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凶猛(重生)》 第 1 章 尖尖的一把匕首,捏在施宁指间,他垂眸看着它,细细地擦洗:“曹靖坤,时至今日,你告诉我,你——后不后悔?” 一个血人,呜咽着跪在地上,他的手脚被绑着,嘴巴里塞满可怖的银针。 施宁刚才就是这样,带着皮子手套一下一下地扇他的嘴巴,骂他是畜生! 而他曹靖坤也确实是个畜生! “为什么要害我爹呢?”施宁揪起他的衣领,狠狠地质问道:“当年你和他同榜之谊,他引你为知己好友!你却害他死无全尸,究竟事有多恨他?啊?还有我施氏一门!死的死,伤的伤,人不人鬼不鬼的,就是我这个样子!”他惨笑道:“我不想杀人,我很害怕流血的……” 当初在午市上,亲眼看见他爹的头被砍下来,血溅出了三尺高!他的心啊,一下子就凉了,手脚都冻上了冰渣子。 再后来就是他娘亲,大哥和大嫂,还有那未出世的侄儿,一一离开他。可笑他爹临死了还以为将他们安置好了,却没想到那个罪魁祸首就是他千般信任的曹靖坤! 他施宁十四岁家破人亡,施家死得只剩下他一个了。当年曹靖坤犹想一干二净结果了他,却是不知怎么竟送了他进宫当太监。 被割去子孙根的那一日,施宁恨不得去死,立刻就下去和家人一家团聚!但是他不甘心,凭什么他们一家遭此恶人陷害,却无处申冤!那恶人就可以逍遥法外,活得风光无限。 他想要报仇! 是这样的信念,让施宁再不敢轻易寻死,支撑着他一路熬下来。他是施家唯一活着的人了,如果连他也死了,谁来替冤死的施家满门报仇雪恨? 但是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又哪是那么容易。为了权,他不惜爬上九千岁的床,为了博取九千岁的信任,他蛰伏三年不动。这一等,就到了十七岁,别人家的孩子或者都会笑会闹了。而他施宁,却是累了,等杀了曹靖坤,他对这世间已无可留恋。 自十四岁起,这段血海深仇夜夜令他不成眠,多年来的压抑,令他的心都变成了石头了。一个没有心的人,活着干什么,还不如早早下去和家人团聚。 “呜呜呜!”曹靖坤满嘴的银针,两腮剧痛难奈,血流不止。他似是想求饶,想解释。但是施宁又怎么会听他的解释,之所以那么一问,只是不甘心,老天为何这般残忍呢。 既然过去的已经回不来了,那么就让这一切就此结束吧。 “曹靖坤,我送你归西。记得……下辈子做个好人。”施宁眼底一片清冷,抬手接过小太监手中的长剑…… 曹靖坤的双眼猛然睁大,瞳孔急速收缩,然后黯淡了,涣散了。被施宁虐待了一整个下午的人,轰然倒下,在施宁的脚边扑起一丝尘土。 “施总管……他死了。”小太监有些脚软地说道,因为施宁还在刺曹靖坤的尸体,已被刺得血肉模糊,恶心异常。 “你回去吧,不要告诉九千岁我在这里。”施宁终于停下手中的剑,然后扔在牢房的地上。 这里是上京城外,私宅中的地牢,施宁准备用来招待曹靖坤的,也是准备用来结果自己的地方。 “施总管,您不和奴才一道回去吗?”小太监惊讶地道,他很害怕,要是施宁不回去的话,他一个人怎么敢回去。 “呵,一个人回去害怕?你怎么这么胆小?”施宁笑着说了说,却站在原地没有动。 “不是的,施总管……千岁爷吩咐过,您在奴才就在,您不在奴才怎么敢在……”小太监怯怯地说道,有些词不达意地,但是施宁好歹听得懂。 “别怕,你回去吧,千岁不会怪罪你的,就说是我说的。”施宁也不忍心因为自己就害了小太监一条命,所以特地吩咐道:“记住了吗,见了千岁爷就告诉他,我求他放了你,饶你一条命。” “施总管。”小太监睁大眼睛,似是不懂,却又惶惶不安中。 “这是命令,难道你要忤逆我?”施宁明知道小太监不敢,立即沉下脸来说道。 “不不,施总管,奴才不敢!”