则行嗓音含笑:“好啊,你慢慢想。” * 方然鼻子都要气歪了。 “这些人胡说八道什么?”她双手在键盘上飞快跳跃,字越打越快,“小姐姐只是汉唐有那么一点点点点不擅长而已,怎么说得跟新手入门似的?明明个个都是外行,还对小姐姐这种专业人士指点江山起来了!” 她回复完一条,又刷到下一条:【许攸宁营销效果出来了,多了一堆无脑粉护着,你墙头这次凤凰杯要滑铁卢了明白?】 方然差点爆粗口,打了一半,又气得拍桌:“这咖啡店什么网速啊!” 许英梵把一杯刚买的咖啡放她面前,方然烦躁地道:“不喝不喝。” 许英梵在她对面坐下,翘起二郎腿:“你还在刷论坛呢?” 这周日一大早,两人本来是要去取凤凰杯的门票,结果时间太早,售票处还没开门,两人只好在商业广场的咖啡店等。方然不知怎么的,还背着笔记本电脑,这一早上,全刷论坛吵架了。 “追什么星啊?”许英梵喝了口咖啡,“这都高二了,该为高考做准备了啊。” 方然薅了一把额发:“你懂什么?小姐姐这阵子快被骂死了!” 能被方然叫小姐姐的只有许攸宁一个。 许英梵不由得坐直身子,下意识问:“什么?” 方然烦躁地道:“小姐姐要换舞种,结果一群键盘侠整天拎着小姐姐骂,真是有病!” 换舞种也骂?这简直太有病了啊!许英梵也不高兴起来:“wifi慢就连我手机热点,对了,给我看看他们说什么呗。” 方然把屏幕转过来。 许英梵一看,脑子嗡的一声。 【讲真,这么没有集体荣誉感,许攸宁是没人教还是怎么的?】 许英梵差点气炸,径直把电脑拖过来回复:【那你妈炸了吗?我瞅你嘴这么贱,你也没炸啊。】 许英梵回复完一条,又刷出新的一条:【许攸宁的脑残粉又来了。】 方然也气冲冲:“你别抢我电脑,我来骂……啊这wifi!” 许英梵当即起身:“赶紧走,去网吧!” 方然闻言,赶紧抱起电脑,两人直奔网吧,各开了一台坐下。 但许英梵越骂越来气:“靠,这些人病得不轻吧?!人爱跳啥跳啥,有他们什么事啊?!” 方然有些心烦地解释:“因为上次小姐姐原本可能比不过廖秋珊,但却得了第一。很多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再加上当时京城舞院还做了专题。这次小姐姐如果输了的话,他们系会有点丢人。” 更多的方然没说,毕竟小姐姐站这么高,酸两句的人也多得是。 “他们凭什么觉得会输?”许英梵大感困惑,“许攸宁学舞蹈学了十几年,天赋也很好,哪里比不过别人?” 方然又烦躁地薅了把额发:“那是廖秋珊,是很有名的天才,不过我还是更喜欢小姐姐的风格。” 许英梵无语,偏巧这时又刷出新的留言,忍不住骂道:“靠,说许攸宁营销买水军,她哪儿有钱搞这个啊!这些疯子!找骂!” 这时旁边桌的男生终于忍不住回过头来,小声道:“你们别骂了,这样下去,她会被骂得更惨的。” 方然和许英梵眨了下眼睛,齐齐转过头去。 许英梵左手边坐着个男生,戴着眼镜,镜片厚,头发长,两人甚至看不太清楚他的眼睛。 “你知道我们在说什么?”方然疑惑地问。 男生把显示器转过来一点,她才看清楚,原来男生也在看那个论坛。 她惊讶极了:“你……” “对待这个,只需要这样就行了,让她们再也找不到地方骂。”男生飞快输了几行代码,忽然,舞蹈版块进不去了。 许英梵不信邪地刷新几遍,还真进不去了,不管怎么都是白屏。 两人见鬼一样盯着男生。 男生站起身:“我们快走吧,一会儿万一被查到了……” 两人惊愕地瞪大眼,赶紧起身退机,匆匆跟着男生出去。 方然看着走在前面的男生,感慨道:“你居然是小姐姐的粉啊。” 男生没说话,好半天才道:“对,我是许姐姐的粉丝。” ……许姐姐? 许英梵皱眉,心头升起古怪的不悦。 方然又问:“那你去看凤凰杯吗?” 男生缓缓点头:“想去。” 方然顿时乐了:“那到时候一起去啊,你叫什么名字啊?我们交换下联系方式?” 男生慢吞吞拿出手机,小声道:“我叫易朋。” “行,到时候一起去啊!”方然拍拍他的肩膀,有个小姐姐粉一起去看比赛,比跟许英梵这个假粉一起玩开心多了! 易朋轻轻点头。 论坛被易朋一搞,清净了好几天。 至少本校学生已经不关心网上的舆论情况。 虽然南舞附中还有学生穷追不舍,但不管是揪住许攸宁不放的、还是替许攸宁说话的,都渐渐引起旁人反感。 话题热度便渐渐消退下去。 许攸宁把录好的视频发给吴淑风后,周六下午去了演出中心。 她将身份证递给检票处,正打算进去,工作人员却道:“许小姐,您的座位在二楼vip1厅,请从这边上楼。” “……vip厅?” ※※※※※※※※※※※※※※※※※※※※ 大家有好好戴口罩吗?注意预防哟。 066 二楼一排vip厅, 客人寥寥。 工作人员推开门,vip厅视野宽阔,干净透明的落地窗将舞台一览无余, 皮质柔软的沙发摆在落地窗前, 吧台上摆满了饮品酒类和零食。 许攸宁走到窗前,正好收到江彤的消息:【没来?】 许攸宁给她拍了一张舞台照片。 江彤:【……土豪啊!vip厅!我还说让你来后台看看!】 江彤这是工作,许攸宁哪儿好意思去打扰她, 连忙拒绝:【朋友约我来的, 不能扔下他一个人。】 【……他?】 许攸宁:“……”她思忖片刻,正要回复, 江彤又发来一条。 【不用想着怎么回复我, 我要去忙了。】 “……”许攸宁捏捏额角,忽然看见舞台一角, 李院长正在和魏则行说话。 室内中央空调温度很高,魏则行少见的穿了一身银灰色西装,唇角含笑, 三两句话, 就将李院长逗得哈哈大笑。 好几个女孩儿围在他身边, 好奇地听他说话。 许攸宁看了一会儿,转身拿了颗巧克力吃。一刻钟过后, 门被推开, 有人爽朗地笑声传来:“攸宁已经来了吗?” 许攸宁惊得差点呛到,连忙放下饮料起身:“李院长?!” 李院长笑呵呵地走进来:“好久不见了啊攸宁,你上次比赛我也看了,果然, 进了京城舞院, 跳得也更好了。” 许攸宁忙道:“谢谢李院长, 但我还差得远。” “还谦虚啊。”李院长乐了,“不用谦虚,只要廖秋珊不是瘸了一条腿,你都不用觉得自己胜之不武。” 许攸宁只好请李院长坐下。 魏则行洗了手,在吧台旁边的茶具前泡茶。 他分了两杯,递了一杯给李院长,李院长观察着茶汤,好一会儿,惊愕地瞪了瞪眼:“大红袍?” 魏则行唇角噙着笑:“李院长慢慢品。” 李院长端起茶杯轻啜一口,当即赞美道:“小魏总厉害,没有倒入公道杯耽误时间,茶叶岩韵留存,口感极好。” 魏则行侧了侧目,示意许攸宁也尝尝。 许攸宁端起茶杯,她不懂茶,但茶叶清新的茶香弥漫开,也让她心中升起期待。 她尝了一口,茶汤微稠,味苦回甘,不如……可乐好喝。 她默默放下茶杯。 魏则行一直注意着她的神色,见她沉默下来,眼里笑意深了深。 李院长看了看许攸宁,又看了魏则行,总算明白魏则行为什么会约他来,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小魏总这次下了不少本钱啊?” 这茶叶,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买到的级别啊。 魏则行但笑不语。 李院长也没有追问,忽然扭头问许攸宁:“攸宁最近怎么样?听说报名了凤凰杯?” 许攸宁没想到他连这个都知道!点点头:“对,报名了。” “这次想跳什么?”李院长剥了一颗费列罗。 许攸宁老实交代:“《图兰朵》。” “哦。”李院长了然,随后又感叹道,“这次会很辛苦啊,想跟我聊聊吗?” 许攸宁沉默片刻:“李院长是要帮我指点指点吗?” 李院长摇头:“我凤凰杯也要去,哪儿能给你指点啊,咱得避嫌,不过你想聊聊的话,我可以陪你聊聊啊。” 可许攸宁也没什么好聊的啊…… 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又被苦得眉头微蹙。 李院长哈哈大笑,瞟了魏则行一眼:“看来攸宁是不好意思和我聊啊。” 许攸宁笑着摇头:“因为我并没有任何纠结。” 决定去做一件事,就一定要将它做到最好,哪怕同学、老师都不支持她的选择,她也没有迷茫过。 李院长恍然,其实许攸宁,比江彤坚强得多。当初江彤伤到腰,就差点被流言蜚语击垮。 江彤那次,哪怕没有牵扯上其他人利益,也都如此,更何况许攸宁呢。 不少人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她忽略集体利益。 “万一输掉比赛,京城舞院的口碑该如何挽回”这类发言比比皆是。 这些话都能很好的摧毁一个人的心态。 “这样很好。”李院长正色道,“如果你内心强大,那你已经成功一半了。” 李院长幽默风趣,和许攸宁聊了一刻钟,一老一少都很开心。 看时间差不多了,李院长给魏则行递了个眼色,提出告辞。 李院长一走,vip厅内只剩下许攸宁和魏则行。 魏则行靠在落地玻璃,桃花眼视线专注地落在许攸宁身上,眼底神色莫名。 许攸宁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跨年夜那天晚上,他在一片欢呼声中的道歉。 ……当做不知道是对的。 她不动声色躲开了自己的视线:“你坐下吧,应该快开始了。” 话音刚落,场内灯光一暗,舞剧即将开始。 江彤是主演,故事一般,但江彤的情感演绎和娴熟的舞蹈技巧,将舞蹈完美展现,台下掌声不断。 许攸宁坐在沙发一角,托腮看着江彤。 江彤腰伤虽然痊愈,但动作仍然不如伤到腰之前完美,而且这腰伤也有复发的几率,江彤曾和许攸宁感慨说,跳一天少一天。 而自己能跳多久呢? 许攸宁低头晃了晃双脚。 魏则行坐在沙发另一头。 服务员本来给他准备了矿泉水,但李院长走后,他还是端起红酒,慢吞吞轻啜。 刚才许攸宁的神情,忽然让他想起那支《羽衣》来。 ——许攸宁曾经在别墅区的后花园给他跳过。 《羽衣》的首任表演者因伤退出舞台,旅居美国。第二任表演者是她的弟子,今年年初,这支舞蹈班曾经巡回演出过一次。 当时,一票难求,不过魏则行有两张。 那天苏蓉带着两人串门,许英黛忽然问她要,说想和朋友去看。 魏母一向不会替魏则行做出决定。 倒是苏蓉道:“黛黛干嘛和朋友去?则行就两张票,如果他也想看,你们一起去看不是正好?” 魏则行唇角含笑,桃花眼却冷冰冰地扫了苏蓉一眼。 许英黛期待地看着为魏则行:“则行,要不……我们一起去?” 魏则行漫不经心扫了旁边坐着的许攸宁一眼:“那是舞剧门票,好像叫《羽衣》?你平时看舞剧?” 许英黛腼腆地笑了笑:“毕竟是在国外也很有名的舞蹈班,能有这种见识的机会不多嘛。” 魏则行端起咖啡杯,慢条斯理喝了口。 许英黛见他不答应也不拒绝,奇怪地追问:“则行,你是……有约吗?” 说完她心里也跟着咯噔一下,哪位男生会跟男生一起去看剧啊? 魏则行难道是想邀请女生去? “则行。”许英黛勉强笑笑,“不知道你约的人我认识吗?不如我也去买一张邻座的,我们一起啊。” 魏则行淡淡一笑:“大概认识吧。” 许英黛脸上的笑都维持不住了。 魏则行又不动声色看向许攸宁,她坐得真的很远,要不是他妈妈时不时会和她说话,她安静到仿佛不存在。 魏则行疑惑地蹙了蹙眉,她怎么不开口? “原来则行票送人了啊。”他妈忽然开口道,“还想说如果票还在,可以留一张给攸宁,攸宁不是学舞蹈的吗?应该会感兴趣吧。” 这话一出,气氛倏地一变,苏蓉和许英黛表情都变得奇怪。 许攸宁更是撇开脸。 “哎这个。”苏蓉磕巴了一下,“攸宁嘛……以前在她养父那里,她养父非得让她学舞,现在回咱家,老许和我都觉得不需要再学舞了,多的是出路。” 魏母疑惑:“可是攸宁舞蹈不是跳得很好吗?” 苏蓉语塞:“这个……” “这个嘛,因为爸爸妈妈觉得姐姐跳舞的话,太辛苦了。”许英黛接过话茬,显得游刃有余,“姐姐是女孩子,不需要这么辛苦,而且跳舞总受伤啊。” “是嘛。”苏蓉也笑着道,“我们家还是希望攸宁乖乖的,以后再开开心心嫁出去就好了。” 魏则行抬了抬眸,忽然觉得索然无味。 “之前跟关良说好,票送他女朋友。”他忽然道。 苏蓉惊讶:“哎呀,关少的女朋友也喜欢看舞剧啊?” “他女朋友是昆剧演员。” “……”苏蓉一梗。 三人走后,魏则行回了房间,从文件夹下抽出那两张门票,目光冷淡地瞟眼门票,又扯了扯嘴角。 不要算了。 他将门票轻飘飘扔进垃圾桶。 思及往事,魏则行有些胸闷,越是当初没察觉到的事情,事后想起来,反而越加懊恼。 他倏地站起身。 许攸宁吓了一跳,茫然地仰头:“怎么了?” 魏则行淡淡道:“中央空调温度太高,我出去透透气。” 许攸宁点点头。 门在背后轻轻关上,许攸宁松了口气,身子放松地躺进沙发柔软的椅背里。 舞剧结束,许攸宁给魏则行发了消息,起身去后台。 江彤还没卸妆,正在和同伴一起拍照,门口边的女演员见到许攸宁,招呼道:“攸宁赶紧进来,一起合照啊!” 大家都很熟悉,许攸宁被拉过去,拍了几张合照,就被江彤叫住:“跟谁一起来的?” “……”江彤还没忘记这茬啊?许攸宁无奈:“跟朋友一起的啊。” “朋友?”江彤嗤了一声,“行吧,我其实叫你过来,是有别的事情想问你。” “别的事?”许攸宁诧异。 江彤很早就叫她见一面,但两人各自都很忙,正巧魏则行约她看剧,许攸宁和江彤才碰到一块儿。 江彤把她拉到角落,将自己截出来的视频放给许攸宁看:“你看一遍。” 视频就是许攸宁的排练的舞蹈,不过正是后半段,公主爱上王子的时候。 出问题了? 许攸宁正了正色,认真看了两遍,却没发现问题。 江彤无语:“你看不出来?” 许攸宁神色也跟着严肃:“江老师……” “唉。”江彤放下手里的盒装牛奶,拿过手机,认真地问,“许攸宁,你对王子没有爱啊。” 许攸宁一愣:“我那是……” 江彤啧了声:“你的表演,感情不够充沛,所以我在屏幕前,感受不到爱啊,攸宁,舞蹈表演没有感情,那也只是木头在跳舞啊,凤凰杯可不是这样就能糊弄过去的啊。” 许攸宁怔住了:“可是之前……” “那是因为你没有跳过这个元素,对吧?”江彤狐疑地看着她,“难道你没有谈过恋爱?” 许攸宁缓缓摇头:“没有。” “……”江彤一噎,又赶紧道,“那总喜欢过别人吧?你还记得喜欢别人时的感受吗?” 喜欢别人的时候,有什么特殊的感受么? 许攸宁一头雾水地看着江彤。 江彤见鬼一样盯着她。 两人对视半晌。 “江彤!赶紧卸妆啊!一会儿还回去开会啊!” 许攸宁这才回神:“江老师,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江彤嘱咐她几句:“行,你回去好好想想,虽然你技巧完美,但你那样表达,肯定不够啊。” 和江彤告别,许攸宁走回大厅,远远的看见魏则行在门口看大屏幕。 也是巧,大屏幕上放着的是《羽衣》。 想到当初还曾给魏则行跳过这支舞,许攸宁不自在地撇开视线:“怎么站在这儿?” “等你。”魏则行淡声道。 说着他忽然从怀里抽出一张碟片。 许攸宁看了一眼,封皮竟然是羽衣的舞台剧照,她惊讶地抬眼:“这是什么?” “里面有主演郑老师的签名。”魏则行嗓音淡淡,“她精神不错,听说了你的事之后,还给你录了一段五分钟的视频。” 《羽衣》第一任主演的郑老师?! 许攸宁惊愕地捂住嘴,好一会儿才赶紧打开,碟片左侧果真有签名! 她狐疑地看向魏则行:“郑老师回国了?” 魏则行随意地应了一声。 “没回国?” 魏则行瞥向她:“没回国我怎么找她?” 那倒也是。许攸宁一想,魏则行大概也不会放下工作,专程飞去美国就只为找郑老师签名。 不可能不可能。 许攸宁看着碟片,笑着问:“贵吗?” 请郑老师签名,不得再好好招待招待? “恰好在聚会场合碰见而已。”魏则行淡淡笑道,“要是许英斐请她签名,大概率就得好好伺候了。” “……”好的不愧是魏总。许攸宁鼓掌,“谢魏总的礼物。” 两人并肩走出演出中心,大家都扶着扶手下楼,以免被结冰的路面滑倒。许攸宁小心地下楼梯,一边随口道:“说起来,郑老师有没有说舞蹈班的巡演啊?” 魏则行一顿,他还真忘了这茬,他迟疑地蹙眉:“或许有可能。” “是么?”许攸宁有些惊喜,抿唇笑道,“之前没有去,还挺遗憾的。” “为什么不去?”魏则行呼出一口郁气,光是想想都胃疼。 “买不到票。”许攸宁回忆,“那时候门票被黄牛炒得翻了好几倍,我却还是买不到啊……对了,你拍照了吗?” “什么拍照?”魏则行问。 “你看《羽衣》时候的照片啊。”虽然剧场内禁止拍摄,但很多人还是很喜欢拍照留念。 魏则行淡淡瞄她一眼:“我什么时候看过《羽衣》?” 票都被他扔进垃圾桶了。 许攸宁奇怪地看着他:“你也不用不承认啊,我知道你和许英黛看的。” 和谁? 魏则行停住脚步:“许英黛?什么时候?” “今年年初巡演那回啊。”许攸宁困惑地看着他。 这也不是十年八年的,魏则行就不记得了? 她半开玩笑地道:“虽然我和许英黛不和,但你和她看也没——” “我没和她看。”魏则行打断她的话,桃花眼带着冷意,“她哪里配和我看剧了?” “……” 魏则行还是目光冷冽地看着她。 “……”许攸宁迷惑地抓抓下巴,“好吧,没和她看。” “你不信?”魏则行上前,“我为什么和她一起看?” “……”许攸宁想抽自己大嘴巴子,干嘛嘴贱提这茬呢?都快赶上辩论会了。 “我胡说的。”她道,“我不该乱开玩笑,抱歉。” “许攸宁。”魏则行垂眸看着她,“你为什么会那样想?” 许攸宁叹气:“真的是我胡说八道。” “你是不是胡说,我看不出来?”魏则行嗓音微冷,凉飕飕地道,“你是不是还觉得我以前拒绝你,就是因为她?” “……”许攸宁脸上一臊,他能不能不要提这茬啊! “咱们还能好好聊天吗?” “许英黛跟你说什么了?”魏则行面无表情问,“让我也开开眼界。” 许攸宁张了张嘴,又实在说不出口。 没有看到《羽衣》,许攸宁当然觉可惜,不过许英黛又给了她当头一棒。 因为许英黛有票。 “姐姐要是早说,我也给姐姐弄一张啊。”许英黛一边整理帽子,一边笑盈盈地道,“则行只给了我两张,我一张,他一张,就没了。” 这句话对当时的许攸宁来说,简直是双重打击。 因此许攸宁不是很想提。 但魏则行的眼神实在是……仿佛一个没有感情的寒冰射手。她只要硬着头皮简单说了说,又道:“既然你说你没去,那就没去吧,恩。” 寒冰射手并没有因为这句话神色变好,脸色反而更差:“你就信了?第二天早上你是跟假人一起跑步的?” 许攸宁讪讪一笑,沉浸在暗恋中的她可能有那么一丢丢的……智商下线,没有察觉也不是不可能啊。 眼看着魏则行板起了脸,许攸宁连忙迈开腿朝大马路跑:“哎我的公交车来了!我正好坐公交暖和暖和。” 魏则行面色冷淡地看着她跑出去:“dvd不要了?” 许攸宁一僵,又跳回来,尴尬地笑笑:“要的,要的,谢谢魏总。” “我还有别的东西想送给你。”魏则行又忽然道,“不知道现在是不是时候。” ……这有点不妙吧?! 许攸宁眉心一跳:“不是时候,可以选一个是时候的时候!” “那就现在吧。”魏则行从外衣衣兜里,掏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红色盒子。 许攸宁倒抽一口气,飙出去两步:“我觉得我们需要离远一点,把话说清楚先。” 魏则行掀了掀眼皮:“不是求婚,不要跑那么远。” “……”许攸宁轻咳一声,“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求婚于我,大概还有很长的距离。”魏则行的嗓音依旧淡淡,“但我希望你收下这个,是我保存了十八年的东西。” 说着他打开盒子,躺在盒子里的,竟然是一颗红色的心形挂锁。 挂锁? 许攸宁小心翼翼地询问:“这是……跨年那天晚上买的吗?” 魏则行:“恩。” 许攸宁更奇怪了:“你不是说是小孩子才会玩的?” “所以大人就不可以玩了?”魏则行反问。 许攸宁还真说不过他。 “你可以收下吗?”他又问。 许攸宁转开脸:“你不是说想要什么要靠自己,而不是靠挂锁?” “我现在就在靠自己。” 许攸宁只好硬着头皮解释:“我觉得挂锁真实性存疑。” “你想要什么真实,我都可以给。”魏则行淡淡地道。 “……”两人对峙一会儿,许攸宁叹了口气,看来是绕过不去这关了。 “我们不适合。”许攸宁轻声道,“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和魏则行一起,会不会又陷入过去那样的泥潭呢? 许攸宁也不知道,但唯有她和他的道别,从来都是真的。 ※※※※※※※※※※※※※※※※※※※※ 昨天看见个沙雕新闻…… 货车司机a挡住私家车b的路,两人理论了起来。 货车司机a一气之下,拿出铁锤打算揍私家车b,结果铁锤砸在门上,反弹打到货车司机a,a遂报警,说b打自己。 于是民警调取监控,发现是a自己砸到自己的。 a心有不忿,遂要求警察查b的驾照。 最后发现a的驾照是假的。 于是a被拘留。 哈哈哈哈哈哈哈 067【修】 “你觉得怎么样?”许攸宁问袁欣佳。 袁欣佳坐在镜子前, 挠挠头:“恩……你觉得……哪里有问题吗?” 许攸宁语塞片刻:“没有问题吗?” “没有啊。”袁欣佳一头雾水,“你对自己已经要求这么苛刻了吗?” 看来,对这舞, 袁欣佳和她的看法一样。 许攸宁略一沉吟:“江老师说我缺少情感演绎。” 袁欣佳更奇怪了:“这……需要什么情感?你又不是舞台剧演员。” “……江老师说我所表现出来的公主, 感受不到爱。” 这题超纲啊。袁欣佳站起身:“……那江老师怎么说?” 许攸宁尴尬:“她问我是不是没谈过恋爱。” “……” 两人面面相觑。 袁欣佳懂了:“那你以前总喜欢过别人吧?” 许攸宁眸光一飘, 默默把视线移开。 距离上次去演出中心看剧已经快半个月。 她也琢磨着自己的话会不会太伤人面子,可如果不直接点,反倒给人欲拒还迎的错觉。 神奇的是, 魏则行听了她的话,扬了扬下巴:“还有别的理由吗?” 许攸宁迷茫一瞬:“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不合适总有办法合适。”魏则行阖上盒子,走到她面前,忽然淡淡扬起笑, “我来改变不就好了?” “……”还想强行合适? 许攸宁被吓得落荒而逃。 离开许家近一年,她并不想回忆那时候的情形。 那时候在许家过得太难受,所以有一个人会温柔的听自己说话、开导自己,就不知不觉喜欢上他。 许攸宁觉得这也很寻常。 反正, 喜欢是一种她不想再回忆的心情。 回到宿舍,许攸宁决定看几部电视剧找找感觉,一打开储物柜, 却看见一颗红色的挂锁放在柜子里。 神奇的魏太子爷技能五花八门, 就说几句话的功夫,也能把锁塞她衣兜里, 以至于许攸宁回来才发现。 总不能再给他发消息说锁的事情,一定又会被他逮住机会。 许攸宁长叹一声, 关上储物柜的门。 袁欣佳就在这时发消息来:【攸宁, 你如果真想像江老师说的那样, 那你只要去谈场恋爱就好了】。 谈恋爱? 许攸宁摇头, 她哪儿有谈什么恋爱? 不等她慢吞吞回复,袁欣佳的消息又发来:【过年打算怎么办?】 吴淑风又请许攸宁去她家,不过过年免不了亲戚来往,许攸宁斌不想给别人添麻烦。 可如果留在学校,就连宿管都要回家过年。 【到时候再看吧。】她回道。 养父去世后,她独自过了两个春节,第一年觉得很难过,但第二年反倒有些习惯了。 【如果到时候没处去,来我家过吧,我家亲戚少。】 许攸宁笑着应下,刚打算洗个澡,王阿姨的电话竟然打了进来。 许攸宁看着来电显示,思忖一会儿,还是接了起来:“王阿姨。” 从高三时许攸宁和蒋旌吵架后,她又刻意疏远这个家庭,她和王阿姨渐渐生疏起来。 高考王阿姨也只是发消息来,听说她考上了舞院,发了个红包,不过许攸宁没收。 “攸宁啊。”王阿姨犹豫道,“你今年……在哪里过年啊?” “朋友家过。”许攸宁含笑道,“王阿姨,我提前祝您新年快乐。” 王阿姨试探着道:“蒋旌说你一个人过年,担心你,要不你还是来咱家吧,咱家今年也只初一走亲戚,平时都在家。” 蒋旌?许攸宁惊异片刻,又听见蒋旌在那边慌张地嘱咐:“你别说是我说的啊。” 王阿姨赶紧道:“攸宁啊,阿姨也担心你,你就来过年吧,去年不是也在咱家过的年?” 可去年许攸宁和蒋旌还没有闹崩。 “不了,王阿姨。”许攸宁笑了笑,嗓音不咸不淡道,“我已经和朋友说好了,去她家过年,更何况我和蒋旌也不适合凑在一块儿过年,您觉得呢?” 王阿姨没说话,那边传来乒乒乓乓砸东西的声音,不用说,是蒋旌听到了。 王阿姨道:“攸宁,你还在生蒋旌的气吗?” “没有。”许攸宁淡声道,“都过去多久了?怎么可能还会生气。” “那为什么……”王阿姨语气迟疑。 许攸宁默然片刻:“就只是不想来往了。” “你不想来往?!”蒋旌在那边压着火气,“要不是看你——” “哎呀!你不要在这里大吼大叫!赶紧给我进你自己房间去!”王阿姨连忙阻止他。 蒋旌徐呼呼地用脚腕勾开小凳,进屋甩上门。 王阿姨有些尴尬:“攸宁啊……” 许攸宁轻笑一声:“王阿姨,我刚才练舞,t恤都湿透了,现在去洗个澡。” 王阿姨不敢耽误,嘱咐道:“那你好好洗,水温调高些,小心别着凉。” 许攸宁应了一声,随后挂了电话。 她在蒋家过了两个春节,可现在,就算她独自留在学校,也不打算去蒋家过年了。 她径直关了机,才朝浴室走去。 而这边,王阿姨不高兴地推开蒋旌的房门:“你在电话里吵什么呀?你这样攸宁还怎么回来?” 蒋旌也很郁闷。 电话是他让王阿姨打的,他妈可一直很照顾许攸宁,但许攸宁居然也能拒绝? “我哪儿知道她连你都拒绝。”蒋旌微微不耐,“我还不是看她一个人过年可怜,才叫她过来的?” 王阿姨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难道不是想和好?” 蒋旌的确想和好。 但暑假没有机会,一直等到过年。 去没想到许攸宁这么干脆拒绝了! 难道许攸宁真的不来往了? 光是这么一想,蒋旌又感到心头不是滋味。 他和许攸宁认识这么多年,两家又住这么近,可以说比跟表兄妹还亲,现在却也闹掰到这种地步。 他薅了把头发,起身打算去倒杯水,路过客厅,堂妹正在看视频。 他不经意瞟了眼,只觉得视频上跳舞的人有些眼熟,直到倒完水回来,又定睛一看——这人怎么是许攸宁啊?! “你这是什么视频?”蒋旌疑惑地问。 堂妹头也不回地道:“考级视频啊,这都是基本功。” 蒋旌指了指她的电脑屏幕,憋了半晌:“这是我朋友啊。” 堂妹惊诧地飞快睨他一眼:“不是说闹掰了么?” 蒋旌一噎:“可是,这个视频难道不是该很厉害的人录制吗?” “她不就是很厉害的人?”堂妹神色古怪,“你该不会不知道许攸宁现在有多出名吧?是优秀至极的人,明明受伤还能得一等奖,真的很厉害。” 蒋旌一愣。 ……什么出名? ※※※※※※※※※※※※※※※※※※※※ 大家多多注意,最近原本就是流感高发期,小心不要感冒,要尽量避免去医院或者医院周围。 我想去医院都去不了……朋友说让不要去医院周围晃悠。 068 一顿科普后, 蒋旌有点恍惚。 许攸宁优秀与否,蒋旌一向没概念。 尽管堂妹也上舞蹈兴趣班,但蒋旌对这个没兴趣, 至今还以为民族舞就是古典舞, 倒是知道许攸宁考上不错的学校——毕业时年级主任说的。 可许攸宁什么都没和他说。 蒋旌越想越郁闷,这么多年,他还不知道许攸宁这么小气。 至于还冷战着不说话? 思来想去, 他找到许攸宁的微信, 给她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聊天框却及时弹出一条:【xyn已开启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好友……】 蒋旌一愣, 简直不敢置信—— 许攸宁竟然把他删掉了! 他转而给许攸宁打电话, 但一直占线。 看样子,许攸宁把他的电话号码也屏蔽了…… 蒋旌火冒三丈地翻身坐起, 微信打听一圈,老同学要么没有许攸宁的联系方式,要不就是隐晦地说不方便告诉他。 他和许攸宁都认识这么多年了!有什么不方便的?! 他翻着列表, 却忽然翻到许英黛。 高中毕业后, 她消息回得越来越少, 两人的聊天框,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十一月。 蒋旌看着聊天框, 忽然醍醐灌顶——等下, 这不就正是发消息的好机会? 他发过去:【在吗?能不能帮我跟许攸宁说,我想和她聊聊?】 不过几秒,许英黛飞快回复:【你找姐姐做什么?】 这速度快得令人咂舌!但蒋旌又很快冷静下来:【我想找许攸宁,你跟她说说行不?我去你家找她。】 许英黛继续问:【你找姐姐什么事?】 蒋旌道:【这是我和许攸宁的事。】 许英黛好一会儿才回道:【姐姐已经离家出走了, 你不知道吗?就算要问姐姐的事, 我也帮不上忙。】 离家出走?蒋旌当然知道, 不过这不是高三时候的事了吗? 许攸宁早回家了吧? 蒋旌想了想,恍然大悟,许英黛是不想他过去,才撒这样的谎?! 他面上一热,羞恼又愤怒。 许英黛为了和他断交,要做到这种地步? 好好,反正他也得找许攸宁,他就看看许英黛怎么好意思撒这种谎! 【那我现在过来,你跟许攸宁说说吧,她知道我要过来的话,肯定会同意!】 蒋旌发完消息,就穿上外套出门。 路上,许英黛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但他一个都没接。 【?】 【为什么不接电话?】 【都跟你说姐姐早离家出走了。】 【你到底要干什么?】 到了别墅区门口,蒋旌才故意慢吞吞回复:【我找许攸宁啊。我已经到了,你跟保安说一声吧。】 保安正在打内线确认访客,一辆轿车停在闸门前几秒,随即降下车窗:“蒋旌。” 蒋旌回头,轿车后排,魏则行正望着他:“要进去?” 竟然遇到魏则行? 蒋旌探究地问:“绝对,可以带我进去吗?我想找许……许英黛。” 被魏则行的成绩压了三年,在他面前,蒋旌不自觉说了实话。 魏则行不动声色挑挑眉。 许英黛? 他略一颔首:“上车吧。” 那边保安握着话筒,欲言又止:“那个……” 魏则行轻飘飘看了他一眼,桃花眼带着点点冷意。保安心头一怵,只好任由蒋旌坐上魏则行的车进去。 车子开进别墅区。 蒋旌有些拘束地朝窗外看了一眼:“那个……听说你现在一大半的时间都花在公事上,很忙吧?” “还好。”魏则行淡淡接道,“最近总是出国,所以比较忙。” “哦,谈生意吗?”蒋旌好奇地问,“跨国合作之类的?” “前阵子买了个庄园,问题很多,只能亲自去处理。” “……”蒋旌语塞,一时半会不知道怎么接下去。 哪怕是他也知道庄园非常耗钱,购入价格贵不说,维护费用也很贵。 他连生活费都要家里出,但魏则行已经可以买庄园了。 人比人啊,真是气死人。 蒋旌有些羡慕。 这时魏则行侧头:“到了。” 蒋旌朝外一看,虽然别墅外观差不多,但这间的确就是许家。 “谢谢你啊!”蒋旌跟他道谢后下车。 魏则行的车子一走,他拿出手机:“你跟许攸宁说了吗?” 不过两分钟,门口的可视门铃画面一亮,许英黛神色惊愕:“你怎么进来的?!” “遇到魏则行,坐他车进来的。”蒋旌一脸莫名,“有什么问题吗?” 他进来不就是最大的问题吗?许英黛抿抿唇。 原来是魏则行带他进来的。 难怪,她明明都说拒绝来访,保安怎么敢放人进来。 “你来找姐姐?”许英黛皱眉,“我都跟你说了,姐姐不在,她高三就离家出走,现在也没回来。” 离家出走快一年?蒋旌才不信! “你到底要忽悠我到什么时候?”门外天寒地冻,还飘着雪,蒋旌压着火气,“许攸宁怎么可能这么久都没回家?” 许攸宁可是个很重感情的人! 蒋旌嗤之以鼻:“你以为我不了解许攸宁吗?成,就算许攸宁不见我,你总该给我开门吧?” 许英黛根本就不想见蒋旌。 她正要挂掉通话,蒋旌忽然道:“许攸宁知道高三的时候,你是故意跟我借笔记的吗?” 许英黛一顿,心头咯噔一下:“你说什么?” 蒋旌冷笑一声:“高三的时候,许攸宁向我借笔记,你暗示我先把笔记借给你,害我被许攸宁骂得狗血淋头,你就已经忘了?” 许英黛气得捏捏额角:“今天你就是为了找我吵架吗?我什么时候暗示过那种事?是你自己将笔记给我的不是吗?” “你没暗示?”蒋旌当然知道,把笔记给许英黛的话,就是说话不算话了。 可他喜欢许英黛,那时候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但现在,许英黛对他越来越淡,简直用完就丢! 他越想越恼怒,“你现在不需要我帮你,对我消息都懒得回。为了你,我和许攸宁都闹掰了!” “你和姐姐闹掰不是你的问题吗?”许英黛气得眉心直跳,又怕被家里其他人听见,一边调小音量,一边不耐地道,“你别大吼大叫,大学谁不忙?平时忘记回罢了。” 忙?忙着在瑞士滑雪吗?虽然放假才半个月,不过上周她可是天天九宫格美图! 她的不耐烦更加刺激蒋旌,他火冒三丈:“要不是你说你和许攸宁住一起,你们可以回家一起抄,我能出尔反尔先借你?许攸宁呢?!叫许攸宁出来!我们好好对峙对峙!” 许英黛忍了忍:“跟你说姐姐早就离家出走了!说了这么多遍,怎么还听不明白?” “别说谎了!你以为许攸宁是那么冷心冷肺的人?” 难道她就是冷心冷肺的人吗?!许英黛气急:“如果你是来找我吵架的,那你回去吧!等你冷静了再聊!” 蒋旌讥嘲地道:“我要是不冷静,能发现你利用我吗?你不喜欢许攸宁是吗?你不喜欢她回你们家,你就利用我,害我和许攸宁吵架,许攸宁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吗?” 许英黛心头一紧,一把捂住门铃的喇叭,又扭头朝屋里看,除了冯阿姨在另一头拎着吸尘器,其他人都不在。 她暗暗松了口气,心头也怒火窜上脑,怎么蒋旌还胡言乱语啊! “我从来没说过让你找姐姐吵架!”许英黛正了正色,“姐姐是你的朋友,你却不珍惜,现在姐姐不搭理你了,你就想起姐姐了。姐姐不理你,你可不能推到我身上,你和姐姐之间的问题,不全是因为你吗?” 蒋旌感到震惊。 “那你就忘了,你跟我说许攸宁不喜欢你的事?要不是你这样说,我又怎么会——” 啪嗒。 许英黛挂了通话。 蒋旌气得面色铁青—— 他宿舍的泡妞高手断言说,许英黛不会再跟他有来往。 还真的一点不差啊! “那你让许攸宁出来啊!”他气得捏紧拳头,一眼看见门铃的logo,又硬生生避开,“许英黛!” 他气得抓狂,根本没注意到许英梵抱着篮球,惊愕地站在几步之遥。 许英梵呆若木鸡,他刚才说什么? 眼看着保安的巡逻车从岗亭开出来,他走上前,攥住蒋旌的衣领,在蒋旌惊愕的表情下,拉着他就走:“保安马上来了,你不想被扔出去,就别嚷嚷。” 蒋旌认出了许英梵,识趣地闭上嘴,一直被拖到小区中心的绿化带。 许英梵蹲坐在篮球上,仰头看着蒋旌:“你说的话什么意思?什么笔记?” 蒋旌没想到刚才的话会被人听见,大为窘迫:“没、没什么。” “没什么?”许英梵站起身,故意将篮球砸向蒋旌的脸。 蒋旌吓得脸色一白,好在许英梵只是虚晃一下,很快将球兜住,威胁道:“说。” 蒋旌后退一步,忍不住道:“有话好好说……” “那你说啊。”许英梵不耐烦了,“磨磨唧唧还是爷们儿吗?” 许英梵人高马大,蒋旌有点怕他,只好磕磕巴巴把笔记的事说了一遍。 许英梵看着蒋旌,难掩嫌恶:“你还是个男人吗?出尔反尔?” 蒋旌涨红了脸:“这、这个是——” “不过,她真的那样说了?”许英梵皱眉问。 蒋旌一听,赶忙道:“对对,许英黛真的那样说了,我为了讨好她,就把笔记先给她了。” “……”许英梵更厌烦他了,嫌恶地移开视线,“你有什么证据吗?” “你刚才不是听见我和许英黛说话了?”蒋旌急了,“你想帮许英黛,但别一盆子扣我头上啊!” “不,我不是为了这个。” 可许英梵还是很疑惑:“但我姐……不是那样的人……” “因为你也讨厌许攸宁吧!”蒋旌没好气地道,“你们家是不是都不喜欢许攸宁?” 说完他想到自己已经被许攸宁拉黑,脸色也变得难看,忍不住埋怨道:“要不是许英黛总是说自己很委屈,我也不至于总帮她说话,害得我跟许攸宁闹翻……” “闹翻不是你的问题吗?!”许英梵回过神,当即不满道,“你干嘛对许攸宁出尔反尔?” 蒋旌错愕:“要不是许英黛那样说,我怎么可能对许攸宁——” “这不还是你的问题吗?”许英梵越看蒋旌越烦,“亏你还跟许攸宁从小一起长大,你就这样对许攸宁?” 他越想越生气:“你还是不是个大老爷们?见色忘友!” 蒋旌冷不丁被他一骂,也气得火气飙上头,忍了忍:“你不能这样说吧?你自己不也和许攸宁在食堂门口打架?” 闹得人尽皆知,他还当人不知道呢? 许英梵瞪大了眼睛,蒋旌心头发憷,后退几步,又喊道:“你们家的人最没资格骂我!许英黛利用我,你更没资格说我!不信我们走着瞧!” 许英梵气得额头青筋一跳,操起篮球就朝蒋旌砸去! 蒋旌吓了一跳,刚跑出去两步,脑袋就被篮球砸个正着!整个人像被风刮到的树干,砰的砸到地上。 许英梵一愣,旁边正好路过遛狗的老人瞄了一眼,催促道:“还愣着干什么?叫急救啊!这都给砸晕了啊!” 晕过去了? 许英梵吓得哆哆嗦嗦,慌忙打电话叫急救。 …… 这出闹剧,许攸宁当然不知道,临近过年只有两天,她忙着买年货。 腊月二十八,超市里也挤满人,许攸宁挑了几个礼盒。走出超市,易远在门口等她:“买完了?那我们该回去了。” ※※※※※※※※※※※※※※※※※※※※ 晋江文学携手作者祝亲爱的读者朋友们:春节假期,平安康乐!同时温馨提醒大家勤洗手 戴口罩多通风少聚集 上章是太困了,才那么奇葩,写错堂妹表妹的,对不起_(:3」∠)_。 069 易远是专门来接许攸宁去易家的。 许攸宁拒绝了吴淑风, 却没能拒绝陈清。 易远发动着车子,随口道:“你也别拘束,我妈本来就想叫你去, 她早巴不得易朋开口了。” 又随手把放在格子里的奶茶递给许攸宁。 奶茶的标签是十几分钟前, 也是才买的,许攸宁握着暖融融地奶茶,很不好意思:“要不你……” “我不吃甜食。”易远悠悠地道, “喝吧, 回头易朋说我奶茶都舍不得给你买。” 许攸宁呼出一口气:“好,谢谢。” 这不是她第一次去别人家过年, 不过蒋旌家毕竟要比陈清家熟悉一点, 她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忐忑。 这时手机又响。 许攸宁咬着吸管,按掉杨助理的电话, 继续发了条免打扰消息。 易远不经意瞟了一眼:“哟,你和魏则行真在交往啊?” “咳咳咳!”许攸宁被呛到,猛地咳嗽起来。 易远赶紧给她找纸巾, 许攸宁咳得涨红了脸:“我、我自己来!你看路!” 易远啧了声:“看来是个不该问的问题啊。” 知道不该问还问!许攸宁捂着嘴, 打开窗户透风。 “没交往?”易远琢磨道, “也对,看起来还是易朋比较——” “易朋才初三。”许攸宁忍不住看向他。 易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女大三, 抱——” 许攸宁手机又恰到好处响了, 还是杨助理,她继续给人发免打扰消息。 杨助理消息回复:【许小姐真和易总一起过年?那小魏总太可怜了。】 许攸宁嘴角抽了抽。 这位易总似乎女人缘极好,才让杨助理防贼似的。 可这次是陈清叫她,和易远关系不大。 她回复杨助理:【你想多了。】 杨助理回得很快:【要小魏总不想多才行。】 句句不离他小魏总, 许攸宁不想回他了。 车子很快到了易家。 许攸宁刚下车, 车库的门被一下子推开, 易朋探头进来,看见许攸宁,眼睛一亮:“快进屋,车库没有暖气。” 许攸宁想去拿后备箱买的礼盒,易朋走到她身后,将她往屋里推。 “有什么让他拿。”易朋催促,“赶紧进屋吧,这里挺冷的。” “得,胳膊肘往外拐的弟弟。”易远摊手,自己去拎礼盒。 进到室内,温度一下升起来,陈清穿着羊绒衫坐在桌前喝茶,看见她进门,朝她招手:“赶紧来,要不是我叫老大接你,你是不是就打算一个人过?” 许攸宁干笑两声,她还可以报团旅游啊…… ”赶紧坐下。”陈清将她拉过来,按在桌前,易朋也麻溜地在她身边落座,给她倒茶。 易远看得啧啧称奇。 许攸宁问易朋:“考试准备得怎么样了?” “早就考过了。”易朋放下茶壶,腼腆地笑了笑。 他很聪明,托福一次过,现在所有资料都渐渐备好,只等开学了。 “之前说好提前过去适应一下,现在又不想走了。”陈清手肘戳戳许攸宁,“你说这孩子是不是善变?” 许攸宁莞尔:“可能舍不得您吧。” 谁知道舍不得谁啊?陈清撇嘴。 许攸宁小坐一会儿,就有客人上门。她本想避开,但陈清说又不是不能见人。 她只好硬着头皮坐客厅,短短两小时就见了三拨客人。 虽然都不认识,但上门的客人气质谈吐皆不俗,看见许攸宁,不免礼貌地询问一二。 陈清温和地笑道:“是小朋的朋友,叫许攸宁。本身是学古典舞的,现在跟着我琢磨芭蕾呢,来,攸宁,给曹叔叔和王叔叔打个招呼。” 许攸宁起身打招呼。 “曹叔叔您好,王叔叔您好。” 曹总和王经理微微有些惊讶,专门介绍,还让打招呼,看来陈老师还挺喜欢这孩子啊? 两人看向易远,易远正坐在旁边玩天天爱消除,对陈清的话毫无反应。 看来易总也默认。 曹总和王经理一下热情起来。 “啊,叫攸宁是吗?君子攸宁这个攸宁吗?名字很好啊!” “攸宁上大学了?在哪个学校啊?” 许攸宁颔首:“在京城舞院,刚大一。” 孩子看着大大方方,也挺招人喜欢。曹总和王经理暗暗点头。 两人走后,又有几波客人上门。 许攸宁起身去上厕所,刚走回走廊上,就听见许宏朗声笑道:“哎,新年快乐啊易总,咱们可很久没坐下来喝一杯了啊。” 许攸宁脚步一顿——许宏竟然也来? “我两不是没什么机会见面么?”易远吊儿郎当地道。 “易总这话说得,咱们见面的机会多着啊。”许宏道,“易总不是总跟英斐去做桑拿吗?” “这个吧,兴趣爱好也是流动的,开年估计就不怎么去了。”易远道。 “易总其实更喜欢运动。”许英斐不咸不淡地道。 许宏也不尴尬,笑声爽朗:“原来如此啊。” “哎,黛黛,打招呼呀?”苏蓉问。 许英黛进门就招呼过易远,但她不认识陈清,实在是因为陈清不爱在这个圈子走动。 有这闲工夫,她还不如去俄罗斯看两场演出实在。 “这是易总的母亲,陈阿姨。”苏蓉道,“你叫陈阿姨吧,陈阿姨是老艺术家,很厉害的哦。” 陈清穿着羊绒衫,气质优雅从容,让人心生好感。 许英黛巧笑嫣然:“陈阿姨您好,我是许英黛,英华的英,黛娥的黛。” 陈清点头微笑:“你好。”倒也没多说。 许英黛有些不好意思,又看向旁边的易朋。 易朋穿着低调的灰色套头毛衣,他刚才一路狂奔去车库,头发乱糟糟,还沉默寡言。 许英黛抿抿唇,这是什么人? 易远仿佛忽然想起:“哦,这是我弟弟,易朋,易朋你打个招呼啊,怎么一直捧着瓜子盘儿啊。” 许英黛还是头一次知道易远居然是有弟弟,她抿着笑:“你好呀易朋,我是许英黛。” 易朋捏着开心果,低着头,好一会儿都不应声。 许英黛尴尬地看向易远,易远笑了下:“哦,别在意,咱家没教好。” 这话说得,苏蓉连忙救场:“怎么会?咱们黛黛一向比较喜欢交朋友,所以热情点,可能易朋不太适应吧。” 070 易朋一直低着头, 头发乱糟糟遮住眼睑,一看就是性格阴沉的人。 许英黛心头的尴尬慢慢褪去,了然地笑道:“是啊, 我比较喜欢交朋友, 吓到你了, 对——” 她的话戛然而止。 许攸宁端着一盆车厘子出来,在许家几人惊愕的目光中,坐到陈清身边。 四道视线仿佛要将她钉穿, 她面色如常扔了一颗车厘子进嘴里。 “你怎么端着车厘子出来?”陈清诧异地问,“刘阿姨呢?” “刚才摔碎盘子了,我帮她端出来。”许攸宁道。 两人对话竟然自然又亲近。 许宏最先反应过来, 错愕又不解:“这位是……” 看见许攸宁,他下意识就觉得不可能,但他不可能连许攸宁都认错。 的的确确就是许攸宁啊。 她怎么会在这儿啊?她怎么会认识易总? 易远饶有兴致地问:“许总连自己女儿都不认识了?” 许宏面色微微一变:“不、不是, 我只是……” “爸只是有点惊讶,攸宁怎么会在这儿。”许英斐在短暂的惊讶后,也回过神, 自然地接过话, 脸上微微露出笑意, “毕竟快过年了,攸宁也该回家过年啊。” 易远听着这话, 轻轻挑了挑眉。 要不是知情, 就许英斐这话, 他还当许家人多欢迎许攸宁回去似的。 许英黛也没想到, 这快过年了, 许攸宁竟然在易家! 她不由得道:“对啊姐姐, 这都快过年了, 回家吧,正好今天爸爸妈妈都来接你了,就一起回去吧。” 她又看向苏蓉:“妈,你说呢?” 苏蓉还震惊着。 因为许如春那通电话,她一直试图联系许攸宁,但不管她怎么给许攸宁发消息、打电话,都会被许攸宁拉黑。 她也换手机号说想接许攸宁回家过年,却也石沉大海。 没想到居然在这儿…… 她神色复杂:“攸宁……你……”她有很多话想问,但现在显然不是时候,只好道,“跟妈妈回家过年吧。” 许英黛将她的神色看在眼里,心头微微一凛,明明许攸宁让许家丢了那么大的脸,苏蓉现在竟然还露出这幅表情…… 她不由自主握了握拳头。 许攸宁捏着车厘子若有所思。 打发了许家比较好? 许家和易家好像有点交情,陈清本是一片好意,她也不想给陈清惹麻烦。 思及,她放下车厘子,正要说话,陈清忽然缓缓道:“我已经跟攸宁说话,让她今年在我家过年了,攸宁也同意了,是吧,攸宁。” 易朋重重点头,明明已经说好在这里过年的。 许攸宁回神,陈清这是打算帮她? 她默然片刻,陈清忽然拍了拍她的手背,温声道:“你不是跟我说好在我家过年?你要出尔反尔吗?” 说着握了握许攸宁的手背。 温热的手心紧紧贴着她的手背。 许攸宁心头一定,将车厘子扔进嘴里,淡淡道:“我已经跟你们家断绝关系,我以为大家都知道,许总和许太太原来还不知道?” 她伸手去拿果渣桶,易朋连忙递到她面前。 许英黛忽然有些心气不顺起来。 她还当易朋是性格阴沉,怎么对着许攸宁又怎么狗腿? 他刚刚根本就不搭理自己! 她咬了咬唇。 苏蓉听见这句“断绝关系”,心头又是一紧:“攸宁啊……” “胡说什么呢?”许宏强势地打断她的话,不悦地道,“这都哪年的老黄历了?怎么还没忘?以前那些事早都过去了,爸妈可是一直等你回家的。” 许英斐也跟着微笑道:“是,爸妈一直在等你回家,没想到快过年了你也没回来,不过你也这么大了,别总是呆在易总家里。你那么懂事,也应该体谅爸妈的苦心啊。” 许英斐竟然跟她叫板了? 许攸宁讶异地看向他:“许总说的什么?” 许英斐笑容微顿:“爸妈以为你只是一时闹脾气,所以一直在等你长大,等你懂事,你也不能总这样任性,爸妈年龄大了,你还能陪伴得了他们几年呢?是时候放弃任性回家了吧?” 瞬时将许攸宁打成一个任性又不懂事的孩子。 许英斐这家伙,看来是好了伤疤又忘了疼。 许攸宁惊讶片刻,忍不住笑道:“你这话是在说我吗?我不懂事的意思是,没有按照你们想的那样活,是吗?这样的话,我觉得你们更需要许英黛,或者你们更需要去买一台机器人,只要你们输入指令,它绝对不会乱跑,许总觉得呢?” 许宏面颊抖了抖:“你说的什么话?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是为了我好吗?让许总说说看?”许攸宁看向许英斐,也微微一笑,“许总来说说,要是许总的理由让我满意,有一些隐秘的小问题,我也会好好考虑。” 许英斐眼皮跳了跳。 这个丫头,又威胁他! 071 这意有所指的话, 却被许宏误会。 许宏当即拉长脸。 ——自他冒出头这些年,他什么时候在大庭广众被人这样不客气说过话? 他正要说话,许英斐忽然将话茬接过:“攸宁回家不久, 我们还需要磨合, 爸也不用生气。”他微微笑了笑,“只是攸宁易总家来也该先打个招呼,爸妈也不是不让你来。” 许攸宁慢吞吞地道:“我和你们家已经断绝关系了, 没有打招呼的必要。” 许英斐露出一个充满包容的笑, 又看向易远:“我不知道你和我妹妹这么熟。” 许宏紧跟着反应过来,也道:“年轻人有自己的社交嘛。攸宁想在易总家过年也没关系, 不过年后还是要记得回家啊。” 留在易总家过年?许英黛不自觉看向易远。 豪门也有隐形的等级, 跟易家比,许家就像是暴发户。 过年几天, 许攸宁还不知道要跟人家混多熟。 许英黛抿抿唇:“我觉得姐姐还是回家过年的好,就算再怎么熟……”她顿了顿,“人家易总过年也有安排呀, 姐姐你觉得呢?” 许攸宁坐在沙发上, 低头捣鼓手机, 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许英黛有一丝尴尬。 易远摸摸下巴:“依我看啊——” 【既然你要断绝关系,可以, 以后许家的资源你都用不了, 也不会给你股份和任何一分钱,你除了和我们有血缘,没有任何关系。】 许英斐略有些无情的声音从手机喇叭传出来。 紧接着许攸宁的声音也从手机里传来:【当然,你们也别总一副听不懂我说话的样子, 再有一次, 别怪我又让你股价下跌啊。】 话音一落, 许攸宁按下暂停。 客厅一片死寂。 许英斐面容僵硬——当初的通话,许攸宁录音了?! 许宏夫妇和许英黛则是满脸错愕,这是什么时候的对话?! “英、英斐,那是什么啊?”苏蓉嘴唇颤了颤。 她都不知道许英斐什么时候说的这些话! 许宏却觉得丢脸至极!刚才那些看似关心女儿的话,像耳光一样狠狠扇在他脸上。 他涨红了脸,气得面颊肌肉一抖,嗓音也不由抬高:“你、你——忤逆不孝!我们什么时候对不起你了?要断绝关系,还要跟家里过不去!” 许攸宁不以为然地笑笑:“这不是许英斐先不仁?我只好不义了,我说过啊,你们不要总是一副很熟的样子。我们除了有相同的血,本质上是陌生人啊,你们知道我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吗?” 许宏一噎,她还真不知道。 许英黛眼看许英斐都不说话了,赶忙道:“可姐姐你也不了解爸爸妈妈的喜好啊?我们只是相处不够——” “这不正说明我们原本就是陌生人吗?”许攸宁无所谓地道。 许英黛一梗。 许攸宁略一思忖:“还是说,你们其实是需要我付那几个月的伙食费和住宿费?那我们来算账吧。”她打开手机计算器,“就从高一文艺汇演那天,苏董给我买苏打水开始算吧。” 也正是从高一汇演这天,苏蓉第一次见到许攸宁,也对她起疑。 许英黛一愣,看向许攸宁的目光伤心又责备:“姐姐,你这样做,太寒爸妈——” “你闭嘴。”许攸宁一面按键,一面抬了抬眼皮,“得了便宜就别卖乖,否则以后更丢人。” 这话仿佛一个耳光狠狠拍在她脸上。许英黛脸上火辣辣的,又忍不住想,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不是许家亲生女儿的事,只有许家人自己才知道! 难道许攸宁在威胁自己? 许英黛心头微微一沉,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许攸宁还真算起花销来,许家常用的蔬菜水果都是进口超市空运回来,她不太清楚价格,遂看向易远:“蔬菜水果一般价格多少?” 易远虽然不知道开销,但还真不嫌事大,满眼促狭地道:“你一个月能花多少,要不一个月5000,够节约了吧?” 易朋忍不住了:“怎么可能。” 许宏面色乍青乍白:“攸宁!有什么话不能和爸妈好好说吗?爸妈什么时候刻薄过你吗?” 但许攸宁没理他,而是思忖片刻:“把冯阿姨叫来对账吧,该还的钱也该还。” 被无视了! 许宏差点气了个仰倒! 许攸宁还在记恨艺考那点破事! 她也不想想,她学舞蹈能有个什么出息?跟刘董的女儿一样,整天跟明星裹一块儿吗?! “我们还不是为你好!”他压住怒气,道,“你学个舞蹈能学成什么样?丢——” “爸!”许英斐霍然起身! 陈清不由得面容一肃:“许总对我的学生不满?” “学生?”许宏微愣:“什么学生?” “攸宁最近跟我学舞呢。”陈清语气寡淡,脸色看起来也不太好了,“许总很不满吗?” 跟陈清学舞? 许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陈清不是搞陶艺的艺术家吗?易总之前不总帮陈清搜集瓶瓶罐罐。 是他搞错了? 许英黛也惊愕地捂住嘴,许攸宁居然跟易总的母亲在学舞蹈? 之前的李院长也是,她怎么会有那么多人脉? 许英黛面色渐渐凝重。 “误会罢了。”许英斐接过话,面色肃然,“我爸不太了解文艺圈,如果有冒犯,请陈阿姨不要往心里去。” 陈清轻描淡写道:“不太了解,却说这种自以为了解的话,许总平时也这么刻薄吗?” 许宏面色忽青忽白,只好咬牙道:“抱歉易太太。” “叫我陈老师吧。”陈清悠悠道,“我还是喜欢大家像文艺圈子那样称呼我,你们太太来太太去,我挺不自在的。” 以她的身份她也当得起这个老师。 “……陈老师。”许宏只好改口。 陈清挥挥手:“你们继续算账吧。” 许攸宁看许宏噎住,不由得勾了勾唇。 许英斐却并不想算下去。 他给过五百万,可这数额对许家来说并不多。这么多年,许英黛连公寓都收到两套,又何止五百万。 更何况,许攸宁离开许家的时候,一个字儿没拿。 如果现在再让人知道他们家逼许攸宁还生活费,那名声不得臭大街了? 许英斐正了正色:“都是一家人,算什么账。攸宁别生气,无论如何,你都始终是爸妈的女儿,他们也至始至终都——” 许攸宁幽幽抬眸,睨着他,表情似笑非笑,如果许英斐还演,她不介意继续跟他对着干。 许英斐登时卡壳:“……没有必要算账,不过,攸宁春节多有叨扰,给陈老师和易总添麻烦了。” 易远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不算了吗?”许攸宁惊讶地扬眉,“那以后别再说什么一家亲啊。” 许宏气得额头青筋蹦了蹦。 许英斐颔首:“陈阿姨,易总,易朋,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许宏也深吸一口气,拉着苏蓉客气地告辞。 易远和陈清也和几人告辞,看起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苏蓉看向许攸宁,欲言又止:“攸宁……” 还聊什么啊! 许宏气恼,强行拉着苏蓉离开。 他步伐匆忙,一头撞到了别墅门口的自动门,他窝火地将门甩上。 一抬头却看见远望的曹总和王经理的车在对面。 两人探究地看着许宏:“许总这是怎么了?” 看起来像是吃闭门羹了?可进去不也挺久的? 许宏没想到遇上曹总和王经理。 两方今年年中才建立合作,但私下来往不太多。许宏缓了缓面色:“这不才从易总家出来?他家地暖开得太热,给我热出一身汗。” 曹总和王经理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这一家四口看起来脸色都不好看,可不像地暖太热啊。 许英斐也站在车边跟曹总和王经理打招呼。 不知怎么的,王经理视线落在他脸上,看了好一会儿,忽然醍醐灌顶——许英斐怎么和陈清身边那个学生姑娘,长得这么像? 这么一想,那个学生姑娘,好像也姓许?! 王经理咂摸出味儿了,等人走后,忍不住跟曹总说起。 曹总这才想起今年许家的流言来。 不过三月份的生日宴会他没去,那姑娘也没见过,还真不敢随便断定。 曹总沉吟:“如果真是那姑娘,麻烦了。” 王经理一琢磨,曹总这话,像是有点不满意了? “先打听打听。”曹总道,“要真是那姑娘,这次合作结束,就不再和许总合作了。陈老师帮过我爱人,陈老师的面子,我不能不给啊。” 当初也是看好许英斐才愿意降价合作。既然这样,曹总又有新的考虑了。 “当初陈总给的报价我还更满意啊。”他道。 王经理嘴上没说什么,心里暗暗记下。 许英斐还不知道他煮熟的鸭子要飞了。他刚发动车子就听见许宏暴躁地问:“攸宁什么时候有这人脉了?这边认识易家,之前不还有王院长还是李院长的?” 没人接话。 他又气得拍膝头:“真是出息了,有人撑腰,连爹妈也不要了!” 苏蓉本想反驳,可想起之前许如春的电话,又有些不确定。 真的是许如春说的那样吗?许攸宁在记恨家里人? 许英黛也犹犹豫豫:“那就让姐姐呆在易总家吗……我觉得让姐姐呆在别人家过年不太好。” 一起过年,这得关系多亲近? 不知不觉许攸宁也有人撑腰了,连爸妈都拿她没法。 “不好也没办法。”许英斐不咸不淡地道,“不能把她从易总家叫走。” 许英黛抿紧唇。 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在易总家看见许攸宁,她心头突然升起危机感。 总有一种她会落后于许攸宁的错觉。 这时许宏电话响了,他接起来:“喂,张律师。” 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许宏当即怒不可遏:“这混账东西!” 苏蓉注意力也被拉过去,神色有些紧张。 许英斐从后视镜看过去:“还没谈好?是钱没出够?” “哪儿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许宏将手机狠狠掷到椅背上,“说不要钱,就要英梵负法律责任!” 他也施压过,但对方态度也依然很强硬。 舆论倒是花钱压下来了,可对方的律师死板得不得了,完全做不通工作。 简直像铆足劲冲他来的似的,两个铁头玩命郎! 许英斐蹙眉:“那个男孩,我记得跟攸宁以前是邻居?” 是在说蒋旌。 许英黛捏着袖口,指尖有些冒汗。 许英梵不知道怎么,在小区里砸破了蒋旌的头。 本来私了谈得好好的,没过两天,蒋旌忽然反口,要告许英梵! 许英黛也被这情况吓了一跳,而且蒋旌疯魔似的,还把这件事拿到网上到处发布,说自己被富二代欺负。 名校就读大学生,被富二代欺负,这种噱头,立刻引起一小波年轻人关注。 虽然网上已经压下去,但蒋旌凭借这事儿吸引到一个很有能力的归国律师,那位律师主动提出帮蒋旌打官司。 想到这里,许英黛焦虑地看向车窗外。 “让英黛跟他联系试试。”许英斐忽然道。 苏蓉也立刻看向许英黛。 许英黛怔了怔,猛地握紧了手机,硬着头皮道:“我联系过的,可是他不同意,还把我的联系方式删掉了。” 许英黛的确联系过蒋旌,可没联系上。 ——因为蒋旌把她删掉了。 除了许攸宁,就只有蒋旌删过她的微信! 许英黛一气之下把也蒋旌删掉了,蒋旌那样的家庭,她不信爸爸和哥哥搞不定。 但现在许宏确实有点搞不定蒋旌。 “有点奇怪。”许英斐蹙眉,“这个男孩,该不会是被商业对手利用了?” 许宏也怀疑过,不过没查到线索。 不管谁捣鬼,闹出这事儿也够心烦的。 许英黛那边没有突破口,苏蓉眼底有几分失望。 许英黛想起她刚才在易家看许攸宁的眼神,坐立难安起来,想来想去,便找到魏则行的微信。 则行会帮忙吗?应该……会吧? 许英黛犹豫不决。 以前魏则行和他们关系很融洽,可自从高中毕业,魏则行进入公司,联系反而变少了。 有时候她打电话去,魏则行也常常不在公司。 她发过去:【则行,你现在忙吗?】 一条提示紧随其后:【魏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的好友……】 许英黛的手机扑通一声砸到地上。 魏则行竟然把她删掉了! 许英黛呆若木鸡,许英斐叫她两声,她都没听清。 她忽然想到去年在艺术中心,魏则行站在许攸宁身边跟她说话。 看见她时,却仿佛看见陌生人一般,淡淡将目光移开。 仔细想想,从去年开始,则行就不怎么搭理她了。 她心脏猛地收紧,心头乱糟糟的,也顾不上许英梵的话题,给魏则行打过去电话。 但连打五个一直占线。 许英黛心头一堵。 魏则行把她的电话号码也拉进了黑名单。 她茫然了一瞬,这边是魏则行,那边是易总,为什么谁都和许攸宁有关系呢? 车子到了许家,许英黛进门,冯阿姨刚好把今天收到的包裹递给她。 “之前比赛的证书寄到了。”冯阿姨问,“我给你放在哪儿啊?” 证书? 许英黛这才想起来,是之前美术比赛的证书。 第二名。 而当时,在同一间艺术中心,许攸宁的舞蹈比赛得了第一名。 那种渐渐被人超越的恐慌感从心底涌上来,越来越强烈。 她不安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心头怦怦直跳,难以平静。 恰在此时,许英梵回家了。 他戴着连衣帽,沉默地坐在张律师旁边,张律师和许宏父子讲清楚这次事情,许宏深吸一口气:“他到底要多少钱?” 张律师露出一个荒唐又无奈的表情:“他说不要钱,就要尊严。” 许宏差点骂脏话:“那他父母呢?” “也是这个态度。” 许英斐捏了捏额角,沉声道:“把资料重新传一份给我,我来对接。” 张律师应声。他走后,许英斐翻着资料,刚看了一页,就问道:“你为什么平白无故打人?” 许英梵低着头不吭声。 许宏本就窝火,看他这幅鸵鸟模样,更是一肚子气:“你怎么不说话?!出息了!拿球砸人?怎么不把你自己砸了?” “打人总有原因。”许英斐把资料摔在桌上,面色冷然,“‘看他不顺眼’算什么理由?你在派出所也是这样说的?” 许英梵还是不说话。 许英斐寒着脸:“说话。” 这气氛太紧绷,许英黛连忙上前,轻轻推搡许英梵一下:“小梵,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跟大哥说一下吧,你干嘛跟蒋旌打架,爸爸和大哥都被这事儿搞得焦头烂额,你快解释一下吧。” “我解释?”许英梵微微抬头,看着她,神色莫名,“那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跟蒋旌说,许攸宁不喜欢你,在家对你很糟糕?” 冷不防提起这个,许英黛呆愣一下:“什么?” 许宏和苏蓉也愣住,许英梵干脆地站起身:“我干嘛跟蒋旌打架,我以为他玩我呢!他说,你跟他讲,许攸宁不喜欢你,在家故意无视你。许攸宁问他借笔记,你就暗示他先把笔记借给你,你不喜欢她就不喜欢她,你干嘛做这些?” 许英黛犹如迎面被人打了一闷棍,对上许宏夫妇异样的眼神,脑中更是嗡嗡一片。 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后背也蓦地出了一层冷汗:“你听他胡说什么?” “这不是胡说。”许英梵的表情有些复杂,“我要不是亲耳听到你和他吵架,我也不会信。毕竟跟许攸宁比,你更像我的家人。可你知道她……的身份,你就算不喜欢她,也不该这样。” “我……”许英黛艰难地解释道,“不是这样的,是蒋旌误会了,他……他其实喜欢我,之前总想讨我开心,才……” “他讨你开心,也是建立你在你确实讨厌许攸宁的基础上吧?”许英梵问,“否则他随便欺负一个人,你也觉得开心吗?” 许英黛梗了梗,心头也有些慌乱:“不是的,小梵你误会了,是他诬陷我的,高中毕业我不想再和蒋旌来往,所以单方面断了联系,他恨我,所以才这样报复我的。” 可许英梵明明白白听见了她和蒋旌的通话。 如果不是那些对话,他会相信许英黛的说辞。 现在许英黛说服不了他。 许英梵神色失望:“你为什么连这个也不愿意承认?” 说完他不想再看许英黛,朝楼上走。 许英斐抬头:“小梵?” 许英梵向来怕他,但这次头也不回,上楼轻轻关上了门。 许英黛只觉得如芒在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黛黛……”苏蓉欲言又止。 私心她更相信女儿,但都闹到这种地步,许英梵不大可能说谎。 许宏更是被姐弟俩闹得头疼,拍案而起:“我上楼处理公务,这件事你来吧,快点,不要拖过正月。” 许英斐拿起资料:“那我上楼去问下小梵细节。” 许英黛心头更加惶然:“大哥?” “这些都是小事。”许英斐淡声道,“重要的是把这个蒋旌解决了。” 换言之,事情到底是怎么样,许英斐一点也不关心。 许英黛稍稍松了口气,又看向苏蓉,苏蓉却有些恍惚,不知道在想什么。 “妈?”许英黛心底一阵发虚,“你怎么了?” 苏蓉摇摇头:“我和英斐一起去看看小梵。” 眼看着母子俩上楼,许英黛身子一晃,跌坐回沙发上,心底莫名恐慌。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 许家人一走,许攸宁从衣兜里掏出录音笔,按下停止。 易远差点被口水呛到:“你又录了?” 许攸宁悠悠一笑:“那当然,万一以后又找我麻烦,我才能帮他们回忆回忆啊。”说罢又摇头,“他们那么多话,我怕不够存,还特意开了云盘会员。” 易远忍不住对她竖大拇指:“行啊,难怪许英斐都能怼。” 他还是头一次看见许英斐这人精吃瘪。 许攸宁轻笑一声,人总是要多栽几次坑,才知道怎么保护自己啊。 年三十,陈清的丈夫易荣回家,知道许攸宁来了,还给许攸宁带回小礼物。 是一条钻石手链。 许攸宁受宠若惊,她和易荣第一次见面,哪里敢收这么贵重的礼物。 易荣气质温和内敛,比起一个成功的企业家,更像是大学老师或是教师,金丝眼镜也很有文人气息。 他笑容温和:“我家里没姑娘,也不知道现在的小姑娘喜欢什么,就让秘书室帮忙选了,希望攸宁不要嫌弃啊。” 许攸宁连忙摆手:“您太客气了,我——” “哎她嫌弃什么?她连钻石和玻璃都分不清楚。”陈清招呼易朋:“朋朋把牛肉端给我。” 易朋起身给她找牛肉。 年三十,阿姨们都回家了。 易远要去看晚会,回来不了。晚饭只有陈清夫妇、易朋和许攸宁。 陈清、许攸宁和易朋买了菜,清理干净,做了火锅,除夕夜就涮火锅吃。 饭后又看了会儿晚会,十点半,陈清和易荣都困了,上楼休息。 客厅只剩下许攸宁和易朋。 许攸宁本想跨过零点再睡,但一到十一点,她和易朋不约而同打了个哈欠。 两人面面相觑,都看见对方眼里的倦意。 ……还看什么晚会?睡觉吧。 许攸宁回了房,洗完澡刚爬上床,床头手机一亮。 来电显示,魏则行。 大概是因杨助理的电话产生了免疫,现在魏则行打电话来,她已经没多少尴尬了。 许攸宁接起来:“你没去看晚会?” “我妈替我去了。”话筒传来阵阵风声,魏则行走了两步,背过风,声音才总算清晰,“易远也不在家吧?” 许攸宁:“……” 魏则行又淡淡道:“对,易远去看晚会了,你今晚锁门了没?” 这什么话!许攸宁觉得自己必须解释一下:“我当然锁门了,而且易总家不在家,跟我并没什么关系。” “你这样想,就太好了。” “……”许攸宁轻咳一下,这话没法接。 她不说话,魏则行也不说话,静谧的空气流动,许攸宁渐渐闭上眼。 倒计时在各家各户电视中响起,直到轻轻迈过凌晨。 阳台风很大,魏则行捂着话筒转身进门,端起桌上的红酒杯晃了晃。 听着耳边轻轻的呼吸声,他在桌前坐下。 想说的新年快乐,又没能及时说出口。 演艺中心的表白,被她拒绝是意料之中。但魏则行不知怎么的,始终想起在篮球场,他拒绝她时,她一刹那怔忪的神色。 小脸没什么血色,眼里光芒破碎。 心脏忽然像被挠了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将酒一饮而尽,拿起书房电话,清润的嗓音在夜色中染上冰冷:“chris,我请你回来不是过年的,让蒋旌快一点,不要拖太久。” 072 一觉醒来, 许攸宁手机没电了。 她回忆片刻,只记得接到魏则行的电话,后来她好像……睡着了? 许攸宁挠挠头, 给手机充上电, 无数新年消息窜了进来,而魏则行在凌晨五点给她发了一条“新年快乐”。 许攸宁盯着那条消息,犹豫不决。 去年过年, 是在许家过的。 冬季正好流感高发, 许攸宁给养父扫完墓回来,就发起高烧, 便没和许家人出门拜访。 她在家躺了两天后, 年三十才好转。 傍晚,许攸宁起床测了个体温, 还有点低烧。 一向安静平和的小区,在节日也变得吵嚷。 “姐姐别睡了。”许英黛敲门进来,笑着道, “快吃晚饭了, 姐姐下来吃晚饭啊, 年夜饭得全家一起吃啊。” “攸宁不下来吗?”走廊上隐约传来苏蓉的声音。 许攸宁下意识道:“那我下楼吃吧。” “那赶紧下来吧,今天做了姐姐最喜欢的土豆炖肉哦。”许英黛笑盈盈地关门出去。 许攸宁脑袋仍有些昏沉, 她戴上口罩, 下楼去到餐厅,苏蓉正在摆盘,扫了许攸宁一眼,随口道:“在家戴什么口罩?快吃饭了, 快摘了吧。” 许攸宁点头, 正好喉头一痒, 咳嗽几声。从她身边走过的许英梵惊得跳起来,跳开几步:“哎!我感冒前天才痊愈,你别传染我啊!” “吵什么?”苏蓉敲了下许英梵的头,“赶紧坐下。” 许攸宁拉开椅子,许英梵原本坐斜对面,见状又赶紧把餐具和凳子往里拉了把。 许攸宁默然。 许宏在桌前坐下,一眼看见许攸宁:“怎么还戴口罩?吃饭呢。” 许攸宁正要说话,许英梵嚷嚷道:“可别让她摘,她感冒没好呢!” “又不是传染病!”许宏瞪他一眼。 话虽如此,许攸宁还是摘下口罩塞进包里。 冯阿姨端着凉菜出来,厨房里的许英黛喊道:“冯阿姨,这锅是不是该关了啊?怎么关啊?” 冯阿姨桌前正在醒酒,闻言就要过去,许攸宁起身:“我去看看吧。” 新买的智能炖锅许攸宁用过一回,她关掉炖锅,将汤盛出来。 瓷盆烫手,她又忍不住放下盆,捏了捏耳垂降温。 苏蓉扭头,见她站在料理台边,疑惑地问:“怎么不端出去啊。” 许英黛将隔热手套拿出来戴上,笑着解释:“姐姐感冒了,还是我来端吧。” 苏蓉闻言,皱起眉头:“攸宁你出去吧,黛黛端。” 许攸宁朝外走,走到吧台边又想起炖锅必须拔插头,遂想倒回来。 苏蓉正好一个转身,差点撞到她,忍不住责备:“你怎么站在这儿?不是叫你出去么?不要在厨房里添乱。” 许攸宁抿了抿唇:“我去拔插头。” “黛黛拔不就行了?” 许英黛也适时的将插头拔掉:“我拔掉啦。” “行了,快出去吧。” 许攸宁只要退回餐厅。 年夜饭很丰盛,但许攸宁还在低烧,没什么胃口。 许英黛小声道:“姐姐,这是冯阿姨专门给你做的土豆炖肉,你就吃点吧。” 许攸宁犹豫地握着筷子,可她实在吃不下。 “她不吃算了。”许英梵抬了抬下巴,“你别管她。” 许英黛无奈。 这时有人打电话叫许英梵出去。 难得小区许多业主都在家,有几个年轻人牵头,搬了十几箱烟火,叫大家去玩。 许宏夫妇当然支持。 许英黛转头看向许攸宁,微笑道:“姐姐也去吧?你回来不久又遇上发烧,也该趁着这个机会跟人熟悉熟悉啊。” 苏蓉当即道:“对,攸宁也出去走走,大家年纪相差不大,肯定能聊上几句,一会儿黛黛和小梵带上攸宁。” 许英梵赶忙道:“哎哎哎,我朋友已经给我发消息了!女孩儿就该和女孩儿一起玩嘛!我先走了!” 说着也不顾苏蓉的阻止,捞起外套急匆匆出门。 苏蓉叹气:“一天到晚总想着往外跑。” 许英黛笑着搂住她的胳膊:“一会儿姐姐跟我出去。” 苏蓉拍拍她的肩膀:“还是你省心。” 许攸宁低头抿了口温开水。 吃完饭许英斐去了书房,许宏夫妇看晚会,许英黛带着许攸宁去湖边。 门外冷空气刺得喉头一痒,许攸宁刚走出门,又不由得咳嗽。 许英黛不动声色颦眉,温声劝道:“姐姐把口罩戴上吧,今天人多,要避免交叉感染啊。” 许攸宁“恩”了声,两人走到前面岔道,孔馨月几个和许英黛打招呼。 孔馨月打量着许攸宁:“黛黛,你怎么今天还带着她呀?” “姐姐和我们一起玩。”许英黛笑着解释。 孔馨月当即神色不满,将许英黛拉过来:“干嘛和她一起玩?又没共同语言,我们自己玩!” “馨月!”许英黛不赞同地制止,又对许攸宁歉意地说:“抱歉姐姐,馨月不是故意的。” 许攸宁抬手按住口罩,没有看她:“赶紧走吧。” 孔馨月翻了个白眼,拉着许英黛飞快朝前走。 许英黛只好道:“馨月想去厕所,姐姐,我们先去厕所,你在湖边等等,我一会儿过来找你好吗?” 许攸宁没有说话。 孔馨月轻哼一声:“黛黛我们快点走啊。” 许攸宁淡淡道:“你去吧,我一会儿过去找你。” 许英黛这才松了口气,挽住孔馨月的胳膊:“好了,那我们走吧。” “嗐,这才像话……” 两人说着话走远。 许攸宁循着说话声到了小区东面的湖边。 湖边不少人,大都陌生,许攸宁在长椅上坐下,仍然有些疲倦,她闭眼休息一会儿,朦胧间听见旁边有人说话。 她揉了揉眼睛,听见有人拍了下椅背:“果然被开除了,我就说股票要跌吧?” 许攸宁扭头,椅子另一头,拿着手机的魏则行淡淡应了声。 关良站在他背后,庆幸道:“还好我动作快,差点被你坑了啊。” 魏则行道:“明天早上就会涨的。” ……这两人竟然在旁边看财经新闻。 许攸宁看着魏则行,大冬天他穿着黑色的防寒服,衣领拉到下巴。手机光照着他的面容,黑翎般的睫毛坠着光点,俊美的五官一览无余。 大概是她的目光太引人注意,关良转过头来,看见穿着羽绒服又戴着口罩的许攸宁,好一会儿都没认出来,索性笑了笑:“大晚上戴口罩干嘛?都没认出你是谁,是在看我还是在看则行啊。” 魏则行收起手机起身:“别胡说。” 他桃花眼冷淡地飞快略过她,看向别处。 “哦?”关良瞄一眼许攸宁,又瞄一眼魏则行,“认识的吗?” “恩。”魏则行微微一笑,“同学。” 见他没什么兴趣说,关良快步跟上,转开话题。 许攸宁抿抿唇,夜风有些凉,她拉起帽子,却瞥见刚才魏则行坐的位置遗落了几盒烟花。 忘拿了? 她拿起烟花,快步追过去。 就看见不远处一男一女拦住魏则行:“魏哥,东西呢?” 男的不认识,女的是许英黛。 许攸宁脚步微顿。 “好像弄丢了。”魏则行淡声道。 男生一脸见鬼的模样看着他:“我专门让你送给许英黛——” 许英黛想阻止他,却见魏则行淡淡颔首:“抱歉,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丢了,不过我把钱转你了,希望可以弥补。” 他这么正经的道歉,男生反而有些困窘:“魏哥,一个烟火,我又不会跟你生气,谁玩不是玩?” 魏则行漫不经心地笑:“那下次请你去玩吧。” 男生眼前一亮。 许英黛咬咬唇,专门找了个可以和魏则行的独处的机会,怎么就这样没了? 许攸宁这才上前:“是这个吗?” 几人看过来。 穿着羽绒服的姑娘看不清,但她手上的烟花一清二楚。 男生一拍掌:“对,就是这几盒啊!” 许英黛倒认出来了,有些疑惑:“怎么在你这儿啊?” 许攸宁低头:“在那边捡到的。” 说着递给魏则行。 许英黛上前要接,许攸宁道:“这好像不是你的。” 许英黛一愣,这才想起刚才魏则行说,他转钱了。 她当即面色微窘:“不,我不是……” “不要吗?”许攸宁又问。 魏则行唇角噙着一丝笑,接过:“谢谢。” “不客气。”许攸宁拉低帽檐,转身走了。 关良盯着看了好一会儿:“这到底谁啊?” “同学。”魏则行轻飘飘地回道。 许攸宁往回走,头重脚轻,十分钟的路程硬生生走了快半个小时。 她昏头昏脑地躺上床,迷迷糊糊的想,也对,在他看来,自己只是碰巧住一个小区的同学罢了。 一个轻飘飘的同学没有错;没跟别人说她的名字,也是人之常情。 是她自己心态不平。 这时小区里响起烟花声,许攸宁心想,还是给他发条消息吧。 【祝你新年快乐,新的一年心想事成。】 直到次日中午,他的回复姗姗来迟:【谢谢,也祝你新年快乐,身体健康。】 …… 许攸宁呼出一口气。 当初真是中毒了,即使第二天中午收到消息,她也觉得挺开心。 现在想想,也没什么值得开心的,又不是傻瓜蛋。 许攸宁扔了手机进浴室,几秒后,又飞快走回来,笑眯眯地回复:【谢谢,也祝你新年快乐,身体健康】。 ※※※※※※※※※※※※※※※※※※※※ 好土!幸好没送仙女棒,太土了! 不过我之前开玩笑地咨询了下直男的看法,直男朋友们竟然认真思考了,其中一个犹豫地问:烟花什么的……不行。不如送口红? 哈哈哈哈哈小学生才做选择! 073 年后许攸宁早早回校排练, 袁欣佳来学校陪她,顺带练功。 “话说,江老师说的那个, 你有问过陈老师么?”袁欣佳一边压腿一边问。 许攸宁挠挠头:“陈老师只说舞蹈也是一种情感演绎, 要我好好加油。” 袁欣佳简直要同情许攸宁了,别说许攸宁,连她都听不懂江彤的话。 什么‘感受不到爱’啊, 太玄学了。 许攸宁叹口气:“我只能把舞蹈磨炼到最好了。” 而且之前针对她的舆论, 看似消退,但只是恰好碰上期末和过年。 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再来。 不出所料, 三月份开学, star论坛又变得火热。 【投票:这次凤凰杯,许攸宁会不会输?】 【针对许攸宁?你们南舞附中输不起?小姐姐的努力你们看不见?】 【许攸宁的水军又来了, 从军训就开始买营销,是打算出道了??】 【???一直在论坛揪住许攸宁不放,还不让人说?许攸宁挖你祖坟了??】 票没投几张, 帖子里先吵成一团。 方然气得脑瓜仁疼:“这些人可真拧巴!能不能再黑一次这个帖子?” 她拍了下坐在跟前的易朋。 易朋穿着连帽衫, 戴着帽子窝在咖啡厅的沙发上, 闻言飞快地打字:“这个论坛很简单,只要修改一下代码就行了。” 许英梵坐在对面, 慢吞吞道:“那你弄吧。” 易朋适时的按下回车。 方然惊喜地道:“帖子真的看不见内容了!” 许英梵不由得坐直身子, 重新刷新一下网页,果然,帖子还在,但看不见里面的内容。 “这帮眼红小姐姐成绩的!等小姐姐站上领奖台, 我就冲上去献花!”方然忿忿地道。 许英梵想到帖子里那些恶毒的话, 又联想到最近他遇上的破事, 沉默片刻:“买什么?玫瑰?康乃馨?” “郁金香。”易朋忽然道。 “郁金香?”许英梵好一会儿才想起这花,“有点丑啊。” “小姐姐的确喜欢郁金香。”方然看他一眼,“这个我知道。” 许英梵语塞,好一会儿,又目光奇怪地看向易朋:“你怎么知道?” 连他都不知道。 易朋没说话。 三人分开后,许英梵越想越觉得古怪,问方然:“你怎么知道许攸宁喜欢郁金香?” “我问过小姐姐啊。”方然还在用手机刷论坛。 “那那个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可能他也问过小姐姐呗。” 许英梵更觉得郁闷,这什么人啊。 “这次比赛,小姐姐有不少劲敌啊。”方然又叹道。 许英梵立刻被吸引了注意:“什么劲敌?” 方然翻了下名单:“我看了群里姐妹发过来的名单,这次比赛有点难度啊。” 许英梵不由得紧张:“那……会输吗?” 方然想了想:“不好说。” 论坛吵得天翻地覆,可方然觉得,大家都只看了廖秋珊的视频,就断定小姐姐会输,有点太片面。 但真要说起来,赢面似乎也不是很大。 “除了舞蹈整体的编排之外,表演形式的创新度、表演者对曲目的理解程度、动作与旋律的契合程度、节奏感、表现力、技巧性、精神状态、台风、舞台效果都会成为评分标准,但据我所知,小姐姐在选曲上,有个非常大的缺陷啊。” 074 跳个舞而已, 还能有缺陷?! 许英梵怀疑地看着她。 方然蹙眉:“小姐姐的舞蹈,和歌曲主题,完全不契合啊。” 古典舞系一直担心的, 也是这件事。 换选曲换舞的事情传出去后, 舞蹈爱好者对许攸宁表现出不信任,因此进一步扩散到对学校的影响。 如果上升到对学校的影响,原本就不理解许攸宁本校学生, 或许会因此对她产生反感。 虽然还只是猜测, 但论坛里渐渐有一些似是而非的话,都能看出是对许攸宁不服从老师安排的不满。 方然虽然内心将此一律打为红眼病, 但仍旧免不了担忧。 这种不和谐也在校园里扩散。 许攸宁时不时在学校收到异样的模样, 系主任也好几次来检查她的排练情况,致使几个老师也压力很大。 比赛前一天, 许攸宁照旧排练后才回到宿舍,宿舍除了不爱跟人交流的李海文躺在床上,袁欣佳、郑薇包括其他几个宿舍的女生都围在桌前。 许攸宁经过时瞄了一眼, 发现几个人竟然在看电脑网页:“看什么那么认真?” “吵架啊!”袁欣佳薅了把头发, “这些人可真会操心啊, 比咱们都更讨厌你输,闲得没事儿干啊?” 许攸宁定睛一看, 果真是star论坛。 她视线飞快略过, 并不想将精力浪费在此:“别管他们,嘴巴长在他们身上,他们爱说说去,我只要做到让他们闭嘴就好了。” 这时, 从别寝室过来的一个同学问:“攸宁, 这回你舞蹈元素和风格不相符, 你打算怎么办?肯定会扣分的。” 另一个同学也问:“为什么不按照老师的安排来呢?这样不是简单得多吗?现在也不至于吵成这样——” 袁欣佳拉了她一下:“比赛是攸宁参加,她想跳什么就跳什么。” 同学无奈地叹口气:“如果他们不是一直嘲笑我们系,当然无所谓啊,而且攸宁换曲,老实说我们也没什么把握。” 许攸宁听她们说完,淡淡弯了弯唇:“就算我跳水袖,也不能说就有把握,也许廖秋珊比赛现场发挥更稳定呢?” 同学噎了噎。 气氛一时有些古怪,袁欣佳打圆场:“好了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明天攸宁还比赛呢,你们先回去吧。” 几个同学这才离开。 人一走,郑薇关上门,安慰许攸宁道:“她们几个是附中上来的,对学校感情比较深,你不用往心里去。” 许攸宁呼出一口郁气:“我知道的。” 袁欣佳拿着手机坐过来:“我正想跟你说说明天的比赛,你知道你这次的对手有哪些人吗?” 许攸宁摇头:“没去了解。” 袁欣佳给许攸宁一一介绍。 除了许攸宁这种因家庭情况,迫不得已选择不参加比赛的学生之外,大多数打算往这条路发展的舞蹈生,都尽可能早早去参加比赛,磨炼自己、增加履历,以便自己跑在同龄人前面。 每一项成绩,都会成为闪光点。 因此在这次比赛中,几乎没有和许攸宁一届的选手。 但这次除了廖秋珊之外,还有另一个值得注意的人。 “叫钱彩彩。”袁欣佳道。 钱彩彩是来自南方的艺术学校,也是去年年末刚刚艺考,和廖秋珊同届。她很少参加比赛,关于她的资料也很少。 “但我打听了一下,认识的人说,她性格不怎么样。”袁欣佳道。 再不怎么样,也不会在这么重要的比赛胡来吧? 毕竟尹霞的事情才发生,谁也不想像她一样,作妖把文工团的邀请都作掉。 许攸宁捞起睡衣:“你别太担心,有尹霞的前车之鉴,应该不会再有人以身试法。” 说的也是。 袁欣佳点点头。 许攸宁安睡一夜,次日清早,和系里的王老师一起出发去比赛会场。 凤凰杯更注重舞蹈展示,和万花终选一样,它开放了观众场,观众可以购票入场。 这次因为有带队老师,所有的手续都交给带队老师,学生安检后进入后台,自行热身准备。 许攸宁抱着羽绒服到后台时,后台人已经很多了,看见有人进来,众人不约而同看过来,看见是许攸宁,有神色各异。 现场的比赛选手许攸宁大多不认识。 她淡然地颔首打过招呼,按照后台工作人员的安排,找了一处开始热身。 廖秋珊站在另一头,她的老师脸上满是笑容,正在给她揉捏手臂。 视线相撞,廖秋珊抬了抬手,算是打过招呼。 许攸宁点点头,弯腰脱鞋。 一双脚却站在她面前。 许攸宁抬头,廖秋珊站在她面前,低头看着她。 而其他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落在这边。 许攸宁疑惑地站起身:“怎么了?” 昨天晚上不还发消息说,今天见面不讲话? “突然想起有事忘了提醒你。”廖秋珊皱起眉,“这次比赛有个——” 话没说完,一个人从外面进来,嗓音兴奋:“哇,来了这么多人啊?” 一个穿着抹胸的女生拎着裙摆进来,长长的袖子搭在臂弯,她旁边的老师忧心忡忡地问:“你冷不冷啊?还是把衣服穿上吧?” “这不是这么有空调么?才不冷呢。”女生环顾一圈,目光落到廖秋珊和许攸宁身上,露出更夸张的表情:“哇,这不是廖秋珊和许攸宁吗?原来你们认识啊。” 她画着浓烈的舞台妆,许攸宁没认出她是谁。 “是钱彩彩。”廖秋珊忽然道。 这就是袁欣佳说要注意的钱彩彩? 许攸宁不动声色打量着钱彩彩,钱彩彩和她差不多高,瓜子脸,浓妆覆盖下,五官看不大出来。 但她这次是跳水袖。 钱彩彩盯着廖秋珊看了会儿,又转向许攸宁,神情遗憾:“我以为你会想避开廖秋珊,你这次还真不跳水袖啊?太可惜了,本来我们两可以比一场的。” 许攸宁淡淡笑了笑:“这次不是时候,或许下次可以。” “那你为什么换舞啊?我过来可不容易的。” “这也是突破自己的一种方式。”许攸宁含笑解释。 “哦。”钱彩彩恍然大悟,“你果然飘了啊。” 075 她并没有刻意放低音量, 选手们都面色古怪。 和钱彩彩随行的老师出去领号牌了,并没有听见她说话。 后台气氛诡异又安静,廖秋珊下意识看向许攸宁。 许攸宁笑容不变:“差不多该热身了。” “好啊。”钱彩彩把衣服穿上, “我们一起热身吧。” 说完又自来熟的朝许攸宁身边站, 好似完全不记得她刚才说过的话。 廖秋珊默然片刻:“我回去了。” 说完转身就要走,钱彩彩快一步挽住她的胳膊,笑嘻嘻地道:“哎, 走什么, 我们一起热身啊。” 廖秋珊被她拖回来,干脆地甩掉她的手臂:“你不要碰我, 我要回去热身了。” 廖秋珊说话没什么情绪, 也不委婉,因此常常被人误会。 许攸宁目光看向钱彩彩, 果真见她摇头:“你脾气真差。” “你的更差。” 钱彩彩啧了声:“难怪我听说你没有朋友。” 廖秋珊微微变了脸色。 许攸宁笑容淡下来:“钱彩彩,你去那边热身吧,这里站不了三个人, 很挤。” “哪里挤?”钱彩彩操起手, “我们不一起排练, 怎么探底啊?” 旁边的另一个选手见鬼一样转过头来,怕被钱彩彩看见, 又飞快扭回头。 不说别人, 连许攸宁自己都觉得荒唐。 袁欣佳说钱彩彩性格不好。 何止啊,这已经超出正常人的范围了。 竟然跟竞争对手说要探对方的底! “如果你是做间谍工作的,就去那边吧。”许攸宁朝着另一边抬了抬下巴,“这里没空给你探底。” 钱彩彩盯着许攸宁, 啧啧摇头:“哇, 有人说过你性格很差吗?” 许攸宁微微一笑:“我现在不就对你很差吗?” 钱彩彩眨眨眼, 又露出了然的神色:“你不用怕,我虽然赢不了廖秋珊,可以赢你啊,你这次拿个第三没问题。” “你现在就闭嘴吧。”许攸宁嘴角依然噙着笑,看着钱彩彩的目光有些凉,“没兴趣听你唠叨。” “那我也要和你们一起热身。”钱彩彩笑嘻嘻地开始掰腿。 廖秋珊索性径直走掉,不管钱彩彩怎么叫她,她都不搭理。 许攸宁也不理她,钱彩彩站在旁边挥袖:“上次我要是参加万花,估计就能得第一了啊,不过小比赛让人没有参加的欲望啊。” 许攸宁闻言,淡淡瞥了她一眼:“你这样挥袖子,一会儿上台视觉上会太低。” 钱彩彩眨了下眼:“啊,你是在卖弄你的技巧吗?” “因为你的水袖挥得太差,我难以忍受。”许攸宁斜睨着她,慢吞吞笑道,“不过为了照顾你的心情,我可以勉强忍耐一下。” “……”钱彩彩噎了噎,很快她又撇撇嘴:“你有点看不起人啊,难怪网上那么多人骂你。” “谢谢。”许攸宁面色如常地拉着韧带,“碰巧关注我的人多罢了。” “不过,都说你赢了廖秋珊就变得很傲慢啊,技巧也没有提升,人廖秋珊可是在艺考的时候进步很大哦。” 许攸宁轻飘飘地问:“那你太倒霉了,偏偏遇到进步挺大的廖秋珊……和我,反正都是输,不要太有心理压力。” “……”钱彩彩梗住,她居然还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她挽起袖子,忽然脚一拐,朝许攸宁撞过去。 许攸宁眸光微动,朝旁边挪了两步,并不打算接住她,钱彩彩果断飞快拽住她的胳膊,失望地道:“你上回不也接住廖秋珊了吗?怎么这回就不接住我啊?” “今天不想比赛了?”许攸宁皮笑肉不笑地踩上她的脚背,“不想比赛我就不客气了。” 钱彩彩面色一变,又埋怨道:“你、我不就是学廖秋珊嘛,是你不接住我啊。” “我不介意让你真正摔一次看看。”许攸宁悠悠问,“现在试试?” 这怎么行?! 钱彩彩惊得后退一步。 许攸宁淡淡看着她:“别耍无聊的心眼,比赛就好好比。” 钱彩彩差点没维持住表情,她的老师从外面拿着号牌进来:“彩彩,你热身怎么样了?” “我去下厕所。”钱彩彩把衣服胡乱塞给一头雾水的老师,匆忙朝外走。 许攸宁回到原位活动踝关节,又听廖秋珊在背后问:“那个疯子走了?” “恩。”许攸宁应声,“她大概是故意挑衅,激怒对手,给人制造心理压力。” 攻击许攸宁的话先不谈,钱彩彩对廖秋珊所说的话,简直踩中廖秋珊的弱点。 如果对手因心情不佳而发挥失常,对钱彩彩来说可太划算了。 这么熟练自然且厚脸皮,她大概和尹霞一样,是“惯犯”。 廖秋珊面上没什么表情:“以后不想看到她了。” 看得出廖秋珊很讨厌钱彩彩。 许攸宁拍拍她的肩膀:“别理她,热身准备比赛,我去趟厕所。” 廖秋珊想到刚才的钱彩彩,皱起眉:“出去会碰见她。” “她如果敢挑衅的话试试啊。”许攸宁幽幽道。 廖秋珊不由得看向许攸宁。 也是。 这是个连尹霞那种人都解决了的狼人。 思及廖秋珊挥挥手,回带队老师身边继续热身。 大门前还没检票,来看演出的观众都在大厅前等待安检。 方然拿着相机调光,镜头在人群中一闪而过,方然忽然拿下相机,探头朝角落看。 易朋最先注意到她的动作,歪了歪头:“怎么了?” 方然顺手把相机塞进他手里,掏出手机检索,最终在论坛检索到有人说尹霞仍在请假,据说回了老家的消息。 南舞附中对尹霞的处理很严肃,好几个受害学生的家长还联合起来要打官司,尹霞的日子不太好过,但也不应该有空闲来这里闲晃。 方然又放下心来,招呼许英梵过来合影。 许英梵应了声,许英斐在那边问:“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大、大概下午才回家。”许英梵磕磕巴巴地回道。 “事情解决前别出去乱晃,尽早回来。”许英斐说完就挂了电话。 许英梵抿了抿唇,有点心烦地挠挠头。 …… 厕所距离后台有段不短的距离。 许攸宁洗完手,注意到喝水的时候蹭掉了一点口红,便掏出口红,打算补。 这时一道黑影突然从旁边的无障碍间窜了出来! 076 口罩和连衣帽将对方的脸挡得七七八八, 许攸宁来不及辨认,额头就被一团黑影砸个正着! 当即一股钝痛从额角弥漫开。 许攸宁身子一晃, 反手扣住那人的手臂, 后退一步用力踩在对方脚上! “嘶——” 对方倒抽一口气,拧许攸宁胳膊的力道松了松。 就现在!许攸宁目光一凛, 手肘用力朝背后撞去! 来人哼一声,捂着胸口,疼得弯下腰, 许攸宁绊住她的脚踝用力一勾。 对方重心不稳,一头撞到旁边的厕所门碰,疼得尖叫一声, 才重重摔倒在地。 这两下砸得不轻, 他趴在地上,好一会儿都没起来。 额角一股热流滑下, 许攸宁踩住他的胳膊, 一面抽出纸巾按住额角。 尖锐的疼痛传来。 许攸宁扯了扯嘴角:“看来你最近日子不太好过啊。” 躺在地下的人终于缓过来,抬眼恶狠狠瞪着许攸宁:“贱人, 你得意什么?” 指尖传来湿润的触感, 按住额头的纸巾被浸湿。许攸宁面色淡淡地重新抽了新的纸巾, 按住额角。 沾满血的纸巾被她扔进垃圾桶。 来人见状, 哈哈笑道:“你活该!我还是下手太轻了!脸花了我还你还比什么!” 许攸宁面色不变:“老实说我被你吓了一跳,不过你出声我就知道是你了, 听说好几个学生联合起来要告你, 你这就坐不住了?” 刚才在镜子里晃了一眼, 许攸宁只觉得对方眼神有点熟悉,但在后来的搏斗中,她发现对方居然是尹霞! 她居然还不死心。 “特意来让我无法比赛?那你失败了,倒是你。”许攸宁笑了笑,“想好接下来怎么办了吗?” 尹霞猛地坐起身,眼里流露出一丝怨毒之色:“怎么办?你不是都把我毁成这样了?!还能怎么办!” 当初在网络道歉后,那几个学生联合起来要告她!其中一个还找了混混将她揍了一顿! 现在文工团不收她,学校里她也待不下去,整天看同学脸色吗?! 她的人生,本该是进入最好的舞团,在各大舞台上发光,然后走进电视机,走到一般大众眼前,成为知名的青年舞蹈家! 可现在,她只能呆在家里等拿到毕业证。 学校甚至隐晦地劝她艺考不要考本校。 这不就是被嫌弃了? 连本校都这样对她! 她的老师劝她去拿到毕业证以后,去当个舞蹈教师。 她怎么能甘心? 但当初几个老艺术家都痛斥她的行为,整个圈子都在用异样的眼光看她!她也没有其他路可走了! 这都是许攸宁的错! 她又站起来,眼里带着愤恨:“要不是你,我能到今天这个地步吗?我向你道歉,你却逼我向所有人道歉!你就盼着他们来逼我是吗?!你就是想让我死!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她又要朝许攸宁扑过去。 许攸宁眯了眯眼,后退一步,腰后顿时一凉——她已经碰到洗手池了。 她穿着演出服装,头上戴着珠钗,行动不便不说,连逃的地方都没有。 她干脆拉过旁边的扫帚,在尹霞冲过来时,用扫帚杆将尹霞按在门板上! 尹霞没想到她力气那么大,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钱彩彩一边玩手机一边走进来,冷不丁看见这一幕,惊得连连后退:“你们干什么——?!” “快叫老师来!”许攸宁催促道,说话的空当,尹霞已经站稳,又踹了她一脚。 尹霞似乎想逃跑,一个劲儿将许攸宁往后推搡:“滚远点!” 钱彩彩见状,缩了缩脖子,扭头就跑。 许攸宁一愣,尹霞猛地推开许攸宁,拔腿就朝外面跑。 许攸宁连忙追出去,安全通道的大门就在厕所旁边。 尹霞推开门,门外却站了两个人。 许攸宁连忙喊道:“请拦住她!” 其中一个抽烟的男生很快反应过来,上前两步拽住尹霞。 许攸宁这才掀开门帘出去。 男生朝她看过来,竟然是许英梵。 许攸宁看向地上,一根烟头还冒着一缕细烟。 许英梵面色讪讪:“那个……” 许攸宁的目光从他身上略过,落到旁边一脸错愕的保安身上:“您好,这个人刚才冲进来打伤了我,能麻烦您处理一下吗?” 两人这才注意到许攸宁一直用纸巾挡住额角。 仔细一看,鬓角也有血迹。 许英梵愣住:“你、你的脸怎么了?” 保安也慌了,连忙过来拿住尹霞。 她余光也没落在许英梵身上。 许英梵抿了抿唇,心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放开!”尹霞对保安又踢又打,想耍赖逃跑,保安一把拎起她的领口,径直将人朝保安室拖。 许英梵看得心有余悸。 “她是……”他看向许攸宁,却见许攸宁穿着单薄的演出服站在旁边,冷风让她脖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神色淡淡单手捂着额角的伤口,纸巾渗出猩红色。 许英梵莫名心头一紧:“我、我给你打电话叫救护车。” “不用。”许攸宁抽了口气,又朝室内走,王老师刚好带着工作人员赶来,王老师将她拉进室内,看了下伤口,气得快晕倒:“天哪!怎么会这样?!” 许攸宁左边眉骨上方被砸出一道深深的伤口。 “再往旁边就是太阳穴了,这是要砸死人的啊!”王老师气得胸口疼,“这次绝对绝对不能原谅那孩子!太过分了!” 纸巾挪开,伤口周围丝丝刺痛,许攸宁蹙了蹙眉。 工作人员也神色严肃:“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疏忽。” 许英梵没忍住:“这边这条通道没有保安拦路,虽然不容易发现,但其他人也可以走过来。” 他为了找安全通道抽烟,一路找过来,没想到就遇上这种事。 闻言工作人员神色尴尬:“那我们赶紧去附近的社区医院检查一下。” “还去什么社区医院呐?!赶紧叫救护车啊!”许英梵忍不住道,“回头伤口感染或者磕出个脑震荡,你负得了责吗?” 王老师拿出手机:“对对对,磕到头非同小可,尹霞我们可以回头再处理,但这个伤不处理不行,比赛只能下次了,咱们赶紧去医院——” “不。”许攸宁出声阻止,“我要参加比赛。” 077 王老师愣了愣:“什么?” 许攸宁含着笑:“王老师, 我努力了这么久,今天就是校验成果的时候,不能就这样放弃。尹霞不就是希望我不能比赛?我可不会如她愿。” 许英梵忍不住了:“都伤成这样了?还比什么?比赛能有这个重要?一不小心这可是要留疤的!” 许攸宁不知道许英梵怎么在这里, 还说这些。 她只直勾勾看着王老师:“王老师, 比赛我要参加,您也别放弃。” 王老师下意识握紧手机:“这怎么行,你还流着血, 我不会让受伤的学生——” “王老师。”许攸宁轻轻打断她, “比赛我必须要去不是吗?” 昨天走之前,系主任还在安慰她们, 说没有赢也没关系。 真的没关系吗? 许攸宁心里就过不去这一关。 从报名凤凰杯开始, 她就是冲着第一名去的。 王老师还有些迟疑,随后又坚决地摇头:“不行不行, 这个伤不好好处理,会留下一辈子的影响,而且你现在应该也不在最佳状态。” “没关系。”许攸宁微微笑道, “上次比赛, 脚疼我也能比, 更何况这次受伤的部位并不在脚,我当然也能比。” 王老师心头怦怦直跳, 虽然她想再问一句, 你是真的决定了吗? 但看着许攸宁的目光,她问不出口。 许攸宁的眼眸像有烈火,斗志满满,让人羞于追问。 王老师深吸一口气:“好!你要比, 我同意!但是比完我们就去医院!不管结果如何!” 许攸宁点头, 心头也暗暗松了口气:“那我先去补妆。” “哎!”王老师应道, “我去找点外用药。” 许英梵在旁边,听得简直不敢相信,都这样了,竟然还要比! 他上前拦住王老师:“老师,你的学生都这样了,你为什么还要她去比赛?” 王老师不认识许英梵,想着他刚才帮过忙,遂真诚地感谢道:“谢谢你啊同学,要不是你刚才帮忙,也许人就跑了。” 许英梵有些不耐烦:“我是说许攸宁的伤怎么不现在处理啊?!” 那么长的伤口,不赶紧消毒包扎,还去什么比赛?! 王老师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生气,遂笑着解释道:“同学,你的担心我也知道,所以我现在要去给她找药。只是攸宁努力了那么久,她不想轻言放弃。” “只是暂时的。”许英梵不理解,“下次再参加就好了,比赛又不会消失。” 王老师想了想:“舞蹈生的人生,有一半的时间都给了舞蹈,对她们来说,舞蹈已经不是单纯的艺术或者比赛。” 说完她温和地拍拍许英梵的肩膀,转身出去找药。 哪怕王老师这样说,许英梵也不能理解。 后台那边过不去,他只能暂时返回观众席。 这边许攸宁回到后台,众人都大吃一惊。 “你、你怎么了?”其中一个选手惊疑不定,“摔倒了吗?” 摔倒了怎么磕那么多血啊? 许攸宁笑笑:“有没有矿泉水啊?我想洗下伤口。” 受这么重的伤,选手们也顾不上戒备,赶紧翻找矿泉水给她。 “你没事吧?有创可贴吗?” “止血了吗?要不要去医院看一下啊?” 廖秋珊走过来,盯着看了一会儿:“好像也不是很严重。” 旁边一个正在找棉签的女生错愕地看向她:“流血了哎!” 廖秋珊莫名:“头受伤,腿又没断。” 女生一梗:“可是……” “谢谢。”许攸宁含笑接过她的棉签,“大家先去热身,好好准备比赛,我没事。” 女生们这才散开。 许攸宁站在镜子前,用浸湿的棉签一点点擦拭脸上的血渍。 廖秋珊操起手问:“怎么回事?” “碰到尹霞了。”许攸宁道。 廖秋珊一怔,也不由得流出错愕之色:“她不是——”她顿住,视线移向许攸宁的伤口,“她揍你了?” “用鹅卵石打的。”许攸宁处理掉血渍。 伤口已经止血,但血痕仍旧在额角留下一道狰狞的痕迹。 “报警了吗?”廖秋珊又问。 “保安处应该——”许攸宁抬眸,却正好从镜子里看见朝这边张望的钱彩彩。 四目相对,钱彩彩又神色担忧地走过来:“哇,你没事吧?流了好多血啊。” 廖秋珊看了她一眼,绕到镜子另一边远离她。 钱彩彩浑然不在意,问许攸宁:“你还比赛吗?” 许攸宁抬了抬眼皮:“刚才你从厕所出来,直接回后台了?” 钱彩彩一僵,随即又若无其事地道:“我也被吓到了嘛。”她上前一步,弯下腰,在许攸宁耳边轻轻说,“而且,我也没有义务帮你啊,你说是不是?” 说完她朝许攸宁眨眨眼。 许攸宁眸光微微一沉,镜子里的钱彩彩依旧笑嘻嘻的,即使看见她的伤口,也丝毫不觉得有什么。 她将棉签扔进垃圾桶,看着镜子中的钱彩彩,勾了勾唇:“你说得对,这样一会儿我赢你,就不用觉得过意不去了。” 钱彩彩语塞,还想说什么,廖秋珊忽然道:“你离我们远点。” 钱彩彩还想说什么,但面前两人一个脸色难看,一个面色冷淡,她自讨没趣,哼着歌儿又回去热身。 王老师就在这时候回来,她买了消毒用的消炎药和纱布等等,一面给许攸宁擦药,一面担心地说:“只能顶着伤口上去了,可能会扣减分数。” “擦药后就用粉底盖吧。”许攸宁道。 还要上粉底?! 王老师面色沉下来:“上什么粉底?想要伤口发炎吗?不能往上盖粉底,你要往上盖粉底,我马上带你去医院,这赛你也明年再比吧!” 好脾气的王老师头一次发起火,许攸宁讪讪地道:“您别气,我不上粉底了。” 王老师瞪了她一眼,开始拆纱布。 廖秋珊站在一旁,见她真要往许攸宁脸上贴纱布,赶紧阻止:“不能包纱布啊。” 一个舞蹈演员,怎么能在脸上包块纱布上台? 廖秋珊的老师吓了一跳,赶紧把她拉走,不要她多管闲事。 许攸宁也道:“王老师,不用贴纱布,我不会顶着纱布站上台。” 王老师忍不住了:“又要上粉底,又不贴纱布!我就不该同意你留下来!你现在跟我去医院!” 许攸宁莞尔:“王老师别紧张。” ※※※※※※※※※※※※※※※※※※※※ 赶紧把上章作话删了。 不然我们只能隔着铁窗相见了。 078 她说着抬起袖子:“用东西遮住就好了。”她朝王老师嫣然一笑。 王老师眼皮一跳:“这是租的演出服!” “能跟店家买吗?”许攸宁笑眯眯地问。 许攸宁选的是长袖演出服, 她晃了晃袖子,无辜地看着王老师。 王老师嘴角抽了抽:“我打个电话……” “用别的布料比较突兀。”许攸宁又补充道。 五分钟后,王老师又走回来, 冲着许攸宁点了点头。 许攸宁毫不犹豫撕下袖子, 看得王老师嘴角直抽。 王老师本想用做头巾,但图兰朵是位公主,为了符合人设, 许攸宁的头饰也很多。 围上头巾后, 反而显得不伦不类。 “那就做花吧。”许攸宁把布料卷起来,往脑袋上一别, “这样是不是就遮住了?” 许攸宁觉得这样能行。 而前面, 主持人已经上台。 比赛正式开始。 钱彩彩在三号,廖秋珊在七号。 许攸宁是九号, 位置靠后。 比赛一共五个评委取平均分制,简单来说,只要评委都觉得好, 那就一定好。 许攸宁把卷好的绢花用钢夹别在脑袋上。 虽然绢花勉强遮住伤口, 但也有暴露的风险, 趁着王老师出去的空当,她又偷偷抹了一点粉底在伤口附近。 即便这样, 伤口也火辣辣地疼。 坚持一下吧。 许攸宁看着镜子中的伤口, 默默道,很快就过去的。 很快到钱彩彩。 她冲许攸宁挥挥手,自信满满地朝台前走去。 几个女生都围了过去看。 钱彩彩特意选水袖,还一定要赢过许攸宁, 大概是非常擅长水袖的。 即使隔得远, 许攸宁也能从其他选手的神色上看出, 钱彩彩的舞蹈确实不错。 很快,钱彩彩下台,四号上台。 钱彩彩满头大汗,攥着袖子走进后台,看见许攸宁,又笑嘻嘻地靠过去:“怎么样?想赢我很难吧?说说你的感想呗。” 许攸宁斜睨着她:“我都没看,哪里来的感想?” 钱彩彩难以置信:“你居然没看?你为什么没看?” 许攸宁悠悠笑道:“为什么要看?” 在钱彩彩惊愕的目光中,她微微一笑,去跟廖秋珊聊天。 钱彩彩站在原地,慢慢涨红了脸。 刚才她居然没反应过来! 她暗暗咬了咬牙,傲慢个什么劲儿?这里可有廖秋珊在,谁比得过? 思及她又撇撇嘴,而且她可不觉得许攸宁比得过自己。 许攸宁走到廖秋珊跟前,廖秋珊还在练习,见她过来,便道:“钱彩彩9.7。” 9.7分很高了,前年的凤凰杯,第一名也才9.8分。 许攸宁面色淡淡:“跟我说说尹霞的事吧。” 廖秋珊:“……” 她以为许攸宁是过来打听钱彩彩,才主动和她说钱彩彩分数的。 没想到人压根就不关心…… 两人便走到角落聊天。 话才说一半,廖秋珊的老师跑来:“快要上场了,怎么还在聊天!快过去准备!” 廖秋珊要去舞台边做准备了。 许攸宁也跟过去。 不仅是她,所有选手都不约而同摸到舞台旁边来。 廖秋珊这次的舞蹈叫《闺中》。 她饰演一位闺中少女。 不得不说,不管是廖秋珊还是她的老师,都对廖秋珊的长处很明了,廖秋珊的软开度和柔韧性出类拔萃,而这位心思敏感、千娇百媚的少女由她饰演也更加活灵活现。 独舞也更考验表现力,但廖秋珊的表现力,后台的每一个人都挑不出错误来。 “嘶……这回冠军估计是廖秋珊了。” “实在是挑不出毛病来,你看评委。” 两个女生在旁边小声说着话,许攸宁顺着看下台,五个评委中,其中一个是吴淑风。 看着台上的廖秋珊,吴淑风也不断点头,眼里满是欣赏和认可。 连许攸宁也很少见到吴淑风这个样子。 “怎么样?”王老师偷偷问,“有没有把握?” 许攸宁沉默半晌,她觉得廖秋珊这次进步的确很大,像是去西天取了经,修成正果一般。 “一半一半吧。”许攸宁说。 王老师一听有些着急:“怎么能一半一半呢?你之前不是很有信心?” “我现在也很有信心。”许攸宁颔首,“只是这还得评委说了算。” 台上,廖秋珊的舞蹈结束。 台下想起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光看了演出,大家已经笃定,廖秋珊一定是第一了! 方然在人群中坐如针毡,因为这次廖秋珊的表现,竟然比上次万花的表现还要出色! 她一直以为廖秋珊已经到达天花板,就连业界也是这样觉得。 那小姐姐能赢吗?她不由得紧张。 易朋也不吭声,哪怕他不懂舞蹈,也从廖秋珊身上体会到了舞蹈的美。 他甚至觉得意犹未尽。 “哎,这次肯定是廖秋珊第一了。” “就是不知道许攸宁的表现怎么样。” “刚才不还有个钱彩彩?” “钱彩彩表现也真不错,我有种她比许攸宁还厉害的感觉。” 坐在旁边的许英梵听了一耳朵,忍不住一掌拍在扶手上:“你们什么意思?” 说话的几个女生吓得了一跳,见许英梵凶巴巴地瞪着她们,忍不住撇嘴:“长得这么帅,还这么凶。” 许英梵无语:“你们好好说话,为什么说许攸宁会输?这次许攸宁才是第一名!” 女生们对视一眼。 “原来你是许攸宁的粉啊。”她们语气里似乎有些遗憾。 一看就不是来看许攸宁的。许英梵从鼻孔里哼出一声。 两个女生又盯着许英梵看:“不过……你长得和许攸宁还挺像的。” “你们是亲戚吗?” 许英梵一愣,掏出镜子照自己的脸。 他一直知道自己和许英斐的眼睛长得很像,和许英斐的眼睛和许攸宁几乎一模一样。 所以他其实也和许攸宁很像。 越看,越觉得自己和许攸宁,真的很像。 许英梵有些出神。 这时易朋忽然道:“要开始评分了。” 许英梵连忙拉回注意力。 这次五个评委对廖秋珊的评价很高,最高分9.9,最低分9.7,最后分数仍然保持在9.9。 而且廖秋珊的9.9分,还是吴淑风打出来的! 要知道,吴淑风是个很挑剔的人,江彤年幼时,她看不上江彤就罢,前几年,她上过一次舞蹈节目,给舞者的评论也很刺耳。 吴淑风接过主持人递过来的话筒,对廖秋珊道:“你非常棒,你简直就像是为舞蹈而生的,你要好好努力,千万别放弃这条路。” 众人哗然,吴淑风竟然给予这么高的肯定! 台下掌声更加激烈。 后台众人神色各异,许攸宁靠墙站着,她旁边的钱彩彩脸色发绿。 因为钱彩彩的评分中,吴淑风是给她分数最低的人。 低分并不影响总成绩,但五个评委中,给钱彩彩最低分的,偏偏是吴淑风这样的老艺术家…… “呵。”钱彩彩忽然笑了一声,看向许攸宁,“看来廖秋珊确实厉害啊,居然能得到吴老师的评价,普通学生哪儿有机会被吴老师评价啊?” “……”许攸宁挑了挑眉。 如果钱彩彩知道她还在吴淑风家住过,不知道还能不能幸灾乐祸地嘲讽她。 眼看着第八位选手也上台,王老师捏了捏许攸宁的肩膀:“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许攸宁缓缓点头。 主持人报幕:“有请九号表演者许攸宁,带来舞蹈《图兰朵》节选。” 台下一阵骚动。 “轮到许攸宁了?” “这次有点难,廖秋珊和钱彩彩已经包揽前两名了吧。” 不经意听见这个,钱彩彩得意地撞了许攸宁一下:“听听。” “别捣乱了小祖宗!”钱彩彩的老师将她拉远,“许攸宁马上上台了,你过去跟人聊什么天啊?” 钱彩彩冲她做了个鬼脸:“她再怎么比反正也就那样!” 台下观众的想法也大同小异。 许攸宁是很优秀,但这次廖秋珊是全盛状态,又多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钱彩彩,实力竟然也不俗! “许攸宁也没你们说的那么差。”有人忍不住反驳。 “你懂什么?” “你没看刚才廖秋珊的演出?” 台下竟然还吵起来了。 工作人员连忙上去阻止。 灯光暗下来,许攸宁深吸一口气,在黑暗中走上台。 她选的是歌剧第三幕剧情,但音乐做过新的剪辑。冷若冰霜的公主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残忍杀害别人,却被王子的爱意之吻融化。 开场高昂的交响乐拉开序幕,舞台灯光亮起,映出台上的女孩。 众人不由一愣,台上的许攸宁神色傲慢又冰冷,眼底寒光凛冽,毫无温度。每一个动作、眼神,仿佛都将台下众人视为蝼蚁。 她的色调是冷的,情感是冷的,就像位真正的公主,高贵端庄又遥不可及,让人从心底觉得无法靠近,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台下诡异地安静下来,仿佛自己也会和故事中的人一样,因说错一句话而被处死。 台下的一名评委惊讶地跟另一位女评委搭话:“她竟然——” 女评委目不转睛望着台上:“别跟我说话!” “……” 激昂的交响之后,音乐渐缓,即将进入感情戏,也是公主内心转变,由冰冷到融化的一个转折点。 许攸宁一个端腿转,仿佛有一只凉冰冰的手,掀起她额角的绢花。 她心头一紧。 只用钢夹别上去,的确有掉的危险。 虽然在上台前,许攸宁已经尝试过,但多次尝试似乎也让绢花变得不牢固,舞蹈才进行一半,已经有点往下掉的趋势。 她面不改色,王老师却捏了一把冷汗。 下一段还有几个比较考验技巧的动作,如果那朵花能撑过去就好了。 千万不能让攸宁露出伤口啊! 这会儿,音乐渐渐变急。 即将进入王子亲吻公主那一幕,他的吻会点燃了公主的爱情之火,让公主变得不再冰冷。 江彤非常不喜欢她这一段演出,说她的表演不够热情。 她之前也问过廖秋珊,该如何进行表演。 廖秋珊说她也没有别的办法,但刚才上台之前,忽然叫住她:“你试试幻想,怎么样?” “……什么?”许攸宁茫然。 “不是说无法表达感情的时候,就代入自己么?你要是自己也无法代入,就幻想跟爱豆谈恋爱吧。” 许攸宁无语凝噎。 廖秋珊沉默一下:“如果你这两也不行,就想想以前喜欢别人时候的心情吧。” ……这更不行。 许攸宁嘴角抽了抽,从小到大她喜欢过的男生,还真就只有一个。 要她幻想的话,许攸宁光是想想,头都快炸掉。 但站在舞台上这一刻,虽然她看不清台下的观众,却能感受到他们专注的视线。 如尖刀,似火焰。 许攸宁睫毛颤了颤,抬眸看向前方。 管弦在这一刻充满张力,仿佛暗处有什么即将喷涌而发! 吴淑风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的许攸宁。 可这时,她忽然坐直身子。 因为台上的“公主”,情感开始发生变化。 她的动作、姿态、神色原本强势且傲慢,可现在慢慢变得温柔、羞赧,尽管她是那个残忍又曾经冷漠高贵的公主,可现在她也是害羞又矜贵的少女。 被爱意融化冷漠的公主,舍不得王子离开,希望和王子共结连理。 音乐戛然而止。 吴淑风一怔,随后反应过来,已经没了? 台下静悄悄的,也没有掌声。 这时忽然有人迟疑地出声询问:“已经结束了?” 声音在安静的大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众人这才慢慢回过神来,已经没了? 这是不是也……太快了? 这时,吴淑风轻轻敲了敲桌面:“这次我先打分。” 几个评委也才缓缓对视一眼。 许攸宁站在舞台中央,胸膛剧烈的起伏,绢花也在此时缓缓掉落在地。 吴淑风的视线在她额角的伤口停留一瞬,随后道:“9.8,非常有创意,技巧可圈可点,而且我发现你做了演绎上的突破,非常不错。” 王老师心头一紧,又忍不住失望,吴淑风刚才给廖秋珊的可是9.9,9.8不过是廖秋珊的平均分罢了。 她握紧双手,看着许攸宁汗涔涔的侧脸,心头感慨万千。 千万、千万不能输啊! 079 除了吴淑风, 其他四个评委许攸宁都是第一次见。 第二三个评委都是来自著名高校,两人一个给了9.9,一个给了9.8。 和廖秋珊的分几乎一样。 “天哪, 这可怎么办……”方然紧张地握紧扶手。 许英梵喉头也咽了咽, 手机震动几下, 是许英斐打来的, 大概率是催促他回家。 许英梵索性将震动也关掉。 他现在可没时间回家啊! 而易朋只是沉默, 许攸宁跟着陈清练的都是芭蕾基本功,他也很少看她正式跳舞。 可他觉得, 真的非常完美了。 为什么还会扣分呢。 不光他们三人,所有观众都在屏息等待。 许攸宁和廖秋珊的分数, 到目前为止,几乎一致。 如果最终没有拉开差距,两人会平手吗? 还是许攸宁会输掉? 等待是煎熬的, 而且第四个评委竟然也要求拿话筒。 评委是个六十几岁的中年男人, 叫严武,保养得当,看起来像只有五十多岁。 他和吴淑风是同学,也是业内赫赫有名的老艺术家。 他拿过话筒,冲许攸宁扬眉笑了笑:“许攸宁,我最近一直在关注你。《图兰朵》是我很喜欢的歌剧,之前机缘巧合, 我看过你在《图兰朵》里的舞蹈。我当时觉得,你可以驾驭这个舞蹈,却无法和她一模一样, 你明白吗?” 许攸宁无奈地点点头, 这就是江彤一直所说的演绎不到位吧? “技巧是骨架, 演绎是血肉,我当时看过你那段舞蹈,觉得你这次不会很出彩。”他笑着摇摇头,“但是今天,我想跟你说,我误会你了!你真的值得!” 说着他忍不住冲许攸宁竖起大拇指。 “你真的很优秀!”评委重重一拍桌,“我给你10分!希望你从这个比赛出发,一直这样拿奖吧!” 又是一片哗然。 方然把相机扔到易朋怀里,起身鼓掌!台下也陆陆续续鼓起掌。 老艺术家的称赞不论何时都该鼓掌! 不过刚才这个评委和吴淑风一样,在对待廖秋珊和许攸宁时评分完全相反。 他只给了廖秋珊9.8分。 只剩下最后一个评委。 最后一个评委是舞协过来的,叫孙意,现在在师范任教,据说是冯思思的老师。 许攸宁对她不了解,王老师说,这个评委是学编导的,业务能力中上,但编导能力很强悍,国内好几个火到外网的编舞都是出自她手。 打分前,她也要求话筒。 这时她整场比赛第二次要求话筒。 上一次她拿话筒,给了钱彩彩最低分,说钱彩彩的力道太软,该回去再练练;跳舞也过于自我,不知道体会观众在台下的感受。 以至于钱彩彩下台后,一脸便秘地看着许攸宁。 ——许攸宁是上一个说她不注意台下的人。 而且廖秋珊的最低分也是出自她手。 许攸宁不由得捏了捏手指,不出意外,孙意恐怕会给她9.8或者9.7分。 孙意拿过话筒,清了清嗓子:“许攸宁是吧?” 她的声音由于长期讲课,显得很沙哑。 但无形之中,却更加有压力。 “这次我第一次从现场看你的舞蹈,比起这个,我其实更想看你的水袖,没想到你这次选了这个,有点遗憾。” 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从创意来讲,确实很有创意。歌剧也是近几年才开始加入舞蹈,就是为了给予观众更新鲜的视听感受,说回图兰朵,她其实是……” 吴淑风扶额,又开始讲课了。 孙意要么不说话,要么就停不下来,观众都看得一脸懵,不知道孙意怎么会给这么长的点评,而且竟然还是在聊歌剧剧情! 孙意看着许攸宁:“你的服装,我不知道你的编导老师怎么会给你选这个服装,真的是个败笔。头饰也是,回头我跟你的老师聊聊,问她是怎么想的。” 许攸宁面色讪讪,隔这么远她都仿佛听见王老师气急的呼吸声。 孙意从创意、编排、服装挨个儿点评,许攸宁从来不知道一个舞蹈竟然要点评这么仔细。 偏偏孙意又真是从教学层面出发。 许攸宁只能全都努力记住。 “你这支舞其实有点难度。”孙意道,“一般的舞者不是那么好驾驭,因为中途这个情感转换之后,舞蹈的层次太明显了,那一般人很难做好这个转换,包括你也是一样。” 方然听得心脏怦怦直跳,这话是不行了吗? 不能得高分了? 果然还是那个给分抠门的孙意啊! 她狠狠一锤膝盖:“可能要完了!” 许英梵也紧张得掌心冷汗涔涔。 旁边两个女生又开始小声讨论。 “这评委的态度,怕是不会给高分啊。” “许攸宁跳得很好啊,没有刺可挑吧?前后太震撼了,必须第一啊。” “就是啊!” 许英梵朝她们看去,两个女生冲他嘿嘿一笑。 “……”许英梵轻哼一声,“算你们有眼光。” 话音刚落,孙意的声音再度响起:“我看见你脸上是不是还花了特殊的妆?给我看看。” 许攸宁一头雾水地看着孙意,直到吴淑风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她才反应过来,侧过头:“这个是伤口。” “才受伤的?”孙意问。 许攸宁点点头。 孙意颔首:“知道了。那么这次评分,我要给你——” 众人忍不住朝前坐,大厅角落位置的人更是直接站了起来。 许攸宁也紧张地握紧话筒。 孙意说了一大堆,虽然没刻薄地挑刺,但还真没一句好的。 “9.9分。”孙意道。 “哇——” “啊——” 场上有几处立刻响起尖叫。 “你是很少见的刚柔兼备的类型,控制力在你这一届,算是顶尖。身体里像有个小宇宙,充满爆发力,但你似乎有点太爱挑战了,老实说你这次的编舞,我是不太建议你这么小的孩子跳的,缺了点什么。” 孙意又摇摇头。 但她的声音很快被淹没在一片吵闹声中。 因为孙意这个分数的出现,许攸宁第一成了注定! 但台下又传来不和谐的声音。 “许攸宁怎么又受伤了?该不会是博同情分?” 但很快有人骂回去:“博你个头!眼瞎没看舞蹈吗?!哪里跳得不好啊?” 后排,方然激动地跳了起来,拉过旁边的人一个熊抱:“太好了太好了!终于第一名了!这次不会再挨骂了!” 许英梵也猛地一锤扶手,第一!总算第一了! 他长舒一口气,扭头却发现方然和易朋抱在一起跳圈圈,赶忙将两人拉开:“干嘛呢?!” 方然哈哈笑道:“我们去找小姐姐吃饭!我昨天就和她约好了!小姐姐说她请客!” 许英梵听得眼皮一跳——他可不敢找许攸宁吃饭。 想也知道,许攸宁也不会请他吃饭。 他抿了抿唇,恰好许英斐的电话又打了进来,他道:“我得回家吃饭。” 方然也没有阻止,耸耸肩:“好吧。” 许英梵把手机扔回裤兜,假装没看见来电。 这时众人上台领奖,第一名许攸宁,第二名廖秋珊,第三名是钱彩彩。 许攸宁再次打败廖秋珊,夺取第一! 但不同的是,这次,不会再有人质疑她。 吴淑风上台颁奖,奖牌要订做,会迟一阵子才送到,但奖品是现在颁发。 她把奖品递给许攸宁,给了她一个紧紧的拥抱:“干得好!这次真的出息了!” 许攸宁莞尔:“谢谢吴老师。” “都是你自己的努力!”吴老师看着许攸宁额角的伤口,虽然用粉底遮盖了伤口周围,但凝固的血液和粉底混在一起,反而更加狰狞。 她压下眼底的潮意:“你真的很努力了。” 台下掌声如潮。 因为孙意点评,耗费了太多时间,主办方简单说完几句结束语,就让大家下了台。 王老师拉着许攸宁朝里走:“快快快,换衣服,咱们赶紧去把伤口处理了。” 许攸宁去后面更衣室换衣服,刚脱下上衣,钱彩彩也走了进来。 更衣室是一个敞间,没有单独的小隔间,所有人都得在同一个地方换。 钱彩彩对上许攸宁,想到自己得了第三名,不由得重重哼了一声:“得意什么,还不是靠同情分?” 说着她把上衣脱下来,重重甩在凳子上。 许攸宁扬了扬眉,朝她走过去。 钱彩彩瞬时想起比赛前许攸宁在厕所里对付别人的样子,警惕地后退两步:“你要干嘛?!” 许攸宁微微一笑,捞起她的衣服穿上。 钱彩彩和她差不多高,衣服穿上也正好! 钱彩彩大惊失色:“你干什么啊?!你弄坏了你租的衣服,还要弄坏我租的衣服?!” 许攸宁该不会相用这个报复自己没有帮她叫老师?! 太过分了,租的演出服可是很贵的! 钱彩彩想上前扒掉演出服,又把弄坏,一时左右为难。 许攸宁则是活动了下手臂,后退两步:“看好了。” 钱彩彩惊愕:“你要干什么?你不要撕我的袖子啊!” 许攸宁活动一下腕关节,眸光倏地一凛。钱彩彩惊得连连后退,却见许攸宁的袖子忽然挥出去,打在更衣室的门上,发出砰的一声撞响。 钱彩彩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 许攸宁这才将衣服脱下来,温柔地塞进钱彩彩怀里:“下次不要再跳那么烂的水袖了。” 080 钱彩彩丢人至极, 许攸宁那一下,力道浑厚,和她相比, 自己的确软绵绵。 孙意说得一点不差。 和许攸宁比水袖, 她只是在丢丑。 钱彩彩窘迫又恼然,一言不发地走掉了。 她的带队老师原本还在跟其他老师交流,见状, 赶紧跑出去:“哎哎哎, 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啊!” 廖秋珊也要返校,她从隔壁市来, 还得坐高铁回去。 “去处理下伤口。”她指着太阳穴对许攸宁道, “实在不行,预约一个整形外科, 三甲医院都有。” 说完,面无表情盯着她看。 许攸宁作投降状:“知道了知道了,肯定去。” 廖秋珊这才心满意足地和老师离开。 急诊医生给许攸宁做了简单的消毒处理, 一边处理一边指责:“怎么能明知道受伤, 还往上盖化妆品呢?一不小心这都是要发炎的, 小姑娘年纪也不小了,不怕留疤吗?” 许攸宁讪讪一笑:“这不是比赛吗?” “你还说!”王老师气急, “我都说了不让盖粉底, 谁让你偷偷盖粉底的!这种地方怎么能留疤!” 许攸宁缩了缩脖子,不敢吭声了。 处理完伤口,还要赶去派出所处理尹霞的事情。 王老师气得头疼:“这都什么事儿?这回说什么都不能轻易原谅了,那孩子明摆着都疯了!” 许攸宁也想去, 但王老师阻止了:“谁知道她还能干出什么事?你别去了, 我和学生处的吴老师过去处理, 但这个事还得联络下你家长。” 可许攸宁的报名表家长处填写的是吴淑风和她的舞蹈老师。 许攸宁抿了抿唇:“我的家长估计不太方便。” 今天周末,舞蹈老师有舞蹈班,吴淑风刚刚还在评委现场,之后还不定有什么事儿。 王老师也没多想:“这么严重的事,还是得叫上家长一块儿处理,我和吴老师去就成,你打车回学校,别去见尹霞。” 话虽如此,和王老师分别之后,许攸宁还是给吴淑风打去电话。 “平时连排练视频都舍不得发我,现在舍得给我打电话了?”电话里传来吴淑风戏谑地声音,“你现在是不是只记得你的陈老师啦?” 许攸宁失笑:“吴老师,您还记得我的入学档案表上,家长栏填的是您么?” “记得啊。”吴淑风问,“怎么了?怎么不找你陈老师给你处理啊?” 吴淑风自从知道许攸宁去了陈清家过年,每次接电话都是这样,搞得许攸宁哭笑不得。 “吴老师,我今天碰见尹霞了。” 尹霞?! 吴淑风不由得面色一肃:“怎么了?” “我可能要去趟派出所处理这件事。”她斟酌着语言,“不知道能不能麻烦钱叔叔……” “来!我叫他来!”吴淑风打断她,“位置在哪儿?我和老二一起去。” 许攸宁松了口气,吴淑风想到她额头上的伤口,也明白过来,气得心肝乱颤:“你把位置发我,我现在就去处理!” 许攸宁把位置发给吴淑风,吴淑风就没了回信。 这时候学校群里正热闹,大家都知道许攸宁得了第一,艾特她和她道喜。 许攸宁锁上屏幕,一边往回走,一边打算打车。 她脸上还画着舞台妆,额头又贴着纱布,引得路人侧目。 没走几步,一辆出租车停在对面,方然从车上率先跳下来:“小姐姐!” 她怀里抱着鲜花,有点心疼地看着她:“你没事吧?” 易朋也开门下去。 许英梵坐在副驾驶座,本来想下去说个恭喜,但许英斐已经打了十几个电话,再不回去,他的助理估计就要出门逮他了。 他看向许攸宁,目光触及她额头的纱布,抿了抿唇,正打算跟司机说走,就见易朋上前两步,忽然一把抱住了许攸宁! 许英梵额头青筋迸起,当即推门下车:“喂!你干什么?!” 许攸宁也吃了一惊,推开易朋,才发现他眼底有些湿润,不由得好笑:“怎么了?” 易朋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在看她领奖那一刻,感动大过担忧。 就只想给许攸宁一个拥抱,跟她说辛苦了。 可到这一刻,又说不出口了。 许英梵不满地拉开他:“你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搂搂抱抱的?” “那我总可以了!”方然窜过来,单手抱住许攸宁,“辛苦了小姐姐!” 许攸宁含着笑:“大家都辛苦了。” 许攸宁请示过王老师后,请大家去吃烤肉。 “不行哎。”方然道,“有伤口不能吃辛辣食物,我们吃点别的。” “喝粥吧。”许英梵搭腔,“这附近有一间养生粥。” 方然奇怪地看向他:“你不是要回家吃饭么?” “吃了再回。”许英梵面不改色。 开玩笑,这个易朋,十几岁了还跟女生搂搂抱抱,谁知道他什么居心! 方然探究地看向许攸宁:“小姐姐,我们三个人,易朋和许英梵的我来给吧。” 许攸宁淡淡一笑:“人多热闹点。” 一行人便去往许英梵所说的养生粥。 方然点了一锅山鸡滑鸡粥,又点了些菜。 菜单递给许攸宁的时候,许攸宁点了份煎饺和蒜香排骨。 许英梵也想吃排骨,见她点了排骨,心情轻松了几分。 方然犹豫道:“小姐姐,煎饺和蒜香排骨你都不太适合。” 毕竟伤口还没结痂。 许攸宁抿唇笑道:“我给易朋点的,他喜欢吃。” 易朋喜欢吃煎饺、生煎包和各类排骨,这是陈清跟她说的。 许英梵一愣,看向许攸宁和易朋,却见两人相处得非常自然。 他狐疑地问:“你们认识?” 易朋有点不好意思,许攸宁则是淡淡抿着茶水,没有理他。 许英梵心头一梗,又听易朋解释道:“认识的,姐姐过年也是在我家过的。” 说完又弯了弯唇笑,拿起茶壶给许攸宁倒茶。 许英梵愕然两秒,看他狗腿的样子很不顺眼,但听他左一口姐姐右一口姐姐的,心头又莫名不舒服起来。 明明是爱吃的菜,这顿饭许英梵吃得很没味道。 中途易朋去厕所,方然下楼买冰淇淋。 餐桌只剩下许攸宁和许英梵两人。 许攸宁和方然对坐,和许英梵的位置是斜对着,巧的是,在许家,他两的位置也是如此。 她低头慢悠悠喝粥。 许英梵踌躇着,见她一直不看他,一股冲动袭来,话脱口而出:“前阵子……蒋旌来家里找你。” 许攸宁一顿。 蒋旌? 她真是好久没有想起这个人了。 她拉黑了蒋旌的全部联系方式,只有王阿姨可以联系她。 但王阿姨也察觉到了彼此间微妙的气氛,从去年和蒋旌吵架之后,和王阿姨的联系也跟着变少。 见许攸宁还是不说话,许英梵有些后悔,但话已至此,只好犹犹豫豫地道:“他跑到家里来找你,和……和……”许英梵实在说不出口,深吸一口气,“我才知道他之前也刁难过你。” 蒋旌的刁难? 许攸宁现在去回忆,也回忆不起来蒋旌刁难了她什么。 因为蒋旌从进入高中开始,仿佛被爱情冲昏头脑,总是无时不刻都在挑她的刺。 许英梵又道:“我……他跟我吵架,我不小心打伤了他,现在我们在打官司。” 许攸宁这才放下汤匙,奇怪地问:“打官司?” 她终于说话了! 许英梵精神一振:“对,他在网上刻意渲染我的身份,暗示别人因为我是无恶不作的富二代,故意欺负他,导致他脑震荡,现在我们正打着官司的。” 脑震荡?! 许攸宁讶异地看着许英梵,竟然还给打成脑震荡了。 不过她对许英梵也没什么好同情的。 许攸宁又开始喝粥,许英梵见状,忍不住问:“……你,不想说什么吗?” “没什么好说的吧。”许攸宁头也不抬,淡声道,“你会把人打成脑震荡,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许英梵立刻想起去年他和许攸宁在食堂大门打架的事情。 “可、可是——” “住嘴。”许攸宁抬眸,目光冷淡地望着她,“再跟我说些没用的,你和方然以后都不要来了,这是我最后一次对你好脸色,记住了?” 许英梵梗住。 回去的路上,方然叽叽喳喳跟他聊着今天的事情。 但许英梵格外失落。 方然没注意到他的情绪,而是道:“我要回去给群里的小姐们说说,曝光尹霞的恶劣行为!” 许英梵走了两步,忽然灵机一动,对啊!那个尹霞! 他匆忙回到家,推开书房的门,对许英梵道:“大哥!你那个……律师能不能借我用用?” 许英斐正在打视频电话,皱起眉头看过来:“怎么不敲门?” 平时许英梵根本不敢进书房,但今天他上前一步:“大哥,把你的律师借给我用吧?” 许英斐只好挂断电话:“我不是已经在处理你的事情了?” 许英梵道:“不是,是别的事情。”他顿了下,磕磕巴巴道,“我今天、今天路过艺术中心,看见有个女孩子被打得头破血流,结果居然是、是许攸宁。” 许英斐这才看过来:“在哪里被打?” “……艺术中心的厕所。” “你去艺术中心干什么?” “去……上、上厕所。”许英梵眼神躲闪,“走到门口恰好内急,就只能进去上了,别、别说,艺术中心厕所还挺好的,挺好的。” 许英斐翻开手中的文件,淡淡问:“许攸宁被打得头破血流,和你有什么关系?” 许英梵一怔,心虚褪去,竟然被问得迷茫起来:“什么什么关系?” “她不是和我们家断绝关系了?”许英斐问,“她被打,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许英梵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可、可是她,她好歹是……” 许英斐关上文件夹,啪的一声轻响,许英梵吓得肩膀一抖。 “你的事情都还没解决,你现在就要替别人出头了?” “可她不是别人……”许英梵小声反驳。 许英斐面无表情看着许英梵。 “被人搞了都不知道。”许英斐说着站起身,“你先出去,我要打电话,至于别人的事,等你自己有能力解决再说。” 说完他将许英梵赶了出去。 许英梵走出书房,满眼迷茫。 为什么大哥对自己的亲妹妹都这么冷漠啊? 他只好去找苏蓉,但苏蓉在房间里做面膜,许宏就在旁边沙发上看手机。 他怕许宏也和许英斐态度一样,只好退了出来,郁闷地打算下楼去找瓶啤酒喝。 刚走下楼,就听见地下室的方向,传来许英黛忍无可忍的声音:“你要是不偷许攸宁的手机,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现在闹这么大,你让我帮你,我怎么帮你?!” 许英梵惊愕地死死捂住嘴。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你让你爸妈花钱,或者你转学,都可以解决!” “什么?!” 许英梵捂着嘴,悄然贴着墙壁。 地下室又安静下来。 许英梵惊疑不定,许英黛在和谁打电话啊? 081 许英黛似乎打完电话, 朝外走。 许英梵赶紧躲起来,等许英黛上楼后,才重新走出来。 后背已经出了一层冷汗。 * 许攸宁大获全胜! 网上那些嘲讽她的帖子统统不翼而飞, 各处一片和谐, 好像之前那些不和谐的声音都只是幻觉。 袁欣佳身为宿舍长,也有庆祝的方法。 “我们去涮火锅吧?” 郑薇看了许攸宁一眼:“攸宁的伤口不能吃火锅。” “我们可以吃番茄锅!” 许攸宁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看向袁欣佳的目光充满赞赏。 妥了! 袁欣佳开始预约座位, 打完电话, 又爬上隔壁床:“喂喂,李海文, 我们一起去吃火锅吧?” 郑薇“哇”了一声, 看向许攸宁。 许攸宁摊摊手。 李海文是这个宿舍最没有存在感的一个人。 虽然之前老师暗示她们李海文有一点问题,但三人并没有想到李海文问题这么大。 她既不跟人交流, 也不跟人往来。上课安安静静,二人一组做运动,她落单了也不会吱声。 一点也不像是个需要释放情感的舞蹈生。 袁欣佳怀疑她是自闭症, 于是许攸宁私下偷偷请教廖秋珊, 该怎样和这类人相处。 廖秋珊却说:“你说的不太像自闭症, 有点像忧郁症,这种人善良却比较敏感。” 于是袁欣佳就决定, 集体活动的时候要带着李海文, 对她热情一点。 李海文听见袁欣佳的话,沉默半晌:“我不去,谢谢。” “一起去吧。”许攸宁也道,“正好四个人坐一桌, 你吃这么久食堂, 不想出去换换口味吗?” 李海文突然朝许攸宁的方向看了一眼。 袁欣佳灵机一动, 跳下床,拽过许攸宁:“攸宁你去劝吧,她好像很喜欢你。” 许攸宁见鬼一样看着她:“你从哪里看出她很喜欢我?” 李海文对谁不都一样吗? “真的真的!”袁欣佳把许攸宁朝李海文的床前推,“你快去!” 许攸宁无奈,只好爬上李海文的床:“一起去吃火锅吧,那间商场佳佳有会员卡,吃火锅还能打折。” 李海文嘴唇动了动。 袁欣佳趁机把李海文拉起来:“快快!换衣服!我们一起去!” 李海文似乎应付不来强势的袁欣佳,别别扭扭地被拉起来穿衣服,和几人一起出了门。 三人坐了一个小时公交,去了一间有名的火锅店。 番茄锅汤头鲜美,四人点了一桌子菜,全滚下锅,吃得火热。 桌上袁欣佳问起尹霞。 许攸宁道:“吴老师不允许我去看尹霞,请了认识的叔叔帮忙,已经决定上诉,这次要让她负法律责任。” 袁欣佳点头:“必须让她负法律责任!当初放过她就是想让她好好改正,没想到反而是恶狼!” 舞台上,许攸宁的伤当然再一次引起了众人注意。 每次都受伤,阴谋论的旁观者心想,难道是故意的? 但很快就有人抖出,尹霞卷土重来的消息! 众人大惊失色,这尹霞明摆着就报复啊! 大家再度开始谴责尹霞,这一次,还捎带上了监护不力的尹家父母,还有人天天艾特民警,敦促执法,一时间搞得大家压力都很大。 而之前那些受害者在社交网站鼓励和支持许攸宁。 其中两人甚至当初被尹霞害到不能再继续跳舞,她们都希望许攸宁能好好跳下去,不要再受尹霞这样的人威胁。 这几个人在尹霞公开道歉之后,都联系过许攸宁,之后也一直保持着联系。 虽然彼此没见过面,但也是朋友圈点赞的交情。 这次,几人都希望许攸宁能一起参与诉讼。 许攸宁一边啃肉丸子,一边对几人道:“遇上这种事,要勇敢,只要你不是做错的一方,就一定会有人站在你身边。” 袁欣佳和郑薇若有所思点点头。 这时李海文突然低下头去,脸都快埋到桌子下面了。 许攸宁狐疑地看着她:“怎么了?” 李海文没吭声,好一会儿,一个急促的高跟鞋声蹬蹬蹬从旁边走过,穿着风衣的女人用手包遮住脸,匆忙从旁边跑过。 “……”就算遮住脸,许攸宁也认出来了。 是徐语诗。 竟然又在火锅店遇见徐语诗,宛如火锅店的诅咒。 不过徐语诗大概也怕被她看见,挡住脸跑得这么快,看来上次进派出所折腾半个月还是卓有成效。 许攸宁哼笑一声,用漏勺给袁欣佳捞丸子。 坐在对面的李海文这才抬起头,小幅度地松了口气。 许攸宁狐疑地蹙了蹙眉。 …… 徐语诗匆匆忙忙跑上车,拉上车门后,喘着粗气休息。 见鬼了!好不容易出门透口气,居然又在火锅店碰见许攸宁! 这个克星! 徐语诗最近日子很难。 拘留过后,她回到家,整个人都臭不可闻,气得跟许如春夫妇狠狠吵了一架。 徐庆一开始还安抚她,后来被吵得烦了,也不爱上楼安慰她了。 徐语诗气得掉眼泪。 可她没想到,还有更严重的事情。 那次和她一起吃火锅的那个朋友,在这件事后和她绝交了,虽然她也有给对方示好,但对方并不领情,还将她狠狠奚落一顿:“你别跟我交朋友了!你这种人品行太差!” 品性太差?! 徐语诗气得和对方吵了起来,吵到最后,朋友吵不过她,气得放下狠话:“你等着,我要将这件事告诉大家!让大家都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徐语诗心里咯噔一下,还想说什么,却已经被对方拉黑了。 她心里忐忑,只当对方是一时气话,没想到第二天就发现,她对许攸宁做的事情,竟然传得满校皆知! 由于许攸宁有点小名气,这件事很快扩散到了舞蹈圈,最后竟然还上了新闻! 许攸宁有个粉丝,不知道哪儿来那么强的战斗力,扒出了徐语诗的社交账号、过往经历,甚至连高考成绩都给扒出来了。 众人这才发现,徐语诗高考成绩,根本没有上本校的划分线。 那么问题来了,徐语诗难道有超能力吗? 校方大为光火,徐语诗被拘留,他们可以视而不见。但现在底裤都给扒得不剩,校方还能置身事外吗? 徐语诗也慌了,许如春夫妇连日来都在为这事奔波,但毫无作用。 今天好不容易出来放风,也不太吃得下。 她回到家,正好,许如春夫妇都在。 许如春果断道:“你准备准备出国吧,我已经联系了中介,你去澳洲重念,在国内你是不行了。” 徐语诗顿时紧张:“我怎么能出国啊?我连四级都没考过啊!我英语不行的!” 徐庆也坐在沙发上疲惫地劝道:“努力一把,好好学吧。” 徐语诗快哭了:“我怎么能出国啊!我出国还得住宿舍!还得租房子!这怎么行啊!” 徐庆叹了一声:“那给你买一栋房子吧。” “在澳洲买什么房子?”许如春皱眉,“宿舍不也一样?有什么不能住的?” “我不去啊!我英语也说不好,去了也听不懂,而且那边鸟不拉屎,我干什么啊!” “英语说不好学不就完了?” “我怎么学得好啊!”徐语诗气得直哭,“我学不好!我不出去!” 许如春气得脑仁疼:“随便你!你不去就等着被骂吧!” 说完气冲冲地出门上班。 徐庆深吸一口气,继续安抚徐语诗道,“别哭了,英语嘛,你都学了这么多年了,再努力一把就行了。” “我不想努力啊!我干嘛要努力啊!还不是你!当初你要是帮我,我就不会被拘留了!”徐语诗哭喊道。 徐庆气得额头青筋直跳,面红筋涨地站起身:“行,那我不管你了!” 说完夺门而出。 连爸爸也这样说?! 徐语诗拿出手机,给许英黛打电话:“你快点想想办法啊!” “你让我怎么想办法啊?!”许英黛被她吵得又头疼,又不耐,“你看看现在都闹成什么样了?!” “你不帮我是吗?你不帮我,就别怪我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许英黛气得面红耳赤:“你讲不讲点道理?” “那你帮我啊!你帮我我不就告诉别人!你不是我表妹!你也很讨厌许攸宁!你之前打碎舅舅的瓷器,说是许攸宁做的,这件事我可还没告诉别人!” 许英黛快要被徐语诗这个浑人给气得吐血了! 偏偏徐语诗还真的威胁到了她! 许英黛深吸一口气:“那我给你一笔钱,你出国——” 电话径直被挂断! 出国出国出国!她不出国! 爸妈不行,许英黛也装模作样不帮忙!徐语诗气得将盘子扔出去,把花瓶砸落到地上。 徐庆跑出门,许如春早就开着车跑了,根本没等他。 明明是同一个公司上班,还每天一前一后,搞得公司的人都在看笑话。 徐庆憋着气,自己开车出库,一路上越想越生气,根本没注意到一个女人骑着自行车和他并行。 