小太监慌张地道,赶紧跪下磕头。他进来当小太监的时候就跟着施宁了,大伙们都说他跟了个好主子,因为施宁是个好人,对下头的奴才不打也不骂,脾气很好的。不过他仍然害怕施宁发怒,怕他一怒之下就不要他伺候了。 “快滚吧。”施宁说道。 “是,奴才告退!”小太监不敢耽误地退下去。 离开昏暗的牢房,外头的夕阳柔柔地射下来。小太监揉揉眼睛,找到来时的小路一路小跑出去。在那外面树下,有一辆马车,是他们来时坐得。 车夫就是小太监自己,他坐上马车,犹豫了一下决定回去找九千岁。发生这样的事情,九千岁不可能不知道的,那么他也算没忤逆施总管的意思了吧? 可惜的是,小太监的聪明没派上用场,因为九千岁的马车在路上和他擦身而过。 此刻正是日落西山之时,放眼望去,云霞满天,一道灰白的浓烟扶摇直上。外面赶车的锦衣卫看见了,将之告诉马车里的九千岁。 “千岁爷,那方向怎么看着好像是施总管的宅子?”锦衣卫从前就很不明白,为什么施总管放着京上的大宅子不要,却偏偏喜欢在荒山野岭造房子。 “什么?”车里的人一惊,连忙挥开帘子,瞧着那触目惊心的浓烟,他道:“快,去看看!许是看错了,怎么可能是他的宅子!” 九千岁眼神冷厉地看着锦衣卫,锦衣卫连忙改口道:“是是,属下说错了,那不可能是施总管的宅子!”他咽了咽口水,赶紧驾车前去,心里一直在求神保佑,可千万别是施总管的宅子着火了,那会死很多人的。 “快一点!”九千岁心急地挥下帘子,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内暗自慌神。 锦衣卫不敢怠慢,连忙飞奔驾车而去:“九千岁,到了!” 九千岁在锦衣卫还没住口的时候就蹿下了马车,一阵风似地飞进施宁的宅子大门。 一进门,他只看到熊熊的烈火在燃烧,竟然已经将屋子烧了大半了。 “施宁!”九千岁咬牙切齿地喊了一句,然后冲进火舌中。 “九千岁!”锦衣卫阻止未及,却被烈火阻挡在外,这样的火势,他真的不敢进去啊! “施宁!施宁!”九千岁一边喊着施宁的名字,一边磕磕绊绊地往地牢里面走去。 施宁在小太监走后,先是上来地面上放了一把火,等火烧起来了,他再次回到地牢。 在那里,他静静端坐着,有些神游天外,有些胡思乱想。大仇已经报了,在往日里想过太多,所以他现在不想再去想了。那么他的生命中还有什么呢,可以让他临死前去想一想的。 在决定这样做之前,施宁从来没有想过九千岁会来找自己。也没有想过,那个人会如此在意他。 “施宁!你敢!”九千岁看到施宁时,那人就坐在那里,像死了一样动也不动。他的心马上就慌了,乱了,他怎么敢死呢? “九千岁。”施嘉错愕地抬起头,那一身狼狈的人是九千岁不错:“您来了,您怎么来了?”他今日不是陪在御前么? “我自是来找你的,蠢货!你在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上面烧起来了?”九千岁见他无碍,绷紧的心也松了,一面指责,一面又忍不住想好好抱紧他,安抚安抚他那颗被吓怕了的心。 “九千岁,您来找我做什么呢?时候到了我自会回去的。”施宁愣了一下,然后笑道。眉眼没有杀人时的煞气,而是温温软软的。 “我担心你,不成么?”九千岁已经走到了施宁面前,习惯性地将他抱入怀中,“起来,跟我回去。”他舒了口气道,还是这样踏实些。 “九千岁,您先回去吧。”施宁在九千岁的怀里垂下眉眼。 “怎么,你还有什么事要办?出来这都一天了?还没办完?”九千岁不满地皱眉问道。要他继续放施宁一个在这里,那怎么可能。 “不……”施宁靠着九千岁,手里把玩着袖子里拿出来的匕首,他叹息地说道:“千岁爷,多谢您惦记施宁,但是……施宁累了。” “施宁,你胡说些什么?”九千岁感到一阵不安,他不想听施宁说这些令人不舒服的话语,他想捧起施宁的脸,好好瞧瞧他的面容。 “九千岁。”但是施宁却紧紧抱着他,不许他动弹。 虽则九千岁也喜欢这样拥抱,但是此刻不是谈情说爱的好时候,不若回家再抱? “施宁,好宁儿,莫撒娇,快跟我回去。”九千岁道。 “我回不去了,不能再陪您了。”施宁闭上眼睛,眼睑细细地抽搐起来。此刻脸也白了,泪水也下来了,他的九千岁……九千岁……咱们为什么要这么…… “施宁?施宁?”九千岁推开施宁,看见那人心口上的匕首,他慌了怒了,无所适从地吼道:“为什么?为什么要死?你为什么要这样!”九千岁接受不了这景象,明明刚才还好好地在他怀里窝着,怎么就……就…… “千岁爷,这般在意我吗……”施宁虚弱地笑道:“为什么……明明只是个床上的玩物啊?” “住口,你怎敢说自个是玩物……你不是……”九千岁狠狠地抱紧他,泪水偷偷流了满面:“我对你这么好,疼着你三年了,你倒是心狠……你说你怎么想的……我在你心里就这般不值当……” 第 2 章 九千岁的话语,还在耳边一遍一遍地回荡着,施宁就是这般闭上了眼睛。他想,他的从此以后就是这无尽的黑暗。 再没有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深仇大恨,也再没有那个外冷内热,明明很不习惯讨好人,却仍然别别扭扭地对他好的九千岁。 九千岁,若有来世,施宁还想见到你。你的恩惠,只好来世再报。 …… 施家大宅子,今夜灯火通明,只因家中的二少爷突然病了。高烧不止,还说胡话。可把二位主子急坏了,连夜请了大夫来瞧,直到后半夜才消停下来。也是二少爷吉人天相,这阵发热来得快去得也快,天刚亮的时候就好了。 只是人不发热了,却醒不过来,照样说着胡话。 “大夫啊,我儿怎的还不醒来?”施夫人陪在小儿的身边,焦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连连念道:“阿弥陀佛,保佑我儿,可千万不要有事!” 一旁的大夫倒是不担心,因为床上的小公子明显是沉睡而不是昏迷,他宽慰道:“夫人请放心吧,令公子已然退热了,怕是身子虚,累坏了才醒不过来。” “是这样吗?那我就放心了。”施夫人拍拍胸口说道:“我这心啊,担了一夜!就怕他有个万一……”呸呸呸,想都不要想,没事了就好了,大吉大利! “呵呵,夫人爱子心切,人之常情。”大夫笑道,移步桌旁给施家小公子开了几帖药,吩咐施夫人按时煎药给小公子服用。 施夫人谢过大夫,唤来仆人将大夫好生送出门口。这才转身,就看见爱子睁着一双大眼,呆呆地看着自己。 “宁儿呀,你终于醒了?”施夫人惊喜道。 “娘亲?”施宁怔怔地唤了一声,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若是梦境,他只想笑,老天爷总算眷顾了他一回,让他在梦里和家人团聚。若是……那个不敢想象的奢望,怎么可能呢? “哎,告诉娘亲,身子怎么样?脑袋还疼吗?”施夫人坐到床沿上去,手掌捂住儿子的额头。 “不……”施宁恍惚地摇摇头,却觉得挺晕的,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为何会感觉到娘亲温暖的掌心。他几乎想落泪道:“娘亲,这是真的吗?” 施夫人却觉得儿子今天好生奇怪,怎地尽说胡话,她道:“什么是不是真的?你说了一宿的胡话,娘亲都闹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说了什么?”施宁说道,一边抖着手指,摸上施夫人的手腕,那确实是温热的,那般真实。 “娘亲怎么记得?”