忽然,旁边的自行车一个拐弯,撞到了他的车角,连人带车都滚到了地上。 徐庆吓得赶紧踩下刹车!匆匆忙忙打开车门,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女人正倒在轮胎边。 他赶紧将人扶起来,女人巴掌大的脸,秀气又柔美,惊魂未定地看着他。 “你没事吧?”徐庆问。 女人秀眉微蹙:“我……哎哟,我好像肚子有点疼……” 别是孕妇吧?! 徐庆也顾不得想太多,赶紧将人抱上车:“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说完甩上车门,冲着医院直冲而去。 082 “我不是说了, 我只能给你一笔钱吗?” 许英黛呼出一口郁气,心头源源不断升起烦躁。 徐语诗把她当救命稻草,可她也不想想自己捅了多大篓子, 现在当初牵扯她录取的人都被通报, 还能怎么办? 徐语诗瓮声瓮气:“要钱我爸妈不会给我吗!你能给我多少?!我要你帮我的忙啊!你该不会不记得你自己做过什么事吧?!我随时可能会告诉舅舅的啊!” 徐语诗就赖定自己了?! 许英黛一口气哽在喉头,气得肩膀颤抖。 她气得不断深呼吸,好一会儿才道:“你先冷静点, 威胁我对你也没好处不是吗?”顿了顿, 她眼珠一转,“你看, 当初牵扯你录取的人都全部出事, 你不怕你也被抓吗?” 打蛇打七寸,徐语诗被关过十天, 听见这句话,立刻紧张起来:“什么?这也要被关?!” 白痴!许英黛心头暗暗骂了一句,又语气温和地道:“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你看看多少人说要开除你的学籍?说你不公平竞争, 还想查你是不是顶替了哪个可怜学生的学籍……你现在还能去哪儿啊?去哪所大学都只能被骂啊。” 徐语诗心头发怵。 她的社交软件、电话号码被挖出来后, 就遭到狂轰滥炸。 她也按照律师的建议先公开道歉, 但舆论并没有同情她,反而骂得更厉害。 “那你快点想啊!”徐语诗催促道, “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日子多难熬?” 许英黛咬咬牙, 正要开口—— “你在给谁打电话?”楼上忽然传来声音。 许英黛倏地一惊,捂住话筒扭头看去,许英梵靠在栏杆上,正低头看着她, 眼神探究。 “怎么这么久?”许英梵问。 许英黛握紧手机, 温和地笑笑:“表姐打电话聊天呢。” 许英梵眯了眯眼:“你和她少来往, 她最近不是闹出事了?” 许英黛心头一紧:“可是表姐好歹是咱们姐妹……” “姐妹吗?”许英梵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嘴角,又缩回头。 许英黛等了一会儿,听见他脚步声渐远,才松了口气:“喂,表姐——” “刚才许英梵说什么?!他自己现在都一身腥!还有脸说我?!”徐语诗气得尖叫。 许英黛被吵得太阳穴突突。 “我——” “你给我想办法!”徐语诗吼完,就啪的挂了电话。 许英黛深吸一口气,表姐一出事简直就成了个疯子。 但她可不打算管徐语诗的死活。 事情闹得这么大,连校领导都开除了,徐语诗总不能牵连许家吧? 许英黛看着手机上徐语诗的新闻,思忖片刻,将她拉黑。 至于许英梵——他应该没听到自己讲电话吧? 许英黛本想放任徐语诗自己作死,却没想到晚上许宏气冲冲跑回来,质问她:“你表姐给你打电话,你为什么拉黑她?” 许英黛眉心一跳:“什么拉黑?我没有拉黑表姐啊。” 许宏皱眉:“你们吵架了?” 苏蓉端着果盘出来:“好了好了,吵什么。”又看了许英黛一眼,“吵架也不用拉黑她啊。” 许英黛心头突突两下,徐语诗还想利用许宏威胁她? 她深吸一口气,神色为难:“爸,妈,其实表姐打电话来,是想让我帮忙。” “帮什么?”许宏眉头未松,“小事的话,顺手帮一下就行。” 许英黛蹙眉:“可这件事闹得挺大,表姐最近不是被曝出成绩造假?姑姑当初不也拜托爸绑过忙?” 许宏轻哼一声:“就算这些记者调查,也查不到我身上。” 许宏做得很隐蔽,毕竟有钱也得有人脉不是?这些人脉足够把他隐藏起来。 “不过她找你帮忙做什么?你又帮不上。” 许英黛咬唇:“所以我说给她一笔钱让她出国……” “别给!”许宏目光一凛,“你们小孩儿做事粗心,被人发现可不得了,如春真要钱,英斐那边知道怎么做。” 许英黛叹了口气:“所以我把她拉黑了。她要么让我帮她,要么就要给钱,我真的没办法。” 许宏赞同地点头:“暂时就——” 手机忽然响了。 许宏的话被打断,拿出手机,却发现是赵助理打来的。 助理明明也才刚走,怎么又打电话。 许宏纳闷地接起,就听赵助理嗓音凝重:“许总,刚才网络上忽然有自媒体曝出了许经理的人际关系,已经牵扯到许总您了。” 许宏没当回事:“牵扯到是迟早的事,你处理一下,短时间内会有点影响。他们大概以为是如春帮语诗上大学的,不会——” “不是,许总。”赵助理等不及,“现在网上曝光的是许总您的人际关系,还有我的……” 徐语诗升学不是赵助理处理的,可现在网友顺着许如春的人际关系,又扒出了许英黛的成绩。 在许英黛的成绩上,赵助理就不够谨慎,直接对接了校方,以至于现在,底裤都被扒掉了! 许宏惊愕:“什么?!那现在——” “现在公关已经在处理,但事情发酵下去的话,对公司影响会很大……” 赵助理说的很隐晦,其实在许如春的人际关系被扒出来之后,公司的官方媒体账号都快被骂爆炸,没想到紧接着,许英黛的成绩又紧跟着被曝光! 怎么会这样快? 赵助理心底起疑,但曝光资料的账号实在查不出什么,要说有什么关系,那大概就是经常在网络上点赞攸宁小姐的视频吧…… 但赵助理认为和许攸宁没什么关系。 “许总,现在我快到您家门口了。” 许宏扶着额头,气得额头青筋直跳。 对苏蓉母女嘱咐:“不许出门,我出去一趟。” 说完衣服也来不及换,匆匆出门。 苏蓉诧异地和许英黛对视一眼,许英黛却心头莫名不安,拿出手机一看,发现孔馨月发了好几条消息,全是截图。 许英黛点开图片,当即眼前一黑——她的高考成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上面?! 这时一个陌生号码发过来一条消息:【现在还敢拉黑我吗?我两一模一样,你是不是该想想办法了?】 许英黛胸腔起伏,只觉得气血翻涌。 这个蠢货! ※※※※※※※※※※※※※※※※※※※※ 对不起删了太多遍了……写好又删写好又删,好像强迫症 083 中午聚餐, 宋柏河无精打采。 乔晓解释:“之前炒的股票一夜之间下跌,他亏了几千块钱。” 宋柏河闻言叹了口气:“我怎么知道这公司这么缺心眼?老总千金搞升学黑幕,还被曝出来, 股价跌得没眼看。” “哪个公司啊?”袁欣佳顺口问。 “广宏。” 许攸宁咬了口土豆, 宋柏河竟然买了许宏公司的股票。 不过最近一个月,徐语诗和许英黛接连曝出操作升学,高校方面撤职了一批人不说, 最直接的就是许宏公司受影响。 许攸宁在高中班级群里听刘易跟人八卦, 说许英黛已经请长假,而徐语诗已经被开除学籍。 不知道许宏夫妇该怎么保许英黛呢? 思及她不由得弯了弯唇。 “在赔得底裤都不剩前, 我已经退了, 赶紧保本。”说完他又忽然精神一振,调头看向许攸宁, 眼睛发亮,“暑假要不要去旅游?” 他手机翻出一张宣传画报,是南方一城市五天四夜的旅游宣传。 “怎么样?去吗?”他兴致勃勃地问。 乔晓看了一眼, 兴致缺缺:“我更想去海边。” “湖也是海啊。”宋柏河争辩。 袁欣佳也摆手:“没兴趣, 要去也去马代斐济啊。” 宋柏河看向许攸宁, 眼神期待:“攸宁呢?” 许攸宁看了一眼,宣传画报做得很好, 云雾围绕着高山, 山脚下江水蜿蜒向远,宣传标语也很因地制宜——高山流水,洗涤心灵。 不过,不知道心灵有没有被洗涤, 荷包肯定逃不过洗涤——团费4566一位, 升级纯玩的铂金位还要再加1000。 许攸宁摇头:“我就不去了。” 宋柏河掩饰不住眼里的失望。 许攸宁低头, 假装没看见。 饭后袁欣佳约许攸宁去练功房,许攸宁摇头:“今天有事去不了。” 许攸宁要去看房子。 她手里钱并不多,除许英斐给了一笔,只有一笔养父留的钱,够在市区买一套小房子或者郊区买一套稍大房子。 下午两点,许攸宁坐了两个小时车,到了和售楼处。 这是个她找了很久的新楼盘,在地铁起始站,距离城中较远,但胜在房价较低、楼盘新、也近地铁。 刚走到售楼部门口,听见楼上传来咚咚咚敲玻璃的声音。 许攸宁仰头一看,魏则行背靠着落地窗,桃花眼含笑,侧头朝下看。 他面前还站着杨助理和其他人。 走这么远竟然也能遇见。 许攸宁怀疑他是不是在自己身上装了雷达? 她走进门,顾客大多围在左边的沙盘前看房。 许攸宁重新抽了一本宣传册,售楼中心的宣传册有详细的具体房型和户型图,刚看到一半,魏则行在背后道:“这个楼盘的房间都很小。” 许攸宁回头,魏则行穿了套黑色运动服,垂着眸,淡淡望着她。 “……一阵子不见穿衣风格倒是变化不少。”许攸宁收回视线,翻了一页册子。 “关良约我打高尔夫,路过遇见熟人,被拉进来了。。”说着他侧了侧头。 许攸宁看过去,杨助理站在台阶上,另一边被柱子挡住,大概有好几个人。 她匆匆翻完宣传册:“我去找售楼小姐看样板,你不如回去杨助理那里?” 魏则行低头,从许攸宁脸上实在看不出她的想法。 他淡声道:“我马上回来。” 许攸宁挥挥手,朝沙盘走去,找了个售楼小姐带她看样板。 窗前的一个人侧过头,看见许攸宁倏地倒抽一口气。 许攸宁也讶异地挑挑眉。 竟然是孔馨月。 售楼小姐迟疑地笑笑:“两位认识?” 孔馨月面色讪讪。 她现在不敢像高中那样,欺负许攸宁没人帮。 上了大学,常常有人将许攸宁的新闻发进班级群,作为曾经的校友,大家一面忏悔曾经忽视掉这个蒙尘珍珠,一面夸赞许攸宁。 每每这时候,孔馨月都会尴尬不已。 托许攸宁的福,段瑶被赶回老家复读念书,可班上新同学得知她偷人高考准考证,现在在新学校犹如过街老鼠。 许英黛也被爆出升学问题停学在家。 而她最近,虽然网上安慰许英黛事情很快就会过去,却也心虚。 别说许英黛了,连她自己都有升学问题,看看徐语诗和许英黛的遭遇,她一点也不想拥有这样的经历。 她勉强冲许攸宁笑道:“好巧啊,你也——” 许攸宁淡淡把视线移开,对售楼小姐道:“去其他房间看看吧。” 售楼小姐尴尬地点点头:“好的女士。” 两人朝走廊去。 许攸宁竟然无视她?孔馨月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气冲冲朝楼下走,走到电梯门前,却看见一个俊美的男人迎面走来。 孔馨月一愣,居然是魏则行! 高中毕业后,她只在年前的晚宴见过魏则行一次。那时候的魏则行,游刃有余地和众多精英企业家谈笑风生,让她也忍不住频频侧目。 优秀的男人,拥有吸引人目光的能力。 魏则行忽然微微抬眸看过来,黑翎般的睫毛下,桃花眼似醉非醉,看人仿佛带了电,风流又勾人。 孔馨月顿时面红耳赤,看他在电梯前站定,遂像以前一样打招呼:“魏则行,好巧啊,我们高中毕业后就很少见面了吧?” 魏则行按下电梯,目光冷淡地从她身上一扫而过。 孔馨月一愣,因为许英黛的关系,她也经常和魏则行说过话,那时候他彬彬有礼,温文尔雅,并不像现在这样,目光冷漠。 她迟疑一下:“魏则行……” 这时楼梯间的门打开,许攸宁和售楼小姐走出来,见到这样的组合,她笑了笑,朝楼外走。 魏则行不紧不慢跟上去:“已经看好了?” 许攸宁摇头:“不是很满意。” 魏则行勾了勾唇:“当然,这个的楼盘设计都……” 话虽没说完,许攸宁却了然:“就这样揭熟人的底?” 魏则行微微一笑:“没有必要买。” 许攸宁耸耸肩,对于魏则行这样的人,房产遍布全球,当然没有必要特意买。 可她不一样,她总不能一辈子住学校,而且她更想拥有自己的练功房,隐蔽且独立。 她没说话,魏则行却觉得自己说的是实话。 那间一堆麻烦事的庄园到他手里后,他看见庄园朝阳的一楼时,一个想法忽然划过脑海——这里更适合装修成练功房。 一楼向阳的房间宽敞,明亮,窗外景色正对花圃,想必练舞时的心情也会大有不同。 由于是所古建筑,因而在装修时遭遇了当地邻居投诉,但对于未来装修后的成果,这些都是小意思。 确实不必买,他已经买好了,她想要的都有。 孔馨月目瞪口呆看着魏则行和许攸宁走远。 他们是一起来的? 可他们以前有这么熟? 孔馨月赶紧拍了一张照片给许英黛发过去,许英黛径直发来语音:“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孔馨月一懵,也发语音问:“我碰见许攸宁和魏则行了,他们这么熟的吗?” 过了一会儿,许英黛发来消息,语气却并不好:“我怎么知道?你怎么不直接上去问他们?” 孔馨月憋着气,要不是许英黛对魏则行有意思,她至于给许英黛发消息? 怎么还冲她撒气? 孔馨月忍了半晌,才道:【黛黛,我只是遇见魏则行,所以发给你看看而已。】 许英黛回得很快:【那以后不用给我发了,谢谢。】 怎么反倒像她做错了似的?! 孔馨月气得太阳穴突突,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算了,许英黛现在应该心情不好,没必要跟她计较。 她自我安慰一番,很快拎起包愉快地下楼。 ※※※※※※※※※※※※※※※※※※※※ 今天去医院正好遇上一个病例治愈出院。 医院把大门前的道都清空,两边拉上警戒线,然后两个医护人员走在他后面,带他穿过广场出来【像在走红毯…… 走到前面警戒线入口,几个记者迫不及待拿着话筒和摄像机怼上去,进行采访。 和新闻上大佬们坐飞机来访的场景是一样的…… 不过他是青年,身强力壮,好得快。 唉,大家都辛苦了。 084本章日常 许攸宁站在路边, 魏则行打完电话回来,淡淡一笑:“一起吃晚饭?” 许攸宁微笑:“不用了,我回学校吃。” 谁要和他一起吃饭?她宁愿饿着肚子坐两小时车回学校吃, 至少可以呼吸学校自由的空气。 魏则行淡淡道:“又想吃炸鸡?” “……”许攸宁挠挠头, “烤鱼。” 烤鱼?魏则行也不是不能吃,他拉开车门,示意许攸宁上车:“吃你想吃的就好。” 许攸宁意味深长看了魏则行一眼, 他的口味不是很清淡?这也能尝试? 也罢, 饮食习惯不合,他自然会知难而退。 杨助理开车, 两人去许攸宁说的烤鱼店。 ”真的能吃?”许攸宁怀疑地看着他。 魏则行漫不经心地道:“炸鸡不都吃了?” 但这和炸鸡可不是一个等级啊。许攸宁心想。 到了商场里烤鱼店门口, 许攸宁再看向魏则行:“……可以吃吗?” 魏则行轻飘飘瞥了她一眼:“怎么不能?” 两人朝里走,服务员推着一盘烤鱼路过, 飘过的香味让许攸宁不由得屏息,太香了! 魏则行却忽然转过头,捂着口鼻轻咳一声。 “……”许攸宁脚步一顿, 狐疑地转头看着他:“你刚才是被呛到了吗?” 魏则行扬眉:“怎么可能?” “那你咳什么?” “喉咙痒。” 坐下后许攸宁给他倒了杯温水, 随即将菜单往前一推:“你喜欢什么口味?” 魏则行抿了口温开水, 瞄一眼菜单,鱼有五种口味, 每一种都有辣度标识, 最低辣度两颗星,最高辣度五颗星。 菜单另一页的烤物也全都标注了辣度。 他看向其他桌,每一张桌面都是火红的辣,每个人的嘴, 都若有似无的红艳。 这是间……川味烤鱼。 许攸宁指着菜单解释:“这列是可以加进烤鱼中的菜, 这列是单点。” 魏则行拿笔勾选了许攸宁爱吃的菜, 又看向饮料区,选了一扎火龙果水。 许攸宁瞄了一眼:“怎么不选柠檬水?” “感光。”魏则行淡声问,“你想长斑?” ……许攸宁委实佩服魏则行,活得如此细致。 魏则行选完菜,把菜单退回来:“鱼的口味你自己选。” 许攸宁迟疑一下:“二星辣和三星辣,你能接受哪个?” 魏则行漫不经心地道:“你选就好。” 这样行么?许攸宁将信将疑,谨慎地问:“那……三星?” 魏则行颔首。 服务员拿着菜单离开,许攸宁抿了口温水,也不知道说什么。 春节开学后,两人联系并不多,许攸宁不爱看手机,魏则行也不爱发消息,十天半个月不联系也是常态。 “快期末考试了?”魏则行问。 许攸宁颔首:“你回学校考试吗?听说你很久没回学校了。” 魏则行扬眉:“你连这个都知道。” “刘易说的。” 魏则行啪嗒放下水杯,淡淡一笑:“听说有人给刘易介绍了会计学院的同学,两个人正在接触,你们还有联系?也不怕坏人家桃花?” 许攸宁差点呛到:“我不知道啊,他也没说。那我以后和他减少联系。”她又感到奇怪,“你去学校次数那么少,还能知道得这么清楚。” 魏则行微笑:“作为和他同一个专业的同学,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 许攸宁无言以对。 正好服务员推着餐车过来,将桌面简单收拾后,把烤鱼端上桌。 鱼肉被烤出微微的褐色,盖着一片鲜红的辣椒和大串大串的花椒,安静地躺在一片红色的油汤中。 辣椒铺得太密实,以至于一时间连鱼是什么形状都没瞧出来。 魏则行沉默片刻:“三星?” 许攸宁点点头:“三星,二星的话,就是青椒,辣度会低一点。” 二星和三星,也只是从青椒变成朝天椒。 她端详着魏则行的神色,见他沉默不语,遂试探着问:“有点太辣了吗?那我们重新点?” 这盘她打包回去好了。 “……不用。”魏则行缓缓吐出一句话,“多吃两次就习惯了。” ……可他的表情严肃到这句话完全没有说服力啊。 许攸宁拿起铲刀把辣椒和鱼皮刮掉:“试试这里。” 鱼肉还比较白嫩,应该不是很辣……吧? 魏则行夹起一块鱼肉,慢条斯理放进嘴里。 他面色平淡,实在看不出什么,许攸宁放下心,正打算夹块山药,魏则行忽然转开脸,轻咳一声。 许攸宁问:“要不要喝——” 话没说完,他忽然捂住口鼻,重重咳嗽起来! ……这不是吃不了吗!许攸宁赶紧给他倒了杯冰水,但魏则行完全喝不了,咳得惊天动地,周围几桌的顾客都无言地看向这边,饱含同情。 一连咳嗽两分钟还停不下来,隔壁桌的一家五口,注意力已经完全集中不到吃鱼上,一位阿姨忍不住对许攸宁道:“小姑娘,小伙儿吃不了,就不要点这么辣啊。” 许攸宁尴尬地笑笑,魏则行勉强忍住咳嗽,对阿姨颔首:“谢谢,我只是不小心被呛到了。” 他咳得俊脸泛红,眼底也有丝丝水光,许攸宁把水递给他,叹了口气:“吃不了就告诉我啊,换点别的吃不也行?” 魏则行将冰水一饮而尽,随后不紧不慢道:“以后搞不好会经常吃,早点习惯也好。” 许攸宁噎了噎,也不知道哪儿来自信! 她叫来服务员重新点了一份二星辣度的烤鱼,将桌上这份三星辣度打包。 “辣椒再少一点吧?”许攸宁和服务员商量。 服务员有些为难:“店里的烤鱼料是一早炒好的,没有办法减少辣度……” “应该能吃。”魏则行抿了口冰水,“三星其实也还好,是我不小心呛到罢了。” 信你才有鬼了!许攸宁道:“那再麻烦给我一碗白开水吧。” 服务员把白开水端上来,许攸宁扬了扬下巴:“这次再吃不了,要么我们换一家,要么你考虑洗洗再吃吧。” 魏则行:“……” 许攸宁微笑:“怎么样?” “好主意。”魏则行面不改色道。 但二星辣度的烤鱼魏则行还真没咳嗽,许攸宁稍稍放下心。 吃完烤鱼,许攸宁要赶紧把打包的烤鱼拎回去,也就没多在外逗留。 谁知第二天中午,她接到杨助理的电话:“许小姐今天感觉怎么样?” 许攸宁正在啃苹果,被问得一头雾水:“我很好啊。” “看来许小姐日子不错。”杨助理幽幽叹了一声:“可小魏总不太好。” 许攸宁差点咬到舌头:“他怎么了?” “病倒了。”说完又幽幽叹一口气。 这听起来像是病得很严重,许攸宁蹙眉:“怎么不去医院?” “刘医生已经看过了。”杨助理一顿,“肠胃炎。” 许攸宁:“……” 她忽然懂杨助理这个电话的含义了。 许攸宁把苹果核扔进垃圾桶:“这个电话是你自作主张吗?” 杨助理慢吞吞道:“许小姐觉得呢?现在小魏总不肯吃饭,大家都很头疼。” “杨助理的表达能力很优秀。” “谢谢许小姐夸奖。” “其实我也没有夸奖。” 许攸宁站起身,犹豫着没开口,杨助理在电话那边问:“许小姐还没想好?” “……那是当然。”她现在拒绝了魏则行,为什么要这么自以为是跑过去? 这种行为对摆正两人的关系没有任何好处。 “如果许小姐无法出门,可以远程劝劝小魏总。” 什么远程? 许攸宁还没反应过来,电话那边忽然刺拉一声,魏则行嗓音平静地问:“怎么打电话给杨文博?” 比起平时,他嗓音更低,语速更缓,听起来精神状态的确不大好。 许攸宁斟酌下:“昨晚回家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他淡声回道,“你觉得我不舒服?” “……也不用我觉得了吧?”许攸宁实诚地道,“不是已经闹肠胃炎了吗?” “……” 魏则行侧目,视线漠然地落在杨助理脸上。 杨助理默默低头。 魏则行往后一躺,靠在床头:“一点点,不严重。” 这时刘医生打开门:“第二组挂水完了吧?差不多换第三组液体了,现在感觉还肚子疼吗?” 魏则行神色淡淡睨着刘医生。 安静一瞬后,许攸宁迟疑地问:“有点严重啊?” 魏则行木然:“是有点。” “挂水挂多久了?” “差不多两个小时。” 许攸宁叹了口气:“杨助理怎么说你不吃饭?” 魏则行按了按胃部,抿了下唇:“没胃口。” 没胃口?早上不还说胃疼?刘医生偷觑他一眼,又继续换吊瓶。 许攸宁想了想,胃不舒服,所以没胃口? “吃药了吗?” “吃过了。” 许攸宁略一思忖,诚恳地道:“抱歉,我不知道会这么严重,昨天不该带你去吃烤鱼的。” “人生本来就该多一点尝试。”魏则行端起水杯抿了口,“错不在你。” 许攸宁道:“你先好好养病,下次我带你去吃别的吧,我吃过一家不错的养生粥。” “不能换点别的?” “……”还是一如既往会钻空子。 最后他答应了好好吃饭,但许攸宁的“赔偿”要保留。 挂了电话,她挠了挠头,总觉得莫名其妙又被坑了。 袁欣佳正躺在床上看她的凤凰杯视频,边看边问:“攸宁,你之前那个问题是怎么解决的?” “什么问题?” 袁欣佳坐起身,看她一头雾水,不由得扶额:“江老师说的那个爱啊爱的,你怎么解决的?我看演出很——” 话没说完,她惊讶地停住,因为许攸宁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脸庞红得滴血。 “……你干嘛?” 许攸宁轻咳一声,手背贴了贴灼热的面颊:“有点热而已,江老师说的那个……呃,靠幻想啊。” “幻想什么?”袁欣佳疑惑。 幻想什么?不就幻想……江老师说的那个啊! 许攸宁磕巴了一下:“就、就那什么,和爱豆谈恋爱啊,之类的。” “可你偶像不是吴老师吗?”袁欣佳茫然,许攸宁难道是个百合吗? 许攸宁重重咳嗽一声:“纸片人,幻想的是个纸片人。” 袁欣佳不死心的追问:“谁啊?” 许攸宁眼神一飘,霍然起身:“我去洗脸!” “……洗什么脸?!” 许攸宁不理她,飞快冲去阳台。 袁欣佳无言地重新躺下,又一想,既然是跟纸片人,有什么好脸红的? 脸皮还真薄呢。 * 转眼进入考试季,魏则行的肠胃炎很快好起来,许攸宁也将精力放在期末考试上。 一考完,大家都兴奋地收拾行李离校,袁欣佳和乔晓约许攸宁出国旅游,但许攸宁拒绝了。 她不敢随意乱花钱。 085 “暑假这么长, 不出去玩了?” 许攸宁还没回答,手机嗖嗖收到几条消息,是袁欣佳发给她的文档。 “我高中毕业时候做的旅游锦囊。”袁欣佳冲她眨眨眼, “高中毕业的暑假, 我一边旅游一边做的,很省钱的哦。” 袁欣佳想去意大利,许攸宁去不了, 袁欣佳也不是非得让她一起。 “暑假嘛, 多出去走走啊,不能总窝在练功房里。” 许攸宁谢过袁欣佳后, 袁欣佳笑嘻嘻地拉起行李走了。 袁欣佳发来的旅游锦囊, 包括了国内好几个著名景点,其中之一是之前宋柏河说想去的地方。 许攸宁对那张宣传画报印象深刻, 翻看一圈,发现按照袁欣佳的锦囊,总共消费也不过三千元。 这是……穷游锦囊啊! 许攸宁被激起兴趣, 翻身坐起, 到傍晚, 终于跟陈清和吴淑风说了出游的计划。 两位老师双手赞成,多走走才能开拓眼界, 增长见识。 许攸宁放下心来。 就在出发的第二天, 却又接到魏则行的电话。 “要去旅游?”他问。 从烤鱼那件事后,许攸宁对他莫名有些心虚。 也是她忽略了一些细节。 魏父身体不好,魏家的饮食可想而知,以魏则行的身份, 在饭桌上应酬, 只要他不吃, 也没人不识趣地勉强他吃。 他的饮食习惯其实很单一。 “你还记不记得烤鱼之后答应我的事情?” 许攸宁答应他请吃饭来着。 “换成这个吧。”魏则行又道。 许攸宁心头一抖:“你……要跟我一起去?” “是。” 许攸宁头疼,斟酌一下:“我觉得孤男寡女出门……不适合,你觉得呢?” 魏则行想了想:“我男扮女装?” “…………” 每当许攸宁觉得自己已经足够不留情面的时候,总会发生这样突破想象极限的事儿。 她蹙眉,心头微微有些烦躁:“我可以请你吃饭,可以用别的方式补偿,但是出去旅游算怎么回事?” 又不是情侣。 魏则行那边没出声。 气氛有点尴尬,许攸宁缓和下语气:“要不今晚我们去——” “我也没去过。”魏则行轻描淡写打断她,“你想去的那个地方,我也没去过,所以我也想看看,如果和你一起看就更好了。” 啪—— 挂了电话,许攸宁又回过神,刚才居然挂了别人电话? 她尴尬的给魏则行打回去:“不好意思,不小心按到了。” 魏则行嗓音清润含笑:“没关系,我知道你是故意的。” 许攸宁轻咳一声:“总之不太适合……” “孤男寡女不适合,那我带上杨文博吧,就不算孤男寡女了。” “……” 许攸宁再度挂掉电话,打过去就是个错误。 次日到火车站乘车,她仍旧感到忐忑,魏则行要知道她的车次不成问题。 ——真担心一会儿上车,却发现隔壁座的人就是魏则行。 可能性太大,毕竟在这段人际交往里,魏则行变得越来越积极了。 她去便利店买了杯豆浆。 正在旁边架子上取口香糖的男生转过头来,诧异了一瞬:“学姐?” 许攸宁看着男生陌生的面容,疑惑:“你是?” 他看着实在不像舞院的学生。 男生顿时不好意思:“学姐,我是二中的学生,今年高三了,我们都知道你。” 许攸宁惊讶地笑了:“是吗?可我在二中很普通。” 普通?男生摇摇头:“我看过学姐跳舞,一点也不普通啊。” “你也看过网上的视频?”许攸宁失笑,“我还以为就圈内的人看看而已。有想喝的吗?” 许攸宁要给他买饮料? 男生微微红了脸:“我只在学校看过学姐跳,网上的没关注……”这么一说,他更不好意思要许攸宁的东西了。 学校看过?这就有点奇怪,许攸宁是高一的时候文艺汇演演出过一次,但那个时候,这个男生应该还没入学。 许攸宁问:“想喝点什么?” 男生正要说话,视线忽然看向许攸宁身后,见鬼一样瞪大眼睛:“学长?!” 许攸宁微感不妙,转过头,果然是魏则行! 他正摘下墨镜,朝两人扬了扬下巴:“乔康,你怎么在这儿?” 乔康?许攸宁一顿,重新看向男生,这个名字她记得。 乔康看到魏则行,两眼放光,宛如看到偶像般:“学长!我坐高铁去隔壁市看我奶奶!你毕业后我们好久没见了!啊我之前物理竞赛终于第一了!” 魏则行从货架上拿了一瓶碳酸饮料递给他:“你第一不是很寻常的事儿?” 许攸宁:“……”原来是个学霸学弟,那认识魏则行也不稀奇了。 只是这个名字…… 她迟疑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重名。 两人说了会儿话,乔康要去排队检票,先告辞:“学长学姐再见!” 许攸宁冲他挥挥手,虽然想问问高三时是不是乔康给她送的花,但魏则行在,她又问不出口。 思及,她慢吞吞看向魏则行。 魏则行正在买咖啡,神色有些疲倦,注意到她的目光,淡淡瞥了她一眼:“就知道你要偷跑。” 许攸宁一噎:“我这是正大光明的走。” 魏则行扯了扯唇角:“可你跟我说后天走。” “……是我记错了。” 魏则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许攸宁硬着头皮:“真的记错了。” 魏则行恩了一声,也不知道信是没信。许攸宁看他端着咖啡,心头忧愁,他这是真要跟去? 公司不去了? 直到检票上火车,许攸宁仍然觉得没有实感。 他居然真的要去? 许攸宁买的动车票共计八个小时旅程,中途还得换乘一次,她下意识就觉得魏则行忍受不了。 没想到魏则行上了车,换位置到她旁边后,就戴上墨镜闭目养神。 许攸宁甚至听见他的呼吸渐渐变轻,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一发车,杨助理的信息发进来:【魏总为了赶上许小姐的旅行,这几天一直加班,昨天一宿合眼,麻烦许小姐多多担待。】 连杨助理都不怼她了,看来这几天是真的很累。 许攸宁呼出一口气,只能给杨助理回复:【好】。 动车驶出车站,前排一个女生转过头,看了魏则行两眼,小声问许攸宁:“我们能不能换个座啊?” 许攸宁还没说话,魏则行忽然开口:“不换。” 他摘掉墨镜按了按眉心:“你刚才是不是想说换?” 许攸宁眉心一跳,她其实正想拒绝来着!虽然觉得和魏则行出门不好,但她也不会这么没人品啊。 前排女生也怏怏地转回头。 魏则行又戴上墨镜,淡声道:“如果你不在我去也没什么意思。” 许攸宁无言几秒:“但我不希望你误会。” “我在争取,不是误会。”魏则行低沉而缓慢,大概是疲惫至极。 许攸宁只好暂且把事情抛在脑后:“你先休息一会儿吧。” 直到中途到站换乘,她才叫魏则行起来。 换乘的动车到达目的地需要一个半小时,在换乘车站又买了一杯咖啡后,魏则行已经好多了。 魏则行在定酒店,由于许攸宁定的是青年旅舍,魏则行只好也选择青年旅舍。 “是四人间。”许攸宁提醒道。 魏则行轻飘飘瞥了她一眼:“我当然能住。” ……等你到了目的地再说这样的话吧。 许攸宁叹气。 到达霖市高铁站后,还要换成普快火车到贡市,才算到达目的地。 晚上九点,二人到达贡市。 旅舍是几个年轻人共同投资经营,新中式装修风格,店内外国游客和国内游客三七开,还打通隔壁门脸开了间咖啡厅,生意很不错。 许攸宁在大厅登记入住,一个扎马尾辫的女生冲她招了好一会儿手,前台的年轻人道:“她要带你去房间呢。” 许攸宁恍然,赶紧拉起行李。 女生间和男生间在同一个小院,女生走到院子里,指了指另外一边的房间。 许攸宁一头雾水:“是我的房间吗?” 女生看向魏则行。 是男生间。 女生大概不方便进去,只给魏则行指了房间,就带着许攸宁去女生四人间。四人间刚好还剩一张床,许攸宁一边放下行李,一边问:“请问厕所和浴室在哪里?刚才没有看见标识。” 女生站在房间门口,看着她,歪了歪头,似乎没有听懂她说话。 好一会儿许攸宁才明白,女生是个聋哑人。 她有些歉意的点点头,女生也笑了笑,才退出去。 第一晚,许攸宁早早睡下,次日一大早和魏则行出门登山。 贡市是霖市下的地级市,依山傍水,风景名胜不少,少数民族也很多,每年吸引无数背包客来访。 除却风景区,也美食无数,五天游玩,许攸宁打算次日一早乘车去霖市。 霖市也是有名的风景旅游地。 晚上许攸宁坐在咖啡厅,跟咖啡厅工作人员打听霖市,前台的年轻男孩一边给她调咖啡,一边笑嘻嘻地用不太顺溜的普通话讲本地见闻。 坐在吧台旁边一个年轻女人正在打电话:“对,马上就回去了。” “不回去做什么?你不知道她们有多笨,一个动作讲一早上,永远都对不上拍子!啊我真的,再呆下去就要疯了!还不如去老年大学教老太太跳舞呢!” “永远学不会的,又笨又听不懂,能教什么?老老实实在家看电视不好吗?” 小学音乐老师? 许攸宁抿了口咖啡,口感有点苦涩,她又要了两块方糖。 “霖市那边——” 咖啡厅连接旅店的门忽然被人推开,那个聋哑女生满头大汗跑进来,一把拽住刚才打电话的年轻女人,急切地胡乱比划。 年轻女人不耐烦的把脸转开:“你找别人吧!我不干了!” 聋哑女生又赶忙走到她面前,焦急地比手语,年轻女人烦躁地拍掉她的手:“你烦不烦?我都说了不教了!要教找别人!聋哑人还学什么舞蹈?有病。” 这话很刺耳。 许攸宁蹙眉,放下手中的咖啡杯,但前台男孩比她更生气:“你怎么说话的?谁规定聋哑人不能学舞蹈?!” 年轻女人看白痴一样看着他:“你还打抱不平啊?听不见音乐,听不见我说话,学个动作都要好几个小时,你学什么舞蹈啊?这辈子都学不会一支舞,脑子有问题还浪费时间!” 前台男孩当下就要冲出去,年轻女人被吓了一跳,但还是梗着脖子:“你打啊,打我就报警!” 聋哑女生赶紧拦住男孩,也不知道比划了些什么,前台男孩愤怒的指着年轻女人:“你就是小草他们请的舞蹈老师?你什么职业道德?” 年轻女人冷哼一声:“我要是知道她们这么笨,我就不教了!” 前台男孩气得拳头砸在柜台上,砰砰直响,连许攸宁都听得心颤。 “我现在就回去跟校长说我不教了,谁爱教谁教!又笨又听不懂话,聋哑人就别学什么舞蹈,学点只用眼睛的不好吗?自己学不会,还怪我?” 年轻女人仿佛忍了一肚子火,迫不及待地发泄。 男孩气得面色涨红,聋哑女孩双眼含泪,虽然听不懂,却也知道是不好的话。 她见两人说不出反驳的话,又冷哼一声,还要开口,旁边一道嗓音接过她的话茬:“也不必这样说。”许攸宁缓缓道,“原本就是聋哑人,所以听不见音乐,理解不了拍子的概念,按照寻常的方法肯定不行,如果换一种教学方式——” “你谁啊你?”年轻女人毫不客气打断她,“还教训起我来了?你行你上啊,不行就别逼逼,还换一种教学方式,要有这么好的教学方式,这么多知名舞蹈家怎么就没聋哑舞蹈家啊?” “舞蹈原本就不分高低贵贱,有人在舞台上演出,也会有人围着篝火跳舞庆祝节日,这根本不是你诋毁某个群体的理由。”许攸宁眸光倏地转冷,朝她看去,“你说你是一名舞蹈教师?我看你根本不像教师,像个泼妇。” 年轻女人勃然大怒:“@#¥%^%$#&……” 语速太快,又是骂人的话,许攸宁一句话都没听懂,倒是前台的男孩火气更大了:“滚!狗日的@#%^&……” “别跟我说男人不打女人,你他妈再跟我妹胡说八道,老子立马打你!”男孩指着女人气冲冲道。 年轻女人这下有些怂了,赶紧拿起包:“走就走啊!谁稀罕呆在你这儿,这么难喝的咖啡,一辈子都不会再来!我还要在大众点评上给你打差评!” 气得男孩抡起了椅子。 女人见状,赶紧踩着高跟鞋跑出去。 聋哑女孩忍不住哭了,嗓子发出嚯嚯的嘶哑之声。 哭也发不出声。 男孩赶紧安慰她,又用不顺溜的普通话对许攸宁道:“对不起啊,刚才谢谢你替小草说话。” 许攸宁摇头:“不介意的话,能不能跟我说说?” 她不是没听过残疾人演艺团,但很少亲眼见到。 男孩叹了口气,一边给小草擦眼泪,一边解释:“是我妹妹的舞蹈队,都是聋哑人,想学跳舞,大家就凑钱让社区帮忙,从艺术学校请了一位舞蹈老师过来,就是刚才那个,她现在不愿意教了……” 聋哑人在学习舞蹈的路上注定要比一般人困难。 许攸宁听完,问:“平时有看些网上的基础教学吗?” 男孩点点头:“都是从小跟着电视上学的,但是学得很慢,因为没有老师可以教……” 说着他又变得无奈。 大概也是因为失去这个老师,就不会再有别的老师来教,小草更加伤心,哭得一抽一抽,喘不上气。 许攸宁沉默地付完咖啡钱,端着咖啡朝房间走。 走到庭院,魏则行正好从浴室出来,正要进浴室的西班牙男人看见许攸宁,顿时冲魏则行挤眉弄眼——在一个旅舍住了这么多天,谁心里还没点谱啊? 魏则行无视了西班牙男人的戏谑,目光落到她脸上:“怎么了?” 许攸宁摇头。 魏则行蹙眉,也不知道许攸宁刚才发生了什么,见她端着咖啡,便迟疑地问:“咖啡太难喝了?” 许攸宁失笑:“忘了加糖。” 方糖被冲进来的小草撞掉,也就忘记加。 魏则行从她手里轻巧的夺走咖啡:“那给我吧。” 许攸宁还来不及阻止,魏则行已经低头,薄唇贴在杯沿喝了一口:“对我来说甜度正好。” 西班牙男人从盥洗间探出头,吹了一声口哨。 许攸宁深吸一口气,耳朵却越来越烫,干脆自暴自弃道:“那我不喝了,你拿去喝吧,但是下次别抢我的了。” 魏则行微微一笑:“当然。” 晚上许攸宁躺上床,辗转反侧到凌晨三点,依然睡不着。 她有些烦躁的爬起来,顺手给隔壁床踢被子的姑娘盖上被子,出门透气。 有一次上学,许英梵拉着许英黛把她扔下了,她也不好意思回去再叫苏蓉找车送她,便出去坐公交。 事实证明这个主意不怎么样,别墅区的公交一向没人乘坐,发车间隔也很长。 许攸宁等了一刻钟都没等来公交,倒等来了别的。 黑色的轿车停在公交站前,车窗降下,魏则行眉眼含着淡淡的笑意问:“怎么蹲在这儿?” 许攸宁垂眸:“等公交。” 她更没脸告诉魏则行,自己被亲弟弟故意甩下了。 “上车吧。”魏则行嘴角噙着笑,“这样等下去得迟到。” 许攸宁一怔:“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魏则行摇头:”快上车,我也快迟到了。” 他的司机下车,给许攸宁拉开车门。 许攸宁很不习惯这样,对司机道谢后,才坐上去。 他车内收拾得干净整洁,几乎没什么东西,车头连饰品也没装,也没有会让人晕车的古龙水味。 许攸宁坐如针毡,她这是第一次和魏则行处在一个密闭空间里。 车上又没人说话,她连呼吸都放的很轻。 魏则行见她一直看着车窗外,放在膝盖头的手却紧张地握成拳头,便从冰柜里拿出一瓶水蜜桃汁递给她:“我妈放在车上的,味道很不错,要不要尝尝?” 这车上这么安静,她哪儿敢喝饮料。许攸宁要拒绝,魏则行干脆的塞进她手里,笑容不变:“快喝。” “……” 可冰的她也没法喝。 许攸宁握着饮料,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好在司机乐呵呵的道:“则行,她没法喝,太凉了。” “那就靠路边买杯热的吧。” “不用了。”许攸宁赶忙道,“我们还是赶紧去学校吧,好像快迟到了。” 魏则行这才作罢。 但快要到校门口时,司机忽然靠路边停下来,魏则行托腮:“你在这里下车吧,走去学校门口也就三分钟。” 许攸宁愣了愣,但也没想太多——许英梵也会要求她提前下车,她甚至有点习惯了。 她走到校门口,正好遇上魏则行下车。 也不知道怎么的,他竟然比自己后到。 薛海在校门口值日,看见两人惊讶地笑道:“你们一起的吗?” “胡说什么。”魏则行睨他一眼。 薛海哈哈笑道:“我以为你们认识嘛。” 魏则行没回答,许攸宁朝校内走,走出去几步才听见魏则行说:“不是很熟。” …… 今天魏则行那样自然地接过她的咖啡,让她不由得想起这件事。 许攸宁洗了把冷水脸,想到那时候的心情,胸口就像闷着一股气,憋得发慌。 睡不着了。 许攸宁简单洗漱后,打算去院子练练基本功,刚打开盥洗间的门,就看见一个小草站在院子里,正在拉韧带。 她的软开度不错,动作也趋于标准,看得出下过苦工。 许攸宁从她拉韧带,再到看她练基本功,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她很努力,只是拉韧带都出了一身汗,努力将每个动作做到标准——不过许攸宁觉得她的动作有很多会伤害到自己身体的地方。 而且她的花帮步也不到位。 许攸宁走到她面前,小草没想到凌晨四点的院子里还有人,冷不丁看见许攸宁,被吓得一个踉跄。 许攸宁抱歉地笑笑,拿出手机递给她。 小草疑惑地接过手机,看见手机上一排字:【你认识字吗?】 小草点点头,眨眨眼,虚空画了个问号。 许攸宁也冲她眨眨眼,重新打字给她递过去,说了下刚才的花帮步。 小草不敢相信地看着手机,连忙拉住她的胳膊,神色激动,似乎想让许攸宁教教她。 许攸宁果断点头。 每一个努力的人都值得肯定。 许攸宁给她讲完课,两个小时一晃而过,不知不觉天亮,她的基本功也没练成。 小草对她打字道谢,两人在大厅坐了会儿,直到前台男孩起床,看见两人吓了一跳:“你俩没睡觉?” 小草神色喜悦,站起身给前台男孩比手语,男孩诧异一瞬,也高兴起来。 许攸宁轻抿一口小草冲泡的咖啡,总算喝出几丝甜味。 中午许攸宁退房。 小草就坐在前台,见她要退房,紧张地拉住她的袖子,眼神带着恳求之色。 前台男孩犹豫半晌,解释道:“她想请你教她们跳舞。” 086 她们?许攸宁一愣:“你是说她那个舞蹈队吗?” 男孩抱歉地点点头:“是的, 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当然,小草她们也会付你薪水,不会让你白去一趟的。” 许攸宁疑惑:“她为什么要找我呢?” 小草焦急的比划, 男孩面色有些尴尬, 吞吞吐吐道:“她……说你漂亮,跳得好,对她温柔有耐心。” 许攸宁一窘, 看向魏则行。 魏则行似乎早有所预料, 两人不约而同走到一边。 不等许攸宁开口,魏则行淡声道:“想去就去吧, 把住宿延长就好。” 许攸宁面色惊异:“我以为你会说不要多管闲事。” “你三点钟起床教人跳舞, 我还能劝你不去?” 许攸宁一怔:“你没睡着?” 魏则行淡淡一笑:“你睡前的表情,看得我实在睡不着。” 就像当初, 即使受到伤害,也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回房间后他沉默的坐在床沿,神色木然, 就连对面的西班牙男人故意伸脚熏他, 他也腾不出精力怼人。 胸口像被撕开一道豁口, 又疼又压不住情绪。 就那样坐到深夜。 直到院子里传来响声,魏则行拨开窗帘, 看见许攸宁站在盥洗间门口看小草练舞。 一直天亮。 许攸宁默然。 好一会儿, 扭头对前台男孩笑了笑:“我可以教她,但我只能留二十天。” 即便是二十天,小草也高兴得手舞足蹈,摘下花环给许攸宁戴在头上。 许攸宁抿唇笑了笑。 下午, 许攸宁和小草去见其他姑娘。 她们使用的是社区活动中心的场地, 场地有限, 有时候也和其他人共同使用舞蹈室。 跳舞的一共八个十七、十八岁姑娘,和小草都是在聋哑学校认识的,模样说不上多清秀漂亮,但胜在将自己收拾得很干净。 八个姑娘看见小草带着许攸宁来,也面露疑惑之色。 小草解释后,其中一个姑娘问:“你是学舞蹈的?” 许攸宁讶异一瞬,笑着点头:“是,你能听见我说话?” 姑娘毫不客气地道:“我是聋子,但不是哑巴,所以可以说话。” 她的表情不太好,小草不由得拉了拉她的袖子。 小草跟许攸宁解释,这姑娘叫赵雨香,是后天才聋掉的。 赵雨香甩掉小草的手,警惕地看着许攸宁:“李素好歹是艺术学校的老师,教过多少人了,她看起来才多大?她会跳舞吗?你该不会是被骗钱了?” 小草勉强看懂她的话,一边摇头一边用手语解释。 赵雨香还是不信:“你给钱了吗?” 许攸宁笑了:“她还没给。” 赵雨香这才面色微缓:“那她是哪个艺术学校的老师啊?向日葵?天天?阳光?” 其他女孩也好奇。 小草咬咬唇,比划道:都不是,是我店里的客人,好像是在舞院上学。 这话一出,赵雨香顿时炸了,手语又急又躁。 另外几个女生原本很相信小草,看了赵雨香的手语,也面色迟疑,看向许攸宁的目光多了几分不信任,不约而同用手语问起小草来。 小草一个人哪里说得过七个人,眼看她越来越乱,许攸宁敲了敲镜子,几个人看过来,她便微微一笑:“也不用着急嘛,反正我还没收钱,不如先练着再说啊,不是已经没有时间了吗?” 之所以去请舞蹈老师来,是为了代表社区参加舞蹈比赛,这些小草都跟她说过。 不过之前那个走掉的舞蹈老师并没有教多少,许攸宁既不知道几个人的基础,也不知道进度,时间是耽误不起的。 小草咬咬唇,给许攸宁写字:【我们先跳给你看好吗】? 许攸宁颔首:“要放音乐吗?” 怕她们看不懂,她又写了一遍。 说到放音乐,有几个女孩顿时面色迟疑,眼里露出胆怯之意。 这可不是好的信号。 许攸宁蹙眉,站起身,严肃地道:“学习不管是教课的还是上课的都要互相配合,才能形成良好的循环和反馈。我很欣赏你们的努力,所以愿意学,我们现在就开始,不愿意也没关系。” 她边说边写,小草看得忐忑不安,乞求地看着几个同伴。 几个女孩儿看着小草的神色,半晌,点点头,愿意试一试。 于是许攸宁站到一边,看他们像平时那样跳舞。 之前的舞蹈老师用的是《丹顶鹤》,老掉牙的陈年旧曲,几个姑娘动作一出来,许攸宁就看出熟悉感——舞蹈动作还是□□年前别人编排的,她小时候就看过了。 许攸宁暗暗摇头,之前的老师,有些敷衍了。 一开始虽然动作生涩不整齐,但勉强还过关,没想到不到二十秒,整支舞由于听不见音乐、动作不熟练等等原因,彻底崩盘。 许攸宁便做了个暂停地动作,问小草:“你们学了多久了?” 小草犹豫着,倒是赵雨香抢先道:“半个月了!这个也不用想那么久吧?” 半个小时教了一分钟不到?! 许攸宁哑然失语,而且就小草给她开出的条件来看,她们给之前那个舞蹈老师的费用并没有低于市场价格。 她蹙起眉,神情严肃:“我觉得你们可能需要从头再来了。” 几个姑娘露出被雷劈一般的神情。 还有几个姑娘甚至很伤心地哭起来,表示自己学了半个月才学这么一点,如果重新再学,还不知道学多久。 赵雨香能说话,自然更生气了:“你是不是故意的?李素教我们半个月,你也想教我们半个月拿了钱走人!” 小草有些慌张,看了看许攸宁,又看了看赵雨香,一时间也没开口再解释。 活动室的空气里弥漫着不信任。 许攸宁察觉到大家的情绪都很敏感,便解释道:“不是的,我觉得之前这个舞蹈,太老了……已经是□□年前的编舞,电视上早就轮播过很多次,如果你们去参加比赛,可以有更新一点的尝试。” 小草这才稍稍安心,面色缓和不少。 赵雨香冷眼看着大家,虽然不出声,但许攸宁能察觉得到她的抵触。 这不是对她个人的不信任信号,而是对着外界整体的。 许攸宁头疼的捏捏眉心。 第一天许攸宁只能给大家拉下韧带,了解大家的基础水平,鉴于赵雨香的特殊,下课后,她叫住赵雨香:“要不要一起走走啊?” 赵雨香面无表情,扭头就走。 许攸宁挠挠头,和小草一起回旅舍。 一路上小草很紧张,不停地问她自己的软开度和基本功问题,许攸宁慢慢和她解释,其实好几个女孩是少民,平时就爱跳舞,软开度的问题上,也就不是那么困难。 小草又问:【攸宁,我们不跳丹顶鹤了吗?你打算教我们什么?】 是哦,跳什么呢。 087【重写了】 回家基本同路。 许攸宁和小草慢吞吞跟在后面, 她不会手语,小草也只能打字和她交流。 聊到大家的基础问题,小草很担心:【你会不会嫌弃我们?是我拜托你留下来的。】 许攸宁微微笑了笑, 不紧不慢给她打字:【其实只要你开口, 我一定会留下来。】 小草疑惑地看着她。 许攸宁回道:【我艺考前,和你一样,天还没亮, 就要起床练舞。很多时候, 喜欢并不够,还需努力更努力。】 小草似懂非懂。 而一个女孩不停给赵雨香打手语:【你为什么对新来的老师那么凶?】 赵雨香回她:【她那么年轻, 比李素还漂亮, 真要是大城市来的舞蹈老师,怎么会稀罕我们那点学费。】走了两步, 她又不满,【小草就是太相信人了。】 女孩迟疑一下:【但是我觉得她好像很专业。】 赵雨香不耐烦:【李素也很专业,结果不也一样?我们可是残疾人, 就不该指望正常人来教我们。】 李素已经是她们换的第三个老师了, 本来通过社区主任帮忙请来的老师, 会更好一点,结果还是说走人就走人。 赵雨香:【反正现在这个姓许的也待不了几天, 干嘛给她那么好的脸色。】 女孩闻言, 有些失落。 一群人走到街道拐角,有两个年轻女人从面前的奶茶店走出来。 许攸宁一眼就认出,其中一人是在旅舍和她吵架的舞蹈老师。 她正和另外一个短发女人有说有笑。 短发女人冲李素点头:“那就谢谢李老师了,因为时间很紧, 原本以为你不愿意。” “怎么会呢?”李素轻笑一声, 撩了下头发, “我肯定更愿意教你们这样能沟通的啊。” 她正好面向着许攸宁几人,看懂唇语的女孩已经看明白她的话,当即面色不好。 小草咬着唇,下意识拉住许攸宁的袖子。 许攸宁看了她一眼。 李素也注意到几人,仿佛不认识般转回头,对短发女人笑着摆手:“那明天文化活动中心见啊。” 短发女人也温和地和她告别。 小草却快步上前,拦住李素的去路,不满地指着短发女人的背影。 李素不耐:“看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也没兴趣,你让开。” 她绕开小草要走,小草又连忙拦住她,委屈又愤怒地继续指着短发女人。 李素烦了:“怎么听不懂人话啊?”说着伸手挥开小草。 小草一个踉跄,朝后退一步,却正好踩住一个翘起的地砖。 眼看她就要倒下,许攸宁推开赵雨香,扶住惊魂未定地小草,将她拉到身后,似笑非笑的看着李素:“好歹是你之前的学生,怎么还动手了?” 李素有些讪讪,但看见许攸宁,又冷哼一声:“谁让她老是拦着我?” “你明明知道她看不懂你在说什么,你这是在欺负她。”许攸宁眸光微冷,明明也是个成年人,居然骂一个十七岁的聋哑女孩子听不懂人话。 “嚯,还挺会多管闲事的。”李素不屑地道,“既然你是个正常人,那总能听懂我说的话?一边去,别拦着我。” 说着她又要挥手推开许攸宁。 许攸宁毫不留情抬手打开,面色淡淡望着她:“你手脚真多。” 李素被打得一愣,听见许攸宁的话,又心中愠怒,这不是骂她吗?! “神经病啊你!我之前是她们老师,现在不当了而已!要你多管闲事?” 行人被吸引注意,看了过来,李素又骂道:“看什么看啊?” 路过的行人也不想惹事,纷纷转回头。 小草看李素对许攸宁吹胡子瞪眼,鼓起勇气上前护着许攸宁。 李素气笑了:“什么意思?人家帮你说一句,你就护着别人?之前求我不走的时候可不是这态度,她还能教你跳舞啊!” 许攸宁看着李素的目光透出冷意:“我还真能,你欺负几个小女孩算什么本事?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小草找来给她们排练的老师,我叫许攸宁。” “哦?”李素冷蔑地打量着许攸宁。 名字隐约在哪里听过,但想不起来。 而且模样也很陌生,应该是第一次见。 她冷啧一声,“阿猫阿狗都可以教跳舞了?贡市跳舞的哪个我不认识,你哪个培训班的?” “外省的。”许攸宁扯起一抹笑,“业务水平应该能和你打个平手吧?” “嚯?!”李素操起手,“你才毕业的学生?了解咱们贡市的文化行业吗?知不知道我带多少学生得过奖?” 许攸宁好整以暇:“不知道,我不认识你。” 这土包子! 李素噎了噎,懒得跟这种没见识的人计较:“行,我倒要看你教出个什么来,反正她们连拍子都感受不到,根本学不了舞蹈!” 许攸宁玩味地笑笑:“那可不一定,你教不了不代表我教不了。” 李素气得翻了个白眼:“不自量力!残疾人学什么舞?节拍找不到,沟通也沟通不了,你怕是傻子——” “说话注意点!”许攸宁厉了声,强行打断李素,“好歹也是你曾经的学生,竟然还要被你辱骂,当你学生就是这样的待遇?那她们离开你可太好了。” 她朝着李素扬了扬下巴:“你放心,小草她们不用你教,也会赢。” 小草紧张地拉住许攸宁胳膊。 李素简直要被逗笑了:“行行行,现在的人可真会装,刚毕业就口气这么大,我倒要看看你到时候怎么丢脸!” 说完,冷蔑地扫了许攸宁一眼,转身就走! 小草不知道怎么的,还想追上去,许攸宁一把拉住她:“还跑过去做什么?” 小草急得额头冒汗,拿出手机给许攸宁解释:【刚才和李老师一起的人,也要参加这次比赛。】 许攸宁略一回忆,隐约记得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人。 这比赛在本地倒是挺受欢迎啊。 “李素是要帮别人啊?”赵雨香没好气地道,“也难怪她发脾气不教了,我们残疾人就是很难教是吧?” 她边说边比手语,看得出很生气。其他几个女孩看了她的话,一时无言,眼底却很难过。 许攸宁拍拍手,淡淡一笑,给她们打字:【怎么还在沮丧?不是该好好努力,得个第一?】 【可是李老师也没说错,对我们来说第一很难。】小草回她道。 【这不就更需要你们努力了?】许攸宁含着笑,【她说你们不能跳,你们就不能跳了吗?我不想输,也不想看你们输,既然想跳,就好好跳!忍受得了凌晨起来练舞,忍受不了现在这点困难吗?】 小草不由得眼眶一热。 是的,她不要轻易放弃! 她抓住许攸宁的袖子,重重点头。 其他女孩看了许攸宁的话,心头的不安忐忑也渐渐平息,哪怕听不见声音说不出话,也磕磕绊绊学到了今天,连舞台都不上去一次,也太不像话了。 【想好了明天准时练习。】许攸宁道。 几个女孩对视一眼,坚定地点点头。 088【重写了】 “哈哈哈笑死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野鸡学校毕业跑来的,业务能力不行、找不到工作,才跑去给她们当老师吧?” 李素坐在公交车上, 想到许攸宁的口气, 又重重哼了一声,总觉得咽不下这口气:“她要是带她学生来咱们单位考级,我可不会给她好脸色。” 那边的人却迟疑了一下:“我刚才想了一下, 你不觉得她的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吗?” “有一点, 估计被谁提过吧。”李素随意地说着,一边起身准备下车, “这压根没记住, 估计也没什么不得了的。” “不是……”朋友思来想去,“我上网查一下, 这个名字好像真的在哪里见过。” 李素浑然不在意,觉得朋友有点大惊小怪,转头招呼司机:“师傅, 这站停一下啊。” “怎么早不说?”司机险些冲过站, “要下车提前说啊。” “谁知道你不停车啊?” “你不说我当然不停啊。” 李素和司机吵了起来。 朋友忽然道:“哎, 你刚才说那个人说她叫许攸宁?君子攸宁那个攸宁吗?她从哪儿来的?” 李素下了车,刚和司机吵完, 又被一通问, 顿时心烦:“我哪儿知道从哪儿来的?她就一口普通话挺流利,估计北方来的吧。君子什么?没听过。” 朋友越想越觉得惊奇:“你该不会遇到许攸宁了?!” “谁?!”李素皱眉,“你认识?” “许攸宁啊!”朋友拍着桌子提醒,“之前舞蹈杂志登过的, 今年凤凰杯得奖的舞院学生!不是还有专访吗?!” 李素被她的猜测吓了一跳:“怎么可能?不可能吧?” 可李素自己心里也七上八下。 不会这么巧吧? 名字同音, 可能是从北方来的, 又会舞蹈。 “你找找人家的照片看看?” 不会吧? 李素狐疑地挂了电话。 但她也不是很确定许攸宁的名字怎么写,好在朋友把许攸宁的名字发了过来。 她打开浏览器搜索许攸宁。 赶紧找张照片看一下! 搜索页面正好有一条关于许攸宁的消息,是之前凤凰杯的网络报道,这种舞蹈比赛无法引起广大关注,但在网站的舞蹈区仍旧能占据一小块篇幅。 李素打开网页,封面是一张舞台领奖的图片,第一名的女孩儿虽然被舞台妆遮掩了大半,但还是能很清楚得认出来——和她之前见过的女孩儿是同一个。 李素心里咯噔一下。 还真是她? 不过李素又很快放下心来,能跳好又不代表编导能力强。 谁知道她排的舞会不会乱七八糟?这行里这种例子太多。 李素哼了一声,那不正好?要是许攸宁也输给她,单位就更重视她了。 这么一想,李素哼着歌儿,放下心来。 * 关于聋哑人的舞蹈演出,许攸宁在网上请教了聋哑演艺团的成员。 演艺团的聋哑舞蹈老师听完许攸宁介绍的情况,很感兴趣,专程给许攸宁发来练习视频。 许攸宁一看——现场还有手语老师指挥? 而且手语老师也得懂舞蹈。 许攸宁思索片刻:【请问有没有不需要手语老师的办法?】 演艺团回复:【几乎不行,无声的世界很难卡住节拍,大家既不知道音乐的节拍,也不知道自己的节拍,需要手语老师给大家提示,节奏才不会乱。】 【对聋哑人而言,他们其实理解不了节拍是什么,这个东西太抽象了。】 没有经历过的东西,哪里能知道呢? 要是能让他们感受得到律动就好了。 许攸宁有些出神。 第二天就要开始排练许攸宁准备的舞蹈。 几个女孩儿到了活动室后,紧张又忐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跳好。 也有人想到之前李素教的舞,有些害怕——许攸宁说李素准备的丹顶鹤比较简单,那她准备的一定会更难,会像李素那么凶吗? 正当大家不安地讨论着教学时,许攸宁拉着推车进来,冲大家笑了笑:“我们今天换个地方练习。” 女孩们面露疑惑之色。 小草是和许攸宁关系最好的,因此大着胆子问:【老师我们去哪里?】 许攸宁道:【一个更适合我们练习的地方。】 更适合她们练习的地方? 女孩们面面相觑。 小草犹豫着,见许攸宁在搬音响,赶紧上前帮忙。 大家跟着许攸宁,一直去到贡市边的一间仓库。 仓库在铁路边上,居民很少,旁边就是修车厂,平时就挺吵。 许攸宁把音响拉进仓库,小草见环视一圈,竟然发现仓库里还有好几个音响,不由得惊奇。 许攸宁笑着解释:【早上请你哥帮忙搬来的。】 这里之前是个乐队训练的地方,不过乐队成员相继工作、结婚后,他们也不再使用了。 许攸宁把手机插在连接线上,招呼大家:【大家一人找一个音响,把脸贴在音响上。】 这是为什么? 女孩们纷纷不解,小草也忍不住问:【老师,这个有什么用吗?】 【用处很大。】许攸宁挥手催促,【快点。】 小草见她神色认真,便在她脚边的音响旁蹲下来。 见小草真的做了,女孩们只好一人找了一台音响,按照许攸宁的说法做。 对上几双疑惑的眼睛,许攸宁淡淡一笑。 【准备好了吗?】 大家不约而同点头。 许攸宁比了个手势:【3,2,1】。 她按下播放。 小草不明所以,但突然砰的一下,她脸颊一阵酥麻。 小草一愣,转过头看向其他人,发现其他人也有些愣神。 这是怎么回事? 小草赶紧贴住音响,又感觉到音响面的丝网在短暂的安静之后,又开始震动起来,振幅时而轻,时而重,脸颊的感触也时而酥麻,时而一疼。 这是什么东西?! 大家都被吓了一跳,看向许攸宁。 许攸宁笑了笑,给大家写:【是音乐】。 女孩子们神情呆滞——是音乐?! 【虽然听不见,但你们可以感受得到。】许攸宁解释道,【因为音乐也会引起共鸣。】 声音太大,势必引起震动,只要足够大,仅从触感,也能体会得到那种感觉。 许攸宁笑眯眯的问:【感觉怎么样?】 小草惊愕地捂住嘴巴——刚才音响面砰的一下打在她脸上,她知道那一拍,一定特别重。 没错了,是音乐! 089 大家都有一种不真实感。 从音响表面的蜂窝网, 不真实的震动感起起落落,有时候像面团黏黏糊糊,有时候又异常干净利落。 【不同的乐器表现形式不同, 长短音也不同,所以你们的感受也不同。】许攸宁解释道。 虽然不知道用了哪些乐器,也并不知道这些声音如何, 但汇成的旋律已经让大家有了新奇的感受。 一遍结束,几个女孩儿都有些愣神。 许攸宁从旁边的搬出一早准备好的鼓。 鼓足有一个脸盆大小,许攸宁将鼓平放在地上, 示意几个女孩儿不要动。 小草疑惑地问:【我们不能起来吗?】 许攸宁颔首,指向自己:“看我跳。” 许攸宁站上鼓。 咚的一下, 音响蜂窝网传来震动感,许攸宁挥袖而出! 动作婉约柔美,却又柔中带刚,强硬的力度和刚劲美看得大家不由得屏息。 脚尖随着动作蹈击鼓面,鼓上的腾跃、跺踏又显得轻盈敏捷,阳光折射下颈窝的汗水晶莹透亮, 有人倒抽一口气, 声音很快被掩埋在音乐声中。 直到许攸宁垂袖收尾, 大家才坐起身鼓掌! 小草激动地从站了起来。 有海浪撞击沙滩般,震撼感击穿心灵,也让她清楚认识到,许老师很优秀, 她们离她还很远。 【许老师,我们就跳这个?】她问。 许攸宁笑了笑, 脚尖砰的一声, 轻轻敲击鼓面:“对, 这是盘鼓舞,叫《花游》。” “这支舞怎么样?” 这才是舞蹈,不不,或者说这是艺术! 小草手舞足蹈比划着手语。 和她比,之前在贡市看过的文艺演出都变得逊色。 许攸宁忍俊不禁。 仓库闷热,跳舞后又汗流浃背,她一边抽纸巾擦汗,一边关掉音乐。 女孩子们很兴奋,在彼此交流,没想到许攸宁比李素准备的舞蹈要好得多! 赵雨香犹豫着上前:“这不是很难吗?本来敲鼓就不容易,还要跳舞,对我们会不会太难了?” 许攸宁回头看她一眼,和其他女孩儿的激动不同,虽然许攸宁的舞蹈确实让赵雨香改观,但她更考虑实际。 许攸宁颔首:“你只要考虑尽力就行了,我会让你们跳好。” “但是你没有考虑实际——” “你们报名比赛的时候,也没有考虑吧?”许攸宁淡淡一笑,“所以我们只要尽力跳到最好就可以了。” “别人说残疾人跳不好,你们不是咽不下这口气吗?” 她语速不疾不慢,女孩儿看清她说的话,顿时沉默。 许攸宁又道:“考虑别人在做什么前,一定要先把自己做到最好,不就可以了吗?对手没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自己先打退堂鼓。” 赵雨香一怔,还想说什么,许攸宁却打了个响指,示意大家:“盯着音响,我们继续,直到你们的身体有了记忆为止。” 闻言,大家回过神,赶紧跑回音响旁。 赵雨香抿了抿唇,也坚决地继续贴音响,感受音响传来的“声音”。 * 周五,许攸宁去文化活动中心,行政办公室的职员接待了她。 得知许攸宁是来借鼓的,办公室职员呵呵笑道:“先做个登记吧?” 许攸宁颔首。 文化活动中心是服务群众文化生活的单位,各单位经常来借相关物品。 许攸宁填完表,行政人员是个三十几岁的姐姐,一边蹲在地上找鼓,一边随意地问:“是才毕业的学生吗?怎么以前没见过啊?” 许攸宁笑了笑:“是大学在读。” “哦?”行政人员诧异,“哪个大学啊?咱们省城的艺术学院吗?” 在门口瞄了好一会儿的一个女人提醒道:“刘凤,她应该是京城舞院的许攸宁吧?” 许攸宁惊异地看向她,女人眉眼弯弯:“之前我们单位组织学习,我有看过你的比赛视频啊。” 行政人员连忙站起身:“这是我们张副主任,负责业务管理的。” 许攸宁连忙问好。 张副主任摆摆手:“我看见仓库门开着,就过来看看。不过你怎么在这里?”她疑惑地问许攸宁,“我们这边没有活动可以让京城舞院参加啊。” 许攸宁解释道:“有几个女孩儿想参加八月份的舞蹈比赛,拜托我帮忙,我就帮她们排舞。” 张副主任恍然:“哦,是八月份举办的那个公益比赛啊。” 小草她们要参加的是一个公益性质的比赛,主旨是调动民间文化娱乐积极性,丰富群众文化生活,都是业余一般群众参赛。 就比如小草她们。 张副主任调侃:“哇,这几个女孩儿不得了哦。” 许攸宁笑着叹一口气。张副主任不明所以,这时有人走进来:“刘姐——” 许攸宁侧目,是李素。 李素对许攸宁出现在这里感到意外,知道她的来头心底有点怵,但很快又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哎呀,这不是许老师吗?怎么在这儿啊?今天不排练吗?” “借东西啊。” “借什么啊?咱们市有许老师能用的吗?” “李老师能用,我就能用。”她冲着李素勾唇一笑。 张副主任瞥一眼李素:“李老师今天怎么来了?你们学校不上课吗?” 李素神色不自然地道:“我给我学生借东西。” “你学生用什么啊?还用跑这儿借?”张副主任感到奇怪,李素不管是校内的学生还是校外的学生,表演都是在花钱租表演服的啊。 李素犹豫一下:“是新收的,就教一支舞。” “业余爱好者?”张副主任想到许攸宁的情况,好奇地问,“也是要参加八月份的公益比赛?” 李素硬着头皮点了下头。 “什么队伍啊?” 许攸宁也擦着鼓上的灰尘,慢悠悠朝她看去。 “……朋友介绍了她瑜伽班的学生给我,她瑜伽班的学生都想参加。” 瑜伽班啊。 许攸宁闻言似笑非笑瞥了李素一眼,难怪不想教小草她们,瑜伽班学员的学费不会比小草她们低,更何况还更好教。 张副主任又道:“这次比赛有许同学在,让人期待啊,到时候我也去看好了。” 李素勉强笑道:“可许同学不是才大一嘛,她编导知识应该学得不多吧?” 张副主任疑惑地看她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李素的话题一直围绕着许攸宁。 许攸宁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慢悠悠道:“是啊,我才大一,能力的确不足,更何况参加比赛的女孩儿们有些缺陷,好歹是李老师以前的学生,李老师手下留情呗。” 张副主任一惊:“缺陷?” 许攸宁微微一笑:“是一群很勇敢的聋哑女孩儿,李老师前阵子还教过她们,是不是很巧?” 张副主任狐疑地看向李老师:“之前听说李老师被派去工作,是这个?” 李素面色青一阵白一阵,贡市大大小小的舞蹈项目都由张副主任牵头,她哪里想到,今天居然在张副主任面前牵出这事? ”误会,是误会……”李素悻悻地解释,“我教过她们一阵子后,发现我实在没有办法胜任……” “没关系,总有办法可以跳的。”许攸宁不紧不慢打断她,笑容不变,“大家知道李老师嫌弃她们之后,都很努力了,谢谢李老师。” 李素面色黑如锅底,不敢当场反驳。 许攸宁微微一笑,她将鼓抱到推车上:“每天下午五点前归还吗?” 行政人员也帮着搬上推车:“对。” 许攸宁颔首,又冲张副主任告别之后,推着推车朝外走。 小草站在门外,紧张地朝里张望,见许攸宁真的推着鼓出来,长舒一口气,又止不住开心:【我们真的用这个跳舞吗?这个真的可以跳舞吗?】 许攸宁拍了拍鼓面,笑眯眯地道:“盘鼓舞虽然少见,但鼓真的可以跳舞。” 小草摸摸鼓面,喜滋滋地跟在她身后,朝一直练舞的仓库去。 舞定好,道具鼓也借到,八个女孩儿也在紧锣密鼓排练,偏偏这时候,有个叫做小薇的女孩儿开始频频请假。 说是白天要帮妈妈看店,这许攸宁也能理解。 可时不时的请假,就导致小薇在回来练习后,动作生疏,频频出错,甚至还踩到了赵雨香的脚! 许攸宁叫停,神情严肃地看向小薇:【小薇,你还打算跳吗?】 小薇的进度已经明显落后于所有人。 赵雨香也忍不住站出来指责小薇:【你请假那么多天,还跳成这样,幼儿园小孩跳舞都不踩脚,你跳成什么样了?你要是不想跳,就趁早走,我们不是为了得奖吗?】 小薇对赵雨香的话感到委屈,咬着唇:【可我要看店,不然我怎么办?就因为我没办法天天来,你就不让我来了吗?】 帮家里干活是常有的事,但排练也是大家的事。 【那你就不来。】赵雨香态度果断,【你这样,我们还怎么比?】 小薇可怜巴巴地看着她,眼底有泪花。 女孩儿们面面相觑,有人开始帮小薇解释。 但也有人站在赵雨香这边。 许攸宁干脆在音响上坐了下来,小草担忧地跑过来,她淡淡道:“决定好了?” 小草有些尴尬:【你别生气……】 “我不生气。”许攸宁换了一首曲子,“这是你们的舞蹈,需要你们自己好好对待。” 小草忐忑地绞着手指。 最终女孩子们吵出折中的办法,小薇回去跟她妈妈商量一下,也再给小薇放一天假,让她好好决定。 小草期待地看向许攸宁。 许攸宁扯起一抹笑:“你们决定就行。” 回到旅舍,许攸宁冲了个澡,走到大厅却看见魏则行坐在沙发上折纸。 她一边擦着头发走过去,一边惊奇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魏则行和她不一样,不能长时间待在贡市,因此在她决定留下来之后,就飞了回去。 现在怎么又来了? “周末度假。”魏则行言简意赅。 ……来回路程都八个小时了,度什么假啊? 许攸宁看穿不说穿,在他对面坐下来。一个五六岁的小孩捏着纸飞机在大厅跑了一圈,又转身扑到魏则行旁边的沙发上,看他折纸。 许攸宁喝了口果汁:“你带来的小孩儿?” 看着又不太像。 魏则行睨着她:“我像会带孩子的人?” 许攸宁抬了抬下巴:“怎么不会带?这不还在给小孩折青蛙?” 魏则行垂眸,不理她了。 青蛙折好,摁着屁股就能蹦一下,小孩兴致勃勃地捏着青蛙去前台找小草哥哥玩。 孩子一走,许攸宁立马坐直身子,托着下巴问:“哪儿来的孩子?” “捡的。”魏则行又抽了一张卡纸,“在路口遇见,死活要跟我过来。” “怎么不交给警察?” “说马上就来。” “马上?” “已经半个小时了。” 许攸宁瞥一眼,前台的桌上一堆折出来的小动物,看来半个小时魏则行全在这儿折纸。 她觉得好笑,又见魏则行熟练的折纸,三两下折成形,从底部的洞吹了一口气,整个形状膨胀起来,花瓣是花瓣,花苞是花苞。 上次见到这种折纸还是高三的时候。 颜色不同,形状却眼熟。 许攸宁一怔,不由得放下玻璃杯:“这是花儿?” 魏则行颔首,用卡纸卷成花茎,对许攸宁弯唇笑道:“你不是喜欢这种花?” 那之前乔康的卷子—— 许攸宁嘴唇动了动,小草哥哥忽然叫住她:“哇,这孩子还是熟人呢!你猜猜他是谁家的孩子?” 许攸宁只好看向前台,五六岁的小男孩现在吃冰淇淋,看不出脸庞像谁。 她摇摇头:“不认识。” “是小薇的弟弟。”小草哥哥递了个玩具给男孩:“你姐姐跟我妹妹一起跳舞呢,你知不知道小草姐姐?” “小草姐姐?”男孩想了想,点点头,“认识!” 小草哥哥扶额:“要不是小草还没回家,一早就认出你了,你姐姐和小草姐姐在跳舞,你知道跳舞吗?” 男孩又点头:“知道!但是姐姐不跳了!” “不跳了?”小草哥哥不解地看向许攸宁:“为什么?” 许攸宁耸耸肩,皮笑肉不笑:“不知道啊。” 小草哥哥做了个拉上嘴巴的动作,识趣地不再追问。 没想到男孩儿咬着冰淇淋勺,忽然含糊地道:“阿姨不让她跳,说不跳的话,就给姐姐钱。” ※※※※※※※※※※※※※※※※※※※※ 087,088重写了要清楚缓存才能看,已订阅的是不会重新扣jj币的 090 小草哥哥一愣, 手头动作不由得停下来。 许攸宁坐到男孩儿身边,笑了笑:“是什么阿姨?” 男孩儿想了想:“漂亮的阿姨,第一次见。” 小草哥哥迟疑一下:“那个……许老师?” 许攸宁面色冷淡, 拿出手机翻找后,递给男孩儿:“是这个吗?” 她递过去的,是李素学校放在官网上的照片。 男孩儿歪着头回忆:“好像是她。” 许攸宁颔首:“知道了,谢谢。” 小草哥哥看她脸色不好,迟疑地问:“许老师?” 话音刚落, 大门传来风铃声, 小草和小薇一前一后进门。 小薇见到弟弟, 激动地上前拉住他, 小草也一脸惊喜对大家道:【小薇到处找她弟弟,没想到在我们店里!太幸运了!】 小草哥哥欲言又止。 许攸宁视线穿过小草头顶, 看向小薇。 小薇对上她的目光,心头一虚, 冲着她点头。 许攸宁冲她招手:【明天还来排练吗?】 小薇迟疑一下, 今天的讨论不是说她明天可以考虑一下? 她正要说话, 许攸宁扯过一张纸,给她写:【没空排练就不要跳了。】 小薇愣住,小草犹豫地看向许攸宁, 小心翼翼地问:【许老师, 今天商量的是, 给小薇一天考虑。】 【一个存心捣乱的人有什么好考虑的?】 许攸宁反问。 小薇面色微微一变, 眼神闪烁一下:【许老师, 我不来排练, 真的是因为要帮妈妈看店。】 小草也眼神犹豫。 许攸宁敲了敲桌子, 重新抽了一只马克笔给小草写:【小姑娘, 我没空陪你耍心机,你不能认真对待,就别浪费大家的时间。】 小薇脸色变换,小草哥哥忽然拍拍她的肩膀,面色不善地用手语示意她出去。 小薇委屈地咬咬唇,对小草道:【老师不知道对我有什么误会,我先回去好了。】 说完她抱起一脸不情愿的弟弟,朝门外走。 许攸宁面色淡淡坐在高脚凳上,见小草想追出去,飞快伸手拉住她。 小草不解地看着她,倒是她哥哥忍不住,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小草。 小草面色发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她又很快反应过来,【我们该赶她走吗?】 许攸宁淡淡望着她:【你想给她机会吗?】 小草失望地和许攸宁解释:【我会跟大家解释,让小薇不要再来了。】 许攸宁颔首,视线一转,看到魏则行桌上的纸花。 男孩儿被带走,魏则行也放下了彩色卡纸,见许攸宁看过来,他挑了挑眉。 “……”许攸宁心烦地转回视线,朝院子里走,走了两步,又气不过,扭头快步走进大厅。 魏则行又抽了一张卡纸在叠什么,许攸宁敲了敲桌子,好整以暇看着他:“你没什么要说的?” 魏则行漫不经心地叠着卡纸:“说什么?刚才那个女生触碰到你底线的事?” “……没什么。”许攸宁面无表情,“我回去洗澡。” “不是洗过了?” “又想洗了。” 许攸宁掀开帘子往院子里走。 小草哥哥无声询问:“你惹她生气了?” 魏则行弯了弯唇:“惹她生气的是刚才那个。” 他朝着门口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钢铁直男?明眼人都看得出人家许老师生气的目标已经转移。 小草哥哥给他端了杯咖啡,满眼同情。 魏则行笑瞥了他一眼,低头呷了口咖啡。 * 次日许攸宁到仓库,意料之中的看见了小薇。 她也来了。 音响的音乐震耳欲聋,哪怕这里是靠近铁路的郊区,早先也有居民投诉过音响问题,不过许攸宁跟大家沟通过,只使用下午。居民们也勉强同意了。 她上前关掉音响,面色冷淡看向人群中的小薇。 小薇忐忑地抱着膝盖,不言不语。 许攸宁径直宣布:【今天开始我们改为七人队形练习。】 大家齐齐一愣,小薇更是面色慌张——许攸宁这是真不让她参加了啊! 她赶忙站起身,看向小草,希望小草能帮忙说上几句。 “为什么忽然要变动队形?”赵雨香干脆地站起身,神情不爽。 许攸宁冷淡地瞥她一眼:“这里不需要心术不正的人。” 小草赶忙上前解释。 赵雨香皱眉:“小薇以前也被李老师骂哭过几次,怎么可能听李老师的话?” 【小薇一直想参加,不可能会做这种事啊。】 【她弟弟不是说给钱了吗?】 【到底给了多少钱?小薇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你不想去参加比赛吗?】 气氛有些微妙。 许攸宁坐在音响上,冷眼看她们争执。 赵雨香干脆把小薇往前一推:【你解释,到底怎么回事?】 许攸宁也朝她看去。 被推出来的小薇胆怯地看着旁边的同伴,不安地比划了手语。 不知道她说了什么,小草立刻激动地走上去,立刻有别的女生护着小薇。 许攸宁若有所思地起身,拉过小草,小草气愤极了,给许攸宁打字:【她居然说因为你不喜欢她一直耽误大家时间,才想赶她出去的。】 许攸宁了然,这帮女孩子是聋哑人,对小薇也不能像录音那样简单明白——更何况彼此也有沟通障碍。 ——好比许攸宁,她都不知道几个女孩儿在吵些什么。 【这个说法不对,我不喜欢她,我可以撂挑子不干。】许攸宁目光冷然落在小薇身上。 小薇缩了缩脖子,眼珠一转,似乎又想出主意。 许攸宁操起手,不知道小薇又说了什么,大家表情惊愕,又不能理解。 怕许攸宁不明白,旁边一个女孩儿给许攸宁打字。 【刚才小薇说,是因为小草一直不喜欢她,想赶她走,又怕得罪大家,才让老师你出面来说的。】 小薇似乎还举了好几个例子,证明小草讨厌她。 小草气得双眼含泪:【是你说喜欢跳舞,想要一起参加舞蹈比赛,我才找老师的啊!你们都不想比赛了吗?】 【是你想比赛!我们只是想学舞而已!参加比赛不是你说的吗?】 两三个女孩和小草吵了起来。 许攸宁抬腕看眼手表,快三点了,足足浪费一个小时。 她上前拉住小草:【你到底要不要跳舞参加比赛?】 小草现在被气得不轻:【我当然要比赛!凭什么就不比了!】 【那好。】许攸宁目光带着冷意,从小薇几个身上一扫而过,【想跳的,我教,不跳的,现在就走。】 091 小薇下意识绞紧手指, 假装不经意般看向小草。 许攸宁注意到她的视线,慢吞吞笑了, 翻了一页笔记本又写:【反正我只是小草请来的, 我完全可以只教她一个人。】 【我们付学费了!】有女孩拿出手机打字,刚递给许攸宁又想起—— 不, 还真没付学费。 李素那里吃过亏之后,这次在赵雨香的提议下,大家并没有提前支付学费。 【想跳的留下, 不想跳的走人,我没空听小丫头吵架。】许攸宁指向仓库大门,【门在那边。】 小薇抹了把眼泪, 对大家道:【既然小草讨厌我, 我就先不参加了,你们都冷静冷静, 不要因为我吵架, 我们都是聋哑学校一起出来的朋友啊。】 她这么一说,原本支持她的两三个女孩更生气了。 【既然是朋友, 干嘛非得用这种方式!】 【那我也不跳, 小草跟小薇道歉了再说。】 这不是威胁人? 小草气得又开始掉眼泪:【她收了李老师钱啊!就是为了让你们不跳啊!】 【可是小薇自己也想跳舞的啊。】 小草跟她们说不通, 许攸宁拍了拍她的肩膀, 又把手里笔记本扬了扬。 【不跳的就走,别浪费我的时间。】 几个女孩年轻气盛禁不得激, 看了许攸宁的话真就拉起小薇往外走。 八个女孩子, 走了四个, 还剩四个。 一开始质疑许攸宁的赵雨香也还留着。 大家看向赵雨香,连许攸宁的目光都若有所思。 赵雨香没好气地道:“高小草为了比赛一直尽心尽力,你和高小草没必要在这个时候撒谎,搞得大家无法排练。” 其他两个留下来的女孩也这样想。 许攸宁比李素好太多,怎么会莫名其妙排挤学生?对她又没有好处。 许攸宁颔首,打了个手势示意大家重新开始排练。 四个女孩见状都有些慌张,昨天还是八个人的队形,今天该怎么练习? 许攸宁弯了弯唇:“紧张什么?换队形而已,要紧张的是,是你们的对手。” 从排练、服装、化妆、道具许攸宁全都一手操办。 贡市的夏天格外炎热,平均温度35c,更有时候达到38c,连许攸宁背上都被热出一身痱子,更不用几个女孩。 好在一切都很顺利。 但也有人坐不住。 离开队伍的女孩们,以为小草肯定会一一上门和她们解释道歉,并希望她们回去继续练舞。 可日子一天天走,小草根本没有上过门! 连信息都没发过一条! 女孩子们有些慌张,她们也不是完全不想跳舞,只是觉得小草在整个队伍里的位置越来越重要,以至于不服气而已。 可大家不是朋友吗?小草怎么能完全不关心她们呢? 几个女孩都感到委屈,开始撺掇小薇:【你主动联系小草啊,她不是误会你了吗?你跟她解释,然后和好就行了啊。】 【对啊,你主动联系小草,让我们回去继续跳呗。】 小薇不敢接话。 女孩们也有些生气:【你为什么都不肯解释啊?我们是因为帮你才变成今天这样的啊!你回去跟小草解释清楚,有这么难吗?】 小薇苦不堪言,她当然不能啊! 因为她确实收了李素的钱。 她也不知道李素怎么那么不喜欢许攸宁,说只要她给许攸宁添点堵,就给她买东西。 小薇最近看了许多美妆博主的安利视频,但小薇妈妈不肯给她买——说她根本没有化妆的必要。 但她很想拥有一支大牌口红。 李素给的条件充满诱惑力,小薇很快就答应了。 她讪讪地推开几个女孩的手,从沙发上站起来:【我之后再想办法,我要去店上了,你们先回去吧。】 其中一人见她神色不自然,顿时起疑:【你不是才从店里回来么?】 【跟小草解释又不难,你现在给她发消息解释。】 竟然强迫起她来了。小薇愕然,连忙道:【改天再说!我要先去店里。】 这又不是多难的事情,大家劝了许多天,但小薇就是不愿意。 【你该不会真的收了李素的钱?】 小薇喉头咽了咽:【没有,是小草诬陷我。】 【最好没有,我们那么信任你。】 【那你今晚就跟小草解释清楚,知道吗?】 小薇满头冷汗地点头。 七月底,艺术考级之后,公益舞蹈比赛即将拉开序幕。 舞台设置在贡市市中心的广场上,以中心广场为划分,往南自然景区较多,往北人文景区较多,因此中心广场也是人流交汇之处。 许攸宁几个早就在舞台边等待。 小草四个女孩画着浓妆,穿着演出服,紧张地互相加油打气。 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背着相机走上前,微笑着对许攸宁比手语。 许攸宁一脸迷茫,小草赶紧回他,男人失笑:“不好意思,我是想问,你们愿不愿意让我拍照?我是一名业余摄影师。” 许攸宁看着他长长的镜头,随后颔首:“可以。” 几个女孩没有这种经历,感到很新奇,立刻站成一团比了个“v” 摄影师抱歉地解释:“不好意思,我是想拍你们随意的样子。” 几个女孩顿时有些失望。 许攸宁给摄影师递了个眼色,摄影师便转而去个几个女孩儿交流,似乎是说了几句好话,几个女孩儿又高高兴兴站成一排照相。 台下评委已经到场,许攸宁探头一望,还有个熟人。 其中一位,是在文化活动中心见过的张副主任。 张副主任也见到她,冲她招手。 许攸宁干脆过去打招呼,张副主任还向其他两位评委介绍:“这是京城舞院的许攸宁,大家都知道吧?” 两位评委惊讶地和许攸宁打招呼,经张副主任介绍,许攸宁知道两位舞蹈行业从业者,其中一位还和李素同为艺校的老师。 得知许攸宁指导了比赛其中一支队伍,李素这位同事探究地道:“都是挺努力的孩子,许老师要我帮忙看看吗?” 这是想给她开后门? 许攸宁失笑:“让她们跳吧,赢也得靠她们自己,否则走不远。” 评委闻言,便知道她不是爱走捷径的人,抱歉地笑笑:“许老师放心,比赛结果肯定是公正的。” 这样当然最好。 许攸宁勾了勾唇,一回头,李素站在舞台边,刚才看喜笑颜开,此刻神色显得不虞。 她冲李素微微笑了笑,李素深吸一口气,还来不及硬挤出笑容,许攸宁已经轻飘飘地移开了视线。 反正她和李素也不熟。 李素深吸一口气,一个大一学生能有多少编导知识? 有什么好担心的? 她凑到评委桌,亲昵地挽住同事的胳膊:“原来你也认识那个许攸宁啊?你和她聊得那么好,别光看她的学生,也看看我的学生啊。” 同事露出古怪之色,张副主任别有深意地笑道:“是我叫她过来的。许攸宁不愧是参加过大比赛的,心理素质特好,也不给我们介绍她的学生。” 李素一僵,面上掩饰不住的尴尬。 张副主任这话无异于是在□□裸地嘲讽她。 同事拍拍她的手,压低声音:“别想东想西,人家就没想过要让咱们卖点面子。” 连同事都……李素更觉得窘迫,笑也笑不出来了:“我去看看学生。” 说完赶紧脚底抹油,只觉得评委桌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她心气不平地走回舞台。 许攸宁把她反衬得像个恶人,只希望这帮宝妈争气点,别让小草她们几个小丫头片子压在头上! 在李素心气不平的时候,时间到八点半。 比赛开始。 这种号召全民参与的比赛,选手的身份也五花八门。 有城东广场舞队的中年阿姨,也有瑜伽班的年轻宝妈,还有小草她们这样普通的未成年女孩子。 许攸宁站在场下看比赛,周围围满了凑热闹的市民和游客。 七组参赛者,小草抽签排第三,李素排第八。 演出顺序太押后,也不利。 许攸宁站在人群中,看见舞台边的李素表情极为难看。 她摸着下巴,饶有兴致笑了笑。 “赢了?”魏则行从背后走出来,他拉着行李箱,才从旅舍出来。 原定计划今天返京。 许攸宁悠悠操手:“还没上台呢。” “会输?” 怎么说话?许攸宁睨着他:“要打赌吗?” 魏则行颔首:“我赌她们赢了。” “……不赌了。”许攸宁幽幽道,“知道你想坑我。” 她隐约听说了些魏则行的传闻,说自从他进入公司,连点面包屑都别想从他嘴里抠出来。 这得多精啊。 台上老年大学的婆婆是第二个节目,紧随其后就是小草几个女孩的舞蹈——《花游》。 演绎一群女孩春日出游嬉戏的场景。 盘鼓舞是利用鼓表演的舞蹈,跳舞的同时兼顾舞蹈,对于小草几个女孩子难度不低。 一串急促的鼓声带动马头琴出场,四个女孩笑容欢快抱着鼓出来。 四人体重都很轻,稍加控制,就能营造出轻盈和敏捷感。只要舞蹈动作到位,就会有很好的演绎效果。 虽然早晨,但炎热也一直挥之不去,女孩们纱衣罗裙,可想而知有多热。 裙裾飞舞,鼓声欢快,广场上一些年轻人也合着节奏拍起掌。 气氛热烈,行人也越来越多的停下来。 透过人群,李素看着许攸宁,脸色黑如锅底。 以她的专业素养,还能看不出几个女孩跳得怎么样? 许攸宁冲她扬眉一笑。 李素露出难堪之色,宝妈们不用上场,她都知道一定会输给小草她们。 明明之前连拍子都对不上,一个月而已,怎么会进步这么快? 在评委看来,许攸宁教得了聋哑孩子,她教不了,这不是显得自己很没能力吗? 李素感到很羞耻,第一次觉得难以面对观众的视线,扭头躲到舞台后面。 许攸宁扫眼时间:“好了,我们该去高铁站了,快来不及了吧?” 魏则行挑了挑眉:“不等颁奖后再走?” “没有看颁奖的必要了啊。” 许攸宁转身,将舞台抛到身后。 “等等——” “不是快迟到了吗?还不赶快。”许攸宁催促。 魏则行扬眉,别有深意地勾了勾唇:“好吧。” 两人刚坐上车,广场上响起阵阵欢呼和掌声,比之前几个节目都更热烈。 许攸宁朝窗外看去,拿着话筒、扛着摄像机的电视台主持人正快速从人群边缘朝舞台前跑。 “就这样了?”魏则行又侧头问。 许攸宁将车窗升起:“跳舞的又不是我,我已经教完学生,该回家了啊。” 魏则行黑眸安静地注视着她,好半晌,才弯唇笑道:“不会讨糖吃很容易吃亏的。” 许攸宁没好气地道:“我有什么好吃亏的?” 魏则行慢条斯理翘起二郎腿:“谁知道呢。” 直到坐上高铁,许攸宁才收到小草的信息。 小草格外激动,说得了第一名,还接受了电视台采访,电视台的工作人员还想认识认识她,问她是不是去上厕所了。 第一名?许攸宁笑眯眯地回复:【我在高铁站,准备回家了。】 这状况始料未及,小草一连发来好几条消息,好几个问号看得出又急又气。 【不想扰乱你们的情绪。】许攸宁解释道,【明天恰好有急事,今天就要提前回去了。】 为了压缩时间,许攸宁还买了霖市到京城的机票。现在只需要从贡市坐高铁去霖市就行。 得知许攸宁有急事,小草遗憾又难过。 得奖,许攸宁却在离开的路上,没有和她们分享喜悦,也没有得到这份荣誉。 【荣誉是属于你们的,你们的表现都非常完美,以后哪怕不跳舞,也是一次独特的经历。】 小草还在给她不断发着消息,其他女孩儿的消息也窜进来,赵雨香的最简单:【谢谢许老师教我们跳舞。】 随后转过来一个红包,注明:学费。 “……”许攸宁对上魏则行的目光,“我今天是吃亏了吗?” 魏则行抬了抬下巴:“我刚才就想问你,收学费了没有?” “……没有。”她压根就没想起来! 魏则行淡淡一笑,递过去一杯咖啡:“不是原本就不打算收?” 许攸宁撇嘴,她的确不打算要人家学费来着。 她伸手来接咖啡,魏则行垂眸示意:“电话。” 许攸宁低头,被调了静音的手机,屏幕正显示陌生未接来电。 她赶紧接起:“喂,您好?” “您好,是许攸宁吗?”电话那边,中年女人的声音温和有力,“我是舞协的赵雯,你有收到我们舞协的邀请表吗?” 092 打开邮箱, 果然有一封舞协的邀请表。 时间是前天。 许攸宁云里雾里,给江彤发信息:【江老师,舞协给我发了邀请表。】 江彤:【……我进歌舞剧院三年才进舞协, 你才大一就进舞协, 人比人气死人!】 可许攸宁自己也一头雾水。 江彤又回道:【可能是因为那个吧, 你的复原舞。】 小草几个表演的《花游》,是许攸宁复原的盘鼓舞。 这原先是汉代舞蹈, 许攸宁开始复原时才高一, 那时候技术青涩不成熟,她也是今年才完成复原。 不过盘鼓舞对她来说,少了些挑战, 好在有小草她们。 许攸宁对几个女孩的演出很满意, 出于教学目的,也将《花游》报给系里的老师。 因为这个舞蹈?许攸宁若有所思,可是……她只告诉了系里老师啊。 许攸宁疑惑不解:【江老师是怎么知道复原舞的事情啊?】 江彤:【……早传遍了,大家都知道了啊。】 复原是个大工程活儿, 一般编导或者做研究的舞蹈工作者会去做,而舞蹈演员——排练都精疲力尽,哪儿有心思搞研究。 许攸宁挠挠额角,连江彤都知道了,现在是得有多少人知道啊。 太招风似乎也不是件好事。 下午四点, 飞机落地。 在转盘处拿了行李, 魏则行叫住她:“我要去转机, 司机在停车场等你,你从人行道去停车场, 注意安全。” “转机?”许攸宁茫然, “你还要去哪儿?” “出差。”魏则行抬手看一眼手表, “要去南城大学做演讲。” 南城在南方,离贡市几百公里,但回京就很远了。 许攸宁蹙眉:“那怎么不从贡市直接过去?” “我怕孤独啊。”魏则行慢悠悠道。 ……什么怕孤独,信他才有鬼。 许攸宁挥手:“就在这里分别吧。” 魏则行颔首。 走了两步,许攸宁又转头:“路上注意安全。” 魏则行似笑非笑挑了挑眉。 许攸宁看得蹙眉,赶紧拉起行李箱走人。 真难伺候! 次日,许攸宁去舞协交表。 之前和她通话的就是舞协人事部人员赵雯。她三十多岁,穿着干练,麻利地将表格收进抽屉:“等副会长签字就能通过了,到时候可以到办公室领取入会证。” 许攸宁颔首。 但赵雯又提出,今天舞协正好要开会,她邀请许攸宁一起去看看。 许攸宁对舞协的开会内容还挺感兴趣,旋即应下,跟着赵雯一起去会议室。 大会议室可容纳上百人,但今天参会人员只有二十几个,她一眼就看见了坐在第一排的江彤。 赵雯示意:“随便坐吧,今天参会的人不多。” 许攸宁点点头,朝前面走。 参会人员大多坐在一二排,靠讲台很近,熟面孔很多,除了江彤、吴淑风的关门弟子游远之外,还有好几个眼熟的青年舞蹈家。 包括之前招募她的马团长文工团的首席也在。 对许攸宁来说,这阵容算大场面了,她轻手轻脚坐到江彤背后,尽量降低存在感,戳了戳江彤的蝴蝶骨:“江老师。” 江彤正在喝豆浆,闻言讶异地吐出吸管:“你怎么在这儿?叫你来开会的?”她啧啧两声,“我这个前浪是不是要死在沙滩上了啊。” 许攸宁冲她做个鬼脸。 江彤没好气道:“嘚瑟,现在入会这么轻松?你个小屁孩都可以进来,不过……我没看见群里通知你开会啊。” 几个青年舞者转头看过来,对许攸宁也有几分好奇。 许攸宁食指放在唇前,轻轻嘘了一声:“偷溜进来的。” 江彤:“……小心赶你出去。” 坐了五分钟,侧门打开,胡须虬髯的中年男人扎着马尾辫走进来。 江彤转头低声解释:“这是编导大佬张利。” 张利坐下后,拉过麦克风:“各位早上好,咱们今儿主要讨论下,下个季度的几场联合文化活动……” 舞协工作很繁杂,大多需要各单位协调进行。许攸宁托腮听着,张利说完团建事项,又忽然话题一转:“上次我在群里说,aidl的事情,大家还记得吧?” 这么一说,原本被念叨得昏昏欲睡的参会人员都不由得挺直脊背,江彤也面色微肃。 aidl,阿波罗国际舞蹈联赛,五年一届,以各国舞蹈交流展示为主,但既然是国际舞台,免不了较个高低。 比赛形式也很特别,由经过组委会批准的舞者来淘汰选手,将选手组成队伍,再进行决赛。 许攸宁略一回想,今年正好该举办aidl啊! “上届是冷芬和石珠珠参加的,结果大家都知道,输了。”冷芬和石珠珠一个用古典舞、一个用民族舞参赛,结果最终名次一个第四,一个第五。 他刚说完,大家的目光若有似无扫向冷芬和石珠珠,两人肉眼可见有些坐立不安。 张利却看向这边:“江彤,你前年答应我今年会参加的吧?” 众人没出声。 aidl虽然是个展示自己的机会,但更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 冷芬和石珠珠虽说是输了,但其实输得很冤,关键原因在于古典舞和民族舞在国际上不主流。 见江彤没说话,张利蹙眉:“今年想让你去参加,展示我们的文化,和来自其他国家的舞者建立沟通的桥梁,你的性格很适合,至于得奖,我们就随缘吧。” 其他人似乎都默认了这个提议,看向江彤。 江彤看起来有点烦躁,薅了把头发:“我会参加的。” 会开完,江彤和许攸宁去厕所,许攸宁端详着她的脸色:“江老师不想参加?” 江彤把厕所门掩上,指了指自己的腰。 “这种比赛不能不尽力,我可能撑不住。” 虽然腰伤已经治好,但江彤的工作强度大,身体时刻处于严重磨损的状态,哪儿能不再出问题? 许攸宁也不禁神色严峻。 国际赛事,可想而知有多少人关注,如果江彤表现不好,或许会引来非议,她不想暴露的腰伤问题也会让人知道,这会影响她的职业生涯。 “江老师是淘汰海选选手的评委吗?”许攸宁问。 江彤点头:“我要完成组队之后,才上台比赛。” 许攸宁扬眉,靠着墙,慢吞吞问道:“那我去参加,怎么样?” 093 江彤愣了下。 许攸宁摸着下巴:“到时候江老师哪怕不出挑, 也只会被说成提携后辈啊。” 江彤恍然大悟:“最近你的话题度更高,只要你出来,大家暂时将火力集中在你身上, 我也可以轻松一点, 你说得有道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许攸宁窘了下,“很多动作你不跳, 场上其他人可以跳啊。” 江彤眼珠一转:“我回头把报名表发你一份, 我看着你填。” “……好的江老师。” 九月初,报名表终于在江彤的催促下上交。 aidl海选在九月底。 运气好的是, 今年决赛场合就设置在京城。 由于人数众多, 海选选拔设置在了体育中心。选拔当天是周六,许攸宁在成年组, c国舞区——由于国际上对国内的认知缺乏,他们甚至没有办法给古典舞和民族舞划分界限。 选拔当天,一共有八位评委到达海选场地。 七位评委都是一级评委, 在海选出成员组队后, 才会进行角逐。 评委之间根据舞种划分, 国外前来的,芭蕾、现代和拉丁总计四位评委。 国内同样也只有四名评委出现。 海选当天, 许攸宁在门口安检过后, 从古典舞通道进去。 舞种不同,要走的通道也不同。 走出临时搭建的分区通道,视线内,宽敞的体育场被用警戒线分隔成了几块区域, 海选者都别着号码牌, 站在原地等待。 场上人声嘈杂, 许攸宁走到人群边等待,但早有人把她认出来了。 “哇许攸宁居然来参加,那她肯定会被选上吧?” “aidl她也参加吗?我以为她对这种比赛不感兴趣。” “那被淘汰的名额又多一个啊,真烦人。” 许攸宁佯作没听见,站在角落观察其他队伍区。 这时背后响起零零散散的惊呼,有人戳了戳她的肩膀。 许攸宁扭头一看,是廖秋珊。 她板着脸,不太喜欢别人打探的目光。 许攸宁笑笑:“看来这次会是队友啊。” “老师让来凑数,反正都是伴舞,来就来了。”廖秋珊回答道。 按照往届aidl的比赛,海选时期的评委组队后,在团队中基本是领舞。 “我晕,廖秋珊都在,那我估计选不上了吧?” 背后有人道。 对方没有刻意放低音量,语气充满抱怨。 廖秋珊面无表情,看起来心态极好。 背后还在嘀嘀咕咕,许攸宁转过头,冲人群微微一笑。 人群中的骚动立刻平息,一部分人露出尴尬之色。 评委就在这尴尬的气氛中,从通道进来,径直坐到正前方的评委桌前。 这届古典舞参加的海选评委,只有江彤一人。 她拉过话筒,头也不抬:“每个人都只有一分钟时间,展示你们的技巧组合就行了,别的我不需要看,报名序号没有分舞种,所以第一个选手是十一号,来吧。” 旁边负责音乐的工作人员拉过音响。 两人态度看起来过于疏冷,江彤又是大前辈,女孩子们也安静下来,不敢吵闹。 许攸宁站在一边,看腰下别着十一号的女生战战兢兢从人群中走出来,海选音乐是在报名时候一起提交,工作人员不用和女生过多沟通,只需要打手势交流即可。 江彤说看一分钟,也就真的只看一分钟,计时器在旁边,时间一到她就喊停,拉过话筒:“好了,谢谢,你被淘汰了,可以回家了。” 众人哗然,十一号女生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 许攸宁站在旁边看,从旁观者的角度看,江彤很不留情面…… 这是个犯浑起来还敢顶撞吴淑风的人。 不过她也能理解,现场有上百人,要是一直说场面话、安慰选手情绪的话,根本选不完。 再者,aidl的舞台压力,也并不适合所有人,连江彤这种顶级舞者,私下也对aidl抱怨连篇。 江彤面无表情:“下一个十九号,十九号在哪儿?不要耽误时间,快点!” 十九号赶紧走出来,没想到一分钟后,江彤又道:“你被淘汰了,谢谢。” 十九号也露出欲哭无泪的表情。 廖秋珊蹙眉:“两个都不差,真苛刻。” 许攸宁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看来选曲的时候,应该尝试歌曲中段开始,这样更能展示技巧性。” 旁边一个女生听见她的话,等她展示时,便扬声道:“老师,我可不可以从一分二十秒的时候开始?” 江彤朝着音响工作人员抬下下巴。 原来还可以这样!现场说话声嘈杂起来。 江彤拉过话筒:“不要讲话,我看见谁再讲话,评分砍半再开始。” 众人又猛地噤声。 “比你还凶。”廖秋珊低声道。 许攸宁:“……”她扫视一圈,江彤这话明显让大家产生了不满。 一来就凶巴巴,不近人情,是大家最讨厌的评委模样。 而且江彤的淘汰率也很高。 许攸宁和廖秋珊都是三百号开外,在进行到八十号的时候,还没有一个选手留下来。 “什么嘛,一个都不要,到底是要选什么?”一个被淘汰的选手嘀嘀咕咕拿着舞鞋从淘汰通道出去。 终于到二百二十五号时,依旧被淘汰,二百二十五的女生忍不住爆发了:“江老师你到底要选什么?到我都一百个多人了吧?个个都淘汰?您是不是早就选好了?所以才对我们全都淘汰?” 江彤拉过话筒:“下一个是二百二十八,快点,不要耽误时间。” 完全不理她。 二百二十五号女生顿时涨红了脸。 这情形太尴尬,许攸宁上前拍拍女生后背:“你先冷静一点,到这边来休息一下吧,让下一个选手表演。” 女生挥开她的手,不服气地道:“你当然这样说!反正你肯定能过的是不是?” 江彤这才抬眼看过来。 许攸宁笑了笑:“是啊,以我的能力很大几率能过,你刚才端腿转高度都不够,你让江老师凭什么选你?” 江彤拉过话筒,语气有点不耐:“二百二十五,你那个端腿转和倒踢紫金冠回去练两个月,再来说公平问题。二百二十八跳不跳?不跳直接走人。” 二百二十五号女生握了握拳头,瞪了许攸宁一眼,悻悻而去。 “多管闲事。”廖秋珊小声道。 许攸宁抓抓额头,她也是想替这个女生解围嘛,谁知道会这样。 终于到三百号之后,第一个晋级选手才产生。 因为眼生,旁边又有人讨论起是不是黑幕。 许攸宁侧头:“她技巧很完美,你们没看?” 两个讨论的女生闻言,尴尬地笑笑,拉着手走远了些。 “这个竞争环境让人很不舒服。”许攸宁对廖秋珊道。 这样一说话,她才注意到后面多了个影子,有个金发碧眼、胡子拉碴的外国人一直站在她背后,看古典舞区选拔。 注意到她的视线,男人笑眯眯地问:“嗨,你也是跳这个?赢了吗?” 他的英语带着一点口音,大概不是英语为母语国家的人。 许攸宁颔首。 “这很有趣。”男人吹了声口哨,“看那女孩儿的转圈,真有意思,虽然看不懂,但我觉得这次我会赢。” 094 许攸宁眸光微动, 不动声色打量着他。 男人是隔壁拉丁分区的评委。丢下身后自己选区的一拨参赛者,兴致勃勃看着古典舞区的选拔。 “她这个是什么动作?” “这不就是民族舞,为什么又要分一个赛区出来?” 他侧头问许攸宁, 眼里还带着点笑:“嘿你过海选了吗?” 许攸宁没有回答, 而是朝他身后看一眼:“你似乎该去工作。” “这没问题,反正他们大多数都会淘汰的。”男人笑眯眯比了个“ok”。 许攸宁蹙了蹙眉。 “你说得对,我该回去工作。”男人操起手, 感慨道, “不过江小姐也太认真了,她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因为很快就会结束。” 他说完这番没头没脑的话, 就哼着歌儿朝评委桌走。廖秋珊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不用理他。”许攸宁拿出手机,“歧视罢了。” 她很快找到了aidl官方放出的评委图。 男人叫皮埃尔, 和他的搭档一起,于去年第四次问鼎拉丁舞世界冠军。 是行业内的佼佼者。 许攸宁还找到他上个月在社交网站的发言,他对这次aidl得到冠军信心十足, 留言也几乎都是赞美, 横跨几个国家。 人气和实力兼具。 但其中有个粉丝的一条评论被皮埃尔点赞了。 【皮埃尔过几天要去c国?真的?那边不是只有民族类舞蹈?】 许攸宁锁上屏幕, 对廖秋珊淡淡道:“这次得赢才行。” 廖秋珊刚要说话,江彤拉过话筒:“三百一十一号, 你可以回去了。” 由于是混合序号, 虽然序号已经排列到三百一十一号,但江彤实际也才审核了八九十个。 即便如此,江彤仍旧一个也没选出来。 三百一十一号压着火气:“江老师,我也不行吗?但我比在场大多数人都要好吧?” 这人声音竟然很耳熟。 许攸宁抬眸, 发现三百一十一竟然是钱彩彩。 “是那个神经病。”廖秋珊提醒她道。 “……认出来了。”不然怎么会想不开顶撞江彤。 江彤没理她, 不服气的又不止钱彩彩一个, 还要一个个解释吗? 她头也不抬:“三百一十二号人呢?不跳就跟三百一十一一起回去。” 三百一十二号尴尬地从人群中走出来。 钱彩彩更加不服气,上前拦住音箱工作人员:“江老师,八九十个人,你一个都没选出来,我不信这八九十个人都那么差!” 音箱人员躲开她,刚要放音乐,钱彩彩蹲下身,把插头拔掉了。 在场的女生们见状,都不由得退远一点,经过这么八九十个人的选拔,大家都看出江彤的脾气很糟糕。 也都不想给这位大前辈留下糟糕的印象。 江彤砰的一声将笔按在桌上,板着脸抬起头:“我选不出来难道不是你们的问题?我是要挑优秀的舞者。你知道自己跳成什么玩意儿了吗?你的手臂举不起来?抬那么低给谁看?” 廖秋珊问:“这不是你上次说她的问题?她还没改。” 许攸宁慢悠悠回道:“她怎么可能接受‘敌人’的意见。” 钱彩彩也憋着气:“可我也很优秀了,这些都是可以查到的!” 江彤懒得理她,翻了翻手下的报名表:“许攸宁是几号?先从许攸宁开始,三百一十一你在旁边看。” 众人的视线扫过来,准确地落到许攸宁身上。 肉眼可见,钱彩彩脸色黑了黑。 “总是浪费我的时间。”江彤拍了下桌,“许攸宁,你来教教她什么叫优秀。” 旁边芭蕾舞赛区和拉丁舞赛区被吸引了视线。 皮埃尔注意到这边的骚动,打了个响指:“女孩儿们先等等,我先去凑个热闹。” 拉丁舞赛区的女生们面面相觑。 海选开始三个小时,皮埃尔才断断续续审核了三四十个,而这次拉丁舞报名人数甚至超过了旁边的芭蕾舞。 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审核完? 有女生犹豫着问:“皮埃尔先生,可是到现在你才审核三四十个,还有上百个参赛选手……” “哦。”皮埃尔兴致缺缺地随口应道,“这没问题,你们随便跳跳就好。” 随便跳跳? 女生愕然片刻,又迟疑一下:“皮埃尔先生,你这是——” 皮埃尔转头,冲她笑眯眯地道:“这当然没问题了宝贝儿,反正很大一部分人都是要被淘汰的,不是吗?” 女生一时卡壳,没听明白他的意思,皮埃尔已经转头继续看向江彤这边,眼睛眯了眯。 许攸宁不紧不慢走出队列,音响工作人员也措手不及,慌手慌脚地找音乐。 “我是四百二十一号。”许攸宁冲音响工作人员颔首。 音响工作人员很快找到,比了个“ok”:“呃,同学你的曲子从第几分钟开始?” “从头。”许攸宁道。 大家互相对视一眼。 大部分人的选择都是一分钟以后,前一分钟的技巧固然也重要,但是远没有后一分钟给人的视觉效果强。 很快音乐响起,马头琴的声音轻扬悠远,带动许攸宁的动作。 这些简单的技巧组合,不仅要求每一个动作连贯到位,还要稳扎稳打。 音乐过去半分钟,钱彩彩脸色忽青忽白,她明白许攸宁为什么要从头开始了。 因为许攸宁的技巧组合和她的动作重合度高,反而把她刚才没做好的动作,重新呈现了一遍! 两厢一对比,她就显得惨不忍睹! 离钱彩彩最近的女生倒抽一口气,捂住嘴:“许攸宁下盘好稳,怎么做到没有借力动作换腿的啊?” “据我所知现在还没有人能做到不借力换腿的吧,许攸宁怕是第一个。”另一人接道。 钱彩彩握紧拳头,面色涨红。 一分钟结束,许攸宁停住,冲江彤和音响工作人员鞠躬。 “这还是许攸宁艺考时候用的。”江彤毫不客气地道,“知道差距的话,就别浪费我的时间了,我就是要选这样的,许攸宁,晋级。” 许攸宁误打误撞,成为了本次海选,古典舞区第一个晋级的选手。 众人的目光让钱彩彩脸上再也挂不住,她捂着脸朝外冲出去。丢死人了! 许攸宁呼出一口气,拿了报名表,准备出去找工作人员登记,打算给廖秋珊打个招呼,就瞧见廖秋珊身后,皮埃尔冲她微微笑了笑。 笑容冷漠又带着打量。 095 许攸宁走到学校门口时, aidl古典舞区晋级名单已经在舞蹈同好中传开,晋级名单已经出来三个人。 紧随她之后的是廖秋珊。 两人序号挨得很近,没什么好奇怪。 走到教学楼门口, 两个同系的同学给她道喜。 许攸宁笑着叹了口气:“才过海选呢。” 同学笑嘻嘻地道:“听现场的人说, 江老师超苛刻,之前还一直传闻学生几乎没可能被选上呢!” 许攸宁失笑。 几个人说了会儿话就暂时分别,同学提醒她:“听说从晋级赛开始, 电视台也要转播, 多注意个人形象啊。” 许攸宁拨了拨头发:“……好吧。” 不过比起这些,她更在意临走之前皮埃尔的眼神。 ——让人非常不舒服。 傍晚, 许攸宁从练功房回来, 被郑薇叫住:“拉丁舞系一个都没选上。” 许攸宁打开水杯喝水:“这次是要选专业舞者,不能看做学生间的舞蹈比赛, 难度比较大。” “不是。”郑薇摘掉耳机,神情有些严肃,“那个拉丁舞评委, 让其中一半的人直接走掉了, 说自己没时间看。” 许攸宁一怔:“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郑薇脚一踹, 宿舍门缓缓阖上,“拉丁舞系的几个, 回来都哭了, 根本没让她们表演。” 虽说是乱序,但一起报名的几个人也有可能连号。 拉丁舞系两个妹子正好是一百号以前的连号,皮埃尔看都没看舞蹈,直接pass掉了。 许攸宁想到在场内皮埃尔的态度, 蹙眉, 这个皮埃尔, 或许根本没打算好好选? “脾气挺古怪的。”郑薇评价道。 许攸宁抿抿唇。 海选一共选出来七个人,加江彤八个。 周末许攸宁去到文化中心。 江彤在这租用了一间舞蹈室,每周固定时间可以使用。 许攸宁上到二楼,推开第二舞蹈室的门,已经有四个人二十多岁的年轻女人在热身。 许攸宁上前同四人问好。 短发的女人先冲她招手:“快来。” 许攸宁小跑过去问好。 其他三人也冲她招手,和气地寒暄。 四个人都是前辈,在不同的艺术团工作。和许攸宁最有渊源的,是和她问好的短发女人祝芝阳。 祝芝阳所在文工团,曾经邀请过许攸宁加入。 “看来你和廖秋珊是唯二被留下来的学生啊。”祝芝阳若有所思,“我问过江彤,她说进半决赛都难。” “这么说江彤故意让两个女孩子留下来锻炼?”钟韵如半开玩笑地说。 她是一位舞蹈教师,在南方一所传媒大学舞蹈系任职,也是许攸宁的往届师姐。 赵冬摇摇头:“主流还是现代舞、拉丁和芭蕾。” 赵冬现在也就职于艺术团。 “那这么说就佛系一点喽。”祝芝阳随意地笑笑。 过了一会儿又有人陆陆续续到达,廖秋珊是和江彤一起进来的,她进到练功房,来不及跟许攸宁打招呼,江彤就扔下外套:“这次比赛是游远给我们编舞,领舞我已经想好了,就钟韵如吧。” “领舞竟然不是你吗?”祝芝阳诧异,大家都已经默认江彤是领舞,没想到她不当。 江彤点头:“今天我们不排练,去组委会录采访视频,海选过后直至决赛,赛况会以网络直播的形式进行,大家要多注意形象。” 网络直播? 许攸宁听说有媒体会关注,但还是第一次听说会进行网络直播。 趁着大家化妆的功夫,许攸宁找到站在安全通道抽烟的江彤:“这样很好,组委会在评判的时候就会考虑舆论影响。” 江彤缓缓点头,对许攸宁道:“我昨天才做了针灸,效果不理想。” 许攸宁皱起眉头,她记得年初的时候,江彤还说针灸效果很好。 “上半年毕竟工作太多了。”江彤看向窗外,嗓音很低,“很多时候就是这样,走错一步,就会结束整个职业生涯。” 许攸宁沉默地等她抽完烟,才问:“那现在怎么办?” “先比赛,比赛结束可能会辞职,转到幕后。”江彤把烟头扔进垃圾桶,淡淡道,“毕竟人还得往前看。” 或许这次比赛,会成为江彤最后一次比赛。 “那先不要告诉其他人。”许攸宁思忖片刻,“会影响士气。” 江彤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 看她面色不变,许攸宁有些烦躁地扯了下领口。 下午采访结束,不过一个小时,网上已经有了相关报道。 不过热度不高。 只有半个月的排练期,让排练变得格外紧张。 整支队伍不乏有外地人,为了排练也暂时留在京城,好在她们的工作单位也相当理解和支持。 这次江彤一共请了三个编导来编排这次舞蹈,好在大家都是专业人士,几个小时就学的七七八八。 江彤松了口气:“那我们从整体排练一次,这次加上队形。” 祝芝阳迟疑一下:“你们这个动作都能做么?我每次做这个动作不太顺畅。” 说完她演示了一遍。 她是领舞,动作复杂一些。 大家只当她今天身体不好:“怎么不能做啊?不就这样……哎?” 其中一个人试了一下,两个动作衔接时,腿真的转不过去。 她有些尴尬地放下腿:“不好意思,我也做不了。” 江彤纳闷地看向游远:“你那个动作不考虑舞蹈演员的基础吗?” 游远尴尬地站在旁边:“因为我以为领舞是你啊……” 这个动作江彤是可以做的。 他这么说,哪怕钟韵如脾气再好,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许攸宁轻咳一声:“游老师,你该不会给我也编得那么难?” 游远赶紧顺着台阶:“不不不,这次比赛特殊,我给领舞动作编得难了些,中午就改。” 钟韵如面色微缓:“抱歉,我的业务能力和江老师比不了,给大家添麻烦了。” 大家都善意地笑笑。 陌生的八个人凑到一起,没有时间磨合,只能拼命练习。 好在大家都是成年人,知道比赛事大,就算真有什么,也很快说开,不会往心里去。 半个月一晃而过,初赛来临。 初赛一共九支队伍。 c国的队伍,除了江彤这支之外,还有一支民族舞队伍,领队也是一个艺术团的首席。 进入会场后,众人站在后台等待舞台的汇报。 江彤等八个领队上台,等主持人宣布初赛规则。 许攸宁坐在沙发上,通过大屏幕实时收看舞台的情况。 主持人拿着卡片,满脸笑容道:“现在宣布初赛规则,依照海选时队伍组成的顺序,为今天指名的顺序。” “指名者可以指名两只队伍pk,当然,也可以指名和自己pk的队伍,但是只有一次指名机会。比赛顺序也按照指名顺序进行。” “如果是这样,当然指名比不上自己的队伍了。”祝芝阳站在旁边道。 许攸宁暗暗点头,是人都会规避风险。 屏幕上,主持人继续道:“由于我们第一支组成的队伍是罗蒙队,所以由罗蒙来指名挑战队伍。” 画面一转,落到叫罗蒙的男人身上。 罗蒙来自e国,是天才芭蕾舞者,值得一提的是,他在海选时,选走了苏冉。 如果和罗蒙对上,就代表要和苏冉pk了。 等到翻译过后,罗蒙微微一笑,指了另一支芭蕾舞队:“芭蕾vs芭蕾,这是属于我们芭蕾的时刻。” 主持人:“第一支pk队伍诞生了!” 台上工作人员迅速拉过看板,将队伍填进pk板里。 台下观众窃窃私语,但统一舞种之间的比赛,向来更公平。 主持人又道:“现在继续进行第二轮指名,在海选时,第二支诞生的队伍是——皮埃尔。” 话音一落,许攸宁莫名眼皮一跳。 话筒被递到皮埃尔手上。 皮埃尔意味深长笑了笑:“我喜欢aidl,因为它每次的规则都很有趣。” 主持人乐了:“我也觉得很有趣,那皮埃尔打算怎么指名?” 皮埃尔沉吟片刻,目光缓缓落到旁边k国的民族舞队伍身上。 对方也随之变得紧张。 皮埃尔轻轻一笑:“不了,你不行,我觉得c国的队伍太多了,不如我们淘汰掉一支?” 台下哗然! 许攸宁霍然从椅子上站起来! 祝芝阳不可置信:“他想让我们自相残杀,太卑鄙了!” 连廖秋珊都忍不住问:“他是想让我们和陈老师的队伍pk?” 许攸宁冷着脸,看着屏幕里的皮埃尔,皮埃尔笑着抚掌:“这不是很有意思吗?” 主持人沉默片刻,尴尬地赔着笑了两声:“皮埃尔不考虑换一支队伍吗?比如挑一支和自己pk。” “不了。”皮埃尔气定神闲地道,“我觉得这个安排非常有意思。” 主持人还是不死心:“确定不换一下吗?” 皮埃尔哼笑一声:“主持人,请确保你中立的立场。” 主持人闻言一怔,讪讪地握着话筒,不敢再劝。 台下的喧哗声越来越大,虽说安排了一些舞蹈爱好者和观众来热场,但这个安排着实让人愤怒。 c国因为舞种比较多,所以才安排了两支队伍,他这充满恶意的安排,摆明了是想让两支队伍自相残杀! 096 主持人紧握着话筒, 眉头紧锁。 皮埃尔眯起眼,笑着催促:“怎么还不宣布呢?不能耽误大家的时间啊。” 主持人嘴巴动了动,深吸一口气:“第二支pk队伍诞生了, 由江彤和陈南领队。” 台下的吵闹声更大,镜头转到江彤的黑脸,又迅速移开。 此时, 后台一片死寂,众人说不出任何话。 皮埃尔一副摆明了就是想欺负人的样子,可偏偏也没有违反规则, 谁又能说得了他什么? 八支队伍全部被指名后,皮埃尔摊手一笑:“不可思议, 看来这轮我轮空了, 可以直接晋级了是吗主持人?” 前三支指名了别人,第四支避开了皮埃尔,就导致他本轮轮空。 皮埃尔运气出人意料的好。 主持人僵硬地点点头。 皮埃尔冲着观众席抛了个飞吻:“那我可以好好看下比赛了。” “臭不要脸!”人群中传来一声怒骂。 皮埃尔听不懂,笑眯眯地走到椅子前桌下, 还冲江彤侧头:“加油啊。” 江彤板着脸, 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他一眼。 pk看板填完, 三分钟后第一支队伍开始pk。 江彤气冲冲冲进后台:“那个贱人故意的!海选那天他就看我不顺眼了!” 她还记得海选时候, 皮埃尔站在分界线旁边看了好久! 许攸宁拍拍她的后背,给她顺气:“不是看你不顺眼,是看我们都不顺眼罢了。” 她一直觉得皮埃尔的眼神让人很不舒服,后来一回想,那眼神更多的是戏谑。 “现在怎么办?”钟韵如忧愁地皱起眉,她和民族舞领队陈南关系还不错。 “我并不想把陈南她们pk下去。” “也不能不比。”许攸宁垂眸, “皮埃尔也是按照规则选的, 哪怕上报组委会, 组委会也管不了,我们只能比。” “难道就这样和陈南她们斗得你死我活?”钟韵如难以置信地问。 许攸宁点点头:“钟老师,你先冷静点。冠军只有一个,哪怕今天不相遇,之后的比赛说不定也会和陈南她们相遇。现在只是把这个机会提前了。” 钟韵如仍旧心里不舒服,转向江彤:“在这个比赛,只有我们和陈南她们是目标一致的,真的就不能和组委会反映这个情况吗?” 许攸宁能明白钟韵如的想法,可越这种时候,才越不能乱。 她暗暗轻叹了一声,想安慰她几句:“钟老师——” “我在和江彤说话。”钟韵如硬生生打断许攸宁的话。 气氛有些凝滞。 许攸宁淡淡扯了扯嘴角:“钟老师真是性情中人。” 江彤也看向她:“许攸宁说的对。只要参加这次比赛,哪怕这次不比,以后也会比,这就是比赛,你至于跟个学生发脾气?” 钟韵如脸色僵了僵。 祝芝阳赶紧打圆场:“那我们就比吧,不管怎么样,总会有一个胜利吧?” “那就赶紧准备吧。”江彤道,“我们可是第二支队伍。” 江彤暂时将这场不和谐的争执打断。 许攸宁去镜子前补妆,祝芝阳走过来:“没事吧?钟老师的话不要放在心上,她和陈南关系好,心里难受而已。” 许攸宁从镜子里看着祝芝阳,微微一笑:“没关系。钟老师是性情中人而已。” “……”祝芝阳有些尴尬,钟韵如跟个学生发脾气,真叫人摸不着头脑。她只好叹了口气,“唉,没想到第一场比赛就会遇上这种事。” “赢了就好了。”许攸宁轻轻关上粉饼,语气微沉,“最终目的是要在整场比赛中夺冠。” 祝芝阳看着镜子和她对视,不由得咽了咽:“你这孩子气势还挺足。” 许攸宁淡淡笑了笑。 大屏幕上,pk的两队演出结束,主持人正在请评委点评。 六个评委中,其中一位是陈清。 她在芭蕾舞坛颇有造诣,又恰好是古典舞转过去,点评民族类舞蹈的任务也几乎全落在她身上。 评委点评后,是观众投票。 评委点评和观众投票,是以6:4比例划分的,评委点评占六分,观众投票占四分。 这是这届aidl的新模式,连陈清都说没想到会这样比。 如此一来,民族舞类很容易处于劣势。 但这一轮两队的评委点评和观众投票,态度一致,都认为罗蒙的队伍优于另外一支队伍。 罗蒙的队伍成功晋级。 江彤从外面走回来:“刚才去抽了签,我们后上,陈南的队伍先上。” 主持人开始报幕,陈南的队伍上台。 陈南表演的是现代傣族舞,舞蹈名《river》。 队伍结构也和许攸宁这边不同,全是行业的优秀从业者。 陈南所表演的舞蹈,脱离了让外国人难以理解的民族情绪,保留骨架重新进行编排,更清晰直观,演绎的是河流由水滴入川再入海的过程。 溪流时,安静温柔,随后逐渐磅礴。 民族舞的诠释如此大气,表演结束,台下就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这位陈老师,很厉害。”廖秋珊低声对她道,“不知道能不能赢。” “意蕴不够深远,后半截转折有点僵硬,可能会不招评委喜欢。”许攸宁轻声道。 廖秋珊若有所思。 在几个外国评委都是套路式好评之后,陈清拉过话筒:“这支舞的艺术性和意蕴不够,可以再深入研究一点点内涵。而且这支编舞有些断层,后期再完善一下。” 陈南点头道谢:“谢谢陈老师。” 欢送陈南下台的掌声响起。 主持人上台报幕。 这回该许攸宁这支队伍上台了。 许攸宁站在后台,透过缝隙看见坐在第一排的皮埃尔,翘着二郎腿,悠闲地看着舞台上。 注意到她的目光,他视线一转,落到许攸宁身上,还冲她比了个加油。 这人脸皮是真厚。 许攸宁冷淡地撇开视线。 舞台灯光暗下去,音乐响起,众人赶紧走上舞台站位。 一声悠远的萧声从音响中传出来,舞台灯光渐亮,许攸宁站在后排,这次也不是领舞,也觉得挺有意思。 舞名是《句芒》,是讲从播种到收获期间,季节更替,生物变化的故事。 艺术性稳定,中规中矩,只要技巧够分,也不会被评委扣分。 许攸宁站在后排,在这一小节做着动作没动,余光却看见钟韵如走位时,差点撞到廖秋珊。 这么低级的错误! 站在她左边的江彤差点没管理住表情。 好在钟韵如之后没出任何问题,但许攸宁却觉得她的表现不如排练时好。 演出结束,评委点评环节。 一位外国评委疑惑地问:“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的错觉,那位领舞小姐似乎在走位上有一些问题。” 连外国人都看出来了! 钟韵如臊得面色通红。 陈清这回脸色也不太好,径直道:“我以为你们队伍会是江彤领舞,钟韵如你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低级错误?除了你,所有人都是满分。” 钟韵如低着头,不敢吭声。 许攸宁心头一跳,《句芒》在评委中,整体口碑不如陈南的《river》。 不过不知道观众评分环节会不会拉回一点分。 观众投票结束,果然,大多数观众按许攸宁的预想,投给了江彤。 《river》过于安静,虽然后期也激烈,可缺少热闹感和视觉冲击,这是网络直播和观众投票都需要的一环。 相比之下,《句芒》不管是情感表达还是诠释都更加热情。 造成的冲击感也更强。 这一局,竟然险胜! 紧接着,陈南身后的灯光暗下去。 预示着她即将被淘汰。 主持人握着话筒,也一脸不是滋味地道:“现在评审结果已经出来了,就如大家所见,这一场获胜者是江彤,陈南面临淘汰,陈南,你有什么话,想留在这个舞台上吗?” 许攸宁侧头,可以看见陈南背后的队员已经眼含热泪。 这么快就走到结尾,她们眼里满满都是不甘心。 却没有办法。 陈南接过话筒,释然地笑笑:“其实早有预料,在前半个月,我没事就会看在网上看江彤的视频,她的风格和我差距很大,会更吸引观众的目光。我希望留在舞台上的江彤,带着我们的努力,一起拼搏,直到最后!我们要让全世界都看见我们的风采!” 台下当即掌声如雷。 许攸宁轻声对廖秋珊道:“她倒是很清醒,很厉害。” 廖秋珊沉默。 随后众人排队下台,虽然是赢了比赛,却都默然不语。 钟韵如脸色也很差,这回她犯了绝对不该犯的低级错误,估计也很难过自己那一关。 “你比赛的时候在想什么?”江彤关上待机室的门,直截了当问道。 钟韵如尴尬地绞着手指:“因为要和陈南pk,罪恶感特别强……有点跑神。” “淘汰她们的是评委和观众,你罪恶感强什么?”江彤神色不虞,“这么重要的比赛,不想着赢了之后再去替她们出气?反而跑神?你可是领舞!” 虽然江彤的训斥很有道理,但钟韵如其实还比江彤高一届,被学妹巡视,她既尴尬,又有些挂不住。 “陈南她们毕竟是我们同胞……代表我们c国的就我们两支队伍。”钟韵如忍不住反驳。 “芭蕾和拉丁舞不都有我们c国的人?”江彤毫不留情,“重要的难道不是舞蹈交流和文化传播?” 钟韵如彻底说不出话。 这次比赛九进五,淘汰了四支来自全球的队伍。 下一轮,还会有一支队伍轮空。 周末的时候,排练厅讨论起了轮空的可能性。 许攸宁想了想:“其实指名别的队伍就好,但是现在只有五支队伍,被选中的几率太大了。” 祝芝阳幽幽叹了口气:“算了,还是不指望轮空了,老老实实排练吧,对了,钟韵如还没有来么?” 众人面面相觑。 钟韵如从比赛之后,情绪就很不好。 而且这个比赛是网络直播,又是国际比赛,不管是比赛模式还是互动方式,都非常吸引普通人眼球,一时间也在各大网站引起了激烈的讨论。 作为本地的两支队伍,江彤和陈南更是备受关注。 但身为领舞的钟韵如却犯了致命性错误。 网友将她的动作一帧一帧拉出来“找不同”,又和官方公布的舞蹈室版本进行对比,发现了好几处错误。 一时间钟韵如陷入舆论风波,精神状态肉眼可见的变差。 “以前许攸宁也被这样骂过吧?”有人问,“钟韵如身为领舞,这种心理素质可要不得。” 正说着,钟韵如推门进来了,众人连忙转开话题。 但她脸色很差,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门外听见大家说她。 许攸宁握着苹果坐在一边,可不想再介入这种纷争,她算是发现了,一旦走入死胡同,谁也劝不了。 否则也不至于犯这种新手级别的错误。 江彤和游远也一前一后进来,江彤道:“这次更换领舞。” 钟韵如抿抿唇,也没有异议。 江彤的视线在众人身上一一掠过,从赵冬到祝芝阳,又从祝芝阳到廖秋珊,最后停在许攸宁身上。 许攸宁眼皮一跳,给江彤无声地摇摇头。 江彤面无表情:“这次换许攸宁。” 大家神色各异。 有人露出惊讶的表情,也有人点点头,表示接受安排。 钟韵如奇怪地问:“为什么不是换你上?” “我觉得许攸宁舞台发挥比我稳定。”江彤喝了口桂圆枸杞茶。 钟韵如觉得这话有点可笑。 许攸宁一个学生,舞台发挥比江彤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将稳定? “听说你和许攸宁私下关系很好,这是在给许攸宁铺路?”钟韵如反问。 江彤面色一沉:“钟师姐又在胡乱揣测什么?” “我只想告诉你,这不是给学妹铺路的场所,这次的胜利,是牺牲了我们另外一支队伍换来的!” “钟老师。”许攸宁不紧不慢打断她,从把杆上跳下来,“江老师不会拿这种事情来给我铺路,另外,陈老师她们表现都很好,谈不上牺牲,只是整体评分没有我们高而已。” “实在不行,钟师姐和许攸宁比一场?”江彤提议,“我看行。” 祝芝阳连忙拉拔一下钟韵如。 许攸宁现在在业内,被私下叫做杂技学院毕业的舞蹈选手,体能堪比男生不说,每次都能做到难度很高的动作。 跟许攸宁比什么?自讨没趣。 “那就这样决定了?”江彤问。 众人没有异议。 钟韵如抿着唇,面色不虞。 初赛之后,比赛周期缩短为一周一次。 就在为期一周的训练开始时,组委会突然传来消息,为了下一轮没有队伍轮空,眼下要对淘汰的队伍实行复活赛! 这对淘汰的队伍来说,可是一大机会。 陈南也完全有可能在复活赛中翻身。 这对众人无异于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但很快消息传来,说陈南不准备参加复活赛。 “听说是队员士气打击严重,也不想再经历上一次自相残……” 注意到钟韵如的脸色,赵冬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许攸宁点点头:“这次比赛模式有点奇怪,不参加也能避免一些舆论伤害。” 百分之四十的观众投票比重,几乎把一半的晋级机会交给观众。 但是观众投票这种事,谁又说得清楚。 “又不一定会和我们对上,为什么不参加?”钟韵如呛声。 许攸宁摊手:“这是陈老师的选择,得去问陈老师。” 钟韵如撇开头。 从换掉领舞之后,她时不时就会怼大家几句。 队内气氛也不如以往愉快。 好在这次拉长了训练时常,众人仍然有半个月时间来训练。 游远是最高兴的:“总算轮到许攸宁领舞了。我有很多想法,但是普通的女舞者达不到,正好在你身上试试。” 许攸宁挠挠额角,游远是个非常具有艺术细胞的编导,很喜欢创新。 许攸宁当领舞可以说正合他意。 临近比赛,忽然又有别的消息传来。 ——除了陈南的队伍,其他三支队伍,全数复活! 练功房里,众人惊得久久不出声。 好半天,有人感叹道:“如果陈南愿意争一争,或许可以复活。” 许攸宁狐疑地问:“这次比赛的组委会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什么这么儿戏?” 复活三支队伍,相当于初赛只淘汰了一支队伍。 这是图什么? “这次比赛每年都有国外财阀注资,比赛获胜队伍的两百万美金奖励也是来自财阀,所以对方话语权很大。”祝芝阳解释道,“反正是商业性质的比赛,也不要太当回事。” 许攸宁一愣:“两百万美金?” 祝芝阳点头,惊异地看着她:“你不知道啊?” 许攸宁:“……”不知道啊!江彤只说腰不行,让她来帮忙,可没说有奖金! “那这次更要赢。”许攸宁点头。 祝芝阳失笑。 由于复活三支队伍,一周后的比赛,由五进三变成了八进四。 初赛时营销号的帮助,使得这次比赛在国内提升了关注度,网络直播在开始半小时后,瞬间涌进上千万人。 这次依旧是罗蒙队先指名。 他指名了一支复活队伍。 第二个进行指名的就是江彤。 江彤没有指名别人,而是道:“我们队和劳伦斯的队伍pk。” 领队劳伦斯是以用现代舞参赛的。 台下观众的反应很真实,对江彤的决定不解。 连廖秋珊也感到疑惑。 许攸宁解释道:“江彤总不能对上k国民族舞队,一个是影响不好,一个是没有必要。” 亚洲的东西比起角逐,不如多展示,还可提升文化自信。 直到皮埃尔。 他摸着下巴,从剩下的队伍上一一扫过。 “这次,我选择和金成石队pk。”他带着笑意道。 许攸宁眉心一跳。 皮埃尔选择了k国的民族舞队。 “他是故意的。”廖秋珊压低声音。 许攸宁面色凝重点点头。 皮埃尔似乎想把所有类似的队伍都驱逐掉,而且他很自信,觉得自己的队伍一定会赢。 ——不得不说,拉丁舞的视觉冲击和情绪带动的确很强,这也就更加考验对手。 金成石的队员都有些慌张。 许攸宁抿了抿唇,金成石可能要输了。 第一轮pk开始,其他队伍去待机室等待。 有个k国女生紧张地腹痛,许攸宁给她递了杯温水。 女生对她感激地笑了笑。 “换衣服了。”江彤催促。 许攸宁便起身去更衣室。 隔了几分钟,许攸宁推门出来,众人看去,暗灰色的衣服做得有些旧,同样色系的布料绑住额头,露出几撮乱发,江彤赶紧过去给她头发定型。 主持人在后台看了半天:“许攸宁这次扮演……男孩子?” 许攸宁冲他眨下眼:“现在保密,上台才有惊喜。” 主持人紧张的心情也被冲淡了些,真情实意地对她道:“加油。” 他自上次初赛后,也承受了不小的压力,网络上对于江彤和陈南比赛的怨气,有一半都撒到了他身上。 许攸宁看他缓和了面色,略一颔首:“你也加油。” 说完戴上面具。 主持人一怔,为什么还要戴面具? 这时台下传来掌声,该观众投票环节了,他赶紧上台主持。 第一轮比赛,胜出的依旧是罗蒙。 罗蒙的队伍从这边下台,都眼神奇怪地看着许攸宁。 苏冉路过时,看了好一会儿:“这不是许攸宁么?怎么还戴面具?怪渗人的。” 许攸宁比了个“v”:“这次的主题。” 苏冉恍然:“原来你这次是领舞了?!” 可恨!连她都只是龙套!许攸宁居然就晋升领舞了? 许攸宁笑眯眯地道:“快回去休息吧。” 苏冉郁闷:“这次进步比我快啊。” “别聊了!”江彤赶她走,“我们都快上场了!” 苏冉只好站到一边,不过还是打算近距离看看这次的舞蹈。 灯光暗下来,大家趁着黑暗的间隙上台,许攸宁和祝芝阳背靠背,两人身高差不多,也是江彤特意比较之后才选的。 “当——当——当——” 三声有节奏地钟声,合着低沉诡异的低声缓缓响起。 灯光投下来,背后的祝芝阳轻飘飘的移开,许攸宁倏地转过头,镜头猛地往前一怼,拉近了她的面具,许攸宁注意到连陈清都似乎受了点惊吓,不由得坐直身子。 面具是纯黑色,用白色和红色的墨水画上了诡异的笑脸。 舞蹈也非常有创意,叫做《魍魉》。 而其他人都是白裙飘飘,看似仙女,许攸宁一人扮相中性,面具可怖,形成反差。 而许攸宁的角色,可以看做是人的影子,也可以看做是部分人阴暗的内心。 由于主角是个影子,来无影去无踪,动作技巧难度就变得更高,游远排练时给的动作已经近乎刁难,江彤直接骂他,说这些动作只有男孩子才能办到。 “哎许攸宁可以的。”游远随意地道,“我差不多看着她长大的,她的身体极限我很清楚的,比你以为的要好得多。” 伴随着鼓声,许攸宁握着面具,在一群仙气飘飘的女人间穿梭,她时而可以是这个人的影子,也可以是那个人的影子。 因为每个人内心都有阴暗的一面,只是大家都努力正直积极的活着。 最后的动作,许攸宁用面具挡住脸,以一个告别的姿势,退到其他演员身后。 音乐一停,掌声和欢呼声震耳! 陈清先拿过话筒:“呃……这次怎么看着……领舞是许攸宁是吗?来把面具摘下来让大家看看,刚才我听见背后有个女孩儿在问,领舞是男生还是女生。” 观众们笑出了声。 镜头在后排观众席捂着脸的女孩儿身上一扫而过。 许攸宁摘下面具,她的脸上只化了一层淡妆。 陈清点头:“做了几个体能要求很高的动作,爆发力和柔软度都有,在表演过程中的确性别有点模糊,创意很棒,演绎也很棒,综合来说,你这次的表现我很满意,回头请组委会把这次比赛的光盘刻录一份给我。” 看来陈清很喜欢这个舞蹈。 许攸宁放松地笑了笑,长镜头从她慢吞吞晃过。 镜头前,弹幕立刻铺满屏幕! 台下也响起尖叫。 陈清一一点评,点评到钟韵如后,面色微微一肃:“上次你的失误,我就提醒你,你犯了新手都不会犯的错误!但是你这次,注意力仍旧不够集中,甚至让旁边的选手也因为你分心!” 钟韵如面色一白:“陈老师……” “不用跟我解释什么。”陈清推开话筒,声音变远,“你应该想想怎么跟你的队员解释。” 这次连观众都没吭声,显然觉出味来。 ——陈清是真生气了。 这么大的比赛,一个专业选手,竟然接二连三犯一些一言难尽的小错误。 简直有辱专业之名! 旁边的外国评委小心地打开麦克风:“ok,两位放轻松一些,这只是一场比赛而已,不要给自己增加压力。我很喜欢这个舞蹈的概念,很有创意,在古典舞的诠释下,又有一种新鲜感,好像在吃第一次开罐的罐头,新鲜又好吃,我希望你们队伍能留到最后。” 场外响起掌声。 许攸宁颔首,她知道这次的舞蹈会很对现代舞评委的胃口。 很快几个评委一一点评过去,都肯定了创意和能力,每一个分数都很可观。 许攸宁对这轮比赛倒很有信心,观众投票后,她们也顺利晋级。 最惨要数金成石的队伍。 他们不知道为什么,选用了传统民族舞,在热烈的弗拉明戈面前,连观众的反应都很真实。 除了陈清之外,所有的评委都只是给出了及格线的评价。 观众倒是给了友情分,也也只占40%。 金成石的队伍惨败。 许攸宁的座位正好靠着金成石的队伍,有几个女生在哭。 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刚才她递过水的女生笑着道:“你好好加油,我们只想展示我们的民族舞蹈而已,我们做到了。” 097 许攸宁烦躁地关上厕所门。 刚才那个女孩儿跟她说话的表情, 一直在脑中挥散不去。 她烦躁地走出厕所,却发现穿着黑色衬衫的皮埃尔就站在洗手池前洗手。 他刚洗完手,一边扯纸巾, 一边悠悠望了她一眼, 笑着打招呼:“hello,女孩儿~” 许攸宁打开水龙头,冲他淡淡一笑:“你好。” “恭喜你赢了呀。”皮埃尔笑眯眯地道, “卡罗尔这回复活后对上你们, 没想到是惨败啊,他在现代舞还是太嫩, 才会连输两轮啊。” “卡罗尔女士大概只是有点累了。”许攸宁也抽了张纸巾擦手。 皮埃尔想了想:“也可能?”他将纸团扔进垃圾桶, 又轻飘飘看向许攸宁,笑得意味深长, “下一场要和我比吗?下次你们队可以指名我,对吧?” 许攸宁微笑着看着他:“皮埃尔先生很喜欢我们队?表演的时候也总看着我们。” 皮埃尔笑容不变:“喜欢啊,那种感觉就是……”他苦思半晌, 又忽然打了个响指, “你去马戏团看过戏吗?太不可思议了, 给我带来很多欢乐。” 许攸宁目光冷淡地看着他,等他说完后, 才微微笑道:“皮埃尔先生不是去年才拿了冠军?今年就输给我们的话, 会不会太惨?” “输给谁?”皮埃尔惊讶地哈哈笑起来,“你真是个有趣的女孩儿,我们之间的差距不是京城到巴黎的距离,而是地球到太阳的距离。” “距离?”许攸宁把纸团一抛, 扔进垃圾桶, 似笑非笑地瞥了皮埃尔一眼, “皮埃尔先生当年在舞台上输掉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 皮埃尔一愣,笑容一滞,猛地想起,他第一次在舞台上输掉的时候,曾雄心壮志地说,舞者之间的距离是可以缩小的。 皮埃尔面容凝固,这个女孩儿,居然还去翻过他的视频? 他将信将疑:“你看过我的表演视频?” 许攸宁似是而非地道:“你猜呢?” 说完冲皮埃尔冷淡地扯了扯嘴角,转身出去。 走回待机室,廖秋珊看她一眼:“怎么了?心情不好?” “要早做打算了。”许攸宁淡淡道,“那个皮埃尔,很烦人。” “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 许攸宁蹙了蹙眉:“不是指这方面。” 连她都没想到,皮埃尔骨子里的歧视这么严重。 许攸宁这期比赛刚结束,舞蹈视频就在网上疯传。 【woccccc!虽然不懂,但是太牛逼了!】 【小哥哥好帅!舞蹈功底好强!】 【不是小哥哥哦,附上领舞小姐姐的其他视频,欢迎入坑!&网络连接】 【让我来介绍一下这支队伍的素质,带队是歌舞剧院首席舞蹈家江彤,领舞是京城舞院赫赫有名的许攸宁,其他的#¥%#¥……个个都是业内牛人。】 【看见下面的外国人都惊呆了有没有?!几个外国评委也都夸奖来着!】 方然激动地给许英梵发消息:【看了吗看了吗?太厉害了!】 手机在裤兜亮了一下,又暗下去。 此时许英梵正站在蒋家的客厅里。 蒋旌冷着脸坐在沙发一侧,轻蔑地用余光睨着他。 他紧紧握着拳头,没出声。 苏蓉将几袋礼品放在茶几上,露出一个温和又歉意地笑容:“今天我和小梵是上门赔罪的,小梵做事暴力,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教好孩子。”顿了顿,她侧过头,抿了抿唇:“小梵你过来。” 许英梵低下头,沉默地上前,指尖死死掐进掌心。 苏蓉见他不说话,在他后背轻拍一下,又抱歉地笑笑:“快给蒋旌和王阿姨道歉。” “不道歉的话就回去。”蒋旌轻哼一声,“反正我也不一定接受。” 王阿姨拉了他一下。 许英梵额头的青筋跳了跳,好一会儿,拳头一松,鞠躬道:“对不起。” 蒋旌撇开头:“你打破我的头,害我住院一个月,跟我说对不起就行了?” 苏蓉赶紧拿出一张卡,放在桌上轻轻递过去:“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以后蒋旌要是要出国留学,许家也可以安排,但是孩子年纪还小,能不能请你高抬贵手?”她冲着王阿姨艰难地笑笑,“我们都是做母亲的,蒋旌有任何问题任何需要我都可以帮忙,能不能请你们原谅他?他高中还没毕业,如果现在就有案底……” 王阿姨没吭声。 虽然她觉得儿子对许英梵穷追猛打有点奇怪,但她心里也对许英梵很介意。 儿子从小就聪明,这次却被打破头,一个月请假造成的学业影响暂且不提,谁知道还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而且儿子被打破头简直是无妄之灾,不过许家态度一直很好,她也就渐渐放下心结。 好一会儿,她才缓缓道:“这个由蒋旌自己决定吧。” 苏蓉倏地攥紧裙摆。 她才知道,这住在破旧老楼里的一家人这么能耐,任他们什么办法都用尽了,也没法让蒋旌屈服,还不得不上门道歉! 她勉强笑道:“蒋旌,你看,可不可以原谅小梵?” 蒋旌冷冷看着许英梵,如果可以,他是想让许英梵跪下给他道歉的。 威胁他,骂他,还拿篮球打他。许英梵以为他是谁?一家子都不是好东西,还敢指责他? 越想越生气!蒋旌看着桌上上万块钱的补品,发脾气似的扔到许英梵身上:“谁要你的东西?拿去!蹲少管所吧你!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居然砸他的头! 许英梵被补品噼里啪啦砸过来,硬质礼盒砰的一下砸到他的额头,他身形一晃,一下倒在电视柜上,将电视也压在身下。 这可是才买的新电视啊! 蒋旌急道:“喂!你干什么!” 许英梵撑着电视柜坐起来,一丝血痕从眉尾滑落到鬓角,苏蓉吓得尖叫:“小梵!你的额头!” 王阿姨倒抽了一口气,赶忙起身:“天啊!我打120!” 蒋旌也心头咯噔一下。 他只是想发脾气而已,可没想要把许英梵给砸伤啊! 这不是让他也没理吗! 许英梵坐在电视柜上,眼神阴郁地看着蒋旌。 直看得蒋旌心头发毛。 不过不用怕啊,魏则行给他出钱,给他出律师,什么都给他包干,他只要好好让许家人吃苦就行了。 想到这里,他咳嗽一声,压下忐忑,不以为然地道:“看什么看?” 苏蓉含着眼泪,闻言不可思议地看他一眼,又忍着心疼,用丝巾按住许英梵的伤口。 许英梵沉默将苏蓉推开,站起身,胡乱抹了把额头,也冷着脸,和蒋旌对视:“我看你啊,你不是说你和许英黛联合欺负许攸宁吗?现在怎么不说了?” 098 蒋旌眉心一跳:“我和谁?许英黛?你疯了?现在想用这个办法诬陷我?谁不知道我和许攸宁是朋友, 你的话像人话吗?” “我什么意思?”许英梵冷眼睨着他,“你现在刁难我,不就是想要好处?给你钱了, 其他条件也满足你, 你还抓着我不放是什么意思?我为什么打你,你怎么不说清楚原因?对媒体颠倒黑白?这是你优等生的本事?” 