施夫人想了一会儿,断续说道:“什么九千岁,什么来世,有时候又喊你爹的名字,喊我的名字,你究竟做了什么梦境,是梦到你爹和娘亲了吗?”施夫人挺有意思地追问道。 这让施宁眼眶一阵温热,连连点头道:“是啊,梦见爹爹和您了,娘亲……”那个梦里,好像很悲伤,每一天都过得十分辛苦,直到他不想继续了为止。 想起那些历历在目的往事,施宁几乎止不住发抖,然后使劲地扑进施夫人的怀中,哭得像个孩子一样,不能抑制。 “宁儿怎么哭了?”施夫人惊讶极了,她好久不曾见到小儿子哭泣了呢。她爱怜地抱着施宁,好笑说道:“你呀,怎地还像个孩子似地,你都十四了,羞不羞?” 虽然不知道,小儿子为什么突然哭得这般厉害,但是施夫人一点都不嫌弃。她的小儿子自小就懂事,不太粘人。家里头人人都疼他,偏生就没把他疼出半点毛病来,反而娴静得过分,似是家里养的不是小子,而是闺女似地。 这也是真的,京上谁人不知道施尚书家中有个大公子施安,但是却少人知道还有个小公子施宁。 “娘亲,是我想您了。”施宁好容易止住哭泣,倚在施夫人怀里,哑着沙沙的嗓子说道。他在心里念了无数遍的感恩,感谢老天爷这般眷顾他,终是成全了他一次。 “哟,是嘛?”施夫人惊喜万分,点着施宁的嘴巴笑道:“这张小嘴儿今天怎么了,抹了蜜似地甜,可不是你做了坏事,哄你娘亲来着?” “娘亲,我又不是大哥,整天惹是生非。”施宁笑笑着说道,把那些激动和兴奋按捺在心中,感到一切都不可思议,像做梦一样,他需要一些时间来梳理梳理。 “哎,别提你大哥了。昨个儿不知又做了什么事,这次可不是一般小事,听说都关进牢里去了。我倒是不担心他,就是可怜了你大嫂,嗨。”施夫人没好气地抱怨了几句,倒是不放在心上。她大儿子是个什么德行,她最是清楚,进牢里什么的都不是第一次了。但是施安一般不犯什么大错事,就是喜欢管闲事了点,喜欢打抱不平了点。 按照施尚书的说法就是,由他折腾,谅他也翻不起什么大浪头。还别说,施安在民间颇有善名,时不时就有人上门来给他致谢磕头啊的,也许这就是施尚书由他折腾的原因吧。 以前这些,施宁从来不曾注意。一来他喜静,平日里没事就喜欢呆在自己的小院里,做些自己喜欢的小玩意。外头发生什么事,要是家中的亲人和奴仆不说,他是不会知道的。 但是这个节骨眼,施宁就不得不上心了,他问道:“娘亲,大哥究竟做了什么了?您不去问问吗?都关进牢里了,可见不一般。” 施夫人正好瞧见他着紧的眼神,就笑道:“你不必操心这些个,你大哥那混人,又不是第一次进大牢了。哎呀,进去了也罢,让他消停两天。他老娘还真不担心他,有他爹呢。” 施宁却不这么想,万一就是这次惹的祸事,那还得了:“不,娘亲,您还是去问问吧?不管是什么事,总要心里有底才好。”他说道。 “你这小人儿,从不操心你大哥的混事,今天怎么就担心起他来了?”施夫人惊奇道,不过也罢,既然小儿子这么说,她问问也可:“成啊,我一会儿就去问问去。不过现在嘛,你就老实呆着,娘亲去给你端些吃的来,等你吃饱了再睡一觉,可好啊?” 施宁无不同意,点头应道:“娘亲去吧,我无甚么大碍,不要担心。”又道:“对了,大嫂也无碍吧?”他记得出事的时候,大嫂即将临盆,只因家中出了事,才闹出不好来,到最后两条人命,就这般折了进去…… “哎,你今天真是怪了啊,连你大嫂也关心起来了?她没事,就是月份大了,平日里做什么都辛苦些,吃饭也不能好好吃,看见荤腥就吐。”施夫人说道,大儿媳妇自从怀上了就爱吐,都好久不曾和他们一道吃饭了。 “嗯,那就好,没什么了,娘亲你去吧。”施宁满意地点头道 “那好,你歇着啊,不要乱动,娘亲去去就来。”施夫人拍拍施宁的手背,然后将人塞进被窝里头,好好儿地安置好。 大半天里,施宁都是恍惚的,直到见了爹爹施嘉,又见了大嫂,这才有些踏实感。他想,这要不是真的,也值得了,总之有一日是一日,只要他还能动弹,就不会再让施家灭门。 施嘉的归来,带回了施宁关心的消息。就在晚间的饭桌上,施尚书告知道:“听闻宁儿关心你大哥的事,为父午间特地去问了,原是为了救一名女子,和卢知府家的公子产生了口角,哎……”大儿子爱惹麻烦,做爹的也是挺烦的。 施宁便道:“口角?既然只是口角而已,为什么要关押大哥?”卢知府?一个知府的公子,难道说关人就关人?他大哥还是尚书之子呢,怎不见得那般霸道。 “唉,你大哥为人鲁莽,左不过是动手打人了。”施尚书摇头叹气,救人是好事,但是救得如此二愣子,他一点都不赞成。看来,这次等施安出来以后,他要好好地管管他了。 “爹爹,那这件事怎么解决?您有章程吗?”施宁听闻是这样,也是略放了心,跟曹靖坤没关系就好。 “嗯?这个啊,你就不必太担心。”施尚书道:“那卢知府是你曹世叔的师弟,想来面子还是有的,我请你曹世叔出面调解调解,也就是了。” “曹靖坤?”施宁太吃惊,硬生生把曹靖坤的名讳喊了出来。 “宁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可以直呼你曹世叔的名字呢?”施尚书虎着脸道,用吓唬的眼神看着小儿子。他的小儿子向来懂事的,乖得不像话,所以施尚书也并未当真发怒。 “爹爹,对不起,是我不应该。”施宁连忙认错,暗骂自己太失态了。但是曹靖坤,确实令他吓了一跳。若是这个卢知府和曹靖坤有干系,那就八九不离十了,就是这件事导致施家一步错步步错,到最后跳下黄河也不清。 到了那时候,他爹才会为了救出他大哥而牺牲自己,但是牺牲得一文不值。 “嗯,以后注意些。你曹世叔是爹爹的好友,你当尊重他才是,知道吗?”施尚书说道。 “是,我知道了,爹爹。”施宁乖巧地答应,低垂的眼眸里却是一片寒冰。 “好了,宁儿也不是故意的,你就莫要吓唬他。”施夫人向来疼爱小儿子,舍不得别人说他半句不好,这会说道:“那我明天就准备宴席,老爷就把曹大人请到家中来吧。” 施尚书思索片刻也是这么想的,点头道:“是这么做,你看着准备吧,莫要出了岔子。” “是,我办事,老爷还不放心嘛。”施夫人笑道。 此时此刻,一家人和和乐乐地,是施宁梦也不曾梦到的美好。 第 3 章 他爹要宴请曹靖坤来家中,施宁没有什么法子可以阻止。一个是他年纪小,自来在家中没有话语权,二个是爹爹脾气固执,轻易不听别人劝告。 要是施宁此刻贸贸然地对施尚书说些他好友的坏话,只怕施宁再受疼爱也讨不了好处。 是以施宁什么都未曾说,只看着施夫人早早起来忙碌。虽则她嘴里说不担心大儿子,但是为人母亲的,哪有真的不操心自己孩子的呢。 “娘亲。”今日天冻,施宁被穿上一件秋香色的暗花袄子,衣领和袖口圈了一圈白绒绒的兔毛,瞧着分外可爱。施宁生得男生女相,这般穿着精致可人。 “宁儿怎地起来了,快进来!今日的天气格外冻些,你有没有穿暖和?”施夫人拉着施宁的手,将他带进厨屋里来,看见满屋的忙碌,又皱眉:“这里又脏又乱,你来做什么?怎么不好好在你屋呆着。” “我穿暖和了,这里是做膳食的地方,怎会脏乱呢。”施宁笑睇着厨娘们干活,他却是挺新奇的,长这么大确不曾进过厨屋。 “好了好,你怕不是饿了吧?娘亲这就把你的早膳让人送去,你快快回去吃吧。”施夫人说道。 “不是,我来看看娘亲准备得怎么样了,爹爹不是说……”施宁笑着看施夫人。 “说你请你曹世叔来家中一聚。”施夫人没好气地说道:“娘亲做事还需得你检查么,你个小人儿,怎地越发婆妈了?” “娘亲这是嫌弃我婆妈了?”施宁撅起嘴来。 “哪里呀,我说你快回去吧,午膳时……娘亲唤人叫你,你也见见你曹世叔吧,你好些年没见过他了。”施夫人说道。 “好。”