蒋旌反驳:“你少胡说八道!我只是要一个公道!好!好!既然这样我们也不用和解了!我不会给你出具谅解书!” “我用得着你这种人来原谅?”许英梵冷笑,“我觉得我没打错, 你就是欠打。” 许英梵说话, 甩开苏蓉的胳膊,冲出了蒋家。 蒋旌气得浑身发抖:“你这种——” 苏蓉又慌又气, 这孩子直接跑掉算怎么回事?! 她只好强作镇定地道歉:“对不起啊蒋旌, 他……你放心,我肯定教训他!再带来向你道歉!” “再带来?”蒋旌气急败坏, “然后再冲我发脾气吗?!我不会和解的!走着瞧吧!” 苏蓉忍无可忍了:“蒋旌!虽然小梵动手不对!但你提什么要求我们都满足,你还想怎么样?!你只是轻微脑震荡,我们家也愿意给你两百万补偿, 你还想怎么样?!嫌不够多是吗?!” “两百万对你们家来说还不是毛毛雨?”蒋旌指着大门, “你出去!你们母子俩今天这态度, 我不会和解了!许英梵这么硬气!那他就别道歉啊!我一定会告他到底!” 苏蓉这才一个激灵:“等下蒋旌——” “出去!”蒋旌砰的甩上门。 看着面前冷冰冰的防盗大门,苏蓉捂着胸口, 深吸一口气压下恼怒。 蒋旌究竟哪儿来的底气?! 王阿姨抱着药箱, 站在主卧门口,见蒋旌把苏蓉赶走,才惊疑不定走过来:“儿子,你为什么……把人赶走?” 蒋旌呼出一口气, 在沙发上坐下:“你没看他那态度?还想谅解?”他嗤笑一声, “白日做梦!” 但王阿姨将药箱随手放在茶几, 犹犹豫豫:“但是这次好像真的把人家逼狠了……当然妈妈也觉得对方很过分,但是……攸宁的爸爸妈妈毕竟是豪门,我们这种普通家庭……” 豪门? 蒋旌冷哼一声:“豪门又怎么样?豪门就可以欺负老百姓?” 见王阿姨还是忧心忡忡,蒋旌没好气道:“妈你怕什么?现在有人帮忙,媒体也站在我这边,他们能做什么啊?你没看他们还是上门求我原谅吗?” 王阿姨总觉得心里不安,嘴唇动了动:“可是——” 一串手机铃声打断她的话。 蒋旌拿起手机起身:“恩?正好,我要跟律师说,刚才许英梵对我发脾气的事。” 他一边接电话一边朝卧室走:“顾律师!你打来得正好!刚才许英——” “不好意思,蒋旌,从今天开始,我不再负责你的案子了。” “恩?”蒋旌一愣,当即拔高音调,“为什么?魏则行让你给我——” “因为昨天我和魏总已经雇佣合同,你另请高明吧。” “什么——喂喂?!”话没说完,顾律师挂了电话,蒋旌慌忙拨过去,对方电话占线。 蒋旌心头越发不安,给魏则行打过去。 杨助理温和礼貌地嗓音响起:“喂你好。” 蒋旌松了口气:“杨助理,魏则……魏总在吗?今天顾律师给我打电话,说不负责我的案子了,是什么意思?” “因为我司和顾律师接触了雇佣合同,他手里所有的案子都要移交给新律师。” 移交给新律师? 蒋旌彻底放下心来:“那就好,我还以为——” “不过,蒋同学。”杨助理又不紧不慢打断他,“因为魏总在开会,我就长话短说了,魏总希望你达成和解。” 达、达成和解?! 蒋旌一愣:“为什么?魏则、魏总不是说要让许家吃苦头吗?” “是吗?我以为魏总的原话是让不懂事的孩子吃点苦头,魏总觉得这件事已经帮蒋同学出气了,差不多可以和解了。” 帮他出气? 蒋旌茫然一瞬,魏则行当初说说,许英梵让很多人吃了苦头,也是父母没有多给予教养,也该有人教教他们不要随便得罪人,好好吃点苦头。 这话难道不是让许家吃苦头,而是单纯给他出气? “可、可是杨助理,现在不能和解,我、魏总在哪儿?我要和魏总通话。” 杨助理温和地道:“抱歉蒋同学,魏总正在开会,后续两百万会打到你的账户,请不要担心钱的问题。” “不是!”蒋旌心急地道,“现在怎么能和解呢?!” “现在为什么不能和解呢?”杨助理态度不变,“不管是许英梵还是许总好像都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差不多可以和解了啊。” “这怎么能和解呢?!”蒋旌焦躁地握着门把手,“我刚才才骂了许英梵和他妈啊!” 杨助理惊讶极了:“蒋同学为什么骂他?让他赔礼道歉就好了啊。” 蒋旌一噎:“我、我只是气不过……”他又赶忙道,“但你们不能撒手不管啊!我都说了要追究到底!” “抱歉,蒋同学,你还是和解吧。”杨助理温和的嗓音听起来带了一丝冷酷,“因为当初你的案子没有签代理合同,所以集团律师并没有接手你的案子,魏总也觉得这件事可以到此为止,希望你尽快落实,不要再跟他们纠缠下去。” “不、不是,杨助理,等等!”蒋旌怕他挂电话,连珠炮似的慌忙道,“我早上才骂了他们,万一他们报复我怎么办?你们不能不管啊!” “蒋同学,一开始我就说要按照魏总的意思做,对吗?现在魏总的意思,就是和解结案,否则你就没有两百万,你明白吗?” 蒋旌倒抽一口气,这意思是……魏则行不打算管他了? “等下!你们不能不管我啊!我已经得罪——” “蒋同学。”杨助理笑了一下,“我们没有不管你啊,银货两清的,不是吗?” 对方说完,就轻飘飘挂了电话。 蒋旌嘴唇颤抖,手忙脚乱再拨过去,打了十几个,杨助理才接起来:“蒋同学,你还有什么事吗?” “你、你们不能不管我!我都因为魏则行得罪了他们家!他们家可是有钱人家庭!随随便便撒点钱就能整我!你们不能不管啊!” “所以蒋同学到底为什么要跟许英梵发脾气?”杨助理疑惑地问,“明明只要等着魏总的消息就行了,现在这样,蒋同学只能自己负责了,毕竟是自己闯的祸。” 蒋旌脑中空空荡荡,已经完全无法思考,颤抖着双手握紧手机:“你们必须帮我!必须帮我!否则我就告诉许英梵,是你们要整他!我真的会告诉他!” 电话那边沉默一瞬。 就在蒋旌以为自己威胁成功的时候,杨助理惊讶地笑了:“蒋同学,你可能不知道,钱和钱是有差别的。有些人的钱是地位,而有些人的钱,就真的只是钱。蒋同学觉得,魏总是哪一种呢?” 蒋旌脑中一空,手机从手中滑落,砸到地板上。 099 月明星稀。 魏则行走到湖边, 一个人影坐在湖前,正在喝酒。 走近了些,酒味更浓, 长凳边堆了五六个啤酒易拉罐瓶, 他挑了挑眉,淡淡问:“怎么在这儿喝酒?” 许英梵嗓音颓然:“是则行哥啊。” 魏则行瞄了一眼地上的酒瓶:“买醉?” 许英梵胡乱薅了一把头发,烦躁地道:“你不知道最近发生了些什么破事……” 魏则行在离他一米远的长凳上坐下, 淡淡一笑:“说来听听。” 许英梵终于找到发泄的渠道, 把最近乱七八糟的事情一股脑吐了出来。 “因为媒体在追踪,以前的朋友也不搭理我, 我爸只知道骂我, 我哥又不管,我有什么办法, 明明是他先挑衅,家里的可视门铃偏偏还没录像……” “有啊。”魏则行忽然道。 许英梵一愣:“什么?” 魏则行淡淡道:“可视门铃有录像,内屋的通话设备有sd卡, 你不知道?” 许英梵下意识摇头:“不可能, 如果真的有, 我爸和我哥没道理弄不到,我们找物业看过路口的监控, 都没拍到蒋旌说话。” “因为更换门铃后他们不知道有安装sd卡吧?”魏则行手肘抵着膝盖, 慢悠悠托腮道,“他们大概以为和前一批门铃一样,没有sd卡。” 余光瞄到许英梵还是一副愣头愣脑的样子,他轻飘飘地道:“还不赶快回去看看, sd卡内存被占用的话, 会往前覆盖。” 许英梵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喝酒后昏昏沉沉的脑袋也清醒大半,赶忙起身:“那我回去看看!” 说完快步朝回家的方向跑。 他走后,周围安静下来,魏则行起身,拉紧运动服的领口,顺手接起杨助理的电话:“又怎么了?” “魏总,我不能直接拉黑蒋旌吗?这孩子有点疯啊。”杨助理道,“不知道他到底骂许英梵什么了,给吓成这样。” “好吧。”魏则行微微笑道,“他再打来,你就建议他去找刘董。” “和许总一直不合的那个刘董?” “还能是谁?”魏则行似笑非笑道,“顺便提醒他,许英梵在可视门铃里找到sd卡了,让他有点紧迫感啊。” 杨助理应声,随后又疑惑地问:“魏总小区的可视门铃有sd卡?我记得安装门铃的时候,不是说业主反对,所以全都没安装?” 魏则行扯了扯嘴角:“我说有就有。” 杨助理:“……ok,您说了算。” * 作为二连胜的一支古典舞队伍,二轮比赛结束后,江彤的队伍好评如潮。 这下关注的网友不再限于舞蹈爱好者,而是离开圈子,使得对这场赛事好奇的人都通通加入讨论,《魍魉》火了,各大视频网站都能看见《魍魉》的剪辑和翻跳。 作为领舞的许攸宁,又二度引发讨论。 原本就对她充满喜爱的一部分舞蹈爱好者,趁机给她建立社区、主页、超话和后援,竟然也变得有模有样。 甚至,许攸宁还接到了综艺节目的邀请。 “综艺?”江彤点上烟,“该不会是让你去参选吧?你可没时间分神啊。” 两人站在安全通道外说话,许攸宁打开窗户:“是让我去当评委。” “评委?什么节目?” “《下一个就是你》。” 江彤恍然,《下一个就是你》是以大众娱乐为主的选秀,不是明星参与为主,而是让老百姓上台展示自己,最终给胜利者一笔实现梦想的奖金的比赛。 “不错啊。”江彤掐灭烟头,“什么时间去啊?” 许攸宁惊讶地看着她:“我以为你会觉得这个太浪费时间。” “怎么会?如果是《下一个就是你》,那情况就不一样了,为什么不去?这也是一种宣传机会,我们在参加比赛,需要人民群众支持啊。”江彤推搡她一下,“赶紧问问是什么时候去?耽不耽误排练?” 录制时间是晚上,还真不耽误。 许攸宁抿抿唇:“我再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机会难得。”江彤拍拍她的肩膀。 二轮比赛胜利,让大家心情轻松了些,至少国际评委也看得懂她们的舞蹈涵义。 ——舞蹈既是运动,也是一种交流语言啊。 江彤抽完烟,两人朝练功房走,她随口问道:“怎么比赛完你就心情不太好的样子?现在情况也不糟糕啊。” 许攸宁不想跟她说皮埃尔的事情,只是道:“学校事情多,有点心烦。” “嗐,这算什么心烦?这是幸福的烦恼。” 还幸福的烦恼。 许攸宁扶额,她要是把当初皮埃尔对她说的话转述给江彤,估计江彤会直接炸掉。 走回练功房,江彤给大家报喜:“哇,这次咱们的比赛让攸宁被注意到了,电视台邀请她参加节目呢,就以前我歌舞剧院李院长去过的那个综艺。” “《下一个就是你》?”祝芝阳惊喜地道,“恭喜你啊攸宁。” 钟韵如拿起矿泉水瓶,顿了几秒又放下。 许攸宁摇头:“综艺,感觉对我的业务能力没什么用。” “现在人们的物质生活提高了,就会试图丰富他们的精神文化生活。虽然我们是舞蹈演员,但也该给自己打打广告,你知道j国的歌剧演员都是有粉丝团的吗?”江彤戳了戳她的脑袋瓜,“别整天泡在练功房不问世事。” 许攸宁被江彤揪着一顿训,有点头大,小学生一样抱着膝盖不说话,逗得其他人都忍不住笑。 江彤说着说着,话题又转到比赛上:“三轮我们用敦煌舞,不难,但队形比较复杂,这次可能要大家稍微上心一点了。” “领舞是谁?”祝芝阳问。 “还是攸宁。”江彤头也不抬地道,“攸宁不出错的话,领舞不换。” “哦。”祝芝阳没有多问。 钟韵如忍不住道:“最近网上一直在讨论,说我们用攸宁当领舞的事。” 众人看过去,她又抿了抿唇:“说我们放着专业人员不用……” “攸宁也是专业人员啊。”江彤随意地道,“这个不是问题。” “但是网上——” “你先把你的问题解决了啊。”江彤蹙眉,“网上关于你的帖子都能出找茬合集了。” 钟韵如脸色难看:“江彤,你一定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吗?” “那你为什么整天跟个后辈过不去?许攸宁又不欠你钱。”江彤道。 “我什么时候跟她过不去了?” 气氛忽然剑拔弩张,祝芝阳尴尬地笑了两声:“哎呀,你们真是,大清早干嘛呢?咱们可是同一战壕的战友,干嘛吵架?” 许攸宁也淡淡笑道:“钟老师没有跟我过不去就太好了。比赛结束我请各位老师吃火锅吧,感谢各位老师抬爱,把这种露脸的大好机会让给我。” “就等着发奖金请客是吧?”江彤又戳了戳她的脑袋,“鸡贼。” 许攸宁比了个心,无辜地冲她眨眨眼:“这完全是一颗感恩的心。” 这么一说钟韵如也没没好意思再憋气,许攸宁这话明摆着是大家让给她的领舞,她再去计较岂不是显得很小气。 钟韵如缓缓呼出一口郁气。 …… 《下一个就是你》录制时间在周六晚上。 许攸宁从练功房过去,还穿着运动服,化妆师急急忙忙给她化妆:“哎,我的口红色号420怎么不见了?谁拿去用了?” 旁边一位化妆师回道:“刚才隔壁的聋哑舞蹈队借走了。” “聋哑舞蹈队?”许攸宁诧异,“跳舞吗?” “对,还是古典舞哦。”化妆师感慨道,“都是挺励志的一群小姑娘。” 许攸宁笑着点点头:“那倒是。” 100 摄影棚内观众已经就座。 许攸宁在评委席坐下, 工作人员给她递赞助商的饮料:“请务必把有商标的这一面朝着镜头哦。” 许攸宁含笑点点头。 另一个工作人员趁机问:“我可不可以和你合个影啊?之前都没听说你会来的,导演也没有提前通知,只说会临时换评委。”她又赶紧道, “我还有你的应援卡, 印有专属粉丝id的!” “……”许攸宁轻咳一声,“因为是也是临时得到的邀请,之前一直担任评委的文老师要出国, 就向节目组推荐了我。” 许攸宁知道这件事还吓一跳, 文老师也是舞协成员,两人只有开会的时候见过两次, 其他时候还没怎么说过话。 工作人员恍然:“那也是有好处的, 不管对攸宁你还是比赛,或是节目组。” 都能带来话题度, 何乐不为啊。 “而且这周报名的舞蹈节目很多,没有舞蹈评委真的不行,光是聋哑舞蹈队就有两支。” 许攸宁点头。 另外两位评委, 一位是相声演员, 一位是导演。 导演有些高冷, 和许攸宁点头之后,就坐在自己位置上看手机。 相声演员邱老师, 今年六十高龄, 一头黑发却格外茂密,还和许攸宁约定节目过后要合影。 “我看了彩排,有几个跳舞的小姑娘,舞跳得可好了。”邱老师乐呵呵地道。 许攸宁笑了笑:“我一定好好看。” 《下一个就是你》是面向普通老百姓的选秀, 前来参赛的选手各行各业乃至各阶层都有。 导演组说按照专业程度打分就可以了, 总的来说, 很轻松。 一连五六个,都是唱歌和说相声的。邱老师和另一位导演老师评价多一点,两人参加这节目已久,镜头前显得游刃有余。 中场休息的时候,工作人员走过来给她清理桌面,一面低声道:“攸宁,你要积极一点呀,否则你的镜头会很少!你看,后面还有的你的粉丝!” 许攸宁诧异地回头,三排后几个女生立刻举起亮晶晶的闪光版。 许攸宁瞪了瞪眼睛:“她们——” “是后援团啦。”工作人员压低声音,“大家都是专门赶过来看你的,没想到你那么不努力!” “后援团?!” 正说着,几个举板子的女孩一窝蜂拥到第一排,围在许攸宁身边:“攸宁,你怎么那么不积极,多几个镜头才能有更多关注啊。” “你是《下一个就是你》节目开播以来最年轻的评委,写在履历里也很不一般啊。” “唉你们不要逼迫攸宁了,刚才攸宁打了六个哈欠,估计是困了。” “我我我我这儿有红牛!” “……”许攸宁失笑,这些粉丝也太操心了,她按了按眉心:“抱歉,排练了一天,刚才有点困了——” 两个十几岁的女孩立刻递上红牛。 许攸宁好笑地道:“你们是怎么进来当节目观众的?” “被邀请的。”女孩们笑嘻嘻地道,“原本就会邀请评委粉丝来。” “不过攸宁,你没有台本吗?感觉你都不怎么说话。” “都说人家困了,怎么还问?” 许攸宁摊了摊手:“这种选秀怎么会有台本,就按照专业程度评判就好。” “哦。”女孩们恍然大悟。 递红牛的女生又小声提醒道:“不过哦,我之前查过资料,另外两个评委三观差异很大,经常在评判标准上出现分歧,攸宁你还是学生,别跟他们起冲突呀。” 许攸宁打了个响指:“当然不会啦。” 导演助理上场倒计时准备开拍,几个女生只好恋恋不舍地返回观众席。 隔壁座位的邱老师刚从厕所回来,冲着许攸宁掸了掸节目单:“嗐,这后半场几乎是舞蹈的天下啊,评审可全靠攸宁了哦。” 许攸宁笑着摇头:“我对评审没有经验,还要靠邱老师和刘老师。” 刘老师另一位导演评委,他不紧不慢地拧开矿泉水:“也不能全指望许攸宁去评审,该我们评还是该我们评。” 邱老师解释:“下半场舞蹈节目太多了,我才这样说的,毕竟我俩又不专业。” “我很专业啊。”刘老师朝两人的方向瞥一眼,“我还去许攸宁他们学校选过演员呢。” 邱老师无语片刻:“节目快开始了,咱们好好准备吧。” 许攸宁也默默缩小存在感,原来这两人关系也没那么好啊。 节目开场,就如邱老师所说,排列不是很合理,将大量舞蹈节目都排在了后面。 过了两个节目,邱老师不由得侧过身子提醒许攸宁:“我最喜欢的一个节目要出场了,就是我跟你说过的,聋哑姑娘的舞蹈,还是自编自导的呢。” 许攸宁点头,自编自导?那还有点意思。 她坐直身子,这时主持人报幕:“下面要带来的舞蹈是《春游》。” 现代舞么?许攸宁拧开矿泉水瓶。 趁着灯光暗下来,许攸宁喝了几口水。马头琴欢快愉悦的旋律流出,她听得一愣,这个音乐她也用过。 还真巧! 这时一群姑娘抱着鼓,迈着花梆步上台。 许攸宁表情渐渐凝固。 她回头看了观众席一眼,刚才围着她说话的几个粉丝丝毫未觉,见她转头看过来,立刻冲她喜滋滋地扬起姓名牌。 许攸宁淡淡笑了笑,重新看向舞台。 一支四分钟的舞蹈很快结束,场内灯光重新亮起,四个女孩排成一列。 她们这时才看到评委席上的许攸宁,微微一愣后,明显有点慌张。 主持人拿着话筒上台:“这是几个很特别的孩子,她们来自南方贡市,贡市是地级市,地形特殊,但旅游资源丰富,也吸引了全国各地的人去到贡市。我们这几个女孩儿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学到了舞蹈,你们看他们跳得这么正常,事实上,赵小薇几个女孩儿,都是聋哑人。” 台下一片哗然。 毕竟从刚才的舞蹈中,大家只能看出动作偶尔有些不整齐。 但是居然是聋哑人? 这样一来,刚才的舞蹈水准就相当高了! 台下响起窸窸窣窣的掌声,像一个讯号,又渐渐变得热烈。 聋哑群体很特殊,主持人想先采访一下。 “现在请上我们的手语老师,来了解了解几位女孩的故事。” 几个女孩互相看了一眼,神色有些堂皇。 主持人以为她们紧张,遂看向许攸宁:“这次我们请到的评委中,对舞蹈最擅长的就是许攸宁了。” 摄像机扫向许攸宁的脸。 许攸宁弯了弯唇:“谬赞了,只是最近参加比赛,所以比较广为人知一点,同辈中优秀人才还很多,我不值一提。” 主持人笑着摇头:“哪怕是同辈中,我也知道你是很优秀的人。”他对几个聋哑女孩道:“她比你们也大不了几岁,你们不用紧张。” 他这么一说,几个女生表情显得更加紧张。 主持人迷茫一瞬,赶紧看向手语老师:“那么就请四个女孩儿分别做个自我介绍吧。” 他给手语老师递了个眼神。 说是自我介绍,主要是想听听几个女孩学习舞蹈的故事。 但几个女孩犹犹豫豫。 手语老师也纳闷,不过好在参赛者的资料一开始都有,在她的添油加醋下,很快勾勒出四个县城女孩身残志坚,努力不懈学习舞蹈的故事。 特别是讲到大家如何“听”见音乐的时候,前排的观众都在抹眼泪了。 邱老师也很感动,眼圈有点红:“你们都太努力了,让我这个大人都感到惭愧。很棒!希望你们不要轻易放弃!” 场上又响起掌声。 许攸宁敲了敲桌面:“我可以说话吗?” “当然!”邱老师接话,“攸宁也觉得他们很好对吧?” “我就一个问题。”许攸宁微微笑了笑,“你们的舞蹈,是谁编导的?” 101 从赵小薇出来的时候, 她就认出来了。 谁能想到居然在这种场合相遇啊? 主持人正要代为回答,邱老师乐呵呵地接过话茬:“是她们自编自导的啊,所以我才很喜欢她们啊, 攸宁你觉得怎么样?” “自编自导?”许攸宁看向舞台上的赵小薇, “是吗?” 赵小薇脸色发白,不敢吭声。 气氛有些不同寻常。 “许老师工作态度很严肃啊。”主持人笑道,“确实是自编自导, 许老师觉得怎么样?” “让赵小薇来确认一下。”许攸宁看向手语老师, “请手语老师确认一下。” 后面观众席开始窃窃私语。 “哇这样会不会太看不起人了?” “太挑刺了,难道人家还会拿这种事撒谎啊?” “有点过分了。” 邱老师也觉得, 许攸宁怎么这么钻牛角尖?遂也半开玩笑地道:“难道还有人拿这种事撒谎啊?全国观众都看着呢。” 他这么一说, 场上几个女孩神色顿时不自然。 许攸宁笑了下:“是不是得问过才知道啊,请手语老师帮我问一下, 这个舞的的确确是他们自己编导的是吗?” 邱老师收敛了笑,许攸宁怎么完全不给他面子? 明知道他很喜欢这个节目,还挑刺! 手语老师问了赵小薇。 赵小薇是领舞, 可以看出这支队伍也是以她为首, 问她正合适。 灯光照得赵小薇汗流浃背。 许攸宁支着下巴看着她, 视线像两把利剑。 她握着裙摆,半晌没动作。 许攸宁神色淡淡朝椅背一靠, 她倒要看看赵小薇怎么说。 等了十几秒, 连主持人都觉得奇怪了,正要救场,赵小薇回了手语。 手语老师握着回道:“她说最开始跳舞的时候遇到过很多困难,那时候她们听不见音乐, 所以不知道一个动作该停留几个节拍, 一度引得好几个老师都拒绝再教授她们……” 洋洋洒洒, 将练舞时遇到的困难都心酸都一一诉说了一遍。 绕了一大圈,就是不正面说到底是不是自编自导。 主持人也察觉出了异常,赶忙道:“确实非常努力呢,那我们请刘导演先打分吧!” 刘导演先拿过话筒:“努力值得肯定,希望你们克服现在的缺点,变得更好。” 刘导演给了七分。 他一向给分吝啬,现在给了七分,是肯定了刚才的演出。 主持人松了口气,又看向邱老师。 邱老师抚掌:“真的很棒,希望你们最后能拿到这笔梦想奖励金!去圆你们的梦想!” 邱老师的嗓音充满激情,观众得了工作人员的信,也跟着热情的鼓掌,好像赵小薇真要得奖了般。 主持人又看向许攸宁,眼神期待地道:“那现在我们可以听一下许老师的专业评价了。” 许攸宁把桌面的立麦拉过来,朝着台上抬了抬下巴:“刚才的问题还没回答我呢。” 主持人笑容微微收敛。 邱老师隐秘地啧了一声,拉过麦克风:“许攸宁,差不多就得了,没有必要一直为难这些孩子,人家也挺努力的不是?本身又有先天缺陷,能走到这一步很不容易了。” “邱老师,这个世界上容易的人只是少数。”许攸宁轻飘飘地道,“我只是核实一下这个编舞的真实性而已,既然要站在舞蹈上同别人竞争,那基本的诚实也该有。” 这不是摆明说别人不诚实吗? 邱老师纳闷地看着她:“这舞不是她们编的还能是谁编的,总不至于是许老师编的,我看几个孩子挺好,你也别刁难她们了。” “我没有刁难。”许攸宁漫不经心地叩了叩桌面,“我只是好奇,这个所谓自编自导的舞蹈,为什么和我复原的舞蹈一模一样?” 录影棚安静了一瞬,观众没听明白许攸宁的话,但赵小薇几个却听明白了。 赵小薇死死绞着裙子,她没想到许攸宁真的会说出来。 许攸宁怎么能说出来啊!这可是电视节目!她以为许攸宁不敢的! “什么叫复原?”邱老师疑惑地问。 “复原就是将一些消失在历史上的舞蹈重新还原出来。”刘导演语气很冷淡,“属实吗?因为许攸宁这个年纪可以复原汉唐舞,我是不怎么信的。” “那就是有人没说实话?”邱老师问。 事情好像有点大条。 导演起身喊暂停:“究竟是怎么回事?” 许攸宁颔首:“复原舞蹈是我一个人完成的,复原舞蹈不能做专利注册,也就没有注册,但在舞协做了登记,以后这支舞也可能纳入教学,具体的可以咨询舞协。” 邱老师:“那你这个登记也不能证明你比他们先编出来这舞啊?” “舞协有登记。”刘导演低头看着赵小薇的资料,“我不觉得她的条件能编出这样的舞。” 邱老师面色讪讪,他一直对赵小薇几个赞不绝口,但许攸宁和刘导演总是这么冷淡,还闹出这种问题,搞得他很没面子。 他只好没好气地道:“几个孩子而已,又有点缺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许老师总不能还跟人计较吧?” “当然要计较了。”许攸宁淡淡道,“今天邱老师因为几个女孩自编自导又有点残疾,就给予了过高的评价,以后她们也会利用这种优势,在别的场合,给别的选手造成不平等。” 邱老师嘴角抽了抽,这个许攸宁,太爱抬杠了! 他不爽地把麦克风推远:“随便你们吧!我觉得你们太计较了!综艺节目而已!这不是达到效果了吗?” “效果是撒谎得来的也行?”许攸宁扯了扯嘴角,“这个节目难道不是选拔出优秀的人然后给奖金支持?更何况她们说自编自导,我不过求证一下而已,到现在她们也没回答我,到底是不是自编自导。” “几个女孩又听不见音乐,跳成这样不是很励志了吗?”邱老师越吵越生气,干脆站起身,“这到底是个选秀还是真心话节目?我要出去透透气。” 导演组几个工作人员赶紧去拉邱老师。 赵小薇几个看不懂唇语,茫然无措地站在舞台上。 导演组又派了几个工作人员过来劝许攸宁。 “许老师,这个……反正只是综艺,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许攸宁淡淡道:“邱老师给了多少同情分?听见对方自编自导,又认为对方有这方面的才能,所以更加惜才,好感度也更高。你看,对其他选手是不是很不公平。” 工作人员头疼地挠挠头。 “舞蹈是我复原的,毋庸置疑,也不是不让她们跳,只是她们不要宣称这是自己编导的,影响很不好。” 工作人员把话带回去,过了一会儿,又回来问:“这次能不能就睁只眼闭只眼啊?这样综艺效果会更好。” “不好,不能对观众产生误导。”许攸宁掩嘴打了个哈欠,干脆拉过话筒:“登记是可以查的,节目组打电话给舞协查一下就好,业内几乎都知道我复原了这舞,不过不□□游,叫《花游》,最早是暑假时候在贡市,由几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表演。赵小薇作为当初几个表演者的朋友,也跟我练过舞蹈,贡市电视台也有采访。” 导演组几个工作人员起身,要出去打电话查资料。 这样的场面,邱老师更觉得待不下去,气咻咻起身:“一个综艺也这么较真!” 说完朝演播厅外走去。 工作人员赶紧跟上。 这种一查就知的资料也不太耗费时间。 导演组的工作人员很快查清楚,还打电话询问了贡市电视台的记者。 好在记者对那次比赛印象深刻,很快就将事情说得七七八八。 导演组看着台上赵小薇几个女生,也有些同情:“虽然她们说谎了,但许老师也不要对她们太苛刻,而且这件事对许老师也无关痛痒。” 无关痛痒?! 后排几个粉丝不约而同起身。 许攸宁在社交网站没有账号,关于《花游》的信息理所当然也没公开。 粉丝一开始不知道,但现在听节目组的说法,心里渐渐有些忿忿。 许攸宁颔首:“不苛刻,后期剪辑的时候将自编自导那一段剪掉吧。” 和许攸宁谈妥,导演松了口气:“那咱们接着录吧。” 场记招呼大家就位。 刚才冲出演播厅的邱老师被带了回来。 他没好气地拉开凳子:“该许攸宁打分了。” 许攸宁给了四分。 邱老师扶额:“许攸宁你给的这个分不正常,她们哪里连四分都没到?” “很多动作不到位且错误。”许攸宁挑挑眉,“就凭这个啊。” “你搞清楚。”邱老师终于忍不住,坐直身子,“这个节目不是你们专业的舞蹈比赛——” “我只是用我的专业度来评价罢了,节目组请我来不就是干这个?”许攸宁慢吞吞道,“邱老师到底是来看节目表演还是来看选秀?希望邱老师明白,我只是公平给大家一个竞争的机会。” 邱老师一噎。 眼看又要吵起来,导演赶紧道:“好好好,自编自导那段剪掉,我们就从跳舞这个方面来评审就行。” 话虽如此,邱老师还是有些不爽。 “那我也改个分吧。”刘导演看一眼台上,“我不太喜欢把别人的东西冠名给自己这种行为,仅从表演来看,我给个五分。” 赵小薇面色难看,这样一来,她当场就要被淘汰! 她忍不住问手语老师,突然减分是为什么。 许攸宁侧目:“那你告诉她,编舞的分扣下来了。”她顿了顿,“还有,让她以后在参加比赛的时候不要卖惨。” 赵小薇面色忽青忽白,连带着其他三个女孩脸上都挂不住。 许攸宁给四分,刘导演给三分,这样赵小薇四个女孩必然淘汰。 看着四个女孩抹着眼泪下台,邱老师忍不住哼了一声:“许攸宁你也太没人情味了,对几个女孩说那么难听的话。” “我说的都是实话。”许攸宁淡淡道,“请邱老师不要误解我。” 见状导演组也难免有些尴尬,观众也搞不清楚到底是台本还是真的吵架。 但许攸宁的几个粉丝卖力地挥动姓名牌,倒让人心情舒坦了些。 这种僵硬的气氛一直持续到第二支聋哑舞队上台。 邱老师纳闷:“今天这样的队伍都凑一起了?干嘛不分到下期?” “报名时间很近。”节目组对着邱老师扬起速写板。 邱老师叹气,因为之前赵小薇的队,他没了面子,现在心情也很不愉快。 主持人报幕:“下面请十七号选手带来舞蹈,《半壶纱》。” 又有两个女孩走上台,许攸宁也看得眼熟。 居然是小草和赵雨香。 两人暑假的时候跟许攸宁学了一个月,虽然不至于将《半壶纱》翻跳得完美,但至少动作到位,确实没什么缺点。 一舞结束,邱老师皮笑肉不笑地问许攸宁:“许老师觉得这支舞蹈怎么样?” “比我预想的要好。”许攸宁摸着下巴琢磨道,“我给七分吧。” 和之前那个差这么多?! 邱老师无语,心气不顺地拧开矿泉水瓶喝了口水。 “对了,邱老师。”许攸宁忽然叫他,“你别看这只队伍只有两个人,之前赵小薇她们跳的《花游》,原本是我教给现在台上这支队伍的。” 噗—— 邱老师被呛个正着! 这次录制草草收场,许攸宁最喜欢的是一个玩铅球的街头艺人,她也给了他最高分。 导演和制片面色凝重地将她叫进办公室:“许攸宁啊,我们当时说是请你顶替文老师一期吗?” “……”许攸宁好笑地道,“是,顶替一期,我下期就不来了。” 导演助理在后面松了口气。 许攸宁勾了勾唇:“我马上要进入半决赛,就算文老师回不来,我大概也没时间过来的。” 几人彻底放下心。 许攸宁脊背太直,要是再来一个有问题的选手,还不知道要吵成什么样。 导演也觉得倒霉,谁能想到这些人,电视节目还能玩这套。 许攸宁想了想:“对了,那几个女孩在哪个待机室啊?” 102 许攸宁走进待机室, 几个表演者从镜子前抬起头。 他们正在收拾东西。 许攸宁环视一圈,没看见赵小薇四个。 跟在她身后的导演助理见状,忐忑地询问:“攸宁啊, 你在找谁啊?” “随便看看。” “你不是要找四个女孩吧?”导演助理谨慎地问道。 “不是, 找另外一支。” 话音刚落,许攸宁就看见从更衣室出来的赵雨香。 她走上前拍拍赵雨香的后背,笑眯眯地:“吃晚饭了吗?要不要我请你吃披萨?” 赵雨香无语:“都几点了, 当然吃过晚饭了, 你怎么没回去。” “你俩怎么来了?”许攸宁问,“之前也没跟我说过会来。” 赵雨香想到这更无语。 她们本来打算偷偷来, 比赛完再找许攸宁吃饭。 哪曾想许攸宁居然就是评委! 她们之前就知道许攸宁很厉害, 但看见她坐在评委席那一刻,才有了实感。 原来是真的很厉害, 已经厉害到这种程度了。 小草从更衣室出来,看见许攸宁,开心地蹦过来。 许攸宁给她写字:【一起走。】 小草忙不迭点头。 赵雨香和小草虽然和赵小薇她们一起来比赛, 但这是巧合, 纯粹是因为最近《下一个就是你》宣传到了贡市, 很多人都跑去报名,但最终报上名的只有赵雨香和赵小薇她们。 许攸宁戴着赵雨香和小草一起朝电视台外走。 她们离开演播厅, 才有人去更衣室叫人。 知道许攸宁离开, 赵小薇才松了口气,看见同伴同样不好的脸色,心头也憋得慌。 怎么许攸宁这么厉害?她记得许攸宁只是个学生啊? 为什么还能当评委? 赵小薇感到懊恼。 要是她知道许攸宁会这么厉害,她当初就会站在许攸宁这边了。 她又找到一个还在卸妆的选手询问:【许攸宁真的走了吗?】 选手点头;【早走了。】 赵小薇松了口气, 脊背放松下来。 选手默了默。 既然这样干嘛要做那么丢脸的事呢? 赵小薇在沙发上坐下, 越想越窝火。 早知道她就不说什么自编自导的! …… 时间已经凌晨。 许攸宁带小草和赵雨香吃了碗热乎乎的馄饨。 两人还要逗留一天才回去, “怎么只有你们俩来比赛?”许攸宁边喝酸奶边问。 小草咬着吸管打字:【慧慧她们家里都不支持了,我和雨香家里不会管,所以我们来参加比赛了。】 她感到遗憾,本来想赢一笔奖金,作为两人练舞开支的,没想到遇到那个玩铁球的街头艺人。 输得心服口服。 不管?许攸宁若有所思:【回去还跳舞吗?】 小草挠挠头:【还跳,可惜只是爱好,跳不了几年了。】 许攸宁扬眉,饶有兴致地笑了笑:【那你们留下来吧,我想成立一个工作室,你们来打下手。】 工作室?小草和赵雨香面面相觑,不知道是什么。 【你们可以先回去,好好考虑和家人商量一下。】 许攸宁笑道。 小草迟疑地点点头。 这是许攸宁最近在考虑的事情。 以前她答应江彤,会向着江彤的位置努力,因此拒绝了文工团和好几个艺术团的邀请。 但最近和江彤一起参加aidl,晚上一闭眼,总是看见江彤一脸愁绪地站在安全通道抽烟的模样。 舞蹈的人生何其短暂,一个不可逆转的伤,就会全盘皆输。 许攸宁也怕失败。 翌日去艺术中心排练,刚进门,她就听见江彤骂骂咧咧:“那个贱人,又搞什么幺蛾子?” “怎么了?”许攸宁纳闷地脱下外套。 祝芝阳把她拉过去:“妹妹,听说又有人给组委会提建议了,组委会可能要增加规则。” 增加规则?! 许攸宁茫然一瞬,在比赛开始两轮之后的现在? 103 “增加什么规则?”她狐疑地瞅了江彤一眼。 “增加了pk制。”左手边站着赵冬, 她拉过许攸宁,小声道,“早上组委会打电话来通知的。” 许攸宁看向江彤, 她正打电话跟人吵架。 “但比赛本来不就是pk制?”许攸宁纳闷, “还要怎么pk?” “队内pk。”赵冬低声道。 队内还要pk?许攸宁一怔:“可上一届aidl一直是整个队伍……” “对啊。”赵冬摇头, “听说是有人向组委会提建议……也不知道是谁。” “还能是谁?”钟韵如没好气地道, “那个g国的疯子!” 皮埃尔?许攸宁蹙眉, 上次比赛, 他在厕所试图用语言羞辱她后, 就没再见过面。 不过许攸宁时不时会关注皮埃尔的网络社交软件。 她发现, 皮埃尔是个情绪非常外放的人, 爱在社交网站上分享生活, 也很爱发表自己对其他事物的看法,大多以阴阳怪气的批判为主。 ——不仅外向, 还自大。 “上次提议复活赛的也是他。”许攸宁沉吟片刻,“这次不知道他想针对谁。不过队内pk是怎么pk?” 祝芝阳解释道:“每一轮比赛,淘汰队内两名选手。” “两名?!”许攸宁惊异一瞬, 又很快反应过来,“现代舞队伍也罢,但拉丁和芭蕾淘汰单人很不利。” 所以才会提议淘汰双人。 祝芝阳苦笑:“看样子, 这次比赛的规则完全是为了个别舞种设置。” 可不是! 所有人面色忿然。 钟韵如提议:“不如我们先报告舞协,舞协应该会出面交涉吧?比赛规则在比赛进行时一而再再而三更改, 简直别有居心!” 江彤烦躁地挂掉电话, 扭头对钟韵如道:“刚打完电话,他们已经同意增加这条规则。” “组委会?我们可以提出抗议!”钟韵如生气地道。 江彤深吸一口气:“组委会说如果对比赛规则有异议, 可以退赛。” 退赛? 这不是存心欺负人吗? 练功房内一阵无语。 好半晌, 祝芝阳才缓缓道:“如果实行队内淘汰制, 这次对攸宁的影响更大一些。” 领舞更突出,但动作变化也更多,技巧要求也更高,队内pk,反而更容易被抓住错处。 江彤随手把手机放在音响上:“说到这个,我决定换个领舞,有没有自愿主动的?” 练功房里依然寂静无声。 众人对视一圈,都默不作声。 许攸宁在音响边坐下:“之前钟老师不是想当领舞?” 钟韵如面色讪然,转开脸:“我觉得你当挺好的,这次舞蹈你都学了那么多动作……” “我才刚开始练。”许攸宁淡淡笑道,“其实也才几分钟,钟老师如果想当,是个好机会。” “不、不了……”钟韵如拒绝道,“既然已经选了你,你就把它跳好吧。” 许攸宁微微笑了笑:“我跳得挺好的。” 江彤又问:“没有人自愿吗?” 回答她的依然是沉默。 江彤薅了把头发:“行吧,那我晚点再问问。” 出了一身热汗,许攸宁站在门口,等适应室外温度之后,再走去厕所。 刚走到厕所门口,就听见旁边安全通道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大家也只会觉得可惜,你觉得呢?” 人数听起来还不少。 许攸宁微微侧头。 这声音……像是钟韵如。 和她对话的人没说话,她已经自顾自又道:“这是最好的方案,哪怕输了也不会被观众指责。” 这人没说话,但又有其他的声音:“对对,我们也是这样觉得。” “这样才是最好!” 好一会儿,才传来打火机的声音,江彤似乎点上烟后,才幽幽问:“都是前辈,说这话,好意思吗?” “那你说怎么办?”钟韵如反问,“如果我们输了,大家可以说是许攸宁的问题,她是领舞又是学生,专业火候不够;如果赢了,但是赢得不理想,可以说是我们遭受到歧视,而且,这也是事实啊!” 104 “所以呢?”江彤问。 钟韵如解释道:“如果我们提早被淘汰, 以后会影响我们在业内的口碑……” “所以呢?”江彤微微有些不耐。 钟韵如一梗:“不更换目前的安排,对我们大家更好……”她略一思索,“你觉得——” 咚咚—— 许攸宁靠着门框, 轻轻敲了敲门:“江老师。” 谈话被打断, 钟韵如和另两人也不知道许攸宁在这儿听了多少,面容有些僵硬。 江彤拿下烟,呼出一口烟圈:“干嘛?” 许攸宁意味深长笑了笑:“找江老师聊会儿天。” 钟韵如也不知道许攸宁到底听了多少, 走也不是, 不走也不是,僵在原地, 眼神闪烁。 许攸宁勾了勾唇:“不换领舞也挺好。” 钟韵如一梗, 她还真的听到了! “我那是……” 钟韵如面色讪讪要解释,许攸宁语气平淡地打断她:“我来问问江老师, 这周舞协例会去不去。” 钟韵如顿时不再吭声。 她是地方舞协成员,不能像许攸宁她们一样,每个月去舞协办公室开例会。 “去啊, 怎么不去?”江彤把烟头按在垃圾桶顶上, “就问这个?” 许攸宁微微一笑:“领舞定了, 不换了吗?” 江彤嗤笑一声:“还有人要吗?” 这年头舆论能搞死人,不是谁都能顶住压力, 领舞的活儿, 明明是该是个出人头地的机会,却因此变成了烫手山芋。 “钟老师之前不是一直对领舞有看法?”许攸宁问,“这回也同意了吗?” 钟韵如憋了气:“……这不是已经决定好的事情吗?” “可江老师正在等人毛遂自荐啊?”许攸宁笑了笑。 钟韵如心头一堵,咬咬牙, 勉强挤出一句话:“我等江彤安排就行。” “哦。”许攸宁露出恍然大悟之色, “原来领舞还要变动啊?” 钟韵如有点呆不下去了:“可、可能吧, 我去下厕所。” 几人飞快离开安全通道,许攸宁转过头,迎面被江彤弹了下额头:“好歹是你学姐,这样吓唬别人,传出去可不怎么好听。” 许攸宁耸耸肩:“钟老师对我也不友好啊。” 让她站在前面挡舆论,想得还挺美。 两人走回练功房,江彤问:“那领舞以后都用许攸宁,没有意见了?” 练功房里,众人神色各异,祝芝阳犹豫片刻:“攸宁毕竟还小,这次比赛,可能要考虑到舆论对于领舞的压力——” “这些都不是问题。”江彤问,“有没有意见?” 这回不再有人出声。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隔天在食堂吃饭,苏冉听得愣神:“这么好个机会,她们都不要?” 许攸宁耸耸肩:“风险和机遇并存啊。” 对于开工作室的人来说,这固然是个机会,也许就这么一炮而红了。 但对更多在文艺团工作的人来说,不丢丑显得更重要。 “我们队最近也不太好,为领舞争得‘头破血流’。”苏冉摇头,“因为突然追加的淘汰制规则,大家都越来越浮躁了。” 苏冉在芭蕾舞队,就她一个c国人,但在队内淘汰制规则发布之前,队伍里队员一直相处友好。 可现在也隐隐有些变味。 苏冉已经有点后悔参加aidl了。 “皮埃尔想要的或许就是这样。”许攸宁蹙眉,“给组委会增加新的规则也是别有居心。” “他倒闲。”苏冉轻哼,“这周还要去国标系讲公开课呢。” 许攸宁啧了声:“听说是早就定好的行程。” 正说着话,学生处副主任从旁边走过,食指叩了叩桌面:“许攸宁,这周五有没有时间?” 许攸宁诧异地抬头,副主任正笑盈盈看着她。 副主任今年三十多岁,私下也很学生很处得来,她自来熟地在许攸宁旁边坐下:“周五有个活动,要不要参加啊?” 许攸宁想了想:“周五上午有课,下午没什么事,晚上要排练。” “那就太好了。”副主任揽住许攸宁的肩膀,神神秘秘道,“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 副主任又接着道:“周五下午能不能去国标系帮个忙?国标系不是请了皮埃尔来做公开课?本来安排了国标系的学生去接待,但皮埃尔那边说,想要你去接待。” 让她去?许攸宁皱眉。 苏冉放下筷子:“主任,他点名让许攸宁去?” 副主任解释:“原本是说让古典舞系的学生来,我想着你两都在参加aidl,应该也比较熟。” 苏冉思索片刻:“那可以找别——” “我去吧。”许攸宁不动声色打断她,“确实由我这个熟人接待比较好。” 苏冉顿时露出古怪之色。 副主任拍拍许攸宁后背,笑了:“你同意就好了,那我让国标系的同学联系你啊。” 待副主任一走,苏冉忍不住问:“你干嘛?能躲着走就躲着走啊,干嘛上赶着去见皮埃尔?小心他坑你!” “他遇上我们系的人,想也知道话能说得多难听。”许攸宁端着餐盘起身,“上次国标系的同学叫我去上大课我没去成。这次正好,我去国标系长长见识见识。” “……”苏冉把勺子扔进餐盘,无语片刻,“被坑可不要怪我没提醒你。” 许攸宁冲她眨眨眼。 皮埃尔的大师公开课似乎是去年就定好的,赶巧了就在aidl的比赛期。 周五午后,国标系的老师来找她,叫上她一起去大练功房。 国标系的老师很年轻也很慎重:“我们系的大师课很少,今年你们系大师课都上了三次了吧?我们系这才第二次,所以学生都挺珍惜。” 像芭蕾系和国标系两系,虽然国际上有很多优秀舞蹈家,但因为大多在国外,加上出场费、行程多,反而很难请到舞蹈家做讲座和公开课。 “我们系为皮埃尔大师这次前来筹备不少,希望不会让他失望。”国标系老师感叹道,“你觉得皮埃尔大师怎么样?之前参加比赛,我只远远看了他一眼,风趣又迷人。” 国标系学生怎样不清楚,老师倒是先兴奋得一塌糊涂。 许攸宁笑着点点头:“是个有趣的人。” 国标系老师松了口气。 大练功房门口挤满学生。 皮埃尔因为参加aidl,还真吸引了不少舞蹈爱好者,不光国标系,多多少少还有些别系的学生。 苏冉看见许攸宁,走了过来:“人还没来?” “还没到时间。”许攸宁看眼手表,“可能晚点。” 国标系老师笑道:“来了也会先去办公室,攸宁跟皮埃尔大师在一个待机室吧?办公室准备了些小零食,要不要来帮忙看看,是不是比较符合皮埃尔大师的喜好?” 苏冉的芭蕾舞队才和皮埃尔共用一个待机室,于是这行又多了个苏冉。 国标系系主任也在办公室里,正在整理花瓶。 许攸宁踏进门环视一圈,桌上摆了一套精美的骨瓷,不知道哪个老师把家里咖啡机搬来了,咖啡粉还是进口的。 苏冉点头:“他的确喝这个。” 许攸宁拿起桌上的口香糖,又是进口的。 “哎这个是学生提供的啦,说是在社交网络上看见皮埃尔吃这个,死活要拿过来。”国标系老师也挺不好意思,“估计大师来了也不会吃。” 许攸宁微微一笑:“是,皮埃尔肚子很小的。” 苏冉闻言,用胳膊肘撞她一下:“小心被听出来你骂人啊。” 许攸宁无所谓地弯弯唇。 “不过听说国标系很难请到人来上大师课的。”苏冉又道。 “对对对。”国标系系主任转过身,负手道,“这次运气好,系里牛仔舞老师和皮埃尔大师参加过同一场比赛,那时候认识的,这次也是通过那时候的交情联系上,没想到大师也同意了。” 她上前握住许攸宁的手,语重心长:“这次给你添麻烦了。” “不用客气,主任。”许攸宁不急不慢道,“皮埃尔大师看见我,大概会很惊喜。” “那就太好了。” 下午两点,皮埃尔到了学校。 车子停在校门口,皮埃尔先下了车。 不用比赛时,他也没化妆,穿着普通的休闲毛衣和宽松的哈伦裤。 紧随他下车的是一个年轻女孩,金发碧眼,穿着当季新出的风衣。 许攸宁站在窗前,一眼认出了对方。 她是这次aidl里皮埃尔队的女队员,伊莎贝尔。 苏冉趁着国标系老师不注意,低声道:“伊莎贝尔是皮埃尔女舞伴的学生,和皮埃尔私交不错。不过她英语不好,我们没怎么说话。” 国标系老师走过来:“攸宁,我们去楼下等?” “不如留在这里好了。”许攸宁含笑道,“不是说给皮埃尔先生一个惊喜?” 国标系老师一拍手,兴奋地道:“对对对,他大概没想到我们会找他认识的人来,这样也好。” 许攸宁笑着点头。 楼下的皮埃尔摘下墨镜,视线一寸一寸扫过学校,脸上露出温和又迷人的笑,用法语道:“真是个破旧的地方。” 伊莎贝尔望了一眼站在警卫室门前,兴奋又激动的学生们,面上没什么情绪:“学校的教学楼大多都是旧楼,欧洲也是。” 皮埃尔接过学生的花束,自然地给伊莎贝尔:“我又没有贬低她们,老鼠还有窝呢。” 两人被引着走进教学楼。 皮埃尔唇角挂着笑:“瞧瞧那栋楼的爬山虎,都快长到楼顶了。” 伊莎贝尔面容平静:“哪怕是剑桥也会有爬山虎的。” 皮埃尔这才瞥了她一眼,笑容不变:“宝贝儿,你再说下去,我就要生气了。” 国标系系主任热情地邀请皮埃尔去办公室小坐。 皮埃尔跟着他和接待的学生上楼,一面对伊莎贝尔道:“看来还要去喝点咖啡,希望他们能有像样的咖啡豆。” 国标系系主任眉开眼笑地拉开办公室门:“请进。” 门被缓缓推开,阳光从室内倾泻而出,皮埃尔眯起眼。 这时一个人影扶住门:“欢迎。” 皮埃尔眯了眯眼,看清了站在门边的许攸宁。 许攸宁唇角噙着一抹淡笑:“皮埃尔。” 皮埃尔顿了顿。 他忽然升起一股奇怪的警惕。 105 许攸宁注意到他一刹那的迟疑, 挑了挑眉:“suprise!皮埃尔先生先坐下喝杯咖啡?” 皮埃尔掸了掸领口:“当然。” 说着,走到沙发前坐下。 系主任也紧随其后,乐呵呵在他对面坐下。 两人聊天的空档, 许攸宁低头煮咖啡。 皮埃尔笑笑:“怎么会想到让许来接待我?” “皮埃尔先生不是和攸宁在参加aidl?”系主任疑惑, “而且我看皮埃尔先生最近也很关注古典舞,上次电视采访不是说希望和古典舞来一次比赛?” 皮埃尔来者不善的话被系主任当真了。 系主任迟疑一下:“难道皮埃尔先生……” “上课时间也快到了。”许攸宁含笑对系主任道,“他差不多也该过去了。” 说着将煮好的咖啡推到皮埃尔面前。 皮埃尔听不懂许攸宁在说什么, 他扫一眼咖啡, 摆出笑脸:“我们该去舞蹈教室了。” 系主任也起身:“行,攸宁给带下路。” 许攸宁看着动也没动过的咖啡, 轻笑着起身:“好啊。” 这次上公开课的大练功房就在同一栋楼, 经过楼于楼之间的联络桥就到了。 练功房因为皮埃尔的到来兴奋又混乱,许攸宁挤进练功房, 走到角落站着,皮埃尔脱下精致的西装,丢给伊莎贝尔, 潇洒的动作又引得练功房尖叫连连。 “啊啊啊!好帅好帅!”旁边录制视频的国标系同学兴奋地道, “攸宁, 你和皮埃尔一起比赛太棒了!早知道我也去参加海选了!” 许攸宁淡淡一笑:“是啊,不过你适合去更好的比赛。” “?”同学诧异地仰头, “什么?” 许攸宁弯腰, 拍拍她的肩膀,笑眯眯地道:“快给你的偶像拍上课视频吧。” 同学赶紧扶稳摄像机。 拉丁下分五个舞种,分别是伦巴、恰恰、桑巴、斗牛舞和牛仔舞。 这节课公开课主要讲授牛仔舞,这种舞原先起源a国, 由二战时a国水兵传播, 旋律欢快, 跳跃强烈,风格浪漫、热情且豪放。 皮埃尔讲了半个小时,热情有些消退,冲着站在旁边的伊莎贝尔招招手:“你来。” 伊莎贝尔颔首,上前跳舞演示。她英语口语不好,只能单纯进行舞步指导和演示。 学生们虽然失望皮埃尔的退场,但伊莎贝尔也很专业,她们来不及分神想太多,赶紧跟着伊莎贝尔学习。 皮埃尔走回来,环视一圈,问许攸宁:“我的咖啡呢?” “办公室。” “badgirl.”皮埃尔哈出一口气,想起什么,又抱臂饶有兴致笑道,“我的比赛建议如何?” “很有趣。”许攸宁目不斜视看着伊莎贝尔,“不过对你来说没有意义。” “嘴皮子官司。”皮埃尔转身对着镜子整理衣领,轻飘飘觑了许攸宁一眼,眼底带着满满的傲慢,“对你们队才是没有意义,我只希望通过这个规则淘汰掉我队里的笨蛋,太蠢笨了,让我多看一眼都是对我眼睛的侮辱。” 许攸宁略一思索,皮埃尔的队伍和芭蕾舞队伍一样,队员国籍很杂,印象比较深的是两个墨西哥裔队员,曾经在厕所前分给她口香糖。 许攸宁不由得抚掌,淡声道:“我很好奇你在比赛中侮辱过对手多少次。” “瞧瞧你这个坏女孩儿,总是想把莫须有的罪名推给我。”皮埃尔扬了扬下巴,“舞蹈可是没有国界的。” 许攸宁勾勾唇:“人心有啊,你猜猜金成石的队员回国后会怎么跟媒体说?” 皮埃尔面色一滞。 “对了。”许攸宁微微一笑,“伊莎贝尔叫你好几次了。” 皮埃尔猛地回神,朝镜中看去,所有人都看着他的方向,伊莎贝尔狐疑地问:“老师?我叫你好几次了。” 他刚才跑神了? 皮埃尔视线缓缓落到许攸宁身上。 感受到他的视线,许攸宁转过头来,似笑非笑道:“皮埃尔先生,伊莎贝尔叫你呢。” 皮埃尔眼底沉了沉,整理下袖口,朝伊莎贝尔走过去:“怎么了?” “老师和我演示下踢腿的动作吧。”伊莎贝尔提议。 皮埃尔瞄一眼围拢过来的学生,问:“不是在演示旋转步?” “之前艾莎不是踢伤威廉了?所以我想演示下这个动作。” “这种动作也要我亲自演示?”皮埃尔笑容温和,“伊莎贝尔,找个学生和你演示。” 伊莎贝尔神色犹疑,她之所以找皮埃尔来演示的原因是她口语不好。 否则她就干脆找个学生演示了啊。 “ok,我来选。”皮埃尔看向学生,准备找一个比较顺眼的来和伊莎贝尔搭档示范。 学生们都期待地望着他,等他选人。 许攸宁靠着把杆,旁边负责录制视频的同学探头问:“刚才你们在聊什么?” 大家文化课都一般般,像许攸宁这种高三死磕过文化课的人还真不多。 许攸宁笑眯眯地道:“聊比赛,我们都觉得这次比赛很有意思。” 同学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好像听你们提到了金成石,其实挺可惜的呢。” 许攸宁扯扯嘴角:“我到挺佩服他们。” 同学愣了愣:“啊?” 前面的皮埃尔忽然转过头来,冲着许攸宁粲然一笑:“我和许私下交流许多,她对于拉丁舞领域一直很感兴趣,不如让许也参与进来?” 国标系学生面面相觑。 一个学生犹豫地说:“呃……皮埃尔先生,许攸宁只是选修课选了拉丁而已……” 皮埃尔饶有兴致地笑了:“那不是更有意思了?来吗?许?如果我是你,我就会加入。” “攸宁?”录像的学生叫了她一声,“不过去吗?” 许攸宁眸光冷了冷,对面的皮埃尔笑容加深,似乎看准了她不好在这种场合拒绝他。 “去。”许攸宁扬眉,“这不是好机会吗?” 106 国标系学生露出艳羡之色。 这种得大师亲自点名的机会可不是谁都有, 许攸宁还是隔壁古典舞系,只是来串个门也能有这种待遇。 想想都叫人羡慕。 “还是因为参加aidl的缘故吧。” “不知道攸宁私下是不是也有皮埃尔老师的联系方式。” “别说了!快要羡慕死了!” 国标系的讨论声传入耳内, 许攸宁看见皮埃尔笑容又加深了些。 ——他虽然听不懂, 却能从表情判断一二。 现在的局面很合他心意。 伊莎贝尔上前:“老师……” 皮埃尔毫不在意地道:“许对拉丁舞很感兴趣,同为aidl参赛者, 你要好好教教她。” 伊莎贝尔一愣,缓缓道:“老师,许好像没有足够的拉丁舞经验。” “公开课的意义就在于普及和教导。”皮埃尔笑容不变, “你说呢?” 伊莎贝尔沉默。 许攸宁扯了扯嘴角,快步走到伊莎贝尔面前。 伊莎贝尔示意许攸宁跟着自己做。 她不确定许攸宁的拉丁舞基础够不够扎实,只好先教一遍。 听课的学生们满脸不解。 既然还要教一遍, 为什么不选一个国标系的学生? 这样舍近求远有什么用么? 伊莎贝尔也看出了他们的疑惑,但皮埃尔这么指示, 她只能硬着头皮照做。 好在她看许攸宁也不完全是零基础。 可刚教完一个动作, 皮埃尔忽然抚掌打断她们:“天哪, 我忽然有一个更好的主意。” 许攸宁抬眸看去。 皮埃尔冲她眨眨眼:“宝贝儿,跟着伊莎贝尔示范太委屈你了,我认为你可以直接和伊莎贝尔搭档。” 有别的学生听懂他的话, 举起手:“皮埃尔先生,许攸宁的牛仔舞——” “我只需要许来跳。”他缓慢又不容置疑地打断对话, 别有深意地笑道:“许, 你说过你喜欢拉丁不是吗?难道不该向你的同学展示下拉丁的风采吗?” 他态度忽然变得强硬, 国标系的同学也察觉出了怪异, 疑惑又担忧地看着许攸宁。 一位国标系的学姐似乎要举手说话。 许攸宁遂颔首:“好。”她顿了顿, “我不如国标系的各位擅长,请各位学长学姐和同学不要笑话。” 近处的一位学姐安慰地拍拍她的手臂。 刚才一直气氛热烈的公开课,此时也因皮埃尔的态度,气氛变得诡异。 皮埃尔仿佛丝毫未觉,后退几步空出场地,对许攸宁抬手:“请。” 许攸宁目光含笑从皮埃尔身上一掠而过,看向伊莎贝尔:“我们可以开始了。” 皮埃尔舌尖顶了顶腮帮。 她刚才是在无视他? “伊莎贝尔,许跳男步,踢腿那段。”他又用英语道:“只十分钟学习时间。” 两人说德语时,在场几乎没人听懂。 许攸宁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却听懂了后半句。 她若有所思看着伊莎贝尔,目光含笑:“我们从哪里开始?” 伊莎贝尔深吸一口气:“你是男步,先跟着我学。” 许攸宁颔首。 伊莎贝尔将男步飞快教了一遍,许攸宁上手很快,又尝试跟着音乐踩了一遍拍子。 皮埃尔看下时间。 十分钟不到。 他吹了声口哨,慢条斯理地道:“真厉害啊许,你的记忆力很好吧?” “是挺好。”许攸宁分神看他一眼。 “不过光是记忆力好,可是跳不了舞的。” 这下近处的几个学姐都听清皮埃尔的话了,对视一眼,极力掩饰住眼里的震惊。 许攸宁意味深长笑了笑:“说的也是。” 皮埃尔端起咖啡,明明许这丫头被他刁难了,怎么自己却这么不得劲? 还差三十秒到十分钟,皮埃尔旁若无人叫停练习:“是时候检查成果了。” 旁边录像的同学狐疑地瞅眼手机上的计时器。 ……这不是还没到十分钟么? 可不管怎么样,十分钟对于一段舞蹈的完成度是很挑剔的。 皮埃尔选的又是牛仔双人舞中的一段踢腿。 踢腿本身不难,但这段男士女士面对面的踢腿动作,却很容易因基本功不够而踢伤舞伴。 更何况,许攸宁是拉丁舞新手。 ——如果她走位出错,会被伊莎贝尔踢伤,如果她踢错,也会不小心踢伤伊莎贝尔。 不管哪一种,结果都不尽人意。 “要不别跳了。”一位大三学姐忍不住凑近许攸宁,低声道,“太容易出问题,上周大一的张鹏差点把姜清月的小腿踢断,很可怕的。” 许攸宁握了握她的手。 “许?”皮埃尔笑盈盈地端着咖啡,轻啜一口,“你还有什么困难吗?” 许攸宁顺势比了个“ok”,学姐迟疑一下,只好叹了口气。 许攸宁站到伊莎贝尔旁边,伊莎贝尔谨慎地问:“你可以了吗?” 许攸宁轻轻点头。 伊莎贝尔还是有些担忧。 牛仔舞步子很快,移动速度也很快,双人舞中如果有一人出错,两人或许会不小心撞到一起。 这样显得很业余,也很让人笑话。 整个练功房,唯一面色平静的就是许攸宁。 她挽起袖子,换了国标系同学的舞鞋,看向皮埃尔。 皮埃尔目光玩味,遥遥冲她举杯:“这会是今天下午最有趣的环节之一。” 许攸宁垂下眸子。 音乐就绪,舞者就绪。 皮埃尔将咖啡随手放在托盘上,展臂:“虽然只是短短一段,但我希望能看见高素质的一段舞蹈,相信伊莎贝尔和许会给我们最好的呈现。” 练功房无人应声。 皮埃尔促狭地笑了笑,按下音乐播放。 一段欢快的音乐响起。 这是曾经皮埃尔青年时期参加比赛用过的音乐,虽然是国标系提供的,但皮埃尔也就顺便用这段舞讲课了。 更何况,既然是比赛用舞蹈,自然有一定难度。 音乐响起不过三秒,跳女步的伊莎贝尔一个旋转步移到许攸宁旁边,许攸宁也迅速移步到她对面。 接下来就是面对面的踢腿。 就舞蹈本身来看这段是热情欢乐却愉快的,好比a国电影里也常常出现这样的舞步,那种热情洋溢的气氛甚至能感染观众。 但难度是远不及专业级别的舞蹈的。 国标系学生紧张极了,要跳好当然不可能收住力道,万一许攸宁踢到了伊莎贝尔怎么办? 这种时候表现不好甚至都是其次。 对面的伊莎贝尔转了半个圈,众人一颗心不由提高——来了! 许攸宁是男步。 在伊莎贝尔转圈的时候,她伸手自然地握住伊莎贝尔的手,将人拉回来。 伊莎贝尔也心头一紧,就是这个时候了。 舞者最怕受伤,她也怕许攸宁一脚踢到自己小腿上。 许攸宁冲她微微一笑。 女步和男步同时抬腿,从面前到旁边踢三下。 三下。 没撞到腿。 皮埃尔一顿,十分钟的练习会跳的这么流畅? 牛仔舞速度可是很快的。 伊莎贝尔也愣了下。 总觉得……许攸宁的动作,比刚才练习的时候,显得还要熟练得多。 她好像也没出错? 三下很完美,虽然从专业的角度,不管是发力部位和情感都还差点。 但有□□分形似已是足够。 踢腿结束后,示范也就到此为止。 按照当初皮埃尔的舞步顺序,接下来女步应该被男伴推远后再拉回来,同样是配合非常紧密的一段。 眼看着伊莎贝尔要停下来,许攸宁拉住她的手,将她推远。 国标系学生也呆了呆。 因为本该结束的示范并没有停下来。 许攸宁还在跳! 皮埃尔忍不住站直身子。 这段舞是伊莎贝尔跳了很多次的,舞蹈还在继续,她下意识跟着音乐继续接下来的动作。 下一段跳男步的会揽住她的腰,许攸宁一把揽住伊莎贝尔的腰,两人交错又分开。 错身而过时,许攸宁弯唇笑道:“这段真有意思。” 伊莎贝尔心头一热,忽然燃起了斗志,一个旋转步转到一边,配合着许攸宁的男步开始跳舞。 一来一往,配合完美! “许攸宁本来就会吗?”有学生狐疑地问。 “不知道啊,她不是在上选修课吗?” “选修已经教到这个程度了?!” “都别说了看舞啊!” 这股热情也迅速感染国标系学生,大家合着音乐拍着掌。 这时一位学长跳着舞走进中央,另一位学姐也一个鞠躬加入。 拉丁舞原本就是热烈又奔放的,气氛一触即燃,越来越多学生拉着舞伴加入,整个练功房仿佛巨大的舞池。 最后一段,跳男步的许攸宁拉着伊莎贝尔,伊莎贝尔需要来回好几个旋转步转身。 交错间,许攸宁看向皮埃尔,勾唇笑了笑。 她在挑衅! 皮埃尔呼吸一慢,端着的咖啡杯顺着滑落。 旁边录像的同学手忙脚乱接住咖啡杯,心头后怕。 可不能让咖啡杯砸得满练功房都是碎片啊! 皮埃尔这杯咖啡已经喝完,同学倒没受伤。 皮埃尔侧目,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许学过牛仔?” “估计选修课学过?”摄像的同学是国标系,和许攸宁接触也比较少,他想了想,“不过攸宁记忆力很好。” “记忆力很好又不能跳舞。” “别人不可以,许攸宁可以啊。”摄像的同学神秘地道,“许攸宁学舞,几乎看一次就会了。” 皮埃尔啪的一下按住把杆,眼中浮出一层冷意。 跳舞又不是靠记忆力,一次记住的是动作,又不是技巧! 这群学生当他没学过舞蹈吗? 音乐骤然停住。 练功房里响起欢呼声。 国标系的学姐过来往许攸宁脑袋上薅了一把:“干得不错!什么时候学了这么多?” 许攸宁拨了拨乱糟糟的头发:“选修课嘛,为期末考试准备的,示范结束了吧?我先撤,不耽误大家上课。” 大师课的每一分钟都是钱。 学姐也反应过来:“行。” 许攸宁朝录像的方向走。 皮埃尔就站在摄像机旁边,皮笑肉不笑看着许攸宁。 许攸宁把头发扎起来,面容平静地靠着把杆:“皮埃尔先生的脸色怎么不太好?我的舞蹈虽说算不上完美,但至少也是皮埃尔先生指导的啊。” 摄像的同学终于听出□□味了,低着头加装摆弄摄像机,降低存在感。 皮埃尔右手紧紧抓住把杆,好一会儿又松开,幽幽道:“学了多久?三个月?半年?” “选修课学的。”许攸宁拿出手机,给前面扎堆的国标系学生拍了张照,“皮埃尔先生要不要也拍一张?” 皮埃尔哪儿有心情屈尊降贵拍照。 他操起手,又开始整理衣领:“学了多久?虽然有很多人总想来沾染这个领域,不过你不适合,你只适合在你的圈子,跳你的舞。” 他重重掸了掸衣领。 许攸宁慢吞吞道:“皮埃尔先生这么说的话,我对拉丁舞更感兴趣了。” 皮埃尔从镜子里乜了她一眼:“天哪,你想报复我上次比赛结束在洗手间说你的事?” “我只是对皮埃尔先生的观念不太认同。” “不需要你认同,你又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人物。” 前面的人群忽然朝两边分开一条道,伊莎贝尔转过身:“老师,接下来的部分需要你来讲。” 众人也看不过来。 皮埃尔别好袖口:“难得的机会,给你展示展示什么是我的牛仔舞。” 许攸宁端起咖啡杯,漫不经心道:“我还是去给你泡杯咖啡吧,你说得对,记忆力不能跳舞,因为跳舞的是我。”她神秘地笑了笑,“其实学拉丁也没有皮埃尔先生说得那么久,我们这学期开学才有选修课,拉丁,多文化舞蹈,很有意思。” 皮埃尔一顿,看向她的目光中终于露出难以置信。 “你……说什么?” 现在才十月,这么说来,许攸宁接触拉丁也不过两个月? 怎么可能? 拉丁可是五种舞蹈! 更何况—— 就算她专攻牛仔,两个月也不能到这程度啊! 许攸宁目光含笑:“毕竟记忆力不能学舞,对吧?” 说完她转身出门。 皮埃尔站在原地,眯了眯眼。 对,不可能。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这样的人。 伊莎贝尔见他站在原地,沉默片刻:“老师,先把今天的工作结束吧。” 皮埃尔这才幽幽看她一眼,扣好袖口:“还用你提醒?” 可后半场他完全不如前半场幽默风趣,好在学生们虽然介意他之前对许攸宁的强势,可也对这次难得的机会格外珍惜。 结束公开课,皮埃尔罕见的有点疲倦。 他一向是精力旺盛的人,每次比赛结束,甚至还能开瓶红酒享受浪漫。 走到校门口,系里老师送他。 皮埃尔站在车前望了半晌:“许在哪儿?” 老师迟疑一下:“皮埃尔先生想见许攸宁?” “不了,问一下。” 皮埃尔和老师握手告辞。 伊莎贝尔帮他拉开车门,皮埃尔刚要迈上车,又转过身来:“许学拉丁多久了?” 拉丁? 老师笑道:“她正好选修了我的课,我知道,她是这学期才接触拉丁的,对拉丁真是一窍不通。” 一窍不通?! 皮埃尔蹙了蹙眉:“可我看她好像……”他斟酌一下用词,“会一点点。” “毕竟学了两个月。”老师道。 “两个月能学到这种程度?”皮埃尔奇怪地问,“这种事值得也值得隐瞒吗?” 老师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感到好笑:“才不是呢皮埃尔先生,我之前也不知道她那么聪明,记性又好——” 皮埃尔听了一半,又有点不耐,这个学校是u盘做的?用contrl加v跳舞?老是扯什么记忆力。 他索性敷衍道:“好,我知道了,那今天就先告辞了。” 老师话还没说完,也只好先送他离开。 等他走后,后面的学生走上来:“老师,你们在聊什么啊?” 国标系老师纳闷地挠挠头:“他问我许攸宁的事,好像对许攸宁学舞的时间有质疑。” “许攸宁不总是把舞蹈记得很快么?”学生疑惑,“你不还总说她很适合跳拉丁?” “对啊,记得快,又有悟性,本身身体条件又很合适,选修班现在就她最出色啊。”老师想了想,“算了,先回去吧。” 车上有点闷。 皮埃尔烦躁地解开袖口,一不留神将袖口扯掉了。 他也懒得弯腰捡,问坐在副驾驶的伊莎贝尔:“你觉得许学了多久?” “不是说两个月?”伊莎贝尔头也不回,低头发短信。 “两个月学到这种程度,你在逗我玩?” 伊莎贝尔握住手机,深吸一口气:“老师,以后请不要总是嘲笑别人了,上次看纪录片,那个非洲部落舞,你不也称赞人家跳得还不错?怎么到这里就不行了。” 皮埃尔哼笑一声:“我也称赞马戏团的猴子啊。” “都是不同地区历史进程衍生出来的文化而已。”伊莎贝尔道,“恰恰不也从墨西哥发源吗?” 皮埃尔啧了声:“坏女孩,你想让我赶你下车?” 伊莎贝尔沉默。 但皮埃尔心头还是很不愉快。 “也许我该去见见组委会理事。”皮埃尔敲敲驾驶座的椅子,“去酒店。” 107 “为什么?”皮埃尔皱着眉头, 看向沙发另一端的理事,“不过增加一个规则而已。” “你不能总增加规则啊。”理事拿着雪茄剪慢吞吞剪着雪茄两端,“比赛要讲究公平的。” 皮埃尔干脆在沙发上坐下:“都改了两次规则了, 说什么公平?是哪里出问题了?没钱了?” “我要钱做什么?”理事抽了口雪茄, 悠悠吐着烟。 皮埃尔瞄一眼桌上的红酒,伸手从放着红酒的冰盆里一抓,掏出几块金块来。 理事慢悠悠地道:“你怎么做事变得这么直白了?跳你的舞不好么?” “那就改规则啊。”皮埃尔挥手, “让那个不伦不类的队伍赶紧滚。” 他想到今天下午的许攸宁, 总觉得她的一言一行全都是对他的挑衅。 是战书! 皮埃尔皱眉,到了杯威士忌:“那个队有让我很不舒服的人, 而且这个比赛也不需要他们, 我不想在我的领奖台上看见她们,就像你不想在你新买的房子里看见老鼠一样。” 理事将雪茄放在烟灰缸里:“行了, 你先回去吧,比赛怎么样是组委会说了算,不是你说了算。” 皮埃尔呼出一口郁气:“那你为什么找我来比赛?” “不改规则你就赢不了了?”理事不以为然地摊摊手, “你把奖金给我赢回来不就行了?” 皮埃尔盯着他看了半晌, 眼神莫测:“江那个队, 有个丫头让我非常不爽。” “这不是你需要解决的吗?”理事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你连个丫头都赢不了?” 皮埃尔一梗。 今天被许攸宁反压的事, 他没说。 丢不起这个脸! 皮埃尔站起身:“我先走了!” “等下。”理事叫住他, “你的袖扣少了一个啊。” 皮埃尔低头,刚才在车上,他心烦意乱之下,扯掉了一颗袖扣。 “你怎么变得这么不讲究?”理事问。 皮埃尔看理事也有点烦人了, 转身朝外走。 走进电梯, 皮埃尔看着光秃秃的袖子, 抬手将袖口掩住:“这次把江彤那个队伍淘汰掉,太让人不舒服了,让我觉得我的舞台像是个大型马戏团。” 伊莎贝尔蹙眉:“请你不要再这样说话了。” 哪怕知道自己老师和皮埃尔之间的关系,她也要快受不了了。 “住嘴宝贝儿。”皮埃尔从镜子里指着伊莎贝尔,面色不善,“今天你和许攸宁跳舞跳得开心?可别忘了,她让我很没面子。下轮比赛让芭蕾舞队和她们比,我可不想把我的比赛舞蹈浪费在这种事情上。” 伊莎贝尔抿抿唇:“作为初学者,许很出色。” “那个非洲部落舞也很出色。”皮埃尔冷啧一声,尔后忽然意识到什么,奇怪地抬头看,“电梯怎么还没到一楼……” 他定睛一看,却发现电梯竟然停在二十八楼。 “伊莎贝尔,宝贝儿,你瞧瞧你,按的哪层楼?” 他正要重新按一楼,电梯门忽然打开,一个白色西装的年轻男人站在电梯门前。 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却不女气,特别是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带电似的勾人。 作为东方人,他的五官相当出色。 皮埃尔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男人单手插兜,走进电梯。 他身后跟着的两个黑西装男人也紧随其后,其中一人不小心碰到伊莎贝尔的肩膀,连忙道歉。 男人侧目:“没事吧?” 嗓音清润悦耳。 皮埃尔瞥了一眼。 声音也很出色啊。 伊莎贝尔脸红一下:“没事。” 电梯门轻轻关上。 “几楼?”男人又侧头,唇角噙着淡淡的笑,询问皮埃尔。 “一楼。” 男人按了一楼,电梯门轻轻关上。 电梯里一片安静。 皮埃尔还想和伊莎贝尔抱怨理事几句,却听旁边的男人不紧不慢道:“比赛老实点。” 他用了一句g国语! 皮埃尔心头升起警惕,试探着问:“你是在跟我——” “这里除了皮埃尔先生,还有别的人在比赛中不老实吗?”魏则行转过头,含笑看着皮埃尔。 皮埃尔皱起眉头:“你是谁?你说的话有什么根据吗?” 魏则行看着电梯门,漫不经心道:“aidl比赛,老实点,别搞无聊的小心思,堂堂正正比赛。” “我不需要那些无聊的小心思。”皮埃尔掸了掸衣领,“除了我,冠军不会有别人。” “那也得你能得奖才行。”魏则行轻轻一哂,“淘汰掉两名墨西哥裔队员,会让你更有成就感?还是说可以顺理成章淘汰掉不喜欢的人种?” 皮埃尔猛地转头看向他,眼里满是不可思议。 身后的伊莎贝尔更是捂住嘴。 没错的,皮埃尔看那两个皮肤棕色的墨西哥裔队员不爽很久了! “比赛对外披露奖金是两百万,但如果你获胜,实际得到的金额却是两千万,什么时候一个舞蹈家也帮着人腐败了?” 电梯叮的一声到了一楼。 皮埃尔张了张嘴:“你谁?你想做什么?” “公平比赛。”魏则行勾唇笑道,“否则就只能提前赶你走了。” 电梯门缓缓打开,魏则行率先走出去。 皮埃尔想追出去,两个推着行李进来的客人却挡住了他的去路。 伊莎贝尔捂着嘴,无措地看着皮埃尔:“老师,这……怎么回事?” 皮埃尔眯起眼:“要求就只有公平比赛?这人到底是谁?” “黑……帮?”伊莎贝尔迟疑一下。 皮埃尔额头青筋跳了跳:“少看点电影!你以为黑帮遍地都是?” 他心烦地拉下领口,感觉从下午见到许攸宁开始,都变得糟糕起来。 魏则行坐上车,杨助理一边看文件,一边问:“魏总,刚才会不会太像黑sh?万一他报警怎么办?” “我只是让他好好比赛罢了。”魏则行支着下巴看着窗外,“电视上看着好像瘦了。” 杨助理解释道:“运动量大,当然会瘦的嘛。” “运动量大,吃的也不少。”魏则行缓缓道,“怎么还瘦了?” “那要不……联系个营养师增肥一下?”杨助理小心翼翼地问。 魏则行淡声问:“你想对一个需要保持身材的舞者做什么?” “……”这不是魏总你说人家瘦了么? 听说镜头下的人是原本的1.5倍,那脸蛋也会相应的宽1.5倍,就这样小魏总还能看出人家瘦了,杨助理琢磨着,这应该纯粹是心理作用。 真正瘦的搞不好是小魏总,茶饭不思。 杨助理思忖着:“不如我们绕道去看许小姐一眼?马上五点,她要出校了。” “不了。”魏则行道。 “为什么?”杨助理纳闷,“再不去,许小姐都快把您忘记了。” “不会的。” 杨助理扭头。 魏则行侧目,淡淡道:“你会忘记伤害你的人吗?所以不会。” 108 “怎么样?”江彤问。 许攸宁从体脂秤上下来:“瘦了。” 江彤打了个响指:“完美, 上个月吃太多了,才会长胖啊。”她一边记录数据,一边问, “你身为舞蹈演员怎么能吃那么多?” “我八月份也一直在管理身材啊。” 八月份一直在练芭蕾,陈清说许攸宁太胖, 不符合芭蕾舞演员的标准。 于是整个八月都在饿肚子。 九月份开学,脱离了陈清的监督,她就报复性吃了不少东西。 大概就是这样胖的。 “好好的学什么芭蕾?”江彤一个扫堂腿扫过来。 许攸宁跳起来避开:“开发自己的身体也很有意思啊。” “那你先在今天的排练上开发一下。” 祝芝阳招手:“要不要开始排练了啊?一会儿摄制组不是会来采访?” 江彤起身拍拍手:“大家开始排练吧,这次的对手搞不好是皮埃尔,要是输了可没复活赛啊。” 大家都站起身。 压缩赛前准备时间带来的危机, 就是排练时间的缩短, 这种时候对于每一个参赛者来说,怎么在最短的时间完美学习和发挥成了重点。 领舞对于舞蹈表演固然重要,但这种时候却容易拖后腿。假设领舞犯了错,就会拖拉排练进度, 以至于整支舞都无法动弹。 但许攸宁的优势很快显示出来。 因为她的学习时间太快, 换做江彤, 需要两天才能完成的领舞部分, 许攸宁半天就能完成。 速度快到令人咂舌。 到现在大家反而不怎么抗拒她的领舞身份了。 排练到中午,大家又要去酒店做赛前采访。 摄制组人员有限, 当有人在做采访时, 其他人只能在酒店大厅等待。 许攸宁和祝芝阳去厕所, 有两个队员刚好也在厕所补妆。 “攸宁。”其中一人叫住许攸宁, “你和江彤关系最好, 她有说她为什么不当领舞吗?” 许攸宁摇摇头:“江老师没说。” “真的很奇怪哦, 江彤当领舞我们胜算很大, 但她居然不当。” 许攸宁没说话, 走进厕所隔间。 又有人从隔间出来,走到洗手池前:“我听说,前阵子有人在康复中心看见江彤了。” “康复中心?她又要受伤了?” “可能是,否则去那里做什么,又远又费时间。” “之前小道消息不是说江彤的腰不能跳舞了?可能看腰?”说话的人一顿,“江彤的腰,还没好吗?” 许攸宁按下冲水键,推门走出隔间,和她同时走出来的,还有另外一个人。 是伊莎贝尔。 伊莎贝尔冲许攸宁点点头,洗了手出去。 许攸宁想到伊莎贝尔那别扭的英语口语。 英语都这样,中文应该更不懂了。 她打开水龙头:“别说了,这里人多嘴杂,回头传出谣言就麻烦了。” “说的也是。” 很快到了比赛当天。 这次比赛四进二,对手可能会是皮埃尔,游远也做足了准备,编舞都非常简洁高雅,音乐也颇费了一番心思。 这次苏冉所在的芭蕾舞队和许攸宁所在的古典舞队共用同一个待机室。 苏冉把电视机打开:“听说赛前采访会提前剪辑好,在中途穿插,肯定有点意思。” 许攸宁插上吸管,喝了口牛奶:“但是赛前采访也没什么内容啊。” “怎么会?”苏冉咬了口小蛋糕,“我们队好多人都落泪了。” “……” 正说着话,有人敲了敲待机室的门。 靠门边的许攸宁和苏冉抬头,皮埃尔靠着门框站着,冲她们摆出笑脸:“hello.” 许攸宁咬着吸管:“是来自拍的?” 许攸宁发现皮埃尔每次比赛前,都会跟对手合照,显得很亲热似的。 “你觉得我们是可以拍自拍的关系?”皮埃尔走进来,在她旁边的沙发扶手上坐下,睨了眼她手上的牛奶盒,“舞蹈演员喝全脂牛奶,不讲究。” 许攸宁拿出手机,趁着皮埃尔没反应过来,用前置摄像头拍了一张,然后问:“要我发给你吗?” “你确实是个坏女孩。”皮埃尔翘起二郎腿,嘴角牵出一抹戏谑地笑,“我……是来拍照的。” 许攸宁低头:“邮箱多少,我可以发你。” “不过我还有别的想问,江是你们这里顶尖的舞蹈演员,她既然受伤了,为什么还要参加比赛?” 109 许攸宁慢条斯理把牛奶盒扔进垃圾箱里:“皮埃尔先生从哪儿听的消息?受伤是去年的事。” 皮埃尔牵了牵嘴角, 往许攸宁的方向微微探身,凑到她耳边:“赛前打封闭针?是个好主意,但江支撑得了多久?” 许攸宁终于看向他:“皮埃尔先生总是喜欢盲目的猜测。你的这个爱好, 不是才在公开课上失败了一次?” 皮埃尔一顿, 嘴角抽搐几下。 她怎么还好意思提那个让他没面子的公开课! “你明明学过很久,却告诉我只有两个月。”皮埃尔食指点了点她的肩膀。 这个动作在外人看来略显亲密,但实际上皮埃尔的话却轻蔑地啧了一声:“你连你的老师都欺骗。” 许攸宁漫不经心道:“皮埃尔先生是能面不改色在公开课胡言乱语的人, 跟皮埃尔先生比, 我略逊一筹。” 皮埃尔指尖抖了抖:“许——” “你们在聊什么?”钟韵如从待机室门外进来,注意到皮埃尔格外亲密的坐姿, 狐疑地看着许攸宁。 许攸宁面色如常:“在探讨皮埃尔的推理能力。” 皮埃尔坐直身子, 乜了许攸宁一样:“坏丫头,又在说我坏话?说英文!” “你应该回去了。”许攸宁毫不客气回道, 顺带朝旁边挪了点,和皮埃尔拉开距离。 皮埃尔感到一丝丝嫌弃,笑容冷了冷:“好吧, 许, 我有个消息, 本来想分享给你,不过看来它不想让你得到它。” 许攸宁点点头。 皮埃尔:“……” 粗鄙又无礼! 他感到这里的空气都让人郁闷至极, 再呆在这里, 感到都要被这个待机室的人同化了! 皮埃尔挺直脊背,视线冷蔑地从许攸宁身上收回,正要离开,钟韵如忽然叫住他。 “皮埃尔先生。”钟韵如犹豫一下, 又露出友善地笑容, “你是特地过来找攸宁的吗?不知道你是带来了什么样的消息?和比赛有关吗?” 皮埃尔斜睨着她。 钟韵如又赶紧介绍道:“我是和攸宁同一个队伍的钟韵如。” 许攸宁剥了粒无糖口香糖放嘴里, 眼神漠然地看看钟韵如,又看看皮埃尔。 她可不确定被自己惹毛的皮埃尔能给钟韵如多少好脸色。 不管跟皮埃尔说什么,他脾气都不会太好。 钟韵如的自我介绍,在皮埃尔耳边一掠而过。 套近乎?还是想套话? 他心头微微有些不耐。 印象中,这是个在大比赛犯低级技术错误的人,竟然也拦住他跟他说话? 不愧是许的队友,都一样无耻。 皮埃尔露出一个职业化的微笑,扶着钟韵如的肩膀,将她推到一边:“请不要拦在路中央,要知道你完全将这道门堵得一点不露了,给别人留一点过路的空间好吗?” 他用力不小,钟韵如冷不丁被推到一边,一个踉跄撞到墙壁上。 她不可思议地看向皮埃尔:“皮埃尔先生?” 虽然皮埃尔老是给参赛者制造麻烦,但他也绝对不是什么没有绅士风度的人啊。 皮埃尔目光漠然在钟韵如身上转一圈:“女士,下次不要挡我的路了好吗?” 两个芭蕾舞队的参赛者就在另一边的沙发上,听得一清二楚。 钟韵如脸上有些挂不住,一时间也没再接话。 皮埃尔整理下衣领,忽然转头,玩味地扯起一抹笑容:“许,我真的有一个消息想告诉你,不过你不在意,ok,没问题,但那是一份有趣的礼物,不要太感谢我。” 他说完,推开门出去了。 钟韵如隐隐松了口气,见许攸宁坐在沙发上,面色如常,又皱起眉头:“攸宁,你和皮埃尔先生关系很好?你别忘了,他可是跟组委会提意见,故意刁难我们!” 许攸宁点头:“关系不好,我得罪他了。” “……”钟韵如深吸一口气,“你得罪他做什么?他和组委会理事是老乡,听说关系很好!否则他提意见凭什么被采纳?万一这场他挑我们做对手怎么办?” 许攸宁靠着沙发后背,慢吞吞道:“不管怎么样他都会挑我们的。” 场上剩下的四支队伍,分别是皮埃尔和江彤,还有苏冉所在的芭蕾舞队和另一支现代舞队,古典舞队作为观众接受度不高的队伍,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 钟韵如无语:“你这样说也太不负责任了!” “钟老师,这跟责任没什么关系,比赛本来就很残酷,我们做好自己就好。” 钟韵如眉头未松,抿紧了嘴唇:“你就算要树敌,也要跟队里商量一下。” “这不算树敌,钟老师。”许攸宁微微笑道,“皮埃尔本来也没把我们当朋友。” “……”钟韵如被二连怼,心头越来越不畅快,面色微微一沉,“你最近领舞的位置稳了,倒是越来越爱顶撞我们了。” “钟老师误会了。”许攸宁笑容不变,“我只是跟钟老师讲述事实,钟老师千万别生气。” 钟韵如冷哼一声,皮笑肉不笑地道:“我哪儿敢啊?” 说完转身走去镜子前。 一直正襟危坐的苏冉,这才微微侧目:“那是你们队的?对你不太友善啊,会不会落井下石。” “那也要有空落井下石啊。”许攸宁侧身靠着沙发扶手,慢悠悠托腮,“现在队内淘汰制,为了生存下来还得好好发挥,哪儿顾得上别的。” 苏冉站起身:“别到处得罪人,包括那个皮埃尔。” 许攸宁冲她挥挥手,国标系学生的嘴倒是牢靠,那天公开课若有似无的针对气氛,他们一点也没说出去,以至于苏冉并不知道那天公开课发生的事情。 得罪皮埃尔?从始至终都是皮埃尔在找茬罢了。 不过许攸宁又几分在意皮埃尔说的礼物。 这时工作人员敲门:“大家准备开场了哦。” 待机室里的参赛者纷纷应声。 按照节目流程,一开始是集体登场,短暂的寒暄和问候之后,就会根据上一轮的胜出时间,来决定这次的指名。 指名过后,再进行对决。 众人到达后台。现代舞队和拉丁舞队在舞台另一边待机,看见古典舞队站在舞台旁,皮埃尔冲着许攸宁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许攸宁微微顿了顿,皮埃尔又指着许攸宁,眼神带着警告意味,似乎这轮比赛,他会选择古典舞队。 报复心倒挺强。许攸宁轻嗤一声,对皮埃尔比了个“ok”,一撇眼,钟韵如就站在她旁边,眼神奇怪地看着她。 “你在跟皮埃尔先生说什么啊?”她问。 许攸宁淡淡道:“没什么。” “……”钟韵如眉心蹙起,没好气地撇开视线。 很快音乐响起,演播大厅灯光暗下来,众人跟着彩排路线上台。 第三轮比赛开场白无需太多,反正后面会有采访视频穿插。 轮到指名环节,上一轮比赛,第一个胜出者是芭蕾舞队。 芭蕾舞队的领队,罗蒙,是来自r国的舞蹈家,是r国大剧院台柱,获奖无数。 罗蒙捏着下巴,视线在三支队伍逡巡。 开场前皮埃尔还警告她这轮会对上,但是第一个指名的是罗蒙,难道罗蒙和皮埃尔已经沟通好了? 这就是礼物? 110 罗蒙环视一圈, 目光在现代舞队身上凝了凝。 观众席尖叫声和呼喊声变得高昂。 尽管在这紧张的关头,全场吵闹又嘈杂,可许攸宁仍旧听见站在旁边的赵冬倒抽一口气。 如果罗蒙选择现代舞队, 岂不是真要和皮埃尔竞争? 许攸宁侧头看向皮埃尔的方向。 皮埃尔立刻冲她挥挥手, 脸上露出饶有兴味的笑容。 江彤保持着笑容:“别东张西望,有摄像机呢。” 许攸宁这才收回视线。 这时罗蒙的视线忽然落到了江彤身上。 许攸宁眉心一跳。 罗蒙微笑着抬手:“江,这轮我们来比吧。” 罗蒙选了江彤作对手?! 场下响起尖叫声。 第一组落定, 剩下两组自动组成pk对手。 接下来舞台要交还主持人。 虽然是网络直播, 但中间会穿插赛前采访,这段空隙, 就交给主持人去和观众互动。 参赛者依次退到后台, 许攸宁找了根凳子坐下,另外几个队友站在一旁聊天。 “幸好这次不是和皮埃尔比, 最近皮埃尔人气蹿高——” “观众投票环节我们也可能会输给罗蒙啊。” 几人沉默一下。 “可能第三名也拿不到了吧,只能第四了。” “要是我们先指名就好了,我们可以挑现代舞队。” 可现代舞队也很强啊。许攸宁漫不经心地想, 现代舞队的队长是个年轻男孩子, 个头高, 容貌英俊,像个模特, 光靠颜值都拥簇无数, 更何况对方业务能力也不差。 主持人的互动结束,四进二的比赛正式拉开序幕。 罗蒙的选曲,是他所在的剧院曾演出过的节目,曾在国外巡演了数场, 名字也众所周知, 《小红帽》。 场上灯光倏地暗下来, 背景屏幕缓缓出现一座小村庄。 舞台底光打亮,穿着黑色裙子的小红帽跳着舞从暗处上台。 主演穿着黑色的裙子,袖子和脖颈处是黑色的网纱和蕾丝,戴着黑红色的帽子。妆容也略显苍白,眼妆和唇妆都是浓重的暗红。 ——竟然是哥特风。 许攸宁打开手机,直播网站上在主演出场后,留言速度顿时上升。 一眼看过去全是感叹号和问号。 大概观众也没想到,芭蕾舞竟然还有这样的表现形式。 这位哥特风主演,饰演的就是小红帽。 脱离古典芭蕾,罗蒙的编舞建立在现代芭蕾上,也多了现代舞风格,又辅以音乐剧的表现形式。 这是他的特色。 罗蒙的《小红帽》,是讲寄居在姑姑家的小红帽,由于无法忍受姑姑无休止境的打骂,于是决定离家投靠外婆。 不过她和外婆多年没见,只有一封外婆曾经寄过来的信件,上面有外婆的地址。 她照着信上的地址去找外婆。 她到达外婆家时,紧张又忐忑,不知道多年没见的外婆,还会不会对自己热情。 门敲开,却是狼穿着外婆染血的外衣,笑眯眯地给小红帽开门。 ——可小红帽并没有认出来。 她很多年没见过外婆,并不知道此时的外婆已经不是外婆。 狼外婆热情迎接了小红帽,给她炖了香喷喷的肉,准备了漂亮的裙子和温暖的床。 不缺的肉、漂亮的裙子、温暖的棉被,小红帽在这里享受到了不曾享受的快乐和富足。 虽然在厨房柜子里,发现了一天比一天更多的骨头,她也装作不知道。 狼外婆处理完一批肉,准备离开外婆家,但在收拾屋子的时候,忽然发现一份遗嘱。 于是小红帽在某一天游玩回家,看见了拎着菜刀朝她笑的狼外婆。 整个故事走暗黑风,不管是服化道还是改编后的童话,都颠覆以往的认知和形象。 饰演小红帽的女主演长得很漂亮,芭蕾舞功底深厚,许攸宁清楚的看见直播中,观众说女主演漂亮得像个娃娃。 但女主演更吸引人的是,因小红帽心境变化突出,女主演动作中,大跳跃和复杂急速的旋转很多。她每一个动作速度快而稳定,每一个动作都能稳稳落在点上,剧情表现和情感表现都非常强烈。 完美得不可思议。 连许攸宁都看得入神,直到江彤晃她几下,她才回过神。 江彤轻嗤一声:“怎么?看得入神了?别受打击,我们还没上战场呢。” 许攸宁朝后一仰,背抵着墙:“这支舞估计要爆了。” “我们的?” 许攸宁朝着舞台方向侧了侧头:“罗蒙的。” “……” 江彤一巴掌拍到她肩膀上。 舞台还没结束,小红帽还因外婆家的幸福生活而沾沾自喜,但在后台,古典舞队原本情绪就不高,此时看见芭蕾舞队的舞蹈,变得更加沉默。 许攸宁拿着手机,更能直观感受到来自观众那边的震撼。 “估计是第四名……了吧?”赵冬迟疑地道。 “原本罗蒙就有很高的支持率,现在……估计评委那里评价也会很高。” 大家都很受打击,江彤没说话,祝芝阳怕这种气氛影响到后续发挥,赶紧安慰大家:“拿第四已经很不错了,毕竟我们打败了那么多支队伍。” “对啊。”钟韵如没好气地道,“连自己国家的队伍都打败了。” 又提起民间舞队,大家的脸色变得微妙。 祝芝阳尴尬地道:“你不要这样说……” 钟韵如又看向许攸宁,却发现许攸宁拿着手机,还在看视频。 她还看得下去视频啊。 钟韵如抿了下唇:“这次拿个第四就行了,许攸宁,你呢?你怎么想?” 舞蹈楼下帷幕,观众席的尖叫声和欢呼声震天响。 许攸宁微微抬眸:“我想的是得第一,站到皮埃尔肩膀上去。” 111 钟韵如哂笑一声:“玩笑开大了啊。” 许攸宁又垂眸去看手机。 钟韵如一怔, 许攸宁……难道是说真的? 她竟然真的想要赢皮埃尔?! “皮埃尔可是国际级冠军,你看过他的比赛经历吗?论量级连罗蒙都比不了,你凭——” “钟老师。”许攸宁不轻不慢打断她, “你该不会是想着露个脸就回去了?满足于有点知名度吗?” 钟韵如一梗,心头有些发虚:“……倒不是……” “既然参加比赛,当然冲着第一去的。”许攸宁看向钟韵如, “如果不能赢皮埃尔,当初那么生气,不也没意义了?还是说, 钟老师现在已经不生气了?” 指名让古典舞队和民间舞队pk的,不就是皮埃尔? 在队友面前被许攸宁一个后辈指责, 钟韵如面子挂不住了:“可那也是我们pk下去的……” “钟老师之前参加过那么多比赛,淘汰过那么多同学甚至朋友,为什么现在才觉得受不了了?” 队友面面相觑。 “你们两个啊……芭蕾舞队要点评完了,我们准备一下吧。”祝芝阳打圆场。 钟韵如勉强笑了一下,正要反驳许攸宁,许攸宁站起身, 目光凉飕飕地落在钟韵如身上:“钟老师, 来了就好好比啊, 这次再有问题,对你个人发展就糟糕了吧?” 钟韵如一愣,心头当即一寒。 前两次失误虽然找好了借口,但业内对她已经有了不一样的说法。这次再失误, 业内是要彻底戴上有色眼镜看她了! 她脸色渐渐凝重。 外面芭蕾舞队的评委评分结束。 所有评委对罗蒙的编舞和演出都赞不绝口,其中两位外国评委称之为“必须载入舞蹈史册的艺术演出”。 他独特的风格几乎开创了先河。在他之前, 极少有人将现代舞风格和哥特风格融入进来, 却又丝毫没有降低芭蕾的优雅和高贵。 点评结束, 陈清又补了一句:“我看过罗蒙其他作品的官录,创意、想象力十足,编舞风格独树一帜,只要舞台灯光一亮,我都知道是你。这种风格,芭蕾舞从来没有尝试过,但你的尝试让芭蕾舞变得很不一样。多元却又保有自己个性的舞蹈非常动人。” 罗蒙怔了怔,鞠躬道谢。 场上再度响起欢呼声和掌声。 古典有古典的灵韵,是为了还原历史的美。现代有现代的风格,是为了传达和分享。 不过有一些艺术家喜欢彼此加工,在传播过程中,赋予古典文化新的装饰。 观众或许不知道《吉赛尔》,但却知道《小红帽》。 不懂芭蕾的观众,或许看《天鹅湖》会睡着,但或许不会因另类又吸引眼球的哥特风格犯困。 一些人的艺术从不单一,罗蒙的艺术就是如此,给自己的舞蹈赋予新的修饰,用天马行空的想象,讲述自己的舞蹈。 主持人打了好几个手势,观众也没有第一时间安静下来。 特别是年轻人,罗蒙的芭蕾,让他们觉得太酷了! 可后台,众人都有些煎熬。 从罗蒙的舞蹈到评委反应,到观众反应,都像是在告诉古典舞队,赢,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许攸宁身后的祝芝阳深吸一口气,捂住肚子:“紧张得肚子疼。” “别说了。”有人小声提醒她,“你这么一说,我都想上厕所了。” 也有人轻轻嘶了一声。 不安在空气中传播。 许攸宁干脆转过身,捞起自己扇形袖子,操起手:“各位老师之前比赛有责还么紧张过吗?” 祝芝阳犹豫一下,摇摇头。 “那倒没有……” 对舞台生来说上台演出稀松平常,回回都紧张,那得是对自己要求多高。 “之所以紧张,不是因为担心自己会出错,各位老师身经百战,不会轻易犯错误,但现在却很紧张,是因为我们……”许攸宁顿了顿,缓缓道,“对古典舞不自信。” 就像k国的民族舞队金成石,和之前的民间舞队陈南,他们其实都对自己的舞种不自信,觉得自己在这个国际化大舞台上,一定会输掉比赛。 这个想法在大环境下很正常,但舞蹈更多的不只是表演,还需要传达信息。 “我们的舞蹈也不比他们差,我们先跳好我们自己的舞吧。”许攸宁淡淡一笑,“我是领舞,一举一动会更受关注,也会有更多责任,各位老师不要太过担心。” 祝芝阳听得一愣,像是摇摆的皮球被人按住,定格下来,原本紧张得腹痛,也莫名其妙有了几丝舒缓。但又反应过来,舞蹈不管是领舞还是其他人,在舞蹈中都份额均等,并不存在责任分配问题。 攸宁这话怎么像全把责任揽走了? 倒是赵冬先她一步开口:“攸宁,不是这个意思,你不需要——” “好了!那大家就各就各位吧!”江彤拍拍手,“你们让许攸宁一直当着领舞,不就是想让她多承担一点压力吗?现在正好,不要担心,好好跳。” 队友们对视一眼,眼里一闪而过尴尬。 许攸宁佯作没听见。 这时主持人开始报幕:“下面有请江彤队带来舞蹈《踏雁》。” 舞台黑下来。 许攸宁捏着袖子摆,脚步轻快上了台。 在后台喝水的苏冉听见旁边的皮埃尔转身问主持人:“她们报上来的不是什么敦煌舞吗?像印度那样的?” 她顿了顿。 主持人也呆了一下,赶紧翻看主持卡片,确定自己没报错,才松了口气:“不,就是这个,《踏雁》。” 皮埃尔捏着下巴,忽然一改轻浮之态,若有所思地问苏冉:“嗨,女孩儿,你不是许的朋友吗?她是不是改了舞蹈?” 苏冉拧紧瓶盖:“不知道。” 皮埃尔眉头粗了蹙眉。 舞台顶灯倏地全暗,台上一片漆黑。 芭蕾舞队围过来,古典舞队的演出即将开始。 许攸宁站在一片昏暗的舞台上,刚才《小红帽》带来的激情未退,即使马上要开始下一个演出,观众席也依旧有些嘈杂。 这时舞台顶灯切换成底光。 几排鼓已经从升降台升上来,鼓面很小,就两个巴掌大,摆在舞台上并不显眼,摄像头还因此拉近了距离,好让观众看清。 八个鼓围成一圈,八道身影也在鼓边更加显眼。 网络直播上,弹幕刷的飞快。 【为什么有鼓?】 【谁知道鼓是干嘛的?是跳秧歌吗?】 【不是腰鼓?】 【这个大小,说是腰鼓有点大啊。】 方然坐在沙发上,看得血压飙升:【这是盘鼓舞!能不能别不懂装懂?!】 不过她也有点疑惑,盘鼓舞在如今的业内数量相对较少,而鼓……原本大小没有固定吗? 之前小姐姐那个盘鼓舞,明明鼓面也有脸盆大啊。 镜头忽然拉近。 筚篥声晃晃悠悠从音响而出,底光光圈变小,集中在台上一圈表演者身上,鼓声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敲击,懒而散漫。 但演出者还没有动作。 方然敏锐地觉得这开场有些不同寻常。 古典舞很少有这种故意吸引人眼球的花架子,可今天的风格似乎有些不同。 这时位于中央的许攸宁先动了。 作为领舞,许攸宁这次的服装和其他演出者相比也略有不同。 这次总体服装类似太极服,袖子和裤腿宽大,大家都是灰色,领舞是白色,在灯光效果下,颜色差别强烈。 方然感到狐疑。 一点也不像是盘鼓舞呀,盘鼓舞可是复原居多,汉元素浓厚也很有特色。 可这个就…… 突然,许攸宁抬脚,脚背咚的一声敲击着鼓面。 小鼓鼓声细而清脆,声音却传得很远,仿佛就有话筒搁在旁边一般,让演播厅每一个角落都清晰可闻。 【这不得把鼓旁边的麦克风踢掉?】 “……”欣赏舞蹈的意境一瞬间毁掉,方然没好气地关掉弹幕。 这一下敲击仿佛开关,音响中一连串急速的鼓声交错着迅速砸来,台上演出人员整齐地抬脚,脚背有力的同时重重敲击一下鼓面。 清脆的鼓声整齐利落,方然恍然,原来盘鼓舞真的可以改这么小的鼓啊。 许攸宁一个前踢为信号,在暴风雨般的鼓声音乐中,高速地做着舞蹈动作,一个探海翻再迅速接前跳,一连串组合下来曾经是大一时,许攸宁的特技,也是那时候最为业内惊讶的技巧。 可现在也做得更熟练!更完美! 方然激动地在屏幕上打字:【这是小姐姐的绝技,这么快速的连接这些技巧,不需要借力和停顿,目前也只有小姐姐可以做到!】 不过屏蔽弹幕后的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消息究竟发没发出去。 一连串急躁的鼓声渐渐变慢,又变轻。 台上队形收拢。 筚篥和马头琴重新加入旋律中,让台上激烈的舞蹈变得温情。 刚才激烈又刚硬的舞蹈动作也变得柔缓。 和初始不同,这一段婉约柔美。特别是许攸宁的身体,仿佛将刚才的刚硬都打碎重新拼凑。 演出人员队形变换,踩上鼓面,完成舞蹈,又从鼓上下来。 和鼓互动般,又像孩子和小狗嬉戏。 盘鼓舞因其独特的舞蹈形式,总是会显得很活泼,观众也觉得格外新奇,后排甚至从座位站了起来。 但这段却又为短暂。 当当两声鼓棒相敲的脆响,鼓声像疾风骤雨,突如其来,势头猛烈。 许攸宁一个前翻,腾空踩在她小巧的鼓面上! 笔直的双腿崩成一条直线,滞空感极强,甚至有种在空中停留好几秒的错觉。 这么大的动作,小鼓丝毫没有晃动,甚至没有发出响声! 方然都看傻眼了! 可这并不算完! 紧接着,许攸宁又是一个后踢! 她转了半圈从鼓上下来,弹腿落下,又是一次鼓面敲击,铿锵有力。 队形又散成两排,队友就在她旁边。 许攸宁又踩上队友旁边的小鼓,在两个动作之后,后翻下到场地,尔后又踩上另一只小鼓上。 鼓面很窄,好在一只脚站立游刃有余,摄像头恶作剧般拉近,网友更是瞪大眼睛,但许攸宁哪怕单脚站在鼓面上,也没有丝毫晃动。 很快,她忽然一个端腿转后,跃到了第二排的小鼓上! 小鼓稳稳,毫无晃动! 方然倒抽了一口气。 小姐姐这腿,也太强悍了! 但鼓声依旧没有放缓,比不上刚才的疾风骤雨,却是一段单调又激昂的敲击,人敲鼓的动作变少,而是更趋于复杂的舞蹈技巧和动作。 许攸宁从鼓上自然跃下,在平地一个四位转,再准确无误接了一个大跳。 速度快而敏捷,随后又自然而然跃上小鼓,前空翻到了另一只鼓上! 方然惊愕地手机一滑,又赶紧手忙脚乱接住。 她感到不可思议,这些动作原本就复杂,串在一起,不仅连接困难还很消耗体能。 虽说盘鼓舞原本就是融合了杂技的舞,但小姐姐这个,似乎难度也设置得太高了! 、 112 她赶紧打开弹幕。 花花绿绿的弹幕瞬间铺满屏幕, 全是尖叫和夸张的赞美。 【啊啊啊古典舞队太棒了!我要为她们打call!!】 【好厉害!!!第一次知道古典舞这么好看!!】 【领舞叫什么?她还有其他作品吗?】 方然呆愣了半晌,赶忙回过神打字:【领舞叫许攸宁!许攸宁!直接搜!网上有很多!】 音乐渐慢,舞蹈进入尾声, 台上演出人员又回到了一开始的队形, 结束了舞蹈。 灯光也渐渐撤去,场下安静一秒,忽然爆发出尖叫。 方然以为出了什么状况, 连忙关掉弹幕, 台上的追光灯打开,主持人已经重新回到舞台上。这时候看网络直播的观众会有一段采访插入。 主持人拿着话筒, 示意大家安静点, 但演播厅四角都能听到持续不断兴奋地尖叫。 主持人无奈地笑笑。 台下两个评委都笑着摇摇头。 陈清冲大家招招手:“来,大家安静一下, 马上就要开始点评了。” 舞台切换到顶灯,也照亮了一直站在舞台上的古典舞队。 第一个点评的是陈清。 陈清接过话筒,没忍住先笑了:“我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在一个星期内, 把这个舞赶出来的, 但我完全看不到它有赶工的痕迹。” 作为在场唯一懂古典舞的评委, 她依次点评了几个勉强出点小问题的队员,随后视线落在钟韵如身上。 钟韵如心猛地提起, 她不会又出错了?! 这回再被陈清点评, 她可真的完蛋了! 陈清的目光在她身上微微一停,又移开。这是没错但也不出挑的意思,不需要单独点评。 钟韵如长舒一口气,总算逃过一劫! 陈清一连略过几个队员, 看见了许攸宁, 眼里划过一丝赞赏的笑意:“你们队里有很多专业很强的人, 我一直以为这么重要的比赛,你们的领舞会换,换成江彤啊或者赵冬啊之类的,但你们还在用许攸宁,看了你们这段舞,我就知道你们为什么还用许攸宁了,这种大体能的舞蹈没有许攸宁,还真做不下来。” 陈清开起了玩笑:“刚才许攸宁四位转的时候,速度比较快,后面的小姑娘还在吸气,好像担心你把脑袋转出去了。” 许攸宁微微一梗:“……”这个笑话根本一点也不好笑! 陈清一锤定音:“这次你交上一份完美的答卷,如果这是个人赛,你可能是唯一一个能走到最后的人。” 许攸宁鞠躬道谢。 这个评价很高! 方然激动地从沙发上蹦起来,陈清在古典舞的点评上,不好的点评很直接,好的点评却喜欢绕圈子。但对许攸宁屡次三番评价都很直白! 她对许攸宁表现出来的业务能力完全认可! 她说的没错,许攸宁的确可以战到最后! 方然心潮澎湃,给许英梵发消息,提醒他别忘了一会儿的投票。 陈清最后看向江彤,神色有些疑虑,但也没多问,直接放下了话筒。 江彤面色松了松。 接着换到国外评委。 外国评委拿起话筒,他们也不懂古典舞哪里做得对,哪里做得不对,但这不妨碍他们欣赏古典舞。 第一个点评的是和罗蒙同样来自r国的谢尔盖·沙伊克,他是r国知名的舞蹈家,曾经将r国的芭蕾舞带向世界,创立芭蕾舞学院,也是罗蒙所在芭蕾舞团的创立者。 他一头银发有些乱,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看向许攸宁:“许,你的个人风格太强烈,虽然你是领舞,但只要你站在舞台上,观众不会看到其他人。” 听完翻译的话,观众面面相觑,一时也不知道这是赞美还是批评。 第三个评委是来自a国的现代舞舞蹈家、编舞家,霍华德,已经退居幕后多年,平时也有在大学里担任讲师。 他拿过话筒的第一句话就是:“许有转学现代舞的意愿吗?可以来a国,我的学生克里斯汀会很喜欢你,她一直想找一个你这样的舞蹈演员。” 演播厅安静一瞬,随即哗然。 这不是在公开挖人吗? 陈清赶紧拿起话筒:“不不,攸宁会留在这里。” 霍华德摇头:“你不是许,这对许来说,也是一个开拓自己的选择,你应该尊重她的所有选择。”他看向许攸宁,“许可以好好考虑,你的风格和路,显然不局限于某一种舞蹈,或许你会是第一个在所有领域内都能完美出色的舞蹈家。” 陈清也不敢再接话,在他看来霍华德在摄像机前挖人,实在不地道。但她内心其实也隐隐认同霍华德的说法。 许攸宁的确没有局限。 每一种舞蹈都有自己的风格和范儿,像是陈清,她年轻时候在转芭蕾舞时,最难的并不是芭蕾舞技巧,范儿是芭蕾舞的韵味。 古典舞的韵味深深刻在她骨子里,因此,在接触芭蕾舞后,芭蕾舞的直立感,端起的范儿,对于常年灵活运用头部、腰身的古典舞从业者来说,十分痛苦。 陈清原本也会以为,许攸宁至少需要三五天来纠正认知和身体对芭蕾舞的记忆。 但许攸宁只练了一天就改了过去,哪怕当年的陈清也做不到这样。 陈清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朝后探身,靠在柔软得椅背上。 霍华德说的对,许攸宁的确不会被局限。 但要说在所有领域内,达到她在古典舞行业的量级,还难说。 点评结束,有两分钟的出分和广告。 古典舞队可以暂时到后台休息。 许攸宁仰头靠在椅背上,微微喘着气,额头的汗珠和脖颈上一层薄汗,在灯光下闪着光亮。 而她旁边,古典舞队其他人显得更加累,毫无形象栽在沙发上和椅子上,刚才那场舞蹈仿佛消耗了他们全部体力,累得不行。 苏冉打量着许攸宁,把风扇递给她。 “你不累吗?”许攸宁是领舞,舞蹈动作比其他人更累,更繁杂,但看现在的情形,好像她才是整支舞蹈中最轻松的一个似的。 “我累啊。”许攸宁呼出一口气,“所以这不是在休息么?” 苏冉啧啧两声:“难怪陈老师说你体能好。” 她还当体能好能好到哪里去,学舞蹈的谁体能不好。 但真要到许攸宁这个境界,差距又有点太大了! 她的体能快赶上男孩子了!这不是一两天能训练出来的。 她能和古典舞队稀松平常的说话,在另一边的芭蕾舞队就显得神色异样。 不管是谢尔盖·沙伊克,还是霍华德,对许攸宁评价都太高了,让他们信心百倍的心也出现了警惕。 而且,就像《小红帽》给许攸宁她们带去震撼,《踏雁》也同样给他们芭蕾舞队带去了震撼。 总会有人打破你的固有认知,让认识不断翻新,也让之前陈旧、接受度不高的事物再度走入眼帘。 罗蒙就觉得,他来参加aidl看到的古典舞,和他从网上搜索看到的古典舞,不管是编舞还是风格,接受度都要高得多。 他知道古典舞就像古典芭蕾一样,是传承历史,但芭蕾尚且有现代芭蕾,古典舞就不一样了,更何况国际上鲜为人知,也分不清楚它和其他舞种的区别。 罗蒙走到江彤面前,目光从许攸宁身上略过。 许攸宁的体能素质和其他人有断崖般的区别。他略一沉思,问江彤,“江,你们的舞蹈编导,是你吗?” 江彤仰头,她和罗蒙只是点头之交,和罗蒙的女搭档倒是熟悉一点。 她正要回答,工作人员忽然冲进来:“打扰了!请大家赶紧准备上台,马上广告要结束了!” 话音刚落,主持人的声音响起:“那么现在有请我们pk的两支队伍上台!” 掌声如潮,江彤和罗蒙也顾不上停下聊天。 许攸宁也站起身。 终于到了最后的评分环节。 首先是评委投票。 这期只有四个评委,其中一个评委因急事出国,缺席了这次评审。 这使得评委数量变得微妙。 对于每个队来说,抛开观众投票环节,一定要有三个评委投票,才能占据优势。 第一个投票的是霍华德,他毫不犹豫投给了江彤。 “文化是多元化的,希望你们在国际舞台上,能让更多人看到你们。” 在掌声中,轮到了陈清。 陈清犹豫片刻,还是拿起话筒:“有一些选手的表现依旧不尽人意,有些拖后腿了,我这票,投给罗蒙。” 摄像机飞快扫过观众席,观众似乎也有些慌张。 接着轮到第三个评委,他将票投给了罗蒙。 许攸宁胸口胸口怦怦直跳。 现在场上2:1,只剩下最后关键的一票,如果谢尔盖投给罗蒙,许攸宁所在的古典舞队就全组淘汰了! 第四个是谢尔盖·依沙克。 他叹了口气,直言道:“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不管投给谁,都会造成另一个遗憾,但我决定,从我的本心出发,给出真实的投票。” 全场安静,不光是场上观众,连屏幕前的观众也屏住了呼吸。 谢尔盖停顿了两秒,一拍桌:“许,我的票会投给你,虽然你已经下了舞台,但你的舞蹈依然没有从我脑海中厉害——” 后半句淹没在尖叫声中。 罗蒙眉心一跳,隐晦地看了许攸宁一眼。 从来没有哪一刻让罗蒙清晰认识到,对手就站在这个舞台上。 他忽然隐隐有了不安的预感,想到接下来的观众投票,他又稍稍安心。 不足为惧。 现在场上2:2,竟然是平手! 如果第五个评委在,也许已经一锤定音。 主持人顿了顿,又道:“那么现在我们开始最后的观众投票环节,请按照屏幕下方的区号进行投票,请确保手机开通国际短信服务,以保证我们能收到你的投票。” “3,2,1,投票开始!” 大屏幕一变,变成了两队的pk框,可以清晰可见的是,两边的投票树状图案都在飞速拔高,眼睛甚至一度跟不上数字跳动的速度。 许攸宁仰头,蓝色的条状是古典舞队,红色的条状是芭蕾舞队,你追我赶,几乎在有差距产生的刹那,另外一条立刻会迎头赶上! 丝毫拉不开差距。 场外也一片紧张。 社交网站上全是拉票的视频内容和喊话,方然随便打开一个,都有人在为两边的队伍拉票。 方然心头稍定,在这样的情况下,两队依然不相上下,说明这次古典舞队的编舞,大众接纳度很高。 就这样保持着势头—— 刚想到这里,芭蕾舞队忽然拉长了树状框! 他们以更快的速度甩开古典舞队,票数飞速增长,转眼间就甩开了古典舞队近两千票。 方然张着嘴,呆怔两秒,猛地一拍桌子! 是海外投票增加了! 原来之前那些票都只是国内投票罢了! 弹幕上乱七八糟的外语也变多,罗蒙的芭蕾舞巡回过好几个国家,再加上原本知名度就很高,在芭蕾舞圈子会有人为他投票,也毫不意外。 可是之前国内观众投票也很多……方然气得胸口疼,她看着屏幕上,许攸宁平静地望着舞台背后的大屏幕,心里不禁又急又气。 明明这次演出,是那么震撼和完美! 可她也不能道德绑架国内观众,只能跌坐在沙发上,看着屏幕生闷气。 此时芭蕾舞队已经甩开古典舞队两千多票,这么庞大的数量让方然感到灰心。 追不回来了。 古典舞队可能要在这里淘汰了。 待机室里,皮埃尔轻啜一口咖啡:“瞧,这就是实力与实力的差距。” 伊莎贝尔看向他:“老师真的不觉得江这次的表现很出色吗?” “哦,出色,出色。”皮埃尔敷衍道,“不过也要输了,江和许,完全没有认清楚自己的角色和定位。” “……”伊莎贝尔抿抿唇,不再和他搭话。 “其实江的队伍要是淘汰,我还有点失望。”隔壁现代舞队忽然有人道,“从第一轮到现在,古典舞队的编舞都很和我的胃口。” 说话的是现代舞队女领舞,赛琳娜。 皮埃尔坐直身子看向她:“哦不是吧赛琳娜?你的意思是,罗蒙可以淘汰?” “每个人都可以被淘汰。”赛琳娜道,“我只是觉得江可惜了些,因为她在海外没有优势。” 皮埃尔觉得这话可不怎么动听。 “难道我就有优势吗?” “是啊。”赛琳娜语气果断,“你是拉丁舞领域的第一人吧?声名显赫啊。” “……”皮埃尔语塞,他放下咖啡杯,语气不悦,“亲爱的我以为我们至少站在同一边。” 赛琳娜:“你忘了我们马上要pk?” 赛琳娜彻底江皮埃尔堵了回去。 电视上的投票环节进入白热化,皮埃尔朝着伊莎贝尔扬了扬下巴,伊莎贝尔拿起遥控器调大音量。 “许的礼物收到也没什么用了。”他笑眯眯地道。 方然趴在茶几前奋战,在群里不断叫人拿亲朋好友的手机投票。 群里有人迟疑地道:【之前就投过了。】 【我这里没有手机了。】 【我用我爸妈的手机都投了,但投罗蒙的也是一样,全家手机齐上阵,现在海外舞蹈爱好者涌入,我们已经没有可以投票的手机了。】 是,大家都没有手机号再投票了。 方然长叹一声:“输了啊!” “鬼叫什么!”方然妈妈把苹果塞到她手里,“不是在投票吗?” “输了啊,输了,输了。”方然摇摇头,干脆在沙发上躺下来,情绪低落地道,“我以为会是冠军的。” “这不是没出结果吗?”方然妈妈指了指平板,“还在投票呢。” “还在投票也差得很多。”方然一想到这里,心头又烦躁,两条腿不停拍着沙发座儿,“要不是我们古典舞在国际上没有知名度,也不至于被甩这么多投票!” “这不是挺多的吗?”方然妈妈语气疑惑,“哪里被甩很多?” 方然抓起抱枕起身:“都被甩快三千——” 她目光停在屏幕上,以为自己看错了,飞快扔掉抱枕,趴到茶几上,死死盯着屏幕:“投票数增加了?!” 不知不觉,古典舞的投票飞速增加,转眼就只剩一千多票的差距了。 她心里砰砰跳了两下,有点晕,又有点不可思议,赶紧拿起手机,群里也刷得飞快。 【怎么回事?你们买水军了?这么有钱的吗?】 【你怎么能说这么不尊重舞蹈演员的话。】有人回道,【你看看,是活人投的票。】 大家纷纷截图,还附带了语言翻译,方然恍然大悟,是海外给古典舞队投的票! 方然觉得自己像在做梦,有些轻飘飘的。 不只是她,连舞台现场的所有人,都有些晕乎乎的。 这投票进行得飞快,眼看着罗蒙稳打稳赢,现在古典舞队却迎头赶上,都要追上芭蕾舞队了! 可这种突然追上来的票数很容易遭受质疑。 主持人看着摄制组的手势,为了缓和气氛,道:“我们来看一看,现在的投票地区。” 屏幕一分为二,所有投票区域都被详细列出,并且还在增加投票量。 清晰明了,这一波投票,是海外观众。 罗蒙的投票速度放缓,江彤的投票速度此时还在增长。 只剩下不到一千票的差距。 主持人看着屏幕右上角的倒计时:“现在,我们的投票进入倒计时,10,9,8……” 观众也在一起倒计时。 “7,6……” 还有五百票的差距! “5,4……” 许攸宁下意识捏紧袖子,所有的人都提了起来,面容不由自主流出紧张之色。 还有三百票的差距! “3,2……” 投票速度在这时突然变慢! 屏幕忽然黑了。 “……1,倒计时结束!” 舞台众人一惊,连观众都发出了不满的尖叫。 停电了? 许攸宁蹙眉,看向主持人,主持人笑容温和:“实况涨势和最终票数已经显示在屏幕下角的分割屏上,现在我们现场临时关闭屏幕,采访一下江彤和罗蒙。” “……”许攸宁想打人。 罗蒙主动拿过话筒,叹了口气:“为什么不等出结果了再采访呢?” 他一向不怎么说话,看来这次也有些郁闷。 主持人挤出笑容,节目组的安排也让他感到尴尬。 “这样我更紧张了。”罗蒙老实道。 主持人又看向江彤,江彤也点头:“因为只想看最终结果,这涉及到我们是全员淘汰,还是只淘汰两名,心情很紧张,很复杂。” 节目组终于给主持人递了手势,主持人道:“那我们现在可以宣布结果了。” 演播大厅响起震耳欲聋的掌声和尖叫,他们已经从网络上看见了最终赛况。 罗蒙试探着问:“也许可以让你们告诉我?” 从观众脸上,很难猜测出到底是谁胜利。 在一片尖叫夹杂着说话声,主持人赶忙阻止:“不可以不可以!” “罗蒙!罗蒙!”场下观众有节奏的喊着,罗蒙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是我赢了吗?” 主持人制止观众,一边问:“江彤有什么要说的吗?” 江彤看向许攸宁,眼含询问。 许攸宁愣怔一秒,随后想了想:“应该是我们。” 江彤拿起话筒,斩钉截铁:“应该是我们赢了。” “到底是谁赢了?是罗蒙?还是江彤?”主持人抬手挥向大屏幕,“来,我们马上公布答案!” “3——” “你真觉得我们赢了?”江彤低声问。 许攸宁点点头:“如果按照刚才那个速度增长的话。” “2——” “……”江彤无语地看着她,“你不会没注意到刚才速度放缓了吧?” 许攸宁一顿,视线飘到一边。 江彤差点想捶胸。 “1——揭晓答案!” 屏幕倏地亮了起来,许攸宁微微眯了眯眼,适应屏幕后,总算看清了屏幕上的情形。 在蓝色的树状上,有一个燃烧着火焰的“win”。 这是胜利队伍才有的标志。 耳边已经响起了祝芝阳的尖叫。 许攸宁看向票数,仅仅超过了罗蒙的队伍一百多票。 在刚才那几秒的惊心动魄中,古典舞队已经追赶上了芭蕾舞队,并且反超了他们一百多票。 连主持人都震惊了一瞬,随后扬声道:“现在结果出来了,古典舞队——获胜!” 113 待机室的气氛也不同寻常。 电视机上, 古典舞队胜利。 赛琳娜思索着:“看来最近江的舞蹈也为越来越多人接受了,接下来是编舞和创意之间的挑战,从目前江的三支舞来看, 江绝对不是个轻松的对手。” 皮埃尔眼中有些阴郁。 他没想到古典舞队在和芭蕾舞队的比赛中, 芭蕾舞队竟然会输掉! 罗蒙如此不争气!令他遗憾又震惊! “ok,马上就是我们上台,我们先去后台。”赛琳娜招呼她的队员道。 皮埃尔也起身, 古典舞队和芭蕾舞队马上下台, 该他们去准备和比赛了。但他走到后台,芭蕾舞队正好从场上下来, 他拍拍正在整理衣服的罗蒙, 微笑着道:“哦罗蒙,你真是让我吃惊, 竟然会在这种比赛输掉。” 罗蒙诧异一瞬,笑着摇摇头:“我也很吃惊,但我得承认别人优秀的事实。” 皮埃尔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你觉得那是优秀?我真为你感到惊讶, 和遗憾。” “皮埃尔。”罗蒙笑容微敛, 拍拍他的肩膀, “如果你不改变你的想法的话,你就无法面对自己丢脸的那一刻。相信我, 可怕的不是江, 不是她们队的每一个人,而是许,等你和她站在同一个舞台上,你就知道了。” 许攸宁比赛完时, 等待的间隙, 他站在后台观察着古典舞队。 这大概是她们第一次进行这样激烈的尝试, 每个人都在尽力掩饰疲惫,唯独许攸宁游刃有余。 罗蒙不由得想起以前学院老师对他说过的话,舞者没有疲惫,因为他们的汗水不在舞台,但在舞台下,他们只有伤口。 皮埃尔没好气地拂开他的手:“我现在就正和她站在同一个舞台上。”顿了顿,他又反应过来,“你竟然觉得我会输?!” 罗蒙摊摊手,拿起自己的毛巾走了。 皮埃尔感到不可思议,古典舞队就在这时从他身边经过。 她们每个人看上去都充满喜悦,在队伍最末,江彤正在和许攸宁说话,许攸宁侧耳,认真聆听,注意到皮埃尔的目光,她又轻飘飘地将视线撤走。 皮埃尔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许,你不和我打招呼了吗?” 许攸宁微微笑着看向他:“皮埃尔先生,我这不就正在和你打招呼吗?” 皮埃尔嘴角抽搐几下。 凑到许攸宁身边,状似亲密地将她的鬓发撩到耳后:“宝贝儿,我是你我就不会这样说了,你不会忘记了,我给你准备了礼物吧?” 许攸宁抬眸看向他:“皮埃尔先生,不必威胁我,这让你显得很不优雅,人也会变丑的。” “……” 许攸宁和古典舞队走了。 皮埃尔面颊抖了抖,看向伊莎贝尔,伊莎贝尔面色如常地将视线转开。 “你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伊莎贝尔道:“也许对江好一点?” “闭嘴。” 伊莎贝尔就不说话了。 皮埃尔深吸一口气,他很久没有被人气到笑容都挂不住了。 工作人员走进来,招呼拉丁舞队上台,皮埃尔收敛下情绪,又挤出笑容。 待机室里,芭蕾舞队和古典舞队在休息。 气氛并不比赛前好多少,即使赢了比赛,胜利队伍也要淘汰两名参赛者,淘汰结果在一周后公布,由所在队伍的队长决定淘汰名额。 休息两分钟,芭蕾舞队接受了淘汰的事实,领舞问罗蒙:“我打算在这里玩几天再回去,罗蒙先生什么时候走?要不要一起?” 没想到其他队员听了他的话,也纷纷响应。 苏冉擦擦汗:“那我给大家当导游,这里吃喝玩乐我都很熟。” 关于比赛的糟糕情绪顿时被抛到脑后,队员们开始不断询问苏冉关于食物的话题。 罗蒙捏着酸奶,视线若有似无地一直扫向隔壁的古典舞队。 众人聊到一半,冷不丁听罗蒙问:“苏,你不是和古典舞队很熟吗?许是打算一直钻研古典舞吗?” 苏冉摇摇头:“她也有在学习其他舞种,像拉丁、芭蕾都有,目前芭蕾舞学得多一点。”顿了顿,“还和我是同一个老师。” “我想和她聊一聊。”罗蒙道。 众人眼神奇怪地看向罗蒙。 “罗蒙先生,你不是来谈恋爱的。”和他一起从r国来的队员坚决反对。 “我不是聊这个。”罗蒙看向苏冉,目光坚定,“你和她说说,我在走廊上等她。” “还不是要谈恋爱?” “……真的不是,相信我。” 苏冉只好去偷偷和许攸宁传话。 许攸宁借扔垃圾的借口,走到走廊上,罗蒙就站在拐角处冲她招手。 “罗蒙先生?”她疑惑地走过去,“你有什么事吗?” 还特地挑在走廊上说话。 罗蒙从怀里掏出一张名片,许攸宁低头,是罗蒙的双语名片。 “许,这是我的名片,有我的电话和邮件……” “……”许攸宁默默接过,犹豫一下,“我暂时不打算转芭蕾舞。” 罗蒙惊讶了一瞬,叹了口气:“我已经预料到了,所以打算问别的。” “……”许攸宁脸红了一下,“对不起。” 她竟然变得膨胀了! 罗蒙坦然一笑:“不要介意,但我有更好的想法。我听说,你们队的编舞,你都参与了?” 许攸宁点点头,因为游远是个冒险主义者,内心也非常有个性,但是在歌舞剧院受限,很多风格和题材他没有办法尝试。 这回在aidl帮助江彤,可算让他找到尽情发挥的地方,但很多动作他还是参考了许攸宁的意见。 罗蒙道:“上次的《魍魉》,和这次的《踏雁》,我都很喜欢,特别是上次的魍魉,我打听过了,你参与了大部分编舞工作。事实上我想以东方题材创作下一次的演出,不知道你能不能帮助我?” 他又补充道:“我知道你也有学芭蕾,一定也很了解芭蕾。” 许攸宁捏着他的名片,觉得名片变得火烧火燎。 罗蒙竟然是想让她协助编舞! “可是我的芭蕾舞……” “应该在至少八个月后才会开始企划。”罗蒙眨了下眼,“怎么样?我保证不会占用你太多的时间。” 许攸宁目光直视着罗蒙,他坦然又真诚,这么急着递名片,这样的想法,大概也不是一天两天。 她将名片收进衣兜里:“好。” 罗蒙不由得笑了:“那真是太好了。”随后他又问,“你们队伍打算淘汰谁呢?江有决定了吗?” 即使胜出,队伍也还得淘汰两人。 许攸宁眯了眯眼:“她心里有数。” 114 许英梵把手机还给苏蓉。 “不用了?”苏蓉一边敷面膜, 一边问。 许英梵摇头。 许宏坐在床上看报纸,许英梵犹豫着:“今天你们看电视了吗?” 苏蓉擦脸的速度慢下来,没吭声。 许宏头也不抬:“刚看完新闻。” ——那看来是没看电视了。 要是看到许攸宁在电视上, 许宏不得气得炸掉。 许英梵沉默片刻:“我真的要出国吗?” 许宏这才抬头, 神色有些冷淡:“不然你还想怎么样?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在公司脸都抬不起来?”越说越来气,许宏将报纸啪地按在桌上,“我说怎么这个小子上蹿下跳, 给多少钱都不满足, 原来背后是刘董在搞鬼!你知不知道之前我们的股票一直下跌,我好不容易在给推回来啊。” 许英梵不敢接话。他砸蒋旌一下, 砸出无穷后患, 现在必须买单。 苏冉狐疑地扭头:“你怎么推回来的?” “重新搞了个大单。”许宏没好气地道,“还得损失一笔钱。” 苏蓉听着觉得不妙:“什么大单?我怎么没听说?” “你又不在我们公司, 你怎么听说?” 许英梵退出主卧,正好看见许英黛面色阴沉不定地站在走廊上。 他狐疑地瞅着她,轻手轻脚过去, 却注意到她的手机界面有些眼熟。 许英黛忽然抬头, 骤然看见许英梵, 吓得差点尖叫,捂住嘴:“——你怎么不出声啊!” 许英梵伸手, 面色淡淡:“把手机给我看看。” 许英黛下意识要给, 又忽然想起什么:“马上。” 她正打算关闭屏幕界面,手机忽然被人抽走。 许英黛眼皮一跳,赶紧冲上去抢,许英梵抬手将手机举高:“我看看, 原来你票投给罗蒙了?好像还发了不少弹幕, 我看看发了些什么?” 他越说许英黛越觉得心惊肉跳, 忍不住尖叫:“你快点把手机还给我!你怎么能触犯我的隐私和人权?!” “人你妹的权呢。”许英梵目光转冷,“大家的生活两不相干,你干嘛去做这些?!就那么没有安全感吗?!” 仿佛遮羞布被撕下来,许英黛气得面容发红:“你还给我!” 许英梵冷哼一声,正要说话,手里一空——手机被人夺走。 “你怎么还这么幼稚?”许英斐的嗓音在背后响起。 许英梵在他面前有些抬不起头,这阵子许英斐一直在处理他和蒋旌的事情,但没想到这件事却像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没个完。 许英斐把手机扔给许英黛,转身回自己房间。 他走后,许英梵又看向许英黛,许英黛面色讪讪,拿着手机飞快躲回房间,生怕许英梵再来一茬。 许英梵在原地站了两秒,掉头走进许英斐房间。 许英斐正在换家居服。 许英梵嘴唇嗫嚅:“大哥,你今天看电视没有?” 许英斐瞥他一眼:“你看关注这个,她赢了,你很高兴?” 许英梵心里咯噔一下,心跳很快。 大哥连这个都知道?! 他小心翼翼地询问:“大哥想她赢还是输?” “输赢都行,和我没什么关系。” 许英梵有些失落:“可是……她好歹是……” “断绝关系了,她自己说的。”许英斐把领带扔到床上,“你不会又突然觉得她和你是一家人了?” 许英梵抿紧唇。 “哦,对了。”许英斐突然想起什么,目光冷淡看着许英梵,“你之前不是为了许攸宁才和蒋旌打架?你以后不要插手她的事情,你因为许攸宁,最近都把我们家搞成什么样了?” 许英梵忽然觉得委屈:“可是,录音你也有啊,大哥你也听了,是蒋旌和许英黛——” “说这些也没用。”许英斐端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人都走了。” 许英梵感到沮丧。 “可是……”他有气无力地道,“许英黛这样,你真的觉得她很喜欢我们家吗?” 许英斐一顿,斜睨着他:“总不能是喜欢你。” “……” 看着弟弟垂头丧气没骨气的样子,许英斐放下酒杯,还是跟他说了实话:“你不要想太多,本来也打算等她大学毕业之后,让她嫁出去,她在我们家始终是颗□□。” 许英梵霍然抬头:“真的假的?” “我跟你说假话有什么意义?”许英斐挥手,“你可以出去了。” 出去就出去!反正已经听到好消息了! 许英梵兴奋地打开门,却对上了许英黛惊魂未定的脸庞。 两人差点撞了个满怀! 许英梵警惕:“你在大哥房间门口做什么?” 许英黛视线移开:“能干什么,下楼喝水,恰好路过。” 说着她晃了晃手上的水杯。 “是么?”许英梵将信将疑,一步三回头。 “我回房间看电影了。”许英黛现在也怕了许英梵,简直是头只知道横冲直撞的小老虎,只要两个人呆在同一空间,他就对她胡乱揣测。 许英黛回到房间,飞快关上门,想将水杯放在桌上,却一不留神磕碰到台灯,打翻了水杯。 她腿一软,跌坐在地毯上,只觉得恐慌。 许英斐居然想像对待许攸宁一样对待她! 许英黛又惊又怒,以前看见许英斐对许攸宁冷淡,她只觉得幸灾乐祸。 可许英斐和许攸宁两人毕竟缺失多年,猛然间要培养亲情很难。 她却是许英斐看着长大的啊! 许英斐居然也要这样对她?! 许英黛越想脑子越乱,拿出手机想给孔馨月发消息,却发现孔馨月昨天的消息都还没回。 再往上拉,消息断断续续,大多都是她发送的勤快,孔馨月却仿佛身在月球刚下飞机,总是好几个小时候才回复。 许英黛明白过来——孔馨月居然也在疏远她! 手机又钻进一个陌生信息,许英黛看也不看直接删掉,反正又是徐语诗的垃圾信息。她把一切都怪在许英黛身上,觉得是许英黛没有及时帮她,才会导致现在的局面。 许英黛恨不得掐死徐语诗,她有如今的局面,也是多亏了徐语诗啊! 所以她也得明年和许英梵一起出国,国内她是真的待不下去了! 偏偏许攸宁越来越风光,今天的比赛还赢了! 许英黛气得拿起水杯砸到墙上。 因为太过生气,她戴上墨镜,拿着车钥匙,打算出门玩玩。 她去的是一间常去的pub,有圈子里的人正在堆香槟塔,戴着帽子和眼镜刻意坐在角落,还真没人认出她。 她郁闷地开着酒瓶喝酒。 二楼上,玻璃茶几摆着散开的牌,易远含着烟,把一篮子退给工作人员:“谢谢了。” 工作人员接过篮子退下。 易远拿起牌:“准备继续啊。” 魏则行侧了侧头,饶有兴致地弯了弯唇:“你瞧。” 易远朝下面看去,二楼的包间很有意思,外面看不见里面,里面却能将外面看得一清二楚。 易远看了半晌,也没发现下面有什么异样,不免奇怪:“什么东西?” 魏则行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凉飕飕的笑:“老鼠。” “……收敛一点。”这家伙现在怎么本性越来越暴露了,还是太年轻。易远摇摇头,又盯着下面看了会儿,注意到角落一个人,黑不溜秋的pub里还戴着墨镜,这要不是瞎子,要不就得是脑残。 “那谁?”一副墨镜把脸都遮得密密实实,易远哪儿认得出来。 魏则行神色淡淡地晃着酒杯里的冰块:“我猜她今晚给许攸宁的对手投票了。” “对我说话能不能直白一点。”易远轻哼一声,“原来是许家那个啊,她能待得了多久,最近许家因为他们姐弟一团乱。 见魏则行没反应,他眼珠一转,神秘地道:“我听说许宏想了点歪门邪道,到底是老了,昏头了。幸好许英斐那家伙不知道,你想不想知道?哥可以免费告诉你。” 魏则行还是面色不变。 易远一拍大腿,坏了,魏则行这小子怎么可能不知道这种事?他肯定早就知道了啊! 果然,天下没有永远的馅饼,坑魏则行也只坑得了一次。 “我给他的。”魏则行淡淡一笑,“等他发现是个空壳公司再说吧。” 易远坐直身子:“你钓鱼执法?” 魏则行没搭理他。 易远啧啧出声:“不过半大的女孩儿出来买醉,哥哥我还真看不下去。” 两人说着话时,有个男人走到许英黛身边,那肢体语言让二楼两个男人一目了然。 “啧啧啧。”易远摇头,“我要是有妹妹,她敢在外面喝酒我打断她的腿。” 魏则行示意工作人员:“把那个男人扔出去。” 易远眉毛动了动:“哦?你要帮许家那个?” 魏则行扯了扯嘴角:“她是死是活都没关系。” 易远若有所思地支着下巴:“你不说我不说,许攸宁不会知道。” 魏则行又晃了晃酒杯。 恭喜你比赛胜利。 他将酒一饮而尽。 …… 两个工作人员架着一个青年,将他仍在pub门口:“今天你不准再进来!” 青年冲他们扬了扬拳头:“你们算老几?不让我进去?让我见你们老板,我要投诉你们!” “老板今天不在。”工作人员脸上摆出笑容,“你要找老板,改天再来吧。” 青年不服气,又要冲进去,没想到二次被工作人员扔出来。 工作人员这次没了笑容:“你再进来,别怪我们报警,你在妨碍我们正常营业!” “……”还他妈倒打一耙了?! 青年气得面红脖子粗。 偏巧这时一个人走了出来,青年顿时眼前一亮,这不是刚才他在酒吧里搭讪的女孩子么? 青年赶紧迎上来:“哎哎哎,刚才我们才说过话?你还记得我么?” 许英黛抬头,因为看不清人脸,干脆摘掉墨镜,眼前的青年却一下成了双胞胎。 她狐疑地晃了晃脑袋,青年又变成了一个人,没两秒,又变成了双胞胎。 许英黛慢吞吞地道:“你是谁?” “我是刚才和你说话的呀。”青年笑嘻嘻地道,“我们去吃个夜宵?去吗?要不要吃小龙虾?” 小龙虾! 这话简直戳中了许英黛。 那些喜欢许攸宁的人,是不是又聋又瞎,还在网上给她造势,卖网友安利和科普。 她算哪根葱啊? 要不是许家发现她,她现在连舞蹈都没法继续学。 连吃住都成问题。 而且她现在手上,也还是她亲身父母的资产。 怎么还好意思上电视啊? “现在的网友都是小龙虾。”许英黛摇摇头,“又聋又瞎!你说小龙虾在哪儿,我要吃了她们!” 青年咧嘴一笑:“那我们一起去吧。” 许英黛迷迷糊糊的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也没喝多少酒,却晕得不像话。 吃完小龙虾就回家吧,叫个代价。 她心想。 可这一顿小龙虾,吃得嘴巴疼肚子疼不说,腰也诡异地疼。 许英黛梦见自己被人拦腰砍成两半截,孤零零地躺在地上,路过的人都看着她变成两半的身体,就是不帮忙。 许英黛疼得直不起身子,只好求助:“帮帮我吧,我的腰断了,让我坐起来吧!” 她这样一呼唤,顿时有个男人走过来,搭着她的胳膊同意将她扶起来。 许英黛正等着他拉拽自己起身,男人却一把狠狠拧在她的臀肉上! 许英黛疼得眼泪飚出来,慢慢睁开眼,看见了米黄色的天花板。 她眨了眨眼睛,好一会儿才回神,手指下意识捻着被套,发现这被套很粗糙。 ——有点不对劲。 许英黛坐起身,才发现这是个陌生的房间,床头放着“xx酒店欢迎你的入住”卡片,枕头凌乱,房间弥漫着奇怪的味道,许英黛心里重重一沉,小心地掀开被子。 她的侥幸未能幸免,因为被子下,她的身体是裸的! 许英黛脑中嗡的一声一片空白,耳边也响起鸣叫声,以至于她连有人从浴室里出来也没发现。 “啊,你醒了?”正在擦头发的青年站在镜子前问道。 许英黛看见活生生的男人,顿时像有人捏碎了她的心脏,感到崩溃不已!她操起枕头扔过去:“滚!滚出去!你什么东西!竟然敢□□我?!” 青年惊讶地转过头来,面容竟然很英俊,他扬起一抹俊朗的笑容:“你别生气呀,你不记得昨天晚上的事情了吗?” “昨天晚上的事情就是你□□我!”许英黛恨恨地盯着他,眼泪顺着眼角滑落,绝望地道,“我要报警!你这个□□犯!” “不是的。”青年好脾气地解释,“昨天晚上我们在酒吧认识,然后去吃夜宵,你还记得吗?” 吃夜宵许英黛有点印象,不过她印象里好像是和一对双胞胎吃的小龙虾啊。 青年失笑:“不是,你和我一起吃的,吃完我说送你回去,你说你不想回去,而且我两都喝了酒,你有吐了一身,出租车司机都拒载了。” 出租车司机拒载醉汉并不稀奇。 许英黛蹙眉,依然警惕道:“那你为什么要带我来酒店?你就是想——” “你真的误会了。”青年依旧好声好气道,“我们被拒载,你还很不高兴,说你换身衣服他们就不会拒载了,但那个时候买不到衣服了,我们就临时开了间,处理了一下,但你又吵着要洗澡,洗完澡以后——” 他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干脆地用毛巾遮住脸。 许英黛眉头未松,穿着那样臭的衣服,她还真的可能会找间酒店处理一下。 “我的衣服呢?”许英黛皱着眉头问,“给我,我要下楼找前台看监控。” 她绝不可能跟一个陌生男人开房,她要找前台问监控,一定是这个男人强行带她来的。 拿到监控,她就要他好看! 男人眨眨眼:“好吧。” 许英黛飞快穿了衣服,扶着墙下楼,青年想上前扶她,被许英黛义正言辞拒绝:“你离我远点。” 青年抿抿唇,有点委屈:“好吧,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不会听你说任何话!” 许英黛找前台,她现在心情糟糕,说起来话也毫不留情面,好在经理同意只给她看她办理入住时候的监控。 许英黛眉心一跳:“你们该不会和这个男人一伙的?” 经理赶忙否认:“小姐你真的想多了,如果真的有任何异常,我们的前台绝对会报警的。” 经理调出监控,许英黛赶紧凑到电脑前,一男一女走进来,女孩晃晃悠悠,似乎有点站不稳,好在男人时不时扶她一下。 办理入住的时候,女孩还主动掏出证件登记。 离开前台的时候,女孩推搡了男人一下,然后先他一步朝电梯走。 男人说的竟然是真的! 许英黛面色惨白。 她怎么能做这么昏头的事情?! 她扭头看向青年,胸腔剧烈起伏。 青年疑惑地对上她的视线,又歪头笑道:“我们去吃早饭吧?” 许英黛胸口憋着一股横冲直撞的郁气,闻言再也忍不住,一巴掌拍在桌上! ※※※※※※※※※※※※※※※※※※※※ 干脆把这章内容补全了。 115 现代舞队和拉丁舞队的pk, 以拉丁舞队的胜出收尾。 芭蕾舞队和现代舞队被淘汰,社交网站上一片哀嚎。 但《小红帽》和《踏雁》被许多博主剪出来,单独放出, 在网上引起爆炸般的反响。 网友们激烈讨论, 热度居高不下,连路过的网友也会因好奇点进去看看。 一大波圈外网友开始关注这档与众不同的比赛,aidl官方账号一晚上一晚上涨粉几万。 【太好看了!疯狂给许攸宁打电话!期期都是精品!】 【这期最精彩的就是《小红帽》和《踏雁》, 但是两个队伍居然要淘汰一个, 太可惜了。】 【推荐大家看许攸宁之前的《图兰朵》!墙裂安利!&网络链接】 【哇古典舞要赢的感觉!】 【加油加油加油!】 每一个视频下,顶到最高的都是正向评论。 许攸宁关掉社交软件, 又打开学校群。 别人推送了链接过来, 标题又黑又粗:【最美国风!古典舞女神的绝地逆袭!】 下面全是一排排“哈哈哈哈”。 有人艾特她:【攸宁,这回八卦小编可算没弄错你。】 上次跳《魍魉》, 由于戴了面具,媒体竟然直接把领舞说成江彤,拉出来好一顿评判, 闹了不少笑话。 【攸宁, 快看看长文内容, 笑得大早上的鼻涕冒泡儿。】 许攸宁点开,自媒体工作到位, 这次找准了赞美对象, 挖出了她之前每一个获奖经历,仔仔细细全都夸奖了一遍。 对早就知道的消息许攸宁没什么兴趣,看了两句关掉页面。 媒体这次反应激烈,大概是因为罗蒙输了比赛。 之前网络上一直猜测, 古典舞队没办法走到最后, 但如果组委会顾及这次在京城主办, 或许会给古典舞队留点面子,不至于输得太难看。 这个标签好坏都很难撕掉。 ——好在《魍魉》的表现出乎意料,网上渐渐有了不同的看法。 【我也没想到能赢罗蒙。】群里有人道,【这算是给咱争光了啊!@许攸宁】 【但决赛就要对决皮埃尔了。】 【这个更难。】 【得第二也算走出国门了啊。】 许攸宁面色淡淡按掉屏幕,大早上的,有些破坏心情。 改变固有印象很难,哪怕古典舞队赢过罗蒙,依然有人会觉得古典舞队赢不过皮埃尔。 洗漱过后,许攸宁去了艺术中心练功房。 说是一周后公布,但其实今天就要开始公布和追踪,剪辑之后,在拉长训练周期的期间放出,以保持比赛和节目的热度。 练功房里,已经有人到了。 赵冬正在喝豆浆,看许攸宁脱掉外套,不由问:“怎么也不化个妆?今天节目组不是要来吗?” “一会儿还得卸掉,麻烦。”许攸宁摇头,“今天的重点还是排练,他们爱怎么拍怎么拍吧。” 正说着话,门外传来吵闹的说话声,一群人扛着摄影器材、收音麦克风和打光板等等走进练功房,导演笑眯眯问:“没打扰大家吧?哟,攸宁这么早就来了?” 导演姓李,和《下一个就是你》属同一个电视台,当时舞协的老师向节目组推荐许攸宁,节目组正好找李导演问了问,李导演说了许攸宁不少好话。 许攸宁晃了晃手表:“李导演,八点半了哦。” “调皮了吧。”李导演哼笑一声,“我可是九点上班的。” 他看其他队员光训练不说话,便活跃气氛:“大家也别不搭理我啊,我们也算同事了嘛。” 气氛这才略微缓和。 许攸宁注意到江彤的包放在前面,遂出去找江彤,走到安全通道,江彤却不在。 她还以为江彤又在这儿抽烟呢。 许攸宁琢磨一会儿,把豆浆喝了才回练功房,刚走到门口,李导演声如洪钟:“不如跟我说说,你们组要淘汰的是谁啊?” 祝芝阳嗓音带着笑:“不是说节目最后才公布的吗?今天是不是还得先取材啊。” “嗐,取材是取材,互不耽误啊。你们现在跟我说,一会儿我的镜头就可以重点捕捉到淘汰选手的表情,才能出节目。” 众人齐齐一滞。 明知要捕捉表情的前提下,如果被告知淘汰,这也太糟糕了。 更何况,捕捉就捕捉,有必要说出来吗? 明明是节目中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但被导演一夸大,大家心里都开始不舒坦。 “跟我说说,没事的!”李导演鼓励道。 赵冬犹豫着:“李导演,这个好像是要周六才宣布?” “今天宣布,做节目,周六才公开而已。”李导演语气随意,赵冬抿了抿唇。 “要不一会儿等江彤回来公布吧?”祝芝阳问,“其实我们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淘汰。” “干嘛等江彤呢?你们提前跟我说,满足下导演我的好奇心呗。” 练功房内安静一瞬。 这个李导演。 许攸宁推门,朝着李导演抬眸一笑:“李导演,我请大家喝杯豆腐脑吧,艺术中心门口就有早餐店。” 李导演抚掌:“哟嚯,上道,不过就算了吧,咱们这可是来工作的。” “那不如先拍我?” 李导演想了想:“可以啊。” 许攸宁整理下衣服,朝祝芝阳看一眼。 祝芝阳赶紧拉走赵冬,生怕再被李导演卷进去。 李导演的采访导向清晰,对许攸宁很感兴趣。 “为什么会选你做领舞?” “古典舞队是这次全场比赛唯一一个不使用队长做领舞的队伍,你觉得这个选择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团队中会有比较难相处的人吗?你是团队里最小的,照理说资历很老,很多人肯定不服气。” “如果换成其他人,比如江彤、祝芝阳、赵冬之类的,会不会比你跳得更好?” “你和江彤关系很好,她是不是为了提携你,才让你当领舞?” 许攸宁淡淡含着笑:“这中间发生了很多有意思的事情,然后领舞才勉强落到我头上,算是我运气好。和江老师关系好,但不存在她为了提携我特意让我领舞,这不是可以这样算计的工作。” 一个个问题回答下来,李导演对许攸宁表示表扬道:“太极好手,说了等于没说,没说又像是说了。” “……”许攸宁轻咳一声,“请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李导演摸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笑道:“有啊,许攸宁,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们很久了。”他顿了顿,许攸宁注意到摄像头忽然调整了下镜头。 李导演问:“许攸宁,江彤的腰伤是不是压根就没好?” 116 许攸宁茫然一瞬:“什么腰伤?” 李导演乐了:“攸宁, 你跟我说实话,江彤的腰伤是不是还没好?” “好了,也可以是没好。” 李导演换了个坐姿, 顿了一下:“什么意思?” “李导, 我不得不介绍一下,实际上体育生和舞蹈生都经常受伤,大部分受伤的关节或者部位都是发力不当或者过劳导致, 你不能保证他们下次同一个部位还会不会受伤。同理, 虽然江老师曾经受过腰伤,但不能保证以后都不受伤, 也不能保证下一秒不受伤。” “……所以她现在是带伤状态吗?” “这和我们的今天采访似乎没有关系。”许攸宁含笑道。 李导直溜溜盯着许攸宁, 一字一顿问:“所以,江彤现在是带伤参加比赛?” “有, 也可以是没有。” 李导直勾勾望着她的眼睛,许攸宁微微笑了笑,不见丝毫躲闪。 李导手上的签字笔不停敲着桌面:“攸宁, 我不绕圈子了, 我听说江彤这次是受伤的状态, 所以才不能出任领舞。现在民众对于最终获奖期待度很高,江彤明明受伤却代表c国古典舞担任队长, 是不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表现?” “媒体无中生有才是不负责任的表现。”许攸宁一字一字慢吞吞地道, “李导演总不会是无中生有的人,难道是其他舞蹈队?” “说笑了。”李导演掏出香烟盒,刚从盒里抽出一支,许攸宁朝前探了探身, 压低声音:“李导演, 这里是禁烟区哦。” 李导演扬了扬眉:“那我去走廊。” “走廊上小孩多, 江老师在安全通道抽烟,那边有垃圾桶装烟灰。” “ok。”李导演叼上烟,招呼策划一起出去抽烟。 许攸宁起身,刚走到把杆旁边,祝芝阳和赵冬围过来,状若平常地靠着把杆。 祝芝阳:“李导什么意思?怎么说话带刺?” “他不是摄制组的导演吗?为什么好像在针对我们?”