施宁应了声,带着身后一串儿奴仆回去了。 午间用饭时,施夫人果然唤人来请施宁。嬷嬷见天暖了,伺候施宁换了身利索的秋袍,外头再加一件短短的披肩。只因施夫人格外紧张他的身体,闹得嬷嬷们也不敢大意。 昨日那一出,已经都被敲打过了。 “就这么吧,走。”施宁挥挥袖子上的皱褶,起步走出房门。 外院,曹靖坤已到了,施尚书与在他饮茶谈话。想必是施尚书提到了施宁,曹靖坤就顺着提了几句,要见见多年未见的施宁世侄才入席。 谈话间,只见一名翩翩少年郎,由远至近走来。此子面容妍丽,气质如水,行走间恬静怡然,叫人见之忘俗。 “这就是子勉兄的二公子,果真是人中龙凤,不错不错。”曹靖坤见了施宁,满口称赞。 “贤弟说的哪里话,我家这小子只是看着不错罢了,还是年纪太轻了些,什么都不懂咧。”施嘉闻得曹靖坤称赞,实在是高兴,说什么年纪太轻都是自谦的话语,他对施宁满意着哩。 “子勉兄谦虚了,假以时日,此子必有大才。”曹靖坤笑道,眼睛望着施宁款款而来。 “呵呵,宁儿快来,见过你曹世叔。”施嘉对小儿招手道。 “是,爹爹。”施宁挂着笑脸行至二人身前来,对曹靖坤行晚辈礼,道:“施宁见过曹世叔,世叔安好。” “好好好,世叔多年未见你了,瞧你都长这么大了。哈哈哈。来,这是世叔给你的见面礼。”曹靖坤自怀中掏出一枚玉质的小玩意,形状似猫又似虎,道:“听闻你虎年出生,这是世叔特地寻来的,给你把玩吧。” “谢谢世叔。”施宁恭恭敬敬地接过来,乖巧道。 “呵呵,贤弟有心了,他还是小孩子家家,正爱玩这些小玩意的年纪。”施嘉瞧着那枚小老虎,也是欢喜,让他想起了小儿幼时的憨态可掬。 “老爷子,曹大人,不若入席再谈。美酒加知己,岂不美哉?”施夫人言笑晏晏地过来,请二位过去开席来了。 “是是,正该如此。”施嘉哈哈笑道:“贤弟请,咱们哥俩今日不醉不归。” “哈哈哈,不错不错,不醉不归……”曹靖坤随着主人同去入席。 施宁跟在身后,安静坐在施夫人一旁。 酒席间,施嘉与曹靖坤推杯换盏,说说笑笑。酒过三巡之后,施嘉方说起大儿子施安的事情。倒是曹靖坤,二话不说,直言一定会出面调解,叫施嘉不必担心。 施宁闻言,特地仔细地观察曹靖坤。只见他那张信誓旦旦,恨不得为他爹赴汤蹈火的模样,确实太真了。要不是经历过一次这个畜生的陷害,以施宁这样天真烂漫的年纪,又怎么会相信他是个恶鬼。 只怕连他爹也不会轻易相信吧,施宁无不气馁,他爹要怎么才会相信曹靖坤不是个好东西呢? “好!贤弟痛快!老哥今天就不言谢了,咱们兄弟,以后但凡有什么帮得上的,尽管开口!”好友这般推心置腹,施嘉怎么不痛快。人生最美不过是一家和睦,三两知己。他施嘉也算逍遥自在的人上人,是以喝起酒来更加豪迈。 “不错,咱们兄弟,自该没有什么谢不谢的!喝!”曹靖坤亦喝得毫不含糊。要不是施宁早知他假情假意,此时此刻只怕也上了当。 二人喝酒都喝疯了,施夫人劝也劝不住,索性随他们去,只对施宁说道:“你吃你的,莫要管他们。吃饱了自去玩吧。” “娘亲……”施宁想和施夫人说,大哥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但是这般情形,他说了又有什么用处。 只恨他回来得吃了些,要是能阻止大哥这次入狱,只怕就能有更多的准备来防患曹靖坤。只要家人没事,总有一天能把曹靖坤的真面目揭穿。 但是此刻,施宁却束手无策。 他上辈子也才十七少年,论心计。当真不能拿出来和曹靖坤那样的老狐狸比较,上次能顺利杀掉曹靖坤,全赖九千岁的权利…… 九千岁? 施宁想起那个人,不由心中颤抖了一下。也是的,他回来这么些时候了,却不敢去想过那个人。还不是因为害怕,隐隐又有些想念和不舍。 只要想到九千岁,就会想到当初的困境和艰难,那些难堪欲死的日子,他一点儿都不想再回忆了。 