赵冬背过身去挡住摄制组的视线,皱起眉头。 “没事,别担心。”许攸宁扶着把杆压腿,暗暗扫了摄制组的工作人员一眼,“录下来也不会放出去。” 赵冬眼里露出困惑:“那为什么要问这些问题?难道说网上在造谣?” 祝芝阳赶忙拿出手机,上网搜热点。 “不好说,赞助商是外商。”许攸宁悠悠道,“随便应付吧,反正不会播的。” “为什么?”赵冬不解。 “赞助商拍拍屁股就可以走,又没办法带走工作人员。”许攸宁幽幽道,“屁股不能歪啊。” 安全通道上,策划点上根烟,扭头看站在窗边的李导演:“不是说要再制造爆点,揽一波投资吗?” 李导演叼着烟,闻言睨了他一眼:“立场要清晰,脏活累活你都干,挨骂你也要当急先锋?” 策划掸了掸烟灰:“那不是更该继续挖,只有好处没坏处啊,在屏幕上塑造江彤坚强勇敢的形象——” “嘶——”李导演把剩下半支烟摁灭在垃圾桶的烟灰缸里,“等这个比赛热度快消退的时候,我们再顺势公布江彤带伤坚持比赛,正好和我们下个月新开的节目做点互动,赚点收视。” 不能一刀就把菜收割完了啊! 策划恍然大悟:“不过我听说这个队有很多问题?” “谁知道呢?”李导不以为然地笑笑,“古典舞队好歹这么争气,这种时候谁也不会去挖黑点,让大家不痛快。” 策划诧异一瞬,心头唏嘘。 …… 许攸宁喝了口水,李导演和策划正好从门外进来,跟其他工作人员聊天。 她轻飘飘瞥了一眼,李导状态不错,看来是不会追问江彤的事情。 接下来的录制,李导的态度果真随和许多。将每个队员采访了一遍,又录制了一段练功房的训练视频。 江彤是和主持人一起进来的。 公布淘汰人选会按照放送标准录制,主持人主导现场,江彤来公布。 许攸宁在把杆下盘腿坐着,等摄制组布置好现场,主持人戴上麦克风走到灯光下:“各位观众晚上好……” 主持人同时也是比赛直播主持人,和李导演来自同一家电视台。 刚开场,主持人和江彤还在寒暄,钟韵如神色犹豫,眼看进入寒暄阶段,她咬咬牙,快步走过来压低声音:“许攸宁,你知道这次淘汰谁吗?” “不太清楚,江老师并没有提前透露。” 钟韵如抿抿唇:“攸宁,之前我们闹了不愉快,我很抱歉,但江彤和你关系最好,关于这次淘汰,她私下有没有——” “钟老师。”许攸宁轻轻打断她,“我真的不知道,就算我和江老师关系再好,江老师也不会告诉我这种事情。” 钟韵如咬紧下唇,平复着焦虑:“攸宁,我可能要被淘汰了,想先吃颗定心丸,免得一会儿表现太难看之前我不是故意的,只是那阵子很多事情堆在一起,心态有点不稳定,抱歉。” 许攸宁抬眸,瞄一眼摄制组的方向:“钟老师,别愁眉苦脸,摄制组就等着抓拍。” 钟韵如一惊,连忙收敛表情,又听许攸宁缓缓道:“淘汰也没什么不好,我们始终都要回归正常生活,只是先后问题而已。钟老师不是准备辞职了?这阵子又在电视上露过脸,马上赶上年末寒假招生,时机正好。” 钟韵如眸光闪烁,嘴唇翕动好一会儿,没来得及出声,主持人忽然抬高了声音:“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现在江彤即将公布淘汰选手的名单,来,请工作人员上摇球机。” 摇球机?! 许攸宁怔了怔,摄制组后面,两个工作人员将摇球机给端了上来。 这种摇球机和彩票的摇奖机一模一样,将号码球放进摇奖机里,所有号码球随机滚动,再在随机选择的时间点打开出球口,刚好通过出球口的球,就是中奖球。 意思是——淘汰选手名单竟然是要随机选择? 假如运气太差的话,摇到江彤本人和许攸宁也不是不可能啊! 队员们都有些堂皇。 这原来不是看实力,是看运气?! 主持人笑着解释:“拉丁舞队同样也会采取这样的方式,对选手进行淘汰,这是为了公平,江彤也已经同意了,两轮分别淘汰两位选手,但如果抽中了江彤,则不计入淘汰。” 江彤淡然地点头:“对,我觉得这个方式也没什么不好,可以免去争议的部分。” 主持人失笑:“有没有担心抽中特定的人?比如上一轮许攸宁是领舞,说明她在这个团队有了一定的占比,那如果抽中许攸宁怎么办?” 这完全有可能。 工作人员也小声交头接耳。 江彤朝许攸宁看了一眼,面上没什么表情。 “那就只能自认倒霉了。”她道。 摄制组:“……” 许攸宁略一颔首:“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实力不够也没有办法。” “……大家性情很豁达。”主持人轻咳一声,“那么有请江彤为我们抽取今天的淘汰人选。” 话音刚落江彤就按下了转动按钮。 摇球机里白色的球快速滚动起来。 球上贴了淘汰人员的名字,哪个球从出口滚出来,那么球上的人员则被淘汰。 没过几秒,第一颗白色的球从出球口飞出,摇摇晃晃落到卡槽里。 摇球机停下来。 主持人:“第一个名额已经出炉,让江彤给我们公布,第一位要离开这个舞台的选手。” 身边的钟韵如紧张地握紧双手,许攸宁也微微眯起眼。 江彤垂眸看着手心的白球:“那我公布第一个淘汰名额了,第一个将被淘汰的是……乔杉云。” 乔杉云正在喝水,闻言愣了愣,无奈地摇摇头:“我也太非酋了。” 乔杉云和江彤一样,是舞协沟通过的。对于这个结果,她态度很坦然,主持人想安慰几句,反倒显得多余。 接下来是第二个球。 江彤按下开关,摇球机滚动,三四秒的功夫,一颗白球从出球口滚出来,晃进卡槽。 江彤取出球,放在手心看了一眼,神色有了微妙的变化。 许攸宁站在离江彤较近的灯光旁,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 ——她抽到了她不想淘汰的人。 许攸宁盯着江彤,江彤注意到她的视线,也犹豫了一下:“那我公布最后一个淘汰的队员,是系……” “等下。”主持人按住她,“先等等。” 主持人想制造一点悬念,调动下在场人员的情绪,不过许攸宁已经听见开头的音了。 不光她听见,其他人也听见了。 许攸宁看向另外一边,和站在祝芝阳旁边的夏晶四目相对。 整个古典舞队,只有许攸宁和夏晶,名字是x开头的。 许攸宁和夏晶不太熟,但夏晶对这次比赛热情度很高,主持人话音一落,她就掩饰不住的焦躁和忧虑。 钟韵如斟酌着语气:“你和江彤关系好,如果真是你,她刚才不会那么冷静——” 主持人目光沉重地看向江彤:“请江彤宣布最后一个要被淘汰的队员吧。” 江彤轻抿了下唇,面色寡淡:“那我公布最后一个淘汰队员的姓名。”说完她顿了顿,将球转向摄像机的方向,“是许攸宁。” 117 夏晶长舒一口气, 如释重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其余队员都露出惊异之色——许攸宁居然被淘汰了? 许攸宁已经连续两轮比赛在领舞的位置,如果决赛时江彤不亲自上阵, 大概率还是会用许攸宁。 更何况下一轮就到了决赛时刻。 在这种紧要关头, 许攸宁居然被淘汰了? 还是用这种方式! 队员们都觉得没有真实感, 甚至荒谬。 “请等一下。”赵冬焦急地打断,“内部pk机制不是应该和外部相匹配吗?同样采用优胜劣汰的原则。” “可罗蒙不是因为比你们差才被淘汰,只是这一轮你们更讨观众喜欢。”李导演插嘴道, “否则观众投票权重怎么来的?” 赵冬愣了愣。 江彤把白球放回卡槽:“结果就是这样,两名队员按照比赛规则,会在本轮淘汰。” 主持人接上:“很遗憾, 这一轮——” “等下。”钟韵如扬声打断主持人,“为什么会是由抽签决定淘汰哪个选手?” 李导演悠悠道:“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啊,攸宁不也说了, 哎你们怎么这么多疑问?一开始不是都说好了的吗?回头把这段剪掉啊。” 钟韵如一堵,实在忍不住,瞪了许攸宁一眼。 都怪她说什么, 运气是实力的一种! 许攸宁眼神飘忽, 轻咳一声躲开钟韵如的视线。 这轮摇球机淘汰制的规则有如此诡异, 但她也只能遗憾地认下。 “那——” “我无法认可这个淘汰模式。”钟韵如直勾勾盯着主持人,“可以顶替淘汰吗?” 主持人摇摇头:“这不符合——” “哦?”李导演好奇地接过话茬, “是代替别人淘汰吗?” 钟韵如面无表情点点头。 许攸宁惊异地看着钟韵如, 难道钟韵如想代替乔杉云淘汰? 她俩的关系似乎也没有好到这种程度啊。 “这个有点意思, 可以啊。”李导演笑眯眯地道, “反正淘汰两名队员就行了嘛, 那你们怎么商量呢?” 钟韵如这阵的表现, 众人都看在眼里, 不免狐疑地打量着她,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想代替乔杉云淘汰?”江彤蹙眉,“你不想参加了?” 钟韵如抿了抿唇:“我确实有一些私事,可能会影响我比赛排练,而且就我个人而言,我对整个队伍并没有特别的贡献……” 许攸宁也皱起眉头,困惑地看着钟韵如。 钟韵如之前一直很有欲望,怎么现在忽然变得这样消极?竟然还想代替别人退赛。 “钟老师还是想清楚。”许攸宁低声道,“这次比赛虽然是专业比赛,但曝光度高,对你这样试图创业的人来说很有帮助。” 钟韵如微微侧头,目光微动,随后又摇摇头:“我已经想好了。” 江彤眉头未松:“所以你想代替别人淘汰?” 钟韵如轻轻点头。 李导演和策划低语两句,随后给主持人示意。 主持人问:“那你想代替谁淘汰呢?” 众人不约而同看向乔杉云,连乔杉云都有些受宠若惊。 她和钟韵如……也只是点头之交啊。 钟韵如垂眸:“我代替许攸宁淘汰。” “……”许攸宁眨眨眼,几乎以为听错了。 江彤也茫然一瞬:“你是说你代替许攸宁吗?” 钟韵如点了下头:“我代替许攸宁淘汰,正好,我也该回归我的正常生活了。” 主持人把话题拉回主场:“古典舞队的两名淘汰队员产生,一位是穷啊山云,一位是钟韵如,非常遗憾,她们要离开这个舞台了,希望她们离开后也会走得更远,观众朋友们如果对她们感兴趣的话,可以多多了解她们的作品……” 一锤定音。 拍摄结束,摄制组要离开,李导演对江彤道:“保住许攸宁是提前商量好的吗?” 江彤蹙眉:“当然不是,您怎么会这样想?” 李导演露出惊奇的神色:“难道真打算淘汰掉许攸宁?” “抽中就淘汰,这不是比赛规定吗?” 李导演无语地转开脸:“行吧。” 江彤送摄制组出去,练功房内钟韵如正在收拾东西,既然已经淘汰,她今天也不打算排练了。 许攸宁正打算找她说两句,李导演在门口招手:“攸宁,我们今天不是聊得挺开心的吗?不打算送送我?” 许攸宁挠挠头,看眼背对着她的钟韵如,只好暂时放弃。 走到艺术中心外,工作人员再收拾器材搬上面包车,李导演站在一旁,点了支烟:“攸宁啊,今我还以为你在古典舞队人际关系不好,没想到挺不错嘛,还有人顶替你淘汰。” 许攸宁笑了笑,不接话。 李导演又忽然问:“攸宁是不打算混娱乐圈的吧?” 许攸宁一愣:“当然不。” “哦。”李导演呼出一口烟,神秘地凑过来,“那怎么总有人不想你出头啊?” “……李导演详细说说?” 李导演叼着烟,睨了她一眼:“你想想,你是不是得罪人了?” “我得罪人的太多了,没办法细想。” “……”李导演没好气地道,“算了,我直说了吧,我们剪辑组都被好几次要求减少你单独的镜头,不过公司里压着不同意。” 说完他又扔掉烟头,后悔似的摇摇头:“唉我这柔软的心肠,我也是看你一个人辛辛苦苦,也没个家人支持,挺不容易的……算了,走了走了,你千万别告诉别人我今天跟你说过的话啊。” 李导演扔下江彤和许攸宁,坐上面包车。 摄制组走后,江彤回头看着许攸宁,眼神诡异地上下打量着她:“你……给钟韵如下降头了吗?” “……怎么可能。” “怪了。”江彤想不通。 别说江彤,许攸宁自己都想不通。 走回练功房,钟韵如已经换完衣服,见两人回来,站起身:“那我就先走了。” 乔杉云和她一起。 江彤想问问她到底为什么,可众目睽睽之下,又有点问不出口。 “……行,等比赛结束大家一起吃个饭吧,到时候给点面子啊。” 钟韵如点点头,走到许攸宁身边,许攸宁微微笑了笑:“钟老师,能不能单独聊聊?” 钟韵如脚步一顿,视线落到许攸宁脸上。 舞蹈生大多都能把自己收拾得很干净,哪怕不美也有吸引人目光的气质。 但许攸宁却是容貌柔美、气质又好的女孩儿。 从海选结束后,来练功房报道那天,其实她就注意到了许攸宁。 在这间原本每个人就很美的房间里,许攸宁的存在变得更加扎眼。 刚开始钟韵如还挺喜欢她的。 但后来接二连三,人际关系慢慢变了味儿,她也渐渐讨厌许攸宁,她化完妆后更加美丽的脸庞,舞台上稳定的舞蹈发挥,都让她越加看不顺眼。 可她面上的笑容,眼中的神采,却从来没变过。 倒是自己,一直在变。 钟韵如看了下时间:“没什么好聊的,现在已经耽误太多时间了,你们该排练了。” 许攸宁挠挠额角,钟韵如对她好像还有敌意的样子? “……好吧,钟老师。” 钟韵如又道:“你不用觉得有什么,这是我的选择,就像你说的,我只是回归正常生活。相比比赛,我的生活和工作更重要而已。” 许攸宁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不过钟老师,你刚才说你对队伍没有特别的贡献,我们每个人都在队伍中很重要,我们都是组成每一台舞蹈的零件,哪怕一颗出错,也会让舞蹈失去色彩。” 钟韵如捏紧背包带子,瞳孔缩了缩,随即又笑了笑:“知道了。” …… 淘汰两名选手的伤感很短暂,因为决赛的紧张和压力已经袭来。 傍晚排练结束,江彤和许攸宁在艺术中心门口的沙县小吃一人点了一碗云吞。 许攸宁拿着手机,一边吃一边翻看。 江彤吞下一口云吞,不经意朝对面看了一眼:“别总玩手机了,吃饭呢。” 许攸宁略一思索:“江老师,这个比赛播出至今,播过选手的家庭情况吗?” “没有吧。”江彤随意地道,“舞蹈比赛,谁会去挖选手的私生活啊?” 许攸宁放下汤匙,超前探了探身:“那李导演怎么连我家人不支持我都知道啊?” 江彤顿了顿:“你不是有个粉丝吗?那叫什么来着,特别爱拍照的那个女孩儿。” “方然。”许攸宁眨了下眼,“可方然不知道我亲生父母并不支持我。” 江彤也缓缓放下汤匙,对视片刻,她也拿出了手机。 许攸宁低头继续翻手机。 她刚才已经把能检索的词语都检索了一遍,并没有发现特别的新闻。 江彤已经走出去打电话了,许攸宁翻着网页,忽然想起早上那个被同学嘲笑的标题党新闻。 她点开学校群,今天课少,群里楼盖得很高。 许攸宁很快找到早上那个被吐槽的长文。 ——【最美国风!古典舞女神的绝地逆袭!】。 前半截早起的时候她看过,并没什么特别之处。 许攸宁径直拉到后半截,看清后面的内容,眸光微微一沉。 后面几段,是讲她的家庭。 【没有人知道的是,这是个灰姑娘的故事。 高中的时候,许攸宁回到她亲生父母身边。但她的亲生父母对这个突然出现的亲生女儿,并不能很好的接受。不仅是她的出身,还包括她的梦想。 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跳舞,或者放弃。 这个勇敢的女孩儿,一如既往坚持自己的信念,离开了亲生父母,走上舞蹈之路……】 说的有鼻子有眼! 啪的一声,许攸宁将手机按在桌上,面色铁青。 江彤这时匆匆跑回来,惊疑不定地看着许攸宁:“你家里的事,怎么都给放网上去了啊?” 许攸宁又退出来看一眼评论数,一万。 看过的人已经不少了。 热评第一居然是方然:【假的!许攸宁是单亲家庭,父亲去世后她一直住在学校,生活费全是父亲的遗产,不存在什么别的亲生父母!造谣要负法律责任!博主请自重!】 第二条却相反:【是真的,她和亲生父母断绝关系了。】 许攸宁点进去,是个小号,前几天才注册。 “你认识这个自媒体吗?”江彤问,“看看能不能让他们删掉。” 许攸宁想到李导临走时的话,若有所思地杵着下巴:“可能……删不掉。” * 许攸宁回到宿舍的时候,其他宿舍的同学也在,袁欣佳盘腿坐在凳子上,正在脱口秀现场进行中:“没见过对吧?没见过就对了!听说这东西只在那些流氓手里流通,专在酒吧、ktv盯落单或者买醉的女人,趁人不注意给你放进酒杯,只要一口,立刻昏倒!” 宿舍里一片倒抽气声。 “不是一口倒,是会让人眩晕。”李海文从床上朝下探头,“喝下去会像喝醉一样,头晕,视线模糊,除非去医院检查药物残留,否则连自己也会认为是醉酒。” 袁欣佳惊奇地看着她:“你连这个都知道啊。” 李海文怔了怔,不自在地拨弄一下头发:“恰好看了下新闻,大家在外还是要注意安全。” 宿舍人有点多,许攸宁放下包,走到阳台问正在玩手机的郑薇:“郑薇,早上群里那个长文你看过吗?” 郑薇抬头:“灰姑娘吗?” “……”许攸宁被呛得咳嗽一下,“对,是的。” “大家都不觉得是真的。”郑薇继续打着游戏,有一搭没一搭道,“营销号的话怎么能信。” 大学同学都不知道许攸宁和许家的关系。 唯一知道的是高中同学,不过同样,高中同学的表现也稀松平常,下午还不断艾特她,让她看那条长文。 “有什么问题吗?有问题也不用担心。”郑薇头也没抬,“刚才那个博主说自己造谣,已经道歉删掉了。” ……造谣?! 许攸宁正要看看,郑薇又问:“但是,江老师的腰伤真的没好么?”她冲着许攸宁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正显示一条八卦新闻,“都上热搜了。” 118 【今天去艺术中心, 好像听见aidl录制导演跟人说话,说江彤腰伤还没好,所以才一直让其他队员担任领舞。就说江彤那么厉害, 为什么不是领舞, 原来是受伤了啊……】 平平无奇的一句话,在发布两个小时之后,以破竹之势窜上热搜, 成为今日讨论的重心。 许攸宁在送走几波同学后, 疲惫地捏了捏鼻梁,仰头栽在床上。 袁欣佳试探着问:“你没事吧?” 许攸宁摇摇头, 这时手机叮的一声, 社交软件推送来消息,关注的用户皮埃尔发布了新的推文:【虽然礼物没有送出去, 对方却从别的渠道收到了,人生,如此奇妙。】 奇妙个鬼。 许攸宁撇撇嘴, 给他点了个心。 但事情一旦开头, 就有了裂口, 后续也变得容易。短短两天时间,不光是腰伤没痊愈, 网上甚至挖出了更多消息, 例如江彤的腰伤即使痊愈也回不到巅峰状态,永久性的损伤让她甚至没有办法完成高难度的动作。 在参加aidl前,江彤带着歌舞剧院出国演出甚至打了针止痛等等。 说得有鼻子有眼。 【江彤腰伤没好,那为什么要来参加比赛?她这一代, 和她同等量级的舞蹈演员也不是没有。】 【江彤受伤, 她好好养伤就是, 可是这个比赛,她不是代表古典舞去的吗?为什么非要逞强?】 一石激起千层浪,网上讨论层出不穷。 周三去艺术中心,一进门,许攸宁就感受到了练功房沉重的气氛。 江彤还没来,但练功房已经有四五个人了。 “攸宁,江彤真的是因为腰伤才不领舞的吗?” 上了战场才知道将军旧伤未愈,军心动摇的话,简直是最糟糕的情况。 “不太清楚。”许攸宁停顿一下,“不过江老师的腰伤很久之前就有,前年还因此缺席了几场演出。” “那一会儿我们装作不知道?” 许攸宁惊讶地朝她们看去,几人眼神真诚,都在烦恼怎样才能减少对江彤的伤害。 许攸宁从包里掏出巧克力分给她们,冲她们做了个鬼脸:“几位老师不要担心,江老师大概没什么事。” 昨晚还在跟她商量,今晚拉面要加几倍辣的人,大概也没什么大问题…… 江彤是和游远一起来的。 即使网上闹翻了天,江彤也容光焕发,一口咬着小笼包,含糊地道:“我先出去吃个早饭。” 说完她熟练的拿起香烟盒和打火机出去了。 许攸宁和游远对视一眼,许攸宁撇了下嘴。 游远凑过来,嘿嘿笑了声:“攸宁啊,咱们聊聊这回的编舞呗。” 两人走到角落,游远单刀直入道:“昨晚陈南找江彤吃宵夜,心里可能还是有点不舒服。” 陈南是之前民族舞队的领队。 意难平在所难免,许攸宁却心头不妙:“江老师该不会有什么奇思妙想吧?” “那倒没有。”游远摇头,“只是你记得他们淘汰前跳的舞是什么吗?” “花鼓灯?” 平心而论陈南拿出来参赛的花鼓灯,许攸宁非常喜欢。 花鼓灯是a省的传统民间舞蹈,相传起源夏代,大禹新婚伊始,便出征为天下人治水,甚至三十年间过家门而不入。 妻子女娇十分想念大禹,每天抱着儿子站在山坡上,向远方眺望,盼望丈夫早日成功,早日归来。 由于望夫心切,精诚所至,因而化作一块巨石,后人称之望夫石。 人们为了纪念她,每年三月二十八日,赶起庙会,敲锣打鼓,翩翩起舞,从此有了花鼓灯舞。1 游远嗯哼一声:“因为花鼓灯有盘鼓的部分,所以和咱们上一轮的盘鼓舞有一点点相似,陈南问我们最后一轮是不是还跳盘鼓,你怎么想?” “当然不跳了。”许攸宁摇头,“这是对全世界直播,我们要尽可能展示更多,才不浪费机会。” 游远一愣:“可是这是比赛,比赛当然要跳自己优势更大的。” “是比赛也是舞台,是展示平台。”许攸宁抬眸看向游远,视线不偏不倚,“如果一开始,国际舞坛有我们更多的平台,那我们和陈老师队的pk,至少也该是抽签的方式公平进行的。” 如果不是皮埃尔的偏见,怕是没那么容易撞在一起。 游远语塞。 回到练功房时,江彤已经换好鞋在热身了,她瞥了一眼许攸宁:“干什么去了?不赶紧排练。我们编舞都还没完成。”说完又斜睨着游远。 游远长舒一口气:“这不得需要时间?” 舞蹈已经定下,曲子跟一位艺术工作者借用了,一切就绪。 几天下来,古典舞队也真的没人提起网上的风风雨雨。 很快到了周末,淘汰队员时录制的节目在周末晚上以录播形式放送。 不管是古典舞队还是拉丁舞队,其实也只知道本队的淘汰情况,虽然有很多小道消息,但观众都在等官方消息的公布。 拉丁舞队那边,同样是采用摇球机的方式淘汰队员。 在公布淘汰方式的时候,皮埃尔禁不住露出错愕之色:“摇球机?!那这方式岂不是非常随机?” “是的。”主持人点头。 “……”皮埃尔嘴角抽搐一下。 用摇球机的话,领队就没办法采取主观意见淘汰队员。 皮埃尔呼出一口气:“好吧,那就抽两个吧。” 主持人提醒他:“一个一个抽,抽一个公布一个。” “……” 皮埃尔抽了第一个淘汰名额。 主持人道:“请皮埃尔先生看过之后,向观众朋友们公布答案。” 皮埃尔两根指头捻起球看了一眼,面色不是很好看:“真的要公布?” “当然。”主持人微笑着,“观众朋友也想知道皮埃尔先生究竟抽到了谁。” 皮埃尔按捺住不耐,把白球面对向摄像机。 许攸宁也顺势看清了名字。 是一个女孩儿的名字,至少这个女孩儿不是皮埃尔想淘汰的,所以他才显得抵触。 第一个淘汰队员产生。 拉丁舞队和古典舞队有些不同,拉丁舞因为是双人舞,会更希望性别平衡。 因此这名女队员的男伴也被一同淘汰。 淘汰两人其实对皮埃尔没什么影响,但这个淘汰结果他显然不是很满意,一边拿着咖啡一边道:“我无法认同你们这一轮的淘汰方式,我相信江也会不认同,她没有提出抗议吗?” “皮埃尔先生不是一直说这是一个公平的比赛吗?”主持人含着笑,“所以按照随机的方式淘汰不就是最公平的方式?组委会的方法皮埃尔先生不同意吗?抱歉皮埃尔先生,你也许只能去向组委会抗议了。” 皮埃尔嘴角抽搐几下。 “你们把舞蹈比赛当成了娱乐比赛。”皮埃尔果断道。 主持人笑了笑,没说话。 许攸宁倒有些奇怪,这种起争执的片段居然没有剪掉。 很快古典舞队的淘汰情况也一并播出,节目进入尾声。 许攸宁起身去倒牛奶喝,皮埃尔的电话就在这时候打进来。 “天哪,许,我简直不敢相信,你们居然有这种的作弊方式?!” 顶替淘汰什么的,皮埃尔根本想都没想到! “这不是作弊。”许攸宁舔了舔嘴唇上的牛奶,“钟老师因为私事无法参加,可是她退赛的话,我们队人数不就不够了?所以只能代替淘汰了。” “那为什么不代替另外一个……谁,代替她淘汰?”皮埃尔狐疑。 许攸宁轻笑一声:“皮埃尔先生觉得呢?” 皮埃尔:“……”被耍了的皮埃尔感到略微生气,“许,你们这是作弊,我要向组委会接发你们。” “皮埃尔先生。”许攸宁悠悠叫住他,“别那么生气,否则等比赛真的输掉,岂不是更生气?” “……” 皮埃尔挂了电话。 这一波挑衅果然让皮埃尔气得不轻,挂了电话,许攸宁又收到皮埃尔的新推文。 【是时候去马戏团看看演出了。】 许攸宁挑了挑眉,给他点了个心。 原本只是一场淘汰录播,按照大家的预想,接下来的决赛应该尤为受期待。 可没想到一觉起来,天又变了。 【aidl细节战——细数整场比赛微妙的人际关系对抗】 大家都知道aidl的宗旨是国际舞蹈交流,原本是以交流、展示为主的一个舞台,比赛中每一场舞蹈都可以说是无法翻越的巅峰,但最近小编在重看aidl整场时,发现节目里有好几条暗线,现在小编将向大家展示这个舞蹈节目除了跳舞之外,还有哪些有趣的肢体语言。 1、舞蹈大师皮埃尔先生x江彤和陈南】 许攸宁:“……” 这个小编很有一套,不仅截图分析,还带心理学专业分析,通过古典舞队和民族舞队那场比赛,分析出皮埃尔对江彤和陈南带有有色眼镜,最后皮埃尔对金成石的恶意更能说明这一点。 除了皮埃尔还有其他队伍之间,许攸宁根本没注意到的地方。 前半截都是别的队,但后半截忽然又拐了回来。 【江彤的腰伤是石锤,陈清老师在说有人没发挥好时,视线是看向江彤的。如果觉得不是,我们看一下现场粉丝的拍摄和摄像头的角度。 江彤在这个比赛一直处于打酱油的状态许攸宁都比她尽心尽力,但这是因为许攸宁人际关系好吗?并不是,江彤和许攸宁私交好,可以看见江彤的社交圈经常有许攸宁的照片。】 许攸宁还没看完,江彤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别看网上消息,别搭理记者,先比赛,比赛结果才是最有利的回应。” 许攸宁疑惑地问:“网上到底说了什么?” “你记着我的话就好,我先接个电话。” 话虽如此,许攸宁还是继续顺着刚才的长文看。 除了扒出江彤和许攸宁关系好,甚至还扒出了许攸宁和谁关系不好。 【许攸宁换到领舞,虽然也有钟韵如自己的原因,但钟韵如能甘心把这种位置让给一个后辈吗?当然不能,看,这里,许攸宁和钟韵如全程没有眼神交流,连站在队伍最末端的乔杉云都和许攸宁有拥抱,就她没有。】 许攸宁扶额,这文章在讨论完她和队友的人际关系后,又开始讨论她和其他队的人际关系。 【和皮埃尔关系,只能说如图所示。这里皮埃尔对许攸宁笑了笑,这个笑是什么意思,大家可以随意发挥,但是许攸宁像没看见似的,又把视线移开了。就算遭遇这样的冷遇,皮埃尔依旧显得惬意。】 这是推测许攸宁和皮埃尔关系不好。 【这一轮,原本淘汰的许攸宁,但钟韵如顶替许攸宁淘汰,可钟韵如和许攸宁关系并不好,她为什么要顶替钟韵如淘汰?到底是江彤原本想让她淘汰,还是江彤想给许攸宁铺路?还是节目组根本不敢淘汰许攸宁? 这是之前发布的一篇八卦,现在已经被删除,全篇截图8。】 许攸宁点开,居然是之前那篇最美国风。 文章最后总结【许攸宁的人际关系很广,连《下一个就是你》也能上去。可她是个学生,人际关系为什么这么广?大家可以好好思考一下。 另外,许攸宁在《下一个就是你》中,因为对聋哑选手跳自己的舞不满,在现场和其他评委吵了起来。】 洋洋洒洒,看似是探讨,其实将许攸宁判了死刑。 “哇现在的媒体怎么这样?写这些乱七八糟的……”袁欣佳震惊地看完长文,实在忍不住脾气,“我们去留言辟谣——” “不用了。”许攸宁阻止她,“不必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 “可他说的这都是什么话啊?那几个聋哑姑娘,那不是她们明明跳的是你的舞,却说是自己的吗?” “没办法,她们好歹上了电视,如果说出来她们就没法做人了。”许攸宁摇头,“估计亲戚邻居都看过了。” 袁欣佳语塞:“难道你就要忍着?” “嗯,我——”话还没说完,手机铃声打断两人的对话。 许攸宁低头,来电显示是陌生号码。 她接起来:“喂?” 对面沉默几秒:“那个,攸宁啊……” 119 嗓音又低又沙哑, 许攸宁蹙眉:“你好,请问你是?” “攸宁,我是……妈妈。” 许攸宁看一眼手机屏幕, 大概因为她把苏蓉的手机号码拉黑的缘故, 苏蓉找了陌生号码打来。 不过—— “你从哪里拿到我的手机号的?” 高中毕业她就换了手机号啊。 苏蓉吞吞吐吐地说:“攸宁,你别生气,我……我问你们学校打听的。” “那你有什么事么?”许攸宁淡声问, “要是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哎——攸宁等等!”苏蓉心急地叫住她, “我是……你最近的比赛我一直在关注,包括最近的新闻, 最近的新闻舆论风向对你有些不利, 要不要妈、我帮帮忙?” “要站在屏幕里,自然会面对这样的问题, 比赛结束大家就会忘记,没什么大不了。” 苏蓉声音有些发紧:“可是我看见网上一直在骂你……我、我让你大哥给你压下来好不好?” 许攸宁嗤笑一声:“许英斐最近对我威胁他的事释怀了?” 苏蓉愣了一下:“你大哥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还有事吗?没有我挂电话了。” 许攸宁话语冷淡,态度不近人情, 苏蓉心里很不好受, 还打算再纠缠一会儿, 话筒里突然传来咔的一声。 电话被挂断。 她怔了怔,握着手机缓缓放下, 心里空落落的, 失落至极,因此有人敲门,她也恍惚地道:“进来。” 许英黛推门,见苏蓉坐在椅子上, 快步端着托盘过去:“妈, 我给你做了个全麦面包, 无糖,很健康,您尝尝?” 苏蓉抬头,许英黛穿着家居服,手中的托盘放着一块面包,一杯牛奶。 “你今天不是去补习班了?” 许英黛笑了下:“只有上午去,中午就回家了,妈,冯阿姨说您没吃午饭,午饭是我叫冯阿姨特地给您做的柠檬虾呀,您不爱吃了吗?” 苏蓉鬼使神差的,视线落到了许英黛的衣服上。 “你又买了新的家居服?这套好像前几天在商场见过。” “啊,之前我最喜欢的那套滴上草莓酱了,正好有新款,我就买了这套,妈,你觉得好看吗?”说着许英黛绕到桌旁,拉开衣服角,跟苏蓉展示。 几万块钱的套装对娇生惯养的许英黛来说,只是穿两次就可以扔掉的程度。 苏蓉捏了捏额角:“……还行,为什么你们学校下午就没课了?你现在可是要准备出国啊,那么多考试,学校这么不负责吗?” 许英黛愕然一瞬:“可是虽然是补习班,但是学校有排课啊,没课的时候就可以回家了啊。” “明明小梵也跟你在一个学校,怎么他的课就比你多得多?”说到这个,苏蓉又觉得心烦,“你的事也不小,就别总是往外面跑了,万一被哪个不死心的记者拍到你的照片,你让我们跟谁解释去?你看看小梵,都差点进少管所了!” 许英黛张了张嘴,把托盘轻轻放在桌上:“对不起妈,我马上回去学习。” 苏蓉面色冷淡:“你去吧。” 许英黛抿了抿唇,转身出去,回到房间,却越想越觉得忐忑。 妈今天怎么发这么大火?心情不好? 苏蓉对自己发火的事,许英黛越想越坐不住,准备再去找苏蓉,刚走到书房门口,却隐隐约约听见说话声,她小心的将门拉开一条缝隙,听见苏蓉的嗓音带着笑:“对赵经理来说,不就是一点小忙吗?……对,我以后都不想看见许攸宁任何负面的消息,请直接限流吧,最好让她都不要出现在大众视线里。” “当然,赵经理的事好说,我明天就让我的助理和你对接。” 许英黛心里猛地一沉,小心翼翼地合上门。 网上关于许攸宁的舆论,她也生怕牵出自己,一直小心翼翼让孔馨月帮自己放料。 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网上的势态越来越控制不住,她只是往山下扔了个雪球,雪球却滚成了雪崩。 许英黛回到房间,又给孔馨月发消息:【你没有再继续带节奏了吧?我妈好像不希望许攸宁的新闻出现,小心点。】 孔馨月:【我又没那么蠢。】 许英黛盯着她的回复,想回一个不爽的表情,但现在心情却已然被惶恐占据。 她能理解许家人不想在新闻上看见许攸宁,可苏蓉只说,不想看见许攸宁的□□,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苏蓉在背地里,还时常给许攸宁善后? 那她们是不是也私下通电话?见面? 许英黛心头烦躁,路过许英梵房间,发现许英梵在听新闻练听力。 她冷哼一声,也就许英梵才需要练习。 她拿起手机,看着屏幕上无数条自己没有回复的信息,想了想,总算回复一句:【不是说请我喝酒?想请我喝酒,就开车来接我吧。】 随着一辆车子从小区从消失,另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许家门口。 许英斐接过助理递过来的平板:“让他们以后永远都不要讨论许攸宁的身世问题,其他的,随便。” “就是这里很奇怪。”助理道,“似乎有人一直在保护许攸宁。” 许英斐抬眸,瞥了一眼别墅二楼的灯光:“是我妈?” “不是苏董。” “……”许英斐拉扯一下领口,不知道今年是不是本命年的缘故,他感到很多事情越来越不顺利。 他指了指平板上许攸宁的新闻:“先这样处理,把我前几天让你准备的协议整理出来,等许英黛出国,就给她送去。” * 虽然网上舆论吵成一团,但没有任何一方下场发声,甚至连官方都没有吭声和澄清。 网上的新闻真真假假,学校里同学也不知道,不过大家都清楚的明白,只要是竞争,就很难存在友善的人际关系。 大家都在群里给许攸宁加油打气。 【如果能抗住这一波,攸宁你以后在国内还能有一批小粉丝。】 【怕是以后要成咱们系招生王,我听说招生宣传已经又打算用许攸宁了。】 网上气氛□□味十足,大家都在群里尽量逗笑。 关掉互联网,学校和手机两点一线的日子也过得很快。 决赛在即。 120 早上十点多, 排练中场休息。 赵冬过来问许攸宁借手机充电器。 许攸宁从包里掏出手机充电器:“赵老师昨晚忘了充电?” “消息提示太多了。”祝芝阳唏嘘,“她的手机搁在音响上,闪了一上午, 也不知道什么消息那么多。” “……一早上”这是不是太…… 许攸宁心里起疑:“赵老师是不是被骚扰了?” 赵冬为难地看向她,吞吞吐吐:“也不是很严重……” 许攸宁微笑着伸出手:“赵老师?” “……”赵冬不好意思地把手机地给她,小声道, “那你别跟江彤说……” 许攸宁接过手机,手机上全是私信消息,每一分钟接连不断, 内容五花八门。 赵冬完全被消息轰炸了。 许攸宁目光幽凉,神色平静地翻着私信消息:“这都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赵冬捂着脸:“昨天开始的。” 祝芝阳叹了口气:“你怎么还在用对外的社交账号呢?之前开会不是说了要暂时低调吗?” 赵冬胳膊肘撑在膝盖上,扶住额头:“这个是我的个人账号啊,也就平时记录记录生活, 决赛前我还特地删掉一部分动态, 以免被发现来着。” “这样都被扒出来了?”祝芝阳不悦地皱起眉头。 赵冬点点头,揉搓下脸:“我……头像相册没删, 被看见照片了。” 祝芝阳:“……” 许攸宁低头看着手机上的消息,除了一部分对赵冬表示支持和喜爱的消息之外, 绝大多数——是来八卦的。 海选之后,大家进入古典舞队。第一天开会, 江彤就说过, 让大家警惕社交账户的曝光。 毕竟娱乐性较强的比赛,注定了它会走进大众视野。 许攸宁随便发了几条, 最近的网络舆论持续发酵,以至于这些问题不是在询问江彤的事, 就是在问她的事。 还有人跟赵冬打听其他队员的社交账号。 许攸宁想了想, 把手机还给赵冬:“决赛后观众的热情消退, 这种情况应该会好转,赵老师暂时先不要登录社交账号了吧。” 赵冬点点头,解锁屏幕退出了登录,手机安静下来,她也长舒一口气:“那我暂时先不看网上的消息了。” 这样当然最好,人心都是肉做的,不好的言论当然会使人不开心,进而影响士气。 许攸宁又扭头问祝芝阳:“祝老师有遇到这样的情况吗?” 祝芝阳耸耸肩:“比赛一开始我就有啊,所以我很早就把消息和消息提示关掉,现在很清静。”她又说道,“你和江彤都没有社交账号,所以这些人病急乱投医,找其他队员打听消息。” 许攸宁摸着下巴思索片刻:“那我来处理吧。” 江彤抽完烟回来,见几个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随口问:“你们在干什么?” “随便聊两句。”许攸宁回道。 “不休息了?那就继续排练吧。” 许攸宁:“……”她认命的戴上护膝过去。 决赛舞蹈比较特殊。 舆论因素,让江彤决定亲自当领舞,跳了十几二十年,只要练习时候强度小点,腰支撑十几天没事。 一上午排练过去,中午十二点,大家原地解散,许攸宁坐在地上脱护膝,一抬头就瞧见江彤扶着腰,脸色有些泛白。 许攸宁怔了怔:“江老师?” 江彤握着把杆,咬着牙慢慢坐到地上:“我先躺会儿,不去吃饭了。” 许攸宁不动声色蹙了蹙眉,从包里找出手机:“我们点外卖吧,江老师想吃点什么?过桥米线怎么样?” “你决定吧。”江彤把衣服卷成卷儿,放在腰下靠着。 许攸宁点完外卖,找出护腰给江彤戴上:“最近不是好多了么?” 江彤呼出一口气:“马上年底了,单位也有工作啊。” 许攸宁手上一顿:“江老师最近在剧院排练强度很大?” “元旦三场晚会,你说呢?”江彤瞥她一眼。 许攸宁撇了下嘴,以她的立场也不能劝江彤把工作搁置。 中午简单休息之后,江彤的腰得到片刻的缓解。 下午排练,这一段原本应该是祝芝阳从江彤面前绕过,江彤临时决定更改一个动作,需要祝芝阳从她前面绕过。 “这样么?”祝芝阳比划着动作。 江彤走到她身边,示范了一遍,刚抬手,就僵了僵,倒抽了一口气。 腰伤? 许攸宁走过去,单手托住她的腰:“又疼” 江彤抽着气:“抽筋似的疼了下。” 刚参赛时,江彤保养得还成,但这段时间工作强度加大,腰伤眼看着变成薛定谔的腰伤。许攸宁和祝芝阳对视一眼,后者眼里盛着无奈。 许攸宁朝其他队员看去,虽然她们很关心地望着江彤,但眼底依旧浮出隐忧。 她沉吟片刻,拉住江彤的手腕:“江老师,我们做点改变吧。” 121 许攸宁的提议遭到坚决反对。 游远摇头拒绝:“这绝对不行, 现在只剩下一个星期,你怎么能改编舞?” 其他人也反对,赵冬解释道:“攸宁, 如果现在改, 我们排练时间不够, 怎么能和皮埃尔一争?” “而且江彤的练习时间也……” 三名队员加游远,都不赞同许攸宁对现阶段的排练进度做出更改。 祝芝阳打圆场:“不如先听一下攸宁怎么想?” “怎么想都不行。”游远难得态度坚决,蹙眉看向江彤:“你怎么不说话?” “好赖都让你们说了我还说什么?”江彤撕了片口香糖放嘴里。 游远一梗, 江彤这态度,岂不是同意许攸宁胡来? 许攸宁笑容敛了敛:“决赛以江老师的素养不会出问题,但年末是工作最忙的时候, 但如果把所有压力转嫁到江老师身上,万一江老师挺不过来——” 江彤“嘶”了声,抬眼瞪她。 说话能不能吉利点? 游远却陷入沉思。 年末的工作量他当然最清楚, 以江彤现在的状况,如果掉链子影响很大。 他皱着眉头看了眼江彤,却也得承认, 许攸宁说的有理。 比赛一结束, 他们全都得回归社畜, 只要脑袋还在就得上班,总不能因为比赛耽误正职工作。 游远心头也烦躁起来, 撸起袖子:“你让我先想想。” 许攸宁眼神柔和地看着他:“那游老师好好想想。” “……”游远喉头咽了咽, 捞起矿泉水瓶躲出去。 傍晚排练结束, 游远和许攸宁留下来重新开了个小会。 游远和白天的态度截然相反, 许攸宁一脚踩在了游远软肋上——他也很担心江彤影响到工作, 从年末到春季, 各大型晚会和活动接连不断, 一点也不能掉链子。 “今晚就改完,你回去别睡着了,要随时等我消息。”说着游远有些烦躁地薅了把乱毛,“啧。” 许攸宁颔首:“辛苦游老师了。” “我有什么辛苦的。”游远睨了她一眼,“你才操心呢。” 两人走出艺术中心,许攸宁包里的手机响了。游远瞥了一眼,发现是陌生号码,随口嘱咐道:“最近陌生电话很多吗?” “还好。”偶尔有记者和装成记者的人打来,也不知道怎么弄到电话的。 她接起电话:“您好。” “hello。”对面的人嗓音带着笑,一如既往自信又自得,“要不要出来喝一杯?我对你们最近发生的事情非常好奇。” 许攸宁又看一眼来电显示:“酒店座机?” “否则我怎么给你打电话呢?” “那你怎么知道我电话号码的?” “拜托,这个世界上有钱搞不定的事吗?”赶在许攸宁说话前,他又道,“如果有,那一定是钱不够多。” “……”许攸宁呼出一口气,“你到底想说什么?” “喝一杯。” “……把地址发过来吧。” 挂了电话,游远狐疑地看着她:“谁?” “皮埃尔。” 游远惊愕地看着她:“你干嘛接他电话?他给你打电话做什么?有什么居心?” “不知道呢。”许攸宁撇撇嘴,“我去看看。” “你去做什么?你不准去。”游远心生警惕,眉头又皱起,“我看他贼眉鼠眼,一定居心不良!” “总不会是骗我去传销。” 游远语塞,男人一肚子坏水,又是竞争关系,谁知道能出什么事。 但他开不了口和许攸宁说。 皮埃尔的地址发过来,游远一看,嚯,还在酒吧! “他约你去酒吧做什么?”游远越看越不爽,“我和你一起去。” “游老师放心吧。”许攸宁含笑道,“皮埃尔可能单纯只是挑衅我几句,他不屑对竞争对手用手段。” 对皮埃尔来说,怎样都会赢,还有必要用手段吗? 只会显得自己很没格调。 游远嘴角抽了抽:“你倒是了解他,万一有什么,随时给我打电话,听见了吗?” 许攸宁乖巧地点点头。 游远也嘱咐不出别的话来,干脆掏出手机要给许攸宁打车。 许攸宁阻止:“不用了,我坐公交过去。” “过去不得一个小时?” “对啊。”许攸宁笑了笑,“他就等吧。” “……” 游远露出一言难尽之色,许攸宁又忍俊不禁:“游老师别高估皮埃尔,他肯定会故意迟到让我等。” 也没错。 一个小时后许攸宁到达皮埃尔所说的酒吧,皮埃尔坐在皮沙发上,脸色有些发绿:“你……你是去哪儿了?我等了你足足半个钟头!” “这么说皮埃尔先生原本打算让我等半个小时?”许攸宁笑眯眯地在他对面坐下,“幸好我堵车呢。” “……” 皮埃尔皮笑肉不笑摇晃着手上的酒杯:“赢了一场比赛,你也变得敢和我叫板了啊?” “这怎么是叫板?纯粹是堵车罢了。”许攸宁拿起饮品单看了一眼,“皮埃尔先生喝点什么?” 皮埃尔指尖叩了叩桌面:“这不是有?” 哟?看着心情好像不太好? 许攸宁把饮品单拨到一边:“皮埃尔先生今天只想约我喝酒?” 皮埃尔慢悠悠地端起酒杯:“喝一杯罢了,难道还能有别的目的?” “但我们好像不是可以喝酒的关系。” “好吧,我只是突然大发善心,想知道你是不是因为害怕和我比赛,在家偷偷抹眼泪。” 许攸宁惊诧地看着皮埃尔,皮埃尔端着酒杯,斜睨着她:“看什么?” 许攸宁若有所思地支着下巴:“难道皮埃尔先生也害怕了?可我不会放水的。” 皮埃尔啪的放下酒杯,气得脸通红:“你这个爱说大话的丫头!你——” 许攸宁扭头,招呼服务员点餐。 皮埃尔心头窝火,现在这丫头,越来越傲慢! 看许攸宁跟服务员点了薯条拼盘,不由得冷嘲:“吃这么油腻,胖成猪啊。” “皮埃尔先生的经验之谈吗?” 皮埃尔一愣,忍不住瞪着她:“你说什么?我可从来不会发胖,胖成猪更别可能!” 许攸宁随意笑了笑:“哦,我就随口一说。”顿了顿,“皮埃尔先生到底有什么事?” 皮埃尔闻言,满脸不自在,嘴角抽搐好几下,才从前胸的衣兜里掏出一张名片,颤抖着手递过来:“你、给你的。” 许攸宁接过,原来不是名片,是酒店的便利贴,上面写了一个电话号码。 “这是我当年学校的同期……”皮埃尔简直说不下去了,他觉得这位朋友脑子有病,“你自己联系吧!哎呀真是说不下去!” 皮埃尔起身,一副落荒而逃的架势。 许攸宁也没搭理他,看着那电话号码,连落款都没有,谁知道是谁的电话。 薯条拼盘端上来,除了半盘薯条之外,还有四块炸鸡翅。 许攸宁看着便利贴,收进包里。这电话号码的主人大概是说她好话了,否则皮埃尔不至于一副颜面扫地的模样。 忽然觉得,联系下也不是不可以啊!正好刷新下皮埃尔的三观!一举两得。 “要打电话吗?” 头顶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许攸宁顿了顿,叼着薯条回头,魏则行站在旁边,低头看着她。 “……”许攸宁呆了呆,“你怎么在这儿?” “巧合。”魏则行朝窗外抬了抬下巴,许攸宁看向外面,落地窗紧靠着街口,杨助理站在驾驶座旁,冲她礼貌的颔首。 这巧合也太不像巧合了。 许攸宁狐疑地瞅着他:“难道你在这家酒吧有投资?” 魏则行在她对面坐下,饶有兴致地勾了勾唇:“怎么可能?恰好路过罢了。” ……那就当恰好路过吧。许攸宁捻起一根薯条,沾了番茄酱扔进嘴里。 魏则行托腮看着她:“打电话吗?” “你怎么这么关心这个?” “因为他原本问我要电话号码,我拒绝后,发现他又去找了皮埃尔。” “谁?”许攸宁顿了顿,又拿出电话号码,这是国外的号码,又没写名字,但魏则行居然也认识? 她有点好奇了。 “你打过电话就知道了。” 许攸宁挑了挑眉:“好吧。” 三块鸡翅下肚,肚子有些撑。 魏则行自然地将餐盘拉过来,吃剩下的一个鸡翅。 许攸宁轻咳一声,想说点什么,但一开口搞不好又会被魏则行直球暴击。 她屁股火烧火燎,左挪右挪,恨不得立刻飞回家。 “那个……”许攸宁小心翼翼地问,“我想回家了。” “我送你。”魏则行拿起纸巾擦了擦嘴,又顺手拿起她的肥宅水喝了一口。 他做得太自然,许攸宁甚至以为自己失忆。 难道在她不记得的时候,两人关系已经这么好了? 但许攸宁没有进化到魏则行这种脸皮,她磕巴一下:“我坐地铁。” “为什么坐地铁?”魏则行抬眸,“我有车。” ……为什么选择地铁心里没数吗? 许攸宁付完账:“你别送我了,我想坐会儿地铁。” 魏则行瞥她一眼,看得许攸宁脸上挂不住:“好久没坐了,体验下。” 这话许攸宁自己都不信。 魏则行挑了下眉:“我送你到地铁口。” 许攸宁总算松了口气。 ※※※※※※※※※※※※※※※※※※※※ 这个比赛,变得像奶奶的裹脚布…… 122 许攸宁在地铁站徘徊一会儿, 又走出去——坐地铁回去八块钱,她当然选择公交啊。 走出地铁口,余光不经意瞥见出口旁站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许攸宁心头一惊, 连忙蹲在地上躲起来。 魏则行怎么还没走?! 魏则行背对着出口在打电话。 许攸宁蹲在出口内侧, 实心的围栏将她挡得丝毫不露。 “不需要。”魏则行嗓音微沉。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 他又不屑地嗤笑一声:“让许英斐消停点,不要玩无聊的手段,他再让摄制组减镜头,就给我小心点。” 许攸宁微微一怔, 仰头朝他看去。魏则行正好余光往这边一瞥, 一低头就看见了她。 “……” “……” 魏则行挂了电话,淡定地看着她:“在做什么?” 许攸宁面色镇定地站起身:“我……钥匙掉地上了,捡钥匙来着。” 魏则行目光一飘,落到她通红的耳朵上:“那现在是坐地铁还是……?”他侧了侧头,杨助理笑盈盈地冲着许攸宁挥手。 “……一起走吧。” 太难堪了!许攸宁飞奔到杨助理旁边,不等杨助理给她开门, 火速冲上车。 杨助理疑惑地问走过来的魏则行:“魏总……” “先送她回学校。”魏则行悠悠看向他, 唇角却轻轻勾了勾。 杨助理轻咳一声:“好。” 这一路十分煎熬。 许攸宁看看镜子,又看看车窗外, 心头像有小兔子挠痒。 魏则行问:“地铁太挤了?” “……”许攸宁抿了抿唇, “刚才的电话和我有没有关系?” “可以有, 也可以没有。” “什么叫可以有也可以没有?” 魏则行将车窗降下一丝缝隙:“真的要继续追问?” 许攸宁嘴角抽了抽,没好气地道:“那就麻烦你快点送我回去吧。” 半小时后车子停在学校门口, 许攸宁下车, 正要甩上车门, 回过头去, 魏则行正托腮注视着她,注意到她的目光,又弯起唇浅浅一笑:“怎么了?” “没什么要说的吗?” “想知道什么?”魏则行歪了歪头,“我可以说给你听。” 许攸宁“啧”了声,想听的听不见,不想听的或许又会成为负担。 “一会儿给你发一封邮件。”她扬了扬下巴,“别因为工作就忘记看啊。” “哦?”魏则行眸光划过一丝光亮,唇角抿起笑意,“我会看的。” “走了。”许攸宁冲他摆摆手,小跑进学校,拐到他看不见的位置,才拿出手机。 现在给他发?还是一会儿发呢? 现在发,会不会显得她很着急? 到宿舍再给他发吧,显得比较矜持。 许攸宁正打算揣回手机,“叮”的一声,一条信息窜进来。 魏则行把他的邮箱发了过来。 她又不是不知道他的邮箱! 许攸宁嘴角抽了抽,暂时将这事搁置一旁,回宿舍收拾东西。 坐在桌前吃麦片的袁欣佳看她换了身衣服,招呼她道:“记错课程表了?今晚不上晚课哦。” 许攸宁拿上充电宝:“我去练功房,今晚不回来睡。” “噗——”袁欣佳咳嗽一声,惊异地扬声,“你今晚在练功房睡吗?” “要改比赛舞蹈,得在练功房才行。”她背上包,拿起保温水杯,“我先走了啊。” “那、那你记得跟宿管阿姨说一声……” 许攸宁点点头,下楼去教学楼。 二楼的舞蹈教室今晚空置,附中的学生打扫完教室才离开,地胶还有些滑。她打开风扇,吹了半个小时,给游远拨了视频电话过去。 游远嘴里叼着烟,正在扎头发:“我刚吃完晚饭,那我们直接开始吧。” 许攸宁颔首,游远半开玩笑地道:“今晚要熬夜了,小心别着凉啊。” 许攸宁莞尔:“游老师也是,别睡着了。” 一直忙碌到凌晨五点。 许攸宁轻轻关上门,到走廊尽头的饮水机接水,天色昏暗,黎明时分,树梢尽头半片微亮的天空变成深红色。 再过一个小时,魏则行也该起床了。 许攸宁从相册里找到决赛门票的二维码,给魏则行发过去。 屏幕上显示着“发送成功”,许攸宁长舒一口气。 回去洗个澡准备上课吧。 但邮箱很快又收到一封回执。 速度这么快,大概是自动回复?许攸宁漫不经心点开邮件内容,邮件内容只有短短两行。 【已收到,会尽快处理。如果你是许攸宁,谢谢,我会去的。】 “……” 许攸宁血压噌噌往上飙,烧得脑袋发热,哆嗦着回复:【快把邮箱回执删掉!】 【已收到,会尽快处理。如果你是许攸宁,谢谢,我会去的。】 许攸宁扶额,这样下去,完全被魏则行压得翻不了身。 她现在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他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内敛、不含蓄的。 这时袁欣佳的电话打进来:“天亮了你都还没回来吗?!” 许攸宁严肃地道:“怎么会不回呢?现在已经走到宿舍楼下了!” “巧了,我就在宿舍门口,你在哪儿呢?” “……”许攸宁还在练功房走廊上。 两人沉默一瞬,袁欣佳怒声道:“还撒谎!再不回来补觉,等着猝死吧你!” 许攸宁拧上杯盖,赶紧往宿舍走。 …… 天亮,整座城市从睡梦中苏醒,人们忽然发现许攸宁有了公开社交账号。 “这是我的公开账号,只有一个,我们队所有队员不会公布比赛相关动态。所有和比赛相关的vlog之前一直在海外发布,后续会搬回来,直到比赛彻底结束,这个账号都会存在。” 视频里,许攸宁披着毛巾,站在宿舍阳台上录了这么一段视频。 等许攸宁下午看账号的时候,已经被上万条消息塞满,除却给古典舞队加油的,还有各个队员的粉丝等等,也有骂脏话的。 许攸宁大致扫了一眼,点了退出登录。 有了这个账号之后,其他队员的骚扰消息数量骤降,暂时得到安宁。 不过她唯一做的,也只是把之前方然发布的英文字幕vlog搬过来而已,一天搬一个,总算维持到了决赛。 * 决赛前一天试妆。 方然打了车,直到目的地,许英梵才发现去的是京城舞院。 他狐疑地下了车:“怎么不直接去现场?” “接上小姐姐再去啊。”方然下车点了付款,一边在回复易朋消息。 许英梵嘴角抽搐几下,明明隔了十二小时的时差,这两人只要聊到许攸宁,简直有说不完的话! 他按住方然的手机:“别聊了,不是去找许攸宁吗?” “哦。”方然收起手机,急匆匆朝大楼走。 许英梵跟在她身后,越走心头越紧张。和许攸宁有一阵没见了,上次见面还有些不愉快,虽然他没怪她,但不知道许攸宁心头会不会有什么看法。 而且这次比赛,家里完全没有帮上忙……许英梵想想都觉得心虚。 “走快点啊。”方然在前面催他。 许英梵加快脚步,清了清嗓子:“她在哪儿啊?我们是不是得去宿舍门口等?” “在校医院。” 校医院?!许英梵的心虚和紧张全飞走了,惊声喊道:“怎么会去校医院?!” 方然被吓得一抖,埋怨地瞅他一眼:“干嘛啊,吓死人。” “你刚才说什么校医院?” 方然没理他,突然超前跑了几步:“到了到了!” 许英梵朝前看去,正前方的房间就挂着校医院的牌子。 他赶紧和方然一起冲进去。 许攸宁披着外套坐在病床上,医生站在她身边,迅速从手背上拔下针头:“按住。” 许攸宁伸手按住棉签头,抬了抬眸:“怎么这么早?吃早饭了吗?” 方然赶紧给她拉上外套:“先穿上。” 校医是个三十来岁的年轻医生,见状抿起嘴笑:“攸宁,这是你妹妹呀?” 许攸宁含笑点了点头,一边穿衣服一边站起身:“谢谢了医生,我先走了。” “记得吃药哦。” 方然过去拎起药袋,许英梵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这、这是怎么了?!” “有点感冒。”许攸宁淡声回道,“你先让让。” 许英梵慌忙退到一边,许攸宁走出来,面对着光,许英梵才注意到她像打了霜的茄子,神色恹恹。 “什么时候病了?”许英梵问方然。 “有几天了。”方然把药胡乱塞进包里,匆忙背上相机:“攸宁姐,我们去食堂吃早饭吧!” 许英梵还想追问,方然已经挽着许攸宁下楼了。 在食堂吃完早饭,许攸宁去接开水,许英梵皱着眉头跟了过去。 一顿早饭,许攸宁只喝了一碗黑米粥,吃了点小菜,没记错的话,从进大学后,许攸宁的食量是相当可观的…… 许攸宁接完水,许英梵把药包递过去:“药。” 许攸宁捧着水杯,淡淡望着他:“饭后半小时才能吃。” 许英梵面色微微一窘。 “你……好点了吗?”他犹犹豫豫。 许攸宁拧上杯盖:“你别管我的事,跟着方然玩就好。” 许英梵面容一僵,但心头又不感到意外,他抿了抿唇,低下头。 方然上完洗手间出来,看了看许英梵,又看了看许攸宁:“攸宁姐,我们现在去试妆吗?” 许攸宁含笑点点头:“今天就麻烦你了。” 123 试妆也在艺术中心进行。 方然拿着摄像机进去, 跟着许攸宁拍了一圈,注意到她只画了淡妆。 方然有些纳闷,扭头问化妆师:“这么淡的妆, 站在舞台上, 会不会看着像素颜?” 化妆师惊讶地眨眨眼,许攸宁笑着抬眸:“因为用不上露脸。” 方然推进镜头,许攸宁指着另外一个方向, 镜头拉过去一看, 原来是几块堆在一起的面具。 方然恍然大悟,原来这次, 要戴面具啊! 她举着相机又去江彤那边看一眼, 发现江彤穿着的衣服,不管颜色还是质地和许攸宁相似, 但和其他队员又不太一样。 方然留心了一下,给了个特别镜头。 中午的盒饭没送饮料,许攸宁主动去门口超市买。 方然捧着相机还在录, 闻言起身:“我去我去。” “我去。”许英梵起身, “这么多你又拎不动。” 许攸宁拿起手机, 起身朝外走,压根没理许英梵。 众人面面相觑, 方然经常来录制vlog, 有一两次带过许英梵过来。 方然嘴甜讨喜,许英梵容貌英俊,都挺讨喜。大家以为两个孩子是许攸宁的小粉丝,关系自然很好, 结果许攸宁对男孩子相当冷淡。 “这……我去吧……”赵冬放下筷子。 许英梵一把捞起许攸宁的外套, 快步追出去。 许攸宁没走几步, 一件外套被扔到身上,许英梵语气焦急:“你怎么外衣也不带上?明明还感冒。” 许攸宁扬了扬袖子,她身上还穿着戏服,宽边袖子根本塞不进外套里,要脱也只能等卸妆后。 对上许攸宁冷淡的眼眸,许英梵呼吸一滞,嘴唇嗫嚅几下,气势衰减:“我只是……” 许攸宁没说话,朝外走。 许英梵只好跟在她后面。 艺术中心对面有个711便利店,许攸宁拎了篮子,许英梵想帮她拎,可许攸宁又不理睬他,他只好老实的跟在身后,眼看许攸宁拎着十来瓶水去收银台,他赶紧走到收银台前:“我来付。” 许攸宁这才看他一眼。 许英梵眸光闪烁,有些忐忑不安,许攸宁收回视线。 爱付付吧。 随后许攸宁又在隔壁奶茶店给江彤买了杯冰奶茶。 走到艺术中心时,一群中学生背着画板走出来。 许攸宁和他们擦肩而过,十几岁的男生个头本就高,又背着画板,吵吵闹闹间,其中一个寸头男生转身去揍同伴,许攸宁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黑影迎面砸来,砰的一下撞到额头! 冷不丁一下,她有点懵了。 对方侧头瞟一眼,继续和同伴嘻嘻哈哈。 许英梵惊愕地上前:“你没事吧?”注意到寸头男生那一眼,他窝火地拽住男生的领口:“喂!没长嘴是吗?” 许英梵虽然戴着口罩,但向来放肆惯了,眼神桀骜,寸头男生不由得心底发憷:“不小心而已……” “那道歉啊!”许英梵扬声,“走路不长眼还不道歉?” 路上行人都看了过来,寸头男生面上火辣辣的,面子挂不住:“你放手!我又不是故意的!我不就没看见吗?” “看见了怎么不道歉?” 其他男生不乐意了:“都说了不是故意的,你还要怎么样?碰瓷是吧?” “我碰你大爷!” 几人乱作一团,原本站在街沿等红绿灯的人也纷纷闪开,甚至有人打算去对面叫交警。 许英梵是铁了心要让砸许攸宁的寸头男生吃教训,一个人拍掉他的手,他的火爆脾气一上头,捏起拳头就挥了过去。 一片混乱中,有人忽然拽着他的领口,猛地将他拽的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许英梵胸中噌的冒起怒火,反手一拳就要砸过去,却对上许攸宁冰冷的眼眸。 他一个激灵,胸中热血骤然被浇灭,嘴唇动了动:“我……” 许攸宁将他推开,上前对上几个背画板的男生,冷声道:“大街上吵什么?” “你又谁啊?”寸头男生的同伴不爽地上前,想将许攸宁推开,许攸宁扣住他的手腕,反手一拧。 “嗷嗷——!”男生疼得惨叫。 许攸宁冷冷道:“我不跟你计较,你还敢在我面前出手打人?” “不是啊。”寸头男生见状,连忙解释,“是刚才那个人先要动手……”他指向许英梵。 许英梵气急:“那你打到人还装什么没看见?” 许攸宁抬了抬眸,寸头男生面色尴尬:“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请你原谅。” “知错就改?” “我下次撞到人肯定先道歉!”寸头男生保证道。 “嗯?”许攸宁扬眉,寸头男生立马改口:“不是的,我下次会小心点,不会再撞到人!” 许攸宁这才勉强满意。 走上台阶,许攸宁没有回头看许英梵一眼。 虽说平时她也很冷淡,但许英梵心头怦怦直跳,心头莫名发紧。 许英梵快步跟上:“刚才——” 许攸宁站定,侧过身,居高临下看着他:“你要是再一言不合动手打人,就识趣点,不要再跟着方然来我面前晃。” 许英梵抿紧唇,解释:“他明明知道自己打到你,却装作没看——” “你还没学乖?”许攸宁打断他,“蒋旌的事情解决了吗?你还想再吃一年官司?这次可以逃到国外去,下次准备逃去哪里?” 许英梵嘴唇嗫嚅几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随便你哪个意思。” 许攸宁扭头朝艺术中心大门走。 许英梵看着她的背影,心头忽然升起无力感——是不是他怎么做,都是错的? 从便利店回来,许英梵变得异常沉默。 方然虽然注意到,也没空搭理他,到了傍晚,她去找许攸宁,见许攸宁正在抽纸巾,忍不住问:“是不是变严重了?” 许攸宁吸了吸鼻子:“说不定快好了。” 方然:“……”这鼻涕止都止不住,哪里像快好了? 许攸宁把纸巾扔进纸篓:“今晚再吃一次药估摸就好了。” 回到宿舍,许攸宁洗了个澡,但洗澡后身上疲惫感却越重,她用帕子包着湿发躺在床上,打算一会儿再吹干。 没想到这一打盹就睡了过去,迷迷糊糊间有人往她嘴里灌水,苦得要命,她张嘴全吐了。 “她不想喝就算了。”来人嗓音低沉,又放得很轻。 许攸宁心头一动,那人又将冻人的冰袋搁在她头上,冰凉的手指碰了碰她的脸:“还是很烫,快点好起来吧,带你去吃你爱吃的。” 遥远又熟悉,很久没有听见过的话语。 许攸宁鼻头一酸,忍不住小声喊道:“爸……” “……” “爸,我感冒了,很不舒服。”鼻音浓重,她也有点委屈,“最近太忙了。” 对方忽然没了声音。 124 许攸宁梦见自己呆在一个巨大的烤箱里, 热得她浑身冒汗,想推开烤炉的们逃出去,身体又像被五指山压住, 沉重地犹如背了一身秤砣。 烤箱的温度越深越高,她也越来越喘不上气,想呼救,喉头却干涩沙哑,发不出声。 在不停挣扎中, 许攸宁悠悠转醒, 窗户半掩, 薄纱晃动, 遥远的天空呈烟灰色,天亮不久。 鼻尖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熟悉的天花板日光灯, 这好像是在医务室。 许攸宁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医务室的,她动了动身子, 总算知道为什么那么热——这被子到底是盖了有几层?! 她坐起身, 掀起被子数了数, 一床,两床,三床……嚯, 她冬天都不会盖到这个厚度! 她险些以为自己被镇在五指山下面! 床边隔着一张凳子, 摸了摸, 已经凉了。 许攸宁只当是医生, 将多余的两床被子扔到旁边病床上, 又重新躺回去。 天色还早, 她可以再休息一个小时。 医务室的门忽然被轻轻拉开, 有人走了进来。 许攸宁扭头看去, 来人淡淡垂眸:“醒了?” “……”魔鬼! 许攸宁噌地坐起身,瞪大眼睛:“你怎么在这儿?!” 感受到前胸的凉意,她这才注意到自己还穿着睡衣,又嗖的躺下。 魏则行将保温饭盒搁在桌上,翘起二郎腿:“我昨天给你打电话,正好是你室友接的,她说你病得不省人事,我就过来了。” 来龙去脉解释得很清晰,但许攸宁更想知道别的:“你……一晚上都在这儿?” “嗯。”魏则行淡淡托腮,“不然?” “一晚上都是?” 魏则行微微一笑:“不然?” 许攸宁拉紧被子,这可如何是好…… 魏则行望着她:“怎么了?我昨天从伦敦回来,本想给你带一盒茶叶,刚到校门口就听说你晕倒了。” 许攸宁顺着他的视线,果然瞧见床柜头上有一盒茶叶。 她暗暗松了口气,要是为了给她守夜跑来,可真让人压力大。 魏则行唇角轻轻勾了勾,又状似不经意问道:“吃点东西?家里阿姨给我送早饭了。” 许攸宁点了点头。 早餐是鸡肉蘑菇粥,魏家的厨师,手艺一如既往令人赞叹。 许攸宁问他:“今天去公司吗?” 魏则行将鱼汤放在她面前:“不去,不是说了要去看决赛?” ……他还真要去。 许攸宁瞥他一眼:“我以为你不喜欢人那么多的地方。” “这个么……”魏则行意味深长笑了笑,“我的确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不过那是因为那时候所有的东西我都不喜欢,现在么,今非昔比。” “……”许攸宁假装没听出他的意思,镇定地用勺子敲了敲碗沿,“吃饭吧,快凉了。” 魏则行牵唇一笑,语气慢条斯理:“好啊。” 在医务室挂了水,又吃了顿热乎乎的早饭,明明感冒没好,许攸宁却觉得精神十足,立刻出门跑十圈也不成问题。 许攸宁回到宿舍,准备洗个澡收拾一下去彩排。 一进门,三双眼睛就幽幽望着她。 许攸宁脚步一顿:“怎么了?” 袁欣佳一把推上门,上下打量着许攸宁,眼神惊异:“攸宁,原来你有男朋友啊!” 许攸宁汗毛倒竖:“他不是我男朋友!” “不是你男朋友能守你一晚上?他多大了?看着怎么不像同龄?已经工作了吗?” 许攸宁听得头大:“我马上要去彩排了,先去洗个澡,回头再聊吧!” 说完她抓起浴巾冲进浴室,这才避开袁欣佳的盘问。 * 彩排现场很热闹,两边待机室门一关,电视机也没有打开,不管是古典舞队,还是拉丁舞队,都看不见对方的彩排情况。 许攸宁走到走廊上给方然发语音。 有两人朝这边走来,恰好是皮埃尔和伊莎贝尔。 上回在酒吧和皮埃尔见面,似乎还闹出不小的事。 皮埃尔从酒吧离开被人拍下来了,原本外国人在人群中就显得扎眼,更何况他最近还是公众人物,照片在网上火热一波,拍照的人说皮埃尔当时满脸通红,也不知道在酒吧里干了什么勾当。 只有许攸宁和皮埃尔知道——那是给许攸宁气的。 一看见他,许攸宁就禁不住莞尔:“酒吧大师?” 皮埃尔一眼横过来:“快闭嘴!”冷不丁被许攸宁提起,也引起皮埃尔不快的回忆,他拉长脸道,“这些网民吃饱了撑的,你也吃饱了撑的?” 伊莎贝尔欲言又止地望着他。 “皮埃尔先生最近变急躁了。”许攸宁慢条斯理地冲他扬起一抹笑,“以前的皮埃尔先生可不会三句话带一句脏。” “……”皮埃尔嘴角抽搐一下,又很快缓和了面色,操起手,斜睨了她一眼,“什么话?我至于跟你计较?只是看你这么游手好闲,我很好奇你准备得怎么样了,不过很遗憾,我没有办法指导你分毫。” 顿了顿,他也跟着露出笑容:“希望你的最终结果不要落后我太多,我不喜欢太弱的对手。” “那就太好了。”许攸宁眨眨眼,“我就喜欢对手很强,对手越强我越有斗志。” 皮埃尔面容微凝,似乎的确如此,前几轮比赛,对手表现普通,古典舞队也显得稀松平常。但一旦对手格外强悍,比如罗蒙那场,许攸宁的个人色彩就越发重。 他很快恢复平静,整理下衣领:“许,你像只天鹅,不过天鹅受挫,也会很有趣,我会在你用尽全力的时候击败你,让你知道你的舞蹈,不过如此。” 说完他哼笑一声,昂首挺胸朝厕所的方向走。 伊莎贝尔歉意地道:“抱歉……” 许攸宁抿唇一笑,皮埃尔看来是真的有点慌了。 这时皮埃尔转过头,语气不善:“伊莎贝尔?你在做什么?” 伊莎贝尔快步朝他跑去。 许攸宁无所谓地收起手机,回到待机室。 待机室门口堆满花束,大多都是朋友、粉丝、单位寄来的。 “看来我的花显得多余了?”一个含笑的嗓音响起。 许攸宁扭头,罗蒙抱着花儿,靠墙看着她。 许攸宁惊讶地看着他:“你不是已经回去了?” “这可是决赛,不现场看可能会错过点什么。”罗蒙将花放在桌上,和其他人送的花摆在一起,“看来我送的祝福和别人也没什么不同。” “罗蒙的老师祝福是赞美。”许攸宁抽出一枝花递给他。 罗蒙若有所思地接过,忽然笑了:“我好像已经能知道比赛结果了。” 闲聊几句,罗蒙先去观众席。 场外排着长队,人声鼎沸,队伍一眼望不到头。 半个小时后,开始检票入场。 舞台正中央的屏幕显示着倒计时,线上观看人数也在不断增加。 所有人都在等待这场比赛的开始。 究竟是古典舞队胜利,还是拉丁舞队胜利? 这不仅仅是异常比赛,更是东西方文化和认知的碰撞。 十分钟、五分钟。 三分钟、一分钟。 “10、9……” 场上有人忍不住跟着倒计时。 “7、6……” 越来越人开始拍着手倒计时。 “3、2、1!” 几束烟花升上天空,碎裂成光点。镜头猛地调转,朝向舞台,主持人穿着礼服,握着话筒,笑容温文尔雅:“各位观众朋友们,欢迎再次回到aidl的舞台!” 125 比赛顺序是抽签。 江彤和皮埃尔上台进行抽签, 先比赛的却是皮埃尔。 许攸宁呼出一口气,古典舞队江彤和她一伤一病,其实先比赛风险更低, 但抽到后面也没办法。 以防万一, 她拆了包冲剂。 祝芝阳打开电视机,在沙发上坐下来,等着皮埃尔先比赛。 许攸宁慢慢喝着冲剂, 祝芝阳问:“你觉得皮埃尔他们这次跳什么?” “牛仔。”许攸宁慢悠悠道。 祝芝阳惊讶一瞬:“这也猜得出来?” 许攸宁笑眯眯地喝了口冲剂。 刚才她和伊莎贝尔打了个照片, 注意到了伊莎贝尔的服装,才推测出是跳牛仔。 牛仔舞, 节奏快又非常消耗体力, 皮埃尔他们现在正是精力充沛的时候,抽第一名对他们相当有利。 主持人报幕, 皮埃尔果然选择的是牛仔。 舞台灯光暗下来,底灯打亮,最后一轮比赛正式开始。 手风琴的声音拉响序幕, 欢快的音乐响起, 灯光倏地一闪, 拉丁舞队已经出现在了舞台上。 场上欢呼雷动! 祝芝阳后知后觉,拿出手机查了一番, “嘶”了声:“攸宁, 上场比赛,他们的投票比我们多了三百多票。” 许攸宁咬着纸杯,若有所思。 上场比赛,古典舞队非常危险, 要不是后来海外网友发力, 也许他们就会在投票环节输掉。 可就算如此, 也仅仅比芭蕾舞队多出一百多票。 更遑论,这次比赛的观众本就有重叠的部分。 “我们还是尽量争取评委分吧。”许攸宁想了想,“不能让观众的喜好来决定我们的生死。” 这次,五个评委全齐,只要能获得评委四票支持,就不用担心观众那边出问题。 皮埃尔的牛仔舞自然不用多说。 这次他似乎铆足了劲,歌曲选用了更广为人知的欢快曲目,让人一听也想跟着起舞。至于舞蹈,也变得比以往每一场都更加复杂。如果说上次公开课皮埃尔讲解的牛仔舞,许攸宁还能现场学一学的话,这次比赛的舞蹈,许攸宁怕是要学上好一阵才会跳。 专业和业余的差距,从来都存在。 而这次,皮埃尔将这种差距再次展现,仿佛要让她看得明明白白。 许攸宁摸摸下巴,饶有兴味地笑了笑。 足足五分钟,皮埃尔队的热舞结束。 待机室里一片安静,却充斥着紧张的呼吸声。 许攸宁把纸杯扔进纸篓,往嘴里塞了颗糖:“各位老师别紧张,我刚才看见他们队员发挥不是很好,有可能分数不是很理想。” 祝芝阳神色也有些紧张:“什么时候?哪个队员?” “就伊莎贝尔后面那两个。” 祝芝阳对拉丁舞队的队员不熟悉,而且拉丁舞队在比赛途中眼花缭乱,她也根本没看清谁是谁。 果然,轮到点评阶段,包括陈清,都在说这次皮埃尔过于突出,以至于让他的队员全都黯然失色,甚至差点跟不上他的呼吸。 皮埃尔脸色有些难看。 他的耐性不知不觉被磨得七七八八,现在也不太爱装样子了。 他敢装样子,许攸宁就敢呛他。 “我们去后台吧。”江彤起身。 大家闻言,拿起道具朝后台走。 拉丁舞队还在接受评委评论。 第五个评委虽然缺席了上一轮pk,但也在网络看过视频,他对皮埃尔的表现感到十分震惊:“我不敢相信,皮埃尔,你这次的表现像是完全抛弃了你的队伍,这不是舞池,而是舞台,你甚至打乱了你队友的节奏,让他们的舞步不知所措。” 这话让拉丁舞队其他队员也隐隐露出难堪之色。 虽然大家知道自己和皮埃尔这种大师差距很远,但好歹也是知名舞者,这样□□裸的被人指出舞蹈节奏有问题,脸根本没地方放。 点评结束,拉丁舞队下到后台。 路过古典舞队,皮埃尔站定,皮笑肉不笑地看向许攸宁:“我的难堪让你有了些许自信?” 众人朝他两看去。 皮埃尔很少当众说这么刺耳的话。 许攸宁想了想:“或许?” “从表面看,我这场是有一点……不和谐。”皮埃尔斟酌一下,给自己找到一个精准的用词,“但如果你以为这样就能赢,那就太天真了,这次比赛你会知道思维茧房是多么可怕。” 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地笑容,快步朝外走。 许攸宁眯了眯眼。 场上主持人报幕:“下面请古典舞队带来决赛舞蹈,《出征》。” 舞原本是明年游远给歌舞剧院准备的,在许攸宁要求更改后,两人连夜更改了一大半,甚至连主题思想都改了。 但舞蹈名还保留着。 趁着舞台灯光调暗,许攸宁跟着江彤一起上台,随后灯光切换成底光,舞台上的人一览无余。 陈清顿了顿,有些疑惑地往后靠着椅背。 舞台上,所有舞蹈演员背对着观众席,一眼看过去,服装没有不同,四个人整齐地将后面两人挡住。 一声打鼓砰的响起,扬琴的音符圆润饱满,合着鼓声而出。 四人掩面散开,露出后面两人,依旧背对着观众席,一人站立,一人坐在地上,服装和刚才四人也没什么不同。 陈清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叩着扶手,她看出来了,老实说,这个编舞不太像游远的风格,但也不像许攸宁的风格。 许攸宁是个十分大胆的孩子,她的再创作往往会惊掉人下巴。 事实上,古典舞很年轻。 它原本在五十年代才刚刚创立,舞蹈大多是建立在现代人的再创作。 现代人想象的古代人舞蹈、现代人复原的古代人舞蹈、现代人整理的古代人舞蹈,等等。 甚至由于它本身和戏曲、武术结合较多,至今还被一部分人称作戏曲舞蹈。 但不可否认的是,由于舞蹈从业者和舞蹈研究者的努力,不管是舞蹈再创作还是舞蹈复原,它都一如既往努力着。 越是年轻的孩子,越会给古典舞注入难以割舍的想象。 因为年轻,所以充满潜力,不管是舞者还是舞蹈本身,都是如此。 音乐中管弦乐忽然出现,台上其中一人转过身,戴着苍白富有唐代特色的面具,让陈清愣了愣。 这人手握纸扇,在手中翻转飞舞,动作潇洒有力,风度翩翩,是个男角。 是许攸宁么?陈清若有所思,至少编舞有许攸宁的个人色彩。 男角纸扇一勾,坐在地上的另一人缓缓起身,动作婉约,柔情似水,虽然戴着面具,但能看出服侍和角色和男角明显有不同。 这是个女角。 这场舞蹈是两位领舞! 陈清很快反应过来,但所有人都戴着面具,她甚至看不出到底谁是谁。 女角和男角大约是恋人或者夫妻,关系亲密,在演绎上,也显示出两人一直很缠绵。 歌曲忽然调子一转,歌手缓缓唱着“出不入兮往不反1”,陈清明白,男角即将出征了! 想必是个因出征而离别的伤感故事。 陈清提起的心缓缓落下。 不知观众观感如何,但她有些失望。 这个舞蹈太普通了,寓意和情感完全比不上《魍魉》,舞蹈展示度也比不上《踏雁》。 有了《踏雁》的震撼在前,她不知道许攸宁打算怎么搏决赛。 陈清捏了捏鼻梁。 也罢,能走到这么远,她已经很满意了。 她相信如今的时代,信息发达,古典舞可以展现在更多人面前,也可以让更多人感兴趣,学着去欣赏它。 这时舞台上节奏一转,男角在出征路上,竟然死了。 竟然死了?! 也有观众紧跟着看明白,观众席渐渐传出哗声。 领舞先“阵亡”,这很少见。 陈清坐直身子,看来确实是许攸宁的编舞,只有她才鬼点子一堆! 可领舞“死了”,该怎么处理? 男角果然黯然退到阴影里,背对着观众席,只剩女角独自殷切等待着男角归来。 女角和其他舞者的气氛格外欢快,等待虽然难熬,但至少终有尽头。 直到丧歌传来,歌手的歌声低低,像是悲伤,又像在为女角感到难过。 观众席也一片寂静。 叙事类的舞蹈总是能浅显易懂,迅速将观众带入意境中。 所有人都想知道,女角,她该怎么办。 ※※※※※※※※※※※※※※※※※※※※ 1《国殇》 126 女角并不知道男角已经去世。 毫无征兆得知男角早已去世, 她充满伤悲。 陈清注意着女角的动作,很奇怪的是她看不出女角到底是谁,但女角的感情却透过舞蹈动作, 将意蕴一一传达而出。 就在众人以为这就是结局时, 男角又忽然登场。 她摘掉了面具,露出一张被涂得惨白的脸,仅有锋利的双眉、血红的嘴唇有着色彩, 看得人不寒而栗, 可神色却十分温柔。 她徘徊在女角身边,但伤心的女角却看不见她。 “变成鬼了……”有观众在后排说道。 陈清也下意识跟着点点头。 不过更令她惊讶的是, 男角居然是江彤! 难怪——! 这次男角在一开始的确很出彩, 不过很快处于半隐退状态,剩下的几乎都是女角情感演绎。 和大家的想法相反——女角才是许攸宁。 陈清松了口气, 心头仿佛大石头落地般,竟然找到些许安稳感。 反应过来,她也感到好笑, 什么时候许攸宁还成了“票房保证”了? 观众席也传来低语, 毕竟许攸宁在这行是少见的刚柔并济, 怎么想也该是跳男角。 大家都有些感到意外。 而在舞台上,女角已经走火入魔。 她坚信男角一定会回到家乡, 伤心欲绝之际, 也坚持着等待。 可她不知道的是,男角其实一直陪在她身边,只是阴阳两隔,永远也无法再见。 舞蹈就这样戛然而止。 尽管对舞蹈可以理性的评分, 但陈清心头还是难以克制生出一丝怅然。 她也许会一直等, 但她要等待的人, 其实就在她身边。 游远很少编这样的故事,出主意的肯定是许攸宁。 陈清幽幽叹了一声。 她觉得许攸宁要输了。 主持人将拉丁舞队请上台。 刚才还脸色发青的皮埃尔,此时已经笑如春风,走到许攸宁身边,还笑盈盈地瞥她一眼:“许,这回,不怎么样嘛,因为我的表现打算认输了吗?” 许攸宁没看他。 皮埃尔也不在意,走到另外一边站定。 主持人:“现在请评委给分。” 镜头先给到陈清。 陈清略一思忖,其实这次,从技术评判的角度,她觉得古典舞队表现很好。 江彤一向以“柔”著称,对于古典舞的每一个技术点,她都可以做到极致。但之前江彤从未像许攸宁这样开发自己,所以在男性角色上,她不觉得江彤可以跳好。 事实上江彤也确实跳不好,这在之前有视频可以佐证。 但这次,江彤进步了,她戴着面具站在舞台上,陈清甚至不能确认她究竟是不是许攸宁。 江彤受许攸宁影响,在切换到男角时,风格和力道都在朝许攸宁靠拢。 相对的,许攸宁也让她惊讶。 踏雁之后,aidl舞蹈赛在社交网络上引起广泛讨论。 她也在群里看过业内评价,舞协的群里,有好几个人在《踏雁》之后艾特许攸宁,说她之前一味注重爆发力,以至于现在“软”不下来了,要警惕。 事实证明,这次许攸宁的发挥,已经超越了前面几代! 而其他队员,这次发挥也非常稳定,大概是决赛练习时间被拉长的缘故,她甚至觉得她们发挥出了比之前更好的水平。 不过技巧她虽然懂,外国人可不懂,他们只能看懂舞蹈故事。 陈清道:“我的票,投给古典舞队,这次她们很努力,我看见很多队员甚至自我突破了,我感到很欣慰,没有什么比她们突破了眼下的限制更值得称赞。” 主持人:“好的,谢谢陈老师给的投票!” 掌声中,陈清看向许攸宁,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只能看四个评委的投票。 如果分数够高,那么观众那边的影响会很小。 如果不够…… 陈清轻轻叹了口气。 接下来是第二个评委。 谢尔盖·沙伊克。 上一轮谢尔盖·沙伊克把票投给了古典舞队,他非常喜欢许攸宁,甚至在社交网站上分享了许攸宁《踏雁》的视频。 谢尔盖·沙伊克沉吟片刻:“江,这次不是我想看到的舞蹈,你没有达到我的期待值,如果这次你用《踏雁》来比赛,我会投给你,但这次我不会。” 他将票投给了皮埃尔。 皮埃尔笑瞥了许攸宁一眼。 许攸宁和他对视片刻,收回视线。 这就是皮埃尔说的思维茧房,所以他从来不担心自己会输,不管是舞技还是别的,他都已经站在领先的位置。 许攸宁只觉得这次舞蹈已经为评委降低了许多,按照以往的标准,江彤和游远其实更喜欢意识流的演绎方式。 比如经典剧目《扇舞丹青》1,就非常意识流,它展示的古典意蕴的书法山水,行成其独特的古典文化气质。 而许攸宁个人更喜欢叙事类表达手法,她也提出这类更容易为外国评委和海外观众所接受。 江彤和游远才勉强答应。 底线如此,许攸宁不可能再降低。 话筒交给霍华德。 上一轮比赛他很喜欢许攸宁,甚至邀请许攸宁去学现代舞,而且他也是古典舞队海外投票的关键之一,他转发过古典舞队的《魍魉》,把许攸宁夸赞一通,按照娱乐行业的话,这叫“唯粉”。 霍华德诧异地道:“我原本以为……男角是许,看来我误会了。就像陈女士所说,许你已经突破了自己,我看得出来。老实说这阵子我也没闲着,我翻了许你很多视频,我想说的是,我没有看错你,请各位相信我的眼光。” 说完,他把票投给了古典舞队。 这简直出乎意料。 毕竟谢尔盖·沙伊克也很喜欢许攸宁,有谢尔盖·沙伊克的先例在前,大家都担心霍华德夸过许攸宁之后,扭头投给皮埃尔。 真是万万没想到! 观众席响起欢呼声,弹幕也刷的飞快,舞台中央的大屏幕上,实时弹幕全是尖叫,连观众席也觉得好笑。 皮埃尔眼神一沉,嘴角绷紧一瞬,可现在也不过才两个评委投许攸宁罢了。 放轻松。 他整理下衣领和袖口,眼神轻飘飘瞟了许攸宁一眼,发现她并没有看这边。 皮埃尔轻哼一声,看来还是知道怕了嘛。 接着是第三个评论。 第三个评委就是之前对皮埃尔队的表现感到震惊的那位。 他拉过桌面话筒,摇摇头:“这真是个艰难的决定。” 皮埃尔冷蔑一笑。 许攸宁垂眸,看向这个评委。 四个评委中,要数这个评委她了解最少,这个评委似乎是拉丁舞界的天才,还没登顶,就突然退居幕后,改行投身歌舞剧了,目前栖身于国际知名大剧院,担任舞剧编导。 他犹豫一会儿,竟然扭头问霍华德:“你为什么不把票投给皮埃尔?” 观众:“……” 主持人也:“……” 在场众人都有些怔忪,陈清下意识挠挠面颊,她也有点捉摸不透这个人了。 霍华德好笑地道:“欣赏哪支舞,就投哪支舞,这不是舞种决斗,也不是舞蹈演员决斗,只是两支舞蹈之间的展示。” “ok。”评委想了想,大概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伸手按下选择键。 属于古典舞队的led牌亮起。 他将票投给了古典舞队! 古典舞队三票了! 皮埃尔神情凝固。 最后一票忽然变得至关重要,如果四票都是古典舞队,按照比赛规则中的评委权重,除非拉丁舞队的投票超出古典舞队数倍,才能反败为胜。 当然,如果是三比二,以古典舞队和拉丁舞队的pk,很容易转败为胜。 最后这一票究竟投给谁,是决定两队命运的关键。 剩下这一票的评委,在上一轮pk中,他只有寥寥几句点评,二话不说就将票投给了罗蒙,对古典舞队似乎看都懒得再看。 舞台灯光照射得人眩晕。 汗水浸湿衣服,在夜晚的凉风中又被吹干。 许攸宁晕厥感越来越强,面前的灯好像拥有了好多重影,她又咬紧牙关站稳。 马上还有观众投票,最后一个评委不能指望,她一定要坚守到比赛结束才行。 最后一个评委拿起话筒。 江彤和祝芝阳隐晦地对视一眼,从比赛开始到现在,这个评委从来没有投过票给古典舞队。 评委拿起话筒:“这是决赛,我或许应该多说几句。一直以来我看着每个队比赛,胜利或者失败,成长或者停留,很动人。所以我也会把这票留给让我收获更多感动的舞蹈。” 说完他顿了顿,举起手,砰的按下按键。 古典舞队的led牌亮起! 他将票投给了古典舞队! 皮埃尔再也忍不住,露出惊愕之色。 他怎么会——! 评委投票四比一,古典舞队领先! 弹幕在这一刻,疯狂到极点。 按照投票权重,皮埃尔得用多出几倍才能赢啊! 主持人看见了比赛结果,点了点头:“评委评分结果已出,那么现在我们进行接下来的环节——观众投票!” 许攸宁侧目,皮埃尔的视线也遥遥看过来。 他的嘴角绷成了一条直线。 许攸宁微微笑了笑,惹得皮埃尔嘴角抽搐几下。 ※※※※※※※※※※※※※※※※※※※※ 1王亚彬老师版。 《魍魉》构想来自刘华斌《傀》。 127 大屏幕由实时弹幕转为两队pk图, 倒计时立在旁边,十秒钟后,即将进入投票时间。 “5、4、3、2、1!”主持人拿起话筒:“投票开始!” 决赛比之前几轮, 都拥有了更为广泛的关注。观众投票一开, 图形也加足马力,冲着对面疯狂追赶。 古典舞队是红色,拉丁舞队是蓝色。 开放投票的前一分钟, 蓝色以两千八百多票的优势, 遥遥领先与一千七百多的古典舞队! 皮埃尔咬了咬牙,不够, 完全不够, 要想翻盘,必须要更多!否则分值换算过去, 他根本赢不了! 在这种地方,输给连名字都叫不齐的舞,这足够丢人! 他绝对不允许自己经受这样的耻辱! 他看向伊莎贝尔, 伊莎贝尔神色犹豫, 站着没动。 皮埃尔眼神冰冷地乜了她一眼, 走上前,冲着主持人摊开手。 主持人愣住:“皮埃尔先生?” 皮埃尔微微一笑, 眼底却毫无笑意:“给我。” 主持人也知道皮埃尔和组委会的一名理事是同乡, 正犹豫着,皮埃尔已经轻巧地夺走话筒,视线看向摄像头:“好吧,女士们先生们, 我的舞蹈让你们不满意吗?你们还在等什么呢?我甚至看不到你们的热情, 拜托, 我去年在舞池夺冠的时候,你们不是说希望我能更多的参加比赛吗?这不就是吗?支持我的你们在哪里?” 弹幕立刻变成了外文,票数也增长得更快,转眼间已经甩开古典舞两千多票。 皮埃尔嘴角勾起,轻飘飘将话筒扔回给主持人。 他的赛场,怎么能允许别人随随便便作梗?! 他的舞台,只能他是冠军。 古典舞队有些慌了。 票数落后太多,如果皮埃尔的票数翻倍增长,就会影响到评委评分了。 旁边的赵冬紧张地呼吸都有些急促,许攸宁面色淡淡,伸手握住她的手。 赵冬立刻反手握过来,手心全是热汗。 “别紧张。”许攸宁低声道,“我们在决赛前,不就是已经定好目标了吗?” 赵冬一愣,决赛前?决赛前的目标是什么? ——是彻底赢过皮埃尔! 可现在她不知道能不能赢。 赵冬握紧了许攸宁的手,大概是夜晚温度的缘故,她的手带着些许凉意,仿佛带走焦躁,又能让人安心。 背后的大屏幕正在激烈的厮杀,许攸宁面色淡淡看着下方,并不害怕。 但台下的观众也十分紧张。 许攸宁不知怎么的,忽然想到那张送出去的决赛票。 也不知道他来没来。 许攸宁下意识循着座位号找,但观众此时情绪激烈,有好些人站起了身,将位置挡得严严实实。 或许来了,或许没来,又有什么关系。 许攸宁暗暗摇头。 忽然,主持人拿起话筒:“时间到!投票停止!” 场上响起尖叫,许攸宁面朝观众席,仅从表情,竟然分不出到底是赢了还是输了。 赵冬朝后面望了一眼,倒抽了一口气,猛地握紧她的手。 一片混乱中,主持人仍旧注意到许攸宁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 他连忙叫住许攸宁:“你看过大屏幕的结果吗?” 许攸宁摇头。 主持人又问:“那许攸宁你觉得古典舞队是输了,还是赢了?” 许攸宁面色淡淡:“赢了。” 主持人眨了下眼睛,无奈地问:“为什么?” “我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许攸宁弯了弯唇,看向下方,直视着摄像机镜头,“但我同时又很确定为什么,我说过我会赢,我会打败你,皮埃尔先生,我做到了,不知道你现在感想如何?” 场上一片哗然! 许攸宁转头看向大屏幕,古典舞队,三千一百六十七票,拉丁舞队,六千零二票。 尽管接近一倍之差,但评委的票举足轻重。 古典舞队,赢了。 “皮埃尔先生,我赢了。”许攸宁微微一笑,眸底全是明亮的光。 皮埃尔脸上挂不住,青一阵白一阵,他再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个结果! 怎么会是这个结果! 他的舞蹈,怎么会输! 他完全不能理解! 在一片吵闹声中,主持人扬声宣布:“现在公布比赛结果!本届aidl最终决赛结果,由江彤率领的古典舞队——胜出!” 砰砰砰—— 三发礼花飞上天,在天空开出绚烂的花儿,庆祝今晚的胜利。 但场下还乱作一团,为许攸宁刚才说的话。 连屏幕上的弹幕也全是在询问,现场控制组不得已只能将屏幕关掉,切换成比赛海报。 这样吵闹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主持人两头为难,好在很快有人从耳机里给了他指示,主持人连忙道:“许攸宁,大家都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你会有这样的说辞。是因为皮埃尔先生格外优秀,激起你的好胜心了吗?” “好胜心?不是这个。”许攸宁语气缓缓,看向摄像头的目光如炬,“我不为别人,是为了自己!我不喜欢皮埃尔先生对我恶言,也不喜欢皮埃尔先生对我的态度,我唯一的反抗手段就是舞蹈,他轻视什么,我就用什么反击他。” 说着她转过头,皮埃尔脸色青白交错,在她看过来时,目光不自觉躲闪。 “对吧,皮埃尔先生?” 主持人拿着话筒,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追问,但话筒里上面让他不要打断许攸宁说话,真是奇怪,主持人应该客观中立啊。 不过他的确也很不喜欢皮埃尔的恶意。 有了这个机会,主持人顺势装聋作哑。 许攸宁又问:“我可以说几句吗?” 主持人站着没动,侧了侧耳,好一会儿才点点头。 许攸宁颔首,将话筒音量调大:“一直以来,古典舞队忙于训练,不曾对外声明任何事情,在此我向大家解释,关于皮埃尔先生,他和我们大部分人都关系不和,和在座也不会太和;关于江彤女士,请大家尊重她的隐私,没有任何一个运动员或者舞蹈演员是不受伤的。” “关于我的盘鼓舞《花游》,是我个人复原,并没有版权,欢迎大家学习、翻跳,至于《下一个就是你》的舞蹈演出者,我对她的质疑是我个人的事,请大家放弃对她们的质疑,她们年纪轻,且已经知错,请大家不要追究。最后,请大家不要误会。” 她顿了下:“站在这个舞台上的人,都是舞蹈界优秀的人才,且大部分都是我的前辈,我想以我的人脉改变比赛,无异于痴人说梦!至于网络上那些毫无根据的推测,请在比赛结束前修改你的不实推测,否则我将对你采用法律途径,以我的权益!” 信息量太大,以至于话音一落,弹幕卡成一团。 观众席也彻底炸开锅,他们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该吐槽哪里。 有两个评委倒是听懂了。 霍华德黑着脸站起身,眼神莫测地朝皮埃尔看了一眼。 许攸宁这话不就是说皮埃尔是种族主义者? 这他哪里能接受? 舞蹈行业竟然还有这样的人,而且还是皮埃尔!霍华德大失所望,愤然离去! 工作人员惊呆了,赶紧追出去。 陈清却不走,只是冷着脸坐在原地。 凭什么走?她还要看古典舞队领奖呢! 皮埃尔也待不下去了,匆匆忙忙朝后台走。这一出让拉丁舞队都措手不及,可也不能站在舞台上继续挨骂呀!他们也赶紧跟着皮埃尔撤回后台。 主持人松了一口气,赶紧宣布理事上台颁奖。 许攸宁面色平静站在原地,赵冬紧张地手心依旧热汗不断,她也面色如常。 很快,理事上台。 许攸宁看过去,上台的是一个挺着大肚腩的中年理事,头顶稀疏,额头密密麻麻满是细汗。 他依次给每个人发放了证书,形色匆忙,似乎急着下后台。 江彤低头整理着证书,低声道:“这个理事职位很高,原本给我颁奖的是他的秘书,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亲自来。” 许攸宁点点头。 比赛获胜者奖金总额两百万美元,平均给八个人分——江彤不打算落下之前被淘汰的乔杉云和钟韵如。 在全场喧闹中,主持人顶着压力,强行讲完台词,比赛结束。 许攸宁走到后台,皮埃尔推开人群匆匆上前,几个工作人员像是早就得到指令,急忙将他拦住。 皮埃尔气急:“许,我有做过什么伤害你的事吗?你却这样对我,你这是想毁了我!你知不知道他们会怎么骂我?!” 许攸宁打开水杯,一边喝水一边淡声道:“皮埃尔先生,你对我说过的话,远比我今天对你做的事伤人数倍,既然你不能承受这样的伤害,为什么会觉得我可以承受?” 皮埃尔呼吸急促,胸腔剧烈的起伏:“那是笑话!谁会当真?” “皮埃尔先生。”许攸宁放下保温杯,眸光幽深地望着他,“你确定还要继续伤害我吗?” 伊莎贝尔拉住他,双眼含泪:“老师,都这样了,你就不要再闹了,要是你早不说那些话,就不会这样了。” 皮埃尔看着她的眼泪,更觉得心头怒火上窜。 他不耐烦地甩开工作人员,整理着自己的衣领和袖口:“许,你对我做了很严重的事情,我很生气!” 说完他转身又冲出后台。 许攸宁从桌上捞起自己的外套:“我们去待机室换衣服吗?” “……”甭说工作人员,连江彤都对她的淡定不能理解,“刚才皮埃尔跟你说什么?他要做什么?” “管他做什么?”许攸宁漫不经心道,“无能狂怒而已。” 128 决赛结果一出, 像有无形的引线燃起火光,瞬间点燃社交网络! 规模甚至比得上顶级明星带来的效应。 不光是古典舞队的胜利,还有许攸宁的一番话, 在网上燃起熊熊火焰。 【许攸宁的话什么意思?你私下骂过她吗?你能回答一下吗?】 【可耻的歧视者!舞蹈界应该为有你这样的舞蹈家感到羞耻!】 【有一说一, 虽然你很厉害,但这也不是你随便歧视别的艺术家的理由,以后不会关注你的比赛了/再见】 【你应该为你对别人造成的伤害道歉!】 【哪儿来滚回哪儿!我们这不欢迎你来比赛!】 大家都将这火焰对准了皮埃尔, 皮埃尔的个人社交账号立刻被攻陷。对他指责的不仅是观众, 在大家看来,文化不应有高低优劣之分, 在各地不同文化基础上衍生出来的舞蹈艺术也没有高低优劣之分。 更何况, 既然是比赛,更应该去掉有色眼镜, 平等对待。 因此皮埃尔歧视、且利用人们的歧视来攻击竞争对手,实在让人愤懑! 霍华德也在网络上公开指责皮埃尔,别人怕皮埃尔, 他可不怕! 有了霍华德在前, 指责的话语越来越多, 谢尔盖·沙伊克也在赛后采访中表示,如果许攸宁的话属实, 那他对皮埃尔感到失望和遗憾。 尽管有皮埃尔的忠实支持者为他说话, 但很快又被谴责的话语淹没。 酒店的五星级套间门前,皮埃尔堵住理事的去路,压着怒气:“想去哪里?你怎么能让许在台上说那么多话?” “我能做什么?!”理事也面色难看,眉头皱起, “你又为什么给人留把柄!” 皮埃尔无言以对。 理事的秘书拎起行李从房间走出来, 他果断道:“总之, 我要先回去了,你好好加油吧。” 皮埃尔拨了下刘海:“你该不会遇到什么麻烦吧?” 理事当即勃然变色:“和你有什么关系?别管别人的闲事了!还是赶紧管好你自己吧!” 他匆忙朝电梯间走,像有魔鬼追在身后一般。 皮埃尔蹙紧眉头,也不知道理事在搞什么东西,但他显然耍了自己。 说话不算话! 皮埃尔冷嗤一声:“也罢,反正也没指望他真的付钱。” 他走回自己房间,一关上门,就接到一个火冒三丈的电话:“你怎么可以犯这样的错误?你走到现在,都快要退役了,变成这样,你不觉得羞愧吗?” 皮埃尔捏着鼻梁,头疼地解释:“老师,许的话不能全信——” “不要糊弄我,我还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老人怒声打断他,“我告诉过你,你的思想太狭隘!你快要退役了啊!你需要好好想想该怎么改变自己。你的职业生涯光鲜亮丽,你一定要带着污点退役吗?” 老人啪地挂了电话。 皮埃尔抬手捂住额头,转过身将手机狠狠扔到了沙发上。 伊莎贝尔正蹲在地上收拾行李,皮埃尔面无表情盯着伊莎贝尔:“你做什么?” 伊莎贝尔头也不抬:“收拾行李,回国。” 皮埃尔只觉得像被人狠狠刮了一巴掌,连这丫头也变脸?! 他面颊涨得通红:“回国?你——” “老师,我们一起回国。”伊莎贝尔看过来,深吸一口气,“已经够了,这样下去对你毫无益处。” 皮埃尔语塞。 他当然知道。 许攸宁大庭广众这样说,现在不管怎么样都甩不掉这个污点了。 许攸宁她怎么能!怎么能这么大胆! “现在大部分人都支持许,如果许再攻击你,你知道怎么应对吗?”伊莎贝尔干脆将外套扔进行李箱,站起身问。 皮埃尔喉头一梗。 他也怕许攸宁再发作,又说出别的话来。 现在他是众矢之的,哪怕道歉,也仍然要承担一定风险,更何况他也并不想向许攸宁道歉。 皮埃尔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宝贝儿,那你想怎么办?” 皮埃尔遇到了从未遇到过的危机,以至于他现在觉得自己被许攸宁的铁拳砸得晕乎乎的。 伊莎贝尔道:“老师,你需要去向许道歉,那么以后她不会再拿此事做文章;如果你在社交网站上道歉,也许还能挽回——” 皮埃尔扯了扯嘴角:“行李收拾完了?” 伊莎贝尔的话戛然而止。 室内安静得呼吸都一清二楚,伊莎贝尔默了默,低头继续收拾行李。 皮埃尔扯了下领口,看见不断增加的评论数,心头又一股烦躁感四处冲撞,他思来想去,拿起手机给许攸宁打电话。 许攸宁那边很吵闹,刚赢了比赛,想必是同小女生一样撒欢庆祝。 皮埃尔冷嗤一声:“看来你有一个不错的夜晚?” 许攸宁慢悠悠地轻笑道:“皮埃尔先生似乎有个不太好的夜晚?” “托你的福。”皮埃尔冷冷哼道,“不过,许,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这些都是你一面之词,我咬死不认你该怎么办?” “哦。”许攸宁气定神闲地道,“我录音了。” “……”皮埃尔面颊抽搐,低声咒骂一声,“coo!你是在侵犯我的隐私权!” “或许吧,反正我录音了,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 许攸宁嗓音含笑:“那么晚安,皮埃尔先生。” 啪——嘟嘟嘟—— 皮埃尔张了张嘴,难以置信地盯着手机屏幕。 到底是什么人才能教出这么狡诈的丫头? 她知道她侵犯了自己的隐私权吗?! 伊莎贝尔关上行李箱,见皮埃尔站在沙发前发呆,不免问道:“老师,你怎么了?” 皮埃尔板着脸看着伊莎贝尔:“……录音了。” “什么?” “我给许打电话,她录音了。”皮埃尔面无表情道。 伊莎贝尔张了张嘴,惊诧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好一会儿才道:“老师,给许道歉吧。” 皮埃尔嘴唇颤了颤,颤巍巍拿起手机。 要打电话?他已经可以想象得到许攸宁是怎么笑着嘲讽他了! 皮埃尔深呼吸好几次,才总算又拨了回去,打算再次试探许攸宁的口风。 伊莎贝尔紧紧盯着他,生怕他又说出无法挽回的话来。 没过两秒—— 皮埃尔忽然捂住胸口,一副心肌梗塞的模样:“coo!许挂了我的电话!” …… 许攸宁把手机放回桌上,笑眯眯地把酒杯推远:“我们来说点正事吧。” 129 江彤在隔壁桌划完拳回来, 挑了个根韭菜串,拿起啤酒又要走,许攸宁笑眯眯地问:“江老师不先听我说说么?” 江彤睨她一眼:“非得现在说?明天不是休息么?” “明天有课。” “……” 江彤把酒杯放下,目光凉飕飕地看着她:“说吧, 什么事?这么值得喝酒的时刻却不喝酒, 啧。” 许攸宁问:“江老师明年打算离开歌舞剧院?” 江彤笑容微敛, 放下韭菜串:“问这个做什么扫兴。” 职业生涯中断, 换谁都不是件开心事。 许攸宁支起下巴,给她倒酒:“离开歌舞剧院后呢,打算去哪里?” 江彤嘶了声:“你别是想给我找工作?” 许攸宁索性从包里拿出一份打印好的文件。 江彤瞅瞅她, 又瞅瞅桌上文件袋中的文件,狐疑地接过:“还真给我找工作了?” 许攸宁扬了扬下巴。 江彤随便翻一页,字太多,看了两行就头晕:“唉酒劲儿上头,我回去再看, 回去再看行吗?” 许攸宁笑了笑:“行啊。” 江彤赶紧将文件往包里一扔,喝酒去了。 许攸宁次日还要上课,没敢沾酒。 方然和许英梵买完冰淇淋回来, 方然捧着相机看照片:“哇,这张好看, 要要做进视频里当海报……挖这张也好看,用来混剪好了!” 许攸宁莞尔:“早上起这么早,现在还这么有精神啊。” “这可是好日子!”方然兴致勃勃地将凳子朝许攸宁的方向拉近,“攸宁姐得了奖金打算干什么?” “这个么……” 许攸宁慢吞吞拉长尾音, 许英梵忽然磕磕巴巴地开口:“那个, 我可以说几句话吗?” 方然瞥他一眼:“不能直接说吗?又不是陌生人。” 许英梵看向许攸宁, 许攸宁露出公式化的微笑, 眼里并无笑容。 他心底一涩:“我寒假要出国……” “平时不也这样么?”方然奇怪地问,像许英梵这样的富家子弟,假期有一半时间都在国外。 这也用特意说? 许攸宁托腮看着他,目光冷淡。 许英梵握着玻璃杯,他这话是想说给许攸宁,但许攸宁对此没有太多反应。 这在意料之中,但心里却又更不是滋味。 许英梵抿了抿唇,拿过啤酒瓶给自己倒了杯酒。 “好好读书才更重要。”许攸宁淡声总结道,“毕竟已经没有退路了。” 现在网络上还有一小撮人站在蒋旌那边,不死心地想把许英梵打倒。许英梵出个门还得戴口罩,堪比明星待遇。 网友的记性可不止七秒钟。 许英梵听懂了她的提醒,端起玻璃杯,一饮而尽。想说点什么,但方然坐在旁边,他喉结动了动,又将话咽了回去。 “我……” 许攸宁视线扫过去。 他霍然再度端起玻璃杯,一饮而尽后,才缓缓道:“我家里其实有个姐姐,在一些事情上我曾经和她的想法和做法一样,但是现在我和她的想法以及做法都有了很大的分歧,但是她现在还在家里,家人也并没有意识到她有问题,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做。” 这是喝多了? 方然把啤酒瓶挪远:“你别喝了,一会儿我可不想去你们小区送你,太远了。” 许英梵又把酒瓶捞回来,往杯里倒酒:“我……你能帮帮我吗?” “……”方然感到莫名其妙,许英梵也没有和攸宁姐熟成这样吧?这是把人家当知心大姐姐了?竟然还诉起苦来,“你别喝了。” 许攸宁拉开易拉罐,插上吸管,动作不紧不慢,许英梵深吸一口气,知道她不会回答的,遂低下头老老实实道歉:“对——” “那就离她远点。”许攸宁淡声道,“除此之外你还有别的办法?家人都不觉得她有问题,那你说出来,家人只会觉得你有问题。” 许英梵嘴唇张了张:“可、可是如果我不说,他们也不会觉得她有问题……” “或许是你自以为是。”许攸宁漫不经心道,“你家人觉得她没问题,只是因为和她想法一样,也许不是她影响你家人,而是她和你家人在互相影响呢?” 许英梵默然,这种互相影响的情况下,绝对没有一方无辜。 “时间不早了,你们回家吧。”许攸宁轻轻放下玻璃杯,起身伸了个懒腰。 许英梵连忙跟着起身,想追问,方然一把拉住他:“你干嘛呀?真的喝多了吗?你的酒量变小了?” 许攸宁走到隔壁桌。 “不是说今晚要彻夜‘狂欢’吗?”游远边跟肉串搏斗边问。 “学生嘛,得上课啊。”许攸宁笑眯眯摆摆手,“有的是时间再聚啊。” 学校也不给许攸宁放假。 队里外地队员一时半会也还不会离开,可以再找时间聚。 “行吧。”江彤想了想,“你先回去,赶不上宿舍关门的话,你今晚就得睡大街了。” 许攸宁眨了下眼:“是的。” 众人暂别,反正来日方长。 许攸宁和方然二人一起前往地铁站。 三人乘车方向相反,许攸宁的车先来,她也就先离开。 人一走,方然收起相机,责怪地看向许英梵:“你刚才怎么说你的家事啊?你什么时候跟攸宁姐熟成这样了?” 许英梵把脸撇开:“没什么。” 方然蹙眉,眼神滴溜溜在他身上转悠:“你……难道故意想引起攸宁姐注意?” 许英梵猛地看向她,瞪着眼睛扬声道:“没有!” “……这么激动做什么?”方然撇撇嘴,“我知道你没那么喜欢攸宁姐,不过你出国以后,就不用经常陪我来了。” 许英梵只是低头沉默。 * 许攸宁难得睡了个好觉。 迷迷糊糊间,仿佛听见枕头下的手机一直震动,她狐疑地摸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是江彤的号码。 而现在时间是凌晨四点半。 “……”许攸宁胡乱薅了把头发,有点茫然,江老师是喝多了?还是看错了时间? 她再次确认是凌晨四点后,接起了江彤的电话:“江……” 话还没开口,江彤的话就劈头盖脑砸过来:“你起来,快点!你给我的这个!谁教你写的?!你是认真的吗?” 130 许攸宁总算清醒了点:“江老师看了我给你的文件?现在?” 凌晨四点?! “我也就才回家半小时。”江彤干脆地道, “今天什么时候下课?我来接你吧,喝杯咖啡。” 许攸宁起身,捞起外套轻手轻脚走到阳台上:“江老师怎么想?” 江彤沉默了好一会儿, 那边传来啪嗒啪嗒两声, 似乎在打打火机。 “钱从哪儿来?”江彤呼出一口烟,问。 “我啊,不是有奖金吗?”许攸宁想了想, “其实我父亲去世还留下一笔钱, 一直留着想慢慢规划,但这个想法出现的时候, 我觉得可以用它了。” 江彤“嘶”了一声:“许攸宁, 你是不是不知道,比赛的奖金至少三个月才拿得到啊?” “……”许攸宁愣了下, “什么?多久?” 江彤一字一顿:“三个月。” “……” 许攸宁一脸呆滞,也就是说那笔奖金要三个月以后才拿到? 三个月?! “中午见吧,就在你们学校外面的咖啡厅。” 挂了电话, 许攸宁已经被冷风吹得清醒, 思来想去, 又拨了另一通电话。 对面好一会儿才毛毛躁躁接起来:“嗨,许, 你是不睡觉的吗还是我对你的作息有误解?” “皮埃尔先生已经睡了?”许攸宁惊讶地问, “我以为今晚你会睡不着。” 皮埃尔嘴角抽搐几下,干脆坐起身,掸了掸睡袍领口,皮笑肉不笑道:“哦, 让你失望了, 我今晚的睡眠非常香甜。” 说着他揉了揉眼眶, 想起身,才发现酒杯还倒在怀里。 他把酒杯扔到地摊上。 “皮埃尔先生原来也睡了个好觉?现在舆论对皮埃尔先生可不利,看样子我白担心了。”许攸宁笑眯眯地道。 皮埃尔看着地上的酒杯,顿时觉得更加不顺眼,心气不顺:“到底有什么事?天还没亮你打电话来是故意嘲讽我让我睡不好?” “我怎么知道皮埃尔先生真的睡着了呢?发生这么大的事,我还以为皮埃尔先生辗转难眠呢。” “……”皮埃尔冷哼一声,“不必操心!” 许攸宁慢悠悠趴在窗台上:“皮埃尔先生以前也参加过aidl吧?” “又怎么样?”皮埃尔下床,给自己倒了杯水。 “想问问,这个比赛一般都是什么时候发奖金。” “噗——”皮埃尔一口水喷了出来,“比赛结束还没超过二十四小时,你就急着要钱了?” “要钱怎么了?”许攸宁气定神闲,“难道皮埃尔先生不是为了钱才来参加的?” 皮埃尔语塞,眼珠一转:“那又怎么样?比赛才刚结束,至少也得三五个月,才能拿到,呵呵,你很缺钱?” “上次你比赛也是三五个月才拿到?到底是三个月还是五个月?” “可能三个月,可能五个月喽。” 许攸宁轻笑一声,饶有兴致地问:“皮埃尔先生不是和那位理事是老乡吗?新闻说他专门负责专项奖金管理,媒体报道说,你上次参加比赛,也是通过他拿到的奖金。” 有备而来! 皮埃尔磨了磨牙:“那又怎么样呢?难道你指望通过我给你尽早发放奖金,你别——” “对啊。”许攸宁疑惑地问,“有什么问题吗?” 皮埃尔惊呆了,她怎么能这么理直气壮? 他忽然产生深深的疑惑,难道这阵子的经历其实是梦,他欺负的那个许攸宁,难道只存在他的白日梦里? 他脑中忽然灵光闪过,想到在他指名古典舞队和民族舞队pk时,许攸宁望着他的眼神,寒凉如冰。 皮埃尔心头泛起凉意。 他贬低许攸宁的话,许攸宁从来没忘记,所以才会出乎他意料的,在决赛场上,公开对媒体指责他。 “皮埃尔先生?”许攸宁嗓音含着浅淡的笑意,“怎么不说话了?” 皮埃尔又回过神来,握紧手机。 “从我指名你们和民族舞队比赛的时候,你就打算在决赛场上,让我染上污点?” 一阵凉风将外衣掀翻在地,许攸宁弯腰捡起来,淡声道:“这不是皮埃尔先生一直在做的事情?我只是复述一遍而已。” 一直在错误的路上走,迟早翻车。 “皮埃尔先生只是在我身上摔了一跤就觉得很疼?”许攸宁问,“之前还有很多人在皮埃尔先生那里,得到过与我相同的奚落,皮埃尔先生大概也都不记得了?” 皮埃尔喉头上下滑动,干涩地咽了咽,胸口激烈恐惧的跳动震得头皮发麻。 少年时期学舞蹈时候,那些肢体的碰撞已经远去。 后来,随着他的职业生涯越来越通畅,他也越来越出名,敢欺负他的人越来越少,也渐渐不会再有背地里搞小动作的人。 所以初次见面,他完全没有将许攸宁放在眼里。 但是现在他戴着歧视的帽子,直到退役也不可能脱掉。 “你现在打电话的意图……?” 许攸宁笑了笑:“我听说皮埃尔先生和理事是老乡?” 皮埃尔愣了愣,将被自己碰到的水杯放好,皮笑肉不笑地道:“原来是想跟我做交易。” “谈不上。”许攸宁漫不经心道,“顺便而已,而且皮埃尔先生未必就不肯帮我嘛。” “约翰不会赖账,只是他一向比较懒惰。”皮埃尔想了想,又冷嗤一声,捂住额头,“你想让我帮你催他一下?” “感谢皮埃尔先生帮忙,之前的录音我会当做没发生过。” 皮埃尔扯了扯嘴角,挂掉电话后,又拿起室内电话拨给伊莎贝尔:“改签机票,我们用最快的速度回国,我无法忍受许!她已经骑在我脖子上了!” 伊莎贝尔爬起来:“她做了什么?” 皮埃尔倒了杯威士忌一饮而尽,又哐当一声将玻璃杯杵在桌上:“她想让约翰的速度快一点。” 伊莎贝尔张了张嘴,皮埃尔冷笑一声:“我可不敢再用这些事去威胁她,万一她还有什么手段,我岂不是又要沾上其他污点?比如威胁她什么的。越早摆脱她越好!” 皮埃尔也可以借催款的名义给许攸宁找点麻烦,但是何必,这笔钱始终要给,但威胁他的东西却实打实握在许攸宁手里。 皮埃尔扯掉浴袍的腰带,负气地狠狠扔在沙发上! “coo!” …… 中午许攸宁走到咖啡厅,远远地看见江彤坐在落地窗前,一遍又一遍看手表。 她瞟了一眼时间,十二点五十五,离约好的时间还差五分钟。 她快步朝江彤走过去:“江老师来得这么早?” 江彤抬眸瞥她一眼,将文件放到桌上:“你想好了?这确定不是一时冲动?” 许攸宁目光落到文件上:“为什么是一时冲动?” “这要耗费太多钱和精力。”江彤直勾勾盯着许攸宁,指着文件,“而且凭我们两个能做什么。” “能做的太多了。”许攸宁翻开一页,推到江彤面前,唇角勾了勾,“江老师,这也是我这次比赛一直在思考的问题,我们已经证明了aidl可以赢,其他的也可以,况且,不过是一间工作室罢了,无数人已经做过,我做自然也不会有问题。” 江彤一时半会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她,她语塞片刻:“可是……有钱吗?” 许攸宁垂眸:“快有了。” 江彤狐疑地看着她:“你抢银行了?” “比赛奖金。” 江彤啪的一掌按在文件袋上:“我不是跟你说了那个奖金到账——” “这个应该不用担心。”许攸宁抬眸,视线直勾勾看着江彤,“江老师愿意加入吗?” 她的目光明亮刺眼,清晰地倒映着自己的身影,江彤不由得将视线移开:“攸宁,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好……” 许攸宁一顿:“没关系,只是希望江老师考虑一下。” 江彤眼神复杂地望着许攸宁。 两年之间她成长太多了,羽翼渐丰,已经有了更为宏大的想法。 “不过,攸宁,你这样草率的开始……” “也不算草率了,我从去年就开始想了。”许攸宁指向窗外,江彤看出去,两个少女腼腆地站在树下,冲她挥手。 江彤愣了愣:“谁啊?” 许攸宁把文件收起来:“是两个认识的聋哑女孩儿,对舞蹈充满热爱。” “聋哑?你打算让她们给你帮忙?”江彤一怔。 “是啊。”许攸宁干脆地点头,“她们也没有别的渠道练舞,跟着我的话,就有很多时间学了啊。” 江彤忽然想到暑假的时候,她曾经教过聋哑女孩儿舞蹈。 她看着许攸宁的脸庞,一时间五味杂陈,嘴唇动了动:“……攸宁。” 哪怕攸宁找她,可和一堆“老弱病残”绝对不利。 “江老师放心吧。”许攸宁微微笑道,“我也不会让我的钱打水漂,因为我没有后盾,不会得到别的支持。” 江彤心中微动。 “那我带她们两去吃饭。”许攸宁朝窗外侧了侧脑袋,“江老师路上注意安全。” 江彤颔首。 许攸宁拿起文件起身,江彤抬手按住:“我会好好考虑的。” 许攸宁微怔,她还以为江彤……完全不考虑呢!她不由露出笑容:“那好,我先走了。” 许攸宁和江彤告别,走出咖啡厅,冲小草两人招手。 小草和赵雨香小跑过来,两个女孩都很喜欢江彤,眼眸亮晶晶望着她。 赵雨香问:“她同意了吗?” 许攸宁摇摇头,摊手道:“江老师去哪里都能混,来我们小庙总得想想啊。” 两人当即难掩失望。 许攸宁也没指望江彤能答应啊! 她好笑地道:“走吧,带你们去吃饭。” 但两个女孩仍旧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 许攸宁带她们去食堂吃饭,两人第一次进京城舞院,对她们来说也是踏入了憧憬的学府,想也不敢想。 两人兴奋地四处看。 “这个食堂什么都有吗?” 【小吃也有?!哇好多!】 “小草你不是最喜欢吃酒酿吗?连这个都有!” 两个女孩儿兴奋地走到窗口前转悠。 许攸宁拿了餐盘,正准备给小草和赵雨香端汤,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攸宁。” 许攸宁扭头,是学生处的吴老师。 吴老师冲她微微笑道:“能聊聊吗?” 许攸宁诧异一瞬,便点点头,将饭卡递给小草,让她们自己买,随后跟着吴老师找了角落的桌子坐下来。 吴老师一坐下,就单刀直入:“攸宁,你知不知道年末有一场文艺汇演?这场汇演每届都由我们学生跳开幕舞,但是今年大四的领舞前几天出了车祸,预计好不了了,你去顶一下,怎么样?” 许攸宁怔了怔,大四? “这好像不合……” “没关系,大四那位编导老师也同意由你顶替,你参加了aidl,和江彤她们同台,足以证明你的实力。” 见她不说话,吴老师又道:“文艺汇演至关重要,出席的都是老艺术家和……”她比了个手势。 许攸宁顿悟,吴老师的意思是,文艺圈的领导也会一一出席! “那什么时候演出?”许攸宁又问。 她今年选了太多选修课,几乎将课余时间塞满。 吴老师笑了笑:“下个月。” 许攸宁恍然:“下个月底吗?”正好是年末,紧靠着新年,也难怪呢,这是类似年终报告式的演出? 吴老师摇摇头:“下个月初。” “……”许攸宁眨了下眼睛,“可是吴老师,今天已经月底了。” 吴老师颔首:“对。” “……” 许攸宁轻飘飘的,再三确认几遍。 没错,现在是十一月二十六号,而演出是在十二月七号,只有十天。 “就这几天的排练时间了吗……” 131 这并不是一场普通的文艺汇演。 京城舞院也是靠和其他学校“打架”, 才争取到开幕舞蹈名额,虽说已经跳了好几届,但其实竞争一直都很激烈。 领舞如此。 晚上, 许攸宁有些睡不着, 白天吴老师找她,虽然她没有马上答应,但也不能拖沓。 她正轻轻翻了个身, 注意到对面的李海文从床上下来。 李海文的睡眠一直不好, 这当然和她身体不好有关。 “攸宁,你睡不着么?”她递了一杯牛奶给许攸宁, “我躺在床上都能听见你的呼吸声。” 许攸宁起身, 接过牛奶:“有点心事。” “难道是大四的文艺汇演?” “……”许攸宁惊诧地看向她,“你知道?” “学姐出车祸, 闹得沸沸扬扬。”李海文剥了个橘子,一瓣瓣扔进嘴里,“都在传要找你去顶领舞。” 已经传开了? 许攸宁蹙眉:“那还是拒绝?” “不同意吗?”李海文疑惑, “这是好机会哦。” 许攸宁呼出一口气, 慢慢躺下:“我先想想。” 她一时不知道该找谁商量。 翻着社交软件上的通讯录, 大多数都关系浅淡,还有很多人别专业同学, 甚至是参加aidl后才加上的。 翻到“w”的时候, 她指尖停了停。 好像也不知道他到底去看决赛没有。 不过她为什么要烦恼这种事?许攸宁深吸一口气,将手机扔到角落。 次日下午,许攸宁去往大四舞蹈教室。 她还是同意了吴老师的提议。 李海文说得对,她不应该拒绝这样的机会。 大四使用的练功房在一楼, 吴老师催促她早点过去, 好尽早开始排练。 许攸宁在摩登舞课下课后, 才去往一楼,室内放着音乐,似乎正在排练进行中。 许攸宁拉开门。 所有人看了过来,表情都显得疏远冷淡。 许攸宁轻轻拉上门:“各位学姐好。” 无人应声。 大四学姐许攸宁也不是不熟,不久前还在群里给她加油。 许攸宁默然地进门,钢琴前的老师探头:“哦,攸宁,快来快来,正等你呢!” 她这么说着,练功房的气氛又低迷下去。 “……来了。” 她朝李老师走过去。 李老师简单和她聊了两句,就道:“那我把张文文的动作教你,回头你再和学姐们一起排练。” 许攸宁抬眸,冲镜子里看见学姐们都面色冷淡,不由得汗颜:“……好的。” 可这股低气压一直缭绕在练功房散不去,原本大四学姐和她关系并不差,如今也像和她隔着什么,连眼神交流都没有了。 许攸宁就这样按捺着压抑练了几天。 可是,许攸宁排练几天,忽然发现自己在这支舞蹈队中,极其不适应。 她之前是和江彤她们一起跳舞的,队伍中除了她,每一个人都是职业级,单独放出去不一定是顶尖,可也是行业中历年获奖无数的人。 大四学姐和老道的她们多多少少有些差距。 以至于排练中呈现出来的,竟然是她们和许攸宁显得很脱节。 这天排练结束,一位大四学姐找到她:“攸宁,最近期末,期末练习和排练撞在一起,我们都想调整一下排练时间,可以跟你一起去找李老师吗?” 许攸宁也觉得排练时间让她吃不消,正好和她的正课以及选修课撞在一起。 可她是个两边都不想随意敷衍的人。 见她同意,大四学姐松了口气。 这位学姐叫刘慧玉,之前也属于在群里给许攸宁日常打气的行列,不过现在时局一变,明明处在同一间3练功房,许攸宁却都没和她说上话。 “刘学姐最近怎么样?”许攸宁温声问,“之前不是说韧带不小心拉伤了。” “早就好了。”刘慧玉不咸不淡地道,“毕竟只是韧带拉伤,也不是断胳膊断腿的,张文文的腿骨就给撞断了,这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 说着她呼出一口气。 舞蹈生最怕的就是这样,骨头的损伤不可逆转,也许以后跳不了舞也说不定。 话题有点沉重,好在两人已经走到办公室门口,许攸宁正好拉开门,室内却传来李老师郁闷地声音:“我第一次看见大二和大四的水平差距这么大,怎么说呢?把许攸宁和我们班的学生放在一起,就像把新鲜的菜放在蔫儿了叶子的菜堆里,太扎眼了,观众的目光只会看见她一个人,其他人已经没了。” “能力和表现力的差距,已经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许攸宁心头咯噔一下。 她转头看向刘学姐,刘学姐的面色异常难看,实在很难相信,她们大四生,居然得到这样的评价! “刘——” 刘慧玉甩开她的手,目光冰冷地扫她一眼,扭头就走! 许攸宁捂着胳膊,刘慧玉这一下用力不小,胳膊隐约一股肌肉被拉扯到的疼痛。 这时门被打开,李老师疑惑地看着许攸宁:“攸宁?你在门口做什么?” 许攸宁扯起一抹笑:“没什么,我就是想跟李老师商量一下排练时间的问题。” “哦,那进来吧。” 李老师很好说话,更何况按照刘慧玉和许攸宁的想法,她们更多的是想调用早晚自习课的时间来排练。 李老师二话不说同意了。 当晚宣布更换排练时间的时候,练功房安静几秒,忽然有人问道:“李老师,为什么要更换排练时间?我们大四,下午本来就没什么课,只要避开就好了。” 许攸宁心头突突,时间很充足? 很充足刘学姐为什么也想换? 李老师怔了怔:“慧玉不是也想换么?”攸宁说原本和刘慧玉一起来的。 大家看向人群中的刘慧玉。 刘慧玉一字马坐在地上,闻言,抬头看过来:“没有啊。”她摇摇头,“下午练正好,我没有想换。” “就是啊,为什么要换”其余学姐也惊异地看向李老师,“下午时间充足,精神又好,不是正好吗?” 李老师愣住。 许攸宁缓缓看向刘慧玉,刘慧玉看着她,又平静地将视线移开,旁若无人练软开度。 许攸宁恍然,抬手捏住下巴。 ——被当木仓使了。 132 中午吃饭, 许攸宁一直没说话。 袁欣佳和郑薇对视一眼,又看向李海文。 李海文摇摇头,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心情不好?倒也不像, 脸色那么严肃, 反倒像在思考人生大事。 许攸宁眉头紧蹙,勺子有一搭没一搭戳着餐盘里的白米饭。 “你们认不认识刘学姐?”许攸宁问。 袁欣佳咬着筷子:“哪个刘学姐?你知道,光我们这级, 姓刘的就有五个。” “刘慧玉学姐。”许攸宁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aidl时期, 群里整天给她呐喊助威的时刻。 “刘学姐不是挺温柔的么?”袁欣佳道,“她和你要一起演出, 应该对你也很温柔吧?” “还是不要太没有戒心。”郑薇睨了她一眼, “张文文学姐出车祸后,刘慧玉学姐担任领舞的可能性很大, 但是——” 她做了个猴子偷桃的动作。 许攸宁恍然:“刘学姐在大四号召力怎么样?” “大四只有竞争,没有号召力啊。”袁欣佳用筷子敲着碗沿道。 正说着,两个大四学姐端着餐盘走到桌前, 冲着许攸宁笑笑:“一起吃?” 这在前阵子比赛时期很常见, 在食堂吃饭的时候, 会有学姐学妹甚至别的系同学过来一起坐,给她加油。 不过这两个是许攸宁这次文艺汇演的队友。 连袁欣佳三个都察觉出有点不对。 许攸宁还没说话, 对方又道:“不欢迎我们吗?aidl比赛的时候, 我们不也一起吃过饭?” “没有不欢迎。”许攸宁将汤碗挪开,“学姐请坐。” 两位大四学姐将餐盘推过来,在许攸宁右手边坐下。 “攸宁,大二课很多吧?”其中一人问道。 许攸宁握着勺子:“还好, 田学姐——” “忙没关系, 我们也没求着你排练, 但你也别总想着搞事情,换排练时间,这是你一个人能决定的吗?”田盼啪的一声将勺子按在桌上,惊得斜对面的李海文哆嗦一下。 她面无表情看向许攸宁:“这是仗着李老师和吴老师喜欢你,随心所欲了是吧?” 许攸宁放下勺子:“田学姐,你误会——” “赢了比赛就连学姐都不放在眼里了?”田盼端起餐盘起身,将许攸宁的汤碗掀翻,“下次再自以为是,就不是洒在桌上了。” 汤碗侧翻在桌上,番茄汤迅速蔓延开,四人连忙起身闪躲,但只有李海文因为角度问题,完全幸免,其余三人多多少少都沾上一点汤。 许攸宁看向田盼,她和同伴已经端着餐盘朝食堂门口走,径直将餐食倒进了潲水桶里。 袁欣佳惊疑不定地问许攸宁:“你和田学姐吵架了吗?她怎么这样?” 许攸宁扶额:“说来话长。” 四人勉强吃完饭,回宿舍洗澡换衣服。 郑薇一边将弄脏的衣服扔进盆里,一边问浴室里的许攸宁:“你到底怎么得罪田学姐了?你知道她是那种吗?” “什么那种?”许攸宁听不太清,关上水。 郑薇也拧上水龙头:“田学姐以前是小太妹啊,很有名,因为打架,当年艺考成绩直接作废,没想到第二年她又考上了。” “……”许攸宁拉开门,“我看田学姐不会胡来吧,之前比赛的时候,她还到练功房给我送泡芙。” “喜欢你的时候当然喜欢你,但你现在明显动到人家蛋糕了啊。” “……这也不是我想动的。” 许攸宁把刘学姐的事情说了说。 “被当枪使了。”郑薇果断道,又惊讶地上下打量着许攸宁,“你怎么会……变得这么……” 许攸宁挠挠头。 “别老是人家对你好,就没戒心。”袁欣佳也插嘴。 李海文从床上探头:“一般来说,表面对你好的人,才会越容易坑到你。” 许攸宁:“……”说得很有道理。 而且整支舞蹈队,除了她都是大四的学姐,大家下午的排练时间充裕,不像她,下午课程很多。 所以互相一琢磨,就知道是她跟李老师提的换时间。 这样一想,许攸宁觉得自己愚蠢得超出想象,难道真是因为压迫了皮埃尔太多而有些飘飘然了? 而且现在骑虎难下,已经没法拒绝这次汇演了。 “算了算了。”袁欣佳拍拍她的肩膀,“晚上出去吃顿火锅,轻松一下啊。” 许攸宁看向她:“好。” 下午许攸宁去练功房,练功房气氛压抑,田盼扶着把杆:“许攸宁今天下午不上课吗?听说你们大二课挺多啊。” 许攸宁微微笑了笑:“学姐,我今天下午没课。” “那明天呢?”田盼看过来,眼神戏谑。 许攸宁含着淡淡的笑意,没接话。 田盼敲了敲把杆,转过身背对着她。 原本还愿意跟她说一两句的学姐,今天也避开她的视线。许攸宁看向刘慧玉,刘慧玉一如既往,表现得仿佛之前许攸宁在走廊上碰见的,根本不是她。 李老师很快进来:“好了好了,大家热身差不多了吧?来跳几遍看看。” 许攸宁用的是三米长的水袖,舞蹈过半的时候,队形是领舞处在中间,其他人围成弧形的状态。 但这个时候许攸宁挥袖,发现好几次都差点打中左边第一位学姐。 然后又排练两次,她发现原因不在练功房和排舞,而在于整体队形越来越紧缩了。 这就导致伴舞靠领舞越来越近,她当然也可以避开那位学姐,但这样舞台表现应该会减少点张力。 一舞结束,李老师在讲刚才的问题。许攸宁犹豫片刻:“李老师。” 众人看过来。 许攸宁道:“刚才倒踢这里,我挥袖的时候会擦到马学姐的袖子,是不是因为队形太紧缩了?” 李老师想了想:“你们先把队形站出来。” 队形一站出来,许攸宁挥了下袖子,果然很容易擦到旁边同学的袖子。 李老师皱起眉头:“你们的队形越来越紧了,要灵活一点,这次舞台很大,不要犯这种基础性错误。” 众人点点头。 排练结束,袁欣佳三人在走廊上等许攸宁。 许攸宁背好包出去,背后猛地一股力道朝她撞过来,撞得她肩胛骨生疼。 田盼背起包,扯了下嘴角:“抱歉啊,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你恰好挡在我前面了。” 说完,她和朋友扬长而去。 袁欣佳惊愕地过来扶住许攸宁:“她怎么……怎么这么痞啊!” 李海文揉了揉许攸宁的后背:“还好吗?” 许攸宁点了点头:“没事。” 但还是对田学姐这做法有些震惊。 四人去了火锅店,原本一顿火锅能解决的忧愁,却因为今天田盼的加码,愁上加愁。 结完账袁欣佳道:“我们去看电影吧?最近不是新出的那个……特工二号么?好莱坞大片!预告挺刺激,正好放送一下。” 其他二人跟着同意,许攸宁也没不同意的理由。 七点五十开场的电影,已经是最近的场次。 三人七点半就进了场,厅内零零散散,灯光照亮每一个位置,连前排的人在吃什么都看的一清二楚。 前三排的位置,似乎有一对情侣。 男孩子一直讨好地给女孩子递可乐和爆米花,但女孩子有点抗拒,频频推拒。 袁欣佳酸了酸:“我们是进来当电灯泡的吧?这位置也太糟糕了,还要看人家谈恋爱。” “看会儿手机吧。”郑薇刷着手机,“时间还早。” 还能怎么办?袁欣佳翻了个白眼,拿出手机。 许攸宁也拿出手机,手机上消息很多,包括aidl时期舞蹈队群的消息都不少,虽然回归正常生活,但大家本身也是同行,闲下来也爱唠唠专业和行内八卦。 但相比之下,文艺汇演的群冷清得可怕,离得最近的留言,也还是李老师那条“最后走的同学把门口垃圾扔一下”。 许攸宁长舒一口气,只希望赶快汇演。 她收起手机,前排的女生也不经意般转过头朝后看,四目相对,许攸宁面容平静。 对方却惊得站了起来。 “怎么了?”青年也诧异地回头,看见许攸宁四个女孩,不由眨眨眼,“你朋友吗?” 朋友个屁! 许英黛握紧拳头,这什么运气,居然碰见许攸宁! 她几乎立刻想走! 许攸宁朝后靠了靠,似笑非笑看着她,许英黛又脚下一顿。 许攸宁这幅料定她会走的表情,瞬间激起她的反叛心理,更何况许攸宁有什么资格嘲讽她? 许英黛面色渐缓,瞥了一眼旁边的高威远,容貌俊朗,着装时尚,怕是比许攸宁那些舞院的同学都好得多。 她又干脆地坐下。 余光瞥到高威远还站着,不悦地蹙眉:“你站着做什么?” “没什么。”高威远笑眯眯地坐下,“我只是觉得那个女生好像很眼熟。” 当然眼熟,电视网络上铺天盖地不都是她! 许英黛没好气地道:“你是不是看长得漂亮的女生都眼熟?” 高威远失笑:“哪儿有?你别误会我呀。” 两颗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许攸宁冷嗤一声,伸手去拿爆米花,却捞了个空。 她疑惑的转头,发现李海文抱着爆米花,额头正抵着爆米花盒子。 “怎么了?”许攸宁伸手去拿爆米花。 李海文将爆米花盒子朝她怀里一塞:“我去下厕所!” 说完匆匆出去了。 爆米花洒了她一身,许攸宁若有所思地朝许英黛那边望了一眼。 133 直到电影开场, 灯光熄灭,李海文才回来。 许攸宁低声问:“怎么去那么久?身体不舒服?” “没事。”李海文用纸巾擦了擦额头,胳膊肘杵在扶手上, 半掩住脸, “电影开始了。” 许攸宁盯着她的手:“要回去吗?” “不,没事。”李海文指尖摩挲着额头,来来回回。 许攸宁转回视线, 看向屏幕:“如果要回去, 记得和我说。” 李海文没吭声。 电影散场,观众一涌而出。 许攸宁几人坐在位置上, 打算最后才出去, 李海文却已经提前顺着人流出去,袁欣佳好奇地问:“她干嘛?去厕所吗?” 许攸宁“嗯”了一声:“一会儿出去再给她打电话吧。” 等到彻底散场, 许攸宁给李海文打了电话,去洗手间门口等她。 可李海文没出来,许英黛倒是先出来了, 冷不丁看见许攸宁站在门口, 她本来想走, 不知道想什么,又扯出一抹皮笑肉不笑地笑容:“姐姐在这儿啊, 真的好巧啊。” “不用装, 这里没有人。”许攸宁面色淡淡,“没人会看你表演。” 许英黛可不敢放松警惕。 许攸宁有录音的先例,万一她说了什么被许攸宁录下来,拿去给苏蓉或者许宏听, 她就完蛋了。 许英斐现在可是想彻底排除她这颗炸弹!她才不会那么傻, 把刀子递给别人。 “今天真的好巧, 自从上了大学,姐姐就很少和我见面了,今天难得遇见,要不要一起去吃点甜品?” “你满口姐姐妹妹的不恶心吗?”许攸宁疑惑地看着她,“你是清宫里出来的?” 许英黛嘴角抽搐几下:“因为我们是姐妹——” “我们真的是姐妹吗?”许攸宁指着手腕,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血脉相连的那种吗?那到底谁是私生女?还是说有一个根本不是——” 许英黛额角的青筋突突,扬声打断她:“姐姐!你这样说话太过分了,大家都知道我们是亲姐妹——” “许英黛。”许攸宁双手插进衣兜,淡淡望着她,“你确定要继续说恶心的话?” 许英黛一梗。 这个许攸宁! “攸宁。”李海文出来,她戴着口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目不斜视从许英黛身边走过,“我们赶紧走吧,还要坐地铁的。” 许攸宁颔首,目光冷淡地瞥了许英黛一眼,这一眼像两把凉冰冰的刀扎过来似的。 许英黛心头一寒。 这时男厕所有人嘀嘀咕咕出来:“啊,旁边那个大叔洗完手也不擦擦,甩了我一脸,真是。” 他走到走廊上,视线在许攸宁脸上顿了顿,又看向旁边的李海文,嘴角弯起笑:“哎呀,这不是李海文么?是李海文吧?我看见你的背影就认出来了。” 许攸宁脚步没停,但却明显感到李海文后背僵了僵。 她狐疑地看了高威远一眼,拉起李海文:“抱歉,我们赶时间。” “哎,原来你认识黛黛啊。”高威远笑着走上前,“李海文,我们也有一两年没见了,怎么也不说话啊?以前我们关系挺好的呀。” 许英黛霍然扭头看向他,目光倏地一冷。 高威远哈哈笑道:“我和李海文是同学啦,高中同学,你别生气嘛。” 趁着他跟许英黛磨叽的功夫,李海文拉起许攸宁快朝外走,一直走到商场门口才停下来。 许攸宁看不见李海文的面色,状似轻松地道:“我给袁欣佳打个电话,她们估计还在商场——” “刚才那个人,盯着你看了吗?”李海文转头问。 她目光深邃,紧紧盯着许攸宁,紧张又急切。 许攸宁缓缓摇摇头,冲她微微笑道:“不知道,我不认识他。” “我和他也不熟。”李海文道,“如果他以后找你说话,不要理他。” 许攸宁颔首。 “如果他以后找你说话,你不要理他,要无视他,也不要给他任何联系方式。” 李海文又道。 许攸宁又缓缓点头:“我知道,我记住了。” 李海文这才松了口气。 回到宿舍,江彤又跟许攸宁发起消息,纠结资金问题。 可许攸宁觉得资金根本就不是问题,什么都是问题,唯独资金的问题是最好解决的。 两人正在聊天软件上掰扯着,对面的床却一直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许攸宁侧头。 对面是李海文的床。 李海文心理状态一直不太好,不过回学校以后,被袁欣佳拉着,已经有明显改善,也变得开朗了一些。 现在会主动跟她们聊天,很多事情也会主动去做。 原本她睡眠也不太好,但最近睡眠不太好的反而是许攸宁,有时候她能听见李海文一躺上床就早早入睡的声音。 但现在,李海文没睡着。 许攸宁按掉手机屏幕,光线按下去,室内显得更安静,李海文翻身的声音也越加明显。 她的呼吸也有些急躁。 “海文?”许攸宁坐起身,“你身体不舒服吗?” 对面床的动静一停,李海文闷声道:“没什么。” 许攸宁想了想:“你见过白天那个女生吗?” 李海文没吭声。 “你想不想知道她是谁?” 李海文这才出声:“我听见她叫你姐姐,为什么要这样叫,像大清宫的妃子。” “……”是的,许攸宁也有这样的感觉。 许英黛总是能带给人足够的恶心感。 许攸宁叹了口气:“其实她是我妹妹。” “亲的?”李海文问。 “也不是。”许攸宁淡声道,“她是我亲生父母收养的妹妹,和我没有血缘关系。” 134 李海文静了静:“亲生父母?” “是, 亲生父母,不过我和他们已经断了来往。”许攸宁笑了笑,“所以白天那个女生, 发生什么事都和我没关系。” 隔着帘子, 许攸宁感觉到李海文朝这边望了一眼。 “既然如此,你还是离今天那个男生远一点。”好一会儿,李海文才道, “我认识他, 他很会撒谎。” 许攸宁安静等待一会儿,没等到下文, 遂微微笑道:“知道了。” …… 许攸宁和田盼一整天没说话。 田盼原本性格外向, aidl比赛期还总自来熟给许攸宁打气,非常热情。 但这两天, 她视许攸宁作空气。 排练时间是下午两点半,但一直负责的李老师还没来,大家也就围在一起慢吞吞地热身, 一面闲聊。 许攸宁看一眼时间, 两点三十五, 已经过去足足五分钟,李老师不仅没来, 也没在群里发消息。 她站起身, 环视一圈。 师姐们大多三五成群组成小团体在消磨时间。 整支舞蹈队由古典舞系两个班挑出的二十二个人组成。 aidl比赛期间,练功房里但凡有人提起排练,其他人都会附和。而平时排练,会由班长统筹。 但现在两个班级混在一起, 班长的效力也随之降低, 更何况许攸宁连班长是谁都不知道。 许攸宁朝刘慧玉走去。 刘慧玉正扶着把杆压前腿, 余光瞥到许攸宁,直起身子:“有事吗?” 许攸宁歪了歪头:“学姐对我有意见?因为领舞?还是因为办公室的事情?” “我看起来像对你有意见吗?”刘慧玉依旧不咸不淡,看向许攸宁时微微笑了下,“是误会了吧?如果你是指前天办公室的事情,那倒没什么。” 许攸宁停顿一瞬,刘慧玉主动提出这个话题,让她有点意外。 毕竟刘学姐那天的脸色十分太难看。 她笑了笑:“那就好,另外想问问刘学姐,要不要带着大家一起排练?” “排练?” 许攸宁颔首:“时间不早了,李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不能一直玩。” 刘慧玉看向其他人,大家虽然都在热身,但老师不在练功房,热身之后,就显得无所事事。 “李老师的确还没来。”刘慧玉沉吟片刻,“那我们自己排练?” 许攸宁淡淡笑道:“学姐原本人缘就挺好,在这间教室算最有号召力的人之一,能不能请学姐带大家一起排练?” 刘慧玉略一思忖,似乎认同了许攸宁的提议,缓缓点了点头:“那我跟大家说说。” 她拍了拍手,在大家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时,扬声道:“,现在距离两点半已经好几分钟了,刚才攸宁提议让我们先开始排练,你们觉得怎么样?” 许攸宁眼皮抬了抬。 提议倒没问题,稀稀拉拉有人站起身,这时田盼“呵”了声:“排练?当然要排练了,没说不练啊。”顿了下,她又看向许攸宁:“只是许攸宁,你是不是一天不出头不爱现就觉得浑身不舒坦啊?这儿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 刚才站起身的人一顿,犹豫地站在原地,田盼虽然为人较为爽朗,可毕竟有中学时期小太妹的前科。 而且田盼年初大三的时候,才跟农科院的女生打过架。 一个大三还一言不合挥拳头的女生,谁也不想平白招惹她。 许攸宁朝刘慧玉看去,刘慧玉操起手,仿佛眼下的状况与她事不关己。 许攸宁扯了扯嘴角,看向田盼:“这和我做不做主没关系,只是我们该排练了,时间很紧迫。”她偏了偏头,“已经两点四十了。” 田盼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她的确要排练,但许攸宁叫她排练,她就是不爽。 “谁给你的勇气发号施令呢?”田盼冷笑一声,“以为咱们像江彤她们,培养你,事事让你出风头?说到底,那个比赛原本就是江彤有意给你铺路不是吗?别赢了比赛就飘飘然,在学姐面前充老大。” “那学姐想怎么样?”许攸宁指了指挂钟,目光幽幽如水,凉飕飕地看着她,“已经浪费了十分钟,文艺汇演可比aidl重要得多,在这种舞台上出问题,不仅李老师,全员都得写检讨。已经大四了,学姐还像义务教育的孩子一样,等着老师掰开你的嘴让你吃东西吗?” 田盼面色黑得像锅底,这些道理她当然知道了!但许攸宁凭什么教训她? 众目睽睽,她面上有些挂不住,嘴角抽搐几下,目光狠戾看向许攸宁:“我可不是说不让排练,只是你凭什么领导我们?一个中途加入的后辈,除了冒头出来当领舞,你还做过别的贡献?说得出来吗?”她想起什么,又重重冷笑一声。 “唯一的贡献就是无视我们大部分人的时间安排,找李老师改时间吧?对了,毕竟你是功臣嘛,这两年学校拿你做外宣,拐来了好几个优秀的新生。但你在学妹、你同学面前摆摆架子就行了,怎么还凑到我们面前摆架子?” 其他人也沉默地看着许攸宁。 原本的领舞张文文车祸后,领舞的位置空了出来。大家知道,有七成可能领舞会给刘慧玉。 毕竟她的专业课成绩在全系排第二。 但是李老师居然把大二的许攸宁叫来,领她们大四的舞。 而且还是年终文艺汇演! 大家面上不说,心里其实都很介意。 许攸宁不动声色观察着大家的神色:“知道了,之前我找李老师商量排练时间,只是基于我自己的课程安排,如果各位学姐有误会的地方,我很抱歉,我只是找李老师商量,并没有让李老师调换排练时间。” 一部分人面色缓和。 这态度让她们心头好受些。 但田盼不为所动:“李老师承认你的能力,但不代表你有资格领导我们?排练?李老师不在,谁给我们看出问题?这个舞也不过是我们按照李老师教的练,如果出错了,除了李老师谁能注意到?”她直直盯着许攸宁,目光蔑然,带着恶意,“逞能也要想想实际情况,当我们人人都是江彤啊?” 刘慧玉忽然想起办公室里李老师那番话,面色微微一变。她目光阴沉不定,田盼让她想起了不愉快的记忆。 许攸宁适应了江彤她们这些专业舞者的作风,竟然觉得学校里的人跟不上她了! 众人立刻回味过来田盼话里的意思,脸色齐齐发生变化。 刚才缓和的气氛又变得冷凝。 田盼冷冷看着许攸宁,她就是想给许攸宁一个下马威! 许攸宁顿了顿,从手腕上取下皮筋,将马尾卷起来。 众人奇怪地注视着她的动作,现在的气氛这么尴尬,她怎么还这么平静。 “学姐。”许攸宁操起手,淡淡望着田盼,“我知道你对领舞的事情不满,至于调时间的事情我也解释了,如果不能接受,继续讨厌我就可以了。如果因此对排练也产生抵触的话,学姐就不太聪明了。” 田盼面颊抽搐两下,目光沉沉盯着许攸宁。 说她不聪明?许攸宁又算个什么东西? 许攸宁微微笑着望过去:“田学姐,我的确有资格让大家开始排练,因为这是李老师说的。” 田盼一愣,气笑了:“你编理由也不编好点?李老师真说过这话,肯定会当着大家面说。” 否则,李老师怎么肯定大家一定会听许攸宁的话? 135 “的确, 李老师是私下说的。”许攸宁道。 田盼冷哼一声,一句私下说的就可以把太极打过去? 她快步走到镜子前,拿起手机, 皮笑肉不笑地道:“不如我们问问李老师, 她为什么要让你来带我们排练?” 最近大家都用社交软件联系,但这个很容易被忽略,田盼不紧不慢在通讯录里翻找李老师的电话。 许攸宁这种丫头, 就是人生太顺利, 进入大学后机缘巧合,所以才这么目中无人。 李老师是l开头, 田盼飞快往下滑, 找到李老师的电话,拨了出去。 许攸宁又道:“李老师之所以让我带大家排练, 是因为这个舞原本的编导就是我。” 大家愣了愣,田盼也呆怔一瞬,觉得许攸宁太好笑了, 为了面子连这种话都说! “许攸宁, 胡说八道也得有根据!这可是文艺汇演, 不是校内演出!你哪来的面子编舞?”话音刚落,田盼注意到电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接通, 她索性按下免提, “李老师。” 许攸宁冷眼盯着她。 “怎么了?在吵架啊?”李老师的声音透过话筒传出来,回荡在宽敞的练功房。 田盼笑了下:“李老师,我们没在吵架,还在等你来呢。只是许攸宁说, 我们排练的话, 她可以监督, 所以我有点担心啊,毕竟许攸宁才大二——” “这个啊,不用担心。”李老师道,“你们好好排练就是,我不在你们就不排练了?” 田盼一愣:“不,没有……” “许攸宁领着你们排练,是我说的。”李老师又打断她,“舞原本是她为比赛准备的,后来没用上。但是不管是舞蹈还是寓意我都很喜欢,就问她要来了。” “怎、怎么可能……”田盼惊愕地质疑,“她才大二……” “所以你都大四了,还被大二的学妹领先在前面,不觉得丢人?还不赶紧排练!”李老师严厉地道,“如果大家都像你整天纠结辈分,那每次汇报表演都留着内斗好了!” 田盼怔怔地看向许攸宁,许攸宁勾了勾唇,温和地询问:“学姐?我们开始排练吧?” 众目睽睽之下,田盼脸上越来越红,视线飘移,躲避着许攸宁的目光。 所有人表情都有些僵硬,特别是刘慧玉,扶着把杆,面如土色,更是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 原本她也是大四前三名,现在竟然被大二的比下去。 如果不是这通电话,她还有心里不平衡的理由。可李老师把话说得明明白白,她也清晰地意识到——原来人和人的差距,真的会如此大。 许攸宁把音响打开,淡淡道:“学姐对我有意见,可以私下说。不过学姐们都快毕业了,不想想怎么脱颖而出,反而忙着这些事,是不是有点太辛苦了。” 众人面色讪讪,受不了这个气氛的学姐开始打圆场:“那个……我们还是排练吧,攸宁,就、就麻烦你帮我们看看了!我们还是先排练吧!” “对对对时间不早了,我们赶紧排练吧!” 许攸宁转过身,看见田盼还站在原地,脸色忽青忽白。 “田学姐。”她出声叫住田盼,田盼一眼扫过来,含着点点阴郁之色。 “可以开始排练了吗?” 田盼面颊抽搐几下,发泄脾气般将手机随手扔到旁边的垫子上,走到把杆边。 许攸宁淡定地收回视线:“那学姐们,我们开始排练吧。” 几个学姐附和着,尴尬的气氛稍稍褪去。 到下午六点,排练一结束,田盼捞起衣服和水杯,径直冲出练功房。 大家朝门口看了一眼,说话声一顿,又恢复如初。 许攸宁喝着水,两个学姐走过来:“攸宁,要不要一起吃晚饭啊。” “抱歉啊学姐,我今天和舍友去校外吃。” “那不如明天再约?” 几个人聊着天,旁边的刘慧玉沉默地在镜子前整理衣服。 学姐道:“说明天的话,就别爽约哦。” “上次我被人爽约,那个人的借口居然是‘明天’这个词本身就有歧义。” 许攸宁笑着点点头:“学姐放心,我不会跟大家玩文字游戏的。” 刘慧玉僵了僵。 许攸宁目不斜视从她身边走过。 走到教学楼门口,田盼从走廊旁边走出来,拦住去路,还没来得及张口,许攸宁就道:“如果我是学姐,我就会留到演出结束再说。” 田盼呼吸一滞,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你许攸宁那么厉害,我不就是想问问我白天的排练表现怎么样,难道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话是这么说,田盼眼里可不带一点善意。 许攸宁缓缓笑道:“是吗?那我误会学姐了,学姐要好好加油哦。” 田盼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有气发不出,才从练功房下来的同学又眼神奇怪地看着她,她咬了咬牙:“你别以为我跟那帮趋炎附势的人一样,围着你团团转!”说完头也不回地扭头就走。 许攸宁耸了耸肩。 次日李老师又回到练功房:“昨天有点事,不过我来不来也不影响你们排练嘛,对吧攸宁?” 许攸宁颔首。 李老师又看向田盼:“你说呢田盼?” 田盼嘴角抽动几下:“……对。” 李老师叉腰走到练功房中间:“现在距离演出没两天了,剩下几天我们一个一个过,确保不出问题。” 李老师所谓一个一个过,就是给每个人都按照她的标准细究动作,确保万无一失。 原本也不用做到这种地步,但是昨天在练功房发生的争执让李老师忽然升起危机感——心思都不在跳舞上,怎么能行? “好了好了,直接开始吧,我们抓紧时间。” 许攸宁戴上袖筒走到中间。 这次的演出是水袖,原本打算在决赛上用,但是最终换了游远那支,那支是叙事类舞,更加通俗。这支则更加意识流,群体表现也更强。 李老师全程盯着前面几位学姐看,许攸宁转身挥袖,余光里却忽然一道袖子急急扫过来,差点砸中她的脸。 她反手飞快拽住,田盼没想到她竟然接了个正好,不由得愣了愣。 接着一股力道往前一拽,她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恼羞成怒地看向许攸宁,又不敢出声。 许攸宁气定神闲地移开视线,她笃定田盼不敢声张,这种低级错误,李老师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她要是敢声张,才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排练结束,李老师跟两个学生站在镜子前聊天,许攸宁走出教室,田盼随之跟上来。 许攸宁瞥她一眼:“田学姐,你明天不要再搞小动作,要是一再出现不该犯的错误,我只能请你不参加这次演出了。” 田盼还没来得及说话又被噎了个正着,她冷冷看着许攸宁:“让你监督就算了,你以为这种事,李老师也会让你觉得?” “田学姐试试不就知道了?”许攸宁拧上水杯盖,意味深长地道,“学姐也该学聪明点,你看刘学姐这么不爽,她可从来没说过一句话。” 田盼愣了愣,慢慢停住脚步,刘慧玉正好从后面走上来,见她站在原地,拍拍她的肩膀:“怎么了?不要再跟许攸宁过不去了,舞是她编的,她有话语权,连李老师都站她那边。等演出结束后再说吧。” 田盼顿了顿,视线看向刘慧玉。刘慧玉正疑惑地望着她。 田盼眯了眯眼,飞快拍掉她的手:“演出结束我还跟她计较什么?” 说完她也快步下楼。 刘慧玉捂着手,有点吃痛。 田盼这掌打得她手背火辣辣的痛感,她不由得皱了皱眉。 这事之后,田盼突然消停了。 虽然平时也不说话,但许攸宁总算可以安静的排练,虽说和江彤她们比,水平略有逊色,但大四的学生也已经是半只脚跨进舞蹈行业的从业者了。 对专业的舞者来说,只要认真下苦功,提升也会很快。 转眼到十二月的文艺汇演。 文艺汇演在元旦前,以贺新春为主题,演出舞蹈由各单位选送,除了舞协、文联之外,文化部门和文化产业投资者也会参观演出。 不仅是歌舞欣赏的机会,也是展示过去一年文艺发展的机会。 京城舞院大四生的节目是开幕的第一个节目。 晚上六点,观众已经相继入座。 许攸宁和几个学姐站在帘子旁,偷偷朝台下看。 李老师道:“那个是舞协主席,旁边的是副主席……” “那个呢?”许攸宁指着第一排一个精神健硕、头发花白的老人问。 136 “那个是著名的民族慈善家, 丘山。”李老师道。 旁边的学姐听得迷茫:“‘民族’慈善家?” 李老师也觉得好笑:“媒体封的,因为丘山总是对记者说,振兴民族、复兴民族是历史使命, 所以人家称呼他是民族慈善家。” 许攸宁拿着手机飞快翻看报道。 丘山的确非常爱说这句话, 而且号称要将自己挣的钱全部用于振兴民族上,按他的理解,所谓振兴民族不是面子工程, 而是内在提升。除了教育、素质、品德、思想之外, 还有专业技术、文化提升等等。 所以他的钱除了慈善之外,还涉及文化产业、教育产业的投资。 “这个群众文化艺术中心就是他投资建的, 请了国际知名的建筑设计师设计, 还获了建筑奖哦。每年在群众文化艺术中心开展的比赛,几乎都有他的资助。”李老师赞扬道, “光是去年他就投资了五十六家家图书馆,向贫困地区捐献了上百万图书,很有心。” “真有钱。”学姐们感慨, 随后指向一边, “那个呢?” “嗯?!”李老师疑惑一瞬, “不认识呢,也许是做过投资, 有很多企业家也会来凑热闹的。” 不过却吸引了一群学姐的注意。 几个学姐凑过来, 感叹出声:“哇,长得真帅。” 许攸宁眼眸抬了抬,不经意瞟到坐在丘山旁边的人,惊得汗毛倒竖:“这人——?!” 学姐们惊讶地问:“哎呀, 攸宁你认识他么?” “他谁啊?” 许攸宁按了按太阳穴:“高中同学。” “你高中同学这么帅?!” “哇, 年纪小那么多, 算了算了。” 许攸宁:“……”她看着下面,魏则行正在和丘山说话,俊美的脸上挂着浅淡礼貌的笑意,虽然在侧头听着丘山说话,但妙目流转,又迅速朝许攸宁的方向瞥过来。 许攸宁连忙缩回头,躲到帘幕后。 “啊啊他往这边看了。” “姐弟恋我可以!小狼狗我可以!” 许攸宁:“……”小狼狗?那怕是只食人狼。 “我去下厕所。”许攸宁一阵恶寒,朝门外走,背后几个学姐还在兴致勃勃跟李老师讨论来现场的观众人员。 台下人员稀稀拉拉,杨助理起身接电话,丘山看了他一眼,又疑惑地问魏则行:“我记得你对这些活动不敢兴趣啊。” 魏则行淡笑着道:“有熟人演出,所以来看看,反正也没什么事。” 丘山好奇:“心上人?” 魏则行勾了勾唇:“可能是吧。” 哦,单相思啊。丘山点了点头:“那可一定要好好看看,增加点共同语言,你们得有共同的眼界,共同的兴趣爱好、共同的……” 魏则行漫不经心听着,等丘山聊完这一茬,才打断道:“最近丘先生又开始做文化产业投资了?” 丘山颔首,面色变得严肃:“我们这民族,文化自信必须得提升!不能整天总看着国外的天空,然后抹杀掉我们民族的特色……” 丘山开始长篇大论,魏则行不动声色打断他:“那丘先生对舞蹈行业感兴趣吗?” 丘山一拍扶手:“舞蹈也是建立文化自信,向国门外的人们传达声音的一种方式,这离不开每一个有良知的舞蹈从业者支持!”说完,他恍然,意味深长地看向魏则行,“你不是要我给你小女朋友投资吧?我的钱虽然多,但也要花在刀刃上啊。” 魏则行牵唇一笑:“怎么会?丘先生的钱怎么花,当然是您自己决定。我只是听到风声罢了。” “只是随便跟秘书提了一嘴的东西,你也能听到啊。”丘山笑了笑,“不可思议啊。” 说完,他敛了敛笑,面上没什么表情:“则行,我不喜欢生意场上乱七八糟的事情来糟蹋我的投资。虽然大家都笑我把钱花在不该花的地方,不过我是把这个当做事业来做的,如果你有什么想法,枪口不要朝向我。” 魏则行含着笑,目光淡淡望着舞台中央:“怎么会,我是支持丘先生的。” 丘山狐疑地握紧扶手,魏则行总不能真是为了心上人来的。 他对魏则行其实有些忌惮。 子承父业的孩子不少,而魏则行作为其中年纪最小的代表之一,曾几何时,谁提起魏则行都要夸几句,恨不得这是自家孩子。 而现在,谁提起他,都心有余悸:“年纪轻轻,做事太雷厉风行。” 底厚的家族加心狠手辣的年轻掌门人,丘山完全不想跟魏家作对,毕竟他已经退出圈子许久,也不想再回去沾染。 可他也想不通魏则行今天出现在这儿干嘛。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完全是冲着自己来的嘛! 丘山想了想:“你心上人在第几个节目?” “不知道。”魏则行说完,杨助理把节目单递上来,魏则行瞥了一眼,“哦,第一个呢。” 丘山:“呵呵呵……”赶紧看完赶紧走吧。 魏则行把节目单递还给杨助理。 杨助理压低声音:“我看丘先生脸色不太好呢。” “可能睡眠质量不好,想太多了。”魏则行朝后靠在椅背上,淡淡道,“看样子他确实有相关的投资想法,而且为人情绪化,煽动他足够了。” 杨助理恍然。 到了七点半,开幕仪式开始。 开幕舞是由文化单位选送,是以红色调为主、情绪欢快的民族舞,主持人报幕之后,才轮到京城舞院的节目。 李老师站在一旁给刘慧玉揉着手臂,嘱咐大家:“都别紧张,紧张容易出错,这次体验非常独特,也会非常有收获,因为以后这样的场合、这样的舞台会很多。” 刘慧玉深吸一口气,尽管李老师给大家打强心针,大家依然十分紧张,给群众表演和给专业人员看是完全不同的感受,也不同于比赛。 她不由得朝许攸宁看去。 几个女生正围着许攸宁:“攸宁我快紧张死了,你紧张吗?” “攸宁紧张个屁,之前aidl可是全国直播,还有外国评委,早锻炼出来了。” 许攸宁唇角含笑:“学姐们好好跳,趁机混个眼熟啊。” 毫不紧张。 刘慧玉怔了怔。 来不及细想,开幕已经结束,马上要到第一个节目。 导演叫大家赶紧准备,大家赶紧连忙排好队。主持人报幕结束后,舞台灯光骤灭,众人摸黑走上舞台,因为紧张,刘慧玉一脚踩到前面人的袖子,两人差点撞到一起。 这时一只手拽住她的胳膊,将她拉开。 “小心点。”来人压低声音道。 是许攸宁。 刘慧玉抿了抿唇,许攸宁又已经走开了。 舞台底灯亮起,舞蹈开始。 浓妆敷面,连电视台的录制人员都没认出领舞是许攸宁。 台下丘山看得不住点头:“现在的孩子越来越厉害,如果我们的未来越来越优秀,何愁不能实现我们民族的伟大复兴。” 旁边建筑公司的董事长听得直咳嗽。 丘山忍不住转向魏则行:“你觉得呢?” 魏则行轻轻颔首:“当然。” 得到认同感,丘山心理长舒一口气,面上更轻松。 表演结束,但人还不能走,需等到闭幕后统一谢幕才能离开。 学姐们忍不住叫了外卖,为了保持身材,大多是小吃、沙拉等等。 和学姐们比,吃泡面的许攸宁就显得重口味得多,她只好去通风的地方吃。 芦台门口刚要有沙发和矮几,许攸宁一边看新闻一边吃泡面,刚吃了没几口,余光注意到有人朝她走来,不由抬头。 丘山居高临下看着她,好奇地问:“怎么吃泡面呢?” 137 “因为肚子太饿了。”许攸宁喝了口可乐, 让出一点位置,“您要坐吗?” 丘山摇摇头,他看着泡面和可乐, 不由得眉头皱起:“怎么能吃垃圾食品?艺术中心没有给你们安排伙食吗?” “演出的话,大家一般随便凑合。”许攸宁解释。 丘山负手站在矮几旁, 若有所思:“那艺术中心应该有个食堂才行啊。” 许攸宁又嗦了口面,擦了擦嘴:“其实, 食堂利用率太低,而且周末小孩比较多, 食堂有亏本的风险。” 丘山一脸无所谓:“我只是想让艺术中心这些,热爱民族文化、为民族文化付出的人更方便一些,比如, 像你这样的舞蹈演员,就应该得到更好的待遇,而不是在这里吃泡面。” 丘山显然对刚才京城舞院的舞蹈印象深刻。 许攸宁被呛得咳嗽一下, 把泡面盒推远,站起身:“您对舞蹈感兴趣?” 丘山想了想:“我对一切民族文化都很有兴趣。” 许攸宁扬眉:“那您对宣传我们的文化也很有兴趣吧?” “哦?”丘山看着许攸宁,“你想说什么?” “上台前, 我在后台看了您一些报道,对于您的理想, 我可以出一份力, 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 “我的理想?”丘山失笑, 想说什么, 但面前的女孩儿目光直勾勾看着他,认真又充满信心, 他顿了顿, 在许攸宁对面的小沙发上坐下, “说说看吧。” 许攸宁要了丘山的邮箱,把电子档文件发给他。 丘山看了几页,随意地笑道:“每年,自主创业组建工作室的舞蹈生,没有五十也有一百,除了少部分人能达到出人头地的地步,大部分大浪淘沙,默默居于一隅,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比他们都优秀呢?” “我比他们有更多的机会。”许攸宁含笑道,“包括今天和丘先生见面。” 丘山赞同地点点头:“有道理,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 “前面的丘先生不感兴趣,理所当然。”许攸宁道,“能不能请丘先生从第十五页开始看起?” “好啊。”丘山直接翻到第十六页。 第十六页后,确实是别的内容,丘山看了半页,渐渐被吸引了注意力,一连翻了好几页,内容却戛然而止。 他愣了下,抬头:“后面怎么没了?” “因为后面的内容还没有做完。”许攸宁坦然地道。 没做完……? 丘山露出惊异之色。 “但是对现阶段的内容,您不敢兴趣吗?”许攸宁笑眯眯地问。 丘山放下手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小姑娘,要让我出钱,总要让我看到满意的东西,纸上谈兵的话,是没有办法让我做决定的。” 许攸宁歪头想了想:“好吧,反正我也只是试一试,如果您觉得没必要,也没关系。” 丘山惊讶地问:“你不打算说服我吗?” 许攸宁但笑不语。 她只是恰好碰见丘山,也顺势而为试试,本就没指望。 丘山忽然觉得小姑娘挺有意思,每年见他的人不少,想要他投资的也不少,拿出企划书的更是不少,但许攸宁的是最合他心意的。 没有花钱的价值,但轻易放过,又有些遗憾。 “那我退一步吧,作为我们第一次见面的礼物。”丘山将饮料罐拨回来,放在正中间,“有困难的话,你可以找我,我会提供一些小小的帮助。但走到哪一步,看你,到时候我再决定要不要在你身上押注。” 钱虽然不多,但如果早早押上自己的梦想,失败之后,肯定会很失望。 失败了许多次之后,丘山也变得保守。如果一开始不抱太多希望的话,成功了就会获得巨大的喜悦啊。 许攸宁略一思忖,虽然丘山拒绝提供经济支援,但这句话也很有保障。 “谢谢您。” 丘山便站起身,看许攸宁又拿起泡面碗里的叉子,不由得摇头:“怎么能给奋斗中的年轻人吃这种东西,看来一定要做一个食堂,做食堂。” 他说着朝厕所的方向走。 留在原地的许攸宁,吃完泡面才回到后台。 虽然舞台上在演出,在后台也正热闹着,好几家媒体扛着摄像机,正在后台四处采访。 许攸宁走回去,电视台记者刚好采访完旁边的文艺团,转而将话筒对准刘慧玉:“你好,你是京城舞院的学生吧?” 刘慧玉一愣,随后露出笑容:“是,你好——” “今天是第一次来参加汇演吧?有什么特别的体验吗?” “对,第一次,感觉很有收获——” “有收获是哪方面有收获呢?京城舞院已经连续四届成为开幕后第一支舞,作为还没有正式走出社会的学生来说,有没有一种走在其他前辈前面的感觉?” “不,不会有这种想法——” “那你觉得你们这支舞比其他前辈的舞好在哪里?” 记者连珠炮似的提问,句句难回答。 刘慧玉张了张嘴,众目睽睽之下,后背更是覆上一层冷汗。 其他学姐在四处张望寻找李老师,希望李老师能挡下记者,但偏偏此时李老师并不在后台。 刘慧玉紧张地喉头咽了咽,记者拿着话筒,等着她回答的同时,神色也有些无奈。 今年的孩子看来还是有些生涩啊。记者暗暗啧了声,刚想收回话筒,旁边伸出一只手:“不如我来回答?” 许攸宁盖上口红盖儿:“您对我们学校的学姐真是太严格了。” “刚才在台下没看清,原来是许攸宁啊。”记者挥挥手,摄像师扛着摄像机凑了过来,两位学姐连忙给这个庞然大物让路。 “这一直是你们学校大四才演出的节目,但是许攸宁你也参与了?”记者诧异地询问,“你对这次演出有什么感悟?” 许攸宁点点头:“非常有收获,对于大型舞台经验不多的我来说,这次是一次良好的初体验。” 记者好笑,大型舞台经验不多?许攸宁怎么说话脸都不红一下。她又问:“这次和这么多舞蹈行业的前辈一起站在这个舞台上,你会不会有自己比她们能干的想法?” “会有点膨胀,会想,‘哇,那么厉害的人都能上来的舞台,我今天也上了,很不可思议,做梦都会笑醒'……” 记者向来喜欢擅言的采访者,再加上这位记者之前也跟踪报道过aidl,采访不费吹灰之力。 刘慧玉站在旁边,听得越发不是滋味。 系里的女孩子谁平时不是落落大方,热情开朗,但被记者的话筒和镜头怼在脸前,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和现在大大方方接受记者采访的许攸宁完全不一样。 而记者的问题,她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记者把问她的问题重复向许攸宁问了一遍,她甚至生出一种许攸宁在教她怎么回答的错觉。 让人自惭形秽。 刘慧玉低下头,脸色有些灰败,她才刚起步,就发现自己已经被学妹远远甩在后头,这种感觉像胸口压着大石头,让人喘不上气。 但好在论这种受挫感,在场同学都差不多。 思及她心头又好受些。 演出结束,众人分几拨小团体各自活动,许攸宁一个都没参加,和学姐们告别,打算早点回宿舍休息。 刚坐上地铁,忽然有电话打进来。 来电显示是皮埃尔。 算算时间,皮埃尔那边也才下午。 她接起来,懒散地调侃道:“下午好啊,被我吓跑回国的皮埃尔先生。” “……”电话里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吸声,皮埃尔咬了咬牙,“我非常好,许,我要纠正你一点,我不是被你吓跑的,我原本就计划回国罢了!” 一个在后台放话说等赢了比赛,要好好参观这异国风光的人,却连酒店的庭院都没转几圈就急吼吼回国,能不是被吓回去么? 许攸宁颔首:“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话听得这么不舒坦。 皮埃尔想到什么,又轻哼一声,洋洋得意地端起酒杯坐到沙发上:“许,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你想先听哪个?” “皮埃尔先生的好消息,莫非是我的坏消息让你很开心?” “不,好消息是我决定提前告诉你这个坏消息。”皮埃尔轻啜了一口红酒,“当然,你不想知道,我可以不说。” “这当然要说了。”许攸宁弯了弯唇,“万一这个消息让我很难过,你不觉得自己会很开心吗?” 皮埃尔一顿,想了想:“ok,你说服我了,这个坏消息真是糟糕透了,今天新闻说,约翰因为洗钱被逮捕了。” 约翰……? 许攸宁想了好一会儿,怔了怔:“你说的这个约翰……” 皮埃尔忍不住露出笑容:“对啊,是aidl大赛的理事,他涉嫌利用比赛洗钱,被逮捕了!目前资产全部处于冻结状态!” 许攸宁眉心一跳:“可是比赛奖金……” “那就不知道喽。”皮埃尔抿了口红酒,慢慢摇晃着酒杯,“哎呀,许,我真同情你。” 138 不等一个小时, 消息就传回了国内。 这位理事因今年aidl小赚一笔,也走入普通民众视野,在这之前, 大家都对他不甚熟悉。 因为消息很突然, 连理事自己都不知道,新闻报道也推测,比赛奖金有可能泡汤, 也有可能等以后再颁发, 都是未知数。 许攸宁试着联系他的秘书,但秘书据说也被带走了。 许攸宁洗完澡出来, 袁欣佳正在喝酸奶, 把手机推过去:“看新闻了没?那个理事,是不是不能发奖金了?” “不知道。”许攸宁摇摇头, 在柜子里翻找吹风。 袁欣佳想了想,扭头问李海文:“我记得之前就有比赛突然发不出奖金的例子吧?……嗯?海文?” “嗯?”李海文坐在床头,猛地惊醒, “什么?” 袁欣佳重复了一遍:“之前不是有比赛发不出奖金了, 结果最后不了了之了?” 李海文回忆着:“是, 听说是有一次,那次比赛冠军没有拿到奖, 不过那是国内比赛, 也许国外比赛会不大一样。” 许攸宁蹙了蹙眉,搁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起,袁欣佳就站在旁边,顺势瞄了一眼:“国外的号码?” 许攸宁走到阳台接起:“喂, 沃克先生。” 年轻男人在电话那边, 嗓音带笑:“今天发生了不太好的事情吧?” 许攸宁趴在窗台上, 慢条斯理道:“是啊,可能奖金要没了。” “那要不要考虑下我的提议?”年轻男人询问,“虽然比不上aidl,但多多少少也……” “好啊。”许攸宁应声。 男人诧异一瞬,随即失笑:“这么快?有点让我惊讶。” “现在也由不得我选啊。”许攸宁叹了口气,“我现在预定订机票吧。” “ok。”男人嗓音带笑,“那我把报名表发你邮箱。” 挂了电话,许攸宁走回宿舍,袁欣佳扭头问:“那你到底怎么办?不是说想用奖金做点什么?” “刚刚想了别的办法。”许攸宁感慨,“幸好非专业性质的比赛还有奖金可拿。”否则她还得动用老本了。 “哦,还有什么比赛啊?” “红帽子国际舞蹈节。” 袁欣佳竟然是第一次听说,她默默拿出手机查了查。 李海文探头:“是g国每年圣诞节后举办的国际舞蹈周,是以国标为主的舞蹈节日。” “就是这个。”许攸宁打了个响指“业余级别有三万欧元,职业级别最高达十万欧元。” 袁欣佳点点头,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国标?!” 许攸宁颔首:“先考完期末考试吧。” …… 文艺汇演播出时,正好是元旦假期间。 连许宏都因为放假在家。 在书房忙活一下午,许宏走下楼,客厅里,两个老人正坐在电视机前看电视。 许宏惊讶地走过去:“爸,妈,来了怎么也不告诉我。” “你不是在工作吗?”许明江剥着花生壳,不在意地道,“就没让苏蓉叫你。”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工作。”许宏在沙发上坐下。 现在许英斐比他忙,不过许宏是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素质连年下降,再加上许英斐这些年多次决策确实大胆又让公司发展更好,他就慢慢放权。 “你年纪也不小了,英斐不是干得风生水起吗?该让英斐去做就让英斐去做。”蒋惠兰端着茶杯瞥他一眼,“早点退休多出去玩玩不好?” “妈。”许宏无奈地道,“咱们又不是公务员,还讲究退休不退休的,能干到多少岁就干到多少岁,干不了了再说,你看咱家对门的范总,七十二了还早上七点就去公司打卡。” 蒋惠兰翻了个白眼:“说不过你。” “妈,别翻白眼,这样人家看着多没素质。” “那你妈就这样咯,现在变成有钱人了,都开始嫌弃当妈的了。” 许宏顿时头疼:“妈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哪个意思?要不是你爸打电话说我一年到头都不回来,你以为我想回来吗?” 许明江烦躁地放下茶杯:“别吵了!一年到头都吵吵!要不是你儿子挣钱勤快,你能有钱整天呆在那个穷山沟不回来?” 蒋惠兰一听火了:“我那是拥抱自然!那边空气别提多好了!民风淳朴!泉水都可以直接饮用!” “得得得!”许明江摆手,“我不跟你吵了。” 蒋惠兰又翻了个白眼,拿了颗圣女果扔嘴里。 蒋惠兰一年到头在家的时间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最开始在老年大学认识几个老头老太太之后,被老头老太太忽悠去南方山里感受自然,就很少呆在京城了。 这次回来也是因为老姐妹要做手术。 许英梵走下来,捞起一粒开心果:“奶奶,今年过年留在京城么?” “不,估计得去古镇打麻将。”蒋惠兰拿起遥控器换了个台,正好调到文艺频道,记者在文艺演出后台做采访。 记者:【你觉得这次演出和之前网络直播比赛的区别是什么?】 蒋惠兰瞄了一眼:“嚯,这姑娘,名字倒和之前找回家那个姑娘名字一样。” “这不就是吗!”许明江气急,“换台!换台!我不看这个!”说着去抢遥控器。 蒋惠兰躲开:“急什么?我倒要看看采访些什么,对了,这丫头,你们不是说让她换专业了?怎么还上电视跳舞了?” 许宏脸色难看地握紧沙发扶手:“没换。” 电视上许攸宁画着浓艳的舞台妆,含笑点头:“两次性质不一样,但每次演出都需要用同样的谨慎去对待……” 许英梵有些愣怔,最近期末,方然也比较忙,跟许攸宁的沟通就少了许多。 连方然都不知道许攸宁在干什么,就更不用说许英梵。 原来她去晚会演出了啊。 许英梵心想,好歹是卫视的大型演出,他感到有些欣慰,又有点雀跃。 耳边许明江正在喊:“梵梵去换个台!你奶奶烦死了!” 许英梵回神:“哦,等下,我先去上个厕所,憋不住了!” 说完他拿起手机飞快朝厕所冲,却看见许英黛正好站在沙发后,面色不善地望着电视机。 139 吃过晚饭, 许英黛憋着气回到房间,想摔门,又怕楼下的一大家子人听见。 晚饭的时候, 苏蓉和蒋惠兰非要看许攸宁演出的那个晚会,差点吃得她消化不良! 而且许明江和许宏虽然脸色不好看,但两个人都拗不过蒋惠兰和苏蓉。 奶奶压根没见过许攸宁,她在凑什么热闹啊! 许英黛倒在床上,气得两腿踹床,干脆起身, 下楼找苏蓉。 苏蓉正坐在吧台上插花, 不过剪的花枝不修边幅,看得出有些心不在焉。 许英黛抿了抿唇:“妈。” 苏蓉剪刀一剪,剪掉半片叶子, 又慢慢把花插进花瓶里,视线看着窗外, 不知道在看什么。 许英黛深吸了一口气:“妈!” 苏蓉这才注意到旁边站了人, 她回神,笑容温柔地看着许英黛:“怎么了?” 她这样的眼神让许英黛有些心酸,又说不明道不清的胃疼, 遂移开视线:“今晚我要学习, 一会儿不要叫我。” “哦。那我晚点给你送夜宵。”苏蓉笑着道。 “不用了。”许英黛拒绝道, “我不太想吃夜宵。” 苏蓉点点头:“那好吧。” 这本来就是她想要的结果, 但许英黛却又觉得不得劲。她走回房间换了套衣服, 刚化完妆,手机就震动起来。 她也没接, 走到阳台上朝下看, 高威远正站在花园里冲她笑嘻嘻地挥手。 许英黛熟练的翻墙下到一楼, 走到门口,发现高威远居然又开着她的红色保时捷。 她立刻感到烦躁:“我不都说了不要开这辆?!这车牌出去谁不知道这是我的车?!” “别生气嘛。”高威远发动车子,“回头就换一个车牌。” 许英黛心气不顺,高威远边开车边问:“怎么了?心情不好?有人欺负你了?” 说到这个,许英黛没忍住:“她怎么就总绕着我的生活和我的家转呢?她就不能滚远一点吗?” “谁啊?”高威远笑了声,“我可以帮你啊。” 许英黛眸光微动,朝高威远望了一眼:“……不,算了。” 之前惹的祸还没过去,她最好什么也不要做。 高威远点了点头:“要帮忙跟我说啊。” 与此同时,许英斐要下班了。 走进电梯,财务总监走进来,站在他身后。 许英斐目不斜视:“有什么事?” “最近刘董在背地里追查账目的问题。” “他要查就让他查好了,能有什么问题。”许英斐什么也没做,就算他做了,也一定收尾得很干净。 他毫不担心。 财务总监欲言又止。 镜中反射着他纠结的表情,许英斐微微侧目,眯起眼:“难道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财务总监压低声音,许英斐瞳孔缩了缩,猛地扭头。 电梯忽然叮的一声打开,保安站在门口,见到许英斐连忙问好:“许经理!” 许英斐慢慢转回头,略一点头,走了出去。 一个小时后他推开许宏书房的门,许宏推了推老花眼镜,抬眼看过来:“怎么了?这么急匆匆的?” 许英斐快步走到桌前,居高临下看着他:“爸,你有没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许宏诧异一瞬:“我能有什么……” “如果有什么,你最好说实话,否则我就没办法给你兜底。”许英斐打断他,“爸,你说实话。” 许宏一顿,将眼镜摘下:“你怎么这样问?最近有什么事?” 许英斐锐利的视线直勾勾盯着他,许宏不由得把脸转开。 许英斐重重拍了下桌子,双臂撑在桌上:“爸?” 许宏默然片刻,将报纸摔在桌上:“到底谁又在查什么?前阵子因为小梵和黛黛的事,公司的股价下跌,后来公司情况好转后我牵头做了个项目——” “那个项目有什么?”许英斐打断他。 许宏示意他关上门,才说出来。 许英斐听得额头青筋直跳:“你居然洗钱?!” 许宏道:“他支付给我这笔钱,我怎么拿进来,又该怎么做账?不是只能通过洗钱的方式进来吗?” 许英斐按着眉心,只觉得血压飙升:“那你为什么要做这笔生意?掉钱眼里了吗?!” 许宏不悦地道:“这可不是掉钱眼的问题,要不是因为这个项目,黛黛和小梵的事现在还过不去呢。” 就算这样许英斐也实在理解不了他的脑回路。 这跟在走钢丝有什么区别?他居然还心安理得! 许宏拉过凳子:“详情告诉我,快点!” * 考完期末考当天,许攸宁拎起行李,打车前往机场。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旅程,许攸宁到达b市机场,当地时间为早上六点。 国际机场全天候忙碌,入境后,许攸宁边朝出口方向走,一边发着消息,刚发完,一个黑衣服的男人就拦住她的去路,用拗口的英文道:“许小姐,欢迎来到b市。” 许攸宁顺着他的方向看去,坐在轮椅上的褐发蓝眼的年轻男人冲她挥挥手:“早上好,许。” 许攸宁跟着黑衣保镖走过去,对年轻男人颔首:“早上好,沃克先生。” 年轻男人容貌俊朗,五官深刻,气质宁和得像音乐家。 他笑着递过去一杯温热的咖啡:“这一路辛苦了,不如我们先去吃个早饭?” 许攸宁点点头。 上了车,沃克又笑道:“想想也觉得不可思议,皮埃尔那么讨厌你,没想到他还愿意帮我跑一趟,把我的电话号码告诉你,更没想到你会打电话给我。” “只是觉得好奇。”许攸宁放下咖啡,也微微笑道,“毕竟皮埃尔一向不做对我有利的事。” 沃克微微一怔,又忍俊不禁:“怎么会呢?你不是说这对你也有好处吗?” “确实如此。”许攸宁颔首。 沃克笑叹一声,拉起毛毯盖在膝盖上:“实在抱歉,如果不是这双腿,你一定不会遇见皮埃尔。” “没关系,我大概也不想跟你当对手。”许攸宁勾了勾唇。 在马尔科·沃克的双腿出车祸之前,他曾经问鼎世界多项大奖,甚至连年碾压皮埃尔。 傻子才想跟这样的人当对手。 140 马尔科在b市有两套房产, 许攸宁暂时落脚的这套位于西边的别墅,处于富人区,除了不远处基督教教堂的钟声之外, 白天也显得异常幽静。 早餐很简单, 抹了黄油的吐司,香肠,鸡蛋, 外加一杯咖啡。余光里马尔科拨开黄油盘, 将一份文件递过来,许攸宁瞥一眼, 厚厚一摞, 页数也不少。 “这是什么?”她抽出一张,是个金发碧眼女孩儿的档案。 许攸宁轻轻放回去。 “你这次的对手资料。”马尔科含笑道。 “不是说是业余级?”许攸宁疑惑地放下面包, “这好像没到需要了解对手情况的地步。” 马尔科似乎怔了怔,将资料收回去:“抱歉。” 许攸宁把最后半块面包塞进嘴里,起身:“我们直接开始排练吧。” 面包哽在喉头有点噎人, 许攸宁端起咖啡一饮而尽。 刚进来的时候, 许攸宁就注意到别墅右手边有个下沉的房间, 墙壁一面做成了高大明亮的落地窗,暗红色的窗帘规规矩矩束在一角。 似乎做了个小型舞池。 马尔科紧随其后:“昨天才打扫出来, 换了新的窗帘和吊灯。” 许攸宁蹲下身, 摸了摸地板,地胶也完好。 她站起身,朝马尔科笑笑:“那我直接开始练习吧,不过你不是说会帮我找一个舞伴?” “他一会儿就到。” 话音刚落, 保镖推开舞池的玻璃门, 迎进来一个高高瘦瘦的少年。 臃肿的羽绒服上有点点油渍, 褐色的头发乱糟糟的遮住额头,他慌乱的看了马尔科一眼,又低下头,眼镜顺着鼻梁往下滑了一点。 许攸宁端详着他,看起来十七八岁,很年轻,腼腆得过头,实在不像会跳舞的样子。 “科特。”马尔科温声道,“可以把外套脱了。” 叫科特的少年拉着衣领,偷偷朝许攸宁这边看了一眼。 马尔科反应过来,无奈地也看向许攸宁。 许攸宁愣了一下,转过身:“现在可以了吗?” 背后立刻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许攸宁视线瞥向镜子,科特脱掉外套,里面只穿了一件白色t恤,他又飞快套上一件灰色的卫衣。 马尔科嗓音温和:“科特,许就麻烦你照顾了。” 许攸宁扭头看去,科特低着头,含糊地点了下头。 红帽子国际舞蹈节大概三周时间,除了各类舞蹈展示赛之外,最主要的就是国标业余级和国标职业级两场。 两场比赛模式也完全相同。 马尔科把资料递给许攸宁:“只有经历过第一场比赛,才能拿到f等级,f级选手可以向f级选手和e级选手发起挑战,而且不能越级向b级和a级挑战。” 许攸宁切了一小块牛排放进嘴里,带着浅淡的辛辣和罗勒馥郁的香气,浓烈的黑胡椒味在舌尖炸开。 她放下刀叉,随手翻了翻资料,又托腮看向马尔科:“可是你带来的那个男孩子,他实在不像能跳舞的啊。” 一整个下午,他不是看天花板,就是看地板,偶尔对视,脸还可疑的泛红;更不要说舞蹈上的肢体接触,他紧张得像个新手。 马尔科拿起刀,切了一片面包放进许攸宁盘子里:“抱歉,科特有心理上的问题,他会克服的。” 这话说得。许攸宁抬了抬下巴:“亲戚?” 马尔科轻轻拍了拍膝盖,垂眸:“是我弟弟。” 许攸宁恍然大悟。 马尔科是和他母亲以及弟弟一起出车祸的,母亲当场去世,他脊柱受损,只有弟弟受伤最轻,脑震荡。 许攸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想让我帮你弟弟振作?这好像不是我能办到的事情。” “这怎么会?”马尔科惊讶地失笑,“我是看了你在皮埃尔公开课上的录像,才决定邀请你的,我非常喜欢你,各种意义上。” 许攸宁耸耸肩。 科特车祸后放弃了跳舞,性格也变得内向,好在基本功还在,头一天,两人基本功训练还算顺利。 晚上七点,许攸宁到门口送科特上车,一辆橘色的跑车慢悠悠停在门口,皮埃尔从跑车内探出头,轻慢一笑:“嗨。” 许攸宁目不斜视从皮埃尔身上略过,视线落到伊莎贝尔身上,四目相对,伊莎贝尔也露出惊讶之色。 “你……旅游吗?”伊莎贝尔半信半疑地问。 “当然不是了!”皮埃尔面色不善从驾驶座起身,他眼神狠刮了许攸宁一眼,“这是我的地方,为什么你还敢无视我?许。” “你的地方吗?”许攸宁惊讶地侧头看向马尔科。 马尔科微笑:“当然不是。” “我就说。”许攸宁含笑看向皮埃尔。 皮埃尔嘴角抽了抽:“但是,你是来参加红帽子舞蹈节的不是吗?”他勾起一抹恶意的笑,“你知道我是评委吗?” 许攸宁恍然:“那太糟糕了,也许你今年会是最后一次当评委了。” “……”皮埃尔狠狠整理下自己的领带,“你也就只能跟着马尔科说说俏皮话了!” 他扭头对伊莎贝尔道:“一个只能在业余级比赛徘徊的失败者——” 许攸宁朝他抬了抬下巴:“皮埃尔,是不是只能在业余级,舞蹈节不就知道了?” 皮埃尔猛地转过头来,紧紧盯着许攸宁。 他少有这样的专注的视线,如尖刺扎在身上。许攸宁勾了勾唇角,对方顿时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哦买噶,你不会是……”皮埃尔迅速掏出手机,不出所料,网上又炸成了锅。 皮埃尔扶住车门,有点眩晕:“我该感谢b市不太顺畅的网络吗?以至于你到这儿都一天了,新闻才被引爆!” “只是个见面礼。”许攸宁弯了弯唇,“不是快退役了吗?” 皮埃尔闻言,顿感不妙:“那又如何?” “也许你会成为我的一条路呢” 皮埃尔呆滞片刻,忽然转身朝驾驶座小跑过去:“我想要马上回家!” 说完将伊莎贝尔推开,自己坐上驾驶座,一轰油门走掉了。 许攸宁摸着下巴:“他好像有点害怕了。” 马尔科轻笑一声:“aidl结束后那段日子,他过得不太愉快,似乎受了点打击。” 许攸宁看着手机上的新闻,机翻过后的新闻语言有些生硬,大约是说她已于今天早上到达b市,预计会参与红帽子国际舞蹈节,新闻末尾记者还别有用心的猜测,这行大约是为了报复皮埃尔而来。 许攸宁撇撇嘴,说报复也有点太过了。 “你——你是来参加红帽子舞蹈节的?”伊莎贝尔惊异地看着她,“你可是古典舞专业!” “专业角度的话,是的。”许攸宁意味深长地笑了,“不过跨领域也很常见的啊。” 伊莎贝尔面色微凝。 沃克家三兄妹,伊莎贝尔排中间,最小的科特。 这次如果晋级到专业级,科特也会和伊莎贝尔当对手。 倒挺有意思。 晚上洗完澡,许攸宁坐在露台上,正将今天气到皮埃尔的事发给江彤,还没来得及发送,魏则行忽然发消息进来。 【图片】 【这是一位新朋友?】 许攸宁点开,魏则行发的图片,正是马尔科在机场接她的照片。 图片明暗和色调都调得较暖,看起来确实——会让人有种画面中人关系很好的错觉。 许攸宁嗤笑一声,慢吞吞回复:【是一位新朋友,不过魏总不是挺忙的?也有空看八卦新闻。】 【是让人不太舒服的八卦新闻。】 许攸宁呼出一口气,老实回答:【比赛而已。】 魏则行发来一个“ok”。 许攸宁哼笑,什么时候变得挺可爱了。 在时差和排练的双重作用下,许攸宁在这间小屋几乎和国内隔绝,当然,对于网上的“阴谋论”也从未在意,紧锣密鼓磨合一周后,在庆祝的烟火下,红帽子国际舞蹈节开幕。 演出队伍□□过后,获得门票的人们开始按照地图标注的路线,观看各项演出,每天早上十点,和每天下午三点,则是比赛时间。 国标两大类,分为摩登舞和拉丁舞,其中摩登和拉丁,又总共分为十个舞种。 只说这次许攸宁要挑战的拉丁,包含伦巴、恰恰、牛仔、桑巴、斗牛,五个舞种。 按照红帽子国际舞蹈节的规定,业余级f级只需要比赛伦巴和恰恰,e级则需要比赛伦巴、恰恰和牛仔,c级比赛项目为伦巴、恰恰、牛仔和桑巴,b和a级则需要比赛五项全部舞种。 再往上的专业级比赛,也是同ab级别一样,五种舞蹈全部比赛,非常消耗时间和体力。 许攸宁和科特要从f级开始爬。 一般来说,审核通过后没有任何级别,需要先通过一场比赛拿到f级,再挑战f级或者e级。 许攸宁拿到审核通过的号码牌翻看一遍,身份牌除了号码之外,还印有姓名。她问负责登记的工作人员:“这个可以向e级挑战吗?” 工作人员不认识她,瞟了她一眼:“从f开始吧,失败也不会淘汰。” 跨级挑战一旦失败则会被淘汰,同级挑战则不会被淘汰。 许攸宁点了点头,扭头对科特道:“我们从e级开始吧。” 141 “晚上好我亲爱的粉丝——” 烟火在舞台背后上升, 皮埃尔拿着话筒,铮亮的皮鞋踩上舞台木地板,朝着观众热情的挥手。 尖叫震耳欲聋。 许攸宁把矿泉水瓶扔进垃圾桶, 走回来的路上, 被皮埃尔的粉丝叫得耳朵差点聋掉。 骂过皮埃尔歧视的人,大多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皮埃尔回到自己的地方,也完全将这个舞蹈节打造成了自己的粉丝会。 她捂着耳朵, 问坐在长凳上休息的科特:“他一直就那样?” 科特披着羽绒服, 默默点了点头。 在国标舞专业舞者中,皮埃尔的位置牢不可破, 哪怕是之前在aidl的歧视, 也仅仅是给他增加污点。 ——但更多的国标舞爱好者根本不在乎皮埃尔这点。 比赛在六点的时候结束,跳了一天, 科特有点疲倦。许攸宁给他递了杯热咖啡,周围的摊贩也是啤酒、汽水居多,暖融融的热咖啡在离舞台遥远的咖啡房里。 科特受宠若惊:“谢谢。” 许攸宁围着围巾坐下来, 远远地看见皮埃尔举起手:“大家知道, 许攸宁来这里了——” 舞台周围响起喝倒彩的声音。 “yeah……她真的太调皮了不是吗?也许她只是想让我知道她也不是好惹的。”皮埃尔露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容, 喝倒彩的声音再度响起。 “她令我惊讶,也让我觉得她非常有勇气, 也许大家会在这次舞蹈节中看见她, 但是告诉我,你们会支持谁?” 舞台下响起尖叫:“皮埃尔!” “谁?你们没有吃午饭吗?” “皮埃尔——!!!” 尖叫声此起彼伏,科特连忙站起身,神色忧虑地道:“皮埃尔先生在挑起敌对情绪。” 许攸宁拎起包:“管他呢, 走吧。” “去……哪儿?”科特试探着问, “要去……前面吗?”他指着舞台皮埃尔的方向。 许攸宁好笑地看着他:“去那儿做什么, 今天这么晚了,当然要回家了啊。” “那皮埃尔先生那边……” “不是他挑衅我们就一定要回应啊。”许攸宁道,“比起这个,我肚子饿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家吧。” 话音刚落,科特的肚子也咕噜噜一串响,他赶紧背起包跟上来。 皮埃尔大概真的想得到许攸宁的回应。 晚上许攸宁刚准备睡觉,就收到了皮埃尔的消息:【hello宝贝儿,今晚舞蹈节的火热情绪让你害怕了?看了我的演讲你还能走掉,好吧,有时候认输也是很简单的事情。】 “……”许攸宁真是为皮埃尔的厚脸皮惊讶。她按掉屏幕,戴上眼罩准备睡觉,谁知道刚关掉台灯,又好几条短信叮叮当当发进来。 不用说,肯定是皮埃尔。 许攸宁拨开眼罩,皮埃尔在最后一条短信说:【你是不是不知道短信有阅读提示功能?】 许攸宁熟练地将皮埃尔暂时放进黑名单里,等着明天早上再放出来。 次日许攸宁和科特来到舞蹈节门口,交门票进场时,一辆花车载着皮埃尔从跟前经过,皮埃尔朝她看了好一会儿,示意司机:“停下来鲍勃。” 司机停下车,皮埃尔掸了掸领口下车,用指尖勾了勾许攸宁的围巾:“啧啧,这不是许么?怎么躲躲藏藏的?” 许攸宁没想到挡住脸,皮埃尔竟也能认出来。 她操起手:“又有什么事?” 皮埃尔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喔我懂了,许,你在业余级的比赛没有晋级?还是输掉了?放轻松,每个新手都会认为自己是最特别的一个,但总要多跌倒才能懂更多,你觉得呢科特?” 许攸宁感到袖角一股轻轻拉扯的力道。 科特好像不想跟皮埃尔纠缠。 许攸宁微微笑着看着皮埃尔:“那我们专业级比赛再见吧。” 皮埃尔眨了下眼睛:“你气糊涂了?”他哼笑一声,顺手从旁边的现场负责人手里接过参赛人员表单,“让我看看昨天你在业余级有没有爬到e——” 他惊呼一声:“哇,许,你真是一点没让我失望,你还在e级?” 他扬眉笑道:“我们的选手都很专业不是吗?” 许攸宁勾了勾唇:“也许。” 皮埃尔神清气爽,转身上车后,降下车窗对许攸宁挤了挤眼睛:“祝你早日获得冠军!” 马车嘟嘟两声,慢悠悠从人群里穿走。 科特奇怪地问:“皮埃尔先生……似乎以为我们在业余e级?” 说着他拍了下酸胀的大腿肌肉。 许攸宁莞尔,拉着他朝更衣室走:“没关系,我们赶紧换衣服去找d级选手。” 在皮埃尔还不知道她是专业级e级的时候,让他开心下也没什么。 反正他大概也想不到,常人要用一周才能完成的业余级比赛,她只花了一天就通关了。 142 d级选手也不是本国人, 英语口音很重,许攸宁听得费劲:“……开场以后我们先比,行吗?” “不。”女生拒绝道, “我们要先去和e级比。” 多比一场自然而然多消耗体力, d级选手心里也有数。 e级选手之一的女生,正好就蹲在旁边化妆,闻言笑着仰头:“为什么不先和他们比呢?我还没化好妆呢。” “原因你该知道啊。”d级的女生毫不客气地道, “消耗我们的体力并不会显得你很厉害。” “你说什么?”e级的女生霍然站起身。 两边的男生连忙劝架。 许攸宁无言地看着她俩, 这大冬天火气还能这么大,看来竞争很激烈嘛。 几人就在舞台边的长凳上, 露天环境, 也吸引了周遭游客的注意。 许攸宁正打算走,一个熟悉张扬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嘿, 许,你要去哪儿?” 皮埃尔拨开人群走出来,刚才还敌视的d、e两位女生, 顿时乖巧得像小学生, 友好地站在一起跟皮埃尔打招呼。 他扫了眼两位女生, 又看向许攸宁,抬了抬下巴:“许, 你的舞台在那边。” 皮埃尔抬手, 指着东边业余级比赛的方向。 许攸宁抬眸朝他看去,皮埃尔操起手,露出一个隐含得意的笑:“这么年轻记性就不好了吗?专业级的号牌比业余级的号牌多一层金边,别认错啊。” “你在业余级?”e级女生转过头来, 眼神挑剔地打量着许攸宁, “那你去那边啊, 干嘛过来跟我比。” “毕竟许向来好高骛远。”皮埃尔走过来,拍拍许攸宁的肩膀,“你要是对路不熟悉,我可以叫人带你过去啊,好,让我来挑一个人给你带路。” 许攸宁对皮埃尔的德性也很了解了,她笑眯眯地掏出号牌:“好的,就麻烦你找人带我去。” 皮埃尔笑瞥一眼跟在后面的工作人员,正要将号牌扔给他,余光却瞥到有点不对劲。 ——只有专业级的号牌才有金色的外边。 许攸宁眼看着皮埃尔神色微变,慢条斯理将号牌拿回来:“我好像已经到了,就不劳烦皮埃尔先生了。” 皮埃尔想说什么,嘴角抽搐几下后才露出难以置信之色:“报名处是搞错了?你该去业余级赛场!” 许攸宁微微一笑:“哦?” 皮埃尔扭头看向工作人员,工作人员早就在手忙脚乱翻表格了,他一把夺过来,取下墨镜一页一页翻。 许攸宁耐着性子等他翻来,才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皮埃尔把表格摔回工作人员怀里,神色微凝:“许,你犯了个错误,虽然你好高骛远,但这没关系,可你不该作假——” “什么作假?”许攸宁还以为他要说什么,结果说什么……作假? “比赛结果有什么问题吗?” 皮埃尔蹙眉看着她:“许,一天之内你怎么可能会比完那么多场……” “是啊。”许攸宁随意地点点头,“我比完了,有什么疑问,你可以问评委,是他们评的。” 说着她朝一边歪了歪头,皮埃尔看过去,正好是业余级的评委。 三个人居然聚在摊前喝咖啡! “嘿你们几个——”皮埃尔面色微恼,“几点了还在喝咖啡?” 三个评委被皮埃尔吓了一跳,连忙站成一排,像见了老师的小学生。 “皮埃尔先生,你怎么了?” “怎么这么生气?” 皮埃尔指着许攸宁,厉声问:“你们几个怎么回事?怎么会让业余级混到专业级那边去?昨天是在怎么工作?睡着了吗?” 其中一个青年连忙解释:“不是啊皮埃尔先生,那位小姐已经比完了,也都赢了,我们就给她发专业级号牌了啊。” “你是在开玩笑?”皮埃尔忍不住瞪他一眼,“一天之内,你告诉我怎么比得完?” 青年被吓得语气放轻:“可是……她就是比完了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皮埃尔看向其他两个评委。 两个评委都是他的后辈,闻言忙不迭点头,表示这话确实如此。 许攸宁探头看了半晌,见皮埃尔背对着她没动静,扬声问:“皮埃尔先生?你还好吗?” 科特偷偷扯了扯她的袖子。 皮埃尔转过头来,面无表情:“怎么了?” “没什么。”许攸宁莞尔,“就是他们俩级要开始比赛了,你快回来准备吧。” “说的也是。”皮埃尔转身欲走,脚步一顿,又抬手将青年的咖啡打翻:“去工作。” 半杯咖啡顺着桌沿,哗啦啦淌进草丛里,青年和其他评委对视一眼,默不作声。 科特又拉住许攸宁的袖子,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他生气了……” d、e两级的女生都忍不住瞪向许攸宁。 许攸宁面色如常,拉着科特在长凳上坐下来:“我们就先等等吧。” d级的女生闻言不乐意了:“不是该你们先比吗?我来的时候就听见你们在说比。” e级的女生反驳:“我已经拒绝她!你别想着消耗我的体力!” 扛着凳子经过的工作人员,闻言赶忙提醒:“你们别吵,否则皮埃尔先生会直接赶走你们!” 选手们顿时噤声。 d、e很快决出名次,由于末尾还有f,所以输掉的一方也并没有立马淘汰。 下午许攸宁坐在舞台边喝水,a级的两位选手走过来,他们二人据说在国内获奖无数,是舞蹈界冉冉升起的新星。 凯瑟琳把嘴里的棒棒糖扔进垃圾桶:“许,这是拉丁舞的比赛场,如果你认为还能像之前那样赢下去,那就错了,这次比赛你遇到了太多业余选手,但就到这为止。” 许攸宁笑了笑:“皮埃尔知道你来挑衅我么?” 凯瑟琳一愣:“什么意思?” “他让你赢我,可不是让你挑衅我。”许攸宁摇头,“我不受挑衅。” 凯瑟琳嗤笑一声,和皮埃尔一样,哪怕输掉比赛,她也不认为哪里不如许攸宁。 许攸宁朝着舞台的方向歪了歪头:“走吧,我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凯瑟琳笑容一凝:“你——” 皮埃尔不耐烦地喊道:“你们不要浪费时间!” 许攸宁淡淡一笑,拉着科特朝台上走。 凯瑟琳站在原地,看着她笔直的背影,忍不住咬住拇指。 许攸宁不是才学拉丁没多久?为什么反而这么有自信。 难道是她轻敌了? “走了啊。”男舞伴拉住她的手腕,凯瑟琳连忙镇定心神:“好,走吧。” 143 许攸宁坐在更衣室门口。 科特换好衣服, 见到许攸宁,抱歉地笑笑:“久等了——” 许攸宁站起身, a级男选手捞起衣服进去,擦肩而过时,肩膀相撞,发出沉闷一声响。 他转过头来,不屑地扫了一眼科特:“你还来比赛啊?不是说再也不跳了?” 科特愣了一下,看着男选手,抓了下袖子。 男选手顿时拉下脸,嘴角抽搐一下:“你没认出我是谁?!”他操起手,斜睨着科特, “时隔五六年再跑出来丢丑?你不会现在还能赢我?” 科特沉默片刻:“……你是谁?” “咳咳……”许攸宁被呛得咳嗽起来, 赶在男选手脸色变绿之前, 拧上矿泉水瓶盖, “这位……是你的熟人?”她若有所思地看向科特。 科特眨了下眼睛,眼神微微有些迷茫:“我不知道啊……” 男选手深吸一口气, 眼睛眯成一条缝, 睨着两人:“科特,你五六年没再碰过舞蹈了吧?或许你曾经领先我, 但这五六年空缺,我早就超到你前面去了。先去把专业比赛打完了再说吧!” 他说完,推开门,更衣室的大门砰的一声摔了回来。 科特这才看向许攸宁, 压低声音:“好像是以前比赛的同期。” 许攸宁叹了口气,她已经看出来了好吗。 科特手掌慢慢搓着衣服角, 犹犹豫豫:“但他应该也很厉害……虽然我没有像大哥一样走完满贯, 但也都是专业比赛, 厉害的人肯定很多。”他深吸一口气,终于转身扯住许攸宁的衣角,低下头,“其实,你也不必非要得第一名,大哥给你的压力太多了,这次舞蹈节,很多厉害的人没有参加,比如二姐,因为二姐早就参加过了,我……不知道大哥怎么想,但你不用……” 许攸宁反手握住他的手腕:“到底得第几名,是实力说了算不是吗?不是我想第几就第几。” 科特一怔,轻轻松了口气,带动着胸膛往里一沉:“你这样想当然好。” 许攸宁弯了弯唇角,又转过头,皮埃尔翘起二郎腿,坐在评委桌前,蹙着眉头,微微有些不耐地打量着凯瑟琳。 四周吵吵嚷嚷,距离也较远,她听不清皮埃尔在说什么。 凯瑟琳笔直地站在皮埃尔面前,双手握在一起,不住地点头。 两人忽然不约而同朝这边看来。 许攸宁挑了挑眉,皮埃尔眉心一跳,瞪了她一眼,飞快转开头。 科特喉头咽了咽:“刚才……” “无非是要凯瑟琳不要输之类的。” 这时凯瑟琳又看了过来。 许攸宁抬眸,对上凯瑟琳的视线。她目光如炬,直勾勾盯着许攸宁,比起挑衅,更像是自信。 许攸宁眯了眯眼,难道还有什么手脚? “叮咚——” 广播里换了提示音,又响起音乐,皮埃尔拿着话筒,笑眯眯地坐在评委席上:“来参加舞蹈节的舞蹈爱好者、或者是观众,这是最激动人心的决赛!我说过了,许攸宁在这里,各位不想看看,我会如何点评她的舞蹈吗?” 皮埃尔话音落下,观众们渐渐朝舞台涌来,原本的杂役演员和街头歌手也驻足,观望着这方。 尽管网络并没有忘记皮埃尔歧视一事,但不说存在一部分根本不认为他歧视的人,舞蹈爱好者和皮埃尔本人的狂热粉丝,都不甚在意。 污点确实存在,但皮埃尔只要脸皮够厚,就可以粉饰泰然。 ——也就是说,在场并没有任何支持许攸宁的人。 不远处的钟楼当当作响,时针指向十二点,戴着狂欢节面具的主持人低醇的嗓音从音响传出:“是时候请两对比赛选手进入舞池了。” 144【牛仔舞章】 比赛进程是恰恰、桑巴、牛仔、伦巴和斗牛, 虽说是专业级,但顺序很自由,毕竟红帽子的专业档次, 比起五月份举办的国际拉丁舞大赛略低一点。 从恰恰到桑巴,两对都发挥得很好。 中途休息三分钟, 许攸宁拿着手机翻了一下网上的情况,有人已经录下视频传到了网络, 虽然镜头晃动,视距模糊,但也有不少没有到场的专业人士给出点评。 总的来说, 势均力敌。 【真奇怪,之前aidl我也有看, 但许绝对不是跳拉丁的料。】 【我也查过, 她之前没有学过拉丁,而且……她不是古典舞专业吗?】 【意思是……许没有学过拉丁,到现在却已经达到专业级的水准了?你们疯了还是我疯了?】 【好的,我明天就去跟隔壁社区的碧池说, 就算这个年纪从头学,我也可以比她跳得好。】 许攸宁还要往下翻, 广播的音乐已经响起,这次更换了提示音乐,变成了激昂的号角声。 有更多的观众聚集了过来。 他们大多是在网上前三场的视频, 出于好奇或者其他目的, 从四面八方赶来。 许攸宁拉着科特走进舞池, 他的掌心微微出汗, 一阵滑腻和滚烫, 像在摸湿透的海绵。 许攸宁握紧他的手, 轻声问:“紧张?” 科特缩了缩脖子,许攸宁勒紧他的手腕,嗓音微微一沉:“打起精神来,不要退缩,真的害怕,就跟着我的步伐来。” 科特被吓得心脏砰的一跳,下意识也握紧了她的手。 “我、我知道了!” 他心脏怦怦直跳,二人相握的手濡湿又火热,像一股电流窜过来,他的头脑越来越清醒。 “走吧。”许攸宁拉着他走进舞池。 舞曲据说是皮埃尔亲自选的,是一部舞蹈电影的音乐,男女主角也在影片中跳过一段为人称赞的牛仔。 踏着铜管乐器热烈的音色,两对比赛选手都动了! 周围的观众为演出呐喊,皮埃尔坐着没动,许攸宁的牛仔他在公开课看过,作为新手很出色,但要达到在这种比赛一争高下的专业级别,还差得很远。 “皮埃尔。”旁边的评委迟疑地拨开话筒,小声问,“你之前看过许攸宁跳舞么?” 皮埃尔目不斜视看着舞台:“那个古典舞还是什么的?看过很多次。比起这个,你赶紧盯着,总不至于连个外行的毛病都挑不出来。” “不是。”评委直起腰,“我是想问,你觉不觉得许攸宁的动作有点眼熟?” 所有的舞蹈,哪怕大家学的是同一个动作,都会在自身的基础上延展出不一样的风采和风格。 皮埃尔把话筒挪开:“许攸宁吗?是跟之前见过的有点区别,不过也不至于——” 话没说完,他瞳孔一缩,忽然猛地握紧矿泉水瓶。 “梅露可女士?”皮埃尔眼皮直跳,“许攸宁是跟着梅露可女士学习的拉丁舞?” “咦?是吗?梅露可女士已经退役二十年了,没有听说她收弟子啊。”评委奇怪地看向许攸宁,“不过的确有梅露可女士的味道,或许真的是……?” 不止如此! 皮埃尔将矿泉水瓶扔到地上一脚踹开。 许攸宁……进步太多了,跟之前越来越判若两人,仅仅几个月能进步这么多? “你怎么把人说得那么差?”另一个评委戏谑道,“这不是挺好的嘛。” 皮埃尔低咒一声,实在说不出口。 ——许攸宁才学不到一年啊! 不到一年啊! 难道他把所有的精力都耗在牛仔上了?牛仔可不是拉丁舞里最麻烦的舞蹈啊。 皮埃尔下意识攥紧了拳头。 三分半钟的牛仔很快结束,热情又逗趣的牛仔舞是最能带动观众情绪的,火热的音乐点燃气氛,观众也在跟着音乐的节拍,在场下情绪高昂的胡乱跳着舞,音乐结束后也意犹未尽。 皮埃尔松了一口气,将计分板拨开,对旁边的评委道:“伦巴就没那么容易的。” 女舞者的水平如何?伦巴就能见分晓。 虽然伦巴是慢舞,但肌肉的控制和胯部力量控制要求极高,很多女舞者一路过关斩将,有时候偏偏就会败在外行看不出端倪的伦巴上。 皮埃尔皮鞋踩在矿泉水瓶上,食指叩了叩桌面:“伦巴的时候好好盯着点,总能找到扣分的地方。” 评委用胳膊肘捅了捅他,半开玩笑道:“好歹也是拉丁舞的后辈——” 皮埃尔霍然转过头,评委顿时噤声,他面无表情,目光带着凉意,刀子一般在评委身上刮过:“她根本不能算拉丁舞者。” “严格一点。” 评委喉头咽了咽,重新看向舞台。 轻柔舒缓的萨克斯流泻而出,舞者们换好新的演出服回到舞池。 伦巴即将开场。 145 牛仔非常消耗体力, 虽然对拉丁舞舞者来说习以为常,但科特依然有些喘气。 在许攸宁看来,经过这么短暂的恶补, 科特达到这种程度已是不错, 后背感受到冷意,她转头朝凯瑟琳的方向看去。 凯瑟琳眼中冷冷的蔑视稍纵即逝,冷不丁四目相对, 她似乎被吓了一跳, 又慌张地把头撇开。 手上忽然一紧,许攸宁回头, 科特微微蹙着眉, 眼底有丝丝紧张:“怎么了?” 许攸宁轻飘飘地回他:“对手的注意力全在我们身上,好胜心还挺重。” 科特更加纠结, 许攸宁正想说什么,广播里音乐一转,变成比赛提示音。 许攸宁便把话咽回肚子里。 音乐响起, 站在舞池里的许攸宁先动。 她穿的是银色鱼鳞波纹般的演出服, 深灰色的吊带裙在柔和的灯光闪烁着光亮。科特走到她身后, 举止柔情,他的手轻轻触碰到许攸宁的腰, 许攸宁扭着胯转身, 手指在黑色的衬衫上慢慢下滑,白皙的指尖像带着电,台下的观众也忍不住睁大了眼。 女舞者的缠绵入了骨,由内至外, 带动心潮轻轻澎湃, 细腻的脚法和灵活的胯部像身经百战的老手。科特一个转身将她拉回来, 有情人离别在即,依依不舍,耳鬓厮磨。 舞者情绪悲伤,台下却因这一刻的暧昧又浓厚的情愫连连尖叫。 皮埃尔陷入呆滞中。 他被女舞者拉入这样离别痛苦的情绪里,和情人分别是那么糟糕,明明感情如此深刻,却又要分别。 要是没有分别迎来就好了。 直到观众的尖叫击穿他的脑门。 皮埃尔的思绪猛地切换回来,舞台热景重新回到视线中,他缓缓捂住嘴,哑然无语。 对舞蹈这样,需要不断磨练身体的每一个部位以及精进技巧的艺术来说,哪怕耗上三五年,也不一定够。 但她怎么会……?许攸宁怎么会这么快进步?! 皮埃尔想让旁边坐着的其他评委好好盯着点,但心脏砰砰砰的,话到嘴边又难以出口。 所有的视线仿佛全部集中在许攸宁和科特身上,旁边的一对黯然失色。 伴随着音乐收尾,另外一个评委也回过神来,看向皮埃尔:“皮埃尔先生,你跟许攸宁关系很好吗?” 皮埃尔眼神愣愣,随机身体猛地一震,不耐地道:“怎么可能?” “那真奇怪。”评委琢磨着,“许攸宁现在的风格,倒有点像艾罗娜,皮埃尔先生和艾罗娜很熟吧?” ……什么? 皮埃尔再度看向台上,音乐却渐渐慢下来,痛苦的女舞者难掩悲痛,站在男舞者身前,男舞者温柔又虚无地将女舞者抱入怀中。 皮埃尔微微瞪大眼睛。 的确——!许攸宁的伦巴有艾罗娜的味道!艾罗娜可是伦巴之中的佼佼者,能和皮埃尔的女舞伴平分秋色。 而且艾罗娜还是—— 皮埃尔迅速看向舞池中的凯瑟琳,刚才精力全部集中在许攸宁身上,以至于忽略了凯瑟琳的状态。但凯瑟琳也难掩惊愕,视线时不时扫向许攸宁,身为女舞者在舞蹈中应展现的神态、情感一塌糊涂! 音乐结束,现场响起尖叫声,皮埃尔分不清这些因他的号召而来的观众,到底是在为谁呼喊了。 额头青筋跳了跳,皮埃尔站起身,快步走向舞台。 许攸宁拉着科特鞠躬,正要下台,背后传来呼喊声。 “许攸宁!”凯瑟琳飞快冲过来,一个健步拦住她的去路,板着脸:“你认识艾罗娜老师?” 她的脸色实在难看。许攸宁玩味地勾了勾唇:“跳拉丁舞的人有不认识艾罗娜的吗?” 凯瑟琳忍不住上前一步:“你知道我的意思——你——”她伸出手指着许攸宁,眼神愤愤,“如果不是长年累月积累,你怎么会有艾罗娜的风格?” 许攸宁刚要说话,科特将她挡在身后:“那个,你能不能不要这样说话?攸宁一直用艾罗娜老师的伦巴视频练习,有她的风范在所难免——” “胡说八道!”凯瑟琳操起手,视线极冷,“你把我当傻子吗?这可不是靠练习就能做到的!一定经过了长年累月的接触和积累!” 许攸宁摊手:“你觉得怎么样就是怎么样就好了。” “许。” 许攸宁侧头,皮埃尔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舞台前,指着许攸宁,“把鞋子脱下来。” 许攸宁挑了挑眉:“恋足癖?” 皮埃尔额头青筋跳了跳,沉下脸,面色破天荒、前所未有的严肃:“把鞋子脱下来,我看看。” 离舞台较近的几个纹身青年,也好奇地走了过来,探头探脑。 许攸宁垂眸看着皮埃尔:“我有什么好处吗?” 皮埃尔面色僵了僵:“你——” “好啊。”许攸宁弯腰解开高跟鞋的系扣,提起脚,被遮挡的部位一点点暴露在众人视野。 凯瑟琳惊讶地捂着嘴后退一步,许攸宁也低下头,她的整个前脚掌和指关节都贴着纱布,纱布前段有点点红色,像是受过伤。 科特见状赶忙蹲下身:“一不注意就……要重新擦一次药才行。” 许攸宁晃了晃脚,漫不经心:“还有最后一场,比赛完就可以休息,到时候再换。” “你、你脚这是怎么了?”凯瑟琳愕然地望着她,面色惶然又带着不可置信,“你用这样的脚跟我比赛?” “只是一直穿着高跟鞋,擦伤而已。”许攸宁淡淡一笑,“又不是被砍了脚,不过,这样就穿不了脚趾的鞋,服装分数应该扣得不少吧。” “练了多久?”皮埃尔操起手,他完全变了脸色,目光沉静看着许攸宁,深邃又难以捉摸。 许攸宁捏着下巴想了想:“大概十个月了吧,当然我还差得很远。” 凯瑟琳一顿:“什么意思?” 皮埃尔目不转睛盯着许攸宁,语气平静:“听说有天才画家,可以将只见过一次的画描摹出来,不管是构图还是色彩,都能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这种天才甚至不用像画假画的画家那样不停练习,第一次听说的时候,我还当这个世界疯了。却没想到真的有你这种人,艾罗娜和梅露可女士的舞蹈,都是照着学的?” 许攸宁略一颔首:“跟最好的老师学,也算捷径了吧?” 凯瑟琳看了眼许攸宁,又看了皮埃尔,捏起手指:“皮埃尔先生?请问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皮埃尔的视线丝毫没有放在凯瑟琳身上,而是直勾勾看着许攸宁:“情感、舞步、姿态,都不像是描摹,反倒像是融会贯通后自己习得的东西,你——” 他嘴唇动了动,又及时打住,随后改口:“休息半个小时吧。” “你这样才像刁难我。”许攸宁长舒一口气,“不能尽早比完?” 皮埃尔沉默一会儿,盯着许攸宁看了一会儿,随后面无表情道:“行吧。” 146 斗牛和前几种, 略有不同。 它讲究舞姿挺拔,无胯部动作,重心也靠前。和其他舞种的友好搭档、和谐交融不同, 斗牛中男女舞伴更需要互不相让的拉力感。 把男舞者比作斗牛士,那女舞者就是气势毫不相让的披风或者牛。而且在舞蹈中,它更突显男舞者的特点。 斗牛, 也更能衡量一个男舞者的水平。 节奏鲜明、雄壮有力的西班牙风格舞曲, 也是斗牛常用的舞曲。舞蹈曲目是由其他评委选送、往年比赛很少用到的新颖曲目。 这是着重观察男舞者的时刻,评委凑过来,压低声音:“刚才是为了许攸宁想延迟比赛吗?不过这个舞对她很不利哦,东方人骨子里就比较含蓄内敛, 对于一个入行不深的拉丁舞者来说, 要揣摩到舞蹈情绪和情感有点难了哦。” 皮埃尔面无表情听着, 捏着指关节, 灯光下手心一片晶亮。 灯光一亮,小号声齐齐冲出, 穿着大红色连衣裙的许攸宁拉开裙摆,仰首挺胸踩着舞步直直走向科特。裙摆犹如威猛的披风扇动,尽管舞蹈节吵闹一片,舞者刻意营造的鞋跟跺响声也清脆入耳, 从舞台朝四周发散。 科特就是场上最勇猛的斗牛士,他对面的女舞者, 就是雄赳赳气昂昂、与他搏斗的牛, 力量仿佛从舞者体内爆发开来, 不管是“斗牛士”, 还是与之搏斗的“牛”, 都气势难挡, 自信满满。 原本舞池里有两对舞者,大家更多的关注凯瑟琳那对经验丰富、小有名气的选手,可不知怎么,明明是同样热烈的火红裙子,大家目光却不由自主要偏向许攸宁这边,她的气势在一瞬间压倒了对面的凯瑟琳,脚下舞步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隔着舞台两米远,她的热烈的情感和令人振奋的气质却感染了台下的观众。 皮埃尔注意到连科特也像受到感染般,舞步越来越完美。两人配合无间,倒不像是临时组合成的队伍,更像是搭档多年的老朋友。 旁边的评委惊叹道:“能跳出斗牛的情绪和感染力,她一定不止几年的功夫!我小看她了!” 皮埃尔无意识咬着手上戴着的皮手套,犬牙将柔软的皮层戳出一个洞也没有察觉,只是怔怔地看着舞台,心中一直飘在云端的土地不断崩塌下陷。 两分半钟的斗牛舞结束,两秒的安静之后,尖叫声震耳欲聋! 这反响有点出乎意料,许攸宁讶异地看向凯瑟琳的方向,凯瑟琳和她的男舞伴脸色却沉着脸。 伦巴和斗牛似乎让他们有点受冲击,在斗牛比赛进行的时候,许攸宁余光注意到凯瑟琳的发挥甚至没有昨天亮眼。 主持人戴着狂欢节面具,急匆匆奔上舞台,继续暖场。台下的评委席本该讨论评分,皮埃尔起身朝人群外走。 许攸宁循着看过去,只看见剩下两个评委一头雾水的拿着皮埃尔留下的评分卡。 “哎?”科特抓紧了许攸宁的胳膊,“皮埃尔先生走了?为什么?” 许攸宁摸摸下巴,笑瞥他一眼:“大概是比赛结果无法接受吧?” 科特一愣,猛地攥紧她,刚张开口,主持人摘下大礼帽:“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你们肯定不会想到皮埃尔先生给谁打了高分……ok,皮埃尔先生已经离开了,那我们直接来宣布比赛的获胜者,告诉我,你们觉得是谁?” 话还没说完,围绕着舞台的观众们齐齐发出尖叫声,吵吵嚷嚷,夹杂着各地口音的英语混在一起,许攸宁被这刺耳的尖叫吵得脑袋一阵嗡嗡。 主持人忽然转过来,手臂一展,搭在她肩上,脸上狂欢节的面具凑近:“yeah,这是本次专业级比赛的优胜者,科特·沃克和许攸宁!” 广播中,萨克斯曲更换成轻摇滚的电音曲,主持人祝贺的话语淹没在音乐和观众的尖叫声中,来不及颁奖,舞蹈节就已经被推至高潮,有热情的男观众爬上舞台,拉住许攸宁的手:“一起跳舞吗?” 许攸宁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人拉到舞池中央,越来越多的人涌入舞池,将主持人和其他选手冲散,舞蹈节的现场名副其实成为众人舞蹈的舞台。 舞蹈带来的欢乐像温泉从地底不断涌出,冲刷心田。许攸宁干脆牵起裙子也笑眯眯将科特拉过来:“我第一次参加舞蹈节,也许也是最后一次,不要浪费机会啊。” 科特被拉得一个踉跄,担忧地朝下看向她的脚:“可是……” “不严重。”许攸宁摇头,拉丁舞触地的基本是前脚掌,好好控制的话,受伤并不厉害。 ——更何况旧伤也只是训练过度罢了。 科特长叹一口气:“那一会儿回去要好好休息啊。” 许攸宁冲他眨眨眼。 …… 同样在b市,阳光还没坠入地平线。 杨助理推开铁门,冲狱警点点头,回头道:“争取了三个小时时间。” “十分钟就够了。”铁门缓缓推开,俊美的青年桃花眼轻轻朝里瞥了一眼,随手将大衣随手扔进杨助理怀里,这才超前看去。 隔着防弹玻璃,里面坐着个穿着囚服、发量着急的老头。 “下午好,约翰理事长。”魏则行淡淡一笑,在杨助理拉开椅子后,顺势坐下来,“路过b市,顺便拜访拜访你,在里面呆着还好吗?” 约翰目光沉沉盯着他,好半晌,往椅背一靠:“没加见过比你更疯的,就为了二百美元搞这么多动作,我说过会给啊,等我出去,只要再等两个月就可以了。” “不行。”魏则行抬眸,杨助理立刻将一叠资料从防弹玻璃下的缝隙塞过去,“五天之内,钱到账,否则这份资料我会提供给需要他的人。” 约翰瞄了一眼,瞳孔顿时一缩,额头青筋跳了跳:“你到底是个什么疯子?不过两百美元比赛奖金,我又不是不给!只是要等到调查结束——” “你母亲那里不是还有一笔你转移资产的钱?就用那个吧。”魏则行站起身,唇角含笑,眼里却无丝毫笑意,“五天之内。” 魏则行转身朝外走,铁门还没关上,约翰就气喘吁吁将资料狠狠甩在防弹玻璃上:“疯子!” 走出监狱,杨助理打开车门,低声问:“要去舞蹈节吗?” 魏则行坐上车,托腮淡淡看向车窗外:“不去,又不是跟踪狂。” 杨助理:“……”跟踪狂能有您敬业? 147 舞蹈节结束后的假日还有余裕。 马尔科带许攸宁去了本地的拉丁舞专业学校, 本地的教学方式和许攸宁在选修课接触的教学的确有所不同,学生整体舞步技术坚实,用功又努力的氛围更是像铜墙铁壁一般, 将教室包裹起来。 对于许攸宁这个外来人,学员们也很友好, 并没有表现出芥蒂。 下午下课,学员们一一散去, 许攸宁在教室等着上楼去跟办公室告别的马尔科, 门外影子一晃,伊莎贝尔推开门,探头进来:“……我以为你已经离开了。” 许攸宁含着棒棒糖,正在换鞋子,见到她, 惊讶地从嘴里取出糖棒:“你怎么在这儿?” 伊莎贝尔也露出惊异之色, 走进来反手带上门:“……皮埃尔老师的工作室就在楼上。” 那马尔科上楼是去向皮埃尔告别?许攸宁淡淡莞尔:“那真巧。” 伊莎贝尔站在门前, 手指时不时用力抠着衣服角,贝齿咬了咬下唇:“皮埃尔老师……今年春天比赛结束后,就要退役了。” 许攸宁早就听说过了,之前aidl因为歧视闹得沸沸扬扬, 但皮埃尔的退役也成为缓冲之一, 让他免受一部分折磨。 “原本是在明年秋天才退役的,也许可能更晚,但是……”伊莎贝尔抬眼, 目不转睛对上许攸宁的视线,“从你比赛结束后, 他就变得消极, 甚至生出了提早退役的想法……” 许攸宁关掉中央空调, 语气平淡:“所以呢?” 伊莎贝尔沉默两秒:“脚伤没事了吗?” “啊……”许攸宁想起前几天皮埃尔叫她脱鞋的事。脚之所以那么脆弱,只是在接触新舞种后,从未这样高强度的练习。但对一个舞者来说,只要脚的触感、肌肉、皮肤习惯后,就不会再有问题。 “那天晚上只是恰好结痂的地方被我崩开了。”许攸宁摊手,“毕竟我离你们那种——连皮肤都习惯的高强度还早啊。” 话音刚落,伊莎贝尔走过来,从手提包里掏出一张名片递过来:“这是我老师的联系方式,她和皮埃尔老师会一起退役,如果你有任何需要,可以和老师联系……” 伊莎贝尔的老师是皮埃尔的舞伴,许攸宁偷瞄了一眼名片,她完全忘记对方的名字了……不过伊莎贝尔眼神真诚,她只好先接下。 刚接过那张蕾丝名片,伊莎贝尔忽然直挺挺弯腰鞠了一躬。 许攸宁被吓了一跳,连忙朝旁边走两步躲开:“怎么了?” 伊莎贝尔直起腰,视线落在脚尖:“皮埃尔老师的事情,我代他向你说对不起,其实本来该皮埃尔老师自己来的,可是他因为太受打击,已经发烧好几天了。” 许攸宁:“……”这也至于?她摆摆手:“我知道了。” 伊莎贝尔微微一愣:“不……生气了吗?我以为你一直对皮埃尔老师很生气。” “哪方面?”皮埃尔值得生气的地方太多,许攸宁一一数不过来,她食指按在镜子上,指腹碾了碾,“知道他这么不高兴,我就高兴了。” 伊莎贝尔嘴角抽了抽:“总而言之,就是这样……”她长舒一口气,紧绷的肩膀垮下来,话语也变得轻松,“沃克老师也在楼上跟皮埃尔老师的助理聊天,你要一起上楼吗?” “我在这儿等吧。” 伊莎贝尔也没有勉强,将鬓角的头发挽到而后,笑了笑:“好。” 伊莎贝尔走后,许攸宁在凳子上坐下,拉起裙摆。 厚厚的连裤袜下看不见任何伤痕、厚茧,这些重创会在伤好后,渐渐变成更适应舞步的茧,那些容易擦破皮肤的地方也如果千锤百炼,不会轻易再擦伤。 但每一次排练都要更多,再更多,所有的时间都要利用起来,全力以赴打磨舞技。 不能等到在赛场上出错,或者在赛场上被对手的技术压倒,才后悔练习不够。 ——如果没有玩那五分钟手机,如果少睡两个小时,如果少看一点电视,这样的后悔永远也来不及。 所以在每一个当下,她都会全力以赴。 “抱歉抱歉,等久了吧?”门口传来马尔科的声音。 许攸宁背起包起身,马尔科被管家从门外推进来,他膝盖的毯子被门一蹭,露出穿着厚厚裤子的双腿,即便穿着西裤,但那下面的双腿肌肉想必也萎缩许多。 许攸宁弯腰将毯子拖回来盖上:“没等多久,刚才伊莎贝尔倒是来说了会儿话。” 马尔科恍然,蓝色的眼眸里溢出笑意:“看来皮埃尔受了不小的打击,大概在家哭鼻子吧。” ……确实如此。 一行人朝室外走。 宽敞的走廊一侧挂着名师的画像和照片,马尔科的照片也在上面。 许攸宁盯着看了一会儿,马尔科也抬头望了一眼:“是一位很有名的摄影师给我拍的。” 夕阳沉在窗沿一角,马尔科的照片也被余晖镀上一层鎏金,地上踩着的地板像有舞台灯光照耀,能想象得出当马尔科走到舞池里,他会如何攫取在场所有观众的目光。 许攸宁转过头,目光缓缓落到马尔科身上:“反正时间也荒废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做点有意义的事?” “……”马尔科眉心一跳。 许攸宁也不知道这话有什么问题,但马尔科像是有些呆滞,她疑惑地问:“怎——” “叮叮叮——”一串急促的语音通话提醒声响起。 许攸宁对如梦惊醒、正打算说话的马尔科打了个手势,背过身去,按下接听:“怎么了欣佳?” “那、那个,攸宁啊,你那边方便接电话吗?”袁欣佳迟疑一下,“海文有跟你联系吗?我看她前天给你留言来着。” 148 许攸宁办理完登记手续回来, 马尔科的轮椅停在服务台旁的石柱边,纠结地眉头轻轻蹙起。 她改签了航班,比原定计划提前三天离开。 剩下的三天, 她本打算继续研究研究拉丁舞, 结果袁欣佳却说,这阵子李海文抑郁症复发,十分不稳定, 现在还找不到人了, 她当即决定改签机票回国。 李海文不见的前一天,她还给许攸宁发消息, 实在看不出抑郁复发的迹象。 马尔科试探着问:“最近还有假期吗?” “暑假吧。”现在说暑假的事情还太早了。许攸宁端详着马尔科的神色, 听马尔科的管家说,这个月她住在马尔科家, 马尔科连出门的频率都上升了。 以前他在家,除了听音乐弹钢琴,偶尔只出门看舞蹈比赛。然而哪儿有那么多高水准的赛事给他看, 日子有多无聊可想而知。 许攸宁想起傍晚没说完的话题, 拿出手机给他发邮件:“我把我的地址给你, 你要是实在无聊,就别闲着, 考虑看看来和我一起工作?” “舞蹈教室?工作室?艺术学校?舞蹈团?”马尔科叹了口气, “如果是这些……” “学校,不过得先等我混出名堂。”许攸宁摸着下巴,“上次aidl的经历,让我意识到, 全世界的人对很多舞蹈都太不了解了。” “比如说你的专业?”马尔科笑了一下, “我还是欣赏的。” 就只是这样罢了。许攸宁没有戳破他, 而是继续道:“我想成为世界舞坛上有名的人物,以学校为媒介,让更多的人看到那些逐渐被边缘化的舞蹈。” 马尔科眨了下眼睛,许攸宁操起手:“金成石和皮埃尔对决失败,你觉得是金成石跳得太烂吗?湿婆舞那么小众的舞蹈,在阮明带到aidl之前,很多人肯定听都没听说过吧?拉丁舞在传播开前,也曾是民族小众舞蹈。” “世界上有七十四亿人口,假如有一半人知道拉丁舞,那知道古典舞的,有他们的一半多吗?我们作为舞者,就算不能在历史上留下笔墨,也应该有点理想不是吗?” “再说了……艺术要百花齐放才有意思。” “所以你想把你的舞蹈带到国际舞台上吗……”马尔科怔忪半晌,海水般蓝色的眼眸里映出笑意,温和又带着点点鼓励,“你可以尝试一下,或许我会中途加入。” “最好别太晚。”许攸宁冲他挥挥手,朝安检的方向走。 马尔科冲她轻轻挥手:“比赛奖金到了的话,我会打给你的。” 许攸宁颔首,她顺着人流朝安检口走,手指捏紧护照本,指关节微微泛白。 不管马尔科真实想法如何,许攸宁都坦然接受。 路很长,而世界丰富多姿,很多事物人们还远不熟悉,对于那些不熟悉、不了解的东西,大多数会觉得奇怪、怪异,难以接受。 因为超出了所谓的“常理”。 许攸宁想要把古典舞纳入这些人的“常理”内。 不能像金成石那样认命,把自己圈起来。 头顶的广播响起登记提示,许攸宁围上围巾,检票登机。 十个小时的旅途,许攸宁于清晨落地,一进宿舍门,就听见袁欣佳高昂的叫了一声:“海——!” 见是许攸宁,又把话咽回去:“你怎么回来了?” “不是说海文不见了吗?”许攸宁把行李箱塞进床底下,“怎么回事?跟她家人通过电话了吗?” 袁欣佳面露难色,许攸宁看向郑薇,郑薇摇摇头。 简直——!一口气堵在嗓子眼,许攸宁哽了下:“这种事怎么不通知家人?跟老师说过吗?” 袁欣佳有些为难:“她只说出去走走……” “如果通知家长又报警,她会不会觉得我们大惊小怪,她本来就敏感。”郑薇犹豫地道。 “如果她出事了,就该我们脆弱了。”许攸宁拿出手机给老师打电话,说起来也很奇怪,之前学生处的老师说,李海文的病症都控制得很好,否则她也不会回学校了。 而且返校后,她好转许多,复诊时连医生都说她变开朗了点。 现在还没开学,返岗率不高,好在学生处的老师就住教师公寓,许攸宁打电话跟老师说明了情况,学生处的老师赶忙和李海文的家长联系。 李海文父母离婚早,她跟了母亲,父亲那边有了新家庭后,几乎忽略这个和前妻生的女儿,如今的离异家庭很多,也没什么特别。怪就怪在李海文高三的时候忽然开始抑郁,艺考差点栽跟头不说,高三毕业后更是急转直下,一度闹得不能来学校。 抑郁症原因多发,李母也不清楚根本原因,如今李海文复发更是一头雾水。 李海文老家距离b市仅一小时高铁车程,许攸宁泡了杯红茶,拎起包要出门。 袁欣佳赶忙追到门口:“你去哪儿啊?!一会儿海文的妈妈——” 许攸宁拿出手机查路线:“我记得她有个朋友在师范,找她问问。” “那打个电话?” “没有电话,所以才要跑一趟。” 袁欣佳惊讶地瞪大眼睛:“可是坐车去师范要一个半小时哎!” 师范搬了新校区,距离远得仿佛和舞院断交。 “坐在这里等也不是办法,还是问问看吧。”李海文那位朋友,从小到大比赛遇见好几次,也算点头之交,就是——没有联系方式。 许攸宁到师范门口,运气还算不错,在食堂找到了人。 虽然刚开春,但气温还不高,室内暖气充足,许攸宁环视一圈,看见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坐在靠走廊的位置上喝酸辣汤。 她径直走过去,拉下口罩:“苏缘,可以打扰一会儿吗?最近李海文跟你联系过吗?” 苏缘也认出她来,放下不锈钢碗,神色诧异地看着她:“海文?最近一个月都没怎么联系,过年倒是发过一次消息,你……来这儿找海文?” 许攸宁踌躇片刻,还是把最近发生的事情跟她说了说。 苏缘“嘶”了一声,用汤匙搅着汤水:“她又开始了?你在找她?真是不省心。” 许攸宁眉头蹙起:“……你知道她可能去哪儿吗?” 苏缘拿出手机翻聊天记录:“我们现在聊天很少了,你也知道,每次跟她聊天负能量都很重,有点受不了……哦,对了,去年她问过我一件事,我还觉得纳闷。” 说着她把聊天框朝向许攸宁,苏缘和李海文的聊天界面很冷清,记录断断续续,但有一天李海文问了句:【高威远现在在哪儿读书?】 “高威远是谁?”许攸宁疑惑地看向苏缘,名字还挺耳熟。 苏缘呼出一口气,端着不锈钢碗起身:“那我告诉你吧,你不要告诉其他人,这个人是海文高中时候的男朋友。” 149 “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许攸宁想了想, “和我们一个专业?” “不,是我们高中隔壁学校的,两所学校离的很近, 只隔了一个操场。”苏缘把不锈钢碗放进回收篮里。 许攸宁跟着苏缘朝食堂外走:“然后呢?” “高威远比我们大一届, 外貌很显眼,后来跟海文好了。他们俩的事情,我知道得也不多, 海文不爱说。”苏缘接着道, “不过我听男生说,他性格有点恶劣。” 许攸宁越听越觉得名字耳熟, 听见苏缘这样说, 又被拉回神思:“嗯?他对海文很差吗?” “渣啊。”苏缘扯了下嘴角,“你学生时代想都想不到的操作, 全都可以出现在他身上,不过高中毕业后海文就不想再提他。那天忽然问这个,我还挺纳闷。” 许攸宁若有所思, 那阵子恰好期末考试, 大家都挺忙碌的, 或许有意无意忽略了李海文的异常。 跟这个男生会有关系? 许攸宁问过苏缘,苏缘也不太确定, 不过她干脆地把舞鞋托同学带回去, 和许攸宁一起去找人。 苏缘跟老同学们打听一圈后,询问许攸宁意见:“李海文好像跟其他人也打听过高威远,我知道那家伙的学校在哪儿,要不去看看?” 许攸宁缓缓点头。 和李海文相处这么久, 许攸宁对她还是有三分了解。她连和她搭档的同班同学的八卦, 都不太关心。从平时和袁欣佳聊爱情剧时候的观点来看, 也不会吃回头草。 “可能出了点事”苏缘猜测着,指着东边的方向,“从东门出去坐公交,半个小时就到高威远他们学校,我们过去看看?” 高威远在旅游学校,半个小时车程。应该说这一片地区大学不少,去的路上还会经过财大。 车上学生很多,两人坐在车门边,经过财大时,苏缘指着窗外:“来过财大吗?听我们学校上一届的男生说,那个高威远,最近好像谈了个财大的有钱女朋友。” 许攸宁一个激灵,终于想起来了——这个高威远,之前不是在电影院见过?! 而且还是和许英黛一起的! “呵……”许攸宁哼笑一声,原来有钱的财大女友是许英黛啊。 但,高威远总不会背着许英黛又出轨。仔细想想,当初在电影院见到高威远后,李海文的确有点奇怪。 许攸宁想了想,从通讯录里拖出许英梵的电话,发消息过去:【想请教你一个问题,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不过几秒钟,许英梵就打了过来:“有、有的!” 电话里还能听见许宏越来越远的斥责声:“你毛毛躁躁的去哪儿?!” 砰的一声响,许宏的声音彻底被隔绝,许英梵语气微急:“怎么了?想问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谢谢,也不是什么大事。”许攸宁顿了顿,“最近许英黛谈恋爱了?” 许英梵一顿,语气凉飕飕地问:“她骚扰你了?” “……”许攸宁差异地拿下电话看一眼啊。 没错,的确是许英梵的电话号码啊。 “不,我想问问她男朋友的事情,她男朋友是不是叫高威远?” 许英梵呼出一口气:“……我还以为……她啊,我也不太清楚……你……找她有事吗?” “没有吧。”许攸宁略一思忖,“她男朋友你真的没见过?站在人群里也挺扎眼的。” 许英梵的声音慌张起来:“你、你关心她男朋友做什么?你想谈恋爱了?” “……”许攸宁叹了口气,“你不知道的话,也没关系,总之谢谢你。” 许英梵还想说什么,许攸宁默默挂掉电话,苏缘奇怪地拍拍她的肩膀:“给谁打电话啊?还有别的人认识高威远?” “一个认识的人,只是打过去试试,看样子好像不认识。” 连许英梵都没见过的话,许英黛就是偷偷在交往了。 “叮咚——栗子田站到了,栗子田站到了,乘客——” “到站了!”苏缘拍拍许攸宁的肩膀,两人跟着一拨学生下车。 车站上下挤满了人,两人刚绕过公交车站的广告牌,就看见绿化带边,许英黛面对着李海文,高高扬起了手。 150 旁边苏缘惊呼一声, 许攸宁飞快上前,赶在许英黛一巴掌扇过来之前,将她的手重重拍开。 许英黛好似被吓了一跳, 一个踉跄捂着手腕后退一步, 看清是许攸宁,眼神一暗:“你干什么?!” “你才是。”许攸宁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怎么?受过良好礼仪教育的许英黛, 也要的当街打人了?” 等车的好几个学生看过来, 窃窃私语,许英黛面色一红, 忍了忍:“你认识这个人吧?是她跑来纠缠高威远——” “胡说!”李海文激动地推开许攸宁, 力道之大,推得许攸宁一脚踩进路边绿化带里, 她脸颊通红,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怎么,“我找他——不是因为这个事!反而是你——我説了我对他没兴趣, 只是想跟他私下谈谈, 你怎么总是这样!” 下过雨的绿化带泥土松软泥泞, 泥水溅在鞋子和裤腿上,苏缘尴尬又不解地将许攸宁拉起来, 小声问:“她这是怎么了……发这么大火。” 许攸宁弯腰擦掉裤腿上的泥点, 这个功夫,许英黛和李海文依旧在对峙。 “你差不多得了!不管你是什么事,我都说了!别总是来找这人!”许英黛操起手,微微抬着下巴, 冷蔑地看着李海文, “不要当我脾气好!” 李海文气得涨红了脸:“这跟你没关系!” “怎么跟我没关系?!”许英黛冷眼看着李海文, 又瞥眼狠狠刮了高威远一眼。 站在许英黛背后的高威远只是眨眨眼,露出一个讨饶地笑容来。 苏缘找了根树枝帮许攸宁刮鞋帮上的泥,许攸宁接过树枝,视线不紧不慢望向高威远。 高威远很快注意到她的视线,冲她笑盈盈地挥挥手。 ——简直就像一直注意着这边。 许攸宁淡淡移开视线,走到李海文跟前,状似不经意将她挡在身后:“出了什么事吗?欣佳说你连宿舍也没回。” 李海文无意识握紧了背包肩带,眼神飘向一边,抿紧唇不吭声。 许英黛操起手,眼里闪过一丝讥嘲:“你认识就最好,把这个人带回去,整天给男生发消息打扰别人,居然还跑到学校里来骚扰人——” “没有!”李海文猛地握紧许攸宁的小臂,许攸宁迅速赶到手臂上传来一阵阵刺痛。 李海文有意无意掐紧了她的胳膊,指甲深深陷进了肉里。 许攸宁拉下她的手,李海文手心全是汗,瞳孔不安地晃动,肩膀狼狈地耷拉着,这可不像舞蹈生应有的体态。 许攸宁蹙眉,不想再刺激李海文,转头看向许英黛,慢吞吞问:“这是你男朋友?” 许英黛面容微微一僵:“和你没关系。” “不是你男朋友,那和你也没关系,那我就直接问了。”许攸宁懒得再在许英黛身上浪费时间,“听说你和海文早就分手了,你们现在还有来往?” 许英黛刚要开口,高威远懒散地伸手环住许英黛的脖颈,笑嘻嘻地看着许攸宁:“虽然和李海文不是高中同学,但好歹大家认识嘛,闲聊几句还是可能的呀。”说着他转向李海文,眨了眨眼:“对吧?” 李海文顿时拉长了脸。 “闲聊啊?”许攸宁表情似笑非笑,“李海文会想跟你闲聊啊?” “嗯……”高威远的眼神饶有兴味地停留在许攸宁身上,“那——” “废话怎么这么多?”许英黛不耐烦地打断他们俩,侧头冷眼瞪着高威远,“你还没说完?!” 高威远一脸无辜地举手投降,仿佛完全置身事外。 “许英黛你倒是挺闲,最近连学校都不敢去的人,还有空来这儿溜达?他两不过是说下话,不用防贼一样吧?” 许英黛憋红了脸,许攸宁居然当众提起她这辈子最丢脸的事之一! 察觉到周围射过来的目光更加放肆,原本已经摘下的口罩又被她拉起来挡住脸。她气不打从一出来:“许攸宁,你找茬吗?这有你什么事?” 许攸宁上下打量着许英黛,有些惊奇,但最终只是淡淡一笑:“对啊,找你茬,你要怎么样?在这儿接着吵架?” 驻足的人越来越多,有些人甚至拿出手机来拍照! 年轻人本来就爱关注网络,许攸宁在高校学生中有一点知名度,加之如此有辨识度的脸,想让人认不出都难! “怎么了?” “好像在吵架哎……” “戴口罩那是谁?我们学校的?!” 许英黛有些难堪地捂紧口罩,眼神晦暗地盯着许攸宁,忽然有了主意——虽然这个主意很糟糕,但只要能让许攸宁不好过,就行了! 她正要开口,许攸宁快一步上前,按住她的肩膀,唇角含着淡淡的笑意:“我说,你说话之前,要想清楚,如果被人顺藤摸瓜查出我和许家的关系,你猜猜许英斐会不会气得想杀人?” 许英黛一愣,顿时犹如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透心凉。 她刚才是想指责许攸宁缠着高威远,虽然这是污蔑,但没有关系,毕竟这种事情又有多少人会去求证?造谣后又有多少人会关心辟谣? 但许攸宁却提起许英斐…… 想到许英斐,许英黛心头的冲动渐渐消弭,但仍旧不解气地盯着许攸宁:“你以为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试试?”许攸宁慢悠悠笑道,“正好,你今天让我有点火大,我找许英斐出气吧。” 许英黛倏地一惊,眼看她拿出手机,几乎忍不住想去抢夺。 低下头,扭头就走。 她身后的高威远诧异一瞬,又转头过来,冲着许攸宁摆摆手:“下次再见。”说完又不紧不慢跟上许英黛。 人一走,李海文犹如被卸下重担,整个人陡然一松懈,差点没站稳。 苏缘赶紧扶住她,忍不住责备:“你怎么跑出来也不打招呼?人家到处找你,听说你妈都坐高铁来了!” 李海文抿着唇,没出声。 “先回去再说。”许攸宁道。 回程的地铁上,李海文低着头,许攸宁也没主动和她交流,地铁上显然不是个谈心的好地方。 不过许英黛真……令她惊讶。 即便高三生活很魔幻,但许攸宁仍然记得一开始在二中青年节舞台上,看见许英黛钢琴独奏的模样。 气质绝佳,面容姣好,钢琴娴熟,前排两个女生还一直讨论她的礼服。 她演出结束后,有男生上台送花,她微微颔首道谢,高雅娴静,恰到好处。 而现在……她还要自己亲自在公共场合打人了。 许攸宁嗤笑一声,正打算回袁欣佳的消息,许英梵又打电话过来。 这人从来不敢给许攸宁打电话,就算发消息都是小心翼翼。 既然打电话来,那就是有什么事。 许攸宁接起来:“怎么了?” “我知道了!”许英梵的声音有点激动。 “她好像真的谈恋爱了!我调了监控记录,发现她经常出门,不过很奇怪的是,对方来接她的时候,是开的她的车哎,虽然好几辆我都没见过,不过我打电话查了一下,的确是她的,除此之外还有几辆车登记了那个男人的名字,纳税人却是她……她好像给那男的买车了。” 几辆车而已,许英梵不觉得哪里不对,只觉得最近许英黛花钱如流水,不由得小声道:“最近情况这么糟糕,她怎么还跟个没事人一样花那么多钱,明明今年也要跟我一起出国……” 这对出国逃难队现在关系糟糕,原本许英梵就被许英黛搓圆捏扁,现在掌握不到许英黛的想法,也实属正常。 “许英斐没管她?”许攸宁嗓音淡淡,听起来没什么情绪。 许英梵有些迟疑,声音更小了:“大哥最近挺忙的……” 网友金鱼记忆,合作商却不是,公关摆平后,许英斐仍然有一大堆烂摊子要收拾。 可以说尽管事情已经过去很久,许英斐却仍然在为那次事件给公司带来的影响善后和弥补。 许攸宁忽然有些感慨,不到两年,没想到变化这么大。 许英斐能不能好,她不知道,不过许英黛就像粘上细菌的食物,正在快速腐败。 “你……不高兴吗?”许英斐小心地询问。 许攸宁哼笑一声,什么高不高兴的,那些人怎么样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她只是觉得很可笑罢了。 “好好学习吧。”她忽然道。 许英梵一怔,以为她在鼓励自己,猛地握紧手机,磕磕巴巴道:“对……是、是的!我会的!” “嗯。”许攸宁不浅不淡应了声,她就那么一说,许英梵要不要学是他的事,正准备挂电话,许英梵又试探着问:“我……要把许英黛的事情告诉大哥吗?” 许攸宁食指轻轻叩着膝盖。 这个简单的脑袋大概想的是,许英黛的行为肯定会招致许英斐不悦。 许攸宁却有些怀疑,许英黛再怎么为爱降智,也不至于做到这样。 “那是你们家的事,你自己决定就好。” 许英梵有些讪讪:“最近……大哥和她关系有点微妙,不知道是不是私下教训过她。”他想了想,“大哥最近和爸爸关系好像也有点紧张。” 许攸宁很快反应过来,连许英梵都看出来的话,这些人多半是闯过什么祸。 恰好广播提醒到站,许攸宁拉起李海文:“到站了,再说吧。” 一路上李海文一言不发,只紧紧拉着许攸宁的胳膊。回到宿舍,一位中年妇女冲到门口,看见李海文,就双眼微红:“文文!你跑到哪里去了?怎么出去也不说一声?你知不知道我接到你同学的电话,都要吓死了!你要是有个什么事,你让妈妈怎么活?!” 李海文沉默地爬上床,拉起被子盖住全身。 李母心态微崩,老师将她拉了出去,室内安静下来。 许攸宁将玻璃杯中的凉白开一饮而尽,随后才不紧不慢地敲了敲床板:“那个高威远是怎么回事?跟我说说?” 李海文一动不动,当然,烦恼要是可以轻言人口,也不至于最终发展到抑郁症的程度。 许攸宁也没打算逼她开口,她困得不得了,脑子一团浆糊,准备去泡杯绿茶醒醒脑。刚拎起热水瓶,李海文就从被窝里探出半个脑袋,瓮声瓮气道:“我讨厌他,我不可能和他再有什么的……” 袁欣佳起身去关上门。 李海文遮遮掩掩,语焉不详,但许攸宁从她的话里差不多推测出,这就是个渣男对小姑娘骗身骗心的故事。 喜欢上渣男是个打击,不过更打击的是别的。 高威远是她的初恋男友,小女生总会幻想自己是最特别的那一个,李海文也想争取。不过在这段恋情里,最令李海文深刻的,却是另外一个女生。 究竟是谁先和高威远交往,李海文也不清楚,但她极端厌恶那些和高威远“暧昧”着的女生,包括那个上来求她的女生。 她模样很清秀,梳着马尾,李海文永远也忘不掉她哀求的面容。 “求求你帮帮我,我真的没有和你抢什么的想法,我只想要回我自己的东西!” 这可是个自己男朋友“暧昧”的女生。 李海文被她拉住手的瞬间,从皮肤相接的地方,鸡皮疙瘩爆炸式的蔓延开来,她猛地甩掉女生的手,扭头跑掉。 一个星期后,女生从他们学校的宿舍楼一跃而下。 因为不是同一个学校,李海文知道的也不太多,更何况她根本不想知道关于那个女生的任何消息。 她也一度觉得很不可思议,为什么会因为这种事情跳楼,直到有别的女生找上她。 这个女生是跳楼去世那位女生的朋友,她知道得不多,可好友这么不明不白跳楼死掉,她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那个时候,李海文已经筋疲力尽,她感觉自己在跳楼那位女生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尽头。 本来准备分手的她,决定帮一把,就这一把,却将她拉入深渊。 ——女生跳楼是因为经济问题。 但经济问题,却是高威远造成的。 那个傻姑娘和奶奶相依为命,不仅被高威远骗出了存款,还贷了款,她找李海文也是走投无路,大概觉得李海文现在是高威远身边最亲近的人之一,可以帮她。 可李海文甩开她的手,跑掉了。 李海文就此心态崩溃。 她始终不能忘记女生抓住她胳膊时的触感。 这种负罪感、恶心感、自我厌弃感,她根本无法排解,便堆积在心里,渐渐变了模样。 许攸宁若有所思,那许英黛不正常的花钱模式,一定有问题。 许英黛不是个很喜欢车的人,哪怕那是豪车,她更愿意花钱在更有意思的事情上,比如……购买奢侈品。 她的包包、首饰放了两个衣帽间,按照品牌和档次分门别类,除此之外还喜欢搜集美术用品,她的画室还有单独的储物间。还有个单独放娃娃的房间,听说大多也是限量款,什么品牌许攸宁也不懂。 这样花钱的人,却只有两辆车,一辆小跑车是十六岁生日苏蓉送的,另外一辆是配的日常代步车——一百来万的小奥迪。 这个高威远……难不成是个pua高手? 许攸宁不是太理解当初的李海文在想什么,哪怕是她自己这么蠢的,在离开许家的时候也决定放弃魏则行,收拾好感情……不过想想,李海文家庭情况和她差不多,这种家庭的孩子一个不小心,的确很容易产生心理问题。 缺爱的孩子也很容易缺乏安全感,过度依赖男朋友,甚至偏执。 就像她最终也是狠狠撞在了魏则行这块南墙上,这也是没办法的,她和李海文谈恋爱时同龄,也是恋爱脑,如果当时和魏则行谈恋爱,没准还真陷在许家出不去,毕竟这家伙谈起恋爱,其实也不是那么容易招架,还会亲自煲汤…… 许攸宁额头青筋一蹦,重重将杯子放在桌上。 三人都被吓了一跳,错愕地朝许攸宁看过来。 许攸宁淡定地起身:“内急,去下厕所,你们继续吧。” 她去阳台往脸上拍了把水。 想到暗恋魏则行时的自己,羞耻难挡,想到魏则行的变化,心头还有丝丝波澜,这种变化,更羞耻! 差不多冷静了,许攸宁抽面巾擦脸,一扭头,郑薇正靠在门框上盯着她。 “……怎么了?”许攸宁迅速恢复冷静,“聊得怎么样了?” “海文还是因为你。”郑薇关上阳台的门,“高威远似乎一直在跟她打听你的联系方式。” 许攸宁恍然,这次也好,上次电影院也好,她都觉得高威远的视线让人不舒服,难怪啊。 他若无其事的跟李海文打听许攸宁的联系方式,一边他有女朋友,一边还是问前女友打听。李海文大概在这种刺激中,忍耐到了极限。 而且在许英黛面前,高威远丝毫没收敛——哎,等下,许英黛为什么忍受着没分手? 许攸宁转身进到室内,敲了敲李海文的床板:“我再怎么样也不会看上高威远,你现在把他的联系方式全部删掉,以后他怎么样,跟你无关。” 留着高威远对李海文简直是折磨,高威远的每一任女朋友,都有可能成为那个跳楼的女生。 李海文的确不会忘记她,但高威远的存在却会时时刻刻提醒李海文。 还是远离刺激源比较好。 李海文有些犹豫,许攸宁眼眸微沉:“海文,你不需要为现在那些不知道名字的女孩儿负责,选择高威远是她们自己的事,她们也没有来找你帮忙,事实上她们现在过得很好。” 许英黛给高威远买了三辆车,她不信高威远没有开出去泡女孩。 李海文握紧手机,嗓音艰涩:“我……” 许攸宁伸出手:“我来帮你删。” 李海文躲了一下,眼神飘到一边。 袁欣佳忍不住劝说:“这种人没必要留着,污染你的通讯录,赶紧删了吧,你要是不敢删,攸宁帮你删,可以吗?” 李海文抱着膝盖,睫毛一闪,眼泪滚了下来。 “删了也不代表就忘了那个女生。”许攸宁缓缓道,“有些事情真的那么容易忘记吗?也不尽然,只是该断的东西还得断,比起以前,我们只是更懂得收拾整理自己的心情和情绪而已。” 扔不掉,就放在角落里不碰就行了,渐渐也就忘记。 这样才是最好的。 李海文也害怕自己遗忘那个女生,于是自虐的不肯遗忘罪恶感,就这样反复的自我厌弃。 另一个层面,许攸宁也可能会是这样——如果当初没想通的话。 “手机给我。”许攸宁再次伸出手。 李海文握着手机,想伸出手,又慢慢缩回去,许攸宁一把抓住她的手,将手机拿下来。 李海文紧紧抓住床侧的护栏,眼神挣扎晃动,却没有吭声。 许攸宁三下五除二将高威远的联系方式删掉,将手机扔回去:“我去洗澡了。” 袁欣佳看得瞠目结舌,推了郑薇一把,让她安慰李海文,随后匆匆跟着许攸宁走到阳台上:“你今天怎么这么强势。” “李海文明显只需要别人拉她一下而已。”许攸宁取下毛巾,拿起沐浴露,瞥了袁欣佳一眼,“怎么了” “……”还问怎么了,今晚的许攸宁实在有点强势,袁欣佳也不知道这样对李海文好不好,她嘴唇嗫嚅几下,“你……觉得这样处理好吗?” “很好啊。”许攸宁莞尔,眸中盛着温软的笑意,“找准前进的方向不就是一种成长?” 说完她推门进浴室。 袁欣佳站在原地,浴室里传来衣服窸窸窣窣的声音,哪怕粗神经的袁欣佳也感觉到了不对。 “……攸宁。”她小声问,“你有没有想忘记的事情?” 里面似乎没听见,袁欣佳长舒一口气,觉得自己有毒,问这么感性的问题做什么?许攸宁的心理素质和她可不是一个档次! 她拉开阳台的门飞快进去。 …… 李海文重新开始跑医院,勉强算是解决。 不过高威远和许英黛凑在一起,这两颗地雷不知道谁先炸,可惜许攸宁没空管这种闲事。 因为江彤今年夏天就要退出歌舞团了。 虽然没有明说,不过眼瞅着她拒绝了好几个舞蹈团,业内还是有江彤受伤的传言传出来。江彤也不在意,她已经决定好去向—— 和许攸宁一起。 151 “该办的证件都办齐了。”江彤把一叠证件扔到桌上, 顾不上脱掉风衣就坐下来,“空闲时间还得东跑西跑办证,累死我了。” 许攸宁拿起来认真看, 江彤抬了抬眼皮:“你还看得懂这个?” “稍微学习了点。” ……厉害。江彤摇头, 她现在都怀疑许攸宁不用睡觉。文化课专业课,再加课外知识和拉丁舞—— 人比人气死人。 许攸宁翻完材料,打开笔记本给江彤发招生简章, 工作室租在艺术宫旁边, 正在装修,通风三个月就可以使用, 江彤夏天前就会辞职, 不出意外,正好顶上暑假集训班。 江彤接到邮件, 瞄了一眼:“古典舞部?除了这个其他的也没有吧?” “估计快有了吧?”许攸宁勾了勾唇。 正说着,放在矮几上手机忽然亮起来,来电提示上“walker”的名字不停跳跃。 许攸宁冲着江彤得意地晃了下手机:“你看, 拉丁舞来了。” 江彤嗤笑一声:“美得你。” 一如许攸宁预料, 是沃克来了。 她起身:“出去吃饭吧。” 江彤狐疑地瞅着她, 但也没追问,跟着许攸宁出门。 路上许攸宁简单跟江彤说起沃克, 江彤眉心跳了跳:“沃克……我确实听过, 不过他退行很久了吧?” 江彤对拉丁舞是毫无兴趣,在皮埃尔来参加比赛之前,她一直以为皮埃尔叫皮特。 许攸宁点点头:“不用担心,他很随和。” 皮埃尔已经是一位声名显赫的舞蹈家, 但沃克家比他还要厉害, 特别是马尔科, 在沃克家排练的时候,科特常跟她闲聊,说起曾经的皮埃尔见到马尔科,还得像见到大前辈一样问好。 江彤感叹:“你俩关系倒是不错,他来这里还会特地联系你。” 许攸宁:“……”她还没告诉江彤,她寒假一直住在马尔科家呢。 马尔科约她在酒店旁的一间法式餐厅,傍晚人不多,许攸宁到的时候,马尔科已经到了。 他坐在靠窗的台阶上,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侧脸英俊出挑,像个清隽的贵公子。 ……许攸宁眉心微微一跳,寒假的时候她就觉得马尔科的气质和高中时期的魏则行有些相似,今晚一晃眼更像了。 许攸宁呼出一口气,上前打招呼。 马尔科转过头来,他已经提前得知今晚会多一位客人,因此面上并不惊讶,只是微微笑道:“好久不见,许,还有这位漂亮的女士,请原谅我不能起身迎接。” 江彤是第一次和马尔科见面,态度友好到仿佛见到吴淑风,虽然两人专业和擅长领域不同,但并不妨碍沟通,气氛欢快友善。 主菜刚上,江彤起身去了洗手间。 许攸宁这份是多宝鱼,她不太爱吃,同在屋檐下搭伙吃饭一个月,马尔科眼中划过一丝了然,主动将烤鸭胸放在她面前:“吃这个吧。” 许攸宁颔首,不经意一瞥,发现马尔科只穿了一条西裤,一直带着的小毛毯却不在。 她蹙了蹙眉:“毯子呢?” 马尔科嘴角噙着笑,轻轻歪了歪头。 许攸宁明白过来,毯子应该是故意没带,这是个比魏则行还讲究的讲究人,要他盖着毯子出入餐厅,难度有点高。 许攸宁放下刀叉,还是问侍应生要了一张小毯子。 侍应生勉强找来一张毯子,许攸宁认真地给马尔科盖上,在b市时,她和科特练舞,马尔科就全天候坐在旁边指导,这种顺手的照顾都不知道做过多少次了。 马尔科笑盈盈的:“许,你真像我妈妈。” 许攸宁:“……”我还像你奶奶呢! 刚要没好气的反驳,头顶忽然一黑,一团阴影落在桌前和膝盖上。 许攸宁疑惑地仰头,就见魏则行站在桌前,神色淡淡看着她,片刻,他视线下移,落在许攸宁手上。 许攸宁虽然捏着毯子,但从魏则行的角度看,也许她像是把手放在马尔科大腿上…… 光是这么一想,许攸宁都有点汗颜,默默把手伸回来。 魏则行这才微微一笑:“好巧,我也刚回国没几天。” 许攸宁也想回个笑,却在触及到那双没有温度的桃花眼时又说不出话来。 马尔科温和地问:“这是你的朋友?” 许攸宁:“……高中同学。” 马尔科恍然:“原来是高中同学。”他客气地问,“那先生要坐下来一起用餐吗?” 许攸宁抿抿唇,倒也不必对魏则行这么客气,因为魏则行是个很识趣的人,不会侵入她的社交圈。 魏则行笑容不变,慢悠悠地瞥了她一眼:“好啊。” 许攸宁:“……”她相信马尔科真的就只是客气一下,但魏则行怎么就——? 他熟练的招呼侍应生,侍应生赶忙搬来隔壁的桌子,将两张小桌拼成一张大桌。 法式大餐吃成了中餐,魏则行拉开椅子,不紧不慢在许攸宁左手边坐下,一如既往优雅隽逸。 他依旧含着笑,嗓音悦耳动人:“怎么了?” 许攸宁莫名脖颈有点发凉。 152 “沃克先生是第一次来?” “这是第二次, 不过两次都是应邀而来。” “这么说来……”魏则行尾音拉长,“是许攸宁请你来的?” 马尔科含笑点头。 魏则行抬了抬眼皮,朝这边淡淡瞥了一眼, 许攸宁沉默地撇开视线, 当做没看见。 回去的路上很尴尬。 魏则行今天大概是私事到这里,没带司机不说,连杨助理也没带, 还得自己开车。 也不知道是怎么撞见他们的。 也因为毯子事件, 车内很沉默。 直到在十字路口前的红灯处停下,魏则行才慢悠悠问道:“你谈恋爱了?” 许攸宁悚然一惊:“什么?没有啊。” 魏则行面色平静地看着前方:“那为什么手一直停在别人大腿上?” 她什么时候把手停在别人大腿上了?!许攸宁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魏则行默了默, 修长的手指握紧方向盘:“抱歉。” 许攸宁颦眉, 刚才那句话完全不像是魏则行会说出来的,他从来不说这么冲又失礼的话。 但要说嫉妒什么的……他对宋博河也不这样啊。 又过了一个十字路口, 车子在舞院门口停下。 魏则行似乎心情也缓过来了,唇角带着笑意:“路上注意安全,还是……我送你到宿舍楼下?” 许攸宁摇了摇头:“我先走了, 你路上也多注意安全。” 魏则行颔首, 他从不勉强她。 许攸宁刚要甩上车门, 鬼使神差地回过头,魏则行坐在驾驶座, 含笑望着她, 桃花眼柔情得像一汪春水,她便又弯腰特意说了一句:“就是盖个毯子而已,没别的。” 魏则行微微一怔,许攸宁却觉得脸上火辣辣, 匆忙甩上车门朝学校里走。 天哪, 疯了!她跟他解释个什么劲儿!今天本来就没他什么事! 许攸宁越走越快, 像有鬼在后面追赶,一路狂奔回宿舍,袁欣佳三人都在宿舍里,见她回来随口招呼了一句。 许攸宁胡乱应声,只觉得心脏怦怦乱跳,越想越羞耻,她又不是想吊着魏则行,干嘛跟他解释! 而且从魏则行来了之后,今晚她持续的心虚,倒真像是个红杏出墙的女朋友一般,末了还因为心软跟他解释。 如此轻易被挑动情绪,许攸宁真是越想越烦,倒像是她很在意魏则行的似的,气得狠狠捶了床板两下,惊得袁欣佳手一抖,饼干落到地上:“攸宁,你怎么了?” 许攸宁站起身,面色如常:“没什么。” “……” 情绪的波动也只是短短几个小时,这件小事很快被抛到脑后,因为马尔科——正是为了前阵子许攸宁的提案而来。 不跳舞后,他的兴趣爱好也没了,整日兴趣缺缺,确实如许攸宁所说,日子过得很无趣。 不过马尔科对许攸宁的做法持有疑问。 “如果是进修,任何一所学校都能做到,你并没有达到文化传播的程度。” 马尔科知道许攸宁的想法,不就是想消除舞蹈与舞蹈间的隔阂?说难也难,说简单倒也简单。 许攸宁笑了笑:“刚开始江老师也是这样说的,如果只入一部,确实和在别的学校进修没什么差别,但这就是我想建这所学校的意义所在啊。” “那……”马尔科狐疑不解。 许攸宁将一张清单推过去:“学校实行轮转制和选修制。” 马尔科闻言蹙眉:“许,不同的舞种所花费的时间……请原谅我的直白,并非所有人都同你一样,是天生要和舞蹈为伴的。” “那是因为目标不同。”许攸宁缓缓道,“我也不是天生的,论天生,也有人比我做得更好。”比如廖秋珊,许攸宁也是和她比过之后,才渐渐被一些人所知晓。 马尔科渐渐明白过来,看着许攸宁的目光透着不可思议:“光是要将其中一种舞蹈磨练到出色的地步,都需要花费十几年甚至数十年,又怎么……” “这是老师和学生需要共同去面对的问题。”许攸宁端起茶杯,轻啜一口澄香的茶水,“事实上在我冲击芭蕾之后,我发现我身体的开发程度和掌控力度越来越多,反过来,也对我的专业领域形成帮助。” 马尔科有些晃神。 全能型吗? 很难,但想法是好的。在对一件事情说三道四之前,一定是要先了解一二,才有评判标准。 就像aidl时,大家对民族舞、古典舞的评论,但百分之八十的人甚至连这两种舞的区别都说不出来。 传播不够,了解不够,自然会有偏见。 许攸宁说得这么好听,但马尔科知道,她的根本目的其实还在古典舞。她的一切都是给古典舞做的踏脚石,只是不知道这踏脚石究竟能不能达到目的。 或许还有别的办法,但看着许攸宁气定神闲又充满自信的模样,马尔科还是没有劝阻,但他对许攸宁的发展很有兴趣。 能做到什么地步?能成功吗?成功的话,名利场里她还能坚持初心吗? 想到红帽子节时,她若无其事跳完比赛,回家疼得差点掉眼泪的日子,马尔科失笑,拿起合同翻了两页。 他倒想看看还有没有人能像许攸宁一样,对舞蹈“贪婪”,对自己狠心。 “marco·walker”,他在最后一页郑重签下自己的名字。 拉丁舞部有了初步雏形。 * 清明节放假三天,许攸宁不离校。 整个宿舍,李海文和袁欣佳要回家,郑薇家在外省,至于许攸宁,她是没地儿回。 清早,许攸宁跑步回来,郑薇也刚巧从练功房回来。她看了眼正从腰上拆保鲜膜的许攸宁:“还在减肥呢?” 许攸宁讪讪的摸摸鼻子,一个寒假她吃胖了八斤,开学上秤的时候身法老师气得脸色发黑,让她一个月内必须减下来。不过许攸宁胃都给撑大了,减肥又哪儿是那么好减的。 郑薇问:“今天晚上出去吃火锅吗?” ……看,这样还怎么减肥。 许攸宁摇摇头:“我一会儿要出门,给我爸扫墓。” “要我陪你去吗?” 许攸宁摆手:“别,太远了,你用不着跑一趟。” 洗完澡出来,许攸宁背好包,天色灰蒙蒙,云层压得很低,仿佛就在屋顶。 看起来像要下雨。 她微微叹息,不知不觉也过了好几年了啊。 153 养父下葬那天选在清明, 也正好阴雨绵绵。 父亲这边的亲戚零零散散来了几个。养母早逝,那边的亲戚就来了个小姨,不到午饭点, 小姨也匆匆走掉。 因为要招待亲戚, 那天许攸宁甚至没空伤悲。 坐车四小时,到了公墓。 花岗岩的墓碑,鎏金字刻着寓意吉祥的碑文, 墓碑周围有几株杂草, 几片枯黄的叶子落在碑前,显出一丝颓败感。 许攸宁戴上手套, 蹲下身打扫卫生。 高三那年她没来看养父, 倒不是别的原因,而是高三年纪假期要补习, 她没空出校。 去年大一,却反而比毕业生都忙碌,也没有来。 再不来都要成不孝女了。 许攸宁失笑, 摇摇头, 握着帕子细心地擦干净墓碑。 她其实不太喜欢来这里, 每次来都会想起火化和下葬时的情景,便心情郁郁。 打扫完卫生, 将供品摆上, 买的花束经过一路颠簸有点散架,许攸宁干脆一屁股坐下来,细心地整理着花束。 ——就那么坐着。 她不擅长述说自己的内心,这和她被养父一手养大有很强的联系, 养父便是如此, 总是做得比说得多, 除非气得狠了,才会勉强说上一两句。 沉默,却伟大。 管理员正好拎着桶从小路经过,许攸宁起身跟他打招呼,当年养父下葬,一位远房亲戚和这位管理员正好认识,许攸宁也和对方聊过几句。 “张叔叔。” “今年来了啊。”管理员瞥了一眼,“其实来不来都那么大一回事。” 现在不让烧纸钱,来了就看一眼,纯粹是个念想。 许攸宁笑了笑:“还是想看看爸爸,去年虽然没来,但幸好有张叔叔照看,中午张叔叔有时间吗?能不能一起去吃个饭?” 她这么一说,张叔叔一拍脑袋,放下桶,忽然想起个事儿:“我也没怎么照顾,去年你让我帮你捎束花,我寻思着一束花有点少,还让你刘阿姨煮了五花肉带来。结果我来的时候,你爸墓前齐齐整整,贡品一样不少,可能是哪个亲戚先来过了。” 许攸宁一怔,她去年还真没听张叔叔说,不过是哪位亲戚这么有心?她不由有些不解,她回许家后,本就不多的亲戚来往更少了,高三时候她曾想过拜托亲戚去扫墓,但亲戚们也都有祭祖活动,再三推诿。 而且他们来的话,总不会不和自己说一声…… 许攸宁问:“张叔叔,去年的签字簿还在吗?” 张叔叔:“……难道你想看?” 许攸宁还真想知道这人是谁,得记下来回头还一份人情。 张叔叔无奈,这都这么久了,可怎么找……他看着许攸宁,也是个可怜的小姑娘,遂叹了口气:“得了,咱一块儿过去找找吧。” 签字簿又不用统一收进档案室,张叔叔从柜子里拎出去年的签字簿,食指抹了下舌头,从头翻:“去年清明……四月五号……嗯?这儿呢。” 清明几天人流量很大,许攸宁凑过去,却一眼就看见了在一片龙飞凤舞的名字中,熟悉的三个字。 “魏则行”。 还是他本人的笔迹。 …… 不到中午,云层再也坚持不住,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许攸宁跟张叔叔借了伞,张叔叔一边点烟一边问:“准备走了?” 许攸宁笑着摇摇头:“再去小坡上陪陪我爸。” “下雨天,小心地滑。”张叔叔嘱咐说,“也别呆太久。” 许攸宁轻轻点头,走出门一脚踏空,差点摔倒。她心惊肉跳地扶住门,不得不承认她在看见签字簿上的名字后,有些心不在焉。 去年的新年是他们一起过的,后来虽然都很忙,但也不算生分。 他怎么一句话都没跟自己提过? 许攸宁看着地面,慢慢朝小山坡上走,小山坡虽然铺了青石板,也难免很滑,正想着,一个男人一脚踩滑,噗通一下连滚两梯下来,和他一起的女人惊慌失措的追上去,结果脚下一滑,也跟着男人一起坐了下去。 屁股吨吨吨往下坐了三梯。 “……” 养父隔壁的“独栋”墓碑已经有人笑出了声。许攸宁咳嗽一声,想上前递纸巾,刚走了两步,又有人一脚踩滑,吨吨吨从小坡上滑到她脚边。 疏于锻炼的社畜娇贵地坐在地上,龇牙咧嘴,疼得半天爬不起来。 许攸宁顿了顿,掩饰不住惊讶:“杨助理?!” 杨助理在这儿的话……许攸宁缓缓抬起雨伞,在杨助理摔下来的小坡上,魏则行举着一把纯黑色的雨伞,单手插在银灰色的西装裤兜里,黑眸淡淡望着她。 许攸宁心头一跳,但也顾不上来,低头把杨助理拉起来。 154 在泥水里滚了一圈的杨助理, 暂时先去厕所紧急处理。 魏则行不紧不慢地从小坡上下来,云淡风轻得像在公园散步。 “怎么一个人来了?”他漫不经心地问,也不知道来了多久, 衣服上也染上空气中的寒意。 许攸宁嘴唇动了动, 公墓虽然做得像环山公园,但养父墓碑隔壁是上小山坡唯一通道,魏则行既然从上面下来的话…… 也不知道来了多久。 魏则行微微笑了笑:“心情不好?要不要我陪你走走?” ……走什么走, 没看都摔了三个了。 许攸宁无奈地摇摇头:“雨也不小, 去下面的茶楼坐坐?” 这又是雨又是墓,和他不搭。 魏则行讶异一瞬, 失笑:“你都在这儿, 我为什么要去茶楼?不是一年才来一次?那就多待一会儿吧。” 许攸宁缓缓点头。 雨点渐渐变大,砸得雨伞噼里啪啦响, 养父隔壁独栋的邻居家属受不了了,纷纷顶着雨伞或是塑料袋朝茶楼走。 山坡上人烟渐渐稀少。 冷风一吹,枯树叶落在碑前, 挨着苹果。 许攸宁垂眸, 短短两年, 同样的雨,她的心境也已有所不同, 她长舒一口气, 隔壁的黑伞却忽然矮下去。 许攸宁莫名:“你怎么了?站累了?” 她弯下腰,却看见魏则行蹲在地上,长指将枯叶摘掉,又麻利地用手掌拂干净地上的水渍。 “……”许攸宁震惊地蹲下去抓住他的手腕, “你……你干什么?” 魏则行瞥了她一眼:“水太多了, 弄脏了。” 是这样没错……但是——! 他不是有洁癖吗?! “我自己来就好了, 你先起来。”她把人拉起来,抽了纸巾给他擦手,他擦水的地方果然很脏,掌心湿漉漉的,沾着细细的尘土,被白皙的肤色一衬,显得更加明显。 许攸宁捏着他的手指,翻过来擦手背。 他的手很瘦,骨节分明,青色的血管微微凸起,显得手指修长有力。许攸宁缓缓移开目光,有点难以直视。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觉得两人呼吸都变近了,一股炽热的呼吸缭绕在面颊旁边,勾得她的面颊发痒。 她暗暗提了口气,后退一步:“好了。” 她把纸团塞进装垃圾的塑料袋里,面前忽然暗下来,她惊讶地抬头,魏则行凑了过来,那双永远含着柔色的双眸凑得更近,直勾勾盯着她。 两人近在咫尺,鼻尖只相距一指,连呼吸都毫不避讳地被对方摄取,像是丝线将两人缠绕起来。那双眸子直直困住她,让她无处可避。 轰—— 脑中羞耻的炸弹爆炸,轰得她面红耳赤,许攸宁瞳仁一晃,还来不及反应,魏则行又站直身子,语气懒散又慢条斯理:“幸好这张脸还有点吸引力,我会转变策略了,站在一边等着只会让你越走越远,像沃克那样优秀的人也只会越来越多——” 说着,他眼波一瞥,视线落到许攸宁身上。 但长着魏则行这样的眼睛,注定看人都像在调情。他桃花眼像是含着风情,被这样一瞥,许攸宁只觉心头一酥,一时间脑中一团乱。 什么转变策略? “你……”在试探我? 魏则行似笑非笑地晃了晃雨伞:“没什么,我们先去吃午饭吧。” 说罢闲庭信步般懒散地走到走道口,见她没出来,又侧过身,含笑望着她。 “……”许攸宁心头发毛,脸上热度褪去,她又暗暗松了口气。 因为脸?那看来是没察觉了。 155 “学校还好吗?” “学校过得怎么样?学习忙吗?” “……你在干嘛?!” 江彤不悦地用竹筷子敲了敲桌面。 许攸宁倏地回神, 江彤放下筷子,盯着她,坐在旁边的马尔科也隐隐露出关切之色。 她连忙摇头:“没什么。” “啧。”江彤问, “你该不会是睡眠不够了?这样, 你把你那两个不会说话的小姑娘送来打工。” 许攸宁好笑地看她一眼:“小草她们比我还忙呢。” 许攸宁送小草她俩上学去了,刻苦几年没准也能好好参加艺考。 江彤:“幸好我有准备,叫了几个妹子来兼职, 不然我们三个, 一个上学,两个残废, 怕是迟早倒闭。” ……许攸宁听得头疼, 把吃完的盒饭扔进垃圾桶,起身去找行政商量事情。 行政正在工位上边看视频边吃盒饭, 男人洪亮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这个问题好,我男朋友不喜欢我和同科室的学长接触,我不懂他为什么那么小心眼?这个妹子你是不懂男人啊, 同样的成就, 你会去选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吗?你可能更喜欢成熟又能包容你的, 你们同科室,还有共同语言, 又经常见面, 你男朋友担心也是无可避免啊。】 许攸宁脚步一顿,想起什么,转头目光诡异地看了马尔科一眼。 马尔科正将饭盒盖子盖上,见她看过来, 不由疑惑地微微笑了笑, 眼神透着征询。 许攸宁摇摇头, 又忍不住继续打量马尔科。 马尔科出生也算名门,尽管舞蹈生涯中断,但家族产业不少,和同样拥有家族产业无数的魏则行相比,打个平手吧。 年龄,马尔科都三十了,比魏则行大点,魏则行应该不会真觉得女生都一定喜欢成熟款吧? 至于别的……马尔科跟她,确实会比魏则行跟她更有共同语言……吧? 许攸宁拍拍额头,冷静!魏则行那天估计只是恰好遇见,绝对不是因此受了刺激,她不相信魏则行会因为这种小事受刺激。 思及她转身,打算一会儿行政妹子吃完饭再来。 她这么烦恼,是因为从扫墓后,魏则行一反常态,变得有些黏人,每天都会亲切的电话问候,周末还会对她发出约会邀请。 尽管魏则行跟她也算表白过,但他也算了解自己,不会特意追求什么。只要不对他提要求,他也不会有过多的表示,恰到好处留给她空间,这确实让许攸宁常常忘记他…… “干嘛呢?”江彤正好从隔间出来,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赶紧休息一下,一会儿好录视频。” 他们打算把最近新复原的复原舞录制好视频,发布到网络上。 也是宣传的一种手段。 许攸宁回神,点了点头。 视频发布后,有江彤和许攸宁参与,自然自带名气,工作室量顿时猛增,连江彤都要将工作重心移动过来了。 周末端午节,许攸宁总算抽出空闲来去看望吴淑风。 吴老师回国后也没闲下来,不过这回许攸宁已经提前和她约好要上门。她熟门熟路去了吴淑风家,吴淑风家的钥匙她还留在身上,一打开门,坐在沙发上的中年男人率先回过头,惊讶了片刻:“哎呀这不是……许攸宁吗?” 许攸宁怔了怔,这人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吴淑风坐在椅子上,招呼她进门:“还愣着干什么?叫刘叔叔啊。” 许攸宁连忙问好:“刘叔叔您好。” 叫刘叔叔的小胡子男人乐呵呵地道:“得,坐吧。” 吴淑风又说:“你来得正好,我刚刚还跟你刘叔叔说起他最近的电影,他要找个舞替,你那些个同学,有没有感兴趣的?” 许攸宁恍然,难怪觉得眼熟,这位刘叔叔,好像是一位导演吧?! “我可以问问,要古典舞的吗?” 刘伟点点头,不动声色打量着许攸宁,又忽然笑了:“小许,你对公益活动有没有兴趣?” 156 翠微公园门口, 七月的艳阳热辣,却稀稀拉拉聚集了不少人, 三五成群,大多熟人。 许攸宁戴着渔夫帽、口罩,抱着包坐在石墩上等待。 路过的两个师范女生看了她好几眼,似乎诧异这么热的天,她还裹得这么严实。 许攸宁最终还是参加了刘伟说的公益活动。 公益活动的主要对象是贫困地区的青少年儿童,许攸宁本就隐隐动心,再加之江彤听说后,倒也赞同:“这有什么不能参加的?更何况你就去一个星期,有什么怕耽误的。” “对啊。”江彤用的公放, 陈清在旁边接茬, “年轻人就该多出去走走, 不要因为在大城市呆久了就小看别人。苏雯知道吗?著名民族歌唱家, 人家以前只是个采茶女,采茶的时候哼歌儿, 才被发现有一副好嗓门的。” “至于你那些商业合作马尔科会搞定的。”江彤安抚她, “你才大二,好好读书享受青春, 等你大四我会好好奴役你的。” “……”好吧。 许攸宁来得较早,正好有时间参加大清早的会议,马尔科的助理就给她视频接通放在一边,让她可以听见会议内容。 刚开了没几分钟, 对面一辆黑色轿车停在桥边,四个人从车上下来, 容貌青涩又活力十足, 像是学生。 其中一个男生朝公园门口张望, 目光落到许攸宁身上,眼里闪过一抹疑色,随后快步朝这边走来。 背后的女生喊他:“哎刘易你去哪儿?!” 刘易随意地挥挥手,走到许攸宁面前定睛一看,乐了:“你全副武装我险些没认出来。” 许攸宁摘下一只耳机,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在这儿?”她顿了顿,“你也要去参加公益活动?” 刘伟只说有几所大学组成的联合社团也去同一个地方,但她也没细问。 没想到……居然有财大! 刘易讶异一瞬,眼里立刻绽放出喜悦:“难道你也要去?!”不过这喜悦转瞬即逝,很快就蔫儿了,“啊高兴也没用,难怪——” “刘易!”三个女生走过来,手挽手,上下打量着许攸宁,但又看不见许攸宁的脸,面露疑色,“你认识?” 刘易笑了笑:“我朋友。” “那也没什么……”见刘易不打算介绍,女生们转而问,“他今天真的会来吗?没看见人啊。” 刘易随口道:“可能吧。”他重新看向许攸宁:“去买水吗?我们学长说路上只能在高速服务区买水,最好走之前把水买好。” 许攸宁想了想,拎起行李箱起身:“一起吧。” 刘易赶紧帮她拎,许攸宁的精力全放在视频会议上,推脱两次没用,就顺其自然了。 三个女生站在原地。 “他怎么变得那么殷勤?”其中一个女生纳闷地问,“何颜,你认识吗?” 何颜没什么兴趣,反而问起别的:“魏则行来了吗?怎么群里都没动静啊。” 另两个女生面面相觑,她们哪儿知道。 何颜也知道问她们没用,有些心烦意乱。暑假她本来跟闺蜜说好要去日本,但临近期末,忽然听说魏则行也要去参加暑假的公益援助,她才放了闺蜜鸽子。 可他怎么还没来? 何颜咬了咬唇。 许攸宁和刘易买完水回来,刘易状似不经意地道:“攸宁,你也是学校社团?这次多亏魏哥,否则我们社团这次人都凑不齐。” 捏着耳机的许攸宁嘴角抽了抽。 她没反应,刘易也有点拿不准了,刚走到公园门口,两个女同学忽然惊呼一声:“来了来了!” 许多人都被这声音引起注意,抬头看去,就见一辆深蓝色的宾利停在公园门口,从后排下车的青年黑裤白t,皮肤是亮闪闪的白皙,桃花眼风流含情,又似是带着三分凉意。 司机麻利的下车给他拉箱子,魏则行淡淡颔首,伸手拉过箱子,腕表闪着淡淡的光泽。 ——是金钱的光辉。 刘易的女同学们倒抽一口气:“真的来了啊。” 这阵势,知道的是去做公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参加商务聚会。 刘易心头感慨。牛逼还是魏哥牛逼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这个刚出现的、容貌俊美的青年身上,许攸宁扶了扶额,魏则行很少在衣食住行上委屈自己,比如以前晨跑,许攸宁都特意给他买他常喝的那款,不想委屈到他。 这确实是朵富贵花,看他参加公益活动还戴着几百万的表就知道了。 许攸宁叹了口气,在石墩上坐下,继续听会议。 魏则行下车,一眼就看见许攸宁,遂拉着行李箱快步朝这边走。 刚走两步,一个女生拦住他的去路,他顿了顿,视线落在女生身上。 何颜不好意思地轻抚着长发,面颊微红:“魏则行,我是二班的何颜,你一直没来学校,所以我们没见过几次,这次公益活动——” 话没说完,魏则行拉着行李箱,一言不发的离开。 何颜剩下的话全部卡在喉咙,愕然片刻,才飞快扭头看去,却看见魏则行站在刘易身边,正在跟那个打扮得像犯罪嫌疑人的女生说话! 何颜一梗,一口气堵在胸口,简直难以置信。 他居然……居然无视她!为什么!她特地打听过,大家都说魏则行十分有涵养也很有礼貌啊! 她昨天特地做了头发,妆也花了一个小时化了伪素颜妆,衣服也是花钱重新买的,就为了不显得像麻袋,在女生中鹤立鸡群。 可他都没看自己一眼! 何颜咬着下唇,因魏则行吸引来的视线,都注意到了刚才那一幕,她脸上火辣辣的,有些难堪。 许攸宁还在听会议,刘易冷不丁戳了她一下,她没什么反应。 很快又戳了第二下。 “怎么了?” “魏哥来了啊。”刘易的声音听着有些气虚。 “不要理他。”来就来了,难道她还要铺红地毯迎接? “我说魏哥来了啊……” 许攸宁蹙眉,一抬头,就看见魏则行站在面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要理我吗?” 157 许攸宁默默看向刘易。 刘易打着哈哈:“……啊我同学好像找我来着, 魏哥我先走了!拜拜!” 说完脚底抹油跑了! 许攸宁无语片刻:“又不是老师来了,怎么吓得这么厉害。” 魏则行勾了勾唇:“谁知道。” “我先开个会。”许攸宁刚要戴上耳机,又抬眸望了魏则行一眼, “要听吗?” 上个季度的经营工作汇报会议, 让这个商圈新起之秀听听,说不定能得到一点良性的意见。 魏则行挑了挑眉,接过耳机, 和她并肩而坐, 他唇瓣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眼里都是克制的愉悦。 何颜咬了咬唇, 魏则行的态度太亲近了, 两人还分听同一部耳机,怎么看怎么暧昧。她看向逃难跑过来的刘易:“那个女的是谁?” 刘易喘了口气:“我朋友。” 何颜紧盯着他:“魏则行也认识?” “可不就认识, 我们仨是高中同学。” 老相识!何颜深深吸了口气,其他两个女生紧追其后:“魏则行和她关系很好?” “他们该不会在……交往?” 刘易摆手:“没有。”他又不瞎,魏哥明显还没吃到天鹅肉啊。 “那女的叫什么名字?有照片吗?为什么戴着口罩?” 刘易越听越不得劲:“要人家照片干什么?都是高中同学, 高中的时候还住一个小区, 关系不好才奇怪吧?” 但那可是魏则行啊!何颜忍了忍, 也察觉到刘易态度有些反感,只好勉强笑了笑:“也没什么啦, 看她也不露脸……就好奇是不是很漂亮。” 刘易不耐地敷衍道:“很漂亮。” “比颜颜还漂亮?”短发女生狐疑。 刘易摆手:“我去上个厕所。” 他一走, 短发女生愤愤:“这女的有没有羞耻心啊?大庭广众的故意分耳机给魏则行!是不是故意想营造出一种亲密的氛围啊?” 何颜朝魏则行看去,刚才连一个眼神都不给她的男人,正托腮,唇瓣含笑跟旁边的女生说话, 她忍不住心里冒酸泡泡:“可能只是关系很好吧……” “嗐, 颜颜也就是缺个机会, 只要有机会相处,魏则行就知道颜颜的好了。” “这次就是好机会,而且刘易不是说了么,没交往!就说明魏则行不喜欢那女的!” 何颜心里是赞同的,面色微缓。 八点,各校学子陆续集合,大巴车也停在路边,刘易远远地跟魏则行招了招手。 许攸宁慢条斯理把耳机收回来:“快去吧,该集合了。” 魏则行垂眸看着她。 许攸宁奇怪地问:“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跟你一起走可不可行。”他不疾不徐地道,“刘导演应该不介意吧?只是多个志愿者家属——” “……什么家属!”她可太介意了!许攸宁用膝盖戳了戳他的小腿,“别胡说!赶紧走!” 魏则行牵了牵唇:“一会儿见,路上别吃太多,否则晚上又得跑圈。” 许攸宁久违的害臊又升上来了,被他这么一说怎么觉得自己像头猪似的…… 魏则行弯腰,隔着口罩,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面颊,嗓音低缓柔和:“一会儿见。” 热气拂过的太阳穴激起一阵战栗,被他轻轻触碰过的地方也腾的灼热起来,许攸宁缓缓呼出一口气,让自己乱跳的心脏慢慢平稳下去。 学生们陆续上了车,过了会儿,路边传来滴滴两声鸣笛,许攸宁抬头,一辆银色的商务车上,副驾驶座上的刘伟正冲她招手。 许攸宁也挥了挥手,拉起箱子上车。 财大的车上此时就很热闹。 女生们只是象征性找了个位置,要坐不坐,目光一直跟着魏则行走。 魏则行目不斜视,熟门熟路坐到刘易边上。刘易屁股像有针似的,动来动去:“魏哥,攸宁——” 魏则行淡淡瞥过来。 刘易立刻改口:“许攸宁她们学校没车吗?” “有。”魏则行不咸不淡地回道。 刘易还要问,前排的女生冒出头,一脸羞涩地拿出一袋饼干:“刘易,这是我自己做的曲奇,要不要尝尝?” “啊,谢谢。”刘易笑嘻嘻地接过。 女生犹豫一下,又面色泛红看向魏则行:“魏则行……呢?” 魏则行颔首:“谢谢,不必考虑我。” 女生失望地探回头。 刘易倒是一点不例外,高中三年看起来很好相处的魏则行就没收过任何人的礼物,现在这个看起来高冷矜贵的魏则行就更不可能收了。 思及他好奇地凑过去低声问:“魏哥,从小到大给你送东西的不少吧?你收过别人的东西吗?” 魏则行一顿,无意识握紧了扶手:“收过。” 刘易惊叹:“幼儿园的时候吗?”只有幼儿园单纯烂漫的时候才会收吧? “高中的时候。”魏则行语气淡下来。 高中的时候,许攸宁给他买过水,他鬼使神差的每次都收了。 这段回忆既美好,又不是那么美好,他不是很想提。 他气压变低,刘易摸摸鼻子,也不知怎么的触及到了他的雷区,不敢说话了。 何颜没有抢到魏则行旁边的座位,甚至和他隔了一条走道的位置也没抢到,顿时有些心气不顺。 她便假借跟同学说话,来回在走道走了好几次,那张俊美的面容离得那么近,她越看越心跳,但魏则行愣是眼皮也不撩一下,反而司机喊道:“小姑娘别在车上走来走去,很危险啊,快回位置系上安全带。” 几个女生露出了然的笑。 何颜面上涨的通红,飞快地窜回座位,气得嘴唇发白。 这次公益活动距离太远,众人坐飞机去了贡市,又辗转火车、大巴车,折腾了一天下来,都还没到目的地。 当晚在k县的小宾馆落脚。 高校和刘伟这边的公益组织,本身就是去同一个地方,也恰好是同一个金主爸爸,因此一路行程都是一起的。 高校学子住招待所,刘伟他们住在招待所旁边的商务小宾馆,许攸宁被分到房卡,上了二楼,房间隐隐有股发霉的味道,跟在后面的严晓桐当即捂住鼻子:“厕所味儿好大!” 说来也巧,刘伟用他的影响力拐带了几个舞蹈生来,没想到竟然有严晓桐。 许攸宁顺势按开厕所的排风扇,风扇咔咔转了两声,停住不动了。 “……”两人面面相觑。 严晓桐咬了咬牙:“我宁愿加钱住别的!怎么会这么烂!” 许攸宁把窗户打开通风:“隔壁更糟糕吧?” 招待所和宾馆就隔了间餐馆,且房间都在二楼,距离这么近,她都能听见高校学生们的唉声叹气。 许攸宁勾了勾嘴角,啧,魏则行今晚要怎么办。 一路奔波劳累,学生们本来只想躺下睡觉,愣是给这房间臭清醒了,都走到大堂、撸零食。 严晓桐坐在窗户边呼吸新鲜空气,冷不丁朝下看,就瞧见魏则行站在街边,好几个女生仿佛路过一般,不停在他周围转圈,眼神如狼似虎。 她幽幽看向许攸宁:“你好歹有点危机意识啊。” “啊?”许攸宁正准备下楼,疑惑一瞬,“你要吃什么吗?我要下楼。” 严晓桐躺回床上:“……全麦面包和酸奶就好。”她盯着许攸宁看了片刻,“你下去别戴口罩了,怪热的。”还可以给情敌多一点打击。 许攸宁深有同感,把口罩扔在床上下楼了。 魏则行站在楼下,手机的亮光打在他俊美的脸庞上,这种死亡光线竟然丝毫不影响他的颜值。 他撩了撩眼皮,等许攸宁走到跟前,才道:“这条街下去似乎有一条小吃街,要去吗?” “……”许攸宁张了张嘴,她只是下来聊聊天,怎么变成要去吃东西了? “吃吗?”魏则行低头,唇角扬起,“我陪你吃。” 许攸宁顿时来了精神,微微眯了眯眼:“我吃什么你吃什么?” 魏则行颔首,眼里带着笑意。 “那好,走吧。”这感觉有点刺激!许攸宁想到他上次被迫吃炸鸡,就觉得格外好玩,甚至还想玩一次。 一辆电瓶车从旁边经过,魏则行伸手把许攸宁拽到走道内侧,将自己换在外侧。 两人渐渐走远。 宾馆门口安静一瞬,女生们当即炸开了锅。 “那是谁?!” “不知道啊,我也不认识。” “隔壁好像是哪个公益组织的人吧?” 女生们好奇地互相询问打探,但大家都知道的不多,何颜心念微动,看向正在跟男生吹牛的刘易,扬声:“刘易,你不是说那个女生是你高中同学么?都不满足一下大家的好奇心吗?” 忽然被点名的刘易一愣,听了这话反应过来,是说许攸宁。 他下意识蹙眉:“这有什么好奇的……” 不说自己本来就不会乱说许攸宁的事,只要魏哥知道了,他估计又要像高中一样,坐在迈巴赫里哭了。 “哎说说嘛,是谁啊?” “就是,是魏则行女朋友吗?” 有一部分是好奇,有一部分是真想打听。 刘易敷衍道:“一会儿魏哥回来你们问他吧……哎!打游戏是吧?一起啊!” 说着和男生一起去了对面的肉串店。 刘易遮遮掩掩,大家反而更好奇了。何颜心里不是滋味,将刘易白天说的话又说了一遍:“我白天也问过刘易,刘易说大家都是高中同学,魏则行和那个女生没有交往,而且刘易也和那个女生关系也很好,还去帮她提行李箱买水呢。” 这样一说,众人顿感微妙。 有人了然:“哦,原来是这种啊。” “男的不就喜欢这种吗?看来魏则行也不例外。” 话题走向变得奇怪,男生们赶紧撤到一边。 “我看也是,要是关系都好,走的时候怎么没叫上刘易?” 何颜也深以为然,却是解释道:“刘易说他们高中的时候住一个小区……所以关系更亲近。” “瞎扯,我和付永住一个小区,关系也不怎么样。”有女生阴阳怪气接道,“看来关系好不好还是挑人啊。” 何颜理了理被夜风吹乱的头发,慢吞吞道:“也别这样说……” “嗐,你就是善良,这女的明显有问题,刚才招呼都没跟刘易打呢。” “就是。” 何颜也不说话,静静听她们掰扯。 158 宾馆朝西走两条街, 有一条小吃街。 夜宵时间,街道两边的摊位忙得热火朝天,塑料凳沿街摆放, 不时传来啤酒瓶相撞的声音。 许攸宁在称上站了一会儿, 又默默退下来。 怎么又胖了两斤? 两步之遥, 魏则行站在树下, 无视了旁边一直假装摆弄头发的年轻女孩, 含笑问:“吃什么?麻辣小龙虾?” ……那是不可能的。许攸宁抿了抿唇, 走到他面前, 怀疑地盯着他:“你是故意的吗?” 走到小龙虾店门口, 他突然提醒她称个体重, 这下好了, 真吃不成了。 “怎么会?”魏则行否认,“这不是不想你晚上跑圈?” ……当然也有这方面原因, 但许攸宁隐隐觉得他是为了逃避吃小龙虾。 算了,她难掩遗憾地指着对面的小吃店:“吃过桥米线吗?” 魏则行垂眸,遮掩眼中笑意:“好。” 许攸宁点了份番茄味儿的米线, 配菜不少,许攸宁吃了一半,有点吃不下了, 将碗推开,有点抱歉地道:“吃不下了, 有点浪费。” 魏则行还在擦桌子, 他对于外面的餐馆桌椅板凳卫生程度相当不信任,听见许攸宁的话, 他把纸巾扔进垃圾桶, 将米线端了过来。 许攸宁眼睁睁看着米线跑向魏则行, 他拿起筷子,挑起了米线。 许攸宁脑中惊雷滚过,眼看着他薄唇张开,一把按住他的手腕:“你、你干嘛?!” 魏则行撩了撩眼皮:“不是吃不下?剩下的我吃。” ……倒也不用这样啊!许攸宁深深吸了一口气:“放着就——” 话没说完,魏则行拉住她的手,低头吃了一口米线,红色的汤汁粘在唇瓣上,他伸出舌头缓缓舔了舔上唇。 胸口像燃起一簇火,瞬间将她整个人点燃,脑袋像炉子上的开水壶,呲呲冒烟,热得她眼前差点冒金星。 这可是她吃过的——! 这是手指忽然麻了下。 魏则行还拉着她那只手,时不时捏捏她的指腹,却依旧面不改色的慢慢吃着米线。 许攸宁后知后觉,他的指尖缓缓擦过指腹,力道时重时轻,挑逗得她痒痒,她一个激灵,就要抽回手,魏则行又忽然换了个方向,手指插入她的指缝间,和她十指相扣。 明明这么炎热,他的温度却好像能灼烧她的皮肤,许攸宁嘴唇颤了颤,猛地抽回手,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魏则行却没什么反应,垂眸继续对付米线,只是睫羽轻轻颤了颤。 原本还算和谐的气氛变得怪异,许攸宁紧紧握着被他碰过的手,皮肤的触感依稀残留,仿佛他的手指还停留在她的手背上。 温柔,火热。 心头又像燃起了火,横冲直撞,她抿紧唇,刚要说话,隔壁桌忽然传来一声惊呼:“钢钢!你看隔壁!人家最近减肥啦!也要你帮我吃!” 这男人的嗓音格外妖娆,许攸宁听得一抖。 另一个人油腻腻地说:“减什么肥啊,宝宝现在最好看,要不,我喂你吃呀?” “好啊,来来,啊——” 许攸宁坐如针毡:“你吃快点吧。” 魏则行轻笑一声,不置可否。 走出米线店,隔壁桌的小情侣还在亲亲热热你一口我一口,许攸宁呼出一口气,对这种油腻还嗓门大的情侣没辙,忍不住对魏则行道:“我看老板娘都被吓到,把她女儿拉去厨房后面了,那对情侣也不注意一下。” 魏则行好笑地瞥了她一眼:“想不到刚才你竟然还有心思注意别人。” 许攸宁一僵,被小情侣冲散的窘迫又重新弥漫上来。 魏则行让她自个儿冷静,在街边便利店买了瓶矿泉水,慢慢喝了半瓶。 许攸宁知道他是不太喜欢番茄味的东西,但吃她剩下的东西又吃得那么自然。 她感到有些烦乱,狠狠薅了一把自己的头发。 “拿头发出什么气?”魏则行走回来,拿掉她的手,皮肤触及,许攸宁像被电了一下,飞快后退一步。 魏则行眯了眯眼,又饶有兴味地幽幽笑了:“好了,我们回去吧。” 许攸宁暗暗提了口气,点点头。 这晚略有些失眠。 翌日不到七点众人就被领队叫起,大家都顶着熊猫眼,买早餐匆匆上车补眠。 许攸宁位置靠窗,她注意到其他高校的学生都好奇地盯着这边,果断地将帽檐压低。 一路出城,蜿蜿蜒蜒四个小时乡道,随后要步行翻山。 一下车,仿佛瞬间来到火山口,连许攸宁都不由得呼吸一窒,这湿热的空气实在叫人无法呼吸! 她深吸一口气,取了口罩,胸腔依旧窒闷。 这样的天气,众人提着行李箱和要带进山的用品,慢吞吞在坑坑洼洼的泥地上往村里走。 刘伟安慰大家:“别担心,明年这路就修好了,大巴车至少可以开到村门口。” 背后的严晓桐悄悄吁了口气:“早知道就明年来参加了……” 许攸宁:“……” 公益组织的志愿者走惯了这种山路,步子飞快,根本不等人,许攸宁她们这些学生饶是体力再好也有点跟不上。 有好几个女生跟刘伟撒娇,刘伟严肃地道:“别娇气,娇气干不了这活儿,哎哎哎,小心点,别把花伞掉地上了。” “……” 翻过山坡,刘伟好心地问:“要不要歇会儿啊?我正好去上个厕所。” 严晓桐也想上厕所,好奇:“这附近有厕所?” 刘伟指指草丛:“这不到处都是吗?” “……”没法,女生们都憋不住了,只好结伴找草丛。 许攸宁默默想,幸好她下车的时候,就借了下农房的厕所。 几个女生来来回回,也不知道在做什么,竟然花了十几分钟,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来时的道路喧闹起来。 祖国的栋梁们已经追上了刘伟他们的步伐。 几个学校的学子混在一起,非常和谐,更和谐的是,魏则行就像一坨香喷喷的蜂蜜,走哪儿都有小尾巴跟着。 刘易正跟魏则行吹着牛,一个女生就嗖的插到两人中间去,魏则行当即侧过头,面色冷淡。 ……看来是不太高兴了。 159 刘伟抽完烟, 仔细灭了火,往下坡一瞧:“嚯,他们都追上来了啊?那就一块儿走呗,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嘛, 那不还有个小帅哥?你们开心了吧?” 开不开心不知道,不过坐在许攸宁脚边满头大汗的女孩,已经掏出小镜子整理仪容了。 女生们回来, 恰好坡上的栋梁们也走到这头。除了财大和科大以男生为主力之外, 师范的女孩子据说来了好些历史系,清秀又带着书卷气, 和刘伟带的一大帮舞蹈生加入的公益组织截然相反。 几个男生在后面小声问刘易:“你帮我要联系方式呗?” 刘易瞄了何颜一眼, 何颜算是这帮女生里,模样最出众的, 想要联系方式也很正常。 他摊了摊手:“爱莫能助。” 明显何颜冲着魏则行来的,他何必自讨没趣。 男生扑上来勒着刘易的脖子:“是不是你也对人家有意思?!” 刘易“哎哟哎哟”两声:“胡说!”他之前可是喜欢许攸宁的!何颜跟许攸宁比还是有差距的好吧?! 不仅他想到这个,魏则行似乎也想到这个, 目光凉飕飕地瞥了他一眼。 刘易连忙严肃地敬了个礼。 正好, 山坡上方有人站起身, 众人下意识看去,一个女生正垂眸看着这边。 女生戴着渔夫帽, 刚才又背对着大家, 大家都没注意,此时转过脸,男生们都呆了呆——好像是个美女哎! 何颜咬了咬唇,她刚才就认出那顶帽子了, 不过此时她才第一次看清许攸宁的容貌, 顿时感受到了极大的威胁。 “哎?!那个不是昨天……” “好像就是她……” 后面跟着的女生面面相觑。 何颜深吸一口气, 快步走到魏则行身边:“魏——” 刚开口,魏则行忽然加快脚步超前走。 何颜愣了愣,又快步跟上去:“魏则行——” 魏则行这才回头看了她一眼,神色淡淡:“别跟着我。” 说完,朝着山坡上站着的女生不紧不慢挥挥手。 女生弯了弯唇,似乎露出了一丝笑意。 何颜面上僵住了。 不过,还真是应了刘伟那句“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许攸宁和魏则行一起走,两人一路闲聊,这路走得反而轻松了些。 翻过山,沿路多了些民房,又走了几百米的村道,民房渐渐变多,山坡上有梯田,山脚也有农民背着背篓,慢吞吞沿着村道往回走。 村尽头有一片碧绿的湖泊,芦苇乱生,农民戴着草帽慢悠悠在湖面划着船桨。 天空碧蓝如洗。 “哇——”严晓桐惊呼,“这里空气真好。” 许攸宁深吸了一口气,的确,空气似乎都带着丝丝清新的甜味。 魏则行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似乎发给了别人,许攸宁不经意瞄到了备注。 竟然是发给杨助理…… 她疑惑地问:“你和杨助理……私下关系这么好?” 上一个走哪儿都给她发照片的,还是方然。 魏则行又拍了几张,一边点发送,一边弯起唇瓣笑:“不是你想的那样,不过,你可以猜猜。” 这怎么猜?许攸宁嗤笑一声:“不猜。” “猜啊。”魏则行低下头,凑到耳边,“猜对了我才可以给你奖励。” 低柔悦耳的嗓音像带了电,从耳廓开始丝丝酥麻弥漫开来。 许攸宁捂着耳朵,把一瓶风油精塞到他手里:“奖励我给你,别折腾了。” 周围的视线都快把她的后背戳出窟窿来了。 “那能不能给点别的?” “……别讨价还价。” 讨价还价?魏则行危险地眯起眼,忽然微微笑了笑:“好,你说了算。” 许攸宁心口一跳,狐疑地看着魏则行,总觉得他有什么奇怪的想法,但此时志愿者招呼大家去住宿的地方放行李,便也来不及多想。 ——这里当然是没有宾馆的。 前几年来的人少,志愿者都是住在农户家里,这几年好些了,大家睡活动中心的通铺。 活动中心…… 栋梁们的脸色终于变了。 严晓桐的脸色也变了,大着胆子问刘伟:“是……上下铺吗?” 刘伟摇头:“那是他们,我们住农户家。” 身后几个女生长舒了一口气。 许攸宁也微微放下心来,隔壁那么多女生,住在同一个空间,还真有点扛不住。 刘伟笑眯眯地说:“有个金主爸……赞助商,希望我们的志愿者能好好休息,毕竟大家都是干体力活儿,对吧?” 体力活儿?众人的心又提了起来,但刘伟不愿意多说,招呼大家赶紧跟上。 高校学子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离开。 “呜哇——小姐姐们走了。”一个男生哀嚎。 众人唉声叹气,现在都不知道该悲哀住活动中心,还是该悲伤小姐姐们竟然不住一起。 “她们有几个好像是学舞蹈的吧?比我们大一届。”一个戴眼镜的男生道。 科大的男生一愣,迅速朝他看去,个个眼前一亮。 “她们不是公益组织的志愿者吗?” “我还以为都大学毕业的……” “也是大学生,学舞蹈的。”戴眼镜的男生刚才帮严晓桐拎了会儿行李箱,倒打听了点东西,“那个大叔是导演,她们跟他来的。” “靠。” 男生们一阵哀嚎,小姐姐们容貌清秀,个别几个更是出挑,体态、气质无一不优秀,每天看看洗眼睛也是好的啊。 “那个女生也是?”冷不丁一个女声插入。 男生们扭头,看见何颜,又乐呵呵地问:“什么?” 何颜面色沉静:“那个戴黑帽子的女生,也是舞院的学生?” 戴黑帽子的就许攸宁一个,长得还漂亮,男生很快对号入座,点点头:“是那个导演在好几个学校挑的,具体哪个学校不知道,和咱们这种联合社团不一样。” 好几个学校挑的?何颜皱眉:“为什么这种事还要挑?又不是——”选妃。她顿了顿,“个个都还长得不错。” 科大的直男们没听懂,倒是财大的男生迅速听懂了她的暗示,尴尬地笑了笑。这实际情况谁知道呢?又不是人家肚子里的蛔虫。 “不过那个女生是不是有点眼熟啊……”有人小声嘀咕一句,很快就被人一巴掌拍在背上:“你特么看美女都眼熟是吧?” 没人想起,这是个去年还活跃在网络节目上的女生。 不过跟着导演出来什么的……何颜想了想,又冷嗤一声,不以为然。 160 先走一步的公益组织已经到农户家了。 几个女孩子由志愿者带着, 分别住在三家农家里,刘伟和领队住别的地方。 许攸宁和严晓桐以及公益组织呆了七八年的张姐住在一户老人家里,老人家和公益组织一直有来往。 他们家的年轻人在镇上打工, 房间空着, 按规矩公益组织是要交一点钱意思意思,但老人一分钱不肯收。 和主人家问候完毕,三人刚放下行李, 领队又来通知, 说公益组织捐赠的图书和用品已经到山坡下了,现在要去拿。 “……”许攸宁赶紧喝了口水起身。 严晓桐也一脸疲惫地爬起来。 这果然是体力活! 刘伟站在农舍前的路牙子上抽烟, 看见学生们都精神恹恹, 不由咧嘴一笑:“许攸宁,我看你精神还行, 你去前面活动中心,借个三轮车来,这样东西就好运了。”他看向严晓桐:“借两辆吧。” 刘伟说的文化活动中心是国家拨款, 村政府修的。就一个小院和一栋平房, 平房挂了个文化活动中心的牌子。公益组织捐了一间儿童图书室和乒乓球桌, 未来似乎还打算修个篮球场。 此时的文化活动中心大学生扎堆,一片喧闹。许攸宁看着, 觉得这住宿条件是魏则行受不了的那一款。 她问负责的老师借了三轮车。刘易在院子里洗脸, 一抬头就看见她推着三轮车出来,屁颠屁颠跑过来:“攸宁你去哪儿啊?” 许攸宁朝他身后瞄了一眼,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去哪儿了? “去村头运物资,公益组织捐赠的物资到了。” “我帮你啊。”刘易笑嘻嘻地坐上山轮车, 又神神秘秘地道, “偷偷告诉你, 魏哥不住这儿。” 不住这儿? 许攸宁看了眼活动中心,不知怎么的,心里松了口气。 毕竟魏则行那皮肤比她都娇嫩。 刘易又拉了个男生来帮严晓桐蹬车,嘿咻嘿咻载着两个女生冲出了活动中心的小院。 男生们蹲在活动中心门口,看得羡慕不已。 但何颜这边,气氛微妙。 “那个女的自己不想蹬车,就来找我们学校的人帮忙蹬?” “男生也是有病,当什么舔狗?” 何颜是真不知道说什么,刚才刘易屁颠屁颠像看见肉骨头的狗,真就没点骨气!那女的也不安好心,否则怎么让刘易那么听话! 偏偏魏则行不在!没看见这一幕! 何颜呼出一口郁气。 有了三轮车方便许多,大家只需把物品从山那边搬回来送上三轮车,运回活动中心放着就行。 来回忙活一下午,众人都累得手指也抬不起了,偏偏村里晚上还特地搞了晚会,村民们很期待,刘伟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 村里从来没来过这么多大学生! 大家都很激动,村里派出几个妹子和小哥,穿着当地的民族服饰,手拉手跳了一圈舞。 许攸宁和女生们坐在角落,这边离栋梁们距离较远,离中间的空地也有段距离,又光线昏暗,她托腮假装看活动,实则是在闭目养神。 旁边的严晓桐脑袋点啊点,直接将脑袋搁在了她肩膀上。 许攸宁撑了几分钟,越撑越有点撑不住——严晓桐不是说自己很轻么?怎么脑袋这么重? 她正想睁眼把严晓桐推开,一股力道忽然把严晓桐放倒,将她往怀里一拉。 耳边贴上温热的胸膛,在嘈杂的音乐声中,不知道是谁的心跳,咚咚咚,格外有力。 许攸宁僵了僵,抬头一看,魏则行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一只手臂还揽着她的肩膀。 刚才推开严晓桐的就是他。 见她睁眼,他勾了勾唇,潋滟的桃花眼里氤氲着笑意:“不是累了?” 许攸宁按了按眉心,推开他的手:“搬了一下午物资,是有点。” “可以休息一会儿。”魏则行说着,又朝前靠了一点,掌心贴着她的面颊,眼眸幽邃,“我守着你。” 正因为他守着才不想睡的啊!许攸宁好笑地说:“别管我了,你在这儿坐着,是不是不太好?你们社团在那边呢。” 魏则行连个眼神都没给那边一眼,懒散地朝椅背一靠:“我又不是为了社团来的。” 许攸宁眉心一跳:“你想说是为了我?”这是不是有点太罪过了? 魏则行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不是,你希望是?” “……”快闭嘴!脸都丢尽了! “啊,小魏总。”许攸宁羞耻得快要打地洞的时候,刘伟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他不知道打哪儿搞来瓶啤酒,屁颠屁颠凑到魏则行身边坐下,“要不要喝一瓶?” 魏则行推手拒绝:“不了刘导。” 刘伟也不生气,乐呵呵地问:“小魏总觉得这里怎么样?” “刘导觉得这里怎么样?”魏则行不答反问。 刘伟想了想:“我当然觉得很好。” 魏则行颔首,不置可否。 许攸宁在旁边看了半晌,这两人……认识? 她奇怪地看着魏则行,忽然想到在易家,易远经常在饭桌上骂魏则行无利不早起。 魏则行忽然轻笑一声:“刘导今年要开机一部电影。” 刘伟:“对对,攸宁,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要舞替的那个。” 许攸宁纳闷:“你投资了?” 魏则行漫不经心地勾了一小撮她的发丝,在手心把玩:“不是。” 刘伟喝了口酒:“我的新电影,到时候可能来这边取景,这边马上就要开发了,过几年肯定火爆。” 刘伟对自己的电影有信心,他的每一部电影都经受住了市场的考验,他同样觉得被自己看好的这里也一定能冲破贫穷,这被隔绝的小山村也一定能“走”出去。 许攸宁看看刘伟,又看看魏则行,想到刘伟说“就要开发了”……哑然失语。 “你……要开发这里?”许攸宁语气有些不确定。 魏则行松了口气:“总算答对了。”说着,他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许攸宁,“奖励给点什么好……” 他眸光幽邃,视线最终定格在了她唇上。 许攸宁:“……”她猛地往后退了半个屁股。 刘伟又随口道:“这里空气好,白天的时候看见了吧?要是天气好的时候——” “可以吗?” 几个当地的女孩子看向这边,眼眸晶亮。 三人这才注意到,在场所有人都看着这边,当即从谈话中抽离出来。许攸宁眨了下眼,其中一个女孩又上前,指着那边坐着的学生们,用生涩的普通话问:“她们说你们很会跳舞,我们都很喜欢舞蹈,可不可以请你们……”她有些不好意思,黝黑的面颊在灯光下泛着高原红。 大学生们也齐齐看向这边,兴奋,好奇。 许攸宁朝旁边看,几个女生虽然坐着老僧入定,但其实早都快昏迷了。 实在不是个好状态。 她在心头叹了口气,这几个人里面,她还算体力比较好的,随便跳一段吧。 她点点头:“那我——” “明天再跳吧。”魏则行淡声把话接过,“她们是做文化公益,本来就要跳,不急着现在跳,而且今天晚上我们更想看你们跳。” 青年格外俊美,女孩子们有些脸红,捂着面颊后退几步,也不好意思开口再提。 那边坐着的学生们也有些失望。 何颜攥紧拳头,她一早就看见魏则行了,本想故意把旁边的位置空出来让他坐,结果他竟然径直坐到了对面那个女生那边去! 还抱了她! 她心头咕噜咕噜冒酸水,实在没忍住,才跟本地的女孩子们说,让那几个学舞蹈的来跳舞。 但是她们怎么—— 何颜定了定神,戳了戳前面的男生:“小姐姐们肯定不好意思了,你们也不热情点,快让小姐姐们来跳舞啊,小姐姐们跳舞很好看吧?今晚这么热闹说不定还可以互动一下呢。” 161 几个男生对视一眼, 其实大家都想看啊,本地妹子固然很热情,可他们更喜欢对面高挑貌美的女孩子。 男生小心翼翼地问:“你们都是女生, 好说话,要不你帮我们……劝劝?” “……”何颜的面容扭曲一瞬,这群男生要不要脸?自己不敢做的事情让她去做?! 坐在旁边陆芙有些不平:“颜颜,我去问!我倒要看看她到底哪点比你强!” 何颜没说话,她知道陆芙不该冒这个头, 但她又忍受不住诱惑。 一个艺术生, 以后能干嘛?当舞蹈老师?或者舞台上跳跳舞?哪里会有她们财大的学子优秀。 她们学院往届学生名人不少, 政商两界都不乏人才,哪是对面那个跳舞的能比的。 陆芙起身, 大喊出声:“对面几位美女, 今晚气氛这么好,要不要下来跳舞啊?大家都很想看的你们说是吗?” 男生们当即被挑动, 鼓着掌应和。 “没错没错!” “来一段!来一段!” 这么吵闹,旁边几个女生仍旧没动,她们太累了。 许攸宁脑子里也一团浆糊,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对面是让她们上去表演表演。 “嚯,现在的孩子真热情。”刘伟感叹道,他扭头想跟许攸宁说话, 却冷不丁对上魏则行的脸。 这边的位置光线昏暗,魏则行半个身子坐在阴影中,一向温润俊美的面容, 在暗处却像是刀锋, 呈现出冷厉的姿态。 他愣了下, 就听魏则行冷声叫他:“刘导,你带了扩音器吧?” 刘伟还真带了,晚上临走时他从领队那顺走的,原本打算晚上招呼招呼秩序,他把扩音器递给魏则行。 对面吵得两人交流都得抬高音量,许攸宁蹙眉,刚要起身,一股力道按住她的手背,将她稳在座位上。 许攸宁侧头,就见魏则行慢条斯理拿起扩音器:“今晚不会跳,识趣点。” “……”许攸宁脑子清醒了几分,她惊讶地看着魏则行,他……从来没说过这么不客气的话。 对面大概也愣了愣,财大的男生当即识趣地不出声,科大的男生们对魏则行不熟悉,则有些愤愤。 “你这样说话什么意思?” “搞事是吧?又没回你!” 陆芙也没忍住:“魏则行,我们只是想跟她们交个朋友罢了,你凭什么这样凶。” 魏则行冷冷啧了声:“就凭我是他们的赞助商,还有没有问题?” 对面安静一瞬,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何颜面色难看,外校的学生不知道,他们本校却是知道的。 魏则行,的确是有这个资本。 他该不会因为那个女生在公益组织,就特地赞助吧? 何颜越想面色越沉,只觉得一刻都待不住,蓦地起身走了出去。 这边,许攸宁眼睁睁看着魏则行把扩音器还给刘伟,语气淡淡:“哪儿来那么大脸让你跳给他们看。” “……”许攸宁揉了揉酸疼的眉心,忍不住笑了一声。 回到农家,一个热水澡,许攸宁又洗清醒过来,严晓桐躺在床上玩手机,见她进屋,随口问:“你和魏则行在谈恋爱吗?” 许攸宁一口矿泉水差点喷出来,她赶紧拧上瓶盖:“你胡说什么?” “哦,我看他挺喜欢你的啊。”严晓桐纳闷地抬头,“你不喜欢他吗?我高中的时候也心动过。” 许攸宁在床边坐下,没出声。 “你不是喜欢他吗?”严晓桐疑惑,高中的时候闹得沸沸扬扬,今天看他们这么亲密,她还以为两人早就好了,原来没有?这是什么情趣吗? 许攸宁不知道怎么说,她和严晓桐没有好到可以交心的地步,更何况她和魏则行之间的纠葛复杂,许家那些事,她也不想提。 “我还在想。”怎么处理自己内心的理智和情感,她都需要好好捋一捋。 “哦……”严晓桐躺回去,“那你想快点吧,我看魏则行仍然那么受欢迎,人家也不是非你不可啊……嘶,怎么又被蚊子咬了。” 许攸宁回神,从旅行箱里找出一瓶风油精,砸到她肚皮上。 严晓桐惊了:“你还带了这个东西啊?早知道我也买了。” 许攸宁笑了笑,风油精是昨晚回宾馆的时候,魏则行让买的。 抛开别的,至少对她,他一直很细心。 次日许攸宁一行去文化活动中心做交流,大学生们则去了村上的小学。有好几个八九岁的孩子对城里来的舞蹈生好奇,特地扔下活儿从家里跑出来。 许攸宁观察了一下,有个姑娘手臂很长,倒是非常适合跳舞,她有点高兴,把几个孩子拉过来聊天,本来以为这趟不能指望太多,没想到还能有意外发现。 果然如陈清所说,做人不应该太傲慢。 文化活动中心的老师站在门边看,见许攸宁和孩子们相处得不错,跑来拜托许攸宁教点舞蹈。 大人们随便乐乐还行,但没法像城里幼儿园的幼师那样,给孩子们排儿童跳的舞。 许攸宁觉得几个孩子有兴趣是好事,心情倒也不错。 这一教就是一下午,下午四点,活动中心外忽然吵闹起来,许攸宁抬头看去,乌泱泱一群人朝门口靠。原来是大学生们从小学回来了,还把学校学生都带回来了。 许攸宁也不认识他们,把音乐调小,继续跟几个孩子讲动作。 何颜一下就看见了许攸宁,无关其他,因为这帮舞蹈生——实在太显眼了。 她今天没有戴帽子,整张脸暴露在阳光下,精致漂亮的脸蛋,皮肤白得像玉,鼻尖微翘,唇瓣殷红诱人。 颜值根本就不低。 何颜陡然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心头威胁感越来越大。 “有点眼熟吧?”前面有人嘀嘀咕咕道。 何颜蓦地冷笑出声,是不是只要好看,都特么挺面熟?! 许攸宁弯腰去放音乐,手机音乐借着扩音器放出来,丝丝刺耳,众人仔细听,居然是首儿歌。 三个小朋友和着音乐跟着许攸宁做动作。 “如果感到幸福你就拍拍手——” 三个小朋友动作生涩但努力,老师漂亮又活泼,大家都看呆了。 一曲结束,有两个师范的女生手挽手上去和许攸宁说话。 陆芙小声嘀咕:“这种舞,谁都会跳!幼稚死了!” 何颜也差点翻白眼,她觉得《幸福拍手歌》自己都跳得比许攸宁好,小时候她跳这首歌还获奖了呢! 等师范的女生走开后,她朝许攸宁走去,一边拨着头发,一边打招呼:“嗨,你叫什么啊?哪个学校的?我们都是财大的。” 许攸宁颔首:“你好,我叫许攸宁,舞院的。” 说完也没了别的话,何颜嘴角抽了抽:“你们是来教小孩子跳舞的啊?是支教?” 许攸宁摇头:“文化交流。”其实是打着文化交流的名义送物资,不过也不必跟这些学生说太清楚。 何颜发现跟这个女人沟通有点难,凑得近了,她才注意到这个女人甚至都没化妆。 她咬了咬唇,深吸一口气,笑了:“我们学校的魏则行,你认识吗?我看你们走在一起说话。” 许攸宁听她东拉西扯一通,听到这句总算明白过来——原来是冲着魏则行来的。 “我瞧着你跟魏则行,关系不错啊。”何颜问,“魏则行说你们是高中同学,还住一个小区,真的吗?” 许攸宁没回话,何颜又捂着嘴笑:“对了,你们舞蹈生毕业一般干什么啊?这年头舞蹈生也不好混了吧?你考得上舞院,应该成绩还不错吧?四百分差不多了吧?我看你教儿童舞挺好玩的啊,是不是打算去幼儿园当老师啊?” 许攸宁这才撩了撩眼皮,看向她。 她其实好久没有收到来自于“情敌”的恶意了。 许攸宁莞尔:“也没什么,舞蹈生,也就是毕业换个地方跳跳舞。”说着她朝旁边坐着的老婆婆扬了扬下巴,“那位婆婆怎么样?” ……什么?这话题转的太快,何颜疑惑地看过去,她指着的坐在活动中心门口编扇子的老阿婆,一头银发,看起来岁数不小。 “那位婆婆中午跟我说,要想活得长,就不能老想着惹事。”许攸宁轻轻拍了拍何颜的肩膀,轻声道,“你也别总嘴贱啊。” 何颜睁大眼睛看向她,眼里一闪而过一抹厌恶,又压住火气,神色黯然地说:“你怎么会……这样说我,我只是好奇和关心下罢了,你们艺体生也挺不容易的,费劲考上大学以后还要吃青春饭——” “你说你妈呢?!”背后一声爆喝,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许攸宁抬头,严晓桐拎着扫帚,火冒三丈地看着何颜和许攸宁:“许攸宁你有病吧?你跟这种神经病在一起聊什么天?昨天一整天眼珠子都要落到魏则行身上去了,现在跑来逼逼叨叨,以为我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吗?!” 严晓桐自认也是个作精,舞蹈教室里是是非非,她从来都是一路撕到尾。虽然高三被许攸宁给撕趴下了,但那是运气不好,更何况许攸宁就这么一个,像何颜这种,来一个她撕一双! 众人都被严晓桐的声音吸引过来,何颜面上青一阵白一阵:“你……你怎么乱说话?我什么时候……还有你怎么骂人啊?” “骂的就是你!喜欢魏则行不敢说,跑来跟许攸宁叨叨个什么劲儿!还有!”严晓桐一字一顿道,“你特么鼻翼卡粉了大姐!” 何颜下意识伸手挡住鼻翼,反应过来后,又面色微微发黑,胸膛剧烈起伏。 许攸宁轻笑一声,温声对何颜道:“我说什么来着?别嘴贱,你说对吧?” 何颜面上涌起怒意。 这时人群中忽然有人惊呼一声:“啊啊啊啊!雾草雾草!舞台妆太浓了,我居然没认出来!这是许攸宁吧!是许攸宁吧?!” 162【修】 大部分人都愣住了。 看了舞蹈比赛的人毕竟不够多, 她舞台打扮又和平时相去甚远,甚至这趟还时不时戴帽子、口罩,也不怪人家认不出。 不过严晓桐大声喊“许攸宁”, 却都听见了。 陆芙迷茫一瞬:“你认识?” “你没看节目?”另一个师范的女生插话,她的表情有些惊讶,“之前那个很有名的舞蹈大赛, 她就是古典舞队的领舞呀,还夺冠了呢。” 陆芙听说过,不过她兴趣不大, 她愣了好一会儿,才不可置信地朝许攸宁看过去。 是她?!她在闺蜜的手机上瞟过她的舞蹈, 当时闺蜜对她的佩服和崇拜,以及网络上铺天盖地的赞美,说她是多少届以来,第一个给古典舞争气的女生。 陆芙慢慢僵住了。 师范的女生们则面面相觑。 刚才她们认出来了,上去跟许攸宁聊天,许攸宁还说, 如果其他人没认出来, 就请她们不要声张。 这不是……很快就被认出来了嘛! 她们赶紧涌上去, 人流一冲,就将何颜挤了出去。 “攸宁,我们还去现场给你加油了!你看见过我们的荧光棒吧?!昂?我们专门选的!好看吗?” “攸宁!《踏雁》能不能出一个练功房版!我们圈都好喜欢的!好多人都想扒。” 三个孩子都被这热情吓到,连忙抓住许攸宁的衣服角。 许攸宁哭笑不得:“我们一会儿说?等我做完手上的事儿, 把这些孩子送回家先。” “成啊,我们看你跳!” “可以录下来吗?” “可以发朋友圈不?” 活动中心前像炸开了锅, 公益组织来的几个舞蹈生倒是见怪不怪, 见许攸宁被围住, 在旁边看热闹。 严晓桐狠狠瞪了何颜一眼,拎起扫把也走到门口去看热闹。 何颜看着被众星拱月围拢的许攸宁,有些茫然,又不可思议。 等陆芙走过来才抓住她问:“什么意思?她还是个明星?!” 陆芙抿了抿唇:“不是明星。”她艰难地给何颜解释。 许攸宁不是个明星,只是个舞蹈生,但又不是一个普通的舞蹈生。 比赛期间她受人喜欢,除了她是真跳得好之外,还有采访时流露出的三观和态度,年纪轻轻已经被国内顶尖的舞蹈家们看好,未来在艺术界一定会有一番造诣。 陆芙犹豫着:“我们还是离她远点吧……大家都认识她,有个什么事情都会被发到网上……” 那就太可怕了。 何颜掐紧掌心,还有些不甘心:“你听见她刚才骂我了吗?她说我——” 陆芙还真没听见,但她听闺蜜说了那么多,其实是有点佩服许攸宁的,现在对号入座,更不想在大庭广众和许攸宁起冲突,她拉着何颜的手臂,小声劝道:“你别……唉,你想知道什么,网上都有,这种事情还是要朝男人那边下手。”她提醒说,“许攸宁是单身!千真万确。” 何颜咬了咬牙,现在男男女女都关注着这里,傻子才跟许攸宁起冲突,她憋住一口气,任由自己被陆芙拉到外围,刚退到路上,就看见魏则行散步一般朝这边走来,步子优雅从容。 他下午其实一直在小学,不过何颜根本没找到机会和他说话。 现在正是机会! 何颜快步走过去,昂首提胸,收拢下巴,露出笑容,企图将最美的一面展示出来:“魏则行,你那个高中同学原来那么厉害啊?怎么也不跟大家介绍介绍呀?” 魏则行顿了顿,视线扫过来,何颜莫名心头咯噔一下,实在是这眼神……格外凉薄,让她没由来有了不好的预感。 “你跟她说什么了?”他问。 何颜心跳如擂,每次跟魏则行说话,她都仿佛踩在云端,轻飘飘的。 她面色微微泛红:“我……” 魏则行径直打断她,唇瓣含着笑意,却不达眼底:“别跟她说些有的没的,搞清楚,我们也不熟。” 何颜的话卡在喉咙里,怔怔地看着他,像是从来没认识过这个人——不对,其实本来也不熟,他们除了在学校里见过几次,连话也没说上几句。 她像被人当场扇了一巴掌,眼泪涌上来:“我不是……” 魏则行却只冷声扔下一句:“你是来做公益的,别本末倒置。”说完,施施然朝活动中心走。 何颜杵在原地,空气中还残留着他身上的清香,她却感到难堪。 她死死咬住下唇,转过头,魏则行站在一边正在跟刘易说话,两人的视线却都落在人群中的许攸宁身上。 何颜将手里的矿泉水瓶狠狠扔到地上。 …… 许攸宁的“小马甲”被扒下来,更受欢迎了,上过电视出过名,在大家看来简直是个小明星,不说男生们,连女生们都喜欢围着她转。 看了比赛的喜欢她,没看比赛的,在了解了aidl之后,也跟着喜欢她。 活动中心门前吵成一团,最后刘伟不得不帮许攸宁跟大家约定,晚上一定会演出,才平息了这股火热。 刘伟感慨:“我认识那么多舞蹈演员,怎么就你这么受欢迎?难道是长得好看?可是江彤也长得好看啊。” 严晓桐闻言,偷偷撇撇嘴,不仅外面受欢迎,学校里的人也很喜欢她。 她也不知道许攸宁怎么就混得这么有人气,和高中截然相反。 吃过晚饭,刘伟把大家聚起来,晚上村民们也孩子们都会来,刘伟希望大家晚上能发挥发挥专业才能,让大家开心开心。 “另外大家还要准备一下。”刘伟道,“许攸宁现在在辅导儿童对吧?那你们俩就负责……” 刘伟的意思是要教孩子们跳点儿童舞,丰富下生活,幼儿园小学那种级别就行。 许攸宁心里飞快琢磨着今天带教了几个小时的孩子们,大家的肢体协调能力其实还不错。 “为了让村民对咱的专业也有点兴趣,你们晚上好好表现,不要敷衍啊,你们是舞者,看的人都是观众,不能敷衍每一位观众!明白吗?” “明白!” 开完小会,大家又去了昨天看演出的场坝。 大学生们正在搬长凳,村民们也陆陆续续来坐下。 刘伟招呼人把音响拉出来,接上麦克风:“我刘某人今天就来当一个主持,和咱们村的老乡聊聊天,看看表演。” 大家鼓起掌,大学生格外热情,将现场气氛也带了起来。 民族民间舞的几个妹子跳了傣族舞、蒙族舞、维族舞,傣族舞的三道弯,蒙族舞灵活的手臂,维族舞的跪转,让全场欢呼,掌声雷动。刘伟真的很会挑人,个个基本功都很扎实,看得出很有前途。 许攸宁暗暗点头。 严晓桐跳了一段吉赛尔,这一段炫技有全足尖entrchatquatre,大家看见她的足尖不停跳起,落下,轻盈快乐得像小鸟,但这个动作本身也并不简单,在空中要经历四个脚位变化,不过严晓桐最后仍旧有一点掉足尖,显然功力不够深。 最后一个是许攸宁。 她拎着跟农户借的盆,倒扣在场坝中央。 刘伟乐呵呵地拿着话筒:“最后这个我保证你们也会喜欢,我还特地让攸宁跳没在电视上展示过的,对吧攸宁?” 大学生们闻言不断鼓掌鼓励。 许攸宁无奈地看了刘伟一眼,她跳的也就是平时练过的舞蹈……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刘伟也催促她:“快来快来。” 许攸宁点点头,戴上长袖。 众人看着场坝中央,面面相觑。 放个盆做什么? 许攸宁背过身去,做好开场姿势。 毕竟是第一次现场看许攸宁跳舞,期待值很高。众人还在小声说着话,忽然,音响里编钟和打鼓声齐出,仿佛遥远时空的呼唤,猛地将众人震醒,场下在这一刹那齐齐安静下来。许攸宁转过身,袖子飞出,擦着旁边蹲着录像的男生脸庞而过。 男生愣了愣,有些惊悚——那袖子飞来速度好快!擦过耳边的时候带起凌风,声音更是响得跟扇似的。 他眨了下眼,退开两步。 袖子灵活得像两条水蛇,却又说不出的柔美,她的踢腿、转圈、每一次展臂,都带着摄人心魄的味道,不仅是技巧的游刃有余,更有一种史书镌刻般典雅浮动,历史的大门在这一刻松动,隐隐透出它神秘的一角。 大家看得甚至忘了聊天。 忽然,舞者一个转身飞上盆儿,竟然在盆上转起圈来! 长袖像两道烟雾绕身,她飘飘似仙女,一圈,两圈,三圈…… 音乐缓缓结束,众人这才如梦初醒。 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开始,爆发出掌声。 “你录了吗?” “谁录了啊!发我啊!” “呜呜呜好好看!真是仙女!我要和她拍照!” 眼看着在场众人眼睛发直地盯着许攸宁,何颜咬了咬下唇,对面坐在雨棚下的魏则行,虽然在和刘伟说话,视线却像是在许攸宁身上生了根,带着温软的柔色。 何颜心头妒火熊熊,面色不甘又隐隐恼恨。平心而论……没错的,许攸宁在台下像个花瓶,上台了确实魅力大增,但魏则行也这么肤浅?!她除了跳舞还能做什么?又能跳得了几年? 何颜不懂,却也常听人说艺术生大多吃青春饭,这些人又能做什么?! “走走走,过去跟许攸宁拍照!”背后的人推搡了她一把,何颜寒着脸转过身,看得那人一愣,讪讪地道:“……我自己去、” 周围一片热闹,都快把许攸宁捧到天上去了!何颜黑着脸,再也坐不下去,拽起陆芙就走。 许攸宁跳完舞,卸掉袖子,拎着盆儿回去,孩子们立刻围了上来,星星眼看着她:“许老师你好厉害!” 孩子们词汇匮乏,来来回回只会说厉害。 许攸宁笑眯眯地拍拍她们的脑袋:“那舞好看吗?” 萝卜头们齐齐点头。 许攸宁忍俊不禁:“那明天有空就过来吧,我教你们跳。” 一个孩子迟疑地问:“跟许老师学了以后,也能像许老师跳得这么厉害吗?” 许攸宁想了想:“我不知道能不能像我一样,但是你们要先努力了才知道。” 孩子们似懂非懂点点头。 …… 村里那个身材比例很好的孩子,和许攸宁一个姓,叫许罗,父母在一百公里外的县城打工,等安定下来,就会把许罗接去城里上学。 她也确实很有天赋,先天的身体优势不说,协调性、软开度、节奏、乐感都比别的孩子要好。 许攸宁给七八个孩子排《采蘑菇的小姑娘》,大学生们经常正大光明在旁边看。 有一次还被骂得狗血淋头,一度连音乐声都盖过去了。 严晓桐说:“他们那帮男生跑到哪个山头采野生菌去了,好像是村里人跟他们说吃了对肾好。” 许攸宁:“……” 那边的社团师兄还在骂:“都说了那边不能去不能去!我跟你们说你们不听,本地人跟你们说你们也不听吗?!” “那为什么不让去啊?”有人不解地问。 社团师兄冷哼一声:“问那么多做什么?反正不让去!你们都记在心里就是了!万一把别人祖先的坟堆给踩坏了,你们就赔偿吧!” “嗐,我那么轻,能踩坏什么啊?” “你还叛逆是吧?!” 许攸宁听了一耳朵,觉得好笑,她问许罗:“下午要和奶奶一起去包蛋吗?” 许罗扯着她的衣服角:“不呀,奶奶让我下午来跳舞。” “好。”许攸宁笑了,“那下午记得来呀,两点钟,许老师等你。” 许罗眨眨眼,笑逐颜开。 但下午许罗没有来。 163 孩子们也觉得奇怪。 “老师, 要不我去找找她?” “可能她在湖边玩呢!” 许攸宁眼皮一跳,其实村里的孩子们大多会游泳,但不怕一万, 只怕万一。 她进室内找老师要了地址, 老师给她画了地图, 用带当地口音的普通话道:“别担心,孩子们从小就在村里跑,出不了事。” “没事, 我去接她吧。” 一个小孩缠着她要一起去,两人走出活动中心,刚巧碰见迎面而来的何颜和陆芙。 两人似乎都有些惊讶, 对视一眼后,何颜问:“你那儿是不是有个孩子叫许罗啊?” 许攸宁脚步一顿。 “真没来啊?她刚才急匆匆朝山里跑了,别出什么事吧?”她又问, 眼神透露着担忧。 许攸宁扯了扯嘴角,真要是往山上走她还不担心了,何颜这种一出生就呆在城市里的人不知道, 农村的孩子都是漫山遍野跑着玩的。 “她跑山上去做什么?” 何颜摇摇头:“不知道啊, 我看她匆匆忙忙的, 也不知道——” “你叫什么?”许攸宁打断她。 何颜一愣,脸色有些发绿, 她明明给许攸宁介绍过自己的名字…… 陆芙只好接话:“我叫陆芙, 这是我朋友何颜, 我们都是财——” “许罗什么时候上山的?她为什么要去山上?上的哪座山?” 又被打断, 陆芙脸色黑了黑, 何颜忍了忍:“我哪儿知道她为什么上山?” “你不知道她为什么上山, 为什么说她上山?” 何颜不耐烦了:“她朝山上的方向走的行吗?!” “你在哪儿遇见她的?” 何颜抬眼瞪着她:“这么大条路, 不就在前面遇见的?还要怎么遇见?!” 她本来就不待见许攸宁,现在还被许攸宁三两句激出了火气,语气压不住的暴躁。 “你什么态度?你不去找她你跟我瞎扯什么?”她伸手一指,“就在那个方向,你去啊。” 许攸宁面无表情掸了掸办公室老师画的地图:“想不到你还会读心术呢?许罗家住在山下,又不是住在这外面,里面七拐八拐住好多户人,你却知道她上山了?她不是没跟你说话?” 何颜一愣,她也是没经验,丝毫没注意话里有漏洞。她不由得面上一阵心虚,眼神闪烁一下:“我猜的啊。”说完她佯作不耐想敷衍过去,“你要去找你就去找啊,我还要去活动中心呢!” 许攸宁收好地图,刚想说话,旁边的孩子拉了她一下,有些不安:“老师,那边平时大家都不去的。” 许攸宁蹙眉:“为什么?”不让去总得有个理由。 “不安全的。”孩子有些着急,总被大人说那边不安全,但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难道是容易滑坡啊? 许攸宁当机立断,看向何颜:“你跟我一起去找。” 何颜瞪大眼睛:“什么?我凭什么——” “你不跟我去,我就只能把这件事告诉你社团的师姐了。”许攸宁拿出手机,“或者我让刘易帮我告诉他们一声?” 何颜上来要抢手机,许攸宁一抬手——她比何颜高了一个头。 何颜跳了两下没抢着,面上涨得通红瞪着许攸宁:“你——” “跟我去。”许攸宁面无表情看着她,“两个人找起来快一点,你不是来做教育援助的?找个孩子怎么了?” 何颜眼里几乎冒火:“我凭什么跟你去找?” “不是你唆使她,那就是你骗我。”许攸宁淡淡道,“更何况要是真有什么,多一个人也可以搭把手,行了,废话说完了?跟我去。” 说着她拉起何颜的手臂就朝前走:“她朝哪儿走的?” 何颜错愕地看着她,她可不要去找什么村里的孩子!她刚刚才补完妆! 她挣扎着不肯走,但许攸宁力气很大,拽得她一个趔趄,差点双腿跪到地上。 许攸宁转过头,神色漠然,对何颜很不耐烦:“找到小姑娘就回来,还要说几遍?还是等找到小姑娘以后,让她自己说,这件事是不是跟你有关系?” 何颜僵了僵,眼神闪烁。 许攸宁啧了声,她都不知道该说何颜纯洁还是愚蠢。当初尹霞做了坏事,丝毫心虚都没表现出来,而刚才她光是和何颜说句话,都知道何颜漏洞百出。 “别浪费时间,不然我一会儿回来找你麻烦。” 何颜咬着唇,心头的心虚和忐忑满上来,也不敢反驳了。 许攸宁把带着的小孩儿牵给陆芙,嘱咐她:“你去跟老师说一声。” 陆芙僵硬地笑笑。 许攸宁拽着何颜快步朝地图上的地址走,边走边问:“她朝哪儿去的?” 何颜眼神躲闪:“好像是那座山……”她虚虚一指,许攸宁没看明白,扬了扬下巴让她说清楚。 何颜咬了咬牙:“就那座!他们采野生菌那山头!” “哦,那就带路。”许攸宁乜了她一眼,“你让她怎么走的,咱们就怎么走。” 何颜攥紧拳头:“你要把所有事情都赖我身上?是她自己想讨好你才去的!” “讨好我什么?”许攸宁头也不回,“难道你觉得我需要野生菌?是你暗示她我需要这种东西吧?” “还不是你非得教她跳舞!”何颜忍了忍,“农村里的孩子学什么跳舞?你以为他们哪儿来的闲钱学——” 许攸宁转过头,面色冷淡地看着她:“那是他们的事情,就算是做选择,也用不着你操心。” “可他们用不上!”何颜压抑不住怒气,“你指望一个农——” “和你有什么关系?”许攸宁冷声道,“他们以后要走的也许不是这条路,但他们今天至少知道这个职业,知道我们这群人,知道外面的世界不止这个村,就行了。” 何颜哽了哽,忽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走吧。”许攸宁道。 两人沉默的沿着小路走,昨晚下过一场小雨,现在地面变干,泥土也凝固在地上,坑坑洼洼。 两人顺着小路,总算走到了山脚下,许攸宁问了旁边农家上山的路,农家指了路,仰头看了一眼:“要上山啊?那别翻山哦,翻过山头就过省界了,不太安全。” 上山路很窄,看来当地人是真的不怎么爬这山。道路也很滑,何颜一路又是扯草皮、又是拉树干才爬上去。 两人沿着前人踩出的小路爬上去,到山顶,山那头也是一片茂林,隐约听见水流声。 何颜有点累了,蹲在地上休息,不满地说:“也许她都回去了,我们先回去吧。” “你不要说话。”许攸宁在朝山下望。 何颜被堵回去,负气地想自己独自下山,又怕许攸宁一会儿找她麻烦,站起身:“要不我们喊她吧,她听见声音就回答我们了。” 许攸宁蹙了蹙眉,她是觉得有些奇怪,上山的地方没什么痕迹,但山上怎么脚印还挺多。 是村民把许罗带走了?难道真的已经回去了? “我说你——” 许攸宁听见背后的声音,下意识侧过身,何颜一个挥空,竟然超前面的滑坡栽了下去! 许攸宁一颗心陡然高高提起,连忙一把抓住她,没想到何颜死死一拽,她脚下一滑,也跟着扑倒在地。 两个人一下滑出去两三米,许攸宁冷不丁被一根树枝一下扇在脸上,打得她目眩,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 何颜则被压在下面,夏□□服本来就薄,粗糙的地面磨得她后背火辣辣地疼,她还没爬起来,就已经飙出了眼泪。 许攸宁好一会儿才爬起来,这才感觉到脸上火辣辣地疼——被那树枝给扇的。 胳膊肘和膝盖也疼得不得了,她定了定神,才看向何颜,何颜已经躺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我……好痛啊……”她一边抽泣着,一边胡乱摸着眼泪,眼线也晕开了。 许攸宁按了按眉心,扶着树干站起身,刚要把她拉起来,不知怎么的心头一跳。 她缓缓朝下望去,半山腰,正有个面孔黝黑的男人面朝这边撒尿,看见许攸宁,他也面露震惊,好一会儿,又露出一个笑容来。 莫名胆寒。 164 许攸宁后背发凉, 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一把将何颜从地上拽了起来! “干什么啊——”何颜还在发懵。 “跑起来!”许攸宁厉声,拽着她朝来时的路上跑, “马上下山去!” 刚才已经叫陆芙去找老师, 如果运气不错的话, 下山应该就能遇见来接她们的人。 背后响起了男人呼喊同伴的声音,何颜惊愕的回头,就见山坡下方飞快跳上来两个皮肤黝黑的男人, 对方脚步匆忙,如果只是看见她们跑掉,有必要追吗?! 何颜膝盖一软, 差点跌坐到地上去,许攸宁连忙把她拽起来。 风吹得山林哗啦响,遮盖了匆忙的脚步声。 刘伟书法写累了, 走到活动中心外面抽烟,魏则行正好挂了电话。 他一边给魏则行递烟,一边道:“这是个好地方吧?山清水秀, 人民也很淳朴。” “淳朴……”魏则行推拒掉他的烟, 慢慢重复着这个词, 意味不明地笑道,“是吗?去年才安全的吧?我听说村民家家户户都有禁毒任务, 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 刘伟微微一怔, 叹息一声:“这几年好多了, 这个村也没沾染这些, 否则也不会挑中这里做公益不是?这里是真的穷, 我记得前年你们学校的人来, 还特地在小学给孩子们开了普法教育, 大家都懂的。” 魏则行没有表态,拿出手机又拍了几张照片。 刘伟又道:“这附近三省交界,听说去年还抓了几个。” 魏则行一顿,刘伟又赶紧补充:“没事呢,警察同志管得可严了,早就扫干净了,安全着呢。” 两人正说着,严晓桐从后面人群牵着个孩子走出来,看见魏则行,硬着头皮走上来:“魏则行……能不能麻烦你个事儿?” …… 何颜把脚扭了。 她缩在角落,背靠着脏兮兮的土坡,死死拽住许攸宁的衣服角,不让她走。 这里地势巧妙,山下有一块凹陷的地方,两人躲在这里,可以暂时缓一口气,上面也看不见。 许攸宁朝下张望,面前的坡很陡,之前也没什么人走的样子,她和许攸宁都下不去——要是滚着下去倒也能下去。 山里信号断断续续,许攸宁连个电话都拨不出去。 她看着山下的民房,要是大喊大叫,村民大概能听到,也能出来帮忙。 可是没准那帮人会先听见。 已经躲了一分多钟了,还没有人靠近。 许攸宁对何颜道:“我们从这里下去,下面就是民房,他们肯定不敢乱来。” 何颜惊恐地摇头:“你、你没看见吗?他们带了刀!有刀啊!出去会死的!” “在这里才会死。”许攸宁面色沉了沉,“我们现在就下去,要是被抓到,我们两个女生怎么打得过两个男人。”而且身上还没有任何防身工具。 何颜拨浪鼓似的摇头,死死抓住她的衣角,不同意走。 许攸宁感到烦躁:“如果——” 刚说了一句,头顶传来喀啦一声声响,两人不由屏息。 头顶的声响也很小心,来人轻手轻脚朝左边走了两步,许攸宁和何颜不由得将后背紧紧贴住土墙,恨不得地上有个地洞可以让她们藏身。 “没#¥%人。”那人操着当地的口音,说了一句。 许攸宁没太听懂,心脏怦怦直跳,左边有一条下来的路,刚才两人就是从那边跳下来的,如果被发现脚印什么的…… 窸窸窣窣的土尘从头顶掉落,许攸宁眼皮一跳——上面又来了第二个人? “人呢?” “没看到。” “还找不找?” “不#¥%&*报警。” 许攸宁屏息,两人站在上面不走了! 两人不知道又说了什么,这时传来一个怯生生的童音:“我不会说的。” 是许罗! 许攸宁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不行,必须赶快下山报警! “那两个不是你们村里的?” 许罗带着哭腔地说:“是……是老师。” 许攸宁仔细听着,这两个人,似乎也不是这个村的。 两人说着话,渐渐走远。 许攸宁等了一会儿,对方也没折返,遂对何颜道:“我们必须下去报警,许罗被他们抓住了!” 何颜面色惨白,也知道不是矫情害怕的时候了,她哆哆嗦嗦地说:“你别丢下我……” 许攸宁点了点头,拉起她压低声音:“我们跑快点,别回头,谁先下山谁报警。” 何颜咬着唇,被她拉起来,刚走出去一步,一根树枝从上面掉下来,打到许攸宁的头。 许攸宁后背一僵,缓缓抬头,就见两个男人站在左上方,其中一个一只手死死捂住许罗的嘴,许罗惊恐万分地双眼含着泪花,惶恐又乞求地看着她。 “嘿……”捂着许罗嘴的男人咧嘴一笑,“早就看见你们了。” 165 许攸宁面色骤变, 虽然许罗在他们手上,但现在她必须跑回去报警! 心念刚动,后面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道将她朝前一推,许攸宁被树根绊倒, 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就在这一刹那, 何颜却从她背后冲了出去, 速度飞快朝山下跑, 浑然不顾这下坡路的陡峭程度。 许攸宁也要跑, 可就是被何颜一推搡的功夫,她落后一步,后面的男人跳下来, 许攸宁扭头就要跑, 却听见许罗在后面传来一声闷哼。 “不是认识吗?”那人用生涩的普通话问,“还跑吗?” 许攸宁扭头一看, 站在坡上的男人正掐着许罗的脖子,许罗面色涨红,脖颈上青筋凸起, 似乎快要窒息。 许攸宁脚下一滞, 就被人猛踹一脚, 扑倒在地上。 “这才乖嘛。”男人嬉皮笑脸地转头去,却不料迎面一阵臭骂:“老三你有病啊!你怎么放跑一个啊!她回去报警怎么办!” “警察过来至少半个小时啊。”老三比了个数字,“我们赶紧把东西找到!” 许攸宁摔倒在地, 手肘磕到树根上,疼得她直抽气, 来不及等疼痛过去, 她转过头, 就见坡上的男人已经放开了许罗。 许罗跌坐在地上, 不停地干呕。 许攸宁暗暗松了口气,但也无法放松,因为现在她也落到这群人手里了。 “算着时间,我带着小鬼去找,你留在这里盯着这个女的。”坡上的男人指了指许攸宁,他眼神桀骜,眼圈下一片青黑,不管是外貌还是眼神都让人很不舒服。 坡下的男人一脚踩在许攸宁肩膀上,碾了碾,咧嘴一笑:“你快点去。”说完他伸手把许攸宁拽起来,“来来来,我们边走边说。” 许攸宁顺从地跟着他,两人朝坡上的男人相反的方向走。 男人问:“你是做什么的?来这里干嘛?我还没见过你这么白的姑娘。” 许攸宁露出疑惑的神色,男人“嘿”了一声,又改用带口音的普通话问了一遍。 她仍然一脸茫然,男人啧了声,终于有点不耐烦,但又饶有兴致地捏了捏她的后腰。 许攸宁心头一阵恶寒,她不知道何颜到底跑回去没有,但继续跟着这个男人走下去,肯定会更糟糕。 许攸宁冷静下来,周遭除了风声,就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她快走两步,走到了前面。 男人又“嘿”了一声:“往哪儿走?” 他伸手来拉许攸宁,许攸宁一顿,猛地转身,一脚踹在男人裤/裆上! 这一脚虽然踹歪了,但还是有伤到,男人疼得无声惨叫,夹紧腿,许攸宁当即曲起手肘砸向他的肋骨处! 这猛地一下撞得许攸宁手肘都发麻,男人勃然变色,捂着下、身跪倒在地上,双重打击让他疼得面色惨白,趴在地上缓不过神。 许攸宁来不及给他补一拳,扭头就要跑,忽然一声怒喝传来:“老三!你他妈在干什么?!” 许攸宁惊愕一瞬,另外一个人居然这么快就回来了?! 这回许攸宁不敢再回头,但刚跑了两步,后面窸窸窣窣的声响临近,她一颗心提了起来,下意识往旁边一闪,一道黑影从她刚才站的地方划过。 许攸宁心中一凛,他已经到背后了?! 她不擅长山地跑,但她已经三两步跑到刚才躲藏过的背阴处了,再下两个斜坡就下山了! 身上的擦挂和脚踝的疼痛都可以忽略,跑也好,滚也好,只要赶紧跑到有人的地方求救就可以了! 许攸宁从高处跳下,身子一晃,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她顾不上脚踝的刺痛起身,但另一股力道一把将她掀翻在地,男人阴恻恻的声音在头上响起:“你再给老子跑!” 男人将她按在地上,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她按进泥土里,许攸宁吃痛,反手抓起一把泥土洒向男人! 尘土洋洋洒洒,立刻迷了眼。男人惊呼一声,手上力气下意识松了松,许攸宁趁机爬起来,连滚带爬要朝下跑,男人干脆一脚踹过去,这一下径直踹到她肚子上。 一股剧痛从腹部蔓延开,许攸宁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这一脚靠近胃部,肚子钻心得疼,疼得反胃,疼得想吐。 许攸宁死死抠住地上的石头,额头冷汗直冒,脑子转得飞快,忽然抬脚朝男人下、身踢过去。 男人却敏捷地一把捞住她的脚踝,阴冷地笑了一声:“别把我当老三一样笨!”他顿了下,“不听话就算了!没时间跟你浪费!” 说着他睁开因为泥土泛红的眼睛,从后腰掏出一把折叠刀来。 许攸宁紧紧盯着他,想尽量避免受伤害,但她没有医学知识,也没有防身技巧,不知道怎么样才能避开要害,也不知道到底打哪里才能让对方受伤!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她和许罗并没有差别。 她忽然想起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比如养父的墓地交了多少年、她如果死掉江彤能不能收到她的比赛奖金、她跟马尔科的吹牛还没实现、还有魏则行—— 忽然,男人背后闪过一道黑影。 许攸宁怔了怔,一个影子猛地从旁边袭过来,只听一声令人牙疼的骨头响声,男人被砸到太阳穴,白眼一翻,哆嗦两下,晕倒了在地上。 他的身躯落下,缓缓露出他背后的人。 魏则行握着一根黑漆漆的火钳,满头大汗,黑眸幽邃凌厉,看见许攸宁,他眼中的薄冰散去,缓缓松了口气,快步走到她面前,沉声问:“没事吧?” 许攸宁望着他,下意识眨了下眼,一滴泪珠砸了下来。 魏则行呼出一口气,蹲下身,薄唇在她额头贴了贴,低声问:“还能走吗?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已经报警了。” 许攸宁点点头,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她咬了咬牙尽力无视身上的疼痛,若无其事地快步和魏则行朝山下走。 刚下了一个陡坡,忽然一个人影从天而降。 许攸宁心头一沉,是刚才那个被她双击的男人。 他居然还能跑? 他从高处冲下来,猛地撞到魏则行身上,火钳砰的砸到地上。魏则行一个趔趄,闷哼一声,却迅速出拳打在他下巴上,将人打得晕头转向。 许攸宁知道魏则行学过一点柔道,但她还是怕他吃亏。 她捡起火钳,也管不了那么多,不停往那人身上砸、捅。 铁质火钳连砸两下就将人砸得嗷嗷叫,这时村民从坡下爬上来,看见地上的人,飞快扑过来将人按住。 紧随其后的是气喘吁吁的大学生们和刘伟。 许攸宁心头松了松,后面忽然传来一声惊呼:“魏哥!” 她回头望去,魏则行靠着一棵树,小腹左侧明晃晃插着一把折叠刀。 他面色苍白地被人扶着,在许攸宁看过来时,却对她抿唇一笑。 许攸宁脑中嗡的一声,一片空白,紧握在手中的火钳砰地砸到地上。 166 平静的山中小村突然沸腾。 受伤的人被送上救护车, 活动中心门前炸开了锅,怎么好端端的去找个人,还受伤了呢?! 跟着刘伟上山的那拨学生一知半解, 跟在警察身后惊险地跟同学讲述事情经过, 许攸宁站在救护车旁, 护士道:“只能有一个家属上车。” 财大的社团师兄跟着上了车。 许攸宁退开一步,严晓桐冲上来,仔仔细细检查她一圈, 松了口气:“你这个学院之星幸好没受伤,擦伤的地方赶紧擦点药,不要留疤!” 她刚拉住许攸宁的胳膊, 许攸宁甩开她的手,看向旁边,眸光渐渐凌厉。 许攸宁看的是何颜。 何颜身上已经擦好药, 忐忑地看着许攸宁,磕磕巴巴地问:“魏、魏则行他……” 许攸宁脑中嗡的一声,一股火气噌地窜上来, 直烧得五脏六腑都在疼, 她上前一步, 毫不犹豫挥手扇了何颜一巴掌! 何颜脑袋重重偏向一边,被打懵了。 周围的学生也懵了。 许攸宁又挥手扇了个耳光, 见势不妙, 反应过来的学生赶紧上来阻拦。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 “冷静冷静——”这劝阻的人刚一开口, 就被许攸宁冰冷的目光刺得话哽在喉头。 许攸宁胡乱抹了把眼泪, 压住火气, 一字一顿:“给我等着!” 何颜白着脸后退一步。 出了这么大的事, 许攸宁给杨助理打过去电话。杨助理代替魏则行在京城守摊, 惊闻噩耗,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小魏总受伤了……?!” 许攸宁嗓音沙哑地应了声。 杨助理听出一点不对,只好缓和了情绪安慰道:“别担心,小魏总心里有数,我马上安排过来,有什么事许小姐随时跟我联系,对了小魏总去的是哪家医院?” 许攸宁扫了一眼跑远的救护车:“人民医院。” 杨助理又匆匆交代几句就挂了电话,他要马上赶过来! 许攸宁却并没有放下心来,等警察那边将人抓上警车,她和何颜、许罗坐第三辆警车跟着一道录笔录。 许罗的状况实在是不好,一路上身子抖个不停。半大的孩子虽然对下午的状况不太明白,却也在被掐住脖子的那一刹那感受到了难受和死亡的威胁,这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可能会伴随终生。许攸宁跟刘伟说了下,许罗大概要做个心理辅导。 匆匆忙完已经是半夜,派出所想送她们回去,许攸宁婉言谢绝,走到人民医院住院部楼下的花坛边坐着。 微信里财大的社团师兄给她发了很多消息,她一一看下来,最终确认魏则行已经没事了。 她一颗一直悬到嗓子眼的心总算缓缓落地。 橘红的朝日悄然爬到电线杆上,许攸宁在一楼厕所洗了把脸,又去买了早餐,这才按照师兄给的地址上楼。 还不到七点,楼道还很安静,病人家属也轻手轻脚端着盆或者杯子在走廊上穿梭。 许攸宁推开病房门,靠近窗户没拉帘子的那张床,青年转过头来,清晨金色的阳光落在他柔软的发间,染上淡淡的鎏金色,那双桃花眼含着潋滟的水波看了过来,薄唇微微勾起。 许攸宁心中一动,没说话,眼泪先砸了下来。 魏则行笑意深了点,冲她招手。 许攸宁快步走过来,将早餐囫囵朝桌上一放,紧紧握住他的手,想说话,喉头哽咽几次,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真的吓到了,但她不知道怎么跟他说,也说不出来。 魏则行张了张双臂,他唇瓣噙着笑,眼中波光闪动,带着欲语还休的味道。 许攸宁只觉眼中一阵潮意,她缓缓低下头,额头抵着他的肩膀,鼻尖围绕着药味和他身上淡淡的气息,心中慢慢平静下来。 魏则行轻叹一声,虽然他是想要个拥抱,但没有的话……好像也没什么关系。 毕竟已经惹得她这么伤心。 房间一片静谧,陪护床上的师兄悄悄翻了个身,假装没看见。 下午杨助理匆匆忙忙赶来,他这一路又是飞机又是火车,总共也没睡几个小时。 他是来给魏则行办理转院的,魏则行当然不可能住在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 正好许攸宁在给财大校长写信,就顺便跟他说了下起因。 杨助理听得心头火起:“太过分了!现在的孩子怎么这么没分寸?!” 许攸宁问:“法律能教她有点分寸吗?” 杨助理恍然,严肃地点头:“当然可以!我一会儿就联系下昨天那个孩子。” 师兄还坐在床脚,闻言尴尬不已:“许攸宁,抱歉,我会把这件事跟学校说清楚的,代她向你道歉。” 许攸宁嗓音淡淡:“她确实该好好向所有人道歉,魏则行这辈子还没受过这么重的伤,她一两句道歉也抵消不了。” 要不是何颜起了坏心思,将许罗诱骗走,又怎么会发生后面这一系列事? 光是想到这里,许攸宁都火冒三丈。 师兄叹了口气:“也不能让她挨一刀啊。” “我倒宁愿是她挨刀。”许攸宁道。 师兄讪讪地住了嘴。 魏则行倚在床头,手指勾着许攸宁的头发,饶有兴致地把玩,对于病房尴尬的气氛恍若未觉。 不过几分钟,许攸宁又忍不住抬头:“何颜就不来和魏则行道歉?!” 师兄一愣,还没开口,就听魏则行扑哧一声笑了,他托腮含笑看向许攸宁:“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事情上做什么?多跟我说说话不好么?” 许攸宁深吸一口气,她不是急,她是气,怒火攻心!昨晚坐在住院部楼下,她差点把能埋怨地都埋怨一通,想埋怨自己为什么要跟何颜起冲突,埋怨何颜为什么对孩子这么坏,埋怨许罗为什么要听话,埋怨她在山上跑得不够快…… 可是天一亮,她又清楚的知道,这种事情谁也不想的,但挑唆许罗的何颜势必要付出代价! 魏则行探身,发现自己够不着许攸宁的脸,还拉扯得伤口疼,他顿了顿,又若无其事地坐回去,似笑非笑地道:“急什么?不是想要教她分寸?她就慢慢学好了。” 许攸宁缓缓点头,严晓桐在微信上跟许攸宁说,何颜和陆芙想来跟她道歉,许攸宁面无表情打字:【让她们滚。】 167 这件事转眼闹上社会新闻。 案件还在侦办中, 警方并没有发布通告,但村子里一群大学生可闲不住,早跟人说开了。 这些年禁d, 一直很好, 但还是有人铤而走险, 想出错期交易的方式来。前一批人藏在固定的交易地点,后一批人挑时间去取,这样一来,也不易被捕捉行踪。 这么粗糙的方式,一时半会儿还真有漏网之鱼。 新闻传播开来, 许攸宁电话都快打爆了, 一上午时间, 许攸宁都耗在接电话上,除却朋友老师的询问,竟然还有不少社会版记者和电视台记者来电采访。 挂了电话, 许攸宁给几个大群里给大家再报了次平安后,暂时先关了机。 走回病房,几个人正风风火火的迎面走来。 其中一个就是何颜。 猝不及防看见许攸宁,何颜目光闪躲。 许攸宁也不想再看见何颜,视线移向旁边。 她旁边跟了两人,体态有些富贵,大约四五十岁上下, 都齐整地穿着白衬衫, 从外面走了一圈来, 汗水已经浸透前胸衣襟。 其中一人稀疏的发丝汗涔涔粘在头皮上, 一边用手帕擦汗, 一边连声催促何颜:“就这儿吗?那我们快点进去。” 何颜硬着头皮应声, 也不敢多看许攸宁,推开了魏则行病房大门。 许攸宁跟在他们后面,轻轻掩上门。 两位主任将花和果篮放在桌上,面上关怀又歉疚:“则行你没事吧?好端端的一个社团活动,唉,见义勇为我们当然会表扬!但这毕竟不是一般匪徒,有心是好事,但大家都不想你出事啊。” 魏则行淡淡地“唔”了一声,手指在果篮里拨了拨,抽出一个奖状来。 许攸宁面无表情,他们学校该不会就想这样糊弄过去? 徐主任赶忙道:“虽然公安那边说你勇斗匪徒的行为不值得提倡,但学校还是决定给予你见义勇为奖和一笔丰厚的奖金!” 说着又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红卡片,写着“见义勇为奖金xxxxx元”。 郝主任试探着问:“则行,你觉得学校做得怎么样?” 魏则行在果篮里摸了摸,没找到可疑的东西,淡淡笑道:“就那样吧。” 那样是哪样? 两位主任对视一眼,有点拿不定主意,但魏则行看起来心情并不差。这时病房里有人凉飕飕地道:“何颜是来道歉的吧?怎么还站着不动?” 何颜后背一僵,面色忽青忽白。 她在活动中心门口被许攸宁扇耳光,大家原本就有所怀疑,趁着她录笔录的空档,严晓桐又把另外个小孩知道的情况说了出来。 这下简直捅了马蜂窝,她昨晚半夜回去,女生们甚至不给她开门,原本一直围着她转的陆芙,更把她当空气。 她攥紧拳头,咬着唇上前一步:“魏则行……对不起,这次都是我任性……才害得你受伤……” 魏则行听着,俊美的面容沐浴着阳光,带着一股奇异的温柔,何颜眼眶一热,还想说关怀几句,背后又有人不悦地道:“何颜同学二十岁了还把错误推给任性?” 徐主任和郝主任忍不住打量许攸宁,心头有几分不悦。 徐主任看向魏则行:“魏则行啊,这……” 魏则行抛着一颗苹果,闻言撩了撩眼皮:“哦,听她的吧。”他像是心情极好,又勾了勾唇。 郝主任当即面色肃然:“何颜,你是大学生,也是个成年人,要有自己的担当知错就改,不要总想着推卸责任,你觉得郝主任说得对吗?” 何颜脸上火辣辣的,郝主任来之前不是说会帮她吗?怎么就变了?她紧张地摩挲着衣服角,嗓音低下去:“对不起魏则行,我不该……不该骗小孩子,闯了这么大祸,还害你受伤。” 魏则行不置可否,将苹果丢给杨助理,唇瓣依旧勾着淡淡的笑意:“是吗?” 何颜听见他和煦悦耳的嗓音还带着笑意,心下松了口气,紧张褪去后,便有点脸红心跳,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 徐主任见状,笑了笑:“则行不生气了吧?唉,你有什么想法,有什么要求,都可以跟学校提,学校会尽力满足你。” 许攸宁蹙眉:“何颜,你跟许罗道歉了吗?许罗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却差点被掐死,真是无妄之灾。” “哎哎!”徐主任听得眼皮直跳,连忙转过身,“这位同学,有错当然要道歉的嘛,但我们可以委婉一点嘛……” 许攸宁总算明白,这群人火急火燎地来找魏则行,还真是目的不纯!她小脸一寒:“还要怎么委婉?她在做这件事之前,想过她是代表学校来做公益的吗?想过那只是个八岁大的孩子吗?村里的孩子天天漫山遍野跑,她就觉得不会出事吗?对一个七八岁大的孩子都能诱骗,而贵校竟然也不打算惩罚,我实在很怀疑贵校的教育是不是出了问题!” 她这么一说郝主任和徐主任顿时头痛起来。 事情一爆发,他们就得到了消息。这对学校的声誉损害不小,校领导开了个简短的视频会议,决定暂时将这件事按下来,不要因为个别学生的恶劣行径。造成社会整体对校方的偏见。 “同学,我们也知道你很委屈,我们肯定好好安排,也让何颜好好给你们道歉。”郝主任语气和蔼又歉疚,“都是我们学校学子惹祸——” “那就认错,公开道歉,公开处分。”许攸宁面无表情,“她是代表学校来做公益的是吗?” 众人一愣,何颜倒放心了些,不知道学校会怎么处理她,但至少不会公开或者处分。之前出了许英黛的事情让学校口碑有所下滑,校方再也丢不起这个脸了。 徐主任勉强笑道:“我们会处理的,同学,你不要担心,肯定会让她好好道歉。” 许攸宁问:“那就让何颜给许罗道歉,负担许罗的治疗费用和心理咨询费,然后你们学校按照校规对何颜进行批评,以免以后再有人把这些乱七八糟的行为带到公益活动上来。” 郝主任严肃地点头:“当然该道歉,治疗费用我们学校可以直接承担,也会开会对何颜进行批评——” “公开批评。”许攸宁一字一顿道,她向来对人友好,也不会存心找人麻烦,但这次何颜实在让她动怒。 既然只知道争风吃醋,又何必来做公益?! 魏则行弯起唇瓣,勾出一抹笑:“这是许攸宁,她本身是艺术界人士,又上过电视,好好争取她的原谅,说不定可以不闹那么难看。”说完他看向杨助理:“事情办妥了?” 杨助理颔首,上前跟魏则行汇报,眼风也没留一个,竟然是打算把他们晾在这里了。 这下连郝主任面子都有些挂不住了,许攸宁冷着脸扯了扯嘴角:“我也不想威胁你们,那就按我说的办吧。”顺势晃了晃手上的录音笔,又若无其事地放回兜里,“怎么样?两位主任,何颜?” ——这还不是威胁?!郝主任和徐主任一张老脸差点没崩住,刚才的谈话要是被外人听见,岂不是还会被说成收买学生遮掩丑事? 何颜脸色发白,一把拉住徐主任的衣服,声音抖了抖:“徐主任!刚才来的时候,你说过不会让这件事曝光出去的啊——” 隔壁床一直听八卦的年轻人躺不住了,翻了个身偷偷拿起手机。 许攸宁目光凌厉地扎过来,徐主任一张老脸火烧火燎,一把甩掉何颜的手,怒斥:“你胡说什么?!你也给我准备准备,一会儿还得去跟遭殃的孩子道歉!”他又道,“这件事我们一定公开通报批评和严重处分,决不允许我校学子做出有违道德素质和大学生品德的行为来!欢迎这位同学监督!” 许攸宁颔首:“我会好好监督。” 何颜眼里蓄起泪:“徐主任,我、我——” “谁让你——!”郝主任蹙起眉头,“我都没想到我们学校的学生竟然做出这种事!” 劝说是不行了,魏则行不想搭理,许攸宁也咄咄逼人,郝主任叹了口气,摇摇头:“那就按照学校规定来办,何颜公益也别做了,回去写检讨,你那些奖学金资格和其他资格今年都取消掉,暂时也别想了。” 何颜如遭雷击。 两位主任告辞,徐主任回头见何颜还恍惚地站在原地,忍不住斥道:“何颜!发什么呆!还不走!” 何颜捂着脸,肩膀抖动,终于害怕得哭起来。 许攸宁蹙眉,干脆下楼去儿童病房看看许罗。 魏则行看着她的背影,侧头对杨助理道:“下午我要带她一起走,你去处理一下,她的情绪不太对,可能也需要心理辅导。” 杨助理点点头。 出乎意料的是,到了下午,这件事依旧在网络发酵开来,似乎是被某个病患传到网上,还附赠了音频。 网友们十分震惊,没想到之前那个社会新闻竟然是这样的背景,好好的大学生,做公益就做公益,为了欺负同学,就这样对待七八岁的孩子吗? 大家都觉得何颜的行为太恶劣!要不是这次运气好,说不定人家小孩命都没了!人家也是无妄之灾啊,好好的在家上着学耕着田,凭什么还要被来做公益的大学生欺负呢? 在网络越演越烈时,魏则行捂着伤口,面色发白:“你该不会让我一个人回去?” 168 许攸宁眉头纠结地蹙起, 她去问过医生,医生说得没戳中要害,好好养养就是。但魏则行也确实受伤了…… 魏则行忽然捂着伤口弯下腰去。 许攸宁:“……”这就做作了, 医生说他伤口处理得很好, 只要不原地跳广播体操, 是不太可能出问题的。 “我去叫医生。”许攸宁轻咳一声, 转身要走。 杨助理快一步拦住她,将人拉到一边:“别这样嘛,小魏总现在受伤,内心脆弱, 许小姐多点关心和爱, 小魏总心情好,不就恢复得更快?” ……内心脆弱?许攸宁回头看,魏则行倚在床头,见她看过来,勾唇一笑。 “……”许攸宁拍掉他的手,“我问问刘老师。” 她走出去给刘老师打电话, 这趟的目的毕竟是公益, 收尾工作也不知道进行得怎么样了。 许攸宁一走出去,杨助理回头, 就看见小魏总低下头, 继续在看平板, 他走过去一看,嚯, 平板都拿倒了。 “魏总, 一会儿您劝许小姐跟咱们一起走?”杨助理试探着询问。 魏则行把平板丢开, 蹙了蹙眉:“万一她更想留下来呢?” “……您这不是受伤了嘛。” 魏则行凉飕飕瞥他一眼:“不想让她觉得我在强迫她。”思及他顿了顿, 幽幽一叹。 好想强迫她一起走…… 许攸宁很快打完电话走回来:“你今天下午走?” 魏则行杵着下巴,听见这句话就知道她是不想走了,他微微垂眸。 既然她不走,他也不想走了,这种外伤,在哪儿住院都一样。 许攸宁见他冷淡着脸,又看了杨助理一样,杨助理正在对她挤眉弄眼。 “……”许攸宁清了清嗓,“你先走吧,今天回去安顿好,我今天晚上要回村里和小朋友节课,明天就也会回去的,记得告诉我病房号。” 杨助理差点给她鼓掌。 一天晚上也就罢了,魏则行心满意足地走了,什么都安排妥当了,总不能让飞机白停。 和魏则行分别,许攸宁又坐车回到村里,刚走到村口,一个皮肤黝黑的年轻小伙儿走上来,递给她一朵花儿。 花大概是在湖边摘的,蓬勃又有生命力,许攸宁含笑道谢,小伙儿面颊红了红,朗声道:“谢谢你救了许罗!” 许攸宁摇头:“救了许罗的不是我。” “我知道!有那个受伤的男生!但是也还有你!我们都知道!” 许攸宁失笑。 她一路往回走,村民们比前几天更热情了,还要塞野生菌给她,许攸宁哭笑不得,提着一篮子野生菌,一篮子水果,还戴着花环,到了活动中心门口。 几个正在跳《采蘑菇的小姑娘》的孩子看见她,欢呼一声蹦跳过来。 许攸宁把水果分给她们,大学生们看她回来,也赶紧围拢过来。 “许攸宁你没事吧?” “咱们魏哥还好吗?” “你放心,何颜没在!” 何颜当然不在,她就算不被那两个主任叫回去,也没脸继续待在这里。 许攸宁简短跟他们讲了讲情况,大家虽然已经听社团师兄说过了,但听许攸宁说过之后,才算彻底放心。 “许攸宁来!你快看她!”一个女生把另一人拽到人群跟前,那人面色难堪,不敢和许攸宁对视。 是陆芙。 “学芭蕾的小姐姐说,你让她回来找老师,她根本不找,还让和她一起回来的小孩也不准去找!” “事情搞得这么严重,陆芙你也有责任!你不道歉还有脸站着不说话?你们伤害了这么多人!”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指责起陆芙来。 许攸宁其实也猜到了。 她和何颜去找许罗,照理说王老师他们后脚就该到,却拖了那么久。 大概连陆芙也没想到,她甚至还把何颜也坑了一把…… 陆芙脸色苍白,眼里含着泪:“不是……我不是故意的……” 许攸宁面无表情上前,一耳光甩在陆芙脸上! “我既然打了何颜,那也保持下平衡,一起打你吧。”许攸宁冷声道,“二十岁的成年人,做事还这么不知道轻重!你们系的徐主任欢迎我监督他们处理何颜,我也会监督他们到底处不处理你。” 陆芙呆住了,忍不住哭出来:“我就只是让她不要告诉老师而已,主意是何颜出的,都是何颜做的啊……” “助纣为虐就该想好后果。”许攸宁推开她,招呼其他孩子:“我看看跳得怎么样了。” 大家又靠过去凑热闹,几个女生嫌弃地看着陆芙。 “道歉也不好好道!死不悔改!” “你就给我们学校丢人吧你!气死我了。” 几个女生也气冲冲地和她拉开距离。 陆芙一边擦着眼泪,心头无比后悔!她为什么要听何颜的呢?她当时也知道许罗只是个八岁大的孩子啊! 她干嘛要跟八岁大的孩子过不去…… 公益结束后,回学校等着她的还不知道是什么事…… 陆芙懊恼地咬着唇,可是悔恨已经没用了,现在甚至没有一个人愿意再和她说话了。 …… 许攸宁跟刘伟说明情况,刘伟欣然同意:“我还怕你有心理阴影呢。” 许攸宁一顿,有是有的,如果魏则行不出来,她的心理阴影大概是那两个歹徒,没有人在面对那样濒临死亡的威胁时,还能淡定自若。 但魏则行偏偏受伤。 比起那两个歹徒,魏则行受伤……更可怕吧。 刘伟拍拍她的肩膀:“晚上咱们吃烤肉,放轻松一点,跳舞吗?” 许攸宁笑着点点头。 这个夜晚的热闹程度不亚于刚来时的晚会,大家庆祝许攸宁几人的劫后余生,庆祝他们的平安,也庆祝今晚难得丰盛的大餐! 来找许攸宁喝酒的男生倒不少,不过都被旁边的女生拉开了——开玩笑,要跳舞的人怎么能喝酒?! 几个女生过来问许攸宁要江彤的签名。 许攸宁愣了一下:“签名?!” 她还真不知道江老师也有签名。 几个女生喝了酒,脸颊红扑扑的:“巡回演出是会在珍藏版的门票上签名的,但是我们没有排上,所以……” 许攸宁明白了,李院长那么老学究的人,竟然还会这套…… 女生们道:“如果能有可以收藏的课程或者舞蹈视频当然最好啦,要不要建议江老师拍一个?肯定有人买的呀!” 许攸宁恍恍惚惚:“……好,我问问江老师。” 烤完肉,大家将桌子挪开,重新燃上篝火,许攸宁换了一套简练的裙装,踩着高跟鞋出来。 女生们看得一愣,怎么是……高跟鞋? “不会吧?”有女生喃喃道,“难道是要跳拉丁舞?” 一个本地人拿着两个大小不同的铝盆出来,将铝盆倒扣在地上,烧火棍敲了两下。 当当当当—— 声音清脆,错落有致,节奏清晰分明。 众人一惊——这是,要用盆来当乐器了? 当—当当—当—— 许攸宁踩着舞步走到篝火前,臀部摆动时,裙上流苏也像活过来般飞舞自如。 这时有人大喊一声“卧槽赶紧录了发朋友圈啊!” 大家如梦初醒,赶紧举起手机录视频——这可是在跳拉丁舞啊! 单纯的两个盆带起节奏,也渐渐引得众人跟着节拍鼓掌,篝火中的女生仿佛漂亮自在的蝴蝶,从这头飞舞到那头,印刻在所有人眼里。 169 村支书自掏腰包, 给许攸宁装了一麻土特产,别的村民又陆陆续续送来野生菌,三轮车都快堆不下了。 财大的男生感动得眼泪汪汪, 嘱咐许攸宁回去拿给魏则行补肾——不知道谁谣传魏则行这一刀, 可能肾功能会出问题。 许攸宁:“……”她还是别告诉魏则行了。 村支书还给封了个大红包, 许攸宁没收,更何况她也不觉得在这件事上有多大付出。 大家闹到半夜,许攸宁匆匆洗完澡躺下, 从救下许罗到现在,她才有时间合眼。 魏则行应该早就抵京,手机放在杨助理身上, 杨助理还给她打了好几通电话,由于没接到,杨助理写小作文般拍下了详细的检查报告、汇报完情况, 甚至将后续护理注意事项都发了过来。 敬业程度令许攸宁肃然起敬。 次日天不见亮,许攸宁爬起来,顺手给露出肚皮的严晓桐盖上薄被, 走出去的时候, 刘伟和农户家的老爷子正坐在房檐下一边抽烟一边聊天。 刘伟在给老爷子讲他的烟:“您尝尝这根, 跟刚才那款不一样,带着淡淡的香气, 口感特别甜润, 余味也很清爽……” 他的助理赶紧上前把烟顺走。 昨天晚上喝了酒, 刘伟喝得上头, 现在还有些熏熏然。他让助理帮许攸宁拎着箱子, 带着她慢吞吞走在后头:“攸宁, 你猜我是怎么找到这个村的?” 许攸宁疑惑:“难道不是吴哥的公益项目?” 刘伟笑了笑, 捏着一根烟把玩:“这地儿我还是我给老吴说的呢!否则我能这么尽心尽力跑这么远来?” “……您不是想在这边取景吗?” 刘伟噎了噎:“我哪儿取景不行,为什么要在这儿取景?” 许攸宁不由得拍拍刘伟的肩膀,语气诚恳:“刘导演,您放心,我都懂,不会夸大事实。” 刘伟得到了她的保证,心下松了口气,这座山村因为地理因素已经毫无优势,如果连这点也失去了…… 他实在不敢想村支书和孩子们脸上会有多失望。 走到村口,天色微微亮,像一条烟灰色的雾带罩在头顶,刘伟点了灯,就瞧见一个老太太坐在地上。 她背篓放在旁边,胳膊旁有一编织袋东西,脚边还挎了一篮子,看得刘伟一愣:“赵大娘,您昨晚没去医院吗?” 许攸宁也认出来了,这位老太太是许罗的奶奶。 知道许罗没事,这位六十多岁的老太太一到医院,就差点跪在地上道谢,吓得她和杨助理一人一边将老太太扶到椅子上坐着。 她头发包进布巾里,脸上皱纹沟壑纵横,她麻利地爬起来,对许攸宁道:“哎小许,我知道你要走,所以给你带了点东西,乡下的东西都很普通,希望你不要介意。我真的太感谢你了。” 乡音浓重,许攸宁没太听懂,倒听见了那句感谢的话,赶忙道:“您已经谢过了,真的不用太往心里去,许罗还是那么小的孩子,换了别人也会帮忙的。” 赵奶奶把编织袋往前一拎,弯起笑:“那这个你带走吧,是我家的一点心意,拿去好好补补。” 编织袋往前一放,立刻扑腾几下,许攸宁眼皮一跳——竟然是几只鸡?! 她将篮子也塞给许攸宁,这是一篮子浑圆饱满的鸡蛋,下面还盖着红色的钞票。 许攸宁叹了口气,把篮子推了回去:“真的不用,赵奶奶,你们已经谢过了。” 找奶奶紧紧握住她的手——这不是她第一次握住许攸宁的手,但每次许攸宁都觉得像被两张树皮包裹住,却有力又温暖。 “小许,我们家真的很谢谢你,小罗爸妈都不在这儿,出了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说着眼中闪过一抹泪光,“你就收下吧!老婆子啥也做不了,就只能用这点东西报答你们!” 许攸宁喉头微梗:“不,找奶奶,我——” 刘伟看不得老人家洒热泪,连忙道:“收收收,小许肯定收,你们村儿都是走地鸡,咱城里还贵着呢!不过这数量太多了,小许一个人拿不了,我看她就拿两只,小魏总一只,她一只,怎么样?” 说着有熟练地把篮子拎过来放地上,揽着赵奶奶走到树下聊天,刘伟不愧为老年之友,赵奶奶对他很信任,但仍顾忌许攸宁,觉得自己对许攸宁的报答太少。 刘伟乐了:“你瞧瞧这大包小包,全是你们村儿送的谢礼。” 赵奶奶定睛一看,包括许攸宁和刘伟在内四人,都是大包又小包,竟全都是村里送给许攸宁的东西。 她不由得又眼眶发热,许攸宁安抚她道:“赵奶奶,您的好意我心领,但我真的拿不了了,要不下次我来,您让我住家里?” 赵奶奶破涕为笑,摸了把眼泪:“说什么傻话,我家条件那么差,肯定得住李老四家里啊。” 许攸宁掏出纸巾给她擦眼泪,温声道:“您不用操心,许罗那边后续会有人给她处理,您好好看着她就是了。” “我当然信你的,小许。” 咔嚓—— 旁边的助理收好相机,翻了翻几张照片,有些感慨,正要跟旁边的领队老师说话,刘伟转头叫她:“赶紧走了!攸宁还得坐头班车呢!” 助理和领队老师连忙跟上。 许攸宁和赵奶奶告别,但刘伟还是同刚才说的那样,拿了赵奶奶两只鸡,对许攸宁说:“不收也不好。一会儿我就找市场杀了,装上冰袋找快递给你寄回去。” “……”行吧,还是刘伟主意多。 许攸宁从镇上坐大巴车,辗转到市区,坐上飞机冲回京城。 * 此时此刻,方然在电脑前捶胸顿足。 画面里年轻的男男女女围着篝火,漂亮的女孩舞姿灵动,流苏摆动得像浮云。 正是许攸宁。 不过录制视频的人一会儿尖叫,一会儿晃动,看得着实让人不爽。 要是她在现场拍摄,一定会把片子剪得漂漂亮亮!太可惜了!这可是难得的拉丁舞表演! 对于这个外貌出色、舞也跳得好的女孩,网民还没有忘记,有人还将网上搜罗到的各个角度重新整理剪辑了一遍,随手录的视频反而剪得越发精美,连国内顶尖的拉丁舞者也转发了,评价说看过许攸宁在国外的比赛,很遗憾她一早没有学拉丁舞。 舞蹈爱好者们倒是见怪不惊了,不过这位拉丁舞者最近参加了某项综艺节目,圈了一大波粉丝,搞得这群粉丝也对许攸宁好奇起来。 很快,许攸宁和几个学校的联合社团做公益的事被挖了出来。 但紧随其后的,却是财大官方发布的一份处分说明。 受处分的学生一共有两名,这种处分只要安安分分,到毕业前就会消掉。但处分中的措辞尤其严厉,不知道的还以为两名学生在学校杀人放火了呢。 但紧接着大家就发现,这两人……不是一起去参加公益活动去了吗? 更奇怪的是,不知道谁从刘伟助理的朋友圈偷了张照片,照片里正是天色昏暗之时,几个人站在树下,老人把编织袋和篮子递给许攸宁,文案还立场鲜明:【不是做公益吗?怎么收人家村民的东西?】 虽然发布照片的人关掉了评论,但转发里依然吵成一团。 【666,做公益的人去薅了把羊毛!】 【一张照片还不是想怎么编怎么编!】 【事情都不清楚,你们又懂了,你们是许攸宁的后背灵吗?】 【不管怎么样都不该收人家东西,我查了下这个村,地理位置偏远,确实很穷。】 刘伟的助理还在村里,冷不丁被这个新闻搞到火冒三丈,噼里啪啦在朋友圈里把偷她照片的人骂了一团,然后截图贴去微博:【敢不敢把图截全了再发?![图片]】 图片还是同一张,但助理的文案是:【出村的时候遇见小姑娘的奶奶,非得送鸡和鸡蛋给许攸宁,眼含泪光的模样让我想起我小时候差点走丢,奶奶也是这样……】 谣言不攻自破,最开始发图的po主账号被骂得不得不道歉。 可这图片……大家瞧一眼,又联系到财大的通告,当即浮想联翩,猜测不断。 然而,财大可以拜托本校学生顾忌母校面子,外校学子可就管束不了了,很快就有知情人说明了事情真相。 【没想到我随便发的一条都闹上热搜……先跟攸宁道个歉,她真的是个很好的妹子,亲切友善,教小孩子跳舞也很可爱~大家都很喜欢她的!不过某校官po的处分陈述属实,既然人家已经态度良好的处理了,也希望大家不要再去骂啦,据我了解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相关责任人也许会付出法律代价。更重要的是!请多多关注我们这次的公益活动,有xx版小学教辅的请联系我们社团捐赠哦,我们特别需要! ps:中途跑去救攸宁的男同学受伤了,攸宁没受伤,两人都提前回京啦,很安全,大家放心吧!】 因为这句画风突变的ps,评论顿时一变:【这位小哥哥是什么样的?这么勇敢的吗?】 【该不会喜欢许攸宁?所以跑去英雄救美??】 【卧槽卧槽!看见了吗?!许攸宁也和他一起走了,难道是爱情的开始?!】 原po也十分俏皮,独独回复了英雄救美那一条:【听说两人是高中同学,很熟。】 下方立刻盖起高楼:【有奸情?!】 【有奸情?!】 二中的群里也惊天一炸:【我们年级那个明星和魏哥有奸情?!】 刘易:【……许攸宁不是明星,而且魏则行还在群里。】 【……】发言人默默撤回。 等许攸宁知道处分也尘埃落定的时候,她才刚做完心理咨询。 她的情况不严重,医生让她定期来坐坐就好。 走出办公室,许攸宁打车去医院。 回到京城她一点也不轻松,练舞一日不能懈怠,还要去医院探望魏则行,还要顾着工作室琐碎的工作,时不时还和江彤、马尔科讨论舞蹈,忙得像个陀螺。 而且她现在,还有一件亟待解决的大事要处理。 170【修】 许攸宁刚到医院, 就收到刘易的消息,说何颜这次的处分,公众都挺关注, 学校也不敢像以往一样, 隔年再把表格发给学生消除处分,影响至少也会持续到毕业。除此之外还被警察叔叔带去教育了一顿,开学后学校可能再度开展法律知识讲座。 这件事毫无疑问具有一定社会影响, 好几个律师都联系到了许罗那边, 想提供法律援助,一开始许攸宁想帮她看看, 不过后来魏则行说不需要她插手, 她也就没再管,只是偶尔问候问候——她和许罗的心理医生, 还都是魏则行介绍来的。 许攸宁看完他的消息,冷嗤一声,这才走进病房。 一进门, 魏则行却正在摆弄一面锦旗。 许攸宁一看, 大红色的绒布上金灿灿八个大字——“见义勇为, 舍己救人”。 “……” 魏则行悠悠叹了口气:“是刘导演送来的,我爸还挺高兴, 想让我挂在办公室……” 许攸宁看向落款, 果然是刘导演送来的。她还是第一次见周遭朋友被送锦旗,忍不住拍了张照。 魏则行含着笑:“你挺喜欢?” “只是觉得稀奇。” 魏则行思索两秒:“那我拿回去挂在办公室吧。” “……你确定?!” 魏则行托腮,漫不经心道:“你要是喜欢,我就挂。” 许攸宁顿了顿, 拉开椅子坐下, 先给他倒了杯温开水。 魏则行眸光幽幽, 若有所思:“ 你想跟我说的话,会让我失眠、不吃不喝吗?” “什么意思?”许攸宁一头雾水。 魏则行笑瞥了她一眼,薄唇动了动:“失恋啊。” 许攸宁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魏则行又温声道:“不过今天早上有一个视频会议,我先忙完,我们慢慢聊,好吗?” 许攸宁一怔,对啊,现在毕竟也是个魏总了啊。 她点头:“好,你先忙吧。” 魏则行依然唇瓣含笑,望着她。 “……”这是要讨论什么公司机密吗?!许攸宁起身,“那我先回去了。” 魏则行难得没有留她。 不过接下来许攸宁发现魏则行格外的忙碌。 不是开会,就是杨助理找他有事,要么就是头疼脑热或是找医生去了。 许攸宁纳闷,心里还有丝丝说不明道不明的沉闷,魏则行确实很忙,不过他大多数时候不会把工作带到两人中间,一见到她,必定会放下手中工作。 她这是被……惯坏了?许攸宁眼皮一跳,不由蹙眉,这可不是好事啊。 许攸宁自觉最近被魏则行影响得深,想着干脆先离他远点,没想到一晃就到开学。 江彤先斩后奏,将她拉去自己正在做的综艺节目凑数。 江彤在歌舞剧院只顾着琢磨舞蹈技术,现在因伤离开歌舞剧院,反而开始研究起生财之道。她有位学姐在做舞蹈综艺的策划,两人一拍即合。 时间匆忙,等许攸宁知道的时候,官方已经发布参赛选手列表了。 舞者出圈的很少,但许攸宁就是其中一个,官方发布企划的时候,还特地把她的名字放在最前面。 许攸宁:“……” 她在当天就收到无数信息,甚至还有记者联系。 方然也很震惊,因为许攸宁根本就不喜欢参加这种节目啊! 许攸宁解释,江彤要去《十八般舞艺》当评委,参赛选手都是从各个舞团出来的,放在业内都是佼佼者,哪怕只是观摩也是一种独特的经验。 更不要提跟这些人比拼了!机会难得啊。 方然想了想:“那要不要我通知一下大家?” 方然想通知喜欢许攸宁的小粉丝们给她支持。 许攸宁哭笑不得:“就是个舞蹈比赛而已。” 虽然她有几个小频道偶尔放点舞蹈视频和舞蹈解说,但这么大张旗鼓,她还是不习惯。 “这可不是一般的舞蹈综艺哦。”方然严肃地道,“有一个明星参加了。” 参赛选手中有一位舞蹈专业出身的爱豆,这也是导致这个节目刚出通告,就备受关注的原因。 更何况,参加这个节目的人,大多数都是冲着“名”去,包括江彤也是如此。 江彤自己不能下场跳,所以把许攸宁拎去,美其名曰打响知名度吸粉。 九月底,许攸宁没和魏则行接上上次的谈话,《十八般舞艺》反而先开录了。 《十八般舞艺》和别的竞技类综艺节目,模式上没有本质区别,而除了自报名之外,还有节目组发送邀请函请来的舞蹈演员,一共分三轮竞技,而三轮的获胜者,最后再以擂台赛的方式决出名次。 评委一共八人,两人一组,江彤拉了游远来,和游远一组,节目组也没意见。其余两组也皆业内人士。只有剩下的那组有点特别,一位也是爱豆出身,唱跳俱佳,连年霸榜,舞蹈方面尤其以urban尤为突出,据说理念超前,很受粉丝追捧。 另外一位则是去年在国际街舞赛事获奖的舞者,poping和locking资深舞者。 参赛选手这边,除了她一个还没出校园的愣头青,其他人都已经在舞团摸爬打滚几年,对于舞蹈的磨练只多不少,好几个许攸宁甚至看过他们的专业比赛录屏。 她感觉到心潮激荡,这和专业比赛同组之间竞技完全不一样,是像aidl那样,可以跨越组别的交流。 也就是说,她的对手不是无数个冯思思,而是无数个江彤。 初赛模式和aidl有些相似,pk淘汰制。 许攸宁的对手是一位毕业一年的芭蕾舞者,不过许攸宁因为情绪激动,倒是超常发挥,对方直接淘汰。 她隔壁的擂台是那位爱豆出身的舞者,叫薛青琳,巴掌大的瓜子脸,粉红色的头发格外扎眼。 她准备的是一段urban,力道稍显不足,不过在舞台上却显得很有魅力。 可有两位后台工作人员说,这是她演唱会用过的舞蹈。 ——看起来是没怎么准备。 薛青琳的对手是一位刚毕业的拉丁舞者,很年轻。许攸宁在红帽子看惯了那些拉丁舞者的风格,这位拉丁舞者就略显青涩,不过总体说来,比薛青琳好一点点。 但结果出来,却是拉丁舞者被淘汰。 许攸宁怔了怔,禁不住感到惭愧,看来是她对urban不够了解?才武断地下判断。 薛青琳比赛结束走下擂台,从许攸宁面前经过时,朝她微微一笑,笑容甜美可爱,许攸宁也回以笑容。 她一走,江彤就从后面走上来,一巴掌拍到许攸宁背上,幽幽道:“笑什么笑,人家是无论如何都会进入第二轮的,还不回去好好准备,输了不丢人吗?” “……”许攸宁一愣,视线追着薛青琳去,就见她神色愉快地和总导演以及评委说话,导演的脸险些笑到开花儿。 171 许攸宁正在舞协填表格, 手机叮咚、叮咚消息不断。 赵雯笑着调侃:“你真是越来越忙了。” “是认识的朋友。”许攸宁无奈地道。 手机叮咚、叮咚,方然还在长篇大论。 【她师兄郑宣这次就是评委,两人关系很好, 还是她的评委!】 【官方宣布选手阵容前,薛青琳就买了无数水军造势, 好像一开播她就能得冠军似的!】 【郑宣去年去选秀综艺当导师,也被骂得不轻,鲜肉嘴毒还没能力!他来当什么舞蹈比赛的评委啊!】 许攸宁在表格落款处签了名字和日期,将表格和u盘交给赵雯。 这是许攸宁的复原舞记录表格,复原舞没有版权, 但许攸宁好歹也是舞协一员,自然要记录在档案里。 赵雯盖完章,语气感慨:“真不知道你是怎么维持这种热情的。” 这已经是许攸宁第二支复原舞了。 复原舞需要查询大量的资料和想象力, 也就意味着要消耗大量的精力和时间, 可许攸宁也不过是个大学生, 更何况还那么忙…… 赵雯都对这个小姑娘佩服不已。 “我当年要是像你这么努力,现在没准都是吴淑风老师的弟子。”她有些感慨,“就差那么几分啊。” 她又从抽屉里抽出一封烫金字的请帖推过来:“这是国际文化交流会的请柬。” 请柬压了纹, 表面的“交流会”几个字凸起描金边, 做得很精致,但没写受邀人姓名。 难不成是谁匀给她的? 许攸宁没有多想,机会难得,她规规矩矩道了谢, 赵雯又好奇地问:“最近怎么去参加综艺了?” 她不动声色打量着许攸宁, 实在不知道许攸宁哪里分出来的时间参加综艺, 据她所知, 这学期许攸宁还有一个专业比赛要准备! 许攸宁也不好意思说被江彤按头了, 只是含糊地道:“毕竟要创业,还是攒点人气比较好。” 赵雯赞赏地点头:“年轻人就是要有冲劲!” 许攸宁交完材料,走出办公室正好遇到过来办事的两位业内编导,两人拉着许攸宁去会议室聊了两个小时,走出会议室,她发现天又变了。 方然说她又火了。 许攸宁一头雾水,好在方然的聊天一个接一个,及时的给她释疑。 【肯定是买热搜了!明星嘛!要造势!现在的参赛选手中,只有姐姐你有点人气,一定是想踩着你抬高自己!】 【真的!你相信我!我都懂!】 是吗?许攸宁不以为然,如果真是这样,那薛青琳的公司还挺不靠谱。 她安慰方然:【这是舞蹈比赛,不是谁长得漂亮、谁更受大众喜欢就能胜出,所有的舞蹈都要经过专业评判的。】 方然仍然感到不甘心。 许攸宁不由得严肃:【什么样的人做什么事,我只是个舞者,专注我的舞蹈,专注我的比赛就行了,而不是把精力放在别的事情上。】 方然听了,愣了愣,脸上烧起一团火。 和许攸宁认识之后,她眼睁睁看着她走向高峰,将优秀的前辈一个个比过,内心为她骄傲的同时,又因和她最熟悉,平时便和一些小粉丝天天互动。 她也渐渐变得膨胀。 不过最开始,她只是想帮帮许攸宁,让更多人看到她的舞蹈、了解她的舞蹈而已。 其实早就达到了,只是她又变得更加功利,想让许攸宁无往而不胜。 她呆怔半晌,又笑嘻嘻地给许攸宁发消息:【小姐姐我会去现场给你加油的!】 许攸宁回复:【别耽误学习哦。不过正好,这次比赛很多业内前辈参加,会有很好的观舞体验。】 方然眉开眼笑地应了,保持本心真难啊,不过她更喜欢许攸宁了。 第二轮比赛开始前,许攸宁去参加了国际文化交流会。 交流会设在会展中心,分区五个馆,开幕式的舞蹈表演是冯思思的学姐们。虽然几位学姐都是民族舞系,但并不妨碍交流,在展台前聊了一阵,一位学姐疑惑地问:“你怎么也不穿好看点就来了?” 许攸宁穿得很休闲,卫衣、牛仔裤、板鞋,实在不像是…… 在许攸宁茫然的表情中,学姐们都梗了梗:“攸宁呀,这里好歹这么多国际友人,你也得拿出点气场是不是?不然一会儿怎么去领奖?” 172 师范几位民间舞系的师姐将许攸宁拉去厕所补了个妆。 许攸宁被围在镜子前, 像个洋娃娃被东摆弄西摆弄,万万没想到,领奖的事还得从别人口中知道! “化个欧美妆吧?” “化个大红唇!啊攸宁你皮肤怎么这么白?学姐给你涂个ysl21吧!厚涂气场全开!还不拔干!” “化什么欧美妆!严肃点!” “不要大红唇!当然要化素颜妆了!” 表演时是舞台妆, 常年跳舞运动, 最多也只能画个眉涂个防晒, 今天在许攸宁脸上得到发挥,师姐一本满足,不由眉飞色舞起来:“听说这可是今年单独设立的奖项, 你知道入围的都是些什么人吗?隔壁那两个得奖的一个发明了什么什么材料,一个还是搞ai的!” 这是个对于科技文化交流做出一定贡献的奖项,一共十名获奖者。师姐说获奖名单上, 不光涵盖了文艺、体育,还包括科技、经济。光是获奖者的出身学校就足以刷下去无数人。 许攸宁不知道自己怎么提名的,更何况她之前甚至都不知道有这个奖。 化完妆, 师姐们去休息区吃早饭,嘱咐她:“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清楚获奖的事,但你最好不要乱走哦。” 许攸宁点点头, 她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会获奖。 她边走边给赵雯打电话, 还没接通, 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一个金色短发的外国女人冲她笑了笑:“嗨,介意我打扰几分钟吗?” 她个子高挑, 四肢修长匀称, 黑色的渔夫帽压得很低, 银色的耳钉闪闪发亮。身后跟着的小个子女生也正警惕地看过来。 “嗨。”许攸宁歉意地摇摇头, “我可能只有几分钟时间。” “这足够了。”她挑挑眉, “我叫安娜, 安娜·卡特, 我从洛杉矶来,这是凯瑟琳。” “我叫许攸宁。” 安娜笑着冲她伸出手。她手上戴着好几个戒指,链条勾着小指。 还是个朋克爱好者。 许攸宁也微微笑了笑,伸出手去。 凯瑟琳却忽然将安娜的手按了下去,许攸宁握了个空,怔了两秒,也不在意,随意地笑道:“要四处走走吗?” 安娜将手从凯瑟琳手心抽出来,对着许攸宁含笑点头。 她目不斜视,甚至都没再看凯瑟琳一眼。 凯瑟琳蹙起眉头,见两人已经走出去两米远,赶紧跟上去。 安娜是和凯瑟琳两人来的,凯瑟琳是她的同事。 她对科技不感兴趣,对服饰文化很好奇,一会儿指着苏绣问许攸宁会不会,一会儿又问许攸宁要不要一起穿汉服,还教许攸宁怎么混搭。 凯瑟琳站在旁边,完全插不进嘴,见两人站在绣屏前说话,撇撇嘴:“这有什么不得了的?昨天去看的velentino比这个好看多了。” 她声音不小,像是刻意说给许攸宁听。 许攸宁脸上笑容淡下来,走到服务台边抽了封指南递给安娜:“这个是双语的指南,你看这个够了,不用找我帮忙。” 173 安娜捏着册子, 眼里划过一抹失望,视线一转,冷冷落在凯瑟琳身上。 凯瑟琳心头一怵, 心底发虚:“我只是——” 安娜却没再看她,递给许攸宁一张名片:“可以认识一下吗?” 白色名片上有钢印压成的特殊花纹,只简简单单印上了她的名字。 许攸宁淡淡笑了笑:“如果连彼此尊重都做不到,也没什么必要交朋友吧。” 说完挥挥手朝主展厅走。 安娜愣了愣,颇为烦恼地收回名片, 自己这是惹她生气了吗? 凯瑟琳不屑地撇嘴:“天哪她在开玩笑吗?谁想跟她做朋友?她以为你是谁?多没见识的丫头啊!” 安娜面无表情地听着,不等她说完, 抬脚朝许攸宁离开的方向走。 许攸宁在前面找到赵雯:“赵老师……” 赵雯嗔她一眼:“差点以为你不来了呢。” 许攸宁迟疑一下:“可是这个奖……” “年纪轻轻别自寻烦恼。”赵雯敲了敲她的额头, “参选都是对国际文化交流有一定贡献的在校大学生,否则才轮不上那几个年轻小伙儿。” 许攸宁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台下的确坐着几个年轻人, 虽然坐在展厅里,却仿佛打仗似的抱着笔记本忙碌,旁边的工作人员跟他们说话, 几个人侧着耳朵,眼睛依旧落在屏幕上,也不知道到底听了还是没听。 许攸宁知道其中几个获奖者是理工生, 忙起来饭都没空吃的类型,便也没上前打扰。 这时有人拍拍她的左肩,许攸宁朝右边回首,来人却惊讶道:“哎呀,你怎么朝那边转。” 这套路很常见, 如果朝来人的方向转头, 正好会被对方放在肩上的手戳中脸颊。 许攸宁抿唇一笑, 和她打招呼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孩,上挑的野生眉,妆容精致,口红也是极有个性的棕调土色。 “我是章琦。”她眨眨眼介绍,“我认识你,我是你的粉丝,关注了你四个频道哦!” 章琦拿出手机,打开itube的页面,关注栏正显示许攸宁的名字。 头像还是那个方然以前搞的练功房的照片。 许攸宁若有所思点点头:“你也是来参加颁奖的?” 章琦又惊讶地微微瞪圆眼睛:“你怎么知道?本来想吓你一跳的!” 许攸宁挑了挑眉,章琦性格外向,大概还有点自来熟。 她是传媒学视觉传达设计的,但也是个美妆博主,刚开始做美妆博主的时候,也同其他人一样,拍日常化妆视频。但后来忽然转了兴趣,研究起复原妆,现在主攻复原古代妆容和服饰,下一个项目就是复原古代化妆品。 “这个是酒晕妆,腮红面积很大,这个朝代光眉形就有十多种,我都尝试过,你看……” 她说个不停,拿着手机给许攸宁介绍自己拍的视频,每个播放量都很高,即使是在itube也有三十多万的播放量。 两人说话的时候,周围路过的妹子兴奋地对她指指点点,还拿出手机拍照。 许攸宁心说这还真是厉害,不仅都走出国门还迈向世界了。她看章琦的评论区全是赞美,有点羡慕。 章琦奇怪地看她一眼:“这有什么好羡慕的,你的比我还多啊。” “……”许攸宁惊讶地看着她。 章琦也震惊了:“你不知道啊?” 不知道啊!许攸宁的itube是比赛时期方然给弄的,后来交给工作室在打理,运营小妹还和她说粉丝太少,要多研究下视频内容涨涨粉呢! 章琦点出她的主页,给她看:“喏。” 五百多万,赶上小明星了。 “我们也是文化传播的窗口啊。”她说。 许攸宁恍然,是她显得鄙薄了。 两人聊了几分钟,工作人员便上前催促,章琦拉着她朝展台前走。 刚才还抱着笔记本忙碌的男生站起身,开始笨手笨脚的打领带,不过他打得歪歪扭扭,来回折腾几遍,求助地朝她和章琦看过来。 许攸宁笑了笑,上前询问:“需要帮忙吗?” 男生眼前一亮:“太谢谢你了!许攸宁!” 许攸宁挑了挑眉:“你也看综艺节目?” “综艺节目?”男生茫然一瞬,“去年舞蹈比赛的时候,读研的师姐让我帮忙投票了……不过你跳舞我看过的!很棒!” 许攸宁客气地道谢。 接着主持人开场。 安娜和凯瑟琳站在人群中,看着许攸宁领奖。凯瑟琳不以为然地嗤了一声:“这有什么了不起的?颁给几个无名之辈的无聊奖项,你干嘛来看这种无聊的展会啊!有这个时间我们应该多去逛逛街,而且——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我和卡特里娜说过,她的生日宴会我是绝对不会缺席的!” 安娜静静地听她抱怨,好一会儿,才指着台上一个男生问:“知道他是谁吗?” 凯瑟琳瞥一眼,翻了个白眼:“谁认识这种人啊……” “他提高了一种能源的使用方式,是去年学术界的热门话题和热门人物。”安娜道,“他好歹和你舅舅同校,你也不关注一下?” 安娜耸了耸肩:“我的天,一个书呆子。” 安娜扯了扯嘴角,放弃和她聊下去的想法。 这时她的助理匆忙跑过来:“安娜,他们的车准时到了,制片在酒店等我们。”她朝台上看了一眼,“反正过几天也会在节目里见到,也不用现在就打招呼啊。” 安娜朝台上看了一眼,扭头朝外走:“走吧。” 许攸宁走下台,旁边两个年轻男孩正说着刚才的领带男孩。 “那两个,一个是艺术生,一个是网红,对比孙谢是不是差点意思啊?” “想什么呢,本来就是个没含金量的奖,就给外国人看的而已。反正我都不认识,也没听说有什么贡献。” 孙谢面上浮现尴尬之色,试图向许攸宁和章琦解释:“不是,我们的领域——” 许攸宁拍拍他的肩膀,上前一步:“请问你们觉得是差哪点意思?” 两个男生一愣,尴尬地对视一眼:“也就……你应该懂的吧?” “我不懂。”许攸宁淡淡看着他们:“你们来告诉我不是更好?毕竟你们都懂啊。” 其中一个寸头男生面上闪过不悦:“你非要抬杠是吧?人家搞科研,你一个艺术生,能跟人家比吗?” 章琦微微一怔,之所以跑来跟许攸宁打招呼,就是有这种诡异的不自信在,现在被人点出来,她不由得握紧拳头,轻轻扯了扯许攸宁的袖子:“攸宁……要不别吵了……” 她是美妆博主,今天也被好多人认出来,万一被拍下视频扭曲原意发到网上,她和许攸宁都不知道会被骂成什么样。 许攸宁面不改色:“比?比什么?你要让孙谢跟我比跳舞?还是让我跟孙谢比物理?不好意思我和孙谢都不会,我们擅长的领域完全不同,他负责当推动人类历史的零件,我负责成为本国舞蹈文化传播的垫脚石,你们俩又做了什么?不如拿出来给大家看看?也许下一届交流会我可以帮你们提名一下?” 寸头男生面上一慌,吞吞吐吐:“我只是来参观交流会罢了……” 许攸宁忽然面色一沉,扬声:“什么都不懂,就别用狭隘的见识胡乱评判!丢人现眼!” 其他游客被吸引了目光,看了过来,寸头男生面上挂不住,恼怒地瞪着她:“你一个——” “说得好!”从角落走出来一个中年男人,西装革履,脸上挂着赞赏地笑意:“不管是先进的科学技术,还是动听的音乐歌声,都是组成人类文明的绚烂部分,你们说出这样的话来,我只能表示遗憾,你们对于文化的理解不够透彻。” 两个男生狐疑地看着中年男人,他西装笔挺,连衣服角都一丝不苟,看着就不好惹。 “嗐别丢人了!”旁边一直拿着手机拍照的女生忍不住出声,“人家个个名校尖子生,没毕业就混得这么好,你俩啥学校的?说来听听呗?!” 寸头男生忍不住反驳:“关你屁事!” 他的同伴面上青一阵白一阵,实在待不下去,猛地给他背上一拳:“你别说了!” 趁着寸头男生发懵之际,他拽着对方飞快朝人群中走。 见状,中年男人感慨地道:“还是小孩子啊,就是太不友善了。” 许攸宁奇怪地看他一眼,这时章琦凑过来:“你好厉害啊,我请你吃章鱼小丸子吧?” 中年男人却要离开了,他走到许攸宁跟前,语重心长地道:“年轻人切忌不能浮躁,要好好打磨啊。” 许攸宁更觉得奇怪的,只笑着点头:“谢谢您刚才替我说话。” 中年男人摇摇头。许攸宁追着他的背影,见他穿过人群,走到拐角,却跟赵雯遇上。 赵雯显然认识他,和他打起招呼礼貌又恭敬。 许攸宁目光微凝。 ※※※※※※※※※※※※※※※※※※※※ 所有人物无原型。 我以为请假到15号……一场意外让这个本就不更新的鸽王雪上加霜。交代下最近死哪儿去了 最近个把月,手臂一直很疼,疼得手肘到手指都发麻。不过我本来有腱鞘炎,所以我也没在意。 但后来肩膀、肩胛骨都开始痛了,手臂都抬不起来,我桌子还那么高……我以为肩周炎了,就想说去医院看看。但是是颈椎病,本来还想去医院正骨,不过没时间去,工作日不敢请假,就休息了下。 174 对于娱乐媒体而言, 正在参加综艺节目的许攸宁领奖,显然不是个小新闻。 薛青琳从练习室出来,她年底有发新专辑的计划, 歌曲已经全部录制完毕, 最近正在练习mv的舞蹈。 助理给她端来冰水, 薛青琳咬着吸管喝了两口,忍不住抱怨:“腿都打颤了,一会儿还得练节目的舞。” 助理顿时额头冒汗:“囤货喝完了, 之前和jiessie姐交接完工作还没来得及买。” 好在薛青琳现在累得只想躺地上,也不想计较蜂蜜是德国向日葵蜜还是瑞典百花蜜,听助理说完正事, 眼神奇异地看了她一眼:“虽然许攸宁有点特殊,但我这次又不是冲着她去的,她一个学生能怎么样?我当年还是全系第一毕业的呢。” 这次节目被她重点关注的对手, 是赵俊文和陈云蔚,第一轮pk淘汰两人的舞蹈就让观众眼前一亮,节目结束之后, 甚至隐隐将她的风头都压过去了。 作为一名曾经的舞蹈生, 薛青琳的目标是至少前三名, 否则那也太耻辱了。 至于一个连大学都没读完的学生,薛青琳冷嗤一声, 靠在电视前刷脸是没用的, 考验实力的时刻, 终究还是得用实力说话。 助理似懂非懂:“我听见张姐说许攸宁还算这个节目里, 有点名气的人, 最近她又领了奖, 总不能让她的风头压过你。” 薛青琳不以为然:“不就是个文化交流会的奖项?面子工程罢了。她一个小姑娘, 上了节目,又有点人气,又比较年轻,大家看着有新鲜感罢了,不说了,快点扶我进去坐坐,我这小腿肌肉酸死了!” 助理本想说她来的时候看见公关部挺忙的,听见这话,只好把话咽了回去。 …… 许攸宁领了个奖,得到几个宿舍的围观。 大家看过凤凰杯、万花杯的奖杯,但这些都是专业舞蹈比赛,这种文化交流奖还是第一次见,怪稀奇的。 袁欣佳在底部看了半天:“嚯,这还有□□的戳,这不文化交流协会的奖吗?怎么还有□□的戳。” “我看看我看看。” 一群人又凑了上去。 许攸宁和郑薇站在阳台上看上一期节目的比赛视频。 看完后两人一通总结,有两人最厉害,一个是赵俊文,他是民族舞出生,但这些年下来,已经几乎全能,其中以民族舞和古典舞尤为突出,只要他站在场上,观众几乎看不见别的选手。 另一个是陈云蔚。她不是廖秋珊那种天才,当初上附中,身体条件勉强达标,全靠后天努力才熬出头。毕业后毅然转行芭蕾,现在成立了商业舞团,但出了这个圈子几乎没什么人知道她,何况第一轮pk的时候,陈云蔚用的还是民间舞。 但她的民族舞也让许攸宁感受到,她不是随随便便选择民间舞开局的。 她有这个资本。 总之,这个节目不会让人轻松把名气捞了。 想通这个,郑薇正想鼓励许攸宁,袁欣佳忽然横冲直撞地推开阳台的门:“你们上网看了吗?” 175 “又怎么了?”郑薇一听“网上”就头皮发麻, 每次许攸宁被网友拖到网上,他们全宿舍的人都会被一起鞭尸。不是怀疑许攸宁欺负她们,就是怀疑她们欺负许攸宁, 好像她们宿舍除了欺负人就没事做一样。 袁欣佳语气古怪:“你们……自己看吧。” 许攸宁蹙眉,综合之前的经历,她已经想象得出网上娱记的新闻多乱七八糟。 她接过手机, 连翻几条——【六十年难遇的天才舞蹈少女!许攸宁:没有人能随便成功。】 【终于等到她!阔别已久的舞者携《十八般舞艺》华丽归来!】 【待机室的一句话, 是舞台背后的心酸, 许攸宁的一句话感动全国。】 许攸宁:“……” 看不下去了。她截图发到群里。 公关小妹火速回复:【不用担心!正在火速处理。】 【?】江彤看得头顶冒烟, 【什么玩意儿?我没买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吧?】 公关小妹说:【是别人买的。】 江彤:【?难以理解。】 许攸宁却想到了方然的明星造势论。 这既然不是江彤要求做的, 就只能是对手做的, 不说她, 网友更不耐烦天天看见这种洗脑式吹捧。 许攸宁慢吞吞回道, 【先处理吧。】 【遵命老板!】 虽然公关小妹加班加点搞定了这弱智通稿, 但后续通稿仍层出不穷,洗脑一般刷着屏,第二轮比赛还没开始录制, 就有网友先被烦得受不了了。 【许攸宁是要出道是吗?一天到晚都是她的新闻, 烦不烦!】 【这些稿子都是机器写的?尬得我大拇指原地抠出个三室两厅。】 【谁把这大姐拉走??都快被刷屏洗脑了!】 这些通稿洗脑一样无处不在, 骂声渐涨, 气得江彤嘴上起了个大包,拍着桌子:“这谁干的恶心事儿?我们哪儿来的闲钱请公关?” 要不是没钱,她能去综艺上刷脸吗!别看这巴掌大个地方,但有那么多张口嗷嗷待哺, 处处都需要钱啊! 公关小妹推了推眼镜, 这个小小的舞蹈工作室, 一开始是真没想到还能用上公关啊, 虽然搞得定,但这通稿就没个停歇,看样子是打定主意想在下一弹播出前就恶心死观众。 许攸宁刚从练功房出来,一边用湿巾擦手,一边随口道:“那就顺其意而用吧。” 公关小妹正愁要不要让老板再给她聘请个同事,闻言推了推眼镜,镜片一亮,及时拍了个马屁:“老板真聪明!” 不过节目第一轮pk才刚播完就遇上这种事,总觉得接下来的事情不会太少。 许攸宁想了想,又嘱咐了几句,挂了电话。 她忙得不得了,实在无暇分心在脑残通稿上。 秋季有一场四校联合的舞蹈比赛,这还是第一次搞这样的联合赛,四所学校都很重视,面子里子都要,不仅舞蹈要跳得好,还得拿奖。作为本系唯一一个将专业舞蹈比赛三连冠的学生,许攸宁自然被给予厚望。 不过学生们已经理解不了老师们的紧张了。 另外三所学校里,公认最强的就是廖秋珊,然而——廖秋珊已经在之前的莲花杯就输给了许攸宁,冠军是谁还用多想吗? 这有什么悬念可言啊! 表演课老师忍不住叱道:“怎么这么不思进取!难道你们不想比许攸宁更优秀?比她的履历更好看?” 抱腿坐在地上的学生忍不住嘀咕一句:“当然想啊……” 可差距也是实打实的啊。许攸宁记忆力好,学东西快,身体肌肉控制也很强,什么动作都能一步到位。别人三天才能学会的东西,她一天就琢磨好了,不是在比赛就是在练习,简直就是个练功狂魔。 ——所以古典舞系对于这次比赛,整体气氛不高。 …… 夏筠难得起了个早床,桌上的闹钟时针一转,指向五点。 天还没亮,天空一片深灰色。 夏筠这次也要参加四校联赛,可她大小课不少,还有不少选修课,只好早起训练。 这仿佛又回到了高三艺考前,她都后悔参赛了!夏筠一边啃着面包一边唉声叹气地朝教学楼走。 走到楼下却发现有间教室还亮着灯,她惊讶地上楼,昨晚没关灯……不对,难道说还有人起得比她更早? 夏筠走上三楼,音乐放得很小声,她探头往里看,正对上看镜子的许攸宁。 许攸宁抬腿上把杆,冲她笑笑:“起这么早?” “?!”大哥!谁起得早??夏筠咽了咽:“我起来练舞……要比赛嘛,你也是因为比赛才起这么早吗?” 许攸宁弯腰伏在腿上:“没有,天天都是这个时间。” 夏筠:“……”确实,和她这被迫早起的憔悴模样不同,许攸宁精神抖擞。 她忽然感到胸腔心潮澎湃,热血沸腾——学霸尚且这么努力,你有什么资格不努力! 她对着镜子拍了张照片,附上疏朗的夜空和定位,发了一句鸡汤:【生活不会向你许诺什么,尤其不会向你许诺成功。要想得到,就得学会付出和坚持。】1 许攸宁的半个身子也入了镜。 中午她收到一波点赞,有人问:【和谁一起的啊?】 夏筠回道:【攸宁啦,她真的好强一人,每天都五点练功。】 【!!!】 群里顿时热闹。 【@许攸宁 攸宁在准备综艺舞蹈?这么拼?】 袁欣佳正在吃午饭,碰巧刷到消息,帮忙回:【联赛舞蹈啊,不过她平时也起这么早。】 【!!】 【!!】 【联赛还这么拼??】 【平时也酱??】 虽然大家是听说许攸宁在比赛期会早期拼肝,但这是不是也太早了! 袁欣佳摇头叹息,尽管大家都住在同一栋楼,但她们还是不了解许攸宁的肝度啊。她也曾经被鸡汤灌脑,跟着许攸宁早起,但坚持了两个月就觉得有点肝虚。 别人身上一个肝,许攸宁从头到脚只长了肝。 她放下手机,顺便在小卖部帮肝帝带盒牛奶回去。 但袁欣佳的话犹如一盆浓汤,灌得群里个个鸡血上头,同志们!许攸宁都这么努力,你还有什么资格睡懒觉! 大家一改之前敷衍应付的态度,开始全力以赴四校联赛。 古典舞系一时间再度进取氛围浓厚。 联赛还没到,《十八般舞艺》第二轮pk录制快要开始了。 许攸宁和公关小妹研究的“借力打力”很好使,现在只要洗脑稿一出,跑得最快的反而是薛青琳的粉丝。 【早就看出来了,一天到晚吹许攸宁,就是想让我们以为她踩我们琳琳!】 【把我们当傻子吗?许攸宁又不出道,连个人账号都不开的人,怎么可能搞这些。】 【以前aidl比赛,许攸宁吹都没现在的洗脑稿吹得厉害,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牛批想借力踩我们琳琳。】 【引战你蒸煮比糊[呲牙]】 【许攸宁还用通稿?看过许攸宁比赛的人都知道她是靠实力的,也不喜欢搞这些,最近实在有点可笑了,姐妹们要小心别被人利用。】 助理捧着手机,看了一眼还在练习室练舞的薛青琳,又看一眼旁边正在打电话的经纪人,额头冒汗——这是不是起了反效果了? 经纪人转过头,脚尖焦虑地点着地:“你问我?以前怎么处理,现在就怎么处理!引导下舆论,别被傻呆呆的牵着鼻子走!” 经纪人训完公关,也是一头雾水,这招也不是第一次用,只不过这次用得低端了点,怎么在粉丝口中许攸宁就跟仙女下凡似的清纯天真。 她们到底是谁的粉丝? 还靠实力说话,难道青琳没实力? 更糟糕的是,也有不少浑水摸鱼的人趁此机会反过来踩薛青琳,反正不是有现成的背锅侠吗! 可这回粉丝还是不信,一边追着骂买通稿的人,一边帮薛青琳说话。 不过话却怪怪的。 【笑死人,青琳都多少年没跳过古典舞了,比不过许攸宁的古典舞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麻烦对家嘲也嘲对点,青琳是民间舞系,许攸宁古典舞系,两个舞种!没有可比性!】 【青琳进入娱乐圈就没有再练民间舞,就算赢不了许攸宁,也很正常啊姐妹们。】 【别被利用!别被利用!】 经纪人:“……”她略一沉吟,“最近别让青琳看这些。” 话音刚落,一只手迅速把助理拿着的手机夺走,没好气地问:“怎么就不让看了?” 助理起身,想夺回手机已经来不及了,薛青琳后退两步,继续翻着手机,正好把她粉丝的光荣发言看个正着。 她气得狠狠一咬牙:“我比不过?凭什么说我比不过?!” 她压根就没把许攸宁放在眼里!一个没毕业的小屁孩而已! 粉丝都怎么回事?以前看着那么可爱,现在怎么还贬起她来了? 这时一条评论被渐渐高赞,薛青琳刷新一看:【许攸宁赢琳琳也很正常啊姐妹们,她是被好几个舞蹈家称赞过的未来大佬啊。】 【很难不同意。】 【很难不支持。】 居然说她比不过许攸宁?! 薛青琳气得将手机扔出去:“都是你们干得好事!” ※※※※※※※※※※※※※※※※※※※※ 1来自网络鸡汤句 176【修】 评论简直没眼看, 什么叫许攸宁是专、业、的?她不也专业院校出来的?就许攸宁专业? 薛青琳气得失眠好几天,睡觉还得靠吃褪黑素。她向来心高气傲, 胜负欲极强,这下也一并将许攸宁列入待狙对手名单。 然后先在心上将许攸宁打个大叉! 娱乐圈的弯弯绕绕她还不清楚!三分水平也要吹出九分,要说之前许攸宁在aidl表现多出色多优秀,全靠她拿奖薛青琳半个字都不信。 别的不提,江彤还在那个队,就不可能输到哪里去。 听说现在江彤和跟许攸宁在一起创业,谁知道她们当初是不是约好的? 也甭说跳得好,跳得好的一大把, 古典舞哪儿有民间舞生命力强? ——她倒要许攸宁有什么本事! * 隔天是第二轮pk录制。 比赛方式会在当天公布,第一轮海选,官方目前将海选pk视频剪辑过后,陆续放出。第一轮剩下的三十六名选手,也在今天同时进行第二场pk。 许攸宁这次带了小草一起来。 高小草同学学业顺畅,但舞蹈都是童子功,她基础不扎实。虽然也进行过恶补, 但要说有多大成就不太可能, 顶多以后进入稍次的残疾人艺术团继续跳。 可舞蹈演员也有“寿命”,以后也会转业。 小草了解到现实, 一度很失落。 可舞蹈的世界那么大, 再加上她也很年轻,未来哪说得清?许攸宁便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录制综艺。 小草瞬间抛开烦恼, 欣然同往。 两人刚下车, 一辆保姆车开进电视台, 一群保安簇拥着薛青琳走来。 薛青琳虽然进了娱乐圈, 还是称得上前辈, 走到跟前,许攸宁冲她笑着打招呼:“薛老师。” 薛青琳拨了拨墨镜,露出一双画着精致眼线的眼睛,看清是许攸宁,她若有似无轻哼一声,收回视线,快步朝大厅走。 小草疑惑地看向许攸宁,总觉得薛青琳的表情不友善。 许攸宁摸摸她的头:“别在意。”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次薛青琳变了张脸,但两人也就比赛时在演播厅见面,私下避着点就好。 倒霉的是,许攸宁一进待机室,就看见薛青琳坐在化妆桌前玩手机。 三轮选手全加在一起,总共好几十人舞蹈服装比较多,其他选手也带了同伴一起,。所以制作方大气的挪出了好几间待机室给选手使用。许攸宁这间待机室只有四个人,分别是薛青琳、陈云蔚、赵俊文和她。 但待机室像是被划分了楚河汉界,陈云蔚和赵俊文一边化妆,一边时不时说两句话,薛青琳闷葫芦似的玩着手机。 演播助理站在一旁,正在小声打电话。 整个待机室透露出尴尬和疏离感。 陈云蔚先回头,见到是许攸宁,淡淡笑了笑:“哎呀原来我们是同一间啊,快进来,吃午饭了吗?” “陈老师,赵老师下午好。”许攸宁问好后又看向薛青琳,装样子也得装嘛。可薛青琳抬起头,镜子里的目光凉飕飕瞟她一眼,又面无表情继续玩手机。 “……”许攸宁被她这凉冰冰的一眼看得差点思维卡壳。 赵俊文善意的笑道:“赶紧坐下吧,你还没化妆呢。” 许攸宁道过谢后坐下,示意小草也坐。 陈云蔚递给许攸宁一块瑞士卷,又递给小草一块,小草连忙起身,无声说了句谢谢。 陈云蔚和赵俊文有些疑惑。 许攸宁笑了:“小草不会说话,我代她谢谢陈老师。” 许攸宁把和小草认识的经历讲给两人听,赵俊文恍然,露出感慨之色:“你能做到这种地步已经很好了,连我都做不到。” “那现在学得怎么样?”陈云蔚问小草。 小草慢慢看懂后,有些不好意思,看过第一期节目后,她也认识陈云蔚了,顿时感到羞涩。 陈云蔚却来了兴致:“要不要跳一段给我们看看?” 赵俊文也善意地点头。 小草短暂害羞之后,看见旁边挂着丝绢,无声地询问主人。 陈云蔚和赵俊文都摇头,丝绢不是他们的。 许攸宁正想说不用丝绢,对面的薛青琳幽幽开口道:“帕子是我的。” 待机室沉默一瞬,许攸宁出声道歉,小草听话地放下。 陈云蔚温声道:“那就不用丝绢吧,直接跳给我们看。” “为什么不用?”薛青琳撩了撩眼皮,把手机放在桌上,“不是要用吗?用吧。” “那是你一会儿上台要用的吧?”陈云蔚说,“那小草就不用了,给你弄脏了就不好了。” 薛青琳犹如被踩了尾巴的猫,眼神凌厉:“什么叫给我弄脏了?” 她的助理一愣:“琳姐。” 陈云蔚淡淡一笑:“没什么意思,就是担心你的东西而已。” “我用得着你担心?” 陈云蔚摇摇头,不再跟她说话。 薛青琳却仿佛被气炸了,立刻起身:“陈云蔚,把话说清楚,不要显得我像个小人!” 助理惊慌失措地拉住她:“琳姐!这里是电视台!别!” 赵俊文主动缓解气氛:“你们肚子饿不饿?”他轻声问,“要不要吃点东西?” 薛青琳气都气饱了,还吃?!她把门一关,操起手毫不客气地道:“赵老师,我要保持体重,什么都不吃。” 赵俊文被噎得面色微红,尴尬又无奈。 助理乞求地拽着她:“琳姐,张姐一会儿就到了,别这样啊。” 薛青琳一把拿起丝绢往小草怀里扔:“叫你用你就用!” 小草手忙脚乱,丝绢顺着臂弯就要往地上滑,许攸宁五指一抓,将帕子握住,掸了掸放在架子上:“薛老师,本来就是随便跳跳,不用也——” “有你说话的地方吗?”薛青琳毫无偶像包袱,怼起人来毫不客气,“你一个学妹站在旁边看着就行了,怎么着?还教我们做人?” 她的助理在旁边急得满头大汗,又是跟陈云蔚道歉,又是跟赵俊文道歉。 薛青琳更火大:“我用得着你搁这儿道歉?!” 许攸宁冷淡地看着她:“那薛老师究竟想怎么样?用也不行,不用也不行,薛老师究竟是来准备比赛的,还是来吵架的?是不是还要给薛老师配个灯光师才够尽兴?” 陈云蔚笑容敛了敛:“你也别为难他们了,我代她小草跟你道歉,她不该随便拿你的丝绢,再说她随便跳跳,没必要用,你不用对着攸宁发脾气。” 薛青琳冷笑一声,操起手:“你可真逗,好赖全叫你说了,这说出去是不是都是我不对了?” “是小草不对,她不该不问自取,我向薛老师道歉。”许攸宁道。 薛青琳被她一堵,一股郁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调转枪口对着许攸宁:“现在的学生都跟你一样傲慢?没毕业就整天想着挣名气,你不就想靠着江彤好乘凉?江彤这么捧你,也不怕砸了招牌。” 赵俊文震惊地看着她,不知道她怎么这样说话。 陈云蔚也沉默着。 许攸宁安静听完,也只微微笑道:“没关系,今天正好和薛老师切磋一下,毕竟薛老师的眼光是业内独一份。” 她话语里带着点意味深长,薛青琳一时没反应过来,经纪人已经飞快推开门:“青琳!” 薛青琳的助理见救星来了,长舒一口气,导演助理也紧跟着进来,说给薛青琳单独安排了一间。 薛青琳拿起手机,视线冷冷从陈云蔚和许攸宁身上刮过,昂首去了隔壁待机室。 经纪人一进门就开始念叨:“你怎么又来了?说了多少次了收敛下你的脾气,怎么一看见陈云蔚就这样?不是说就当普通的对手吗?” 薛青琳蹙着眉,她现在在想刚才许攸宁的话。 她那话是什么意思? 陈云蔚也在问。 许攸宁淡淡笑了笑,一边化妆一边说:“就是趁着薛老师气头上唬她一下而已。” 陈云蔚若有所思点点头,又叹了声:“没想到青琳私下性格这么直率。” 许攸宁不动声色地从镜子里看了她一眼,淡声道:“可能是怕道具出问题吧,薛老师很细心。” 陈云蔚笑了:“是啊,攸宁你也别忘心里去。” 许攸宁勾了勾唇:“陈老师放心,我不会往心里去。” ——她更喜欢舞台上战胜对手。 录制前,导演在演播厅宣布,第二轮还是采用抽签比赛的形式。 ——不过薛青琳不参与抽签。 选手们虽然极力掩饰,依然露出几分茫然之色。 许攸宁面色冷淡地听着,如果选手们知道这个节目最大的赞助商来自薛青琳的公司,大概就想得明白了。 也就是说,薛青琳可以插入任意一个比赛顺序中。 导演露出和善的笑容:“其实这也没什么影响,我相信大家的专业程度足以应对这种小局面。”说完他看了一圈,开始抓典型,“攸宁啊,你觉得有没有问题啊?” 所有人的目光看了过来。 许攸宁也露出片刻的茫然:“导演是说什么问题?” 导演一顿,这还是个学生,估计也没听懂,他反倒不好意思再说一遍,匆忙转开话题:“那咱们先抽签,一会儿录制之后就按照顺序再演一遍。” ※※※※※※※※※※※※※※※※※※※※ 薛吃褪黑素就随便一写。其实没事别吃,大家还年轻,不需要依赖这些。 这张开始我把概要简单几个字写在标题上,方便挑要看的内容。 177 第二轮是模式简单的分组评分制, 决出小组擂主。 许攸宁抽完签下来,打开信封,简单的两组数字——1, 12。 第一组别的十二号。次序靠后, 但影响不大。 陈云蔚凑过来:“攸宁和我一个组吗?” 许攸宁抬眼笑道:“陈老师在哪个组?” 陈云蔚拿出卡片给她看:【3,7】,不是一个组别。 许攸宁有点遗憾地轻叹一声。 赵俊文哈哈笑着走到两人背后坐下:“怎么了?是分到一个组了吗?” 许攸宁正要答话, 陈云蔚笑瞥了他一眼:“是啊, 怎么,你也在一个组吗?” “我在三组。”赵俊文挠挠头, “和你们不是一个组吧。” “是呀。”陈云蔚笑道, “攸宁在一组。” 赵俊文点头:“幸好,我也挺担心遇上小许学妹, 这次准备的古典舞,万一比不过就麻烦了。” 陈云蔚愣了下,旁边几个正在开玩笑的舞蹈演员也不由得一窒。 赵俊文居然说比不过? 陈云蔚笑了声:“虽然攸宁是很优秀, 但你也——” “我没开玩笑啊。”赵俊文认真地看着她, “她的舞蹈我大多都看过, 技巧、创意和情感表达都是业内少有。” 周遭仿佛安静一瞬,许攸宁眨了下眼睛, 含笑道谢:“谢谢赵老师。” 随便聊了几句, 许攸宁暂别二人去厕所。演播厅外小草把手机递给她,群里消息99+,江彤的吐槽都快从屏幕里溢出来了。 江彤事先并没有被告知比赛规则竟然还“专人专用”明明白白的不公平有违她一贯原则,让她非常愤怒。 但她也不能现在撂挑子不干, 这会把她和许攸宁一起送到舆论的风口浪尖。 江彤还在发:【说什么既然投资了这个节目, 也不想让薛青琳镜头太少, 她一个爱豆在舞蹈节目上要什么镜头?不能乖乖回去练她的新歌?】 许攸宁休息处的圆桌前把消息看完后,才跟上群里的对话,慢慢问:【江老师知不知道陈老师和薛老师的事?】 …… 分完组,大家按顺序彩排。 陈云蔚坐在后排,薛青琳和她隔了一条走廊坐下来。 薛青琳看着台上,下一个就是许攸宁踩台。 她不否认名校出生的许攸宁也是一名合格的对手,但威胁确实没大破天去,可经纪人说许攸宁是全场名气最盛的人,而且年轻、浮躁、容易骄傲,这样的人最容易被踩下去。 她年纪大了,总不能一直做个爱豆,想转型,可拍了几部戏没什么水花,年轻时候的不甘心在这个年纪蔓延,她又渐渐想把专业捡起来。 她漫不经心地观察着陈云蔚,却发现陈云蔚对即将上台的许攸宁异常关注。 她不由得蹙了蹙眉。 这时许攸宁和灯光沟通完,走上台,只是简短熟悉了下舞台,并没有跳。 陈云蔚盯着许攸宁下台的背影,不由得攥紧了扶手。 薛青琳不足为惧,这个台上最让她感到危机的也不是赵俊文。 而是许攸宁。 她看向薛青琳,薛青琳也正盯着她。 陈云蔚眸光一动,唇角噙着一抹笑:“怎么了?我盯着攸宁,是因为她被上头看好,别看她是在校学生,我听说好几个单位都在等她毕业了,上面也很喜欢她,觉得她业务素质强,以后大型活动都不会少了她。” 薛青琳瞳孔缩了缩,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哪个上面? 陈云蔚笑着叹了一声:“那才是天之骄子啊。” 她不会像薛青琳那么蠢,因为对方年纪小经验少,就看不起许攸宁。 陈云蔚相当看得起许攸宁。 她最近新编的一支现代芭蕾,不同于她以往端庄典雅的风格,而是非常贴近人民群众文化生活,以当今时代和谐幸福为主题进行创作的。参赛前一周,她好不容易攒了酒局。 她当时觉得可以用这支舞蹈打开另一条坦途,然后—— 就得到这样一条消息。 见的那位领导还专门嘱咐她,让她不要捣乱,不要刻薄后辈。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这么个平凡的女孩,难道是因为在aidl争了口气? 陈云蔚无比后悔自己当初看轻那个比赛,但事已至此,只能在舞台上压过许攸宁,让他们知道,许攸宁也不过如此。 薛青琳也面色微变。 她甚至怀疑是陈云蔚为了转移矛盾说出的话。 更何况——虽然没有公开,被邀请参赛的人却都知道,这次比赛绝对是一块很好的试金石,不管是人脉的提升,乃至于最终藏在背后的资源,都很可观。 她已经被开了这么多方便之门,怎么也要这一轮表现自己。 还要赢过陈云蔚。 薛青琳面色阴晴不定地起身,想刚走出演播厅,经纪人正好和导演组说完话走来:“已经交代好了,你在许攸宁那组,一定要抓住机会,制造话题!这节目就你和许攸宁流量最高,你可千万别作,要好好表现,能把许攸宁这个顶着‘天才少女’光环的女生踩下去,你肯定能再火一波。” 薛青琳按了按太阳穴:“行了,我先去换个衣服。” 彩排结束,第一组别的演出开始。 许攸宁走进后台,一身纯黑,拎着把绸扇,赵俊文惊讶:“花鼓灯吗?” 许攸宁眨了下眼:“赵老师,把惊喜留到开箱的时候怎么样?” 赵俊文迟疑地点点头,他想说觉得不太像花鼓灯,但还是决定把惊喜保留到最后。 陈云蔚也若有所思。 薛青琳眼神在许攸宁身上转了一圈,隐秘地勾了勾嘴角。 古典舞不跳,跳什么民间舞。 难道许攸宁都不知道她的长项之一就是花鼓灯? 她忽然就有些放松了。 到薛青琳上场已经是第十一个,她还没上场,场上观众已经知道她的到来,发出了热烈的尖叫。 几个演员在许攸宁背后感慨:“好多的粉丝啊。” “刚才来的时候她粉丝把停车场大门都堵了。” “毕竟也是明星嘛。” 一个女演员拍了拍许攸宁的肩膀,好奇地问:“攸宁,你的舞蹈同好会是不是也来了不少人?” “……”这个同好会是方然起的名字,特别朴实。许攸宁轻咳一声,“今天是工作日,所以没有特意告诉她们录制时间,观众应该是节目组招来的。” 女演员恍然,点点头:“是啊,这些粉丝,今天不上学的吗?” 几个人瞬间偏走了话题。 很快场上灯光变化,众人又不由得噤声。 舞蹈要开始了。 薛青琳的舞蹈名字是《春雨》。 许攸宁专心看着转播大屏,薛青琳这次演出服饱和度高,颜色鲜艳亮丽,古筝响起,她一手握着绸扇,一手握着丝绢,跟着音乐碎步往后,表情和动作都仿佛是久旱逢甘霖般愉悦。 薛青琳所饰演的女孩走在河畔,忽然遇上一场急促的春雨,她调皮的同雨水嬉戏,气氛美好又快乐,雨过天晴后,她带着新的希望继续追求美好的明天。 整支舞蹈充满花鼓灯特有的元素,豆蔻少华追求光明美好的风貌一览无余。1 音乐还没结束,粉丝尖叫此起彼伏,一直传到后台。 演员们新奇地小声说笑几句。 一片嘈杂中,陈云蔚凑过来,低声问许攸宁:“你觉得她表现得怎么样?” “陈老师觉得表现薛老师表现得怎么样?”许攸宁反问。 陈云蔚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不由得一怔:“我觉得——” 许攸宁起身:“该我上台了陈老师,我先去了。” “……”陈云蔚只好把没说出口的话咽回去。 薛青琳意气风发地从台上下来,路过许攸宁时,对她微微笑了笑。 看来是真的很有自信。 许攸宁也回以一个微笑,走到舞台上。 和迎接薛青琳的尖叫声不同,观众对待许攸宁的方式,同对待其他舞蹈演员一样,都报以热烈欢迎的掌声。 薛青琳正打算在沙发上坐下,听见动静顿时一顿,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对,来不及细想,许攸宁已经接过话筒,描述了自己的舞蹈。 “我带来的舞蹈名字是《鬼乡》,曲子由江一阳老师创作,是以花鼓灯的舞蹈动作语汇发展创作的现代舞。” 江一阳?是知名作曲家江一阳先生? 一众评委还没在瞠目结舌,薛青琳整个人却猛地从沙发上坐直了身子—— 江一阳?是她当配角的那部电影里,负责作曲的江一阳? 那个拿鼻孔看人的江一阳?! 薛青琳紧盯着许攸宁,眼里流出不可思议。 怎么会? 她又反应过来,许攸宁不跳花鼓灯? 薛青琳发热的脑袋渐渐冷静下来,又慢慢坐了回去。 没事,她今天状态很好,刚才表演结束时,她也看见了评委眼中的赞赏之色。 在这场pk掉许攸宁没有问题。 这时一位打扮利落的女评委拉过话筒,笑意友善地看着许攸宁:“刚才江彤告诉我,节目从头到晚你都用自己编导的舞,是这样吗?” 女评委是某一知名舞团的副团长,也曾是资历丰富的舞蹈演员。 许攸宁迟疑一瞬,点头:“是的,自己编导才能根据自己的特长调整动作。” 女评委颔首。 灯光暗下来。 灯光师和许攸宁沟通之后,换了更加暗沉压抑的灯光组,场中一片漆黑,一组森冷的灯光从高处打下,一身漆黑的许攸宁仿佛和舞台中浓重的黑融为一体。 叮叮当当的编钟响起,舞台中央的人,动了。 ※※※※※※※※※※※※※※※※※※※※ 改自《兰花》,编不出了! 170修改了比赛模式,考虑到综艺的情况,由原本36人参加的pk制度,改成了分组别进行的擂台赛。 177跟着170改动了比赛人数(由原先第一轮结束的16人改为12*3),比赛模式(改为分组别擂台赛),和待机室分配情况(由原先4间使用中改为更多)。抽签也由顺序抽签改为组别+顺序的抽签。 薛从手绢花改为花鼓灯。 我大纲改了好多,按照原本的大纲设计,走到这个地方的时候,许才去参加aidl,但现在整体往前挪了,偏偏许的逼格还差点火候,就临时搞了综艺推她一把,所以设计比较粗糙。我自己的话看的娱乐性综艺《rm》《认哥》《新西游记》这种,对于专业竞技类综艺几乎没看过,现在要写,也更不敢看,怕被影响,所以综艺设计上不足会很明显。【滑跪道歉】 178 绸扇波浪般起伏, 女子绸扇下的面容娇羞婉约,她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女子, 生活安好喜乐,却突逢大难,家人辞世,颠沛流离,女子感到心灰意冷。 苍凉的奚琴带着催人泪下的悲怆,空灵又幽怨,像女子诉说绝望。绸扇飞舞得很急,像女子飘忽难以捉摸的心,寻不到根处。她的挣扎和彷徨映在脸上,看得台下众人呼吸一紧。 江彤忍不住往前探了探身子。 后台众人更是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仿佛在怕刺激到这个可怜的女人。 就在她决定了却残生, 追随亲人而去时, 一阵风将她救了下来,但她却因此来到了鬼乡。 鬼乡吓坏她,也让她充满了期待, 最终她找到的自己的家人,可是她却发现, 家人在鬼乡过得安稳幸福。 她惊愕之余又格外悲伤,不理解家人为什么这样冷漠,抛下她独自留在世上,她该如何活下去?女子绝望地徘徊着,诅咒家人的无情,内心苦痛地挣扎着, 在鬼乡渐渐扭曲了心灵, 也变得像“鬼”一样。 直到她跌跌撞撞, 在水边发现自己的容颜,才惊觉自己已经变得如此丑陋。 鬼乡会把活人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丑陋的心灵也会无所遁形。 女子震惊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竟然变得如此丑陋。 她会变得像怪物一样,但这真的是想她想要的吗? 家人在这里过得很好,她真的该抱怨吗? 女子看着幸福的家人,渐渐想通了,阴阳两隔,他们再也无法聚集一堂,可她还要人生路要走,她不该这样活着,以后有什么颜面去见家人? 她擦干眼泪,重新振作,正想上去和家人说话,让他们好好保重,一阵风却带走了她,她睁开双眼,自己还在被救的地方,镜中人依旧,一切仿佛大梦一场。 她重新振作,迎向光明的未来。1 台上的女人也由一开始怯懦恐慌,变得自信大方,光束落在她身上,黑色的裙边也闪闪发亮。她的双眼像是火炬,延伸出无限希望,生生不息。 管弦乐还没停下,观众席已经发出尖叫。 摄像机扫了一圈,正好扫向薛青琳的粉丝,她们也跟迷妹们似的,兴奋得面色通红,尖叫声好一会儿都没停下来。 ——比薛青琳出场的时候差不了多少。 薛青琳提了一口气,死死攥住沙发抱枕,脸色忽青忽白。 这帮粉丝!都忘了今天是来给她加油的?! 薛青琳握紧了拳头。 评委们也回过神,征询地互相看一眼。 后台掌声如雷鸣。 赵俊文激动地满脸通红:“攸宁跳得太好了!” 隔了一个位置的陈云蔚幽幽盯着舞台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攸宁从舞台上下来,赵俊文冲上去给她一个拥抱,又鼓励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爽朗地哈哈笑道:“非常棒!超牛!” 一组剩下的四个演员既为她高兴,又有些忧心忡忡。 许攸宁跟大家道完谢,寒暄几句后,到旁边去拉伸了一下。 她已经把她该做的做到极致,剩下的就等结果了。 这时一道锐利的视线射过来,许攸宁抬头望去,却寻不到来源。 她慢悠悠喝了口矿泉水。 很快一组结束,到了评分环节。 四组评委,八个人,他们将选出一组唯一一个留在擂台上的选手。 第一组选手回到台上,薛青琳走在后面,磨蹭着不敢上台。 她完全没法抱有侥幸心理。 不管是意蕴、创意,还是舞蹈本身,许攸宁都完完全全凌驾在自己之上。 经纪人站在摄像导演旁边,一头雾水冲她招手,示意她赶紧上台。 录制节目呢!她在做什么啊? 薛青琳手机在助理那里,完全没有办法向经纪人传达自己的窘境。 许攸宁走上台,忽然听见主持人问:“青琳去哪儿了?” 众人回头,发现薛青琳还踌躇地站在后台。 观众们以为发生了演播事故,频频朝后台张望。 后台的摄像机也朝薛青琳扫了过来。 薛青琳更觉尴尬,心头暗恼经纪人的笨眼色,她频频打眼色,经纪人怎么就意识不到? 还是说这一轮她有万全之策? “青琳?你怎么了?”主持人又出声询问。 实在是捱不过去了,薛青琳只得硬着头皮上台,歉意地笑笑:“刚才弄了下腰带。” 主持人恍然,自然流畅地开始主持接下来的评分环节。 评委们开始小声讨论,视线不断在选手身上逡巡扫视,看得大家更加紧张。 许攸宁的视线也不动声色扫过各位评委,只是她有点奇怪,评委的眼神为什么频频落在旁边的薛青琳身上。 讨论结束,江彤面无表情坐着,许攸宁一时间也看不出她的心情如何。 来不及再观察,比赛开始前问过许攸宁话的女评委冲着薛青琳笑了一下:“青琳这次表现得不错,倒出乎我的意料。” 许攸宁平静地看了薛青琳一眼。 薛青琳面颊微微泛红,眼眸发亮,也轻飘飘瞥了许攸宁一眼,露出一个看似腼腆的笑容。 经纪人也在下面对她比了个“ok”。 薛青琳心中一定,明白——比赛结果已定。 ※※※※※※※※※※※※※※※※※※※※ 1灵感来源《傀》,傀的意蕴要比我这个深远得多。 179 女评委说:“我把我的结果留到最后一个发表。” 和她搭档的男评委也在独立舞团工作, 他没有迟疑,果断地道:“我先简单点评一下吧。” 他从第一位演出者开始依次点评,简洁又直切重点, 到薛青琳的时候他顿了一下, 众人都好奇地打算听他的点评结果, 他却直接跳过了薛青琳,毫不犹豫从第十三位演出者开始点评。 观众都有些迷糊,低头窃窃私语。 男评委点评完剩余选手, 郑重地说:“我的分,我给许攸宁。” 许攸宁颔首:“谢谢张老师。” 张老师没有多说,将发言交给下一组评委。 薛青琳不由得抿了抿唇, 无意识握紧拳头, 三组评委一共八分, 不考虑特殊情况的话, 四分以下则直接淘汰,六分则进入复活赛,八分则成为一组擂主。 四组评委,一共八人,出身不同, 专业不同,院校不同, 连喜好差距都很大。 比如张老师, 他本人更喜欢技巧型,而那位女评委——刘老师, 不喜欢技巧堆砌, 更喜欢艺术意蕴深远的作品。 要想完全贴合每一个评委, 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他刚才为什么没有给自己点评, 也没有给许攸宁点评? 薛青琳百思不得其解。 到第二组评委,第二组评委是江彤和游远,江彤二话不说选了许攸宁,众人也并不意外。 游远也乘着江彤的东风,选了许攸宁。 薛青琳笑容僵了僵。 三个评委都投给了许攸宁,其中刘老师态度不明,剩下两组,就算将分评给她,她也不得不和许攸宁共同进入复活赛。 这就是经纪人说的“ok”?! o的哪门子k?! 薛青琳狠狠掐了掐掌心,难道是因为许攸宁人气太高?舞蹈也没什么瑕疵,所以不好意思直接搞暗箱操作? 她眼珠转了转,缓缓吐出一口郁气,没关系,剩下两组评委,其中一组还有她同公司的师兄在,复活赛就复活赛吧!总不能就倒在这一轮,面子里子都没有! 第三组评委,一位是资深的舞蹈杂志主编付申,国内知名的专业舞蹈杂志就是他负责,这本杂志可以说每个学院人手一本。付申体型微胖,戴着黑色框架眼镜,扎了个丸子头,在外行来看倒很像艺术从业人员。 他视线在薛青琳身上停了停,笑了一下:“这个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嘛。” 薛青琳松了口气,又听付申说:“这满分,许攸宁当之无愧。” 紧接着和付申同组的评委邱苹也将分投给了许攸宁。 薛青琳仿佛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背心发凉,却又从内心窜起火焰,烧得她胸口疼。 三组了! 到这一步,结果不言而喻,剩下两个评委无论将分给谁,拥有三组评分的许攸宁都是本场擂主。 她走到了决赛。 薛青琳忽然内心惶恐,她的粉丝就在左侧,她却不敢朝她们看一眼。被摄像机对着,这耻辱如洪水快将她淹没,她恨不得一头晕过去,又怕更加丢人。 到最后一组评委,观众们都盯着郑宣,他和薛青琳一个公司,比薛青琳早出道,虽然比薛青琳小两岁,但论资历薛青琳也得叫他一声师兄。 郑宣也笑了一下,随着耳垂上挂着的钥匙形状耳环一晃,他道:“百闻不如一见,许攸宁确实很优秀。” 说完将分给了许攸宁。 六分了! 结果已经很清晰了! 台下不断有零零散散的尖叫传来,很快被淹没在嘈杂的说话声中。 薛青琳也像被人一斧子劈下来,劈得她差点站不稳。 竟然连郑宣都投给许攸宁?!他是不是疯了! 他忘了自己今天到底来做什么的吗! 薛青琳眼圈泛红,站在原地没吭声。 她情绪有异大家都看出来了,郑宣蹙了蹙眉,仍然选择不去刺激她。和他同一组的周琨更是心头尴尬,摸了摸鼻子,仍然决定按照资方一开始的交代来做选择,小心地道:“我的分给青琳,民间舞我不懂,但青琳跳得太好了,我很喜欢她的舞。” “……” 这在薛青琳听来,简直奇耻大辱!他是什么意思?可怜她吗?所以才把分给她?! 薛青琳气得双眼通红,紧紧咬着牙关不肯掉眼泪,她看向剩下的刘老师。 刘老师在一开始夸奖过她,却说要将自己的分留在最后,薛青琳不明白她的意思,但想听听她究竟怎么评判大家的舞蹈。 又究竟怎么看她的舞蹈。 刘老师也没有犹豫,说出了自己的答案:“我的分要给许攸宁,看了她的舞台,你就知道这真的不需要犹豫。” 薛青琳脑子嗡的一声。 刘老师毫不犹豫的将她最后一丝尊严也剥掉了,她最后的优势也被踩在脚下,她明明也那么辛苦恢复和练习,竟然输给一个还没踏出校园的大学生?! 薛青琳完全无法承受这个结果,而且她在她的粉丝面前,未来也即将在全国人民面前,丢尽脸! 她胸膛剧烈的起伏,演出服紧紧贴着她姣好的身躯,这情绪激烈的一幕便格外明显。 站在薛青琳身边,许攸宁自然能感受到她不平静的呼吸。 许攸宁自然明白,薛青琳的公司青果娱乐,往这个节目里塞了两个艺人,理所当然是想借这个节目收割一波。 可是——这是得建立在薛青琳和对手实力相当的情况上。 不过再这样下去保不齐要出问题,许攸宁作为一组优胜者,简单的做了几句陈词,薛青琳就在这时候顺着其他选手一起朝后台走去。 薛青琳躲去安全通道。 她现在感到天崩地裂,眼泪含在眼里,又怕晕妆。 她输了?她居然输了。 这才第二轮! 她的粉丝会怎么想? 节目播出后对家又会怎么嘲? 她简直不敢想下去! 经纪人跟在她身后,见状叹了口气:“赶紧回去收拾收拾,你粉丝还等着你呢。” 粉丝?她哪儿敢见?她可不想在一群乳臭未干的孩子眼里看见同情! 她面色铁青,想骂经纪人,还想骂郑宣,想尖叫,想打人,又忍了忍:“你不是说这一轮都会选我吗? ”居然还跟她比ok?! 经纪人闻言也很无奈:“如果你们旗鼓相当,选你当然没问题,可是几个评委都说,许攸宁的舞蹈……完全是碾压之势,外行都看得出来,如果选你不选她,他们丢不起这个人。” 旗鼓相当,选谁问题都不会爆出来。可是像今天这种情况还选薛青琳的话,实在太侮辱观众智商了。 更难听的她还没说,付申说及格线就不要和一百分比之后还想着赢了,保住及格线就不错了。 “我跟你比ok,是想叫你平常心,录完就算了。” 这谁体会得出?!薛青琳死死咬着唇,想到心头翻涌多年的烦恨,一时间又气得眼泪涌上。 就在这时听见旁边走廊传来几个女孩的说话声。 “唉,琳琳输了啊。” 薛青琳抿了抿唇,是她的粉丝。 另一个女生打断她:“嗐,琳琳多少年不碰民间舞,哪儿比得过许攸宁呢?” “许攸宁很厉害的啦,专业奖都拿得手软,赢也很正常,琳琳肯定也清楚,但还是来参加了,好心疼她。” “呜呜呜许攸宁干嘛来参加这种活动?害琳琳输掉!” “我们中老年爱豆粉,佛一点,不要因为嫉妒别人的优秀,给琳琳带来麻烦。” “就是就是!虽然许攸宁客观上很优秀,但在我们心里琳琳最优秀!我们琳琳是最棒的!” “呜但许攸宁那个舞好戳我!” “她害琳琳输了,今天许攸宁是对家!” 薛青琳脸色有点难看——中老年爱豆? 她才三十岁! 什么心里最优秀?这是什么话? 当她听不出潜台词?! 薛青琳难得沉不住气,在她曾引以为傲的领域说她技不如人,还是自己的粉丝!这个打击简直快把她击沉。 她现在就要出去婊一下。 刚准备走出去,几个女生又说:“不过琳琳肯定很受打击,刚才她眼睛都红了,赶紧群里问问副会长,一会儿准备的庆功会要不要改改主题?或者我们再去添点别的东西?要不问问那个新来的助理朱丽姐姐买点别的什么?” “我们安慰安慰她吧,问问副会之前预约的广告牌要不要改改广告语?” “是吧?那我们赶紧回去。” 几个人飞快跑出去。 薛青琳站在原地,也没追上去。 经纪人拍拍她的肩膀,率先走出去,刚走两步,就道:“许老师,你怎么在这儿?” 薛青琳一愣,赶紧走出去,就见许攸宁斜靠在拐角处。 许攸宁确实是专门等在这里的。 她朝薛青琳的经纪人微微一笑,又看向薛青琳:“薛老师。” 薛青琳板着脸,看都不想看她,要不是在走廊上,她早就赶许攸宁走了。 和她相比,她的经纪人简直称得上和善:“许老师是出来走走吗?这边走廊容易碰到观众,要不还是去化妆间吧?” 许攸宁笑容不变:“没有,我是专门来找薛老师的,想问问薛老师关于陈老师的事。” 杀人还要诛心!薛青琳脸黑得更厉害,因为许攸宁她丢脸丢到全国人民面前了,她竟然还专门扎人心窝子! 薛青琳头撇开就要走,没想到经纪人乐呵呵地道:“那咱们买杯咖啡慢慢聊?” 薛青琳脚步一顿,不可思议地看向经纪人:“雯姐?” 经纪人:“你先回去吧,我跟许老师聊会儿。” 什么许老师!薛青琳拉下脸:“雯姐!你跟我一块儿走!” 经纪人轻飘飘地拍了拍她:“别闹了,赶紧回去,你还要让你粉丝看见你在这儿抹眼泪?” 薛青琳面色骤变:“雯姐!” 许攸宁笑眯眯地和经纪人握手:“乐意之至,我们去前面聊吧。” 说完两人边聊边走,薛青琳的脸色堪称五颜六色。 最终薛青琳还是没有跟着一起,气冲冲跑到露台上吹冷风。 许攸宁跟薛青琳的经纪人文女士聊了会儿。 这个节目原本青果娱乐就只打算让郑宣一个人来,可前阵子薛青琳不知道从哪里听说陈云蔚的现状,就想跟着来《十八般舞艺》。 文女士说:“这次谢谢许老师关照,青琳总说不争输赢争口气,其实还是在意的。” 许攸宁点点头,唇角含着淡淡的笑意:“那薛老师这次输了怕是要不高兴。” 文女士随意地道:“这也没办法,青琳不高兴几天就好了。”差距太大,要是强行让青琳胜出,观众也可能反过来抵制嘛。 许攸宁颔首。 文女士道:“好多年了,因为陈云蔚,青琳丢了个比赛,青琳一直讨厌她,进娱乐圈也没忘记这事儿。” 许攸宁没有多说,静静听完,和文女士一起起身,走到拐角,小草蹦出来,一脸担心。 许攸宁笑着摸摸她的头:“走吧,我们卸妆回家。” 小草松了口气,她还以为许攸宁被找麻烦了呢。 文女士也知道录节目前的事儿,连忙跟小草道歉几句,文女士很会处事,寥寥几句小草也对她有点好感,表示自己没在意。 她也觉得是自己不该随随便便拿人家的丝绢。 “那许老师我们回头见。”文女士跟许攸宁握手后告别。 许攸宁和小草慢悠悠走去卸妆了。 一分开,薛青琳就把文女士捉住,质问:“你跟她聊什么?你不知道那丫头让我输了比赛?” 文女士拍拍她的肩膀:“这也值得生气,你的目标不是陈云蔚吗,那许攸宁也赢了陈云蔚不就好了?你想想陈云蔚多少年没输过,现在输给一个学生,岂不是一点面子都没有?” 薛青琳憋着气,文女士的话乍一听都对,但又把她也给说了进去。 她比陈云蔚先丢人了好吗?她的舞蹈,她的发展,她的面子,什么都没了! “你只是输了比赛,陈云蔚要输的还不知道是什么呢。”文女士想了想,“对了,你也别跟许攸宁闹了,我还给你接了个舞蹈综艺,叫《舞侠世界》,还要让许攸宁给你编舞呢。” “什么?!”薛青琳表情崩裂,忍不住发出尖叫,“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你别吵,我就跟你说一遍,所以你下次见她别虎着个脸,你两到时候强强联合,她的流量还会带给你呢。” 不行!薛青琳完全不能接受!赢了她的舞蹈还想妄图对她的舞蹈指点江山?她正要把文女士拉进化妆间跟她闹,忽然想起陈云蔚之前暗示她说,许攸宁已经被上头看中了。 薛青琳顿了顿,慢慢冷静下来,陈云蔚确实想让她先刀许攸宁一把,她那时候没有戳穿是因为那时候她和许攸宁是对手。 可现在许攸宁和她利益一致,她最厌恶的也还是陈云蔚。 想到手段花样百出的陈云蔚,薛青琳扯了扯嘴角。 …… 许攸宁做完赛后采访,卸了妆,又叫了车将小草送回去,自己去坐地铁。 夕阳在不远处的高楼之间,映得大楼玻璃鱼鳞似的波光浮动。穿过电视台背后的广场就是地铁站,许攸宁走了几步,一群鸽子忽然受到惊吓般呼啦啦飞走,她定了定神,不远处,一个年轻人蹲在地上,正摊着手心给一只留在原地的鸽子喂食。 许攸宁盯着看了一会儿,走过去慢条斯理地问:“最近不忙了?” 之前说要谈谈,结果他不是出差就是开会,忙得跟个超人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害羞。 魏则行抬眸,唇瓣噙着笑:“再不来怕你把我忘了。” 他故意躲着,两人又不是爱闲聊的性子,平时几乎不互发消息,再拖下去,魏则行都快没安全感了。 许攸宁慢吞吞“哦”了声,想戏谑几句,对上他漂亮的桃花眼,又顿了顿:“我还没吃晚饭。” 魏则行起身,眼中笑意加深:“正好,我在餐厅预定了位置,一起?” 魏则行说的餐厅是一间本地知名的中餐厅,就在旁边一栋高楼上。 侍应生引着两人去包间,许攸宁边走边问:“伤怎么样了?” 看也不让看,又不是唐僧肉。 魏则行瞥她一眼,见她虽然问得冷淡,眼神却时不时往他腰上瞟,唇角勾了勾:“好多了,别担心。”随机微微躬身,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别看了。” 温热的呼吸扑在耳廓上,许攸宁耳朵一麻,面颊瞬间覆盖上一层薄粉,她飞快撇开视线,轻咳一声:“我就是关心关心伤势。” 不让看就不让看凑那么近说,搞得她像个色狼一样。 180 中餐厅仿古装修, 古朴典雅。包间是木质推拉门,靠墙的位置立着面精美的屏画,紧挨着的罗汉椅旁, 落地景观窗可以俯瞰脚下的城市, 不远处的电视塔也尽收眼底。 许攸宁在桌前坐下, 从容地点了菜。 以这间餐厅的消费水准,以前许攸宁是绝对不会来的。 魏则行轻啜了口茶水,心头欣慰又感慨,却又莫名生出几丝惆怅。 意识到这情绪,他及时止住念头, 轻轻放下茶杯:“这家松鼠桂鱼做得很地道, 要不要尝尝?是你会喜欢的口味。” 他顿了下, 眼风在旁边的餐厅经理身上一扫而过。 经理心领神会,躬身给许攸宁解说,甚至一再强调不用担心食材中的糖分问题, 厨师可以做到替换白砂糖且不失料理本味,无论任何菜色,都将给顾客极致的味觉体验,请放心食用。 许攸宁:“……”她最近的确在控糖,但吃个饭而已,她又不会因为厨师用了白砂糖就挑三拣四。 魏则行示意经理将菜单递过来,长指勾起一页, 温声细语地问:“每份菜的分量很小, 要不要再来点别的?鳕鱼羹怎么样?嗯?” 在他一番温情的诱哄下, 许攸宁晕乎乎的同意了好几个菜, 等经理离开后, 她才仔细一看, 自己竟然被魏则行哄着点了八个菜。 她沉默地将点菜单挂回桌沿,明天的运动又得加量了。 淮扬菜口味清淡平和,注重食材本味,很合许攸宁的口味。而且这间餐厅的分量也确实小,一份一人吃都够呛,胜在尝个鲜。 一顿饭在魏则行有意无意地引导下,许攸宁每个菜都尝了个遍,像是分量比较大的松鼠桂鱼她只吃了三分之一,剩下的都有魏则行代为解决,全面响应光盘行动。 吃完饭许攸宁边拆口香糖边朝大厅走,寻思着这附近有没有安静说话的地方,刚从景观台经过,一个年轻女人忽然从旁边的景观位上起身,激动地一头窜过来:“啊你不是许攸宁吗!你刚刚演出完?” 许攸宁心里装着事,这冷不丁一出,被吓得后退一步,又被身后的魏则行稳稳接在臂弯里。他皱起眉,神色冷然:“这位小姐,请注意你的言行。” 年轻女人连忙解释:“对不起,我只是没想到会亲眼见到你,有点激动,你还好吗?” “不,没事,是我太大惊小怪了,请别在意。”许攸宁镇定下来,女人是从南方来旅游的,今晚在这里用餐纯属偶然,看见许攸宁也是意外之喜。她原本是个对舞蹈艺术没有任何兴趣的外行人,但一次无意间看见许攸宁红帽子舞蹈节的舞蹈,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她对舞蹈产生了兴趣,也喜欢上许攸宁,为此还去报名了舞蹈工作室的成人拉丁舞培训班。 五分钟的聊天时间,她足有三分钟都在表达许攸宁没有继续深造拉丁舞的遗憾,激动地握着手怎么也不肯松开。 魏则行拉了下许攸宁被握着的手,有眼色的人这时候都会意识到,并且赶紧放开,但不知道女人是太激动了还是怎么样,看也没看他一眼,也仿佛没察觉到。 许攸宁不动声色瞟了魏则行一眼,发现魏则行神色倏地冷淡下来。 “……”他生气了。 许攸宁动了动手。 女人说了声“抱歉”,立刻识趣地放开。 那刚才怎么不搭理魏则行?许攸宁疑惑一瞬,又笑着解释:“我并不是没有继续深造,只是没有继续参加比赛而已。” 女人双眼一亮,又再次握住她的手:“那你需要我赞助你参加比赛吗?国内外的都可以!” “……” 魏则行正要说话,女人背后的中年男人不耐烦了,放下汤匙:“闺女,你快把手放开,没看人家男朋友不高兴了?” 女人这才瞥了魏则行一眼,不情不愿地放开。 这段小插曲却让魏则行一直冷着脸,两人走出去几步还听见女人跟她父亲嘀咕:“那个小白脸哪里配得上许攸宁啊?” “……”许攸宁连忙咳嗽两声压下笑,在魏则行看过来的时候,自然地将脸转向墙壁。 偏偏电梯是镜面墙,她从镜子里和魏则行幽幽的视线对个正着。 ……好吧,那就不忍了。许攸宁忍不住笑出了声。 魏则行叹气,他是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成为别人口中的小白脸…… 电梯叮咚一声到达一楼,许攸宁笑眯眯地抬手,食指在他下巴慢慢擦过:“我们出去走走。” 她微凉的指尖却像勾起了火,从皮肤一直烧到心口。魏则行的眼神骤然变得火热,唇瓣也勾起笑,不紧不慢跟着走出电梯。 夜幕降下,电视塔的大屏正好播到《十八般舞艺》的广告,许攸宁那张被光影分割的海报停顿了两秒。 魏则行视线在屏幕上顿了顿,那张海报他也认识,是当初aidl比赛期间拍的,不知不觉已经过去这么久,她也已经变得独立自强,连他想搭把手也找不到机会。 一错神的功夫,许攸宁转过身,发现他还盯着大屏幕看,不由得笑了:“怎么不走?该不会还在和刚才的女生怄气?” 魏则行回神,看她站在喷泉前,眉眼带笑的模样,有些恍然,比起曾经让她情绪低落的生活,当然是现在这样更好。 就算没有介入她生活的机会,只要她过得好不就行了。 这么想着他眉头一松,又为自己的患得患失暗暗叹气。 许攸宁想了想:“难不成跟小孩一样,要奖励了才能走?” 说着她快步走回来,踮起脚,双唇在他腮边一碰,佯作自然地道:“这样算奖励了吗?可以继续走了吗?” 话音刚落,脸上压不住的灼热感都快蔓延到头顶了,她连忙转身就走。 ※※※※※※※※※※※※※※※※※※※※ 字数超了…明天9.13更新。 181 脸上灼热得像被架在火上烤, 许攸宁走得飞快。 冷风拂面,面上的热度便慢慢减退。 可这人怎么都没动静?难道还站在原地没动? 许攸宁转过身去,才发现魏则行就在离她一步之遥的位置, 眼眸中的情念直白浓烈,他的眼睛天生如此,哪怕不笑也含情脉脉, 但许攸宁也了解他。 现在和平时不一样。 被他这样看着,她不仅脸颊快烧起来,连身上被他视线扫过的地方, 都像被火舌缭绕似的,滚烫又酥麻。 她眸光微动, 刚要说话,魏则行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低声问:“我们能不能去个人少的地方?我想吻你。” “……” 教养不是用在这种时候的! 浓烈的旖旎和暧昧被冷风刮走,打着旋儿落到地上。 许攸宁没忍住,笑了。 魏则行也弯了弯唇, 眸中像映着一汪潭水, 明亮又温柔:“抱歉, 我刚才太紧张。” 广场的光线并不昏暗,却看不出他到底有没有脸红。许攸宁有点遗憾,氛围也没了,便转开话题:“你今天开车——” 手腕传来的力道将她朝前猛地一拉。 许攸宁怔怔地抬眸, 唇上当即传来温热柔软的触感。 他滚烫的鼻息扑在面颊上,柔软的唇舌衔着她的唇瓣慢慢辗转, 舌尖一遍遍在门口安抚和试探, 连吻也透着克制的温柔。许攸宁心跳加快, 有点羞涩地想躲开,但也喜欢这样无间的亲密。 她尝试着回应他,舌尖小心翼翼从门口探出头,想看看外面是怎么样的,却正好和小伙伴撞在一起。仿佛灵魂都被撞出了窍,亲密得她浑身都起了战栗之感。 凌乱的呼吸像密集的丝线交错,心跳声如擂鼓震耳,将周遭的声音全部遮盖了下去。 许攸宁想,他应该也是这样。 因为魏则行原本握着她手腕的手,已经滑到了掌心,和她十指紧扣。 他甚至勒得她都有点疼了。 这样亲密的纠缠片刻,许攸宁越来越气短,她伸手抵着魏则行的胸膛,又被掌心下猛地跳动震得错愕。 他的心跳……也太快了! 许攸宁推了他一下,魏则行顿了顿,听话地退开。 他唇上全是抹花的口红印,唇齿牵出长长的银丝,又一下断开甩到他唇角。 许攸宁不好意思地抿抿唇,红着脸翻找纸巾,却看见他不紧不慢地将水渍舔掉,回味般舔了舔下唇。 “……”许攸宁觉得自己的脸大概比番茄还要红,磕巴了一下:“我给你擦、擦那个,口红。” 魏则行慢悠悠“嗯”了一声,尾音带着慵懒餍足之意,又说:“还有纸巾吗?” 他也拿了张纸巾给许攸宁擦晕花的口红。 这口红也绝了,雾面哑光质地,不用力擦还擦不掉,也不知道怎么跑他嘴上去的。 更尴尬的是,旁边玩皮球的小孩大概被他们互擦嘴的模式给吸引了注意,大喇喇站到旁边观察到底是在擦什么。 “阿姨。”小孩疑惑地问,“你和叔叔晚上吃完饭没有擦嘴吗?” “……”许攸宁捏着纸巾,干笑了两声。 魏则行解释:“我在给她擦口红。” 虽然还是不明白叔叔为什么也要擦口红,但小孩仍然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样。 许攸宁拉着魏则行落荒而逃。 直到晚上躺上床,许攸宁才后知后觉,慢慢用手背贴了贴滚烫的脸颊。 她都在公共场合做了些什么! 许攸宁越想越臊,忍不住爬起来,走到阳台透风。 魏则行就在这时候打来电话。 许攸宁小心地关上阳台门,压低声音接起:“你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他似乎也开着窗,风声吹得他嗓音缥缈虚幻,有点不真实,“我现在还在想,今天发生的是不是真的。” 许攸宁好不容易下去的脸热又要起来,不由道:“当然是真的!”她想到之前魏则行躲她那么久,又嗤笑一声,“你要不是忙的话,今天的事大概提前在暑假就发生了。” “……”魏则行沉默一瞬,轻轻笑了,“是我错了。” 许攸宁撇了下嘴,趴在窗台上看着夜色下的路灯。 魏则行又柔声问着她最近的学习和生活,将刚才的话题轻轻揭过。他渴求已久,虽然也有占有欲作祟,但同样心疼、也想呵护她,即便心里想着要强势一点,却怎么狠不起来。 从暑假开始躲着她,魏则行就明白,即使只有万分之一被拒绝的可能,他也不想尝试。 而今天对他而言,是惊喜,也是梦寐以求。 许攸宁跟他说民间舞,说比赛,他也听得很认真,听到专业的地方,会询问几句。 直到站累了也说累了,许攸宁才决定挂电话。 魏则行道:“你先挂吧。” “嗯。” 许攸宁犹豫了一下,又慢吞吞地叮嘱:“早点睡,早上可以给我打电话,不用担心我人消失。” 魏则行嗓音低柔含笑:“好。” 许攸宁先挂了电话,被耽搁已久的疲倦慢慢涌上来,她关上阳台门,爬回床上睡了。 翌日许攸宁晨练结束,去食堂吃早饭。 联赛在即,周日的清晨也不缺刻苦的人,许攸宁刚吃掉两个煎饺,宋博河就端着盘子坐到她对面,神色不虞:“你今天早上不练舞吗?” “练啊。”许攸宁看他一眼,宋博河也似乎才晨练完,这次四校联赛他也是要参加的。 宋博河用叉子戳着包子,许攸宁看着那可怜的汤包,有点不忍心:“这次联赛的舞蹈准备得不顺利吗?” 宋博河摇头,也不知道在生什么闷气。许攸宁又啃了个煎饺,才见宋博河深吸一口气,似乎下了决心:“我看见那个都市精英了。” 都市精英…… 许攸宁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神色错愕:“你在哪里看见他的?” “校门口。”宋博河自从上次在温泉山庄被魏则行完败之后,就不待见魏则行,一直说他是都市精英。 “什么时候?” 宋博河不想回答,咬了口汤包才慢吞吞地道:“早上跑步的时候。” 宋博河早上的晨练习惯是先跑步,再去练功房,这么说来起码是一个小时前的事了。 许攸宁有点吃不下去了,把餐盘推到角落后,跟食堂阿姨打了招呼,边打电话边朝外走。 宋博河仿佛吃了一吨柠檬,眼酸地看着她急匆匆朝外走,闷闷地问旁边的同学:“我就比不过那个都市精英吗?” 同学拍拍他的肩膀,同情地道:“谁叫人家是都市精英呢?也许许攸宁就喜欢这种款?” 什么喜欢这个款,他看许攸宁完全是喜欢那个都市精英本人罢了。 宋博河放下叉子,都快吃不下了,汤包被戳破的汤汁,就像他无疾而终的爱情,没了没了,都没了。 …… 许攸宁走出食堂,电话正好接通:“喂?” “你现在在哪儿?”许攸宁问。 “在家。”话音刚落,一辆车按着喇叭经过,话筒里和远远传来的喇叭声不约而同对上。 许攸宁不客气了:“你家在我们学校?” 魏则行嗓音带笑:“我在门口。” 182 许攸宁跑到门口, 远远的就看见有两个脸颊红彤彤的小学妹,站在花坛边你推我搡,踌躇着要不要上前搭讪。 她们的视线前方, 魏则行正在和保安说话。 他穿了件纯黑色的毛衣, 宽松的圆领露出半截凸起的锁骨,保安给他递了根烟,他含笑婉拒。 许攸宁快步走过去:“怎么过来也不跟我说一声?” 魏则行侧目, 唇瓣噙着笑:“我只是路过。” 其实是没睡着, 总觉得不安稳,天一亮就不由自主到了这里。 他暗暗松了口气, 总算有些真实感了。 保安毫不留情跟许攸宁调侃道:“我交班的时候他就在, 咱们校门口这路挺长啊。” 魏则行:“……” 保安闯完祸就走,许攸宁抄起手:“你原地踏步了一个小时?” 保安可是早上六点半交班。 魏则行没说话, 视线仿佛不经意左右扫了一圈。 呵。许攸宁不动声色注意着他的动作,在他伸手的同时,机敏地后退一步。 魏则行捞了个空, 视线幽幽落到她身上。 许攸宁忍着笑, 一本正经:“公共场所, 又是学校门口,影响不好, 至少得去人少的地方啊。” 魏则行牵了牵唇, 表情似笑非笑:“人少的地方?我又没说要做什么,你以为是做什么。” 许攸宁可不怕他,扬眉:“那你觉得我以为是要做什么。” 魏则行眼里溢出笑意,嗓音低下去:“试试看, 你来猜。” 说着他低头贴过来, 许攸宁站着没动, 要是被吓得后退那可就输了。 他越凑越近,呼吸拂过面颊,酥酥麻麻,许攸宁盯着他的眼眸,只觉得出奇的慢,他漆黑的瞳仁像星夜深邃又令人眩晕,一时间只觉得脑中昏昏涨涨,想到他唇舌的温度,又开始口干舌燥。 滴滴—— 短促的车喇叭声响起,像被迎面泼了盆冷水,许攸宁猛地清醒过来超前看去,身韵课老师从驾驶座探出头,好笑地调侃:“对面的公园还不够你们这些年轻人约会吗?” 偏偏被老师看见!许攸宁大惊失色,拉起魏则行落荒而逃。 …… 砰—— 旁边的舞团成员大气都不敢出,眼睁睁看着陈云蔚将遥控器摔到镜子前。 陈云蔚沉着脸,心里像有虫子在肉里钻来钻去,极度烦躁。 不管怎么说,曾经在专业里,她和薛青琳都是不相上下的。哪怕薛青琳这么多年没碰民间舞,但十多年学下来的东西不会轻易被丢弃,捡回来也很容易。 即便这样,薛青琳还是没有如陈云蔚的预想胜出。 不单如此,通过二轮比赛,陈云蔚发现许攸宁的编导能力也很出色,她那个《鬼乡》的艺术意蕴和表现形式连她也自叹弗如。 在花了几天看完许攸宁之前的比赛视频后,她不得不承认,许攸宁是个极其有创作力的人物。 在这样的压力下,对于第三轮擂主决斗的舞蹈,陈云蔚好几天也没头绪。 她甚至觉得跳什么都很不顺手——明明这也曾经是她擅长的专业,却像是被民间舞抛弃了似的,连技巧组合都不如电脑里许攸宁的看起来优雅老练。 二轮比赛结束已经四天,对于新舞蹈她毫无头绪,更不要说排练。 甚至她还为了这个比赛缺席了舞团的排练。 陈云蔚心慌又烦躁,像是被串在火炉子上,烤得她一阵阵心悸。她没有任何灵感,像走到山穷水尽的旅人,一眼望不到尽头。 她也可以像请专业编导,但是不行,专业编导很难编出展示舞者个体长处的舞蹈,而且陈云蔚隐隐觉得——专业编导的舞,也不一定赢得过许攸宁。 她深吸一口气,打算重新练习一遍,想想能不能有好的灵感,手机铃声却打断了她的思绪。 陈云蔚拿过手机,是个学妹的。 临近毕业的毕业生,想抄近道的不在少数。打来电话的学妹也是如此,她本不想接,却又忽然想到什么,接了起来:“喂?” “陈学姐!”电话那边的学妹激动地喊道,“今天你忙吗?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陈云蔚食指点着把杆:“我今天有事。”她想了想,不等学妹失望,缓缓说,“你是不是想让我给你介绍邱团长?” 学妹呼吸变了:“陈学姐!你愿意帮我介绍吗?” 陈云蔚沉默两秒,忽然笑了:“当然可以,但是你也帮我个忙,咱们有来有往,你看怎么样?” 183 本周, 《十八般舞艺》海选最后一期在周六晚间播出。 最后一期除了晋级名单之外,还有短暂的选手赛后采访。看着逐渐上升的收视曲线, 节目组的每一个人都很满意。除了不断增加的广告邀约之外,还接到一通很意外的电话。 “明天吗?”吴导演有些诧异,决赛的三个擂主,为了保证节目时长,他打算给每个擂主做一个约五分钟时长的个人特辑,其中还有一分钟的才艺展示,为此还和剩下的三个选手约定比赛结束后取材。 没想到陈云蔚这边会打来电话邀请。 陈云蔚那边笑着道:“最近我们舞团也多了很多粉丝,大家都想让我多发点动态, 我想顺便开开直播,吴导演有兴趣吗?” 直播啊…… 吴导演想了想:“那你在直播上提一提我们节目组?” “当然。”陈云蔚欣然同意,“这次在练功房,我的排练内容就是这次决赛的舞蹈,吴导演不来就太可惜了。” 吴导演听得一惊:“决赛的舞蹈?!你直播排练吗?” 陈云蔚爽朗地回答:“当然!我对自己有信心!” 这也太……信心十足了!吴导演精神一振,创作工作者的生命线就是创意,还没到彩排, 陈云蔚竟然就敢公开自己的排练内容! 有勇气!有魄力!不愧是毕业就敢转芭蕾舞的舞者! 吴导演由衷的佩服, 赶紧叫人进来开了个小短会。大家统一认为这种热度不能放过,还可以简单做个特辑。这种互利互惠互相赚流量的事儿, 他可最喜欢了。 事不宜迟, 当晚节目组官方就和陈云蔚的舞团做了互动,并预告周日的直播。相比其他不懂得经营自己的选手, 在节目组带动下, 观众们的目光纷纷投向这次直播。 陈云蔚的助理甚至在当晚就接到了广告邀约, 她难掩激动的给陈云蔚打电话。 陈云蔚刚洗完澡, 一边擦脸一边接电话, 听了助理的话,不以为然:“这是理所当然的,我有这个价值。” 不过这种商业形象并不是她想要的,她要的更有价值、也更上台阶的东西。接商业广告除了捞一笔钱之外,和她的初衷完全相悖。 但只要明天的直播顺利,再打败赵俊文和许攸宁,拿下这次《十八般舞艺》的冠军,她自然能进入某些导演、领导的视线内,成为他们的首选。 陈云蔚越想越兴奋,骨子里好斗的血液都在沸腾,仿佛冠军唾手可得,这一晚她甚至睡觉也带着微笑。 翌日,陈云蔚到达舞蹈室,两个助理正在门口插花,她们连夜买了象征胜利葵百合,希望是个好兆头。 陈云蔚很满意。 节目组也轻装出行,只来了十几个工作人员,同时请郑宣来担任临时主持。 到下午两点,直播准时开始。 …… 许攸宁打开直播间的时候,直播间热度已经六十多万。 袁欣佳中途去买了奶茶,鉴于视频不允许带进练功房,三个人只好做贼一样窝在走道上边喝奶茶边看直播。 袁欣佳咬着吸管,不解地问:“她真的打算在网络上公开排练过程?这不就代表内容也公开了?” 这可是比赛哎!而且是综艺节目,没有保密条款吗? 郑薇也看向许攸宁,疑惑地询问:“陈老师这么有信心?你看了她的现场舞台,感觉怎么样?” 二轮pk还在剪辑,郑薇自然也无从知晓比赛情况。 许攸宁漫不经心地拆着吸管包装:“很优秀吧,舞蹈可圈可点。” 而且这波热度很不错,短短半个小时已经六十万流量,随着郑宣入镜,流量瞬间飙升,俨然突破五百万大关。 这位拿着手机的助理也很会选择视角,镜头下陈云蔚行云流水的舞姿,堪比唯美的画卷,阳光下汗珠晶莹发亮,连弹幕也全部变成了“仙女、女神”一类的赞美。 陈云蔚正在排练动作,她一手拿着绸扇,单手拎着裙摆,郑薇看了一眼:“朝鲜舞?” 许攸宁随意地点头:“是的。” 三人盯着看,陈云蔚看似轻柔实则隐含力量,绸扇翩然绕在她周围,轻薄如雾又像云烟,风起云涌,仿佛与舞者融为一体。 屏幕上一水的“6”刷过去,袁欣佳憋了半晌,没忍住:“攸宁,她这个舞……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活见鬼了!袁欣佳虽然才看许攸宁排练过一次,但陈云蔚这支舞,不管是意境、创意核心、舞种甚至动作,都和许攸宁的舞相似度极高啊! ※※※※※※※※※※※※※※※※※※※※ 明天9.19更新 184 陈云蔚练了六分钟, 动作不超过十个,但相似度已经足够高。 袁欣佳看了看屏幕,又看了看许攸宁, 再看向屏幕,一脸匪夷所思:“你们的思维模式重合度这么高吗?” “可能吧。”许攸宁似笑非笑地回道。 创作的灵感和想法都不是凭空而来, 一切思维都有源头,差别在素材的选用和表达方式。 听了解释袁欣佳更懵:“你的意思是……你是什么意思?” 郑薇蹙了蹙眉, 露出一言难尽之色:“陈老师是怎么看见你的舞的?” 不仅主题一样,核心表达也一模一样, 陈云蔚对前半段动作的改动也少得可怜,叫谁看都会觉得怀疑相似度。 “一定是在哪里看见攸宁练舞了!”袁欣佳越想越气愤, “学校练功房人来人往, 陈老师该不会偷偷看过攸宁排练吧?” 如果陈云蔚用这个舞去比赛, 那攸宁就不能用了。 许攸宁“嗯”了一声, 一动不动盯着屏幕, 面色微微沉冷。 郑薇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正要说话, 郑宣忽然把话接过去:“那么我们现在抽三名观众的问题, 来向陈老师提问, 陈老师的粉丝们赶紧刷起来啊,来大家把‘十八般舞艺,挑战你自己’打在屏幕上,由陈老师的助理和我们的演播助理负责抽奖环节。” 许攸宁拿出手机:“我去给江老师打个电话。” 袁欣佳点点头,这么过分的事情当然只能找“家长”了!趁着许攸宁打电话的功夫,她气愤的在屏幕上打字:【陈老师请问你灵感从何而来?】 然而这条混在弹幕中, 不过一秒就没了踪影。 郑宣从直播间的屏幕上抽了三个问题来作答。 “这位用户383946问陈老师, 将排练过程直播, 不怕被剽窃创意吗?” 节目组故意选了很有针对性的问题,企图提高话题度,这也正中陈云蔚下怀,她微微笑着回答:“我并不怕这种事,我既然敢直播,我就一定有这个自信,而且我不怕被人抄袭,因为就算被抄走,也只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啊啊陈云蔚太有女王气质了!】 【真的好自信!好羡慕!】 【说得对!抄袭也只是抄了层皮,东施效颦罢了!】 助理给陈云蔚看着手机,陈云蔚大致看了几条,满意地勾起嘴角,她已经抢先占据优势,许攸宁想赢?那就重新再回去准备吧。 陈云蔚眼中含笑,看向摄像机的方位。 还没毕业就想把前辈踩下去,年纪轻轻,总是缺少点社会上的规矩。挡什么不好?偏要挡别人的路。 她挥挥手让助理把手机拿来,继续和郑宣以及粉丝互动。 吴导演拿着台本盯得认真,今天流量爆棚,明明是让人开心的日子,但他总觉得心神不宁。 刚好,他的助理接了个电话,凑过来压低声音:“许攸宁那边想马上进行连线。” 连线?直播?!吴导演想也不想就否决:“这怎么行?今晚回去做了台本再说,她也想直播我们可以再挑日子嘛。” “不行啊……”助理一脸为难,左右看了看,凑上去咬耳朵,“赞助商那边要求我们必须同意连线,台长也说让我们连,您要不同意的话,他就亲自打给您……” 吴导演一愣:“什么——”话才刚起了头,他的手机响了,低头一看,正是台长。 电话一接起来,对面就催得紧:“老吴你干嘛呢?别耽误了,快连啊,这可是局长的秘书亲自打电话要求的!” 什么?!吴导演还不知道许攸宁还有这来头,他看向同样有些发懵的助理,挠挠头:“那就连吧,你先跟她打电话沟通一下,确定个大方向。” 但也来不及,助理电话还没拨出去,台长的电话又来了,吴导演头皮发麻,这许攸宁到底什么来头!一开始没听说啊! 正好粉丝的三个提问结束,助理上去给郑宣传话,郑宣愣了一下,拔高声音:“各位!现在我们有新的惊喜!许攸宁正在线上,剩下三十秒,我们来个倒计时,和许攸宁也进行连线好不好?” 陈云蔚一怔,狐疑地看向吴导演,这她可没听说啊。 镜头挪开,换到郑宣,他开始啪啦啪啦宣传他的新电影,陈云蔚的助理赶紧跑过来:“蔚姐,听说是许攸宁临时打电话要求的,吴导演可能贪图热度,同意了,你说会不会是……”她顿了下,没有说下去。 陈云蔚轻飘飘瞥了她一眼:“时间很短,她来不及注册版权,按发表时间来看,这舞就是我的。” 所谓有理说不清就是如此,一件平平无奇的小事,谁会未雨绸缪先留下证据呢。 “看看她要做什么。”陈云蔚冷嗤一声,“她要是冲动犯蠢,就完了。” 助理默默点点头。 “那么倒计时开始,5,4,3,2,1!欢迎攸宁!”郑宣的声音掌控得当,既高昂又不觉得吵闹,与此同时,屏幕的右下角也很快出现第二个视屏框。 视屏框正对着明亮的白墙,屏幕有些晃动,看得出手机是被人拿在手里的。 许攸宁从旁边探头进入镜头,冲着摄像头的方向颔首:“大家好,我是许攸宁。” 不等郑宣和她寒暄,许攸宁忽然面色一肃:“这次连线的情况非常迫不得已,因为有一件事我无论如何都想问陈老师,陈老师,请问你这支舞蹈,是完全自创的吗?” ※※※※※※※※※※※※※※※※※※※※ 明天9.20也更新 185 直播间安静了半秒, 立刻炸开锅。 【什么意思?】 【???】 【许攸宁有点没礼貌吧?】 【我怎么听出了别的意思?是我想的那样吗?】 【不会吧?!】 弹幕短促又迅速,快到甚至很难看清内容。 郑宣足足愣了一秒才看向吴导演,心头起疑。 难道这是什么奇怪的台本? 但吴导演在许攸宁话音落下的时候, 已经汗毛倒竖, 冷汗涔涔。许攸宁这是想杀他个措手不及啊! 他给助理一个眼色, 其中一个助理迅速拿起手机出门打电话, 另外一个助理在他示意前就迅速整理好着装入镜协助控场。 吴导演微微松了口气, 只要跟许攸宁那边沟通好,还是可以混过去。思及他看向陈云蔚, 见陈云蔚面不改色,在工作人员都有些堂皇的情况下, 脸上也依旧带着点礼貌的微笑,不禁暗暗赞扬,不愧是陈老师, 大气果敢,遇事不乱啊。 陈云蔚注意到吴导演的眼神,对他微微一笑,在许攸宁要连线的时候, 她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 她看了眼对面竖着的屏幕,冲着许攸宁笑说:“攸宁, 舞蹈是我自创的, 你对我排练的这个主题很感兴趣吗?如果你很感兴趣,我们可以交流交流, 在比赛场上我们是对手, 但比赛之后我们仍然是朋友和同行, 可以彼此沟通经验。” 这话乍一听没有问题, 但却将许攸宁竞争对手的身份再一次传达给观众。 直播间的气氛忽然变得微妙。 【演戏还是?】 【我晕了, 是我想的那样吗?】 【许攸宁能不能说几句啊?】 【演戏吧!都是有剧本的!】 陈云蔚又嗓音温和地道:“你要是喜欢我的主题,也可以发表发表你的看法,攸宁你虽然还是学生,却已经是我赛场上的对手,你的看法也很重要,不要紧张,虽然我们是前后辈,但也能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 节目组现场的工作人员见状无不叹息,陈老师的心理素质着实过硬,这要随便一个人被这样质问,不懵也得生气。 不过转念一想,陈老师说得也不错,许攸宁毕竟是学生,年纪小,任性起来不分场合也说得过去。 许攸宁平静地听她说完,陈云蔚真是老pua了,连敲带打,还说得句句体贴入微,每一句都是道理,但仔细一回味,却浑身不对劲。 她冷淡地扯了扯嘴角:“陈老师,您的意思是这作品的的确确是您本人的灵感、由您本人独立创作的对吗?” 陈云蔚微微一顿:“当然,每一个灵感的出现一定有源头,这源头我不好细说,但舞蹈是属于我独立创作,在比赛结束后,也会登记版权。” 有工作人员小声跟人说:“我怎么觉得许攸宁话里话外说陈老师的舞有问题啊?” 吴导演离得近,闻言忍不住侧目,他心知或许有这个可能,但不管真相如何,节目不能有任何负面影响。 他重新看向大屏幕,却发现大屏幕上,许攸宁忽然勾唇一笑。 许攸宁听罢的确觉得陈云蔚有点意思,她不疾不徐地说:“陈老师这样想,也很好,不过陈老师的比赛舞蹈不知道为什么和我的舞蹈高度相似,对此,我将保留诉诸法律的权利。” 陈云蔚听得好笑,知识产权是最难打的,更何况许攸宁又没有留下证据和登记在册,拿什么打? 她知道很多人都吃过这样的亏,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警惕到时时刻刻记录的地步。正想着,许攸宁忽然微微扬声,拿起一个平板播放起了食品:“关于我的疑问有三点,第一,我常年使用的二号舞蹈教室虽然并不是我独立使用,但这次在教室内检测出了针孔摄像头,经过视频回放,确认了是一位同校学姐安放。” 视频左下角标注了时间,在一阵天旋地转后,一个女生糊满马赛克的脸出现在视线里,她的拇指在镜头上按了按,才起身离开,而这个角度,正好对着舞蹈教室,过了会儿许攸宁进来排练,动作也的确和陈云蔚相似度很高。 陈云蔚面色不变,依旧安静听着,毕竟无论如何这些都——算不上证据。 唯一的人证在当初和她通话的时候,除非录了音和视频,否则很容易翻盘。 陈云蔚心头微微叹息,她是想胜利,而不是把自己塑造成被后辈陷害的可怜前辈啊。 这样显得她多无能似的。 “第二。”许攸宁把平板放下,唇角抿出一丝笑,“请大家看新闻,有我学姐指认是陈老师唆使她安装针孔的视频。” 说着她低头看眼手表,“大概还有十秒钟新闻就会推送。” 吴导演闻言拿出手机,片刻,新闻果然推送了过来,一个脸上糊满马赛克的女生声称是陈云蔚以带她结实某舞团团长为由,唆使她安装针孔。 吴导演听得心一紧,皱起眉头给制片打电话,他觉得许攸宁说的八成是真的,但是这种证据有也可以没有—— “第三。”许攸宁的嗓音透过话筒传来,带着丝丝微冷的电流,“请大家关注我们工作室的账号,账号将在十秒后放出我itube上的记录视频,关于陈老师这支舞的视频,我最早发布于一个月前。” 吴导演一愣,手机差点滑到地上。 一个月前? 陈云蔚勃然变色。 186 参赛舞蹈, 就像是没开封的考卷,全国作文大赛没上交的作文。 还常有明明是自己编导的舞蹈,却苦于没有证据而被别人登记注册版权的;或者是自己辛辛苦苦排练的舞蹈, 却被别人或是竞争对手盗摄曝光。 重要程度可见一斑。 这种舞蹈, 到底为什么会有视频记录? 陈云蔚指尖掐进掌心,反射性觉得是假的,她撇头看向助理。 助理捧着手机, 脸色苍白, 下意识点点头。 陈云蔚一顿,心头重重一沉。 有没有可能是诈她?现在的科技多发达, 改个视频时间而已—— 突然, 一个演播助理惊呼一声:“小心摄像机!” 陈云蔚抬头,大屏幕上, 直播画面一歪就没了踪影,演播助理和摄像师正小心翼翼地扶着摄像机。 这边的屏幕由于“意外”无法播放。 吴导演也没办法,如果可以他也不想这样侮辱观众智商, 但是再这样下去会完全被许攸宁牵着鼻子走, 得不偿失! 而且奇怪的是, 现在他的手机还没有被投资商打爆追责…… 画面上终于只剩下许攸宁一个人。 “工作室发布的两个视频,第一个为快放的四十五秒, 第二个为对比的三分钟全场, 我可以等三分钟,大家可以切出去对比,另外请陈老师趁着这三分钟考虑一下要不要给我一个交代,谢谢大家。” 话音落下, 许攸宁抬头, 端着相机的助理和运营小妹对她比了个“ok”, 只有站在旁边的魏则行对她温柔地笑了笑。 许攸宁暗暗松了口气,拿出手机打开计时器:“我来放一个倒计时。” 直播间恢复了安静,但弹幕却没有停下,这时许攸宁眼尖的注意到有几条弹幕一直在提她的名字。 助理立刻停住画面。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觉得眼熟……咱也不敢问,咱也不敢说。】 【我作证!上个月是发在itube上的!还有灵感来源和动作解析!有几个姐妹说喜欢,攸宁还说会重新编个专业性不强的版本放出来!】 【话不是这样说,舞蹈来来回回不就那么几个动作?】 【睁眼说瞎话?知道民间舞分多少种吗?】 许攸宁看了会儿,看见有网友叫她,便答道:“是朝鲜舞,以清晨烟云流雾为主题,表现云雾形态变化。” “是的也用绸扇。”说着她看了下计时器:“还剩一分钟,陈老师想好说辞了吗?” “咄咄逼人……?我有物证有人证,我可以直接走法律渠道,但我现在再给陈老师一个机会,希望她能拿出合理的说法,这样没问题吧?” “……” 节目组众人大气不敢喘。 许攸宁还搞个三分钟倒计时,分明是在逼陈云蔚表态! 制片人电话一直占线,吴导演忍不住了,上去问陈云蔚:“陈老师想怎么办?有公关团队吗?” 陈云蔚再不做点什么,他们节目组脸都没了! 陈云蔚面容僵硬,她一个舞蹈工作室,有运营小组已经不错,哪儿来的公关! 吴导演焦躁地换了个站姿,又问:“陈老师,您给个准话,这舞是您自己编导的吗?” 所有人都不由得看过来。 陈云蔚一撇眼,注意到郑宣也握着矿泉水看向这边,他眼里的好奇和了然让陈云蔚格外难堪。 就像她曾经凌驾在薛青琳身上的优越感,此刻摇摇欲坠。 吴导演心头发凉,陈云蔚一个这么优秀的从业者,为什么要想不开做这种事,为了夺冠?火出圈? 但是要搞也手脚干净一点啊?这么快就被抓住把柄! 这时手机滴滴进来一条消息,吴导演低头一看,制片只发了一句:【管不了。】 许攸宁的声音也同时响起,像一只手攥紧众人的心脏—— “三分钟时间到,陈老师?”许攸宁微微一笑,“可以回答我了吗?” 画面一闪,对面的直播重新恢复。 陈云蔚显然没想到恢复得这么快,面上一闪而过慌乱,又赶紧镇定下来,对着许攸宁勉强笑笑:“攸宁,你是不是被人骗了?如果你需要什么帮助,可以私下跟我说,没有必要闹得这么难看——” 许攸宁略一琢磨,随后果断点点头:“行吧,那陈老师,律师函会在三个工作日寄给您,后续也将走法律途径,我的要求是:陈老师公开道歉承认错误,并赔偿我的精神损失。那么今天辛苦各位,再见。” 陈云蔚惊愕地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话,许攸宁毫不犹豫关掉直播。 开玩笑——陈云蔚暗示她私了,她可没时间。 视频一关,运营和法务立刻回工位干活。 魏则行上前,给她递了一杯刚冲好的蜂蜜水,许攸宁正口渴,喝了一杯,又给薛青琳发消息:【好了。】 薛青琳发了三段五十多秒的语音,情绪激动到精神错乱。 “她早该有这一天!我总算报了当年在学校的仇!可算给我出气了!” 有青果娱乐在里面施压,也是多亏了薛青琳,不知道她怎么让上面股东同意她乱来,但薛青琳就只想看陈云蔚倒霉,毕竟陈老师可是惯犯。 “我还以为电视台那边会顶住压力的。”许攸宁随口说了一句,这个节目走到现在,收视率直线爬升,要是有一点负面话题都会不妙。 却没想到意外的顺利。 魏则行唇角噙着淡淡的笑:“可能节目组嫉恶如仇吧?” 这种事他给局长打个电话就行,但这没有必要特意和许攸宁说。 嫉恶如仇?许攸宁想了想,她觉得陈云蔚应该没有在节目组面前承认抄袭。 能十年如一日的抄,证明她根本没什么廉耻心,又怎么会承认。 不过半个小时,节目组方就打来电话沟通,决定将陈云蔚剔除出第三轮比赛,希望许攸宁能对节目组嘴下留情,又公开发通知,将作为选手的陈云蔚剔除出《十八般舞艺》,对此次事件发生的节目组深表遗憾。 深表遗憾? 这不就是变相承认陈云蔚是抄袭? 虽然陈云蔚还没公开表态,但她的工作室账号在一分钟内被盖起几千层高楼,下面一片骂声。 也有网友对节目组刚才直播的态度表示质疑。 节目组也公开回复:【当时不清楚状况,节目组支持选手维权。】 算是一个表态。 许攸宁啧了声,对魏则行说:“那就不怼他们直播护着陈老师的事儿了。” 魏则行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剥石榴,面前放着干净的瓷碗,他一点一点的将石榴粒剥进瓷碗里,最后插上勺子递给许攸宁。 旁边的文案小妹看得口水都要下来了,许攸宁轻飘飘一眼瞥过去,美工小妹立刻面容一肃,视线回到屏幕上。 但美工小哥看得发愣,许攸宁坐在靠近落地窗的玻璃前,玉肌乌发,唇瓣比石榴还红艳,坠在锁骨的汗珠也闪闪发亮,看得人心头发渴。 小老板的颜值看多少次都很难免疫,更何况是美人吃石榴的画面……他忽然一个哆嗦,仿佛被人盯上般升起一股寒意,他忍不住循着这视线,却对上魏则行淡漠又暗含警告的眼神。 这视线又冷又扎,刀锋似的刮人,美工小哥忍不住缩缩脖子,收回视线。 许攸宁边看网上评论边吃石榴,中途挂掉好几个陈云蔚的电话后,她干脆将陈云蔚拉进黑名单。 石榴吃了三勺后,许攸宁怕糖分过高,开始往魏则行嘴里塞。 魏则行吃着她剩下的石榴,似笑非笑地问:“就让我吃剩下的?” 美工小哥和文案小妹又忍不住探头。 美人小老板的绝色男友生气了?有钱人也不爱吃女朋友剩下的东西吧? 许攸宁瞥见两人的表情,好笑地看了魏则行一眼,伸手轻轻捏了下魏则行的下巴:“生气了吗?” 她指尖若有似无的从下巴慢慢划走,带起一阵酥麻的痒意。魏则行勾了勾唇:“是吧?” “那有没有办法让小魏总不生气呢?”许攸宁问得一本正经,看得美工小哥和文案小妹更是紧张。 “不用麻烦你。”魏则行起身,单手撑桌,“我自己来。”说完唇瓣靠拢,在许攸宁唇角轻轻一贴。 一触即离。 “谢谢款待。”魏则行优雅一笑。 许攸宁也颔首:“不客气。” 美工小哥:“……” 运营小妹:“……” 这时助理探头:“攸宁,她更新了。” 许攸宁刷新一下,果然,陈云蔚的工作室账号发布了一则短视频,陈云蔚还穿着直播的衣服,面色有些苍白,她低着头,语速缓慢:“对于这次模仿许攸宁编舞的事,我郑重向当事人、各位观众道歉,并将努力获得当事人原谅。希望大家引以为戒,我也将严格要求自己,欢迎大家监督。” 视频到此为止,相当潦草。 【就这?就这?】 【把话说清楚啊!针孔摄像头到底是不是你安装的?】 【陈老师好大的官位啊!到底是给学妹牵了哪个舞团的线啊?】 【这就叫道歉了?不清不楚,来龙去脉也都没有,一句对不起就算完了?】 显然,群众也并不买账。 许攸宁扭头吩咐助理:“律师函今天下班前给她发过去。” 道歉就不用上法庭?没这么好的事!许攸宁不知道陈云蔚做过多少次这种事,但从薛青琳的说法来看,她至少从大学时期就开始做了。 这期间有多少受害人呢?许攸宁不敢想,但愿只有她和薛青琳吧! 陈云蔚的道歉并没有让这件事结束,因为《十八般舞艺》带来的高昂人气,她接连被骂了两三天。 中途给许攸宁这边打来无数和解电话,精分般或求饶或谩骂,也都被统统拒绝。 许攸宁只让助理转述自己的态度:“不付出代价是不会痛改前非的,回去好好反省吧。” 大家也一窝蜂涌到许攸宁这里,问许攸宁为什么在比赛开始前就公开舞蹈内容?没有签保密协议吗? 运营小妹代为回答:【那是四校联赛的比赛舞蹈啦!攸宁说以沟通切磋为主,不在意这个。】 众网友:“……” 许攸宁果真好心态啊!但现在想想,四校联赛这么大的比赛,她还敢公开比赛舞蹈,她才是真正自信从容的强人啊! 相比之下陈云蔚直播时做戏的话越发让大家不屑,当然可以公开啊,又不是她自己编的,还说得那么大义凛然理直气壮,听了都让人呕吐。 网友又继续骂陈云蔚,还有心理学专业的网友,深度剖析了陈云蔚道歉视频的表情和肢体动作,满满都是不服气的意味啊! 因为这帖子陈云蔚又获得两三天的毒骂,难听地更是带上全家,好像她不当场暴毙都是对不起老天爷。 因此许攸宁网上看见陈云蔚的照片时,还格外惊讶。一个星期而已,陈云蔚怎么憔悴成这样了? 照片里,陈云蔚眼圈发青,萎靡不振,活像被妖怪吸走阳气。 这也难怪,许攸宁听魏则行说,原本有人欣赏她,给她投资,所以她的舞团经营状况良好,从来不操心财务问题。 但出了这事后,对方痛感失望,火速撤资。陈云蔚不得不四处筹款,还把房子挂到中介出售。 甚至有意推荐她参加元旦晚会的单位,也不再接她的电话。 短短一周,天上地下。 事情确凿后,也渐渐有业内人士出面谴责陈云蔚,其中不乏知名舞蹈演员、舞蹈家和编导,还有记者电话采访到了陈清。 陈清叹息:“人还是应该守住自己的底线,作为舞者,或者说作为任何一个创作者,这种事都绝对不允许发生。” 算是给这件事收了尾。 这样一来,最终决赛就只剩许攸宁和赵俊文。 许攸宁有些疑惑,这样一来节目时长……节目组该怎么挽救? 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节目组忽然贴了张剪影海报:【敬请期待。】 ※※※※※※※※※※※※※※※※※※※※ 明天9.26更新 187 网上话题一转, 又纷纷猜测这个特邀嘉宾是什么人。 吴导演轻咳一声:“陈老师的事儿……” 许攸宁默不作声听他说。 吴导演一顿,尴尬地抹了抹鼻子:“陈老师求到我面前,我也不好完全不开口……曾经也和她合作过两次。” 经营舞团原本就不易, 如今陈云蔚的舞团面临高额负债, 也没人肯帮忙。现在陈云蔚不仅事业焦头烂额, 还收到法院传票, 前两天还十分失态地来工作室闹了一场, 被写字楼保安叉了出去。 许攸宁笑了一下, 侧身靠在走廊栏杆上:“吴导演, 我已经给过她机会了呀,她自己没有珍惜。而且吴导演, 你到底想没想过, 如果我真的被她抄走舞蹈, 我又该怎么办呢?我甚至还没出学校,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大学生而已。” “……”吴导演噎了噎, 平平无奇, 她说这个不会害臊吗?但他也确实不好意思慷他人之慨,只感慨道,“我就是那么一说, 抱歉啊许老师。” 第二轮录制前还是“许攸宁”,现在已经晋升“许老师”。许攸宁挑了挑眉:“吴导演除了这件事还有别的事吗?” “当然!”吴导演一拍大腿, “这次这个特邀嘉宾有一段表演,能不能请许老师也演出一段呢?” 这不就是要打擂台的意思?许攸宁狐疑:“这次嘉宾是哪位老师?” 都决赛了还请嘉宾? 吴导演也有些无奈:“对方有意参加我们也没理由拒绝不是?” 许攸宁一怔, 这还是个不得了的人物? “总之,麻烦许老师了, 赵老师那边也会拜托他的。出于保密因素不能提前告诉许老师对方身份, 但对方好像对许老师特别感兴趣。”吴导演说。 许攸宁还想问问演出要求, 对面忽然一阵兵荒马乱,吴导演连忙说:“之后会给许老师发邮件,不好意思许老师,我先处理个事儿!” 许攸宁张了张嘴,吴导演飞快挂了电话。 ……还挺忙的。许攸宁耸耸肩,收起手机,旁边两个路过的同学上来把她往练功房拉。 由于提前将四校联赛的舞蹈公开,许攸宁被系里几个老师轮流训诫。 可私下,学生态度却完全相反。 之前大家担忧舞蹈泄露,校园气氛一度很紧张。现在许攸宁的事发生在前,大家反而坦荡起来,三三两两经常找许攸宁讨论,有两个同学干脆拜托她指点下比赛舞蹈。 许攸宁和两个同学一起走进练功房,旁边坐在楼梯上喝水的女同学连忙朝她挥手:“攸宁!攸宁!快来!不得了!你快来看看!” 许攸宁好奇地凑上去,女同学正拿着手机看视频,她把手机塞到许攸宁手里。 许攸宁低头,画面里是一个极其眼熟的女生,西方人特有的深邃五官,金色短发,碧蓝的眼眸,银色的耳钉闪闪发亮。 她操起手,笑眯眯地对着镜头说:“许,我为了你到这里来,希望在节目中,我们可以好好交流一番。” ※※※※※※※※※※※※※※※※※※※※ 明天9.27更新,这章写不完啦明天再写吧!! 188 节目? 许攸宁恍然, 这是那个特邀嘉宾!原来是她!在交流会上遇见的外国女孩! 这样看来交流会上,她也是有意和自己搭讪的。 “这是谁啊?”几个同学一头雾水,大家都不认识她。 同学看到的时候视频已经复制粘贴发布好几次, 连原作者名字都没了。 许攸宁拿出手机,输入她的名字——安娜·卡特, 很快跳出网页。 她是a国一名现代舞者,师承知名现代舞大师, 现在也在现代舞领域小有成就,也可以说是a国青年现代舞者的金字代表, 被人称为“a国现代舞的希望之星”。 是个不得了的人物啊。众人面面相觑。 许攸宁轻轻抿了下唇:“先上课吧。” 视频不过五分钟,又炸翻全网,很多人虽然不认识许攸宁, 可都听过她的名字,但这个安娜,是谁? 这视频是什么意思? 一节课下课, 许攸宁再拿出手机,网上已经把安娜扒得七七八八,还扒出安娜一直订阅了许攸宁的itube频道, 还和她频繁互动。 许攸宁:“……”她怎么不知道? 许攸宁截图发进群里,运营小妹连忙解释:【她一直用的小号, 我也不知道是她!而且互动的确挺多……】 运营小妹把图片发进群里, 许攸宁才注意到, 过去一些很刁钻又有深度的问题, 几乎都是安娜提出来的…… 节目组的群也是方寸大乱,说好的保密, 结果对方先把身份公开, 还发这种别有深意的视频, 谁知道是什么意思? 吴导演的助理又打来电话道歉,许攸宁啼笑皆非:“她也许只是单纯想发个视频罢了……” “不是呀!”助理惊讶地说,“她说过,她就是特地来和你切磋的,原本这次安娜只是助演嘉宾,也是一开始说好的,但她现在强行要求加赛,吴导演也很苦恼……” “加赛?”许攸宁忽然感到不妙。 “安娜想要和你单独比一轮。” “……”原本许攸宁还不信,看来安娜发视频确实别有深意,故意威逼节目组就范。 到了第三节课,网上话题度已经炒高,大家虽然不认识安娜,但安娜这一出却足够满足大家的吃瓜心理,一时间卖安娜安利的、投票问支持率的,热闹非凡。 于是节目组打电话来试探询问的时候,许攸宁好笑地问:“这不是大势所趋吗?” 现在热度非常高,江彤也建议许攸宁同意,不管赢与输,都稳赚不赔——更何况许攸宁未必会输。 节目组方连忙道:“许老师放心,就算许老师输了比赛,今明两年我台的元旦晚会演出节目,绝对少不了许老师的份。” “嗯?” 对方又补充:“演出费也不会少许老师一个子儿。” 许攸宁这才同意:“好。” 按照节目组的要求,许攸宁暂时不公开回应安娜。但节目组私下却没少买水军营造势头,俨然要把网友对立起来,让他们持续不断拉高话题度。 安娜这一手,话题度也确实不小,她本人五官英气,舞姿洒脱,采访也风趣幽默,很快就有一波粉丝聚集起来为她打call。 而支持许攸宁的自然看不惯安娜这种视频信挑衅模式,当下吵得不可开交。 这天傍晚魏则行来接许攸宁吃饭,她刚要上车,从旁边花坛后蹦出来两个人,拿着话筒的人快一步走到车门前:“攸宁!可以采访几句吗?” 接连几场比赛,许攸宁和记者都快混熟了,见记者有些眼熟,遂颔首:“不要拍到车。” 摄像师点点头。 就安娜的事简单采访几句后,记者问:“那么对于这次比赛,你觉得自己会输吗?” 许攸宁唇角噙着笑:“我已经了解过安娜了,她来自世界知名的现代舞团,个人专业素质优秀,又获奖无数,这很好。” 记者疑惑一瞬:“你的意思是……?” “她获得无数世界级大师的认可,也是现代舞领域的顶尖人才,我输了不丢人。”许攸宁一顿,又弯了弯嘴角,“但赢了的话,岂不是代表我比顶尖更高?” 记者目瞪口呆。 许攸宁冲她挥挥手:“我还要赶回来上晚课,先走了。” 记者愣愣地站在原地,闻言机械的后退一步,车子从她面前开走,她只注意到驾驶座有个年轻男人,容貌似乎很英俊。 摄像师关掉相机上前问:“你怎么了?” 记者握着话筒,有些感慨:“她自信,但又有资本自信,好令人羡慕。” …… 采访播出,又溅起不小的水花。 对于许攸宁的说辞,大家很兴奋!但又立马有人嘲讽她有了热度后,就被网友捧得不止天高地厚! 那可是安娜·卡特啊!以前网友不认识她,可现在知道了她的履历,自然没法把她当做普通舞者对待了。 许攸宁怎么还能说出这么傲慢的话来? 这一波架吵得节目组和江彤都十分满意,许攸宁还没顾上看网上的消息——四校联赛在即,赛场就设立在本校,校园里每个人都忙得四脚朝天。 直到中午许攸宁和核对完节目清单,才有编导系的学姐问:“攸宁,你男朋友很有钱吗?” 许攸宁有男朋友了,这在学校里不是秘密。 许攸宁还没说话,学姐提醒道:“攸宁,你回去看看网上的消息吧。” 许攸宁挑了挑眉,笑着道谢:“好的。” 走出大厅,她拿出手机,原来是有列文虎克1截图了采访画面,摄像机从半截车标上一晃而过。 虽然图片模糊,但难不倒ps大神,车标很快被修补和还原,好家伙!几百万的豪车! “……”许攸宁自己倒没什么感觉,她想了想,拿出手机,慢吞吞发着消息:【小魏总也成为登上娱乐新闻封面的人物了。】 那张图只拍到魏则行半截手臂,可对于沉默且富有的小魏总来说,已经超出界限了! 魏则行:【……已删。】 许攸宁再一刷新,果然,列文虎克们的图片都已经没了。 许攸宁乐了:【小魏总是不是不喜欢和我拍照啊?】 魏则行回得飞快:【比起拍照,我更想做点别的,傍晚见。】 “……”倒也不用!许攸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气咻咻地去食堂吃饭。 * 陈云蔚刚吃完一包泡面,自然也刷到了这条消息。 她恍然大悟——难怪!明明是在直播!明明这件事的结果对节目组那么不利!吴导演却依旧站在许攸宁那边。 原来如此!因为许攸宁背后有人! 那辆车,露在图片里那只手腕的手表——这分明就不是普通人! ※※※※※※※※※※※※※※※※※※※※ 1:列文虎克,荷兰显微镜学家,→“你就是列文虎克”,通常是在调侃那些观察细致入微——通常是把图片放大 n 倍然后研究小细节的人。来自网络。 189 这到底是什么后台, 能让制片和台长都闭嘴? 陈云蔚忽然想起在比赛前那顿饭,领导别有深意的暗示。 只是暗示她不要给许攸宁惹麻烦?是, 被看上的人才,理所应当不能有任何污点。 可要是有污点呢? 陈云蔚盯着那只腕表,不用查她也知道价值不菲。 更何况直至现在,许攸宁方也没有澄清车标的问题。 陈云蔚睁眼到天亮,网上讨论度居高不下,猜测天花乱坠,但许攸宁还是没有澄清。 她睁着血丝满布的双眼,拨出去一个电话,沙哑着声音问:“有个新闻, 要吗?” 顿了顿, 她冷笑一声:“你管那么多做什么?有爆点有流量不就好了?是许攸宁, 她最近不是凭综艺节目正火?我想给她加点火。” * 第三轮开除陈云蔚后, 由原本的1v1,拓展为1v1+1, 意味多加一场表演赛。 至于安娜, 她来自世界知名的umi舞团,师承著名编导大师耶基斯。耶基斯在国际舞坛的地位就像贝多芬于音乐界, 而耶基斯也对安娜这个弟子付出诸多心血。 安娜前年凭借舞剧《健忘症》一举斩获三项国际舞蹈奖项,可以说已经走到了舞蹈巅峰。去年也一直巡回演出舞剧,中间还作为演出嘉宾出席过一场国际运动赛事。 从专业角度讲,她水准很高。 而且从外网流过来一条视频, 是安娜的助理凯瑟琳拿着手机和耶基斯视频通话的录屏。 视频上凯瑟琳和耶基斯很亲密,一口一个“叔叔”, 耶基斯斯文儒雅, 双眼也明亮有神, 对凯瑟琳宠溺地喊凯瑟琳“honey”,许攸宁评论逛一圈,才知道两人竟然是亲叔侄。 凯瑟琳熟练地撒完娇,忽然切入正题:“嘿,叔叔,你看了安娜这次对手的舞蹈吗?你觉得怎么样?” 耶基斯抿了口咖啡,弯起长眉笑:“嘿,放心吧宝贝儿,你应该相信安娜对吗?朋友之间需要信任。” 凯瑟琳得意地挑挑眉,忍不住笑道:“对你说的没错,安娜会赢的!” 耶基斯捏着咖啡杯呵呵笑。 视频戛然而止。 视频一放出,立刻引起讨论热潮。连耶基斯大师都觉得安娜会赢,那这比赛,还有意义?! 虽然也有媒体谴责凯瑟琳引导耶基斯说这样的话,是有意打击对手信心。但凯瑟琳转发了新闻,还猛烈的回击:【她自信满满,ok?我并不认为客观的评价会打击她的信心,对吗?】 虽然耶基斯大师没有明说,可媒体和网友知道,熟悉他的凯瑟琳不会错误理解他的态度。 这态度……可再明了不过!就是说许攸宁比不过安娜啊! 有大师的金字招牌在前,即使一向对许攸宁毫无缘由信任的粉丝,这次也不免有点打退堂鼓。 江彤气得连夜起了两个火疖子,在食堂吃午饭的时候,系主任还仿佛不经意般在她桌前站了站,问候几句后,安慰道:“综艺而已,不要放在心上,你在这行很有前途,千万不要因此打击到信心。” 许攸宁差点被口水呛到,起身:“老师您放心,我不会往心里去。” 系主任看着许攸宁白净姣好的面容,心头默默叹气,她虽然对许攸宁很有信心,但她也相信耶基斯大师的判断。 大师怎么会说打自己脸的话呢?大师向来都是打别人脸。 系主任觉得赢不了没事,只是输得这样人尽皆知,怕小姑娘心里承受不住,所以特地先来打个预防针。 这么好的苗子不能就这样废了啊。 系主任这么想着,转身自己给许攸宁买了最贵的一瓶酸奶,又问:“攸宁,你认识刘导对吧?刘伟导演。” 刘伟上次带许攸宁去参加公益活动,结结实实薅了把赞助,喜滋滋地和许攸宁说,改天请她吃回转寿司。 ——可惜至今没有兑现。 系主任在许攸宁对面坐下,声音低下去:“前几天去吃韩国料理,正好碰见刘伟和庄岩,刘伟和我说,他在给庄岩推荐你,我瞧着庄岩的态度,有那意思。” 许攸宁握着汤匙,两秒后才反应过来庄岩是谁。 庄岩是国家电视台制片人、晚会导演,已经连续三年负责指导国家电视台大型综合性文艺晚会,比如国庆晚会,春节晚会。 文化艺术行业,无不以上到国家电视台大型文艺晚会为荣,哪怕只是上去蹭个边角。 系主任有些纳闷:“刘伟很挑剔,庄岩也没那么好说话,但他俩好像都挺喜欢你。” 许攸宁将信将疑,说刘伟喜欢她,她信,毕竟刘伟还在魏则行身上薅了一笔捐款。 国家电视台也不是那么好上,许攸宁没有将这话放心上。 周末,《十八般舞艺》第三轮,即将开始录制。 ※※※※※※※※※※※※※※※※※※※※ 去做个ppt再来。 现代舞,看了点论文,看了几个舞剧,基本处于“打开书马冬梅 ,关上书马什么梅”的状态。 算了,还是看我瞎掰吧…… 下把10.4更新 190 魏则行堵了一个小时车, 严重迟到,只好把车停在电视台附近的商场停车场。 许攸宁坐在电视台前的大理石墩上等, 一辆共享单车滑过来,余光里一条长腿支在地上:“怎么坐在这儿?” 许攸宁想呛他两句,抬眼吓一跳,魏则行穿了件黑色的夹克,高领毛衣拉到下巴,擦着唇线。 她满头问号起身:“怎么穿这样?”说着撸起来,魏则行手腕空空荡荡。 许攸宁挑挑眉,学聪明了啊。 “我妈买的,她说我太不谨慎了, 让我来找你的时候低调一点。”魏则行一脸无奈地将共享单车停到路边的公共停车区域, “戴了运动手表, 这回应该拍不到。” 有前车之鉴, 拍了也只会404。 他从车筐里拎出一个保温饭盒,本来许攸宁要在电视台食堂吃, 可魏则行说比赛饮食不能马虎, 要从家里带。 许攸宁看着这个昂贵的保温饭盒,差点给他鼓掌。 ——真是贤良典范! 两人一起上楼。 演播厅在十六楼, 许攸宁一出电梯,就看见赵俊文握着手机尴尬地站在电梯对面的阳光花园里。 见到她,赵俊文赶紧迎上来,仿佛找到同盟般:“攸宁你可算来了!” 赵俊文比许攸宁先到三个小时, 不仅要彩排,还要确认灯光、音乐和舞台设计是否完善, 哪怕灯光师打歪一寸灯, 都会严重影响舞蹈视觉效果。 照理说他现在应该在演播厅里……许攸宁疑惑地看着他, 赵俊文还没化妆,顺势头疼地捏了捏鼻梁:“外国的女孩儿脾气都这么火爆吗?” “是安娜?” “是她那个助理!”赵俊文纠正道。 凯瑟琳? 赵俊文又说:“她来了之后,先要去检查演播厅,耽误了半个多小时,又说待机室太简陋,不把安娜·卡特当回事,让负责人挪一间更好的待机室出来给卡特。” 第二轮都还四个人挤一间待机室,没道理第三轮就一人一间。春节晚会大家还扎堆挤一个待机室呢,谁也没比谁特殊。 但这个要求不是不能满足,只是今天有点意外情况。十六楼不仅有两个节目同时录制,两个综艺嘉宾都不少。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艺术晚会也今天彩排。 十六楼挤得乌泱泱。 再不然,只九楼有符合凯瑟琳标准的待机室。不过节目组还没打申请,似乎也不太愿意。 许攸宁蹙眉:“赵老师彩排完了吗?” 赵俊文叹气:“还没有呢,她去演播厅打断了我的彩排,导演也有点闹脾气……”他眉梢动了动,欲言又止。 许攸宁沉下脸,好端端打断舞蹈演员彩排算怎么回事?还是这种破理由! 她完全想象得出凯瑟琳的作派,要么是挑剔“三流”电视台舞台质量,要么是担心他们这些竞争对手给安娜使绊子。 赵俊文试探着问:“你陪我去看看?” 即使还有魏则行个大男人站在旁边,赵俊文也完全不觉得这话丢人。从上次待机室吵架之后,他就觉得攸宁大概是很聪明的类型! 肯定能处理好这种复杂事! 他直勾勾盯着许攸宁,眼里跳跃几分期待。按照节目组给的彩排顺序,十二点就轮到她去演播厅踩台,总不能一直僵着不干活啊。 许攸宁颔首,其实也不远,三步远的会议室门虚掩,从门缝传来演播助理和凯瑟琳吵架的声音。 她上前敲了敲门,也不等里面回来,将门推开。 演播助理蔡小姐和凯瑟琳吵得脸红脖子粗,坚决地说:“我说了,不是不给换,而是需要走流程!而且在九楼,你们来回并不方便!” “那就把他们赶去九楼啊!凭什么让安娜来来回回跑?”凯瑟琳捏着手包,理直气壮地反问。 吴导演坐在旁边,气到颅内高压,不停做眼保健操缓解。 许攸宁又敲了敲门:“吵完了吗?凯瑟琳?” 凯瑟琳斜睨一眼,她早就看见许攸宁,不想搭理她罢了。 她冷哼一声:“快点,不要耽误我的时间,我还要去处理你们那糟糕的舞台……哦我的天哪,光是想想我都觉得糟糕,我不敢相信,你们居然用这样的舞台敷衍安娜……这该死的亚洲……” 演播助理深吸一口气:“我解释过,舞台绝对没有问题,全都按照卡特小姐给的清单整理,不存在一丝一毫敷衍!”她快抓狂了,明明是安娜上赶着要参加节目,现在却像是电视台求着安娜录节目! “你不会以为这样说就能过关了?”凯瑟琳啧了声。 吴导演总算开口:“舞台绝对没有任何问题,而且赵俊文彩排没结束,先把你的人撤出来,不然我就要保安叫他们走。” 凯瑟琳用匪夷所思地眼神看着他俩:“不敢相信你们居然……” “惊爆!安娜·卡特的助理竟是种族歧视者。”许攸宁扬了扬下巴,问凯瑟琳,“你觉得这个新闻题目怎么样?” 凯瑟琳眉心一跳,当即眉头倒竖:“□□裸的污蔑!” 许攸宁拿出手机,点了两下,手机里传来凯瑟琳不耐烦地声音:【这该死的亚洲……】 她又往前十秒,重放一遍:【这该死的亚洲……】 “……” “……” 凯瑟琳脸色发绿:“你侵犯我的隐私!” “这是公共场合。”许攸宁又敲了敲门,不以为然地笑道,“而且你认为你在这里跟我吵架能赢吗?吴导演,我侵犯她隐私了吗?” 吴导演严肃地摇头:“当然没有!这是公共区域,不小心录到什么,很正常嘛!” 许攸宁耸耸肩:“喏?要不我帮你发给媒体,问问他们我侵没侵犯你的隐私?” 凯瑟琳气得嘴唇哆嗦,这句话要是传回国内就完了! 她掐紧掌心,面上难堪又恼怒,气冲冲地踩着高跟鞋朝门口走:“让开!” 许攸宁侧身,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凯瑟琳咬了咬牙,她也就现在得意!还不是只能输给安娜!思及她挺起胸膛,快步走出去。 等人一走,吴导演松了口气:“谢谢你啊攸宁,这姑娘可难缠了,又浑,果然还是有点文化代沟啊,一会儿回待机室,别起冲突啊,把她当路边小狗,不搭理她。” 许攸宁点点头,若有所思朝外走,迎面一个人影却差点撞上,还好魏则行拉了她一把。 “抱歉。”迎面而来的男人看起来四十多岁,穿着唐装,留着小胡须,扎着马尾辫,鼻梁架着一副圆形小眼镜,颇有艺术风骨。 他视线在许攸宁身上停了停,又从魏则行身上一扫而过,点点头走了。 吴导演后一步跟出来,瞧了一眼:“嚯,老庄怎么跑到十六楼来了?” 许攸宁看他。 吴导演说:“那是庄岩,庄导演,认识了吧?以后见到可要打招呼,没准就眼熟你了呢?” 许攸宁半开玩笑问:“那我现在追上去打个招呼?” “长点心啊!至少也得装个偶遇嘛!” ※※※※※※※※※※※※※※※※※※※※ 下回10.6更新 191 许攸宁彩排结束, 刚走回待机室,一个人影拦住她的去路。 安娜已经化完妆,神色歉疚:“抱歉, 刚才凯瑟琳惹出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我绝对没有嫌弃电视台的意思,请不要误解我。” 听了她的话,坐在镜子前玩手机的凯瑟琳仿佛被针扎了屁股, 猛地翻起身看过来, 对许攸宁怒目圆瞪。 许攸宁随意地点头:“那就麻烦你管好她,不要再给大家添麻烦了。” 安娜抿了下唇, 尴尬地笑道:“好, 我会的。” 她还想说点什么缓解尴尬的气氛,许攸宁佯作没看见, 走回化妆镜前,魏则行后一步进门,她疑惑地问:“你去厕所了?” 魏则行关上门, 弯了弯唇:“有熟人, 去打个招呼。” “哦。”许攸宁随口应声。魏则行年年春节晚会都有邀请函, 在国家电视台认识几个人再正常不过。 她正要坐下,发现安娜又拎着一个袋子走过来:“许, 你吃过午餐吗?介不介意来点甜点?” 她手中拎着淡蓝色纸袋, 蕾丝扎在袋口,是一盒马卡龙。马卡龙盒子后面还有两张剧票,露出modern dance的词组。 许攸宁暗暗捏了捏手指,还好她今天出门带了一整盒蛋黄酥…… 她掏出蛋黄酥递过去, 安娜眨了下眼睛, 像得到宝藏似的面露欣喜:“原来你今天给我准备了礼物!我太感动了!” 许攸宁被她逗笑了:“不是, 只是寒碜的小点心,回礼之后会正式补上,请不要介意。” “ok。”安娜笑眯眯地说,“我会等着的。” 安娜喜滋滋地回去换衣服,许攸宁坐下来收拾利落开始化妆,演出服是之前熨烫好的,但来的路上还是挤压出一个褶子,魏则行问节目组借了挂烫机,一只手拉着裙摆慢慢抻。 许攸宁化着妆,时不时从镜子里看他一眼,小魏总第一次使用挂烫机,看起来还挺熟练。 她放下眉笔,手肘抵在椅背上:“你家吴阿姨放年假了?” 魏则行瞥她一眼:“又不难,开关按钮都有标志。” 许攸宁把手机给他看,魏则行定神,是昨天吴阿姨发来的一张照片,魏则行拿着说明书研究挂烫机和发胶。 魏则行:“……” 许攸宁冲他微微一笑,抬了抬下巴,转身继续化妆:“你问过方然对吧?也不是每次都需要熨衣服。” 这次演出服布料特殊,才会用到挂烫机。 魏则行顿了顿,侧头露出一个礼貌又寻常的微笑:“知道了。” ——如果他耳朵没有变红的话。 许攸宁轻咳一声,佯作没看见。 凯瑟琳关上待机室大门,跟着安娜去演播厅:“你为什么收她的东西?你不知道她多穷酸,她男朋友给她带来的菜,其中一碗居然是矿泉水泡白菜。” 安娜还没说话,演播助理回头:“抱歉,那个菜我认识,是开水白菜1。” 安娜和凯瑟琳齐齐一怔,安娜按住凯瑟琳,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一道国宴菜品。”演播助理边走边解释。 安娜恍然:“意思是……这是一道精品菜,而且做法很复杂,对吗?” 演播助理点点头,忍不住暗暗觑了凯瑟琳一眼,没见识还胡说八道,她都感到臊。 “……”凯瑟琳憋红了脸,要不是安娜按住她,她立马又要惹事。 安娜感到头疼:“你别闹了行不行?让我安心比赛。” 凯瑟琳这才回神,没错!安娜是来比赛的,只要比赛一结束,安娜就可以把许攸宁那个讨厌的女人踩在脚下! 她呼出一口气,勉强压住不悦:“知道了,我不闹。” 安娜和她对视片刻,确认她真的听话,才暗暗松口气。 下午六点,节目录制开始,节目顺序延续第二轮的胜出名次——许攸宁先比。 第三轮选手数量减少,评委也由原本的八人减为四人,其余四人作为演出嘉宾凑时长。短暂的开场音乐过后,第一支舞是许攸宁的《藤蔓》,舞台灯光变暗,几缕光束神秘地交错,许攸宁穿着黑色长裙、头顶戴暗红色篾帽的站在舞台中央,慢慢起着动作。 “她”是一株孤独生长的藤蔓,艳丽妖娆,奇异致命,诡异到让人起鸡皮疙瘩。舞台灯光变幻,诡谲的气氛淡淡萦绕着舞台,藤蔓的毒素仿佛浸入观众大脑,在女子低柔诡异地哼唱声中被麻痹,被藤蔓慢慢拖入危险的泥沼之中。2 这是许攸宁很少采用的表现形式,也是她很少尝试的花腰傣3,一舞结束,台下鸦雀无声。 她犹豫两秒,还是快速退回后台,奇怪地朝舞台下方看一眼,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难道观众不喜欢这个舞? 她下意识看向魏则行,魏则行站在舞台背后,见她看过来,立刻挑眉示意。 许攸宁有些纳闷,走到他面前:“这个舞——” 话才开头,舞台灯光啪的一下转亮,像无声的讯号,台下掌声像潮水击岸,声音振聋发聩。 许攸宁捏捏眉心,她还以为跳出差错了! 接下来是赵俊文的表演。 另外一边,编导示意要过来拍摄,许攸宁和魏则行暂时分开,摄像机迅速拉近,主持人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女生,她也跟着坐过来,笑盈盈地问:“你感觉怎么样?我看你刚才像吓到了。” “以为大家不喜欢。”许攸宁老老实实说。 主持人捂着嘴偷笑:“不是以为没跳好,是以为大家不喜欢?” 许攸宁点头。 主持人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好样的!” 台上灯光一闪,赵俊文的舞蹈要开始了,后台又安静下来,只剩凯瑟琳吹口香糖的声音。 赵俊文的舞蹈《露珠》,不管音乐还是风格都比许攸宁的《藤蔓》要清透活泼得多,也更充满正能量的生气,虽然许攸宁觉得自己跳得不差,也不得不承认赵俊文的舞蹈会让人内心生出正向的舒适感。 安娜起身换了个位置,坐到主持人旁边,问许攸宁:“许,这是民族舞吗?” “这是现代舞。”许攸宁咬着牛奶吸管道,她说着自己也有些感慨,赵俊文是学院派出身,但现代舞竟然这么随心所欲,技巧用得很少。 安娜没说话,蓝眼睛落在屏幕上,仔细观察赵俊文的动作,凯瑟琳冷哼一声,把口香糖吐掉:“哪里是现代舞了?我从小到大都跟着伯父呆在舞团,六大技巧4我都很熟练,我知道你们现代舞不成熟,你也不必不懂装懂!” “这确实是现代舞。”许攸宁淡声说,“赵老师以民族舞为蓝本进行创作,技巧用得少,但也不是完全没有,你看,韩芙丽技巧5——” 她指向屏幕,凯瑟琳跟着看过去,屏幕上,赵俊文“落下、再起”的动作显然是她熟得不能再熟的韩芙丽技巧。 凯瑟琳一脸荒唐地看向安娜。 安娜专注地看着屏幕,没有搭理她。 凯瑟琳寻求支援不成功,忍不住开始阴阳怪气:“这有什么好得意的?也是三流——” “凯瑟琳。”许攸宁叫住她,勾了勾唇,“摄像机还开着呢。” “……”凯瑟琳迅速扭头,果不其然,主持人背后,摄影师一直扛着摄像机,雷达似的来回扫描。她面上忽青忽白,似乎再也坐不住了,气冲冲地起身朝外走。 而舞台下也再度响起掌声,赵俊文演出结束,到了评分环节,许攸宁放下牛奶起身。 她也要回到舞台接受最终结果。 刚走一步,背后传来安娜地喊声:“许。” 许攸宁脚步一顿:“怎么?” “别忘了就算你输,你也要和我比。”安娜嗓音微低,态度认真。 许攸宁笑了下,挥挥手,快步朝舞台走去。 ※※※※※※※※※※※※※※※※※※※※ 昨天卡文连一个剧情点都没写完……就没发……抱歉 1开水白菜,一道国宴菜,由精选的白菜心和熬制的清汤制作而成,开水,其实是至清的鸡汤。-[来自百度] 2来自《幻》。 3傣族舞的一种。-[来自网络] 4指现代舞六大技巧。-[来自网络] 5现代舞六大技巧之一。-[来自网络] 192 舞台的聚光灯散开, 评委席亮起灯。 场上四个评委互相对视一眼,关掉麦克风小声说着话。评委席独立于舞台区和观众席,距离双方都有一段距离, 评委在说什么, 也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比赛从技术、创作、意蕴综合打分,一般不会商量太久,但等了一分多钟, 四个评委却越讨论越激烈, 游远干脆走到付申桌前和他说话。 节目编导和主持人对视一瞬,主持人笑着出声:“四位老师的讨论很激烈, 看来要决出冠军, 对四位老师来说也是个艰难的决定。” 四位评委只有游远朝这边看了一眼。 有点奇怪。 观众察觉到这一异状,开始窃窃私语。 场内开始骚动, 许攸宁蹙了蹙眉,她发现游远面色不是很好,可能有什么分歧。 但薛青琳跟她打电话保证, 青果娱乐不会像第二轮那样干涉第三轮比赛结果。 输赢都靠选手自己。 那评委又怎么—— 她顿了顿, 侧头看向赵俊文。赵俊文也有些紧张, 他是个感情细腻且高敏感的人,对于评委的情绪转变察觉很快。 注意到许攸宁的视线, 他冲许攸宁笑了一下, 安抚她道:“可能是交换意见,你别害怕,常有的事。” 许攸宁也冲他勾唇一笑,半开玩笑道:“赵老师也别紧张, 我输掉比赛不会哭。” 赵俊文一怔, 心头的忐忑散去两分, 眉头微微舒展,呼出一口气:“结果还没出呢,你别吓唬你自己。” 许攸宁挑挑眉,她看赵老师倒是已经吓唬过自己了。 话音刚落,现场忽然传来付申的声音:“我不赞同你们的意见,要么让他们再比一次,要么我们就这样给分。” 再比一次? 许攸宁惊异地看向评委席,付申打开了麦克风开关,神色严肃,不是在开玩笑。 评委张老师也面色淡然:“我的意见不改,该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尊重比赛,问心无愧,你觉得你们的评判标准不同,那你们就按照你们的评判标准好了,反正我就这样评。” 张老师这话很严重!到底是评委的分歧还是已经涉及到比赛的公正性?观众们面面相觑,有些堂皇,眼神怀疑地在几位评委和工作人员身上来回瞟。 主持人连忙救场:“看样子张老师和付主编意见相左,游老师怎么看?” 游远刚坐下,冷不丁被点名,思忖两秒:“付主编和张老师对获胜者有一些争执,但我和张主任的看法和评判标准相差不大,就像那句话说的,‘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 演播厅内愣了几秒,好一会儿观众才反应过来,从后到前像潮水拍岸一样涌来哗然和尖叫。 全场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好奇像灼热的岩浆升到顶点,几乎快要喷发! 游远是在说自己,还是在说许攸宁呢? 说自己也就罢了,如果是在说台上的演出者呢? 也有人思维发散想得更远,是不是因为某些原因,付申改变了自己的评判标准? 还在想着,人群中忽然有女生尖声喊道:“你不是说公正的吗!” 付申愕然地看过来,根本找不到刚才说话的人是谁。 但观众哄然爆发,吵闹声越来越大,有人干脆站起身喊:“我们要公平!我们要公正!不准暗箱操作!” 工作人员甚至还没来得及走过去阻止。 连喊两遍,全场都听清了,也有其他观众开始跟着喊。 观众一向由节目组安排,欢呼、唏嘘甚至哭泣都从不出错。这次换了一大部分舞蹈爱好者来,却反而出这种状况。 甚至有人已经拿出手机开始偷偷拍摄。 工作人员赶紧走进观众席安抚、沟通。 许攸宁听游远开口时就明白了,付申和刘老师觉得让她赢过赵俊文不好。 刘老师和赵俊文师出同门,曾经在文化周刊的报道上夸奖过赵俊文无数次,赵俊文在她的舞团当首席期间也得过她的指导,说赵俊文不如学生就跟她自己不如一个学生似的,怎么也不能自己扇自己耳光啊。 至于付申,作为知名舞蹈杂志主编,其中诸多利益纠葛,在许攸宁看来完全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他和刘老师一样,不想让自己的权威受损。 半大的舞蹈生比磨练功夫多年、在社会上摸爬打滚多年的前辈还要优秀,这难免惹来质疑。 付申不想去承受这其中的风暴和后果。 他气得脸红脖子粗,一半是气一半是窘,腮帮子肌肉抖了抖,仅剩的一点理智让他没有忿然离席。 ——如果走的话可不就落实游远的话了。 这是许攸宁完全没想过的可能性,也难怪游远会毫不给面子。 许攸宁和赵俊文在舞台角落关注势态,刘老师板着脸,虽一言未发,眼底却有些恹恹。而付申——她觉得他可能已经完全拉不下面子,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你说啊!”人群里一个女生忽然将一个黑影朝付申扔了过去,灯光一照,付申没反应过来,那黑影啪的砸到他脑门,发出清脆的砸核桃声,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打了。 旁边的演播助理吓得脸色发白,好在对方扔的是手串,要是扔钥匙,付申今天就得在医院躺着了。 但是,这被驳斥的尴尬和被打的羞恼压倒了最后一根稻草,付申霍然起身,扭头就要朝外走。 “付主编!”演播助理慌忙要上前阻拦。 游远和张老师坐在评委席仿佛老僧入定,也不管现场闹成什么样,铁了心要反驳付申和刘老师到底。 现场一片嘈杂混乱,许攸宁打开耳麦,嗓音温和细腻,却又极有穿透力地刺破空气:“大家能不能先安静一分钟,请付老师把分评完?” 付申脚步微微一停。 许攸宁站在舞台中央,灯光从舞台对面盖过来,像星子落在眼底。她唇角含着笑,又问:“可以暂时安静两分钟吗?把付老师气走的话,才会影响公平,对吧?” “什么意思……”舞台边有人嘟囔。 许攸宁解释道:“在给出评分之前,你们已经知道付老师的评分是给赵老师,现在付老师被气走,赵老师就少一票,这样是不是很不公平?” “啊?” 女孩子们呆了呆,哪里想到这么多,光是听见付申影响比赛判定已经够生气。 原来还能这样? 付申也有些讶异,他如果真走,对许攸宁来说是好事,他本人已经摆明会投给赵俊文。 但许攸宁的说辞……他也觉得有点意思。 ※※※※※※※※※※※※※※※※※※※※ 我还以为自动销假,问了一下别人,找到了销假按钮。原来销假就在文名后面,每次都没看见…… 好了,我的眼睛会捐给有需要的人…… 193 如果在明知道付申会给赵俊文的情况下, 将付申气走,赵俊文就少了一分。 可不是他先搞骚操作的吗?! 台下的女孩子们撅着嘴不满意:“是他先乱来的啊!” “就是啊!没有他才是公平的啊!他在扰乱比赛公正性!” “让他出去!我们不需要他!” 观众的情绪又激动起来,个个气得满脸通红, 恨不得把鞋子脱下来朝付申扔去。 “……”吴导演啪的一掌拍住自己脑门,额角青筋直跳。维持现场秩序的安保工作人员就在现场, 可他没有叫人。这种事宜疏不宜堵,否则观众一出门, 明天照样被骂上热搜, 那样的话他的节目完蛋,kpi也完蛋了。 许攸宁站在舞台上,险些被吴导演的表情逗笑。 主持人压低声音:“要不你俩先去后台,我怕一会儿出乱子……”她也着急,可吴导演他们却站着动也不动! 万一观众行为过激…… 许攸宁摇摇头, 解铃还须系铃人, 既然是为她不平, 她就必须出面。 她打开麦克风,“嘘”一声短促的气音从音响传出,“大家听我说,好吗?” 无数目光重新凝聚回舞台上。 许攸宁唇角含笑, 笑盈盈望着台下, 静静等着骚动平息。 ——很奇异的,骚动渐渐变小,许攸宁抬手放到耳边:“我听听哪里还有声音?” 像是被人突然调小音量, 观众中的声音顿时又降下几个度,舞台边有个女生还在不解气地嘀咕, 同伴一巴掌招呼到她背上:“憋说话!” 许攸宁循着声音看过去, 说话的女生脸一红, 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许攸宁也弯了弯唇,原本焦灼浮躁的气氛因为这个小插曲得到安抚,慢慢沉淀下来,归于平静。她趁机走上前,表演结束后她穿上鞋,鞋跟清脆的响声回荡在站到舞台沿边,看着下面黑压压的观众:“我们还是问问赵老师吧,赵老师,你觉得付老师在偏袒你吗?还是说付老师有什么必须偏袒你的理由吗?” 赵俊文正在发愣,冷不丁被点名,又懵又呆地看向许攸宁:“啊?什么?为什么要偏袒我啊?” 许攸宁耸耸肩,看向观众:“你们看吧。” 前排的观众被赵俊文的呆样逗乐,窃窃地笑出声,赵俊文面上微窘,不由解释道:“我和付主编是认识,但比赛之前没有因为评分找他,你们不要误会。” 许攸宁看向他:“真的吗?” 付申当即不悦地皱眉,许攸宁让他留下来就是怀疑他的? 果然是小姑娘! 他当下又要走,却又传来许攸宁的声音:“看来是真的,既然付老师没有理由偏袒,或许就像游老师所说,在评分标准上产生了分歧吧,不如我们请付老师来先来给我评,大家看看和游老师的有什么不同?怎么样?” 许攸宁含笑望向付申。 付申愣了愣,明白过来,她的意思是像专业比赛解说那样评,只要把观众说得心服口服,把旁边的游远和张老师也说得心服口服,所谓比赛的“不公正”自然不存在了。 他蹙着眉头,喉头像卡了鱼刺,又扎又烧心,一度灼烧得胃疼。 这不是赶着鸭子上架?许攸宁也并没有事先跟他商量,他凭什么要浪费精力给她评? 他甚至不想顺着这个台阶下,这跟逼他就范没有区别。 付申指甲下意识抠紧掌心,沉默地负手而立。 演播助理都有点抓耳挠腮,她不明白付申为什么还在犹豫,明明人家都给台阶了就顺着下了呗? 许攸宁眼神一飘,看一眼演播助理。演播助理眼前一亮,当即上前一步,装作替付申整理麦克风的模样,压低声音道:“付主编就答应了吧,反正也不占用您时间,光明正大挑得出毛病,游老师和张老师也无可指摘嘛。何况这群观众走出演播厅,要怎么说谁还管得着?何必搞得晚节不保呢?” 付申闻言抿了抿唇,眼神凉飕飕地看向许攸宁,他现在冷静下来了,当然知道不能这样离席,不然明天他一准被骂上热搜。 许攸宁对上付申的眼神,微微一笑。 是啊,她替付申都考虑好了,他要走出去试试?退休前晚节还保吗? 付申心头憋闷,气得有点大脑缺氧。 仅仅因为她一句话停留的那一分钟,就不得不为此考虑更多。 他现在能走吗? 必然不能!付申狠狠抿紧唇。 许攸宁脸上带着礼貌又疏淡的笑容,安静等他回答。 一秒,两秒,三秒!台下的观众完全等不及,在他们看来付申完全是在无理取闹! 这是你的工作吧?那你为什么不好好做? 你有没有收节目组的出演费?收了为什么要中途离场? 还敢搞暗箱! 观众你一言我一语又吵闹起来,付申的脸涨成猪肝色,又羞又气。 直到看到付申快要承受不下去了,许攸宁才出声询问:“付老师?” 观众群的音量又低了几分。 付申深吸一口气,果然走回来,面无表情看向舞台中央的许攸宁:“好!你让我评,那就把刚才的舞蹈放到大屏幕,我们一起看!不过,不管结果怎么样,你都接受?” 许攸宁淡淡一笑:“当然,专业的评分我自然接受。” 他不专业吗?付申一顿,差点没给许攸宁激得高血压,他呼出一口浊气,整理着衣角坐回评委席。 游远冲着付申咧了咧嘴:“付老师可要好好运用专业知识啊。” 付申嘴角抽了抽,一个眼神都不想分给游远。 刚才的舞蹈录制要重回大屏幕,许攸宁走回舞台旁边,笑着看向赵俊文:“赵老师不介意吧?我太抢风头了。” 赵俊文摇摇头:“什么抢风头,如果我遇到这样的事,我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你已经很棒了,也很勇敢。” 许攸宁戴着麦克风走上前说话的时候,他看着她纤细的背影,却一点也没有把她和付申口中“只是个学生”的人联系在一起。 她比很多人都厉害,可社会人的思维似乎还很固执和局限。 每一双应该展开的翅膀都不应该被禁锢。 …… 很快节目组那边前期工作完成,准备从大屏幕播放舞蹈开始录制,可第一个上台的是赵俊文。 就算要评,也得按顺序从赵俊文开始。 付申不由自主露出笑意:“既然这是节目组的顺序,那许攸宁介不介意我从赵俊文开始评呢?” 年轻人,总是被花花世界迷了眼,被吹捧几句就自视甚高,殊不知前辈被叫前辈,一定有他厉害之处。 赵俊文能作为首席男舞蹈演员,成立独立舞团后仍然能够这样活跃,并不是他有钱,并不是他人脉广,而是他的实力。 他绝对无可挑剔。 许攸宁眸子含笑,别有深意地道:“我当然不介意,顺序并不会影响什么,付老师,请。” 付申无声轻嗤,他只是怕许攸宁受到打击,回头还怪到他身上罢了。 “那这样好了。”吴导演忽然插话,“既然大家都有分歧,不如我们请安娜·卡特也在后台参与点评,五位评委,这样就没问题了吧?” 这样总不会打平手了。 “可以啊。”游远托腮看向大屏幕,无所谓地叩叩桌面,“我无所谓。” 张老师也随意地点点头,除了最开始和付申冷脸,他一直表现得很随大流。 大家又看向和付申“同一阵营”的刘老师。 刘老师板着脸,眉梢神色冷淡,也只是点点头,看不出喜怒。 演播厅内灯光按下去,只留了几盏地灯照亮通道。 屏幕亮起,赵俊文从舞台左边起势。 游远朝椅背一靠:“赵俊文这个是以蒙古舞为蓝本创作的现代舞,有很多蒙古舞的特有元素,刚才的跪转融合现代舞技巧融合得非常好,他开训早,基本功扎实,几乎看不到瑕疵。” 付申面上没说什么,实则暗暗点头。他一定要选赵俊文就是如此,他优秀,实力卓越,作为如今正活跃在这一行的中流,用他的事业去给一个还没出学校的孩子开路,他很不爽。 金字塔之所以能够稳固,那都是有石头垫在下面。她一块基石的超越,上面那些经历多少风水雨打的石头,都可能塌陷下去。 他不喜欢这样的变革。付申看了一半,赵俊文实至名归,他张了张嘴正要开口。 就在这时—— 许攸宁凝神:“请等一下。” “等等。” 有人和她同时出声。 许攸宁侧目,安娜坐在评委席旁边,也一脸讶异地看过来,四目相对,她立刻换上微笑。 许攸宁了然,做了个请的姿势。 安娜哈哈一笑,倒没客气:“那我来说好了。” 主持人不明所以:“这是……发生了什么大家不知道的事情吗?” 评委们也看向安娜。 付申不动声色打量着安娜,他去年看过安娜的现场,非常完美,他连鸡蛋里挑骨头都挑不出毛病。 现代舞这一专业,他也尽力了,不过跟国外比还是差一截。 他食指叩了叩桌面,眯起眼睛飞快回想,也想不到刚才有什么问题。 “其实真的很棒。”安娜说道。 付申一愣,方才心头提起的大石头落地。 ※※※※※※※※※※※※※※※※※※※※ 明天也更,但白天要去一趟公墓处理事情,家里的事终于告一段落 明天应该还是在凌晨或者下半夜。 194【补全】 “现代舞技术有需求但不用太苛责, 比较强调随心而舞,主张摆脱古典芭蕾舞过于僵化的动作程式的束缚1, 那就不应该匠气过重,在我看来只能给到七十分。”安娜道。 场上安静一瞬,赵俊文抿了抿唇。 付申蹙眉:“等下,艺术是求同存异的,赵俊文的舞美得直击灵魂,动作比呼吸还自然随心,为什么在你看来分数却这么低?” “我不是说过吗?美则美矣,匠气过重,我不需要技巧堆砌。” 付申:“他的技巧痕迹并不重,更何况谁又能完全摒弃技巧?赵俊文这支舞的美有目共睹。” 安娜只是说:“美或者不美,不应是衡量现代舞作品高低的唯一标尺2。” 付申脸黑了黑,他感觉安娜像一个杠精, 你说a她说b, 还说你a不对。 恰好评委席边上的观众小声说了句:“付申怎么这么能杠啊……人家可是专业的……” 付申立刻转头看去, 但光线昏暗, 也看不清到底是谁。 付申握紧拳,胸膛剧烈起伏。 安娜正好问道:“请问这位付先生的专业领域是什么?” 主持人解释说:“付主编是主流舞蹈杂志的主编。” “哦。”安娜点点头, 不再多说。 付申却觉得安娜这个“哦”像一巴掌扇到他脸上, 火辣辣的, 让人抬不起头。 国内现代舞领域确实比不上国外,他也确实研究不多, 但这个安娜,也犯不着这样说! 他还说点什么, 安娜又道:“虽然大家都有开口评价的自由, 但我应该是在场相对来说最专业的人, 请好好考虑下我的评价,怎么样?对了,许你刚才想说什么?” 所有人调转看向许攸宁。 “……”气氛这么不妙,许攸宁斟酌一下,“是关于技巧的。” 安娜惊讶地笑了一下:“你发现刚才赵先生的技巧错误了?” 许攸宁颔首,只是后来安娜一个劲儿说不该匠气过重,导致她不好意思开口。 安娜点头:“是,赵的技巧有一点小小的失误,虽然在我看来没有问题,可在注重技巧的付先生来看,不知道有没有问题?” 付申憋着气,如果是许攸宁说这个话,他能坚持一会儿。可安娜说这个话,他却没法反驳。 反驳不了! 众人哗然,安娜的意思是……赵俊文的舞蹈有失误? 而且也不够好? 见评委们面色有异,安娜无所谓地耸耸肩:“ok,我们可以重新过一遍,介意调慢播放速度吗?就往前十秒。” 主持人:“没问题。” 录屏往前调了十秒,然后倍速慢放,众人一边盯着屏幕,一边听安娜解说。 直到安娜说:“马上他那个错误的旋转就要出现了。” 闻言,游远都不由得坐正身子,紧盯着屏幕,果然,下一秒就是赵俊文的翻身落地,因为在是用蒙古舞为蓝本,旋转还带着蒙古舞的风格,但又确确实实运用了现代舞的技巧。 还错了。 游远忽然有点尴尬,因为他根本没注意到,这些小细节他也无暇注意。 他揉了揉脸,看向其他评委,刘老师和张老师还好,板着脸看不出什么,但付申取下眼镜,佯作揉眼,显然也有点尴尬和窘迫。 创作本来就不拘一格,更何况那样的小细节,大家谁又会在意。 动作那么快,即使有心也很难反应过来。 游远顿了顿,若有所思,但是刚才……许攸宁和安娜同时开口的时候,她是看见了?还是碰巧? 不止游远,其他评委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主持人斟酌着询问:“那安娜觉得赵老师能过关吗?” 安娜笑了:“不应该看完许的再说?” “哦,对对。”主持人如梦初醒,赶紧招呼播放下一段。 画面快进到许攸宁出场的时候。 许攸宁的舞蹈也是安娜没见过的花腰傣,编舞又有现代元素,播放前,付申问:“卡特刚才在后台看过吧?觉得许攸宁如何?” 安娜略一思忖:“就我个人来看当然很不错。” 付申似嘲非嘲的扯扯嘴角,安娜是冲着许攸宁来的,当然要说许攸宁好了。 主持人:“那对许攸宁的舞,付老师怎么看?” 总算到他了! 付申打开麦克风,全场的目光聚集过来,他推推眼镜,微微扬了扬下巴,许攸宁跳花腰傣,这是他熟悉的民间舞领域! “放吧。”他淡声说,“对许攸宁,我会像对赵俊文一样严格。” “切……”观众那边传来唏嘘声。 这声隐藏在人群中,声音不大,可安静地评委席和舞台都听见了。 主持人连忙道:“我们赶紧播放视频吧。” 付申深吸一口气,虽然不想跟这些不懂专业知识的小孩计较,但被这样看不起,又难免心头发闷。 他憋着气开始看录屏。 许攸宁的花腰傣抛开了或明亮、或温馨的正向风格,第一次演绎了这样妖邪诡异的舞姿,藤蔓生长在暗处,婆娑诡谲,她的成长像是吸收着别人的生命,看得人几乎屏息,生怕被这诡异的藤蔓拉走沉溺,再不见天日。 付申今晚头一次这么认真地盯着大屏幕,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的心跳怦咚怦咚,却越来越响。 怎么会?! 这一遍他看得很仔细,就是想用自己的专长好好教训教训傲慢的年轻人,可是…… 一遍看下来,他找不出任何缺点。 主持人扬声:“播放结束,对许攸宁的舞蹈,各位老师有没有想说的?” 许攸宁看向游远,眨了眨眼睛。游远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主动出声:“我先来吧,这支舞应该是攸宁第一次尝试的舞种和风格,个人特色很强烈,是自己编舞的吧?” 其他几个评委微微有些怔愣。 “是自己编舞?”刘老师出声,“没有用编导老师的舞吗?” 许攸宁颔首:“这个舞我自己可以,更何况,没有什么比自己编舞,更能展现自己的特点和长处。” “哦,那很不错。”一直板着脸的张老师接过话茬,脸上总算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你能做到这个程度很出乎我意料,虽然你学古典舞,但花腰傣很有韵味,民间舞学多久了?” 许攸宁思考两秒:“大二开始选修的。” 大二? 张老师面上掩饰不住惊讶,他看许攸宁的基本功实在不像才学一年……而且比赛到现在,她也已经跳过好几种舞蹈,对于民族民间舞专业的学生来说都需要下苦功磨练,更甭提其他专业的学生。 ——悟性太高了。 张老师愣了片刻,幽幽叹了口气,当一个人不管是创作力还是专业技能都遥遥领先的时候,还有什么能拦得住她吗? 不能!也没有! 他沉思一瞬,下了决定:“我还是维持我原本的结果,选许攸宁。” 这是第一位出结果的评委,演播厅响起掌声和喝彩,对于接下来的评判更加期待。 其他评委又会给谁分呢? 付申额头有些冒汗,张老师把高度拉得太高了!他该怎么评?他在脑海中翻来覆去过了好几遍,都没找到缺点。 总不能说自己不喜欢她的创意,更何况这一轮许攸宁和赵俊文就跟约好似的——两人这一轮的舞蹈表现形式并没有太大差距,无非一个人的舞蹈温婉柔情,一个人的舞蹈妖异诡谲。 技巧?他也根本没找到技巧上的缺点。 大概是自己编舞的原因,许攸宁舞蹈很灵活,也并不爱堆砌技巧,每个动作都打磨得恰到好处,像是舞蹈为她生。 不,等下! 他忽然想到许攸宁有几个跳跃,扭头问旁边的演播助理要平板。 演播助理拿了平板过来,付申都来不及跟她说太多,点开视频倍速慢放。 “……”演播助理一时失语,这又不是“大家来找茬”,何必这么列文虎克? 许攸宁看他拿平板就知道他要做什么,在主持人问她话的时候,她就顺势问道:“付老师怎么看?我想听听付老师的评价。” 付申听见她的声音,下意识抬头,却对上她笑容柔美的脸庞。 他捏着平板一侧,后背一阵阵冒冷汗。没有,许攸宁就算是在腾空时,动作也不会有任何懈怠,膝盖不会弯曲偷懒,脚尖始终绷紧笔直,表情管理、头部动作,每个地方都找不到瑕疵。 如果她是赵俊文这种辗转各大舞台的专业舞蹈演员,付申觉得没问题。可现在看见这个视频,他却只觉得脚心冒寒气,背心发凉。 许攸宁实在不像个学生,她的技术、创作力、悟性、舞蹈美学——都远远超过大多数专业舞蹈演员。 他忽然手一软,原本就放在桌沿的平板身子一歪,朝地上倒去,演播助理手忙脚乱上去接,又引得观众席一阵骚动。 “行不行啊?怎么平板都拿不稳?” “拿平板不就是想挑刺嘛,挑到了吗?” “对赵俊文就马马虎虎,对许攸宁就列文虎克,真实双标现场,啧——” 演播助理皱眉看过去,观众们这才闭上嘴。 “付老师?”许攸宁疑惑地问道,“您怎么了?” 怎么了? 付申下颌绷紧,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他说不出许攸宁任何缺点,编也编不出。可又不能自己打脸。 游远戏谑道:“付老师怎么不说话了?” 付申嘴唇颤了颤,抬手想抹一把汗,忽然心脏像被人猛地攥紧,狠狠拧了一把,疼得他脸色煞白,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全场哗然,付申竟然把自己气晕了?! 离他最近的游远反射神经最好,一把将他拖住,否则付申这样砸下去,还不把演播助理给砸扁。 演播助理也吓白了脸,好在现场本来就有医护人员,很快上来将付申抬到一边。场上闹得人仰马翻,这下吴导演可不能看戏了,赶紧跑过去查看情况。 好在付申被抬下去就立刻醒了过来,他没有什么慢性病,也不存在急性病,简单测过血压心率之后,医护判断是“一过性大脑缺氧”,简单来说,就是情绪太激动导致突然晕厥。 吴导演沉默几秒:“那付主编先不要评了,就休息一下吧,场上还有安娜呢。” 付申闭上眼,只觉得疲惫又抬不起头,面子里子都没了。 许攸宁站在舞台边看着,赵俊文凑上来:“你怎么把付老师气晕了?” “……”许攸宁无奈地看向他,“赵老师,不是我气晕他,是他情绪太激动了。” 短短几分钟,谁知道付申是个怎么样的心路历程,还把自己给气晕了! 赵俊文抿了抿唇,忽然神色低落下去:“我输了,攸宁,其实不用再评了,从我有技术缺陷开始我就输了。” 许攸宁望着他:“赵老师,我知道你是为了配合这期嘉宾才选用现代舞的,但是现代舞是你的弱项,不是吗?” 赵俊文听完,笑着叹了一声:“可是攸宁,你有弱项吗?” 许攸宁笑了笑。 赵俊文了然:“所以我输得很理所当然。” 用现代舞至少也输得不太难看了。 他笑着拍拍许攸宁的肩膀:“后生可畏!” 付申被抬下去,第三轮比赛评委减少一人,游远和张老师都评分给许攸宁,剩下的刘老师,一直沉默。 许攸宁打开麦克风,含着笑道:“刘老师,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遇见您,不如您就简单点拨几句,不管输赢,我都不算白走一趟了。” 刘老师微微一怔,沉默两秒后,打开麦克风,认真地道:“在我心里你是比不上赵俊文的,我也是傲慢的人,不肯承认你比我的学生优秀。但是我错了,我不够虚心,你很优秀,我作为从业者,作为评委,对这次比赛太不严肃、不认真了,我对你们两位,攸宁、俊文,道歉,我没有拿出对比赛该有的尊重。” 她明显转向的话语,郑重的语气,演播厅霎时沸腾起来,观众的欢呼和掌声、尖叫甚至盖过了刘老师的声音! “啊!” “太棒了攸宁!” “这才是评委该有的样子!” “狗屁付申让他晕死过去算了!” “……”游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评委该有的样子是他才对吧? 张老师也不由得笑道:“攸宁,往日的荣辱都是未来的勋章,经历风雨,才不会被轻易摧折,我期待你,站在顶点的样子!” 砰—— 节目组的彩带从舞台两边飞出,彩片像彩色的雪花纷纷扬扬落下,屏幕刷的闪过一排大字—— “冠军,许攸宁”。 主持人高声道:“恭喜我们的冠军产生!” ※※※※※※※※※※※※※※※※※※※※ 高亮:清理缓存再刷新,不用重复购买。 1《西方芭蕾舞与现代舞简史》 2来自网络 195 许攸宁回待机室换演出服。 工作人员跟在她身后, 小心地帮她拿着篾帽,一边嘱咐:“安娜跳舞的时候,摄像会把你的反应都录下来, 你要好好主意表情管理哦。” 许攸宁走到待机室门口, 远远的看见虚掩的安全通道口一个一闪而过的人影。 许攸宁顿感狐疑,他跑到那里去做什么?难道说有烟瘾? “我过去看看。” 工作人员刚想说什么,就见许攸宁踩着跟鞋跑了过去!她呆了呆, 连忙跟上:“你慢点!别崴了脚!” 话音刚落, 许攸宁已经跑到安全通道门前,大门推开, 魏则行站在台阶前, 讶异地挑挑眉:“演出结……” 许攸宁不动声色大量一圈,看起来不像在这里抽烟, 她哼笑一声:“看你来做什么坏事啊。”说完,干脆靠在他胳膊上,“不是说在待机室等我?” 魏则行勾了勾唇, 含笑掐住她的腰, 这次花腰傣的服装露了半截腰, 温热的掌心贴着柔嫩滑腻的皮肤,丝绸般令人回味的触感, 他却来不及多品味了, 只轻声道,“快打个招呼。” 嗯?! 许攸宁眨了眨眼睛,这才看向对面,门后还站着一位胖叔叔, 戴着银丝边眼镜, 西装笔挺, 笑得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俩。 “……”许攸宁赶紧站直身子,手忙脚乱整理裙子。 “这位是在国家电视台工作的钟叔叔。”魏则行又揽住许攸宁,对钟叔叔道,“这是我女朋友,许攸宁。” 叫钟叔叔的男人乐呵呵地点头:“我知道,我听说了,这是还在录节目吧?很辛苦哦,但要好好坚持啊。” 钟叔叔像长辈似的嘱咐几句,许攸宁面颊微红,忙不迭应声。 魏则行看出她的窘迫,薄唇抿出一丝笑意,钟叔叔恰好站在许攸宁的视线盲区,许攸宁推门出来便没瞧见他。 他压低声音凑到她耳边:“别害羞,不用把他当长辈。” 许攸宁一顿,狐疑地看过去,正在这时,工作人员也推门出来:“攸宁,你——啊!钟书记!” 钟叔叔随意地点点头,又笑着对魏则行说:“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俩了,则行,代我向你外公问好啊。” 魏则行微微颔首,钟叔叔又朝许攸宁温和地笑了笑,转身朝电梯方向走。 人一走,许攸宁才掉头看向魏则行,什么书记? 魏则行失笑,拉着她一边朝待机室走,一边解释:“钟叔叔是台长,也是书记,不用太在意,平时也没什么机会见面。” 工作人员跟在身后忍不住看魏则行,其实魏则行跟着许攸宁来,即使录制节目时大家忙得人仰马翻,也忍不住私下嘀咕一两句。 因为许攸宁这个男朋友实在——长得太好看了,一汪桃花眼不笑已经含情勾人,微微笑起来时上挑的睫羽更是撞得人心神地震。那种气质也很少见,清隽得像名门贵公子,是怎么也模仿不来的优雅。 大家也猜测这位男朋友的来历,不过瞄到他一千来块的手表时,都不免叹息,跟这么优秀的女孩子在一起,普通男孩子能不能承受住呢? 可现在看来,对方好像也不普通…… “你们还有联系?”许攸宁走进待机室,找到新的演出服进更衣室,“你才来电视台多久,他就下来了。” “我让他下来的。”魏则行拉过椅子坐下,嗓音淡淡又意味深长,“让他务必好好剪这期节目。” “……” “……” 工作人员一时呼吸一窒,对台长也这么随意,这男生到底什么身份啊?! 许攸宁也动作顿了顿,总算从记忆深处寻到蛛丝马迹,的确,苏蓉好像提过,魏则行外公家是正儿八经的红根,更具体的,许宏也讳莫如深。 ……算了,左右和她关系不大。 许攸宁换了衣服重新上妆,化完妆,演出嘉宾的收尾以及安娜的出场补录也正好结束。 很快来到正题。 主持人说道:“其实这次卡特女士来到我们的节目,是慕名而来,大家猜猜慕谁的名呢?” 她语带暗示的目光绕着全场转了一圈,所有人的心都不由得提起来,安静地等待答案,可心头却有个名字蠢蠢欲动。 安娜不由得笑:“是,我就是为许攸宁而来。” 话音落下,观众们再也忍不住,尖叫声从后往前,久久回荡,连地板都在微微震动。 难以置信!网上的八卦竟然是真的! 这个现代舞的顶级女演员,居然是为了许攸宁而来! 不管是荣誉还是流派,甚至专业两人都差距甚远,在安娜说出这个名字之前,大家虽然有猜测,也看过网上的八卦,可远不及现在这一刻震惊和震撼! “为什么为了许攸宁,放下手中的工作,专程漂洋过海来这一趟呢?”主持人代替大家说出心中的疑问。 安娜微微笑了,像在心中打过无数次腹稿,说出的话流畅又隐含兴奋:“从许攸宁参加aidl我就关注她了,在她的itube频道我也一直匿名和她交流,我们对于舞蹈的想法和理念相通,我也对她的学习非常感兴趣,所以我决定,和她面对面,用舞蹈来交流!” 在电视屏中传来的欢呼声中,许攸宁有些感慨,安娜真的是个很纯粹的人,一腔热情都扑在舞蹈上,甚至为了切磋交流这样大费周章…… 要不是凯瑟琳疯狂掉san值,她觉得自己也会很喜欢安娜。 舞台清场,主持人即将退场之际,安娜忽然扬声:“ 许攸宁,好好注视着我的舞蹈吧!你会通过它看见我的心!” “噗!”许攸宁差点喷了,这话怎么说得那么不对劲! 她正好扯纸巾,余光里一盒牛奶砰的砸到地上,魏则行的脸全黑了。 ※※※※※※※※※※※※※※※※※※※※ 不是百合,不是百合,不是百合。 下章10.19更新 196 安娜的舞蹈叫《夜莺》。1 在一片漆黑中, 柔软的光束如月,清冷地浇在安娜身上,她穿了身米色的长衫, 她的动作愉快又充满感染力,就像是入夜鸣叫响亮欢腾的夜莺,舒展着肢体, 拥抱月光,雀跃着、轻盈的在黑暗中迈上一层。 许攸宁盯着看了几秒,终于看明白那是一块用了特殊吸光材料的台阶, 灯光师也很有一手,如果是在电视机前的观众, 利用视觉差一定很难看出来。 她感慨地对魏则行说:“听说这次节目安娜用了自己团队的灯光师和道具师,果然很有一手,个人舞者来参赛很难做到这种程度,你觉得怎么样?”说着她胳膊肘撞了他一下。 魏则行抿出一丝淡笑,笑容不大眼底:“很不错。” 许攸宁认同地点头:“舞台设计师、灯光师和道具师都能如虎添翼,帮助舞者在舞台上呈现最佳的视觉效果, 原本一百分的舞蹈也许能更进一步, 得到一百一十分的效果。” 魏则行微微凝神, 若有所思。 许攸宁的注意力回到舞台上。 安娜手臂挥动,缭绕的光烟从舞台下方缓缓升起,打着旋儿上升,她像是被光烟包围在里面, 手臂挥动时,烟雾散去, 又很快聚集成一缕雾丝, 像是最贴近她的情人, 跟在她身边,她在舞,光烟也为她而舞,欢喜又快活。 这光烟也是一种特殊的灯光,与舞者的动作配合十分默契,摄像机扫过下面,观众们也看得呆了,直愣愣地盯着舞台,微张着嘴巴,这确是一种极致的舞台享受和视觉盛宴,也难怪大家表情这么夸张。 这愉快的气氛也跟随着安娜的舞步上升到顶天,同时她也来到了台阶的最高层。 管弦乐忽然变得凄婉,音阶渐高,安娜动作一顿,表情茫然又渐渐变得踌躇,舞台灯光也由头顶洒落变为从下往上。 视觉效果骤然发生变化。 她仿佛走错了路,跌跌撞撞,起起落落,时而艰难地跳上台阶,又痛苦地走下,灯光下她的表情难掩苦涩,动作也仿佛挣扎。 许攸宁看了半晌,表情有些古怪,专业性的舞蹈虽然有自己的技巧,但是…… 她有些坐不住了,起身拿起折扇,听着音乐排练一圈。 魏则行看着她的神色蹙了蹙眉,又回头盯着电视屏,舞者的苦闷和挣扎随着大开合的动作起落施展地淋漓尽致,那股纠结的、沉闷的痛苦像是被直接灌进心里,忍不住也跟随了舞者的心情,纠结、沉闷。 魏则行看着看着,觉得有点不对劲,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直到音乐节奏越来越快,舞者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在到达顶点的那一刻,一束月光落在她的掌心,清清冷冷,犹有余晖。 魏则行眉心一跳,脑海中隐约有了点什么,却又没抓住。 凯瑟琳就坐在对面的沙发上,见状忍不住冷嗤一声,看到安娜的优秀就坐不住了吧? 尽管着急去吧!排练再多次也没用! 单说现代舞,同年龄段的舞者中,绝对不可能有比安娜更优秀! 她冷蔑地轻哼一声,心情愉快,差点想哼歌,现在看都不用等到出比赛结果了。 许攸宁这个女人,绝对会输! 直到这时,音乐镲片声不断,舞者像迷失的旅行者找到了绿洲,欣喜又快活,一招一步,连神色都喜上眉梢。那缕月光一直跟在她身边,似陌生的老朋友,虽然不熟识,相见却也能微微一笑。 音乐渐消,等不及音乐结束,轰地一下,爆竹般的掌声从舞台下方炸开,越来越热烈。这一场舞蹈不仅是舞蹈,更是美的享受,眼睛也被喂饱了饭,每一段都精彩得震撼人心。 这就是现代舞顶尖级别的舞蹈演员,以及她所拥有的舞台! 这一刻,安娜的身份终于更加清晰的印刻在所有人心里。 她绝对名副其实! ※※※※※※※※※※※※※※※※※※※※ 1灵感来源/改编:尤安尼·布尔热瓦《失重》。 论文都说得看不懂……看了很多视频,仍然想破脑袋都想不出她跳什么好, 看到失重,觉得《失重》有一种无声的美感。 197 主持人招呼两次, 场上的尖叫声和掌声迟迟未停,她无奈地笑着看向安娜:“你感觉怎么样?” 安娜哈哈笑道:“大家的热情出乎我意料!” 在来之前,她信心满满。但到了这边, 许攸宁比她想的还要有路人缘, 大家虽然觉得她赢不过自己,却也愿意为她说话——安娜其实隐隐察觉到了大家对她若有似无的排斥。 而后来,由于凯瑟琳行事肆无忌惮, 这股排斥又变成敌意。 可现在的热烈无意又是一种信号, 她得到了所有观众的认可和赞美! 她的舞蹈已然折服在场观众! 她坦然地向观众鞠了一躬谢幕。 尖叫声再次震耳。 评委席的游远率先坐不住,打开麦克风:“我可以问个问题吗?你那个……”观众很快把他的声音盖过去, 他干脆站起身:“安娜, 安娜?你能给我们讲讲你这个舞吗?” 安娜一愣,果断道:“好啊。”她打了个响指, “请大家安静一下,好吗?” 奇迹般的,原本嘈杂的观众席像被按下暂停键, 喧闹销声匿迹。 主持人不由得一梗, 这些观众真是! 评委却纷纷对视一眼, 只是一个舞的时间,观众就已经被舞者“俘虏”了。 游远眉头蹙起, 少见的严肃:“能不能请你讲讲你这个舞的创作想法。” 安娜爽朗地笑了:“这是一段我舞蹈生涯的心路历程。” 游远点点头:“看出来了, 一开始顺风顺水,青云直上,中途遭遇挫折,迷茫徘徊, 只是——”他话锋一转, 双臂撑在桌面, 朝前探身,“我想知道,你从楼梯上‘坠落’下来那段。” 安娜恍然:“没错,这是许攸宁在上一场节目表演的舞蹈的几个动作,她是我的灵感缪斯,在我一度陷入迷茫和困境的时候,多亏她开导我,让我找回跳舞的初心。所以‘觉醒’的部分,我用了她在《鬼乡》中,人物角色自我醒悟时的那一段,原来你看出来了,那许攸宁也看出来了吧?” 游远默默点头,许攸宁肯定能看出来。 她的舞蹈个人色彩很强,编舞也凸出自己的特长点,若不然,游远也很难看出来安娜用了《鬼乡》。 想到这里游远不免有些心梗,《鬼乡》这段带有民间舞色彩的舞蹈,插在她的舞蹈中,丝毫不显得离谱,动作的承接和结构都非常流畅,与其说是插入的片段,不如说是基于蓝本的创新。 明明是凸显许攸宁特长的编舞,却被她编得像是为自己而生。 这就是舞蹈界的编导大师,耶基斯的宝贝徒弟,果真是个宝贝!世界顶级的水准,界限清晰的在她与普通人之间划下一条沟壑,泾渭分明,更难以跨越! “那就对了。”安娜展臂,眉头舒展,笑容愉悦地看向摄像镜头,“快来吧攸宁!该你了!我的舞蹈没有叫你失望对吧?” 掌声再度响起,无人因她的高傲而唏嘘。 游远看得眼皮一跳,多么强大的个人魅力。 安娜站在舞台上,所有的灯光掌声欢呼声都像只为她而来,眼神会追着她走,灯光也是她的守卫。 她站在舞台上那一刻,万众瞩目,几乎可以俘获任何人。 要怎么才能超越这个舞者? 游远掌心都微微有些冒汗,心浮气躁,坐下时差点一屁股坐空。 在电视屏里一片哗然声中,许攸宁这才明白,为什么安娜在开场前会叫她好好看。 这支舞是她舞蹈生涯的全程心路,从快乐到迷茫,从苦闷挣扎,自我怀疑,到重新振作。她把心情放在舞里,和《鬼乡》的主角一样,最终自我蜕变,破茧成蝶。 不用表达,不用多说,只用看她的舞蹈就知道了。 所有话语、表达,都在舞蹈中。 虽然她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导了安娜,可这支舞奇异的取悦到了她! 许攸宁心头微微一热,所有血液沸腾到了顶点,滚滚战意像山洪决堤,席卷大地。 她当即起身!刚进门的工作人员被吓了一跳,连忙忧心地迎上去,吴导演说安娜搞得阵仗太大,怕后面上台的许攸宁压不住场,导致心理崩溃发挥失常,因此让她赶紧到后台安抚安抚。 “攸宁……”刚开口,许攸宁忽然转过身,原本沉静的双眸明亮又充满生机,像被一点点星火点燃,又浓烈燃烧,几乎燎原。 工作人员还没说出的话戛然而止。 许攸宁拿起折扇,扇骨轻轻拍打一下掌心,微笑着和魏则行对视一眼:“该我了。” 魏则行眼中也含着柔软的笑,丝毫不见担忧。 与此同时,主持人开始宣布进入下一个环节。 “那么下面就请出攸宁吧,攸宁给我们带来的舞蹈是《焚》1。” 许攸宁在一片漆黑中听着工作人员的指挥走到舞台中央,比赛时她从来不会紧张,今天却奇异地感到兴奋,她跪坐在地上,起好范儿。 工作人员在耳麦里倒计时:“3,2,1——” 一段苍凉的盘索里2音乐突兀地响起,一组顶灯从上往下,冷冷照射着舞台中央的舞者。 被剥夺的视觉重新回来,观众们眼前一亮,银色的灯光清清冷冷落在背对着观众的年轻女子身上,她穿着浅色的朝鲜服,侧着脸看着地面,黑翎似的睫毛在面颊留下一片扇形的阴影,精致地侧脸陷在光阴里,显出微微凌厉之感。 太极扇倒挂在鼻尖旁,音乐幽幽远远打着旋儿,幽诡缥缈地拉长着女人的动作,两声急躁的鼓点下太极扇啪嗒一声,干净利落地张开,气势锋利坚韧。 年轻的女人端着扇子,慢慢转身,扇子后的眼眸锐利如刀剑,又透着不肯屈服的倔强与冰冷,看得众人呼吸微窒。 她慢慢转身,轻轻合拢扇子,女子柔情温婉溢于言表,又在下一秒,啪嗒打开扇子,如利剑出鞘。 前排观众不由得屏息,仿佛感受到了扇子开合时的利风拂面,只觉得头发丝也微微飘起。 女子也并非是一帆风顺,她可能生活凄苦,又或许事有不顺,时而愁苦,时而悲伤。在抑扬顿挫的节奏中,足以感受到她沉重的过往。可她潇洒又飘逸,说唱段节奏鼓声渐快,她的动作也格外飒爽、收放自如。 就算世态炎凉,女子坚韧不拔精神与风骨永不被摧折,不惧风雨,不惧挫败! 曲中说唱声拉长的尾音,像女人在窗下唱着凄婉的过往,可台上这个英姿飒爽、气定神闲的女人却没有被打垮脊梁,她内心的故事让视听众人窒息缺氧,忘了呼吸,生怕多一丝呼吸都将这个女人压垮;她的精神又坚韧不拔,使人热血澎湃,想为之叫好!又怕是一种亵渎! 啪嗒—— 扇子一开一合,像被赋予生命,承载着女人的心情,情感与舞蹈技巧碰撞,却又浑然一体,已然展现出超然的艺术心境。 后台的安娜看着她最后那几个动作,猝然睁大眼,许攸宁这是——?! 灯光变幻,呈现柔和的暖光,女子单手拎着裙子,一手握着折扇,结束了舞蹈。 场上久久一片死寂。 和安娜引发的热烈不同,这略带刀剑锋利之气的舞过于凌厉,气势上甚至压得人禁不住想抚胸口。 后知后觉,主持人才回神:“那请安娜上台吧,我们进入下一环节。” 场下仍然很安静,许攸宁瞄了一眼,靠舞台最近的两个妹子还一副被镇住的样子,双手交叠捂住嘴,眼睛瞪得大大地盯着她。 许攸宁忽然有点拿不准了。 虽然袁欣佳和郑薇说这个舞虽然气势太足,但更多的正向、基调往上的能量,照理说没问题啊。 评委席游远最先如梦初醒,一边心说不愧是许攸宁,一边打开麦克风打算打破这片尴尬的沉默。 “攸宁——” 他的话像是破解了沉睡魔咒,忽然有一个女孩子发出尖叫,吓得他手一抖。 主持人也吓了一跳,连忙问:“怎么——” “许攸宁——” 不知道谁先开了头,谁又开始喊,如同细流渐渐汇聚成大海,观众席开始有节奏地喊着她的名字。 “许攸宁!” “许攸宁!” “许攸宁!” 工作人员惊呆了,面面相觑。 评委们也惊呆了,互相对视一眼,张老师看向游远,游远茫然地摇摇头。 认识的、不认识的脸庞,汇聚在一起几乎震动地面的声音,许攸宁歪了歪头,终于抿唇一笑。 ※※※※※※※※※※※※※※※※※※※※ 1:来自《扇骨》,对舞蹈有兴趣的一定要看! 2:朝鲜族的说唱音乐,是一种很有民族特色的音乐,韩国古装剧里面容易出现。 198 终于到了最后的评审环节。 时间已经过去三分钟, 评委还没有人开口。 气氛有些焦灼和浮躁,像热油的油锅,随时能爆出炸响。 许攸宁安静地等待着结果, 她知道, 游远他们对于如何评判一个世界顶级的舞蹈演员也很纠结。 她不由看向安娜, 安娜也正好看过来, 她眼里全是喜悦欢乐的笑, 挥洒过汗水后,输赢都已经不在意了。 “没关系。”安娜扬声, “输赢都不是我的目的!我只是想和许攸宁比一场而已,我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各位就按照自己的想法给出答案吧!” 评委们的讨论被打断,空气中拉紧的弦骤然被切开,紧绷的气氛被打断, 烟消云散。 短暂的沉默过后, 游远再次率先打开麦克风,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做了决定,他顿了顿,重重在属于许攸宁的信号灯上拍下一掌。 没有出人意料的唏嘘,没有过多的喧哗,观众们又把目光紧紧投向下一个评委。 第二位评委是张老师。 在上一场和赵俊文的pk中, 张老师一直倾向许攸宁的舞蹈,他虽然话不多,却很有自己的主见。 他沉默几秒, 稳稳地按下了右手边的□□。 他选了安娜。 一人选许攸宁, 一人选安娜, 最后一人岂不就是关键分?! 但最后一人,是刚才还和付申坚持同一“阵营”的刘老师。 刘老师的选择变得至关重要。 刘老师也感受到压力,面容越发严肃,几次想打开麦克风,又停住。 她的眼神穿过人群,落到许攸宁身上。 许攸宁平静地和她对视。 刘老师忽然深吸一口气,郑重地按下左手边红色的灯。 她选了许攸宁。 红灯啪的一声亮起,发出短促地一声“嘟”,不断回荡在安静的演播厅,现场静得仿佛银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1,2,3—— 短暂的三秒过后,砰的一声,彩色的纸片喷射到半空,洋洋洒洒飘落。 欢呼和尖叫再次席卷全场! 难以置信! 许攸宁居然赢了安娜! 居然赢了世界顶级的现代舞演员安娜! 这太不可思议了! 虽然观众心中萦绕着一股不真实感,但如果真叫二选一,他们也明白。 如果是自己,他们也会选许攸宁。 安娜的舞美丽、出类拔萃,可许攸宁的舞惊艳震撼、直击心灵,他们被她的气势牢牢掌控着,为舞台上那个坚韧的女性倾倒。 主持人的声音透着欢喜和鼓励:“恭喜许攸宁!在本次对决中获胜!实现了今天的二连胜!那么我将代表节目组,送出冠军礼包,贰拾万元并以攸宁的名字捐赠出去。” 胜利的bgm响起,许攸宁领完奖,被人簇拥着下台,刚走回后台,就听见凯瑟琳的尖叫:“我要投诉你们!你们竟然敢做出这样的事!安娜输了?你们是在开玩笑!我知道你们是故意的,因为你们觉得许攸宁输了会很丢人!” 许攸宁抬眸,后台的工作人员衣襟被泼湿,狼狈地整理着耳麦,凯瑟琳则气愤地将纸杯掼到沙发上。 看见许攸宁进来,她立刻拿起手机:“嘿,告诉我你是怎么买通评委的好吗?还是说你根本不需要买通,原定的就是你?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水平?凭什么能赢安娜?” 许攸宁要上前,工作人员紧张地拦住她,压低声音:“你不要过去,万一她突然——” “没事。”许攸宁微微一笑,把鲜花交给工作人员,坦然地上前,“我买通谁?你有证据吗?还是说只是你的猜测?” “你怎么会让我找到证据?”凯瑟琳冷冷嗤了一声,抬了抬下巴,“我根本不需要证据!你以为你凭什么赢过安娜?你跳了多久?安娜跳了多久?我连你在跳什么都看不懂,你凭什么觉得——” 许攸宁忽然笑了一下。 凯瑟琳心头一突,下意识闭了嘴,意识到自己被她震慑住,又心头微恼:“你笑什么?” “我在跳什么你真的没看懂吗?” “那是当然!”凯瑟琳下意识反驳,“拙劣的舞技!不成熟的编导!没有内涵的艺术!你根本不能算是在跳现代舞!” 许攸宁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也就是说,我跳的动作,你都不认识,对吗?” “废话!”凯瑟琳说完,却看见许攸宁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她顿时警铃大作,一股不安袭上心头。 许攸宁轻轻眨了下眼睛:“我最后收尾的动作,可是去年安娜在巴黎跳的《玫瑰色夜晚》,不过换个背景音乐你就不认识了?” “什——”凯瑟琳像被掐住喉咙的尖叫鸡,剩下的音节戛然而止。 是了,难怪她觉得那段眼熟!!仔细想想,可不就是安娜编导的《玫瑰色夜晚》?! 她颤巍巍地指着许攸宁:“你,你怎么能……” “舞蹈演员之间的深入交流罢了。”许攸宁漫不经心地弯了弯唇,“她用我的舞蹈来致意我,我就用她的舞蹈回应她,不错吧?” 凯瑟琳险些吐血!这种默契她一点也不觉得好! 别说这种好朋友式的默契回应,就连安娜编舞的时候,都不让她进舞蹈室! 她紧紧握着手机,气得还想骂,安娜寒着脸从后台另一边绕过来:“你在做什么?” 凯瑟琳一见到她,像找到主心骨似的,又气又急地道:“安娜!你听我说!我们回去找伯伯!这些家伙一定被许攸宁收买了!” “凯瑟琳!”安娜厉声呵斥,“你闭嘴!来参加比赛的人是我!你只是顺便!你再多说一个字,你就不用再当我的助理!爱去哪儿去哪儿!” 她实在是受够凯瑟琳闯祸的本事了! 凯瑟琳惊愕地看向安娜,她眼中的厌烦毫不作伪,正因为如此,她更觉得不敢相信:“安娜……我是因为你才……” 安娜面无表情看着她:“你要是真为我好,就闭嘴。”顿了顿,她又道,“许之所以二比一赢了我,是因为她舞蹈收尾的部分用了我的舞蹈,她融合得很自然,充满艺术创作的魅力,我感到那部分像被重新注入了不一样的基因,我并不觉得被冒犯,反而很高兴。” 凯瑟琳忍不住怒声反驳:“她赢你不就是因为她用了你的——” “因为用了我的,所以才输掉了一分。”安娜抬高声音,无情地打断她,“如果是用她的原本的编舞,也许三个评委都会给她分。” 说完她看向后面进来的刘老师。 刘老师脚步一顿,她本来不想掺和进这种矛盾里,但是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安娜也点了她的名,她只好点点头:“是,那段和前面风格略有不同,虽然不影响整支舞,但我仍然觉得略有些瑕疵,所以没有选她。”她顿了一顿,“至于原因,大概是因为这是临时编排的舞蹈。” 临时编排?! 在场众人惊了惊,编导忍不住问:“刘老师,临时编排的意思是……?” “《焚》的确是一开始就为这场绝对准备的舞蹈……”刘老师犹豫一瞬。 安娜无奈地把话接过去:“但是插入的那段《玫瑰色夜晚》,应该是临上场才决定插进去的,对吧?” 后进门的游远感到匪夷所思:“什么?攸宁脑子坏了?她临场改什么舞?!” 什么脑子坏了?众人心头划过一个念头,明明是牛逼爆炸了才对! 临场才改舞蹈?这得是什么技术什么心理素质? 要知道对手可是安娜·卡特!一流的现代舞演员! 大家见鬼一样看向许攸宁。 许攸宁挑了挑眉,被看出来了?那看来她还是火候不到家啊! 凯瑟琳委屈地看向安娜:“我只是……”刚开口,就被安娜脸上的寒意逼退。 看着安娜冷漠的脸庞,她心头终于升起无限惶恐,这次安娜好像是认真的!搞不好真的要和她绝交了! “道歉!”安娜寒着脸开口。 凯瑟琳心口一窒,安娜竟然让她跟这些人道歉? 看着众人冷漠的视线,和许攸宁玩味的目光,她死死咬住唇,没关系,她还有别的!好一会儿,凯瑟琳嘴唇嗫嚅着:“对……” “等下。”许攸宁上前一步,“先把手机拿出来,你的手机是在录音?还是在录像?” 安娜猛地抬头看向凯瑟琳,一脸惊怒不已的神色:“凯瑟琳?!” 凯瑟琳嘴唇一颤:“我没有!” 安娜根本不信她,只是冷声道:“你把手机交给许,否则从今天开始,你就不要再和我说话了。” 凯瑟琳愕然地瞪大眼睛,她竟然这样威胁她!委屈、愤怒涌上心头,她憋着眼泪,把手机递给许攸宁。 许攸宁接过手机,凯瑟琳相机的最近一个文件是一张照片,还真不是录音或者视频。 凯瑟琳当即道:“你看,根本就没有!” 许攸宁轻飘飘瞥她一眼,找到相册的“最近删除”,两段视频躺在里面,点开来正是刚才吵架的内容。 凯瑟琳不敢再吭声了,她相信,她再多说一个字,安娜会丢下她独自离开的。 安娜呼出一口郁气:“抱歉许,给你添麻烦了。” 许攸宁淡淡一笑,凯瑟琳有耶基斯侄女的身份,她还能说什么? 安娜又押着委屈的凯瑟琳跟被泼水的工作人员道歉,许攸宁退到一边,想找手机给魏则行打电话,一个脑袋偷偷探进来:“攸宁?” 许攸宁扭头,是挂着工作证的电视台员工,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可以请你过来一下吗?” 这个工作人员有点眼生,她干脆地自我介绍道:“我是二十四楼下来的,庄导演想和你聊几句,你现在方便吗?” “庄导演?” “庄岩导演。”工作人员咧嘴一笑,“可以吗?如果可以的话,我和吴导演打声招呼。” 庄岩导演,是之前在走廊上见过的艺术家小胡子。 吴导演就在旁边看热闹,见状挥挥手:“五分钟够吗?” 工作人员点头:“够的够的!” 许攸宁丢下一屋子人,跟着工作人员朝外走:“请问庄导演想找我做什么?” 工作人员嘿嘿一笑,冲她眨眨眼:“这我怎么知道嘛,你去了就知道了呀,对了,恭喜你夺冠。” 工作人员大概二十几岁,格外俏皮,许攸宁哑然失笑,穿过走廊,就看见庄岩倚在露台的门边,听见动静,朝这边抬了抬眼,眼神冷漠又锐利。 这么锋芒毕露的文艺工作者很少见,许攸宁不免正色:“庄导演。” 庄岩给她递了张名片:“元宵晚会,有兴趣参加吗?” “……”许攸宁低头看着他标着总导演的名片,“元宵晚会?” “对。”庄岩淡声说,“春节晚会来不及了,但元宵晚会还可以上,你一个星期内能出舞蹈参选吗?” 许攸宁还没说话,庄岩一字一顿重复:“能完成吧?” “……”许攸宁下意识点头。 庄岩满意了:“周一早上八点先去二十四楼开会,确定主题和篇章,就可以着手编舞,月底选拔,记住了吗?” 许攸宁颔首:“记住了。” 庄岩这才微微露出笑容,扔下一句“好好加油”,就走了。 许攸宁看了眼名片,又捏捏自己的脸颊,嘶! 她疼得抽了口气,一双手忽然从背后伸出来,环住她的肩膀,低沉悦耳的嗓音在耳边笑盈盈地问:“怎么在这儿?也不怕冷。” 后背像贴上一块暖炉,热烘烘的温暖着背心。许攸宁瞥了他一眼:“出来和人见面的。” 魏则行挑了挑眉:“和谁?” 许攸宁眨眨眼,慢悠悠地将名片放回包里:“你猜啊。” 魏则行握住她的手腕,长指一勾,轻而易举从她掌心勾走名片,侧目瞟一眼:“庄导演?他找你做什么?” “问我要不要参加元宵晚会。”许攸宁从他手上抽走名片,妥帖地放进包里,“我答应了。” “元宵晚会?”他不咸不淡地轻啧了声,像有几分不满意。 这还不满意?许攸宁好笑地拉开他的手臂:“还不知道能不能选上呢。” “被选上不是理所应当的事?”魏则行把玩着她纤细的手指,漫不经心地说道。 许攸宁一顿,端详着他的侧脸,心说他还真是有自信,这片土地人才济济,谁知道最后会选中谁? “我尽力。”她只是道,余光里一道影子飞快闪过,许攸宁回头,露台旁边挨着消防通道,此时倒是看不见人了。 “刚才那边是不是有人?” 魏则行抬眸微微瞥了一眼,眼底闪过一道幽诡的暗芒:“谁知道,工作人员吧。” 今天十六层本来人就不少,许攸宁也没多在意:“我们赶紧回去吧,还有个小采访要录制。” 魏则行淡淡“嗯”了声,又幽幽朝背后扫了一眼,这才跟着许攸宁离开。 做完小采访,又被安娜找到一波道歉,临到结束已经接近凌晨。 装朴素装了一天的小魏总不得不去开车,他前脚刚走,后脚许攸宁和吴导演就来到监控室。 “调下十六楼的监控吧。”吴导演说,“就七点半那会儿。” 保安闻言给调了监控,吴导演扭头对许攸宁道:“看看,身份证是不是掉这儿了。” 许攸宁微微笑了笑,手臂撑在桌上仔细看,她和庄导演说完话,魏则行先从走廊背后走来,搂住她。 吴导演忍不住呵呵笑了声。 “……”许攸宁面颊微热,佯作镇定,继续看,不过片刻,就有一个人鬼鬼祟祟从另一头走廊走过来,拿起手中的手机对着许攸宁和魏则行拍了好几张照片。 她微微眯起眼,看向吴导演:“吴导演,这人认识吗?” 吴导演同样肃着脸,确认自己不认识后,拍拍保安:“这人是谁?认得出吗?” 保安也紧张起来:“不认识啊,今天人流量比较大,看着也脸生,我再调别的监控试试。” 保安一连调了好几个监控,都认不出对方的身份,急得冒汗,吴导演皱眉,拿出手机:“我打个电话问问,严重的话就报警。” 许攸宁看了看时间,魏则行应该快回来了,她眉头微松:“吴导演,不用麻烦了,就先这样吧。” 吴导演神色诧异:“不管了?他可是拍了照,如果发到网上总归不太好。”而且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拍了别的什么东西。 真不知道是怎么混进来的!他咬了咬后槽牙。 许攸宁意有所指地道:“能发出来再说吧。” 吴导演一头雾水:“那你的意思是……你能解决?你能解决的话当然好了,不能解决赶紧找我们。” 许攸宁颔首。 上了车,魏则行坐在驾驶座正在打电话。 他神色冷淡,一缕路灯的暗光落在他的鼻梁和唇峰,侧脸精致的线条一览无余。 “抓到了?拍了些什么?” 许攸宁眼观鼻鼻观心,看着 窗外默默听墙角。 “还能怎么样?叫上曹律师,一起送派出所。” 他简单交代两句,又挂了电话。 许攸宁托腮看他:“怎么了?” 魏则行边发动车子,边对她安抚地笑笑:“没什么,小事。” 许攸宁看一眼他的导航:“不回学校,去酒店。” 砰—— 一个急刹,许攸宁的手机直接飞了出去,差点摔成两瓣!她抽了口气,心疼得捡起来,这可是才买的新手机! 魏则行嗓音微沉:“为什么去酒店?” “不去酒店去哪儿住?”许攸宁认真地检查着手机,才买半年的手机,万一磕坏哪里多费钱啊,遂随口道,“这么晚宿舍早就进不去了。” 魏则行微微一怔,对了,这个时间点,宿舍早关门了。 他暗暗提了口气,发动车子:“那去我家。” “……”许攸宁刚检查好手机,手一抖,手机差点又和地板来个热吻,她愕然地看向魏则行,只憋出一个字,“……啊?” 魏则行气定神闲看着前面的路:“去我家,把你扔酒店我可做不到。” “你确定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吧?”许攸宁吞吞吐吐地问。 “当然没有。”魏则行淡淡说,“我看起来就那么禽兽?” 许攸宁盯着他看,他是怎么一边脸红一边装作说得这么随意的?! “可是你耳朵红了。” “热的。” “今天才八度。”车上也没开空调。 “……”魏则行转头,对她露出一个微笑,“我可以好好开车吗?” 许攸宁压了压嘴角的弧度,憋住笑,轻咳一声:“当然,请。” 魏则行终于别过脸去,面色冷淡地盯着前方的路,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力道大得手背青筋凸起。 许攸宁默默看向车窗外,真是对不起了,可他实在是太好玩了。 魏则行没有带她回魏家,大概是知道她不喜欢那个别墅区,转而带她去了一套公寓。 公寓意式装修,没什么烟火气,却收拾得很整齐,魏则行偶尔会过来落脚,平日也是魏家的阿姨过来打扫。 魏则行把主卧留给她。 “热水朝右,冷水朝左,新的浴巾挂在衣帽间。” 许攸宁倚着门,听他嘱咐过后,眨了下眼:“哦,我知道了,你去哪里睡?” “隔壁还有间次卧。”魏则行含笑看着她,眼里有温柔细碎的光,“有事叫我就可以了。” “哦。”许攸宁慢吞吞问,“只有一间主卧的话,不考虑一起睡?” 魏则行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讶异地挑了挑眉,握住门把:“你……” “啊,不对,你不是那么禽兽的人,我胡说八道了。”许攸宁冲他莞尔一笑,“晚安。” 随后砰的关上门,麻利地上了锁。 “……”魏则行面无表情盯着门板,半晌,才轻轻嗤笑一声,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门板,“……我记着了。” 199 夜深人静。 陈云蔚心浮气躁地灌下一杯苏打水, 她还在等电话。 对方只发了个“拍到了”,就再也不回消息不接电话。 搞什么啊?! 陈云蔚不耐烦地一遍一遍拨打那人的电话,可对方最开始不接, 后来还直接关机了。 她气得差点摔了手机。 就在她心烦意乱, 准备倒一杯冰水的时候,玄关处忽然响起敲门声。她烦躁地放下水杯去开门,刚握住门把手, 猛地警醒, 这个点了,保安也并没有通知她有访客, 会是谁? 可门已经打开了, 门口站了两个警察,对她出示证件:“你好, 我们是山中路派出所的民警,陈云蔚是吗?今天傍晚在国家电视台里发生一起偷拍事件需要找你了解情况,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陈云蔚愣了愣, 被“偷拍”两个字吓得后退一步:“什么偷拍?我不知道啊!” 民警蹙了蹙眉, 还要说话, 旁边一道声音接过:“请让我来和她沟通吧。” 陈云蔚看过去,原来民警身后还跟了个穿西装的男人, 他冲陈云蔚礼貌地点点头:“你好陈女士。” 陈云蔚一看见他, 面色骤变:“你来做什么?!” 这个人,陈云蔚当然认识!许攸宁因舞蹈版权和她打官司,原告方律师就是这个曹律师! “陈女士还记得我啊。”曹律师弯起嘴角笑,“既然大家都是老相识, 那沟通就简单多了, 陈女士这次偷拍我的当事人, 证据确凿,又涉及泄露……”他顿了顿,笑容更加灿烂,“陈女士还记得自己签过保密协议吗?” 陈云蔚一愣:“我只是拍了许……” 她猛地住嘴。 曹律师像没听见似的,继续说道:“陈女士您还涉及泄露商业机密,我随后会联系节目组,请电视台人员来对接工作……” 他越说陈云蔚面色越是发白,曹律师七拐八拐,给陈云蔚安上好几桩罪名,听得仿佛下一秒就要进监狱。 曹律师说完一长串,又话锋一转,微微笑道:“当然,以上情况法院会在之后寄出传票,陈女士做好赔偿的准备了吗?” 按曹律师的说法,她还得被行政拘留。 她脑中一阵阵眩晕,行政拘留?!她最惨的时候也没有落到这个地步! 她求助地看向民警,民警只是客气地道:“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还有曹律师说起诉……陈云蔚耳朵嗡嗡作响,早就听不清曹律师的话,她现在连打官司都是借钱,又哪里去请好的律师,跟这个舌灿莲花的曹律师对抗?还牵扯上国家电视台…… 她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腿一软,跌坐在玄关阶梯上。 随着第二轮最后一期视频放出,陈云蔚的事也出现了公众视野里,一开始只是小道消息,有记者拍到陈云蔚深夜坐警车离开家里。 记者惟妙惟肖地说明陈云蔚偷拍的事,网络上却半信半疑,这怎么可能呢?大家都不觉得陈云蔚那么蠢,偷拍许攸宁,不等于偷拍了节目组还没播出的录制内容? 许攸宁不追究吗?节目组不追究吗? 又不是法盲。 但这个质疑很快就烟消云散,因为陈云蔚的事,上了法制节目…… 虽然名字都有打马赛克,简化成陈某,许某,但大家还是看懂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妈呀!陈云蔚真的做得出来这种事啊! 得知她在事发后也被行政拘留,许攸宁和节目组也将对她提起诉讼,网上一片大快人心,谁还管她现在在做什么? 做了坏事受到惩罚不是理所当然? 陈云蔚后来在做什么,许攸宁没有过多关心,倒是赵俊文和薛青琳告诉她,陈云蔚来跟他们借过钱。 薛青琳怎么可能借钱?不落井下石都是老天爷给了颗善良的心! 至于赵俊文,陈云蔚哭得凄惨,可他有心无力。他的钱都用来支撑舞团,实在抽不出资金。 两人都很唏嘘。 许攸宁耸耸肩,要是陈云蔚一早收手,也不是不能东山再起,谁让她总想走歪门邪道。 曹律师是魏则行从集团里抽出来的,很有能力,陈云蔚的官司从头到尾就没半点烦扰到她。 而节目这边,安娜表演完就马不停蹄要回国了。 她为了参加这场比赛,特意放下手中工作而来,现在一刻也耽误不得,要立马回去当社畜。 走之前她跟着许攸宁去京城舞院逛了一圈,引得学院一阵轰动,讲堂满座,现代舞系的同学热泪盈眶,握着许攸宁的手,恨不得给她买一年份的奶茶。 安娜逛了一圈,略一思忖,犹犹豫豫地道:“许,你有考虑过进修吗?” 200(捉虫) 旁边的系主任眼神如刀, 嗖地插过来。 安娜:“……” 她解释道:“攸宁之前跟我说,她想成为一个全能型舞者……” 她记得她在itube上说,通过不断的进步, 将身体每一个部分, 都磨练到极致,让每一种舞蹈都浑然天成,像呼吸一样平滑自然。 简单来说, 跳什么, 有什么,舞风在骨, 招舞锨魂, 为此需要更多的练习,拓宽眼界, 拓展知识。 系主任诧异一瞬:“原来攸宁和你关系那么好?看来网上说得也不对嘛。” 安娜哈哈笑了,冲着许攸宁眨眨眼:“许之前不认识我,我们错过了很多可以互相切磋的时光, 不过接下来我们会补回来的!主任要是也想交流交流现代舞, 可以联系我啊。” 系主任纳闷地看向许攸宁, 这个安娜……是不是有点热情过头。 许攸宁失笑:“是有一些缘由。”瞄了眼正在展示栏看军训图片的安娜,她对系主任说, “安娜之前遭遇事业瓶颈, 有点抑郁,在网络上看过我aidl的比赛之后,就一直用小号和我在itube交流……” “所以早就认识?”系主任惊讶地看一眼安娜,安娜还在津津有味地看展示栏, 不过那个展示栏……有一半都被许攸宁揽走了。 许攸宁摇摇头, 安娜用小号跟她交流, 本身就不容易看出真身,再加上工作室一向是把留言整理给她,以节省她的时间,她根本没机会看见这个小号。 《十八般舞艺》结束后,运营小妹也专程将安娜的留言整理出来,不看不知道,简直数量惊人,大到职业生涯的烦恼,小到夜半失眠,都有交流。 网络上还有专门整理两人对话的帖,对于安娜晚上失眠,她还曾给出建议——晚上多跑几圈,跑得疲惫不堪就只能睡觉了。 【666,仿佛看到我男朋友叫我多喝热水。】 【失眠、多梦怎么办?多半是精力太旺盛!起来跑个十万八千里就好啦!】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许攸宁:“……” 安娜录制完节目后,甚至还有自媒体采访她,问她到底跑没跑。 安娜痛心疾首:“许,我是睡眠障碍,不是精力过剩啊!” 他们曾像密友般倾诉烦恼,那些留言也让许攸宁渐渐把安娜和那个充满烦恼、絮絮叨叨的小号对号入座,以致现在私下相处起来,毫无隔阂。 系主任想了想,又问:“你是说有什么项目适合攸宁吗?攸宁应该没有转跳音乐剧的打算。” 安娜单手撑着展示栏,说起这个兴致勃勃:“那倒不是,我在玛丽安艺术学院教书的学姐快要退休了,想找个有灵气的学生,我向她推荐了攸宁,学姐说想见一见。” 玛丽安艺术学院是安娜的母校,只开设戏剧、音乐和舞蹈三个领域的专业,录取率低到发指,能在这种学校教书,本身就不是泛泛之辈。 系主任又问:“你哪位学姐?” 安娜兴冲冲说了名字。 跟在旁边现代舞系的女生当即脑袋一晕,大、大牛啊!这是做梦吗? 系主任微微蹙眉,又不动声色看了安娜一眼:“如果真是要进修,这是职业生涯的台阶,是上是下都有可能,要好好考虑。” 下了舞台的安娜拥有年轻人的特质,冲动、跳脱,她怕安娜因一时的冲动把许攸宁坑了。 “这是个精进舞蹈的好机会,攸宁。”安娜笑眯眯地道,“学姐的能力也很强,跟着她受益匪浅。” 周围跟着好几个老师和学生,许攸宁只道:“你让我好好考虑考虑。” 安娜歪了歪头,笑着点头。 * 明镜般的落地窗前,轮椅从地毯上慢慢滑过,沃克端着茶杯,轻抿了一口:“我的意见……进修,当然是不错的选择。” 许攸宁点点头,她有些意动,沃克看样子也很赞同。 她正要开口,沃克忽然放下茶杯,顿了顿,才看向许攸宁:“那拉丁舞呢?不打算继续深造吗?” 许攸宁摇摇头。 沃克蹙眉,眼底划过浅浅的失望之色,又听许攸宁道:“不止,所有的东西都想轮流学习与交流。” 沃克微微一怔:“什么?” 许攸宁看着他,眼眸发亮:“所有舞蹈我都要好好学习,要看国内怎么学,还要看国外怎么学。我要用最短的时间理解到精髓,然后回国,我的重心始终在国内。” 她的双眸越来越亮,光芒照进沃克心底,他捏着自己瘦削的膝盖骨,心头的浮躁缓缓沉淀下来,想到他家那间渐渐蒙了尘的舞蹈室,深吸一口气:“可以,但是拉丁舞部分,你听我的安排,ok?” 江彤差点一口咖啡喷在茶几上,他是把自己当爹?! “她又不是小孩子,还用你安排,人家的人脉也不少了……” 沃克又一个眼刀冷冷扎过去。 江彤翻了个白眼。 许攸宁捧着茶杯坐在中间,眼观鼻鼻观心,像个置身不和谐家庭的小孩。 安娜走的时候,许攸宁当天有课,也就没有去机场送她。 安娜看着机窗外的白云,满心遗憾。 她有工作,只能在这边停留四天,不然她或许就能说服许攸宁。 不过攸宁说得也有道理,她至少要到实习期,才有空考虑进修。 凯瑟琳坐她隔壁的座位,拍了两张照发完ins后,才看向安娜:“安娜,我听说艾菲想找个学生,你带我去见她吧?” 艾菲……安娜一顿。 来之前她拍着胸脯说,一定会让许攸宁给她当学生…… 她不免幽幽叹了口气。 见安娜不理她,凯瑟琳气得尖叫:“安娜——!” 乘务快步走过来,脸上笑容温婉:“抱歉这位女士,可以麻烦你小声一点吗?” 凯瑟琳:“……” 她没忍住瞪了空乘一眼,再看向安娜,没好气地喊她:“安娜,你听不见我跟你说话吗?” 安娜想到以后跟许攸宁聊天,还有时差问题,又忍不住幽幽叹了口气,真的好可惜,她还想邀请攸宁去看音乐剧的。 见安娜还是不回头,凯瑟琳脸色有些发绿。 十几个小时的行程,两人几乎没说话。下了飞机,安娜要去舞团,叫助理把凯瑟琳送回去。 凯瑟琳憋着气:“我不回去!” 周遭的路人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循着看过来。 安娜沉下脸:“你爱回不回。” 凯瑟琳看明白了,安娜这回是真的不惯着她了。她气得嘴唇颤抖:“你认真的?你被那个女人灌了迷魂汤了?我们才是朋友!” 朋友……安娜抿了抿唇,她以前也这样想,但朋友之前应该是互相付出,相互包容,而不是凯瑟琳这样,一味索求。 安娜深吸一口气:“ok,你一定要吵的话,我可以跟你说清楚,我们不像朋友,你控制欲太强了,你是老师的侄女,我不想让老师难过,所以一味让着你,这反而让我很痛苦,一度舞也跳不好。” “你不是问过我,为什么《维纳斯的吻》要找编导来编舞,而不是我自己编吗?因为我他妈编不出来!我失眠!睡不好!我他妈没有任何灵感!我快废了!你满意了吗?” 凯瑟琳被她吓了一跳,震惊地看着她。 她从来没见过安娜破口大骂的模样,一时间涨红了脸,说不出话。 安娜冷眼看着她,忽然又像被卸去了力道一般,觉得没意思透了,这次甚至没有再嘱咐助理,径直朝机场外走。 助理尴尬地留在原地,她第一次见安娜和凯瑟琳吵这么凶,但她仍旧熟练地上前安慰凯瑟琳,轻拍着她的后背:“hey,honey……” 凯瑟琳忽然一把甩开她!力道大得助理一个趔趄,撞到背后路过的行人。 她连忙转身道歉,凯瑟琳看也不看她,快步朝外冲,等助理追出去,她已经坐上车走了。 助理几乎惊呆了,凯瑟琳居然把她扔下了?! 她茫然地呆立两秒,才拿出手机给安娜发消息。 凯瑟琳哪里还顾得上一个助理,她委屈又愤怒,安娜简直背叛了她们的友谊! 她完全不能接受在安娜心里,许攸宁的地位竟然比她高! 明明她们认识那么多年了!现在忽然就不重要了? 她气得狠狠踢打着座椅,司机按了两下喇叭:“拜托别打扰我开车好吗?你想让我把车开到海里去洗澡吗?” 凯瑟琳又狠狠踢了座椅两下,眼神阴郁地看了司机一眼,这才消停,拿出手机刷推。 却看见安娜拍了张机场临海的照片,配文字说:【返程了!意犹未尽,如果能天天一起跳就好了。】 评论都在哈哈笑,说安娜像恋爱中的少女。 安娜挑了一条反驳:【怎么会?我早就嫁给舞蹈了!】 有人问:【这次没有带凯瑟琳去吗?】 安娜喜欢打卡拍照,不管去哪里演出,都和凯瑟琳少不了一张合照。 安娜只回:【去了,不同路。】 凯瑟琳死死盯着屏幕,她觉得安娜这句话意有所指一般,让她异常愤怒。 不行!她不能就这样放过她! 凯瑟琳拿出手机,果然在线上云储存找到了自己上传上去的视频,她轻蔑地勾了勾嘴角,找得到“最近删除”又怎么样? 早在她录完之后,就已经同步上传了!现在离开b市,在这边谁能管她? 凯瑟琳把视频剪辑好,配上字幕,又发布了投票。 【我不认同这场颠倒黑白的比赛,就此做个投票吧!你选谁?】 【a、安娜·卡特】 【b、许攸宁】 视频发出的是安娜和许攸宁对决时的舞蹈,大量网友迅速涌入,阅读量蹭蹭上涨,以至于凯瑟琳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 有人提出疑问:【颠倒黑白是什么意思?】 凯瑟琳啪啪按着回复:【我伯伯都说她比不过安娜对吧?我看了一场笑话般的比赛!】 评论区顿时像热油滚进沸水,瞬间炸开,无数人盖楼追问,凯瑟琳却没心思回复了。 反正大家看过视频肯定就能明白! 没想到刚到公寓楼下,凯瑟琳没等来安娜的电话,反而先等来她妈妈的电话:“你在做什么凯瑟琳?” 她一边刷卡进门,一边道:“我刚到家……” “我不是在问你这个!”凯瑟琳母亲拔高声音,“我是在问你,为什么做这种事?!你伯伯非常生气!让我给你打电话!你不是三岁!为什么做事从来不用脑子!” 凯瑟琳被劈头盖脸骂得一懵,也被激起火气:“什么大不了的破事?!骂我做什么?” 电话那边的妈妈却又急又气:“大不了?你是认真的?我的天,好吧我必须告诉你,你伯伯气得不轻!现在的后果你能承担吗?” 凯瑟琳翻了个白眼:“能有什么后果?” “凯瑟琳!” 凯瑟琳被吵得头疼,烦闷地挂了她的电话,如果真那么严重,伯伯怎么不给她打电话,要给她妈妈打? 她把行李箱拉进衣帽间,扯了浴帽进浴室泡澡,等出来以后却发现弹窗消息有上千条。 ——光是未接来电就有几十个。 顶端是安娜的信息,她打了好几个叹号:【他妈的接电话!!】 凯瑟琳眉心一跳,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先打开信息,发现安娜发了十几条短信:【你在网上发了什么?】 【删掉!】 【你他妈到底有什么毛病?】 【快点删掉!】 【你知道这是违反保密协议的吗?】 保密协议?凯瑟琳满头问号,不知道安娜到底在说什么,但也不打算在安娜怒火正盛的时候打电话过去找骂。 安娜今天居然跟她发火,她也要晾晾她,凭什么就她一个人生气。 她随后打开社交软件,却发现留言和转发爆炸,甚至有不少人在艾特她,骂她。 凯瑟琳莫名其妙,直到看见一条:【愚蠢的女人,因为你,安娜要惹上官司了。】 凯瑟琳倏地一惊,这才开始翻找消息,却一眼看见了安娜贴出来的声明。 安娜表示视频发布事先不知情,会与违反协议泄露节目内容的员工解除合约,但节目组损失她会负责。 解除合约? 凯瑟琳攥紧拳头,安娜是在说她?可她在舞团工作根本没有签合约,安娜是什么意思?想让她离开舞团? 下面还有人追问这个节目是不是真的有问题。 安娜特意挑了这条,回复道:【没有,反正视频被发布,如果你看过,你就能明白。】 【但是耶基斯大师在赛前说她不是你的对手啊。】 安娜只是回复道:【评判是公平的。】 可有凯瑟琳之前的视频在前,大家都不怎么相信。 正在这时舞团的电话打了进来,凯瑟琳没接,转而想给耶基斯打电话。 反正好与坏,还不是伯伯一句话的事,谁能有伯伯专业? 可她才刚拨出电话,就被挂断,电脑右下角提示耶基斯发布了新的视频。 凯瑟琳赶紧点开,一定是伯伯帮她说话的视频! 她点开,耶基斯坐在桌前,看着摄像头,面色平静:“之前我侄女发布的视频,大家说,我在那个视频称对方比不过安娜,这并不真实。我只是敷衍我侄女,没想到大家因此吵起来。各位,在没有亲眼见到舞蹈之前,谁比谁厉害这种问句,根本无法成立。这次我侄女发布的视频,我看了,安娜输得不可惜,至于我侄女——” 他顿了顿,面上没什么表情:“安娜在参加节目前签了保密协议,凯瑟琳身为舞团的一员,竟然公然违背合同条款,自然要负法律责任,后续我们会请律师和节目组沟通,就是这样。” 凯瑟琳一愣,忽然想起当初她和耶基斯打视频电话,耶基斯只说“朋友之间需要信任”,确实也没说安娜一定会赢。 “喂。”电话终于接通,耶基斯的声音响起,凯瑟琳还没从视频里回过神,就听耶基斯道,“凯瑟琳,这次的违约金你自己支付,另外乔纳森的剧院正好确认,你去那边工作,不要再给安娜添麻烦了。” “如果你不去,我不会再管你,我以为你是还没长大,但你显然是太糟糕!你太令我失望了。” 凯瑟琳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乔纳森的剧院在一个欧洲小国,又破又旧,赚钱还不够每年翻新,伯伯居然让她去那里工作? “uncle——” 耶基斯听见她的声音,啪地挂了电话。 听见电话里的嘟嘟声,凯瑟琳大惊失色,抖着手臂不断给耶基斯打电话,但耶基斯并不接。随后她又心慌意乱地给安娜打电话,耶基斯最喜欢的学生就是安娜,哪怕、哪怕他不听自己这个侄女的电话,安娜的电话肯定会—— 安娜果然接了起来。 凯瑟琳欣喜又庆幸:“安娜——” “等等。”安娜那边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随后道,“凯瑟琳,你被开除了,过来把工资结一下,这次违约金你需要支付一半,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凯瑟琳的表情僵在脸上,像被雷哐哐砸中,脑袋嗡嗡作响,都快听不清她的声音了。 “如果你不支付,舞团也会请律师起诉你。”安娜的声音透过电流,听起来格外冷酷,“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凯瑟琳想叫她,尽管心中火急火燎,却像是灵肉分离,发懵到根本无法支配自己的肌肉。而电话那边,安娜也不打算等她回话,说完也挂了电话。 凯瑟琳如梦初醒,嘴唇动了动,心头一股憋闷和愤怒卷着惶恐尖叫出声—— “啊!该死!” * 许攸宁看到耶基斯的视频一点也不意外,当初凯瑟琳发布那个视频,她就觉得有问题,耶基斯明明白白是在敷衍她,就她太当回事。 助理还在给她发消息:【节目组跟我们沟通,说希望我们可以手下留情,沃克先生和江老师还在考虑。】 许攸宁正纳闷,助理又发来一条消息:【上次你答应薛老师去的那个综艺,节目组和耶基斯沟通好了,耶基斯也会来参加,大概心里还是怜惜自己的侄女。】 许攸宁:“……”原来是这么大个甜头,难怪马尔科和江彤会考虑。 凯瑟琳的视频不管是内外网,都引起了轩然大波。 虽然凯瑟琳拍的不清晰,也被律师要求删除了视频,可早已有人下载下来传播开。 金成石和罗蒙都在视频爆出来的第一时间,发推说攸宁这次的确发挥很好,安娜输得不冤枉,两人都将对方的舞蹈创意编入,算得上惺惺相惜的一段美好“对话”。一开始还被骂是拉偏架,直到耶基斯发话后,才彻底转变风向,涌进来一堆道歉的人。 金成石和罗蒙只好又发推,说不怪大家,毕竟不是内行,而且舞蹈的产生也并不是为了竞技,希望大家理性对待。 内网也有无数网友搭□□过去吵架,网上热闹好几天后,《十八般舞艺》最后一期对决终于开播。 ※※※※※※※※※※※※※※※※※※※※ 上个月太嚣张,每天坐太久了,颈椎再次变成反对派。 201 如果说许攸宁和赵俊文的比赛是开胃菜, 那许攸宁和安娜的比赛就是一道艳惊四座的佳肴!在短短开播后的半个小时内,收视一路猛增,俨然要卫冕今年收视之冠! 一直盯着实时数据的节目组工作人员乐滋滋, 因为舞蹈一向不是大众娱乐,这个收视率,大家是真没想到。 捡到宝了啊! 此时此刻, 电视上评选结果还没出,网上已经将许攸宁闹上热搜。 许攸宁的铿锵舞姿,招舞锨魂, 即使是透过电视屏幕,大家也感受到一种无形的东西穿透显示屏, 像一把开刃的利剑,在她一扇间,被她夺走呼吸,在她一眼中,被她摄走心魂。 那本不是个轻浮少年人能跳好的舞蹈,但折扇一张一合, 厚重的沉淀感扑面而来, 即使想轻视的说上几句, 对上这样锐利的女性,又不由自主把话咽回去。 【#十八般舞艺许攸宁神仙舞蹈#】 点开词条,实时一片叫好。 【呜呜呜小姐姐太飒了!我被姐姐迷住了!我弯了!我再也不直了!】 【许攸宁那个眼神真的好凌厉,这支舞太有味道了, 我觉得是她最好的舞。】 【这次许攸宁的编舞内核好棒!我们编导老师说攸宁这次的舞蹈内核比前几次都更成熟。】 攸宁与安娜强行插入的舞蹈片段也被网友直呼是“舞蹈建交”,大家被这种交流方式触动, 啊啊叫着磕起了cp, 好在这股妖风来得快去得也快。 吴淑风也趁势激情点评:【你能打击她, 却打不断她一身硬骨!每一支舞都需要足够的沉淀来碰撞,透过这些舞蹈足以看出演员的内心已经足够强大!】 陈清:【过去的都过去了,伤害打不倒你,而那些风风雨雨都是你成功的基石,加油!】 【哇快看我看见了什么!是大佬哎!】 【许攸宁牛逼了!】 【嗯?怎么觉得两位老师话中有话?是我想多了?】 【可能是看攸宁不容易吧,两位大佬老师都认识攸宁,心疼一下小辈而已。】 【??评委怎么就少一个了?有黑幕?】 【黑幕个屁,某自以为专家的主编偏袒罢了!笑死了天天在杂志指点江山,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楼上??交出瓜不杀!】 付申坐在书桌前,看着笔记本电脑的屏幕,脑中一片空白。 赵俊文会输,他在节目录制那天就知道。可他后来去了急诊,没有看到许攸宁后来跳的《焚》。 折扇在她手中,像挥出了无形的丝线,从电脑屏幕穿透而出,有力地凝聚成一股紧紧箍住他喉头的线。 像被掐住咽喉。 这支舞的水平,远超付申想象,完成度在之前和赵俊文对决的《藤蔓》之上,一时间把全场所有舞都给比了下去。 他心头升起巨大的茫然之感,原来竟然是他错了。 他夜郎自大,理所当然地给这个行业的演员框定他们的等级和资历,仿佛就是在维护跑在前面的舞者的利益,美其名曰维护老演员、老前辈。 可后来的舞者又是多努力才能走到现在,他轻飘飘的否定也许会让人失去职业生涯的新台阶。 至此,他知道,也会有许攸宁这样超越天赋的存在。 回想起舞台上他的举动,简直像个小丑!他简直是在侮辱他的职业! 付申呼吸加重,脸涨得通红,他的妻子正好端着牛奶进门,见他捂着胸口唇色惨白,惊得尖叫:“老付!” 急救车来了又走,付申躺在床上休息,听见门外妻子和儿子说话:“这到底是怎么了?你爸以前从来没这些毛病的啊。” “可能是这个。”隔着门,儿子的声音也有些忧心忡忡,“网上都在说我爸在节目里欺负年轻的舞蹈演员……” 妻子惊呼:“怎么可能呢?!老付对这些舞蹈演员一向爱护有加……坏话都很少说。” 付申靠在床头,看着天花板发愣,可他这次就是如此盲目,差点毁了一个舞蹈演员。他捂着脸,良久无声,好一会儿,才微微扬声:“老婆,帮我把笔记本电脑拿进来。” 付申的事情的确在网上默默发酵开。 节目现场那么多观众又不是瞎子,忍到节目播出,也早就忍不住,在匿名论坛爆料。 可爆料仅仅持续了几个小时,付申就发了一篇长文——《本是后山人,坐井说天阔》。 他在文中简短的讲述了节目录制现场的经过,以及对许攸宁《焚》的震撼,随后进行了深刻的自我检讨,末了为当初自己盲目又自大的心态道歉。 他不出来还好,一出来评论区骂声一片,付申呼出一口郁气,虽然被骂得难受,但心头另外口气总算顺了下去,他还决定将稿子往后压,让编辑准备几份许攸宁的稿子放上来。 朋友上门来看望他的时候,他忍不住对老友说:“许攸宁挺好的,很优秀的孩子,今年你们台的元旦晚会请她去吧,我给她做保。” 老友诧异一瞬,随机叹了口气:“你还不知道啊?许攸宁已经被庄导演邀请参加元宵晚会了……要不是这会过了春晚选拔,她没准就去春晚了。” 付申一怔,后背僵了僵:“哪个庄导演?庄岩?” 老友奇怪道:“除了他谁能负责元宵晚会啊?你别想那么多了。”他一脸感慨,“这小姑娘已经跃出小小的池塘,今非昔比了。” 付申恍恍惚惚,倍感苦涩,难怪大学时期的教授总说他不如庄岩。 他们的眼界和内心的高度,实在差很多…… * 《十八般舞艺》最终决赛还是大爆了一回。 许攸宁感受到了什么叫“流量”,她作为一个现象级的舞蹈演员,像一朵从枝头落下的花儿,从千家万户门前飘过。工作室电话再次被打爆,不仅有广告合约邀请、节目邀约,甚至还直接有经纪公司询问她意向。 工作室都代许攸宁拒绝了,可逃不掉记者的追踪,不管是学校还是工作室,记者都不少,似乎想趁着《十八般舞艺》热点未退,再抓着攸宁炒热一波。 魏则行踏进工作室的时候,前台小妹正在整理礼物。舞蹈工作室的地址从来都是公开的,有不少粉丝给许攸宁寄贺卡寄礼物,每天分类整理已经是前台的日常。 他一眼就看见沙发上摆放的一堆鲜花,他挑了挑眉,顺手挑起一张贺卡打开。 【恭喜夺冠,祝身体健康,天天开心!xyf留】 魏则行面色如常合上贺卡,放回去。 前台小妹观察着他的神色:“是认识的人吗?需不需要回一张贺卡?”落款留个缩写,这种隐晦的表达一般都是认识的。 “不用了。”魏则行淡笑着道,“和他不熟。” 前台点点头:“好吧。” 魏则行把桌上的一沓信件收起来:“我进去拿给她。” 粉丝信件许攸宁都有看,虽然大多是一些鼓励和表白的话,但如果有学习上的烦恼,许攸宁会回复。 ——就像安娜那样,许攸宁也不知道如果他们没有遇见,安娜会不会一直烦恼下去,但安娜很优秀,她不应该一直沉浸在烦恼里,沾上灰的明珠,也需要有人把灰尘拂开。 这些信中也许有一些人,也是这样。 魏则行不明确支持和反对,她想做什么就做吧,只要她开心,怎么都行。 他走到走廊,透过窗玻璃,许攸宁坐在地板上,正在和江彤说话,室内开着音乐,隔音良好,他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 魏则行也不打算打扰她,即使综艺结束,她也并没有因此闲下来,反而更忙了,制作组下一个舞蹈综艺邀请了薛青琳,许攸宁作为她的编导老师会去和她排练。期末考试也在准备中,除此之外,还有明年年初的大事——元宵晚会。 两人都很忙,但如果他不来找她,他们二人大概几个月也见不上一面。 魏则行微微有些出神。 这时运营总监走过来:“魏总。” 运营总监是个三十多岁的年轻女人,打扮干练,严肃地冲着魏则行点点头。 魏则行也点点头,看她就要进练功房,叫住她:“怎么了?” 运营总监说话很简短:“想找攸宁商量点事。” “我来吧。”魏则行道,室内许攸宁已经站起身,似乎和江彤商量完,打算继续磨一下动作,他不想打断她。 运营总监笑了下,婉拒:“我找攸宁吧。” 魏则行:“……” 这就是许攸宁的好员工,平心而论真的很优秀负责任,不告诉他也是一种负责任的表现。 可他总有一种被拉开距离的感觉。 运营总监又问:“听说魏总和攸宁一起长大?” 魏则行微微一顿,这真是最不想提起的话题,他神色很淡:“中学认识,长辈有来往,她父母我也算熟。” “这么说攸宁家的情况,魏总也应该很了解?”总监又问。 魏则行蹙眉,侧头看向她,眼眸微厉:“到底怎么了?” 运营总监看向窗里,许攸宁已经起范儿,似乎要从头跳一遍,江彤在旁边盯得很紧,两人很认真。 她轻声道:“网上有人说……攸宁是有钱人家的私生女。” ※※※※※※※※※※※※※※※※※※※※ 原句:本是后山人,偶做前堂客。醉舞经阁半卷书,坐井说天阔。——《卜算子自嘲》 202 流言是从一个华人论坛传出来的。 【在闺蜜那听了个八卦, 闺蜜的室友有个姐姐,是某位急速蹿红的舞蹈演员,闺蜜几年前在圈子里某个宴会上见过她, 是宴会东道主家的女儿,虽然东道主没有明说,但大家都知道是三儿的女儿, 身份尴尬,听说目前该舞蹈演员正处于离家出走中。】 【舞蹈演员?楼主读本读研?】 【看了楼主历史发帖,目测来灯塔不超过三年, 在对号入座下最近出镜率最高的舞蹈演员,ok,懂了。】 【解码了。】 【卧槽谁啊?这就解码了?来个暗号?】 【xyn吧?】 【emm……三儿的女儿, 却是你闺蜜室友的姐姐,你品, 你细品。】 【卧槽!比原配的孩子出生还早?恶心不恶心?!】 【吐了,日常恐婚。】 【哈哈哈我见过, 那真是土!我们小区过年一起出去玩, 都没人搭理她!顺带一提, 她当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追着我们小区一个男生!但人家不搭理她哈哈哈。】 【口出恶言大可不必,可恶的是大人,孩子是无辜的。】 【楼上如果你是原配的孩子,你也这么圣母?!】 【[图片][图片]找了下,圈子里还真有人当初拍了照片。】 照片里许攸宁安静地低头坐在角落,她睫羽低垂, 遮掩了眼中的情绪, 来往客人笑容满面, 香槟华服,却没有一个人关心她为什么独自坐在角落,神色寂寥。 ——这是他迟到的那场生日宴,从那天起,一切都变了。 魏则行面无表情看着电脑屏幕,桃花眼里像沉着寒潭,冰冷浸人。 运营总监轻声问:“这个还是通知攸宁来处理比较好吧?” 魏则行漠然地瞥她一眼,半晌,才冷冷滑出一声冷笑:“呵。”他将资料扔到桌上,淡声道,“这件事我来处理。” …… 【不是吧?我怎么听说不是这样的?我姨夫还出席过他们家女儿的升学宴哦,好像当时xyn也去了,闹得很大。】 许英黛正晃着脚坐在按摩椅上打字,冷不丁刷出这句话,猛地攥紧手机,眼中划过恼怒之色。 那场升学宴简直是她的耻辱!居然还有人提! 她面无表情继续打字:【回复用户23991:我就问你,跑到人家升学宴上闹事是何居心?自己身份什么没有逼数?要不要脸的?】 【楼上跳什么脚?我就质疑一下,你是升学宴在场的客人?】 许英黛正要回复,忽然背后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心里正想谁在家跑得这么急,忽然一盆冷水从天而降,将她浇了个透心凉! “啊——!”许英黛尖叫着从沙发上蹦起来,一抬眼却发现是许英梵,她忍不住怒从心头起,:“你干什么?!” 许英梵砰地扔了手上的水桶,忽然又冲了过来。 许英黛吓了一跳,连忙跳上茶几,却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在茶几上。许英梵扑了个空,干脆踩到茶几上去,伸手去捞。 许英黛这才明白——他竟然要抢她的手机! 她一边护着手机,一边拳打脚踢:“你干什么!妈!妈——!” 许英梵被连踢好几脚,窝火地一膝盖抵住她的肚子:“你他妈别动!” 许英黛差点被抵得吐出来! 在大客厅打扫卫生的阿姨听见吵闹声,急匆匆跑过来,见姐弟俩居然在打架,吓得吸尘器砸到地上:“天哪!黛黛!英梵!你们在做什么呀?你们别打了!” 说着上前拉架。 “王阿姨快把他拉开!”许英黛死死握着自己的手机不肯松手,但许英梵力气好大!捏得她手腕生疼,只感觉到手机一寸寸从手心滑走。 她气红了眼:“许英梵你到底干什么!” “我他妈还想问你干什么!”许英梵理智都快被怒火烧焦!要不是他同学跟他打探,他还不知道许英黛同学关系这么融洽啊!啊?还跟人说些乱七八糟的! 他狠狠一用力,手机被抢了过来,许英黛见状,连忙起身扑了过来,一口咬住许英梵的手背! 这一口下了狠劲,许英梵顿时疼得红眼,揪住许英黛的头发,就要将脑袋往茶几上按—— “还不给我放开!” 203 苏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小儿子和女儿像两个菜市场大妈, 居然在客厅里撒泼打架! 苏蓉一阵头晕,又猛地紧紧握着楼梯扶手:“没听见吗?!快给我松手!王阿姨!快把他两分开啊!” 王阿姨手足无措地上前,不知道该拉哪个。 许英梵听见苏蓉的喊声顿了顿, 许英黛抓住机会,狠狠撞开他的胳膊,连滚带爬从茶几上下来, 手忙脚乱地整理乱发。 许英梵也站直身子,冷着脸不出声,他冷冷盯着许英黛, 许英黛低着头整理,又抬头楚楚可怜地看他一眼。 许英梵厌恶地冷眼瞪着她, 这两年多, 许英黛总是用这幅模样让他吃亏! 他恨不得一拳将她那张可恶的脸砸进地心。 两人一左一右,隔着茶几,泾渭分明。 苏蓉当即心头烦乱。 小儿子和女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关系异常恶劣, 原本亲近的二人, 现在见面甚至招呼都不打, 浑然两个陌生人。 她视线在二人身上逡巡。 许英黛发丝凌乱得像鸡窝, 针织衫湿漉漉贴着皮肤,胳膊上沾了咖啡渍和压扁的车厘子果肉,整个人十分狼狈。而许英梵微微有些冒汗,白色卫衣上有几个新鲜的脚印。 对比之下,相当惨烈。 苏蓉心头划过几丝不忍,最终还是将视线落到许英黛身上:“黛黛, 你先去换件衣服。” 许英梵凉飕飕地问:“不先问问你的好女儿干了什么吗?” 这什么话!苏蓉被他刺得生气:“英梵你怎么这样说话?先让她换件衣服。”她微微感到心惊。 英梵什么时候对黛黛仇恨这么大了?她完全没有察觉到。思及, 苏蓉不由皱起眉:“你好端端发什么脾气?还朝黛黛泼水。” “泼她水?我还打她呢。”许英梵冷嗤一声, 手腕一翻,摸出一个白色的手机,尾端挂着一个眼熟的娃娃,正摇来晃去。 许英黛瞳孔一缩,她的手机!她下意识上前去抢,许英梵抬高手,挑衅地看着她:“怎么?不敢让人看?” 许英黛当然不敢,历史网页里,她才刚刚在那个华人论坛扯完皮。 她心头着急,佯作不经意去踩许英梵的脚,许英梵后退一步闪开,她一脚撞到旁边的茶几腿儿,疼得眼泪差点飙出来。 她只好扭头,委屈地看向苏蓉:“妈妈你看他!” 苏蓉顿时斥道:“英梵你拿黛黛的手机做什么?你自己没有手机吗?你把手机还给她!” 许英梵没理她,赶紧闪到角落低头按了几下,发现手机居然因为进水开不了机了。 什么烂手机!证据都没了?! 他将手机狠狠掼到沙发上。 许英黛惊呼一声,连忙弯腰捡手机。 “英梵!”苏蓉被许英梵气得额头突突,“你到底在干什么!在国外都跟谁一起玩?学成这样没教养的样子!” 发现开不了机,心头暗暗松了口气,一抬眼却对上许英梵嘲讽的目光,她握紧了手机,吸了吸鼻子,含着眼泪看向苏蓉:“妈妈,小梵可能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就打架?还跟女孩子动手!我不记得我有这样教过你!你先道歉!” 许英梵被许英黛恶心得不行,见苏蓉这样疾言厉色斥责他,顿时火冒三丈:“我凭什么道歉?!她他妈的活该!” “她做什么你也不该这样打她!”年轻男孩子打起架来不知轻重,许英梵刚刚简直是要把许英黛往死里打。即使已经阻止,但想到刚才的场景,苏蓉仍然不免胆战心惊。 “打她又怎么了?”许英梵冷嗤一声,“她整天犯贱!不该打吗?” 苏蓉快步冲过来,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许英梵从小娇生惯养没挨过打,冷不丁一巴掌,唇肉和面颊渐渐升起火烧般的麻。 他眨了下眼,没回过神。 “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苏蓉痛心疾首地捂住胸口,“你出国前那么努力,我以为你懂事了,结果出国才两年,你就无法无天了?在国外好的不学,都学些什么?!” 许英黛轻轻吸了吸鼻子,点头,又看向苏蓉,苦笑一声:“算了妈妈,反正我也没事,您就不要骂小梵了。” 苏蓉眉头未松,看向许英梵的目光愈厉。 许英梵被许英黛气得怒火中烧,恶狠狠瞪着她:“你他妈装什么白莲?!” “许英梵!”苏蓉扬声。 许英梵一拳砸到墙壁上,眼神恼恨:“从小到大我和她一起惹事,你都只骂我不骂她,你知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她跟同学说我姐姐是私生女!” 苏蓉一怔,脑子没转过弯来。黛黛为什么跟同学说她是私生女……不对! 她蓦地扭头看向许英黛,微微瞪大眼睛。 黛黛说的是攸宁! 许英黛胸口一跳:“没有,不是我!我从来没说过这种话!” 苏蓉眼神狐疑地盯着她,又绕到许英梵身上。 许英梵气极反笑:“你不信你看她的手机!她抢得这么快,不就是怕我翻她聊天记录!” 许英黛连忙解释:“不是的,这是我才买的手机,还热乎呢,我从来没跟外人说过家里的事,小梵肯定误会了。”她停顿一秒,语气探究地问,“还是说小梵听了谁的挑拨吗?” 听个屁! 许英梵差点又想骂,但对上苏蓉的视线,只得暗暗把这股火气压下去:“她是什么样的人您比我更清楚!您都把许攸宁逼走了,难道还要把脏水都泼到她身上?!” 苏蓉站在原地,有些怔忪,许英黛握紧拳头:“你不要胡说!我什么跟人说过这种话?” “你还装?!”许英梵冷笑一声,操起壁柜上的花瓶朝许英黛砸过去,“你要不要脸?!你a大有个同期,是我朋友的姐姐!我早就打听到了!你还狡辩?你再狡辩一句试试?” 花瓶砰的一声在茶几边炸开,碎片四溅,许英黛惊得尖叫:“许英梵你有病吗!你是不是疯了?!你竟然为了她骂我!” “我他妈骂的就是你!” 苏蓉如梦初醒,想到那个因在家冷遇,而离家出走的孩子,心头蓦地一阵绞痛,她按住沙发靠背,强迫自己站稳:“你们在做什么?!吵什么?!黛黛,英梵说的是不是真的?” 许英黛被她质疑的口吻刺痛,当下眼泪飙了出来:“妈妈,你怀疑我?我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 苏蓉眉头未松:“攸宁在家的时候……” 她话没说完,许英黛又是胸口一窒,妈这是什么意思?觉得她有先例? 以前那些冷待许攸宁的事,又不是全是她一个人做的! “妈妈!”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苏蓉,“您怎么能怀疑我?我是您教出来的,是什么样的人您最清楚啊!” 苏蓉神色松了松,委婉地对许英梵道:“可能你搞错了。” 许英梵面无表情,他算是看出来了,他妈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承认自己教出来的人不行。 ——而且他也没办法把证据扔在许英黛脸上。 许英梵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机,从玄关架子上取下外套。 苏蓉觉得不妙:“英梵?你要去哪儿?” 许英梵头也不回,推门出去,却被门口的人吓了一跳。 魏则行后退一步,微微一笑:“这是专门来给我开门了?” 王阿姨见状,连忙转身:“是小魏总来了。” 许英黛闻言也顾不上其他,连忙朝楼上跑,她绝对不要用这幅样子见人! 许英梵也没想到魏则行会上门——事实上高中毕业后,两家的来往忽然减少了,不仅是他,连许英斐也说,公共场合魏则行对他爱答不理,叫人摸不着头脑。 他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叫他:“则行哥。” 魏则行冷淡地乜他一眼,大门被保镖推开,力道之大,许英梵重心不稳,一屁股坐到了玄关台阶上,怔怔地抬眼看着他。 魏则行这才踏进门,他穿了件纯黑色的大衣,大衣里是一套整洁的西装,冷风强势地灌进门,吹得他碎发微乱。 他唇瓣含笑,桃花眼里也含着脉脉的笑意:“下午好。” 204 许家是三层独栋别墅, 客厅小两百平,门窗一关,闹中取静。 现在, 壁挂钟嗒嗒, 窗外枝丫上的鸟儿叫声婉转。 苏蓉看着魏则行身后健硕的保镖们,定了定神,打破死寂:“则、则行, 你怎么出门带这么多保镖?” 魏则行慢条斯理整理着袖子, 眼皮撩了撩:“许总不在?” 苏蓉刚要说许宏和许英斐都不在家,魏则行就抬眸:“还是把许总叫回来和我说话。” 苏蓉一哽, 他这是什么意思?是说她不够资格和他说话?!虽然两家差距很大, 但是她早就习惯以长辈的姿态看待这一群孩子了,完全不能接受魏则行用这种口吻对她说话。 “则行啊。”她语重心长地道, “你先坐一会儿吧,我给你许叔叔打电话,他——” 魏则行侧了侧头, 两个保镖心领神会, 略一颔首, 就径直朝楼上走。 苏蓉一惊:“则行,你要干什么?!” 许宏和许英斐的书房可都在楼上! 魏则行根本没理她, 侧身站在玄关, 面色冷淡地等着。 苏蓉问不出来,只好朝楼上走,刚走到楼梯口,就听见二楼传来一声尖叫。 “放开我!你们是谁!你们犯法了知道吗!妈!妈!” 许英黛被两个保镖粗鲁地从二楼拖下来, 苏蓉吓了一跳, 上前拉住保镖:“你们要做什么?!快点放开!否则我就报警!” 保镖抖了抖手臂, 苏蓉像折了线的风筝,砰的撞到酒柜,玻璃酒柜像是遭遇质检重锤,一个摇晃噼里啪啦往下砸。 “啊——”许英黛尖叫一声,边喊边踢打保镖,“ 许英梵你站着发呆吗!快点报警啊!” 保镖被她吵得不耐烦,手腕一翻将许英黛的胳膊反剪在身后,动作行云流水,简单得像按住了一只蚂蚱。 许英黛疼得倒抽一口气,面容扭曲。 许英梵看眼许英黛,他觉得许英黛大概率没瞧见魏则行,否则也不会一边上蹿下跳地挣扎,一边嚷嚷着报警。 但他不能不管苏蓉。 许英梵赶紧跑过去将苏蓉扶住,手足无措地看向魏则行:“则行哥……” 魏则行没有作声,视线落在玄关柜台上。许英梵这才注意到,他盯着看的是放在玄关上的一张全家福。 全家福是许英黛升高中时候拍的,一直放在那处,因为过于习以为常,所以照片的存在感反而很低。 ——要不是魏则行盯着看,许英梵甚至想不起来这里放了照片。 他眼皮跳了跳,刚想上去把照片倒进抽屉里,就见魏则行抬手,将相框倒扣在桌上。 啪嗒一声脆响,魏则行毫不留恋地撇过眼,似笑非笑地看向他。 许英梵看着那个相框,心头泛凉,艰难地开口:“则行哥……” 魏则行视线轻轻一扫,从他身上移开,像是看见个毫不相关的路人。许英梵心头复杂又苦闷,但魏则行连他爸都看不上,又怎么会跟他好脾气的说话。 苏蓉捂着额头,只觉得头痛欲裂,赶紧握住他的手催促:“快点给你爸打电话啊!” 许英梵嘴唇动了动,楼梯口忽然传来许英黛刺耳的尖叫,他循着看过去,原来一个保镖抓着许英黛的领口,蛮横地将她拖到桌前按在椅子上。 “天哪黛黛!”苏蓉惊呼,“你们快点放开她!” 许英梵连忙拦住她,这些保镖一点也不会手下留情,苏蓉这把年纪哪经得起几次磕碰! 保镖皮肤粗糙的手卡着许英黛的脖子,虎口的茧扎得她下颌生疼,许英黛恼怒地抬头瞪过去,却一眼对上了站在玄关处的魏则行。 她愣了愣,像被兜头泼了盆冷水,清醒了。 魏则行单脚踩在玄关台阶上,神色淡淡,垂眸看着她,比起高中时期,现在的他褪去学生的青涩,更有一种成熟男人的风度和魅力。 血液一下回流,许英黛心口发热,连心跳也快了许多。 ——毫无疑问,魏则行仍然是她见过的最优秀的男生,一朵怎么摘也摘不到的高岭之花。 她连忙想整理仪容,魏则行身后的保镖将一台笔记本放在桌上,翻开盖儿,许英黛顿时被屏幕网页吸走了视线。 她倏地一惊,立刻明白魏则行会出现在这里的含义,心头又惊又气。 魏则行竟然是来给许攸宁出头的?! 难道他对许攸宁是认真的?可是凭什么?圈子里这么多女孩儿都喜欢过他,谁不比许攸宁优秀?他到底什么眼光?看上许攸宁哪点了? 许英黛打破脑袋都想不明白。 “说说看。”魏则行微微弯唇,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桃花眼也盈起水波,“你还做了什么?” 许英黛被看得心神一晃,咬住下唇,露出楚楚可怜的姿态:“我真的什么也没说啊,则行你真的冤枉我了。” “……”饶是一直有些惶然的许英梵,见到这一幕也不免哑然。他觉得匪夷所思,许英黛现在头发乱得像鸡窝,口红因撕扯在嘴唇上大面积晕开,下巴上一道红痕从下颌径直上划到鬓角。 她如果能照照镜子,绝对没法厚着脸皮做出这副模样。 苏蓉眼见镇不住魏则行,只好走上来亲自打圆场:“则行,可能是有什么误会,不如我们坐下来好好说吧……?” 魏则行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她,只是慢条斯理地道:“你那个同学叫陈瑜?她说这个帖根本不是她发的,但她也说,这个账号只有她和你知道。” 许英黛猛地掐紧掌心,咬紧下唇:“真的不是我说的,我怎么会把这种一戳就会穿的谎说出去呢?” 魏则行瞥了保镖一眼,漫不经心地道:“那查下ip地址。” 许英黛一愣,其中一个保镖已经伸手在笔记本上操作了。 他刚按了两下,网页忽然一闪,变成了显示404的空白页面。 保镖一顿,迟疑地看了魏则行一眼:“魏总,网页忽然没了。” 没了?!许英梵也大吃一惊,小跑过来凑到桌前,倒抽一口气,网页竟然真的被404了?! “怎么会没了?”许英梵着急地按了两下enter,确实什么也没有。 许英黛一颗心缓缓落了回去。 网页真的没了。 可好端端的网页怎么会没了?谁在帮她? ※※※※※※※※※※※※※※※※※※※※ 闲聊:手机内存爆了,直接变成白苹果了……为了把资料留下来,那个斗智斗勇啊。 刷了几十次,每次都报错14。主要是我还没备份呢……但这么折腾有点怕把硬盘折腾坏了,就放弃了,检查了下云端和网盘,照片一直同步到网盘,通讯录和备忘录储存在云端。 就决定直接不保留资料刷机。 结果不保留资料刷机,又报错53……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多做备份。 205【修】 许英黛眼珠转了转, 面上不显,心头却松了口气。 魏则行微微眯起眸子,神色微敛, 露出思索的表情。许英黛趁机整理下头发, 又看向魏则行,嗔道:“我都说了呀,真的不是我—— ” 话还没说完, 网页闪了闪, 倏地变成暗灰色,一个像素小人从屏幕下角蹦到中央, 摇晃着恶魔尾巴, 叉腰哈哈笑:【把许攸宁赶走,这个家就是我的了!】 许英梵一愣, 喃喃:“这是什么——”他倏地想起什么,顿了顿,回头看向许英黛。 众人不解眼下状况, 另一个像素小人拿着话筒钻出来, 机械音从扬声器飘出来:“许攸宁和你很熟吗?” 扬声器传来啪嗒一声, 配合着恶魔小人的说话动作,竟然放出一段录音来:“唉, 姐姐毕竟一直养在外面, 公共场合出了错也可以谅解……” “因为一点原因,所以没有把她接回来,你就别问了,家丑不可外扬。” “是呀, 同一天出生, 所以生日是同一天……长得不像才是正常的啦……嗯?你就当我们是双胞胎吧, 我只是不想爸妈难过而已。” “姐姐毕竟流落在外面,吃了更多苦,爸爸妈妈更维护她也可以理解。” “……” 电流滋滋的声音不断切换。 这居然是许英黛的声音! 苏蓉扶着沙发靠背,一阵头晕目眩。 攸宁回家后,她一直担心冷落黛黛,更何况那时候对攸宁也确实…… 可她一直都护着黛黛啊!甚至还给了攸宁委屈啊! 黛黛为什么要这样说攸宁! 苏蓉嘴唇动了动,胸口像被人猛地攥紧,疼得她嘴唇嗫嚅,眼泪夺眶而出。 许英黛死死盯着屏幕,眼睛发直,这些话,她有印象。 可究竟是谁?竟然录音!关系这么亲密却录音?竟然还拿出来坑她? 究竟是谁?! 她咬了咬牙,顾不上愤恨,赶忙撇清:“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这是电脑合成的吧?!我从来没有说过这种话!” “合成个屁!”许英梵气得头发丝都快炸了。他知道许英黛手脚那么多,但至少她也该有点自知之明吧?! 他操起桌上的花瓶、摆件、桌旗,一股脑砸到许英黛身上:“你要不要脸?!竟然暗示别人许攸宁是私生女!爸妈因为许攸宁亏待你?!你摸着良心对天发誓,爸妈到底对你好不好?到底谁才是鸠占鹊巢的人?” 许英黛被吓得想尖叫,顾忌到魏则行还站在旁边,死死咬着牙,坚决不承认:“你胡说八道什么?这明明就是合成的!我要找律师起诉他们,妈!妈妈!你快帮帮我!我被陷害了!” 苏蓉脸上挂着泪痕,神色恍惚,仿佛没听到。 “妈!”许英黛见叫苏蓉没用,暗暗要紧后槽牙,只好转向魏则行,泫然欲泣:“则行,我真的被陷害了,一定是许攸宁的竞争对手,不知道从哪里打探到我们家的情况,才故意这样做的!” 许英斐嗤笑一声:“我去你妈的竞争对手!竞争对手刚好用你同学的账号?” “所以是陷害啊!” “我陷你大爷!” “许英梵你——” “你他妈的闭嘴!” 许英梵现在就陷入了“我不听我不听”的状态。许英黛每句话都被堵个正着,心里火起。 她狠狠掐紧掌心,爸和大哥怎么还没回来?! 魏则行的注意力还放在网页上。 对方并没有就此收手,紧接着飞快弹出好些新闻图片和视频,其中包括有许宏的创业经历、政府表彰优秀企业视频,以及许英黛走后门上大学的新闻,还有她本人资料。 最后附上发帖人ip地址。 他面色淡淡操起手站在一旁,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叩着手肘。 他白来一趟了。 许英黛注意到屏幕上的东西,心中咯噔一下,一行黑字紧随其后跳出来:【许英黛,好自为之,否则继续爆料,比如你的保时捷。】 随后网站再次404。 许英黛盯着那句话,脸色渐渐发白,后知后觉吓出一层冷汗。 不过在场人无暇注意她的情绪。 魏则行一个眼风瞥过去,他带来的人也精神一振,插上u盘,尽职尽责开始干活。忙活几分钟,手底下的人硬着头皮看向魏则行:“魏总,对方技术高超,收尾工作完美,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自然,魏总交代的事儿也完不成了。 魏则行神色很冷淡,他不说话,气压也像是渐渐降低,许英梵骂了许英黛几句,察觉到气氛不对,也慢慢噤声。 许英黛却不能坐以待毙,她扭头寻找苏蓉:“妈!妈!你不管我了吗?你看看小梵和则行!针对许攸宁的事情不是我做的!” 她提到许攸宁,苏蓉身子微微一颤,喃喃地道:“不要叫我,不要叫我妈……” 许英黛愣住了,心头颤了颤,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妈,你……说什么?妈?!” 大门被人一下推开,许宏匆忙推门进来,他风尘仆仆,还有些喘粗气。看见魏则行,不自在地扯了一把领带:“则行啊,王阿姨给我打电话,说你过来了,怎么不直接去公司找我呢?先坐吧,王阿姨,给则行倒杯咖啡。” “不用了。”魏则行含着笑,“许总的家我没兴趣久留。” 许宏气息微微一滞:“则行?” “攸宁的事,许总听说了吧?”魏则行慢条斯理掏出一份文件,掸了掸,“这是当初找攸宁回来的亲子鉴定书,许总把许英黛的鉴定书准备好,连同这份,开个记者招待会吧。” 许宏嘴角抽搐一下,不管是魏则行命令的口吻,还是记者招待会,都让他接受无能。 “则行。”他面色微敛,“这是我们家的家事——” “许总,我不是在跟你商量。”魏则行顺手捞起柜子上的相框,一面漫不经心打量,一面仿佛随口般,“我已经让许总足够体面了,许总好好处理,不然我就帮许总体面。” 许宏面色难看,被小辈搞得没脸,他有些窘迫:“则行,我们两家——” “许总。”魏则行终于撩了撩眼皮,看过来,桃花眼冰冷,“三天之内我要看到记者会。” 许宏噎住,他的面子被魏则行狠狠踩在脚下,一张脸涨得通红,压住怒意:“小魏总!许攸宁叫你来的?” 魏则行抬眸看他,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来:“许总在质问我?嗯?” 他眼里的光芒闪着冷意,手上的相框嘭的一声,被扔进了垃圾桶。 就像一声警告。 许宏忌惮地望着他。 他优雅又矜贵,从骨子里就和别墅区大多数人家不同,混在一起久了,以至于许宏一时半会都忘记,对方是从出身就能甩旁人一大截的人。 一直以来他被魏则行以长辈相称,可是魏则行想给他脸的时候,可以叫他一声叔叔,不想给他脸的时候,他连跟魏则行说话都少底气。 暴发户和有底蕴的家族根本无法比拟。 “爸!”许英黛哽咽着叫他,“则行、他忽然说我害攸宁,我根本没有啊!你快帮帮我呀!” 魏则行冷然地勾了勾唇,许宏眼皮一跳,当即厉声呵斥:“你住口!我和魏总说话,有你什么事?魏总既然说是你,那一定是有的放矢!” 许英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爸这是什么意思?魏则行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他又不是检察院在逃法官! 她知道刚才网站404,导致魏则行手底下的人什么都没查到。也就是说,魏则行手上连个证据都没有! 爸问都不问就要定罪?! 魏则行什么都还没说啊!他就先怕了? 许英黛心头渗出凉意,对许攸宁,许宏没什么感情,只有血亲责任。可对她一个疼了十几年的女儿,竟然也这样! “黛黛的亲子鉴定我们早就处理掉了。”许宏道,“非要做的话,要先预约……” “今天就去做。”魏则行淡声道,“许英黛是快死了吗?快死了也先做亲子鉴定。” 完全不给许宏任何操作的空间和时间。 许宏异常难堪,中午饭局喝过的酒搅得脑子一片浆糊,偏偏许英斐要明天才回来……他定了定神:“那做完鉴定,等出了结果,再——” “今天加急处理,三天之内召开发布会,给攸宁道歉。”魏则行又是不疾不徐地打断他,“你不会想看到我亲自来的。” 许宏听得是怒火中烧,面子里子都没了,还要被个孩子教做事,他憋了一口气:“那等明天——” “两天之内。” 许宏喉头一哽,怒气填满胸腔,额头青筋跳了跳,他拿起桌上许攸宁的鉴定书:“好,那我们公开澄清家庭的事。”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当年升学宴,真假千金的事儿就早已传开,许宏心理包袱远没有那么重。 但魏则行只是望着他,眼里似笑非笑。 这又是什么意思?他能不能说点人话?许宏心头微恼:“魏总还有什么指教?” “攸宁已经和你们断绝关系了。但她来告知公众的话,大家对她会比较苛责。”魏则行淡声道,“你们来发声明。” 许宏听到这个匪夷所思的要求,气极反笑:“魏总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我还能更过分。”魏则行微微一笑,眼眸带着凌厉的冷意,“许总想试试?你的烂账真以为许英斐给你藏好了?” 许宏倒抽一口气,又惊又怒:“魏——” “许总做还是不做?”魏则行又问,视线漠然地在许英黛身上一扫而过,“让她把以前做过的事都说清楚,然后道歉。” 许宏面色一寒,魏则行根本就不想跟他讨价还价,他就单纯是要来出气的。 他深吸一口气:“只要出具亲子鉴定,黛黛道歉,就——” “不行——!”许英黛惊呼,她不敢相信,许宏竟然会答应这么耻辱的事情!她焦急地出声制止,“爸你绝对不能答应!这事关我们家的颜面,怎么能他说什么你就做什么!” 许宏额头青筋一跳,上前一巴掌扇到许英黛脸上:“你给我闭嘴!” 三番五次被魏则行打断他说话,已经足够火冒三丈,连许英黛也这样?! 他的怒气终于有了宣泄口。 “你还提颜面?要不是你闯祸,怎么会闹到这种地步?!” 他气得不轻,手下也没了轻重,许英黛重心不稳,一下扑倒到地上,面颊火辣辣的,瞬间麻木到没了知觉。 她好半晌没回过神。 被打了? 她居然被爸打了? 许英黛惊愕地瞪着许宏,眼泪夺眶而出:“爸!你为什么打我?!你从来没打过我!你现在为了许攸宁打我吗?!我都说了不是我做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偏心!你也是!妈也是!都为了许攸宁打我!许攸宁是你们的女儿,我就不是了吗!” “不是你们说对许攸宁有一份责任,但感情绕不过我去吗?!” 苏蓉对她躲躲闪闪,许英梵对她冷嘲热讽,这个家因为许攸宁变得扭曲。她就是不明白,许攸宁是爸妈亲生女儿没错,可许攸宁并不想呆在许家啊!她许英黛才是养在爸妈身边十几年,和爸妈感情最深的人啊! “你们是我的爸妈!可许攸宁现在把你们都抢走了!” “你住口!”苏蓉绷着的弦终于断了,她激动地上前两步质问,“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我偏心?我偏心谁你不清楚吗!我就是偏心你,才对攸宁那么差!我的亲生女儿,吃了那么多苦……唔——”她一想到攸宁在这个家日渐沉默的模样,就心口一阵绞痛,站也站不住。 许英梵被她突然发青的脸色吓到,连忙上前扶住她:“妈!” 许英黛咬着唇,什么偏心她,真要是偏心她,怎么会由于对许攸宁愧疚而忽视她。 现在说什么亲生女儿吃了那么多苦,那她一个人要维护这个家,要在每个家人面前笑脸相迎,不让他们讨厌自己,她又要做出多大努力?! 她绝对不能去什么记者会把亲子鉴定扔出去,绝对不可以! 她只能求助许宏。 许宏要是脑子清醒,就绝对不要答应!这个绝对会把许家拖垮! 许宏面色极其难看:“黛黛,你去楼上换身衣服,我们现在就去安排做鉴定。” 许英黛错愕地看着他,可许宏有什么办法,这个世界上总是有蜉蝣撼树的存在,不巧,那个存在现在就在他家客厅站着。 她握紧双拳:“我不会去的!你们休想叫我去!” 她就做了那么一点点,她就只是想保护自己拥有的家不被许攸宁抢走罢了! 她又没做错! 她转身上楼,已经打定主意不会去,刚走两步,胳膊倏地一疼,接着一阵天旋地转,就被放倒在了地上。 魏则行带来的保镖将人按在地上,又看向许宏:“许总,需要帮忙吗?” 魏则行嗓音含笑:“我看许总需要帮忙,你就代劳吧。” “……”许宏简直不可思议,魏则行怎么会是这样的?这还是文明人干的事情吗? “快一点。”魏则行又温声催促,“不要耽误我接攸宁下班。” “……”许宏都快气懵了,同时内心又充满复杂的震撼感。 他真的没想到……魏则行为了许攸宁,竟然上门来逼迫他们。 他不得不承认,这一刻内心的惊愕震动大于生气。其实他心底,从来没看得起流落在外十几年的许攸宁。 尽管那是他血脉相连的亲生女儿。 叮咚——叮咚——叮咚—— 门铃声响起,将屋里紧张的气氛切开。 魏则行慢悠悠地问:“许总不去开门?” 许宏僵硬地站在原地,语气生硬地对王阿姨说:“你去吧,就说家里没人,不管是谁都让他改天再来。” 王阿姨如蒙大赦,急匆匆奔去玄关,按下通话键:“您好,请问——” “您好。”对面的女声嗓音温婉,又带着疏离的清冷,“听说魏则行来了,我来接他。” 206 许攸宁出舞蹈室接到两个电话。 一个是舞协的周会长, 他听了点小道消息,专门来电询问。 其实本也不是大事,就算真是私生女, 只要品行端正, 周会长也不觉得有什么,不过身份不光彩,有点限制发展——虽然他并不觉得这层身份能挡得住许攸宁了。 许攸宁也没想到, 竟然有人蠢到散布这种一戳就破的谣言? 周会长在电话里沉默片刻:“虽然不该由我说, 不过小许,你这父母还是远着点吧。” 要是折腾点不好的传闻, 许攸宁元宵晚会就去不了了。 许攸宁认真地道谢。 第二通电话是上次在国家电视台见过的钟书记。 他在电话里像个慈祥的长辈, 笑呵呵地说:“攸宁要好好处理这件事啊,今早我去开会, 才被□□办公室的人问了几句。” 许攸宁惊了惊,那个帖子辐射范围竟然这么广? 文化不仅是软实力的一种,也是各国间宣传策略之一。近两年来, 虽然许攸宁很低调, 也没什么媒体隔三差五报道, 但她确实渐渐“走”了出去,站稳了脚跟。同时对国内的年轻人而言, 也有正向积极的导向作用。 钟书记安抚她:“别紧张, 李部长从上次文交会就关注你了,他挺喜欢你,觉得你充满正能量。你尽管去处理,处理不好我找人帮你处理, 别影响了元宵晚会这种大事。” 虽然不知道李部长是怎么看出她很正能量, 不过被给予厚望, 许攸宁也表示她会好好处理。 运营总监见她打完电话,略一思忖:“小魏总已经知道这件事,刚才急匆匆走了。” “我知道了。”许攸宁点点头。“我去处理。” 运营总监一怔:“可是小魏总说他会处理……” 许攸宁摊摊手,她又不怕见许家人,只是觉得见许家人浪费时间罢了。 她在离家的那天就想通了,不会再和这家人共情。前面十八年没有许家人她不也活得挺好?接下来的人生也会是一样。 事实证明没有他们,她反而活得更好。 不过她得去找魏则行,所以她直接登门了。 许攸宁推开大门,来不及打量客厅的状况,就听见苏蓉哽咽的喊声:“攸宁!是攸宁来了吗!快!我要去见攸宁!” 许攸宁下意识循声看去,苏蓉被许英梵搀扶着朝这边走,可她等不及,推开许英梵踉踉跄跄跑来,神色凄然:“攸宁!攸宁!你回来看妈妈了吗?” 她看起来精神不太正常,许攸宁朝旁边侧了侧身,躲开她的手。 苏蓉扑了个空,更觉心头绞痛到难以呼吸,两行眼泪又顺着面颊落下:“攸宁,你不原谅妈妈了吗?妈妈知道错了!妈妈真的知道错了!” 许攸宁看着她,眉头微微蹙起。 她早就跟苏蓉说过,以后不要再母女相称,她离开许家就是和他们断绝关系,怎么苏蓉就是不明白? 苏蓉再次紧紧拉住许攸宁的手,用尽力气也不让她甩开,双眼仔细描摹她的面容。 如今她想见许攸宁,也只能上网搜一张她的照片聊慰思念。她又变白了,也更瘦了。和以前那种看起来不健康的瘦不同,现在她的身材很匀称,红唇粉腮,整个人像吸足养分终于绽放出属于自己的光彩,她相信不论男女,都无法从这样美好的女孩身上移开视线 。 站在大门边的许宏见到许攸宁,也是一个晃神。 他很久都没关注过许攸宁了,她穿着大衣踩着高跟鞋突然进门时,他一眼看岔,差点将她看成了年轻时的苏蓉。 ——两个儿子中虽然许英梵和苏蓉很很像,但男孩子五官面容要阳刚得多,比不上许攸宁与苏蓉五六分的肖似。更何况也比不了许攸宁身上独特娴静的气质。 许宏看着看着,忽然深深认识到一个愚蠢的问题。 这是他的亲生女儿。 她的眉眼、轮廓,都有他和苏蓉的影子,不,她比他们更出色。二十一岁的许宏还是个愣头青,根本达不到许攸宁这样的高度。 他嘴唇动了动,想开口叫她,又拉不下脸。 许攸宁冷不丁被苏蓉抓住,连忍耐周旋的心思都没有,只撩了撩眼皮:“苏女士,麻烦放尊重点,放开。” 苏蓉怔了一怔。 大一的时候苏蓉去见许攸宁,她会倏地冷下脸,说不近人情的话。苏蓉听了难过,可也明白女儿心里也有怨气要发泄。 虽然她冷脸相待,但苏蓉一直相信女儿只是伤透心,时间还长,她努力努力,关系还会修复——只要等女儿的怨恨消失。 她们是母女,打断骨头也还连着筋,血缘永远不可分割。 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在原地等待。 苏蓉摇着头,眼泪簌簌下落,依旧死死攥住许攸宁的手:“攸宁,妈妈想你,你想妈妈吗?妈妈想和你说话,你能原谅妈妈吗?是妈妈被鬼迷了心窍……” “攸宁……”许宏一时软了心肠,“你是不是遇到困难了?你跟爸爸说,爸爸会帮你的。” 许攸宁烦不胜烦,苏蓉和许宏简直是重度精分病人,态度变来变去都快变成万花筒了。她猛地抽回手,淡声道:“这次有人在网络上泼我脏水,证据确凿的话,我会直接发布声明,随后由法律来惩罚她。” 许宏一听,猛的回神,这说法不就和魏则行的解决方法大差不差? 别人不知道,可魏则行既然登门找茬,就一定有证据,届时他一张老脸往哪里搁?董事会成员又怎么看他? 许宏愣了片刻:“攸宁,难道你要看着爸爸妈妈丢人现眼吗?” “你们都丢人了这么久,再多几次也没什么。”许攸宁以前不知道,不过她去看望陈清的时候,易远会把圈子里的事儿当笑话说给她听。 许英黛升学宴的事虽然被许英斐处理及时,但架不住在场宾客私下八卦,大家都当许家是笑话,亲生的不要,把抱错的孩子当宝。 现在,许英黛为避事端被迫远遁国外念书,而许攸宁一步一步稳扎稳打,哪怕在广场上拦跳广场舞的阿姨,也有一半人能说出许攸宁的名字,二人高下立判。 许宏被她把话堵了回去,顿时心头一闷:“攸……” “好了。”许攸宁淡声打断他,随后看向魏则行,进来这么久,魏则行像个没事人一样坐在椅子上,含笑托腮看他们说话,简直把自己当个看戏人。 “你还不走?我都来接你了。”许攸宁无奈,“不是说今晚会陪我去吃饭?” “这不是许总和苏董太激动了?我不忍心打扰他们。”魏则行慢条斯理地起身,“许总和苏董激动得让我以为他们见到了失散多年的女儿。” “她本来就是!”苏蓉被这句话刺激到,蓦地大喊出声。 魏则行一顿,眸子微闪,冷冷瞥过来。 许宏一看这个眼神,就知道不妙,果然,魏则行一边整理着袖扣,一边漫不经心走着,皮鞋踩在木地板上,每一个脚步声都像打在人心上。 “你把攸宁当女儿?攸宁被你许家找回来,你们嫌她没有经过专业的礼仪训练,嫌她吃牛排不懂三分熟,嫌她股票经营投资证券什么都不懂,你们想要的到底是女儿,还是一个完美的‘贵族’样本?” “不是说许英黛才是你们的女儿吗?”魏则行似笑非笑地微微抬了抬下巴,“这不就满足你们了?” “呜……”苏蓉捂着嘴,扶着酒柜,呜咽出声。许英梵扶着她,担忧又无措。 许宏憋着气:“攸宁,爸爸从来没有那么想,爸爸从来不是会娇惯孩子的人,对每个孩子都一视同仁,严格管教,所以爸爸觉得你在外面跟着别人学坏了,才没有黛黛和小梵这么听话……但是爸爸是为你好,你学舞蹈有什么用?你想做什么岗位,爸爸都可以给你解决,要不然你进公司去帮你大哥?” 他说完,没听见许攸宁的回应,才注意到许攸宁正目不转睛盯着魏则行看。 许宏迟疑一瞬:“攸宁?” 许攸宁没有反应。 合着刚才她根本就没听他说话? 许宏差点被自己给气晕了。 可许攸宁确实没有听他说话。许家的装修风格偏冷,她曾经在这个家,感受到无边的冷漠和孤独。可此时魏则行站在桌前,像一束闪亮温柔的光,一点点柔和她心中的温度,她从心湖深处渐渐升起无数喜悦和爱意,慢慢快要弥漫出来。 她喜欢的这个人,真的很值得。 魏则行走过来,伸手替她整理下发丝,随即仿佛不经意般,低下头,薄唇在她眼角蜻蜓点水一碰:“别看了,我们走吧,让你特意绕路来接我的事,晚上会向你好好赔罪的。” 许攸宁弯了弯红唇:“也行吧。” 两人一边旁若无人说着话,一边朝外走,苏蓉神色凄楚地喊了一声:“攸宁!” 许攸宁这才想起什么,回过头:“对了许先生,两分钟后有您的电话,记得接。” 魏则行挑了挑眉。 许攸宁笑着解释:“是会让许总体面的处理这件事的电话。” 苏蓉根本不知道许宏的状况,追着许攸宁跑到了门口,心急如焚地喊:“攸宁!攸宁!你去哪儿!你能不能别走啊!” 明明也就一两步的差距,可许攸宁愣像是没听见,脚步平稳地走到门外,和魏则行谈笑风生。 苏蓉奔下台阶,脚下一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她凄声大喊:“攸宁!你别走!你原谅妈妈!” 许攸宁拉开车门,好像终于听见她的声音,侧目瞥了她一眼,又继续和魏则行说话。 车门砰的一声关上,扬长而去。 苏蓉心如刀割,只觉得天旋地转,边哭边捂着胸口:“我的女儿,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的女儿啊……我怎么会被鬼迷了心窍,这样冷待我的女儿……” 许宏追着她的背影走了两步,听了这话,还是不明所以,直到三分钟后接到市长办公室的电话,这才颓然地在沙发前坐下。 他不明白了,许攸宁什么时候成官方文化宣传大使了? 许英黛看着苏蓉涕泪涟涟的狼狈模样,觉得讽刺至极。 什么鬼迷心窍?说她是鬼吗?不过是他们看不上那时候的许攸宁!现在看人家出息了,就想起自己有个女儿了! 她只觉得又气愤又心凉,却只能低着头,把情绪藏在心里,不出声。 网上也并没有魏则行预想的糟糕情况出现。 207 虽然有好事者事先截图后, 第一时间把料透给营销号,但营销号却出人意料,只是浅浅一提。 【最近有网友爆料, 频频出演综艺节目的舞者许攸宁疑似富商私生女身份, 真相如何有待考证,但小编认为我们更应该专注公众人物在荧屏前的表现,而非他们的私生活。】 【神他妈不关注私生活, 好像那些失德艺人、劣迹艺人还挺委屈。】 【不管怎么样孩子是无辜的啊!】 【无辜个屁, 我就问你,你要是原配孩子, 你天天电视上看见她, 你心里堵不堵?!】 【都说了真相有待考证,既然选择走到舞台上, 希望赶紧澄清!如果事实如此,希望有自知之明,低调做人!】 许攸宁通过这次综艺, 再一次走到大众视野里, 大家对她的喜爱值和期望值越高, 就越苛刻。不过运营总监看她从许家回来后,心情如常, 连包子都比以前多啃一口, 顿感放心,除了让手底下员工盯着点动向,也没多插手。 一路走得太顺总会有挫折,最近蹭热度的自媒体越来越多, 已经有圈子外的人对攸宁产生了负面情绪, 运营总监琢磨着或许可以借这次机会一口气到位。 同情加不了分, 但好歹会换三分口软。 不过不等运营总监把弹簧彻底压下去,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许家先开了发布会。 一开始记者们以为是产品发布会,媒体都不甚上心,结果收到消息不过半个小时,就陆陆续续有人来打招呼,说是务必郑重对待,一定要到场如实报道。 “……”不是,一个产品发布会,用得着专门打招呼? 大家伙儿勉强打起精神,前往发布会,左右交接,发现所有人竟然都不知道这场发布会的核心内容到底是什么。 要不是领导出门前专门嘱咐,记者们都想直接睡一觉得了。 发布会时间定在下午两点,临近两点,才有人稀稀拉拉进来,大家抬头看去,领头的许总许宏面色说得上是如丧考妣,脚步缓慢又艰难,活像个九十岁的老人。 他身后跟着一个妆容精致的年轻女人。 只是女人明明容貌清秀,但硬生生板着一张别人欠她八千万的棺材脸,大家看了一眼,就不想再看了。 心说这许总新招的秘书有够掉份儿的。 但这位秘书却坐在了“许英黛”的座位上。 记者们愣了愣,这才窃窃私语起来。 许总的女儿可是很有名,当年因为大学入学问题把财大招生办主任和系主任全部拉下马,还差点牵连到校长,而她本人却远遁国外。这事儿其实低调点大众很快就忘了,但现在许英黛居然还敢来发布会! 一时间台下不断响起“咔嚓咔嚓”的快门声。 许英黛面色难看,低下头,试图用头发遮住脸,这时忽然一个穿黑西装的人拎着一个颈椎矫正器走上来:“许总,请让许小姐把这个戴上,我们小魏总打过招呼,如果许小姐有颈椎病,颈椎支棱不起来,这个可以帮她支棱一下。” 许宏错愕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一时间差点气懵了。 许英黛的面色更是差点没崩住,她真的没想到,魏则行竟然这么狠!看她低头,就想用颈椎矫正器,强迫她不许低头! 他把自己当囚犯吗?! 许宏气得嘴唇直哆嗦:“魏则行……” 黑衣人:“这就是小魏总的意思。” “许、许……” “攸宁小姐当然是同意的。” “……” 许英黛神色怨愤:“我是不可能戴这种东西的!” 她已经来发布会现场了,他还要怎样?! 黑衣人闻言,当即神色微敛:“那就由不得你了。” 接着众人眼睁睁看着黑衣人按着许英黛的脑袋,强行把颈椎矫正器装在她的脖子上。 这一下视野宽敞,许英黛的脸彻底露了出来。 惊讶到沉默的记者们安静两秒,又开始对着许英黛拍照。 许英黛气得快要崩溃了:“快给我放开!快点放开啊!否则我不开发布会了!” 黑衣人面冷心更冷:“你脱一次我安一次。” 许英黛死死掐着掌心。 她快要被气疯了! 这个世界,这些人,到底为什么要对她这么残忍! 记者们拍着拍着,渐渐看出门道来了。 ——原来这次发布会的主角,是这位许家千金啊。 208【修】 不过看起来好像有些门道。 记者们交头接耳片刻, 拿出手机打探消息。 “你不要闹了!”许宏对许英黛实在不耐烦,都什么时候了还耍脾气?她要等着魏则行来按着她的头,亲自给她戴颈椎矫正器吗? 许英黛这边还没崩溃完, 听见许宏的话, 顿时心一凉,忍不住悲从中来:“爸……我又不是不道歉,难道魏则行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吗?” 许宏顿感烦躁:“不然呢?!”他还能怎么办?许英黛这么二十几岁了的人了, 一点也不懂事!记得许英斐二十岁的时候都能帮他打下手了!连小梵这两年都长大了, 怎么就她还……许宏目光微动,相比之下……攸宁也崭露头角, 可以说得上是出人头地。 他幽幽盯着桌上的名牌, 该说果然是没有血缘的孩子吗?骨子里就没有他们许家人的魄力。 这时助理走上来,低声说:“许总, 时间到了。” 许宏没由来心头一颤,缓慢地抬起头,记者们正好奇地盯着他, 周围的工作人员也面色严肃, 等待着发布会开场。这中间有多少是魏则行派来的人呢? 他咬了咬牙, 霍然起身:“各位下午好,欢迎大家参加本次发布会。不过这次并不是一次产品发布会, 而是针对近期我女儿许攸宁是私生女的谣言进行澄清!” 会场静默一秒, 随即炸开锅。 “竟然是澄清这个事?” “专程开发布会,想不到许总还挺重视许攸宁。” “这么优秀的女孩儿谁不喜欢?” 记者们的私语像尖刀,扎得台上的父女二人鲜血淋漓。 许英黛银牙紧咬,表情管理完全失效。许宏更觉得心头闷得慌, 于是沉了沉声:“许攸宁并非网上传言那样, 是我的私生女, 的的确确是我和我太太苏蓉的亲生女儿。” 旁边的黑衣人板着脸把亲子鉴定推过来,许宏忍不住双手交握片刻,才拿过亲子鉴定:“这是我和我太太分别和许攸宁的亲子鉴定,可以证实我们的亲缘关系如我所言。” 他握着亲子鉴定没动,旁边的黑衣人利落地抽走,巡游似的把亲子鉴定展示给记者们,看得许宏一阵嘴角抽搐。 有记者要提问,许宏想做没看见,继续说下去,会场负责人确利落地把话筒递了过去。 “……”许宏盯着那个会场负责人,心头火起,这他妈又是魏则行安排的? 他烦不烦人?! “许总。”记者握着话筒,难掩眼中疑惑,“既然是亲生女儿,为什么以前从来没听许总提过?而且据我所知,许攸宁是单亲家庭,抚养他的父亲已经逝世……” 平白被逝世,许宏腮帮子抖了抖,又深吸一口气:“关于这件事,我需要花一分钟讲明白。” 没有深仇大恨,没有阴谋论,一切都是天意弄人,好端端的两个孩子因为护士的疏忽被放错了保育箱,两个孩子的人生因此错位。 台下记者哗然,感受到记者们的视线,许英黛快要哭了,恨不得钻到桌子低下去。她的秘密,她处心积虑藏了这么久的秘密,就这样大白了! 所有人都会知道!她的那些同学朋友会怎么看她? 她不禁感到心酸和恼恨,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可记者又忍不住提问:“许总,许攸宁一直说父亲逝世,是不是和你们关系不好?” “是许攸宁不认你们还是你们不认许攸宁?” “许攸宁现在比许英黛小姐优秀,许总没有更倾向于培养许攸宁的想法吗?” 许宏被问得尴尬又窘迫,还来不及说话,突然有一个记者的声音从后排穿透过来:“许总,从许攸宁离家出走后,你们家一直没有向她道歉吗?” 许宏一愣,抬眼看去,坐在后排的年轻记者,皱着眉头看向他,面容很严肃。 众人看过去,认出这居然是舞蹈杂志的专栏记者。 这是还有什么内情?! 记者们两眼放光。 值得一提的是,这舞蹈杂志的主编付申,前不久才和许攸宁有交集,这么看来,这记者一定知道点什么! 可许宏只觉得荒唐:“我道什么歉?” 记者面色不变:“许总真的要我说吗?说你们家苛待亲女,强迫许攸宁改专业;说她跳舞像个戏子,丢你们的脸;她在你们家过得比保姆还不如,甚至还要顾忌弟弟的脸色;生日宴连条像样的礼裙都没有,离家出走时,还被许总说‘走了就别回来’?” 全场鸦雀无声。 许宏勃然变色,后退一步,凳子砰地栽倒在地:“你胡说八道什么?!” 记者只是冷冷笑了下:“我是胡说吗?这是只要肯花钱打听都能知道的消息。许总不肯承认吗?那许总今天的发布会还能开下去吗?”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记者!许宏嘴唇颤抖,他无法反驳,因为接下来,他还要按照魏则行的剧本,说清楚他许家和许攸宁断绝往来的事实。 他的眉眼染上一丝颓然,又忽然坐了下去,话语疲惫:“好,我说清楚,我们家确实和攸宁有矛盾,我和攸宁的母亲并不支持攸宁的路子,那时候也和攸宁生疏,两边家庭教育完全不相同,以至于我们家和攸宁有隔阂,亲近不起来。所以后来攸宁离家出走,我一气之下就和她断了往来……” “家庭教育不同?”那记者又出声,“家庭教育再不相同,起码的以礼相待可以吧?我相信许攸宁做到了,不知道许总为什么没做到?能不能请许总解释下当初的心路历程?” 什么心路历程?还不是看不上这个瘦得像营养不良的闺女,被那普通的个体户养得一塌糊涂,还跑去学下九流的舞蹈! 许宏面色青一阵白一阵。 记者笑了一声,倒是一副了然的模样。 许宏更觉面皮被人扒下来般,□□裸的,无所遁形。 忽然前排有记者看向许英黛:“许小姐一直占着许攸宁的身份,不知道有何感想?” “许小姐从大学后门事件后,似乎一直没有给公众一个交代,这次出席发布会,是不是打算借此机会给关心此事的大众道歉呢?” “许小姐有打算回到原本的家庭吗?” “许小姐有没有和自己真正的亲人联络过?” 许英黛本来坐在一旁装死,不知怎么竟然被记者瞄中,她当即有些慌张:“这次并非是……这次是因为……” 她说了半天,却不敢说下去。 因为怎么说都不对啊! 翻旧账对她不利,可真正出席的原因也不利啊! 许宏扛不住丢人,只好代为解释:“英黛这次是来向攸宁公开道歉的,英黛和室友产生矛盾,让室友误会了英黛和攸宁的关系,所以才传出私生女的谣言……” “到底是怎么个误会,竟然会让毫不相干的人认为许攸宁是私生女?”有人追问道。 许宏说不出,看向许英黛。 许英黛硬着头皮:“我们因私生女的话题吵架,我又无意提起姐姐,因此别人以为……” “等下。”舞蹈杂志的记者阻止,“你们并不是姐妹吧?许攸宁有承认你是她的妹妹吗?” 许英黛面色涨红:“……”他以为自己很想这样叫吗?!这个记者是许攸宁派来的卧底还是怎样! 有钱人的八卦实在太香了!记者们追问个不停,愣是将许英黛问得晕头转向,直到有人忽然问了一句:“许小姐脖子受伤了?戴这个不好看。” 许英黛随意听了一耳朵,听见“不好看”立刻不耐烦:“又不是我想戴!这不是魏则行逼我——嘶——” 许宏狠狠踩了她一脚。 面色难看地起身,强作镇定:“虽然英黛是抱错的,但我们家一直把她当做亲生女儿,以后也会这样。不过做错事了就是做错事,英黛,道歉吧。” 许英黛分外屈辱,弯下腰:“对不起。” 记者们冷眼盯着这对父女,其实并不满意,但道完歉后,许英黛忽然起身,匆匆忙忙跑下台,许宏也无意识抹了把汗,甚至亲自主持了结尾:“那么今天就到这里。” 说完也逃也似的快步走下台。 在一阵拍照声中,不知道哪位记者率先啪的合上笔记本,忍不住唾了声:“呸!” 引得众人都露出了嘲讽的表情,不过几秒,又很快收拾起东西,匆匆忙忙离席。 大新闻啊! 一个是初出茅庐的优秀舞者,一个是冉冉升起的新富商,这两个人,居然是父女?! 还居然是“错位人生”的戏码?! 八卦新闻瞬间在社交网络爆炸,吸引了一帮吃瓜群众,很快就有无数自称邻居、同学的人站出来说话。 什么许攸宁以前又瘦又不爱说话,弱不禁风。 什么她以前在学校喜欢男同学,被好多女生嘲讽。 什么在食堂门口和亲弟弟打架之类的,全都爆了出来。 但到末尾,大家却都为她不平。 【我以前不知道许英黛不是许家亲生的,还以为她是心里不平衡,看不惯妹妹享受了好的待遇,才对许英黛冷脸,现在看来,不打许英黛都是许英黛祖坟冒青烟了!】 【一天到晚茶言茶语,当初就是许英黛误导大家,才让大家以为是许攸宁先找茬,她本身又不爱说话,就错过了沟通的机会。】 【攸宁真的很努力了!她是艺术生,其实没有多少时间用在学习上,但是后面她很努力!你们看看她高考成绩就知道了![图片]】 【她弟弟也不是个东西,到处跟人说她不是,还在食堂门口打她,虽然最后反而是被打的那个,乐死我了。】 【我和攸宁是初中同学,她真的很苦,不是现在看见的这么光鲜。初中正是长身体的阶段,但她很节约,每天中午的盒饭很素,那时候都是大家一人一勺肉菜分给她吃的。】 【骂私生女的那拨人,现在可以道歉了吗?】 【不是,许英黛哪儿来的脸还占着许攸宁的身份啊?她现在享受的,可是原本属于攸宁的一切啊!】 众人恍若找到突破口,开始在网络讨伐许英黛,从以前的高考后门事件,到如今的鸠占鹊巢,她被扒得底裤都不剩,连交往的男友都被如数家珍。 这种大庭广众被扒光的感觉让她羞愤得不敢出门,许英黛甚至觉得连家里的阿姨都在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 什么意思?她们当时不也看不起许攸宁吗?!拿着许家的钱,却连许攸宁的衣服都不帮她洗,现在倒来看不起她了?! 她气咻咻地想去找苏蓉,刚走到楼梯口,就听见楼上传来一声惊呼:“我的乖孙!别抽了!身体要紧!” 许英黛一愣,奶奶回来了? 她匆忙下楼,一个精神十足的老太太正站在沙发旁边心疼地看着许英斐,许英斐掐灭烟,揉了揉太阳穴:“奶奶,坐吧,我给你倒杯水。” “让保姆倒就行了,你去倒什么啊。”老太太看着许英斐疲惫的模样,忍不住直叫唤,“我的乖孙怎么累成这样?许宏,许宏!你不上班吗?你是不是把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交给我乖孙了?” 许宏正在往楼下走,听见这话就没忍住,和老太太掰扯起来:“孩子都那么大了,又是公司顶梁柱,当然什么都要接触!” “那你也别累着他啊!复杂的事情你自个儿做啊!你让我乖孙去做什么?!还让我乖孙喝酒?!” “……” 许英黛连忙上前:“奶奶,你不知道,这事儿吧……” 她欲言又止,老太太看得着急:“你倒是说啊!” 许英黛叹了口气:“是姐姐,她逼我和爸爸向她认错,现在公司股价下跌,半个月接连亏损,股东们都质疑哥哥,哥哥也很难……” 许英斐顿了顿,瞥了许英黛一眼,这一眼仿佛看穿了她所有想法,许英黛不由得脖颈发凉,但她向来不怕许英斐,又冲他笑了笑。 老太太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许英黛口中的姐姐,是她的亲孙女——许攸宁。 她没好气地问:“这丫头又干什么了?” 怎么次次回来,攸宁都不让她舒心? “来把攸宁电话给我,我来问她到底要干嘛,哥哥这么辛苦支撑起这个家,她就只会捣乱吗?”她看向身后停好车进门的许明江。 许明江砰的甩上门:“打什么电话?那是你降得住的丫头?小辈的事儿别去掺和!” 他实在不想提,自己在许攸宁面前搞得颜面尽失的事,那丫头就不是个善茬,走就走了,还去招惹做什么? 反正他又不靠许攸宁养老! 老太太不悦地瞪他一眼:“这丫头在家一点也不尊老爱幼,我打个电话问问怎么了?还要逼她爸和她妹妹给她道歉,我就没见过这么无理取闹的丫头,乖孙有她电话吗?” 许英斐摇摇头,他就是有,也打不过去,许攸宁早就拉黑他了。 在酒柜后面躲了半天的许英梵忍不住了,跳出来反驳:“奶奶您别胡说啊!这件事本来就是咱家不对!许英黛在外面造谣我姐是我爸的私生女,我爸又一直默许这种传言,难道不该道歉吗?” 老太太蹙眉:“一个谣言罢了,谁还当真啊?就这就要逼你爸给她道歉,不依不饶,把公司搞成这样,又不是深仇大恨!” “……”许英梵心头划过一阵凉意,如果不是亲耳听到,他也不会觉得这是他奶奶说得出的话,“可是我姐现在发展良好,这个谣言对她伤害很大,而且——” 老太太眉头未松:“乖幺孙,因为这种小事就睚眦必报,她哪里像我们家会教出来的人?你们都是她的亲人,难道还有什么比亲情、比一个家庭团结更重要的吗?” 这话说到许宏心坎里去了,他重重放下茶杯:“没错,唉,也没办法,她跟着外面那个男人生活,肯定教育缺失,比不上咱们家的。” 亲情?团结?许英梵觉得匪夷所思,奶奶怎么会理所当然地认为许攸宁该对这个家有亲情,讲团结? 他们是集体失忆了吗? “我不觉得我姐做得不对。”老太太还在和许宏一搭一和,许英梵冷不丁出声,打断了他们,“不是爷爷教的吗?做错事就该道歉,爸爸和许英黛做错了,不该道歉?而且我觉得不光他们,大家都该道歉,你们并没有把我姐当成一个完整的人来尊重,而是作为这个家庭附带的东西,她不好的时候,你们觉得累赘,她好的时候,又觉得她不知感恩,可是她从始至终什么也没做错,只是不小心落到了别人家里,她已经很努力了,你们觉得不好的地方,直接跟她说不可以吗?可是我们只是选择嘲讽和冷待……” 许宏面容恼怒:“你姐你姐,你现在是跟许攸宁混在一处,懂得对我说教了?生你养你的是谁?好吃好穿供你,你现在向着她!你是不是忘了她那天跑到家里来多耀武扬威!我们才是利益一致的人!许英梵你搞清楚!” 许英梵简直忍无可忍:“那爸你说,许攸宁做错了什么?她不就是认为我们是她的亲人,所以才一定会跟她好好相处吗?但是嫌弃她的人不就是你们吗?她一直很努力的讨好你们了不是吗?结果呢?这就是她的亲人,让她在这里没有容身之所,甚至把她赶了出去——” “是她自己要走的。”许英黛接茬。 许英梵眼神一凛:“你还有脸在这儿说话?你纵容孔馨月欺负她,勾引蒋旌孤立她!在你知道自己身份的那一刻,该滚出去的就是你,不是她!” 许英黛气得眼眸通红:“你何必这样说!我只是舍不得爸爸妈妈而已!我不像她!自己的爸爸妈妈没了,就去抢别人的——” 许英梵忽然冲上前,明明隔了好几米,他一眨眼就窜到了跟前,一巴掌扇在许英黛脸上:“没有爸妈的是你!你给我滚!滚出我们家!” “啊——”许英黛尖叫,“许英梵你干什么!” 冯阿姨和王阿姨赶紧上来将两人分开,还被许英梵的拳头误伤。 场面乱成一团,站在一边的许明江和奶奶杜素芬都有些呆了,许宏气得面容涨得通红,拍着桌子:“你们还有没有规矩了?!” “爸爸!”许英黛惊恐地声音传来,“快救救我!我会被他打死的!” 不用他说,许宏已经上前要拉许英梵了,没想到许英梵拳头一挥,一圈砸在了许宏左眼眶上。 他只觉得眼眶钝痛,头晕眼花,生理性眼泪当即飙了出来,晕乎乎地坐在地上。 许英梵一顿:“爸?” 就是这一刹那的功能,许英黛抓住机会,一耳光扇了过来!许英梵被这响亮的一耳光扇得面颊发麻,火冒三丈,一把推开王阿姨,他今天打定了主意要把许英黛这个搅屎棍整治清楚:“你说啊,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许攸宁才是我爸妈亲生女儿,你不过是在这里住了十几年,你永远比不上许攸宁,你现在滚出去,滚出去!” 许宏被王阿姨扶起来,一抬眼,就看见杜素芬惊慌的神色,和许英斐冷静的面容,只觉得更加羞愤,挥掌招呼在许英梵脸上:“养你这么多年你敢对我动手了!还在家里打架!你这么维护许攸宁,你让她养你啊!你滚去让她养你!” 许英梵被打了一耳光,动作停了下来,杜素芬惊呼一声,心疼地走上来:“天哪,作孽啊,你要打就去打攸宁去啊!你拿我的幺孙出什么气?!梵梵疼不疼啊?奶奶找鸡蛋给你滚一滚。” 许英梵却忽然平静下来,大哥坐在沙发上,一直冷眼看着这场闹剧,一言不发,冷漠得像个陌生人;爷爷躲在玄关前,不想掺和这个矛盾,假装在看花园里的风景;许英黛狼狈地被冯阿姨扶着,衣服和头发全乱了,眼里愤恨,不见端庄优雅;许宏青着一只眼圈,怒气冲冲看着他,好像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他忽然鼻头一酸,眼泪砸到地板上,他静静地问:“爸爸觉得我们家对得起我姐了吗?” 许宏听见这个就暴跳如雷,推搡他一下:“你这么喜欢她!你滚出去让她养你!” 许英梵深吸一口气,转身就朝玄关走,杜素芬心慌意乱:“乖孙!你去哪儿啊!你别听你爸的,奶奶护着你!” “让他走!”许宏冷声道,“我不给他钱,他出去待得了几个小时!娇生惯养供着,供出一头好赖不分的白眼狼!” 许英梵脚步停了停,忽然有些心灰意冷,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反驳,拿着手机就出了门。 杜素芬赶紧追了出去:“乖孙你别走!” 但许英梵出了门越走越快,杜素芬老胳膊老腿儿愣是没追上。 许英梵走了,许英斐才淡声说:“爸没必要跟小梵吵,他已经成年了,有自己的想法。” “那也不能看着孩子走歪路嘛。”许明江喝着茶道。 许宏气得额角突突:“不知道造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个孩子,现在赶紧把股价稳定下来才是正事儿,上次你谈的那个项目怎么样了?有没有受影响。” “只能减少损失。”许英斐说到这里,不由自主点了支烟,看见对面坐在沙发上整理衣角的许英黛,不免有些恍惚。 他都不知道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从前他们是很和谐的家庭,而且按照他们这两年的经营战略,公司本该蒸蒸日上,可是现实反而是接连受挫。 一切好像都是从许攸宁离家开始的。 他顿了下,想起那时候许攸宁还没被找回来,他第一次看见许攸宁的调查资料时,有点惊讶,心头也划过一丝怜惜。后来许攸宁回家,家里有苏蓉,也有阿姨照顾,他也就没再过问,直到她叛逆的离家出走。 年龄差距大,又隔了那么多年时光,他其实和许攸宁不熟。 许英斐抽烟一支烟,杜素芬和许英梵都还没回来,他抬眸看见许英黛正在给许明江倒茶,便道:“黛黛还记不记得张书聪?” 许英黛皱了皱眉,眼底划过一丝厌烦:“还记得,怎么了?” 许英斐道:“你和张书聪结婚吧。” 晴天霹雳般,许英黛被这个消息霹懵了:“什么?”张书聪是小儿麻痹后遗症者,脸歪着,手也朝里倒钩,却很喜欢她,从小就总缠着她,可许英黛很讨厌他。 张书聪是个完全没有自知之明的人,从小到大跟她表白无数次,虽然张父是榜上有名的首富,可谁愿意嫁这么个人? “我为什么要和张书聪结婚?!” 许英斐掐灭烟头:“张家如日中天,张书聪看上你不是你的福气?嫁过去享福吧。” 享福?许英黛冷笑一声,是张家给了许家好处吧!她忍不住冷冷问:“张家给了大哥多少,大哥要把我卖了?” “卖了?”许英斐咀嚼着这个词,忽然笑了一下,“你知道许攸宁以前在你家里过的什么生活?和她比你幸福得多了吧?你在这个家好吃好喝二十几年,为家里付出不是理所当然?” “所以就要牺牲我的幸福?!”许英黛恼怒又委屈,“就因为我不是爸妈亲生女儿,就要把我送去联姻吗?还是跟张书聪那样的!” “张书聪怎么了?”许宏也听不下去了,“人家张家不会委屈你的。” 可是嫁给这样的人就是一种委屈啊!许英黛泫然欲泣:“大哥……” “是啊。”许英斐幽幽道,“本来可以当做陌生人对待,走到今天,不就是你总想着去欺负她吗?你不该负点责?不用再说了,你好好准备,明天就和张家人吃饭。” 许英黛忍不住后退一步,后背发凉:“大哥……” 这时苏蓉忽然站在台阶上问:“小梵呢?我让小梵给我盛完雪梨汤,他怎么不见了?” 从上次许攸宁来之后,苏蓉再一次受到了巨大打击,当天就病倒了,这几天是许英梵在照顾她。 许英斐道:“小梵去朋友……” “妈妈!”许英黛把话抢过去,委屈至极,眼泪当即顺着面颊滑落,“小梵刚才又打我,叫我滚出这个家!哥哥还想让我跟张书聪联姻,妈妈!是张书聪啊!我怎么能嫁给他啊!” 她刚说完,就感觉到许英斐如刀的视线扫了过来。 “张书聪哪里不好?你有什么委屈,张家人都会给你做主的,该弥补的都会弥补给你。”许宏接道。 但苏蓉根本不关心什么张书聪,她四下寻找:“小梵呢?” 许英斐觉得有点不对,站起身:“小梵去朋友家玩了。” 话音刚落,杜素芬就踏进门,气喘吁吁:“作孽啊!我的乖孙跑得没人了!许宏!你敢叫我的乖孙滚,你就去把他找回来!” 许英斐暗道不妙,甚至没空呵斥许英黛闭嘴,就见苏蓉忽然像被掐住喉咙似的,瞪大眼睛,喉咙里“嗬嗬”两声,白眼一翻,一头朝楼梯栽了下去。 …… 保姆回家的时候,跟魏则行提了一嘴:“许家刚才又叫救护车了,他们不如自己买一辆好了。”说完又问,“则行啊,攸宁还喜欢吃什么啊?我买了这些菜,啪她不爱吃。” 今年许攸宁要来魏家过年。 魏家上下都很紧张,小姑娘年纪轻轻,就遭遇家庭巨变,更何况又是魏则行第一个领回家的女孩儿,上到魏则行的父亲,下到保姆,都怕怠慢了她。 209 “她不挑食。”魏则行看着手机, 群里几个小区里的孩子在大门那边凑热闹,似乎是救护车开走后,有人堵在小区门口找许家人的麻烦, 他们大多是网络自发民众, 一言不合扔臭鸡蛋、扔狗屎的都有,保安队全部出动都没能挡住这些群众,许家的车刚出小区就被砸了满车粪便。 小区里的年轻人都有自己群, 现在正在群里搞事。 【卧槽!又是泼油漆又是泼屎的!太狠了! 】薛海家在小区湖边, 正对小区大门,在露台用望远镜能看得一清二楚。 【[红包]大门清洁费已准备就绪, 欢迎大家更猛烈点![呲牙]】 【[红包]加码!】 【[红包]加码+1】 【[红包]加码+10086】 魏则行往下划拉, 短短一分钟,已经有十几个红包加码清洁费。 倒不是许家在生意场多不得人心, 而是许攸宁这事,许家干得实在让人看不上眼,前两年大家私下议论当个八卦聊, 现在既然爆出来了, 就别怪大家针对你咯。 【我爸之前跟许英斐谈了个合作, 昨天跟我说不想干了,对亲女儿亲妹子都这样, 对外人能好到哪里去?】 【你爸才知道?!当初升学宴的事情出来, 我妈就说要离这家人远一点。】 【也是许攸宁有出息,不然这帮人怎么会肯道歉?元旦聚会的时候,听我表舅说,许攸宁现在只要不作妖, 只会越走越好, 今年只是元宵晚会, 但明年搞不好就是春节晚会了。】 【你是说你市政那个表舅,还是某常委那个表舅?】 【后面那个。】 【牛逼!】 【牛逼+10086】 魏则行大致扫了两眼,冷嗤一声,关掉了对话框。 隔天就是腊月二十八,下班后,前台在工作室大门上贴上过年放假通告,意味着正式开始假期。 几个同事挤在电梯里,江彤随口问了句:“今年还是去陈老师家过年吗?” 许攸宁答道:“去魏则行家过年。” 江彤撇嘴:“不去陈老师家过年?那干嘛不来我家过年?” 许攸宁失笑:“会有机会的。” 江彤“切”了声,扔下句“年轻人注意做好措施”就潇洒地开车离开。 许攸宁愣了愣,反应过来后面颊有些灼热,其实还没到那一步…… 她面颊红彤彤的朝魏则行停车的位置走,一坐上车,魏则行刚巧挂了电话,见到她,薄唇抿出柔和的笑意,侧身靠过来。 许攸宁还想着刚才江彤的话,也只能敷衍地在他唇上碰了碰,正要撤离,却被他柔软的舌尖勾住,搅得她晕头转向。 魏则行薄唇贴在她的耳边,嗓音微哑:“你不专心,在想什么?” “……工作上的事。”先敷衍过去吧。 魏则行哼笑一声:“到这时候你都还想着工作,看来是我不够努力。” 许攸宁乜他一眼,太冤枉了,她明明脑子里想的就是他俩的事啊。 “暂时先放过你。”魏则行意味深长地道。 许攸宁又想到江彤的话,面色不由又升起热度,但面不改色:“空调开小点吧。” 许攸宁就见过一次魏家人,还是高中家长会的时候。 魏家家风清正,魏则行是老来子,父母宠爱归宠爱,并不溺爱他。虽然魏父魏母年纪较同龄人较大,但许攸宁从魏则行口中知道,他爸妈对她的感观很好,很喜欢她。 临近过年,连小区门口一直扎堆想堵许家人的吃瓜群众也没了踪影,魏则行顺畅的开车进小区。魏家也是临湖的另外一边,是小区的楼王,地理位置好,也清净,当初开盘前就有人重金要购买,不过魏家本就打算自住,就留了下来,到现在盯着这栋的人也不少。 一进门,还打算做做心理准备,开门的人却穿着围裙,惊喜地道:“攸宁,你来了?” 210 上门的人看上去才三四十, 发丝乌黑,保养极好,就是穿着围裙, 脸颊上都有白色的面粉, 略有点接地气。 许攸宁认识,这是魏则行的妈妈,江梦柔。 江梦柔看见许攸宁也很惊喜:“攸宁, 快进来, 辛苦一天了吧?妈妈……啊不,我正在做面条, 今天我亲自动手给你做的面条, 你尝尝我的手艺。” 说着招呼两个保姆帮她提东西。 许攸宁假装没听见她那句妈妈,含笑问好:“江阿姨, 我可能要打扰您几天了。” “怎么会打扰呢?”江梦柔笑得合不拢嘴,“我高兴还来不及,别客气, 这里也是你的家, 快进来。” 说着她亲自拉着攸宁进屋, 两只保养的细嫩的手温暖极了,许攸宁被拉了一手的面粉, 脸上也笑意温柔:“好, 谢谢江阿姨。” 魏兆闻风下楼,魏兆快七十了,身体也确实不好,但他并不是病恹恹的状态, 相反从容又随和, 看见许攸宁, 眼里眉梢都是包容的笑意:“攸宁来了?这儿也是你的家,不用那么拘谨。”说着他看了江梦柔一眼。 江梦柔这才想起什么似的恍然,从围裙包里掏出一个红包:“攸宁,阿姨给你的见面礼,喜欢江阿姨吗?” 正要拒绝的许攸宁听见这问话一愣:“……喜欢。” “那就收下!”江梦柔强硬地塞进她手里。 魏兆道:“一点见面礼,你江阿姨关心你,你就收下吧,也让她放个心。” 许攸宁闻言,老老实实把红包放进包里。 “来来攸宁,看看阿姨今天抻的面,阿姨也是第一次做。”说着江梦柔拉着许攸宁朝厨房走,正要说话的魏兆只好把话咽了回去,无奈地看着江梦柔的背影。 魏则行习以为常,他把外衣递给帮佣,笑道:“爸爸,我过去看看。” 不去盯着点,他妈能把厨房炸了。 许攸宁进厨房就发现有点不对劲。 厨师一脸惊心动魄,像看恐怖片一样盯着料理台,而料理台,那确实……状况堪忧。 而且旁边还摆着两盆失败的面团,也不知道江梦柔是怎么做的,连面团也能失败。 江梦柔道:“攸宁看好哦,阿姨给你做手打面!” 说着她一拉一甩,长条形面团嗖的飞了出去,挂在吊灯上来回晃了两下。 “my gosh……”厨师捂着嘴,一时间不知道该心疼食物被糟蹋,还是心疼飞来横祸的吊灯。 “……”许攸宁看出门道了,她挽起袖子主动上前,不动声色地将江梦柔挤开,“江阿姨,机会难得,让我来给您做一碗好不好?我想让您尝尝我的手艺。” 江梦柔神色讶异:“攸宁会做饭啊?” 许攸宁一边揉面一边温声道:“我爷爷是开面馆的,我爸爸的手打面也做得很好,我跟他学过。” ……许宏吗?看着不像啊。 江梦柔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许攸宁说的大概是她养父。 她温柔地笑了笑,从背后轻轻拍了拍许攸宁的肩膀:“那江阿姨给你准备肉臊!对了绞肉机在哪里?” 厨师总算松了口气:“太太等我回来再绞吧,我先去趟厕所。”他被江梦柔吓出尿意来了。 江梦柔啧了声:“jeremy,这点小事我可以做好的。”说着熟门熟路翻找绞肉机。 许攸宁认真地揉着面,她也很久没做过了,刚开始有点手生,渐渐也找回手感,耳边听着江梦柔念叨着绞肉机,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江阿姨会使用绞肉机么? 江梦柔兴致勃勃:“那我要开始绞了。” 许攸宁忧心地看过来,这一眼看得面容凝固,这个绞肉机的安装好像有点不大对啊? 还是说高端的绞肉机造型就是这么奇特? “江阿姨!” “嗯?”可许攸宁慢了一拍,江梦柔已经按下开关,砰的一声,没有卡进开关的绞肉机电机飞到天花板,吻瘸了吊灯的玻璃胳膊。 “……” 经过江梦柔的神之手点化,绞肉机化身呕吐机,喷了许攸宁一身肉泥。 她换了衣服出来,在胳膊上嗅了嗅,总觉得身上还残留着生肉末的味儿。 魏则行支着下巴坐在单人沙发上,一瞬不瞬盯着她。 许攸宁带了换洗衣服,但魏则行还是找了自己的衣服给她穿,他的t恤在她身上松松垮垮,大一圈的领口露出精致的锁骨,盈润如玉。许攸宁又熟练地把衣服摆捞起来,在腰边打了个结,露出纤细的腰肢,后腰两个迷人的腰窝若隐若现。 魏则行看了片刻,眸色渐深,也只是克制地帮她把棉拖鞋拎过来:“先换鞋。” 说着起身找来毛巾,把许攸宁拉到怀里给她擦脚。 许攸宁面颊微热,魏则行总是把她当小女生照顾,她又不是什么都不会。想是这样想,许攸宁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安心地靠在他怀里等他擦完。 柔软的呼吸扑在耳边,她的小腿又紧张地来回蹭,魏则行顿了顿,覆盖在毛巾上的手收紧:“……攸宁。” 他嗓音莫名低沉了两分,像是被拨动的大提琴,悦耳又勾人心弦。 许攸宁没想到擦个脚还能擦出火气来,他的视线如有实质,灼热滚烫地落在她身上,漆黑的眼眸深沉又像带了火星,许攸宁羞涩地抿抿唇,轻声问:“江阿姨也许会叫人来找我们,待久了不好。” 魏则行漂亮的桃花眼溢出星星点点的笑意:“讨一点点奖励也不行?”说着长指意味深长地轻轻划过她细嫩的小腿肚,这盈润比丝绸还滑腻的触感,让他爱不释手。 酥麻的痒意直窜头皮,许攸宁弯了弯唇,凑到他耳边,隐隐带笑:“那就给个小奖励。” 炙热的呼吸交缠缭绕,像被无形的力道拉扯。许攸宁循着这股力道往前探了探,印在了他的薄唇上,舌尖恶作剧地在他唇上轻轻一舔。 魏则行身体顿时绷紧一瞬,强势地抓住那个调皮的小家伙,正要巡视自己的领地,肩膀上一股柔软的力道,将他慢慢往下按。 魏则行顺着她的意思躺倒,似醉非醉的桃花眼里盛满笑意:“还有彩蛋?” 许攸宁眨了眨眼,眼尾泛着媚色:“既然是我给的奖励,当然按照我的意思了,你说对吗?魏总。” 魏则行勾了勾唇:“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许攸宁弯下腰,冲他狡黠地笑了笑,舌尖轻舔上他喉结,又恶意地用犬牙磨了磨:“魏总,奖励还满意吗?” 魏则行闷哼一声,笑声又沉又纵容:“你给的我怎么会不满意?”他散漫地伸手握住她的腰,指尖悄悄探进衣服角,带着暧昧地暗示在后腰处滑动。 许攸宁身子颤了颤,面色如常地解开他衬衫的第一颗扣子,感受到掌心下的肌肉也在不断绷紧,她偷偷笑了下。 211 许攸宁下楼的时候是一个人。 江梦柔也换好了衣服, 疑惑地问:“则行没下来吗?” 许攸宁:“他也在换衣服。” 江梦柔偷偷笑了下,意味深长:“啊,是这样啊……”她握着许攸宁的手, 柔声问:“宁宁, 要是被欺负了跟阿姨说,阿姨肯定站在你这边,哪怕是我亲儿子, 我也不会放过他的。” 许攸宁脸上慢慢升起热度, 眼神飘忽,甚至不敢直视江梦柔。 魏兆坐在沙发上, 明明电视声音这么吵, 都没能盖过江梦柔的话。他微微有些窘迫,只能装作没听见:“对了梦柔, 这几天就让jeremy做吧,你别张罗了。” 江梦柔立刻表示遗憾:“宁宁来我还想露一手的……” “这样太辛苦江阿姨了。”许攸宁连忙开口,现在看来江梦柔就是厨房杀手, 当然要阻止她进厨房了, “有江阿姨的关心我就很满足了。” 江梦柔叹气:“可我不是很满足……我也想让你感受到妈妈的爱。” “……”很爱了, 真的。 魏家年前谢绝访客,这两天格外清净, 许攸宁在魏家感受到了江梦柔多到炸翻绞肉机的爱, 承担了擀饺子皮的任务,这期间江梦柔又炸了一次绞肉机,略过不提。 按惯例魏兆和江梦柔会受邀去看晚会,不过今年由于许攸宁上门, 他们推了邀请, 在家过年。jeremy到魏家工作才一年, 团年饭不是他的拿手项。赶在江梦柔兴致勃勃要下厨之前,许攸宁做了个鸿运当头和年年有余。 江梦柔站在旁边,看她熟练地将鱼头放进锅里煎,不由发出惊叹:“宁宁,你好厉害,在家经常做饭吗?” 魏则行抱臂靠在门边,目光一瞬不瞬盯着,两位他最重要的女性同处一空间,连难闻的油烟味也变得能忍受了。 “以前年夜饭和邻居一起吃,就邻居家的叔叔不会做饭,就阿姨、我和爸爸三个人做。”所以年夜饭桌上寓意好的菜,她大多都会做。 江梦柔好奇:“那是几岁的时候啊?” 许攸宁答道:“五六岁的时候。” 江梦柔赞叹道:“真不错呢,每年你们两家一起过年,也很开心吧?他们家有孩子吗?” “和我同龄,大学前一直同校。” “那岂不是也是则行的同学?”江梦柔神神秘秘地问,“长得帅吗?” 许攸宁想了想,蒋旌面容清秀,放在人群里不打眼,和魏则行那种俊美得让人移不开目光的容貌相去甚远。 “五官周正。”她答道。 她三岁的时候就搬到了蒋家隔壁,养父又当爹又当妈,可并不如女人细心,王阿姨常常看不下去,一来二去,两家就熟了。远亲不如近邻这句话在他们两家之间得到充分体现,王阿姨对她一直很好,所以高三的时候她对蒋旌处处忍让。 “关系好吗?”江阿姨挤眉弄眼地问,“从小一起长大,没有很特别的感觉吗?” 她顿了顿,抬眸朝门口看去,魏则行靠着门框,也变得面无表情。 “……”她轻咳一声,“关系也还行,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我和邻居家阿姨的来往就少了。” “和那个男孩来往也少了吗?” “……”江阿姨是怎么了?感觉不到门□□过来的镭射光波吗?她又咳了声,郑重又严肃,“没有来往,早就拉黑了。” 江阿姨遗憾极了:“青梅竹马的,就没有来往了吗……你不觉得可惜吗?” 这是什么死亡问答!许攸宁赶紧把鱼头端进砂锅里,把这话当作没听见。 等她把汤汁勾上芡,再朝门口看去,魏则行已经没人了。 新闻联播结束,年夜饭终于端上了桌。江梦柔扔掉围裙坐下来,变戏法似的从连衣裙兜里摸出一个红包,递给许攸宁:“来,宁宁,新年快乐,阿姨给你压压岁,希望你平安快乐成长。” 许攸宁握着酒杯正准备先敬酒,却被江梦柔抢白,不由怔了怔:“阿姨,我已经二十一……” “多大在我眼里都是孩子。”江梦柔神色温柔,和魏则行相似的眉眼专注地看着许攸宁,带着柔光,“给你你就拿着,这是长辈给晚辈的。” 许攸宁眼中微涩,半晌,才道:“可那天……” “那天那个是给我未来媳妇儿的见面礼。”江梦柔道,“可不一样的,以后就把这儿当自己家,则行要是欺负你,不要怕,跟阿姨说,阿姨肯定都帮你,哪怕你们不一起了,也是一样,阿姨都会为你出头。” 魏则行:“……”他放下酒杯,微笑着看向江梦柔:“妈妈,大过年别胡说。” “这怎么是胡说?”江梦柔不解,“我这是跟宁宁说,不管她跟谁谈恋爱,我都……” 魏兆赶紧拉她:“好了好了,你别说了,赶紧坐下吃饭。”这么好的儿媳老往人家家里推干嘛?他们老魏家还留不住人吗? 魏则行请定神闲抿了口酒,酒杯后又似警告地看了许攸宁一眼。 原本鼻子微酸的许攸宁一个没忍住,被逗笑了。 这个除夕轻松又愉快,手机被她扔在一边,信息电话来来回回炸,她都没拿出来看看。饭后门外热闹起来,小区里的熊孩子里们要去湖边放烟花,薛海按门铃问魏则行去不去。 魏则行打开视频,薛海眨眨眼,透过视频,看见许攸宁正捏着一颗车厘子往魏则行嘴里塞。 魏则行低头,薄唇衔着车厘子,轻飘飘地朝镜头瞥了一眼。 薛海:“……好的,不打扰您了。” 许攸宁这才发现魏则行居然开了门禁对讲的视频。 一脸懵的薛海连忙摆摆手:“我走了我走了!” “……”许攸宁没好气的摁掉视频。 魏则行淡淡勾唇:“车厘子尝过了?跟昨天买的比怎么样?” 许攸宁放了一颗在嘴里,想了想:“比昨天的甜一点。” “是么?喂我尝尝。” 许攸宁想说她刚才明明才喂了一颗给他,见他直勾勾盯着自己,眼中意有所指,震惊了片刻:“你爸妈都在家呢!” “所以?”魏则行拉着她的手腕,将人拉到露台边,漫不经心笑笑,“这里没人了。” “……” “嗯?” 许攸宁认命地咬了一口车厘子,勾着他的脖子贴了过来。 魏则行熟练的将人拉进怀里,反手带上窗帘,柔软温热的舌尖碾碎了车厘子,果汁在两人舌尖炸开,又被一卷而走。 暖气充足,空气中的热度越来越高,连花瓶里的鲜花也热得染上红晕,娇羞地颤了颤。 他的亲吻也从来不温柔,向来蛮横,许攸宁几乎被他压制得喘不上气,面色酡红一片,耳边是他低沉的喘息和吞咽,她也像喝足了陈年佳酿,轻飘飘地微醺起来。 衬衫下传来的体温滚烫得像火炉,许攸宁也有些发热,轻轻呜咽一声表示抗议,一开口便泄了气,果汁从唇角逃了出来,立刻又被滚烫的舌尖掳走。 唇瓣相贴,魏则行轻轻喘息着拉开一点距离,低声问:“果然今天的更甜,我没吃够,你要不要再吃点?” 他嗓音微哑,却撩得人心尖痒痒的。 还吃…… 许攸宁全身无力,手脚发软,半个身子都靠在他身上,一双泛着媚意的眸子嗔了他一眼:“我走不动了,你要吃你自己去拿。” 魏则行退开两步,舔了舔唇角,朝客厅走去,许攸宁靠着露台的椅子坐下,觉得浑身又软又热,一步都不想动。刚坐下,魏则行就拨开帘子出来,手里端着一小盘车厘子。 他抬了抬眼皮,冲着许攸宁微微一笑。 许攸宁:“……”还真吃? 不等她反应,魏则行俯身对着红唇印了上去。车厘子饱满多汁,甜美诱人,在舌尖淌过,又被悉数吞下,许攸宁在他甜蜜地作弄任他予取予求。 实在受不住了,才伸手轻轻推了下。 魏则行一边舔着唇,一边慢慢分开,眸色黑得像是化不开的浓墨,指尖却依旧像是把玩着一颗车厘子似的,揉捏着她的腰,好像再多用力,就能把这柔软纤细的腰像揉碎车厘子一样,掐出水来。 他视线落在许攸宁衣领,情难自禁时,那里滴落上了一滴果汁,在白色领口上格外显眼。 他低下头咬住衣领,慢悠悠道:“这衣服……可以洗了吧?” 许攸宁感受他灼热的呼吸拍打在脖颈间,哼笑一声:“水果不吃了?” “不吃了。”说着鼻尖在她白皙的脖颈上轻轻蹭了蹭。 许攸宁把他推开,两指拿起一颗车厘子,放在锁骨上,似笑非笑地问:“真的不吃了?” 魏则行:“……”他轻嗤一声,“这衣服今天必须得洗。” …… “……各位,准备好了吗?让我们一起准备迎接这美好的春天!来吧!倒计时——!”主持人说完,大屏幕跳出红色的时钟开始倒数。 江梦柔疑惑地扭头望了一圈:“怎么宁宁和则行都不在啊?” 魏兆淡定地喝了口茶:“年轻人不爱看这个,估计上楼玩去了。” 江梦柔有点遗憾,全家一起倒计时,多么具有纪念意义!这是多么幸福的时刻啊! 两个小坏蛋! ※※※※※※※※※※※※※※※※※※※※ merry christmas~ 212 厚重的窗帘遮挡住窗外的景色, 一缕阳光透过缝隙钻进来,铺在毛茸茸的地毯上。 手机铃声响了好几秒。 床上人影翻动,暗红色的丝绸布料滑下床沿, 一只雪白纤细的手腕拿起茶几上的手机:“喂?陈老师, 新年快乐!” 陈清笑着问:“昨晚很早就睡了吗?” “……是的,倒计时前就睡了。” 陈清笑了两声,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不信, 说道:“昨天给小朋看了你送他的新年礼物礼物, 他可高兴了,还多吃了个鸡蛋。” 易朋圣诞过后就回去了, 虽然他没说, 不过她和魏则行都猜得出,之前许英黛发帖的论坛, 是易朋黑掉的。 许攸宁和陈清聊着年后的工作计划,冒着热气的玻璃水杯被放在茶几上,又被插上吸管, 递到嘴边。 许攸宁顺势喝了一口, 酸酸甜甜, 是蜂蜜柚子茶。 她喝了一口不想再喝,又被魏则行强行塞了两次吸管。 陈清察觉到异样:“攸宁?你在忙吗?” “没有呢。”许攸宁朝旁边沙发瞪了眼, 魏则行薄唇含笑, 握着水杯自己把吸管抿了过去。 陈清问:“你跟则行商量过吗?决定好了吗?” 许攸宁朝旁边看去,魏则行懒散地靠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喝着蜂蜜柚子茶,视线却一直跟随着她。阳光落在他柔软的发丝上, 裹上一层鎏金色,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盛满脉脉柔情之色。 她浅浅吸了口气:“他一直都支持我的任何决定。” 她有翅膀, 他也从来没想过要禁锢她。 …… 初五开始,魏家陆陆续续有访客上门。 郭家去年将公司搬到b市,郭韵就跟着父母一起来到了b市,这还得多亏了郭韵一直将企业驻扎b市的大伯,郭诚。郭城是个左右逢源的人,他信誓旦旦地说:“谁都可以不见,但魏家一定要搞好关系,混个脸熟最好。” 郭韵坐在后排,好奇得不得了,小声问堂姐:“姐姐,这魏家是什么背景啊?大富豪吗?首富也不姓魏啊。” 堂姐郭昕坐在她旁边,正在照镜子,几年不见,郭韵觉得这个堂姐变龟毛了,出门一个小时,五十分钟都在照镜子,似乎每个角度都必须完美无缺。 她听了郭韵的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首富?!首富怎么能跟魏家比!你不懂!” 半年前,她在酒会上见过一个被簇拥着的年轻男人。 男人容貌俊美,优雅如贵公子,唇瓣勾着笑意,眼里却有些漫不经心。多番打听,才得知这个男人是魏家的独子。郭昕几乎一眼就芳心沦陷,但后来却再也接触不到魏则行,直到今天,终于有机会了! 郭昕一路压着激动,车子开到魏家门口,停住了。郭昕朝车窗外瞟了眼,看见有人堵在魏家大门口,就是不敲门。 郭诚打开车窗问:“许总?起这么早啊?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啊?” 许宏闻言,尴尬地挤出笑。 他是一个人来的,苏蓉住院,许英斐出差,许英黛不敢出门,许英梵又离家出走杳无音信,而且他之前还和魏则行撕破脸…… 正在踌躇时,郭诚就来了。 郭诚却猜测许宏是因为发布会的事自觉丢人,便调侃道:“许总也是脸面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家还没个糟心事呢,你都道歉了,谁还会怪罪到你身上啊,正好,咱们一块儿进去吧?听说许总和魏总关系不错,又是邻居,许总可要帮我在魏总面前美言几句啊。” 许宏一听就知道郭诚想岔了,但没反驳,只讪讪地笑:“尽量,尽量。” 郭韵看见许宏,只觉得好眼熟,不由得问:“大伯,那是谁?好像在哪里见过。” 郭诚闻言神神秘秘地笑道:“那是许总,眼熟吗?八卦新闻上见过吧?” 郭韵闻言,蓦地瞪大眼睛,她想起来了!是许攸宁那个不着调的亲爹! 郭韵没少关注舞见唱见,对许攸宁这种跳舞自带仙气的灵气型舞者关注也很多,在许家开了发布会之后,还上网吃了一圈瓜,义愤填膺地骂了许宏好几层楼。 没想到那个讨厌鬼居然出现在这里! “我们该不会和他一起吧?”郭韵有些愤愤,“他可是纵容养女欺负亲生女儿的人啊!而且他那个养女就是他家教出来的,他人品肯定很差!” “哎你这孩子。”郭诚一边停车,一边满不在乎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依我看是他那个亲闺女太小心眼了,当爹的都道歉了,何必再抓着不放呢?” 郭韵惊愕地看着郭诚:“可这本来就是许宏的错啊,一家之长心都偏着长才会这样,而且之后也没有把养女赶出去——” “人家是亲爹,都道歉了还要怎么着?还把养女赶出去,养了十几年没点感情吗?亲生女儿说赶就赶?又没让亲生女儿掏钱养养女,再说了当儿女的都靠父母养,凭什么父母什么都要听你的?做人要知足!” 郭韵差点没被郭诚气死,他在胡扯什么啊?明显是那个养女心太大,安的是赶走许攸宁的心啊!当父母的不及时给养女敲警钟,反而和亲女儿决裂,真是服了! 郭昕也道:“人家家里的事儿和你有什么关系啊?一会儿还指望许叔叔替我们牵线搭桥呢,你可别乱说话!” 郭昕还想和魏则行认识一下,可不能让郭韵坏事! 郭韵不出声了。现在的人做生意都这么随便吗?自己的家庭都搞成这样?还能去管理公司?真不怕和这样的人做生意做垮吗? 这个什么魏家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吧? 两家人一起下车,郭诚拎着弟弟和许宏攀关系,郭昕也兴奋地挽着郭太太的手,只有郭韵一脸郁闷。 她妈小声提醒她:“你别哭丧着脸,回头你大伯不高兴。” 郭韵努努嘴,她看大伯也不是个好东西。 许宏和郭家人一起进了门。 帮佣阿姨接过礼品放在一边,郭韵瞟了一眼,小客厅全是礼品盒,怕是两三年都消耗不完。 ……大户人家啊。 郭韵跟着进门,刚穿上鞋套,就听见郭昕倒抽一口气,她忍不住抬眼,一看也惊呆了。 俊美的年轻男人穿着白色的羊绒衫坐在暗红色的复古沙发椅上,稀碎的发丝微微遮挡住上额,露出一双精致漂亮的桃花眼,潋滟含情,水光诱人。挺鼻薄唇,角度完美,堪比神话中颇受宠爱的神。 郭韵第一时间竟然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怎么会看见这么好看的男人?真的不是没睡醒? 但是大伯像如梦如醒一般,激动地上前一步:“小魏总!新年快乐!” 年轻男人微微勾了勾唇,漫不经心地托着下巴:“……郭总?新年快乐,麻烦你先坐两分钟,我爸爸在书房打电话,马上就下来,喝点茶吧。” 郭诚当即乐呵呵地坐下,郭昕也一脸羞涩地询问:“魏、魏总,我可以坐你旁边吗?” 魏则行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你说呢?” 郭昕闻言就想坐下,极有眼色的郭母赶紧把她拉到自己身边。 郭韵一家也跟着坐下。 只剩许宏,尴尬地站在厅里。 许宏是真的感觉不妙了,从他进门开始,魏则行一个眼神都没落在他身上,他甚至觉得魏则行下一句是不是就要赶他走。 虽然两人因为许攸宁的事在许家撕破脸,不过、不过他是来拜访老魏总的,可不是来拜访魏则行的。他心安理得地想,心里又不免不安,老魏总怎么还没打完电话啊? 郭诚发现许宏一直站着,便道:“前几天在商业中心碰见许总,今天又在小魏总家门口碰见许总,这不就是巧了,所以我们就一起进来了……许总怎么不坐啊?可真是怪腼腆的。” 他说着跟许宏挤挤眼,这个许总也真是,怎么能让小魏总仰着头跟他说话?平时看着挺机灵,关键时刻还犯这种错误。 许宏硬着头皮:“那我和郭总——” 啪嗒—— 魏则行把手上的茶杯搁在茶几上,目光淡淡看向许宏:“许总来做什么?” 许宏浑身一僵,面色涨得通红:“我是来拜访魏总——” “我爸爸不会见你。”魏则行淡声道,“以许总对我爸爸的了解,应该知道凭许总家的一堆破事,足以让人看不起你。” 说着他双手交握,神色平淡:“如果我是许总,我就好好呆在家里,许总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许家的破事?” 郭家六口都坐在旁边,客厅里还有几个帮佣,许宏只觉得面子里子都丢了,一张脸臊得通红:“魏则行,你还是问问魏总见不见我,大过年,咱们非得聊不开心的事?” “许总不开心,我就很开心,我说我爸不见你,他就不见你。”魏则行朝着帮佣阿姨的方向撩了撩眼皮:“张妈,许总不走,你就扶着他走,务必把他送到门口。” 这不就是明晃晃地要赶他出去吗?! 许宏只觉得头晕目眩,他今天要真是被赶出去,以后b市还有他的立足之地吗?谁见到他,下意识都会想到他被魏则行赶出去。 就像那场道歉发布会一样,变成个人人都能看的笑话! 郭诚一家六口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许宏哪里得罪了魏则行。 这时魏则行又端起茶杯轻啜一口:“许总还不走?这厚脸皮的程度和那天比起来可见一斑啊。” 许宏咬紧牙关,知道跟魏则行硬碰硬不行,但众目睽睽—— 他深吸一口气:“那我改天再来拜访魏总。” 魏则行随意地道:“如果你可以见到他的话。” “……”许宏呼吸一窒,眼见张妈都要上来扶他了,他连忙扭头朝外走。 郭诚看看许宏,看看魏则行,不明白什么大仇闹成这样,他有些坐立难安:“呃……小魏总?许总他……?” “许总身为一家之长,养女品行不端,和她的家教离不开关系,或许许家家风就是如此,可我们做小本生意的,和这样的人来往只会吃亏,郭总觉得呢?”魏则行不紧不慢地问道。 “呃……?”这?郭诚沉默两秒,当下果断地道,“没错!小魏总说的也是我想的!许总教育不好养女,纵容养女霸占亲生女儿的一切,连家庭关系都处理不好,怎么还能处理得好公司的事情呢?依我看这许总就是优柔寡断,不把养女赶出去,还等什么呢?” 魏则行抬眸看了他一眼,也不赞同也不反对,只是道:“尝尝这个蛋黄酥吧。” 而郭韵在旁边,听得目瞪口呆,大伯可真厉害啊!专业变脸的吧?这番话她刚才不就说过吗?大伯可不是这个态度啊! 吃着蛋黄酥的时候,魏兆从楼下下来,歉意地道:“抱歉啊郭总,电话接的时间长了点。” 郭诚连忙摇头:“没事没事!魏总忙您的要紧!” 魏兆是个温和又面容慈祥的老头,保养得好,隐约看得出年轻时候也是个英俊的大帅哥。 不过他们的聊天内容年轻人都不是很感兴趣,郭昕坐在旁边,不敢吃蛋黄酥,却又和魏则行搭不上话,她用胳膊肘捅了捅郭韵,郭韵茫然地看她一眼:“姐姐,蛋黄酥很好吃的,你尝尝啊。” 郭昕:“……” 郭昕不理她了,郭韵还想拿第二块,忽然看见茶几下面压着一张演艺厅的票。 重点是——这张票,是许攸宁的演出票。 ……我的妈呀!郭韵眼睛发直。 许攸宁即将进入大四,所以夏天的时候,会在演艺厅有一场小型演出,舞蹈节目是大家投票选的,有三支古典舞,一支拉丁舞,一支现代舞,票价实惠,主要是回馈舞蹈粉丝,据说收入刚刚抵消这次演出的活动费用。 既然这么便宜,当然一票难求啦,不看舞蹈也要看个热闹嘛,所以开票即空,饶是郭韵请了三个小姐妹一起帮抢,也没抢着。 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见到票! 她不信邪,偷偷用小腿蹭,半张票慢慢被蹭了出来,那个宁字上面果然是攸,时间地点也全都对得上。 原来这种大户人家也看许攸宁的舞?而且还抢到票了!郭韵流下羡慕的口水,忍不住拿出手机拍了一下,打算跟小姐妹聊新发现,没想到一只手进入镜头,将票拎起来,放在郭韵面前:“喜欢这个?” 郭韵一张小脸难为情地变红:“不、不是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魏则行轻笑一声:“没事,喜欢的话,送你吧。” “啊?”郭韵心跳加快,“可、可是送我的话,你就没有了。” “我不用这个也可能看。” ……不愧是有钞能力的富人啊!郭韵晕乎乎的,拿着票定睛一看,竟然还是黄金位置! 郭韵跟魏则行说着话,却不知道两人早被其他人注意到了,郭昕自己没能插上话,见魏则行主动和郭韵说话,不免嫉妒的心痒痒:“韵韵在聊什么呢?也跟我说说呀。” 魏兆听了一耳朵,随口道:“是不是在聊宁宁啊?” 郭诚一头雾水,还没开口就被不悦的郭昕抢白:“宁宁是——?” 魏兆还没回答,玄关大门忽然打开,两个女人拎着东西进门,为首的江梦柔穿着羽绒服,随意的把手里的包装袋放在地上:“商场人真少,逛了一圈没什么意思,我们就回来了。” 后进门的年轻人穿着米白色的大衣,姣好的面容不施粉黛,却白里透红,看见屋里骤然多了这么多人,她微微一愣,随即又露出温柔的笑容来。 她不笑还好,一笑真是美得格外有侵略性,连呼吸都被夺走。 郭诚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位是……?” “是攸宁,许攸宁,我儿子的女朋友。”魏兆乐呵呵地道,“是舞蹈专业的,还在念书呢就能上台表演了,很优秀的女孩子。” 魏兆的话像两个闷锤,把郭家父女都砸懵了。 郭诚脑子发懵,许攸宁?跟许总那个闺女重名?可许总那个亲闺女不也是舞蹈专业?联想到刚才魏则行的话,他恍然大悟,同一个人?! 郭昕也有些发懵,她心心念念这么久的人,竟然有女朋友了……她看着许攸宁光滑如玉的肌肤,忍不住小声酸溜溜道:“怎么挑个……” 一双凌厉的视线扫过来,郭昕对上魏则行那双冰冷的眼眸,不由得脸色一白,抿着嘴不敢吭声了。 郭母虽然不知道她刚才说了什么,但也赶忙赔笑:“不好意思小魏总,小孩子不懂事,要是说了糟心话,我一定让她好好道歉。” 毕竟有许总的前车之鉴呢! “那、那个……”郭韵的心里像有一百只尖叫鸡,心脏激动地快从喉咙里蹦出来了!她捂着嘴,“攸宁!攸宁!票……真的可以给我吗?” 她是从许攸宁的拉丁舞赛开始入坑的,许攸宁不怎么跳拉丁,但这场小演出,却排了拉丁舞,身为许攸宁的拉丁舞迷,她是十万分想去的! 许攸宁诧异地看了眼票,就连她自己也没有多余的票,没想到这里倒有。 她不动声色瞥了魏则行一眼。 魏则行笑着叹了口气:“我都说给你了,你就拿着吧。” 在许攸宁的迷弟迷妹面前,他的话从来不管用…… 郭韵只看着许攸宁,见许攸宁笑着点头,这才喜滋滋地收下。 见许攸宁拎了新鲜的车厘子要去厨房,她连忙道:“我来帮忙,你不要弄湿手。” 正要去接的魏则行:“……” 许攸宁忍俊不禁:“是张妈洗,要不你跟我一起来吧,我正好要去做点小吃。” 郭韵当即不顾郭诚的眼风,屁颠屁颠跟去厨房。 郭诚瞠目结舌,这侄女怎么这样? 没想到江梦柔笑眯眯地道:“哎呀,这姑娘看来很喜欢宁宁嘛,要不留这姑娘吃顿饭吧。” 魏兆点头:“行。” 郭韵的父母被馅饼砸得忐忑不安:“怎么好意思给魏总和江董添麻烦……” 魏家,这可是他们搭着云梯都攀不上关系的啊。 “不麻烦不麻烦。”江梦柔笑吟吟地说,“这不是这孩子喜欢宁宁嘛,我也喜欢宁宁,我俩肯定有共同语言。” 郭诚目瞪口呆,还有这种好事?他看向郭昕,见郭昕眼圈微红,情绪低落,不由扼腕,怎么他的闺女就没这种好事? 唉! 213 许英斐回国, 屁股还没坐热,先参加了个商务会议。 他最近精神状态不太好,眼下青黑, 略显疲惫。助理本来劝他休息, 可许英斐还是想亲自来一趟,最近商圈里一些老熟人对他态度敷衍了许多,许英斐虽然明白商贾重利, 但仅仅因为一个发布会就施展趋利避害的本能, 还是让他着恼。 疲劳、倒时差、忧心苏蓉和公司的多重情况下,许英斐还没下飞机就发起了烧, 他戴着口罩进会场的时候, 甚至没有一个人主动过来打招呼。 助理还好,可许英斐脸色很难看, 他虽然戴了口罩,可是不可能没人认识他的助理,他就这样明晃晃被无视了? 他阴沉着脸坐到座位上, 还没摘口罩, 就听见后排有人道:“那可不?小魏总直接让许总出去, 说不欢迎他。许总那个脸色哟,跟个彩虹似的, 许总真是丢脸丢大发了!” 叫许总的人很多, 叫小魏总的却只有那么一个。许英斐脑子晕晕乎乎,却升起不好的预感,扭头一看,郭诚正在跟旁边的刘董聊天! 刘董一眼就认出了许英斐这双眼睛, 乐呵呵地打招呼:“许总, 我正听八卦呢?要不一起听听?” 刘董这么高兴, 许英斐心头更是重重一沉:“郭总,刚才聊的话,是什么意思?哪位许总?” 郭诚一愣,心道许宏这是怕丢脸没跟家人说吧?不过真的不介意为许英斐解惑,便好心解释道:“我们说的就是许总你的父亲,许宏啊!许宏初五跟我一块儿去魏家,不过他运气不好,被小魏总给赶出来了!” 他像是说到了激动之处,最后一句隐隐拔高,前面三四排的人都转头过来,好似是听见了郭诚的话,又了然地笑了笑。 许英斐只觉得脑中空白一瞬,当即带着冷怒道:“郭总,话不能乱说!小魏总又不能不讲理的人!” 郭诚还没说话,刘董啧了声:“哪儿是乱说话呢?英斐啊,这事儿也就你不知道了,b市谁不知道啊?你是不是这位置坐久了,人坐得有点飘了啊?你们家那筐子破事儿,我这想起来都……哦哟哟,简直没脸说出来,而且小魏总这不是给他的心肝出气嘛,我就想不明白了你们家怎么总跟个断绝关系的闺女过不去,是不是这里有点问题啊……?哦,我懂了,许英黛是你们家长大的,果不其然哈,上梁不正下梁歪,你看人家攸宁,这不就很优秀嘛!对吧?对吧?” 他说着,还扭头问旁边坐着的男人。 两个男人都微微笑了笑,虽然没有出声,但看得出眼里的神色也是赞同的。 “我也就是难得见到郭总,这不,想听个现场版嘛,英斐要不要一起听听?” 所有人都知道了?! 许英斐怒火直窜大脑皮层,脑子嗡嗡作响,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他不由得按住心脏大口呼吸,助理吓得脸色发白:“许总?!许总?!” 会场当即骚乱起来,刘董也慌了,这把许英斐怼出毛病了许宏还不找他拼命啊?他赶紧掏出手机拨打了120。 …… 正月十五,元宵晚会。 有了春节晚会在前,元宵晚会仍旧是“老一辈的节目”,为了鼓励年轻人也加入这项活动,近年来大型综合晚会不断添加创新血液,增加年轻人喜欢的元素,或是舞蹈、或是歌曲,力求将大型综合晚会变成适合全民观看的节目。 晚会间或出现年轻歌手、偶像甚至演员,年轻人们看两眼,等到自己不喜欢的节目时,又一边玩手机一边吃零食。 到第五个节目,舞台灯光忽然变暗,一点点微光聚集在舞台一角,观众定睛一看,原来是有一个舞者。 不过这和其他舞蹈不一样,报幕显示,是独舞。 而网络直播上,弹幕已经炸开了。 【卧槽,是许攸宁?!我没看错吧?她上了元宵晚会?!】 【没错!你没看错!公布的节目单上有她!】 【这是谁?怎么大家都认识她?】 【前面的,许攸宁是舞院的学生,她超厉害!是比较全能的舞者!被许多国际有名的舞蹈家称赞过,搜索一下全都有!】 【《舞灵》?没有在itube上公布过的新舞!期待!】 舞台上的年轻舞者妆容精致昳丽,金绸逶迤,像是被元宵喜气惊动的精灵,慢慢舒展身姿,她或是惊讶,或是喜悦,渐渐融入这俗世中。灯盏也像是随着她的呼吸被唤醒、变亮,纱裙蹁跹,像烟雾似的变化又让人捉摸不定,所有的风、声音、呼吸都仿佛随着她的旋转集中在舞台上,直至到达临界点—— 然后忽然爆发开来! 像有无数生命从她指尖延展开,水波般一圈圈荡漾开去,鸟语花香的气息也扑面而来。 好一会儿,才有人恍惚地道:【我还以为是真的,原来后面的花是led动画吗!】 【卧槽!看入迷了!当时真以为自己是朵花!被她赋予生命,被她点化!】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前面的你不是一个人!该死的许攸宁,我一定是被她下了降头!】 【我一定是被她下了降头+1】 【我一定是被她下了降头+身份证号】 江梦柔也恍恍惚惚,扭头问魏兆:“原来我们家的未来媳妇儿是精灵啊。” 魏兆:“……” 许攸宁也闹了个大红脸,元宵晚会是录播,她可以在家和全家人一起看,不过被长辈说成是精灵,她也难免生出一点点羞耻。 只有魏则行坦然地勾了勾唇:“是吧?” 许攸宁忍不住瞄了他一眼,他真的不觉得脸红吗? 江梦柔越想越振奋,拿出手机,一个一个的发语音。 “小张小张,看元宵晚会了吗?那支《舞灵》是我未来媳妇儿跳的,好看不好看?” “红红!看元宵晚会了吗?那支《舞灵》好不好看?那是我儿子的女朋友!是不是很漂亮!” “六妹!元宵晚会那支《舞灵》是宁宁跳的!是不是很好看!” 同时,【许攸宁 舞灵】这个词条也迅速被顶上热搜,大热的节目不管水军还是如何,或多或少都会挤上热搜,就像春节晚会,稍微有点人气的节目都能在热搜上占坑。 可元宵晚会人气不比春节晚会,并且这个词条猛地一下就窜上了热搜第一,着实让人惊吓不小。 词条下,对于这支舞仍旧是一片叫好。 【太好看了!好像是第一次看见许攸宁跳这种类型的舞?太惊艳了!再来点吧!】 【哭了!去年刚入坑的本舞迷,经历了年尾的造谣和发布会,本来以为许攸宁要一蹶不振了,没想到还是出了作品!加油啊攸宁!老天不会亏待努力的人!】 【emmm许攸宁一如既往的让人大开眼界啊hhh,不知道她亲生爸妈有没有后悔把这么个优秀的女儿赶出家门。】 【许家对家公司上班,听说他们好几个项目没做完,钱也没结算,现在还在和合作公司扯皮中,喜闻乐见,hhhh。】 许攸宁的《舞灵》一跃成为元宵晚会的热点节目,全网老老少少都在讨论这个舞蹈,无他,这支舞蹈并没有局限于艺术创作和视觉享受,而是神乎其神,完美的视觉体验甚至麻痹了五感一般,又超脱于视觉之外。有人说好像闻到了花香,有人说好像听见了鸟叫,还有人说好像看见了精灵…… 如果放在以前,难免有人嘲讽两句吹牛、说大话。可这是无数人都聚在家里一起观看的元宵晚会,如果没看见,当然会觉得是假话,可既然看见了,自然之道,这并不是简单的吹捧。 而是事实! 同行羡慕有之、赞美有之,更有国内著名书法家当即挥笔写下“舞灵”二字,公开艾特了许攸宁:【对于精灵二字,很难想象得出是什么样的,直到晚会亲眼所见!这是一场超越时代的艺术盛宴,优秀的创作者一定会走得更远!@许攸宁】 这条也很快有了热度,评论也千奇百怪。 【卧槽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来来来给大家科普,这是我国著名书法家、国学大师朱开先生,他的字每平方尺要40多万,攸宁你发财啦!】 【卧槽!拜见大师!】 【连这种大佬都表扬许攸宁了,看来许攸宁是真的强了……也没秃……】 网上热闹得不得了,直到江彤的助理打电话来,不在网上闲逛的许攸宁才知道有这事,她赶紧认认真真手写了一篇回复信,拍照发给助理,由助理代为发布。 不过网友的关注点在看见手写信后一下就偏了。 【许攸宁不是艺术生吗?字写得这么好?】 【疑惑,艺术生就不能写得一手好字了吗?艺术生又不是不读书!】 【小学同学来答一波,攸宁的字是从小练过的,小学的时候我们班练字她一直是高分。】 【练字十三年的人说一句,写得真的不错,笔锋很有气势,甚至不像女孩子的字。】 【……所以你们的重点都在看字了吗?】 【我的重点在,桌上那个笔筒放大有一个人影,是男生,看人影还挺帅的……[图片]】 陶瓷面的笔筒清晰的映出了男人修长的身影,就这样被网友挖了出来。 【许攸宁 笔筒】夺走【朱开赞扬许攸宁】的宝座,窜上最新的热搜词条。 许攸宁:“……” 助理又打电话来:“要澄清吗?” 许攸宁啼笑皆非:“这有什么好澄清的,这是我的私事,也并没有造成恶劣影响。” 更何况她的账号都是只发布作品,时不时解答舞蹈迷们关于专业上的问题,并不分享私生活。 助理闻言,连忙应声。 正好许攸宁要进会议室了,电话便就此结束。 今天是一个舞蹈综艺的开播前会议,这就是耶基斯不得不答应来当评委的那个节目,许攸宁作为出演嘉宾的导师,将和世界知名的舞蹈家一起带学生,并决出优胜。 而这次,她的“学生”,自然是上一次的竞争对手,薛青琳。 她来得还早,想接杯水喝,又没水了。 演播助理是老熟人,对许攸宁解释道:“送水的马上就到了。” 正说着,就有穿着送水工作服的人,戴着蓝色棒球帽进来,来人个头很高,起码一米八,扛着水,像个大力水手似的,演播助理看了他好几眼,等他把水装上,才给他递票。 送水工低头看了一眼:“这个月换新票了,你们没换票吗?” 这个声音意外的耳熟…… 许攸宁挑了挑眉,放下手中的水杯:“许英梵,你在这儿做什么?” 送水工后背一僵,手中的空水桶没拿稳,砰的落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