但是此刻,他遇到苦难的时候,第一个想起的人还是九千岁。只能说,他当真太过依赖于九千岁了,是九千岁把他护得太好了。 “宁儿,你在想什么?吃好了吗?”施夫人见小儿子突然发呆,便问道。 “娘亲,我无事。”施宁回道。 “吃好了吗?要不要娘亲叫厨下给你再备一份午膳,你回屋里吃吧?”施夫人心疼儿子,因为儿子的碗里都没怎么动过呢。 “不必的,我再吃些就好了。”施宁说道,低头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起来。 “哎,吃多点。”施夫人瞧了瞧席上的另外二人道:“你往后可别饮酒,知道么?” “嗯,儿子不饮酒的。”施宁道,他确实也不喝……只偶尔会被九千岁喂几口。 “那就好,千万别学你爹和你大哥,都是酒鬼!”施夫人笑道,越发觉得只有小儿子才是亲生亲养的,就是可人疼些。 施宁吃罢饭,在施夫人的准许下先行离席了。他走之前,施嘉和曹靖坤还在喝酒。也不知道那曹靖坤真醉还是假醉,反正施宁是一刻也不想见到他的嘴脸,太令人恶心了。 “小公子,转风向了,你莫要再廊口吹风。”身边的嬷嬷提醒道。 “嗯。”施宁倚在栏杆上,有些出神。被嬷嬷一提醒,才发觉有些冷意。他紧了紧身上的披肩,有些怀念从前的狐狸毛披肩,那才叫暖和。可惜火狐狸的毛不易得,九千岁位高权重,也才一年得了那么一件,也都全给了他。 在这寒冷天里,想起从前的备受宠爱,施宁不觉心下怅然。他有时候也甚觉自己矛盾,一面想着九千岁的好,一面有不想回到那种日子,放弃和家人团聚。 他甚至忍不住想,有没有一种可能,可以再次回到九千岁身边,又能不离开家人呢?明知道这是异想天开,施宁却忍不住幻想。 说到底,他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郎。要是家人安好,他也就没什么负担了。谁心底没有那份对情爱的憧憬,一样会有的。 “九千岁,我说来世再来报答你,眼下我却真的回来了。”施宁犹豫地喃喃自语道:“但是我不知道究竟要如何报答你……”见不见得到他,还是两说。 假如有朝一日再见九千岁,九千岁还会像从前一样,对他好,疼着他吗?重来一次,或许就不一样了呢?又或许,九千岁身边已有了别人? 就是这么些猜猜测测的问题,通通缠绕在施宁的心头。以及家中大哥的事,曹靖坤的事,令他一筹莫展。 第 4 章 送走了曹靖坤,接下来几日,施家天天盼着曹靖坤的好消息。但是连着几天没有动静,施尚书也感觉到,这次似乎不同以往,再不是轻轻易易就能解决的。只是那卢知府也真是倔强,难道还要他堂堂一个尚书大人亲自上门道歉不成? 倒不是施嘉不肯为了儿子拉下这张老脸,而是京上人人都瞧着他,他是身不由己。 “老爷子,这都多少天了,曹大人那边还没消息么?”施夫人忍不住问道,以往都是疏通疏通就能了了,这次怎么半点动静都没有。 “唉,再等等吧,可能是贤弟脱不开身,还没顾上。”施嘉提曹靖坤找了个理由,他不相信曹靖坤没有去帮他疏通,更不相信那卢知府连曹靖坤的面子也不给。这样和两位大员闹僵,对那卢知府也没有好处啊。 “老爷子,不若你跟曹大人再提一提。眼看着就要下雪了,这大冷天的,安儿在牢里不好过啊。”施夫人担忧大儿子,便显得很焦急,完全不似之前那副不放在心上的模样。 “也可,明日上朝,我再去和贤弟说说。”施嘉点头道。 施宁在一旁听着父母亲的谈话,内心难过,那曹靖坤只怕已经在设计陷害了,他该如何是好? “爹爹,儿子有话要和您说。” “什么事?”施嘉正为大儿子的事心烦,这几日未免冷落了小儿子,只以为小儿子有意见了。 “爹爹,大哥这次入狱,您将全部筹码压在曹世叔身上,未免太不保险。”施宁低低缓缓地说道:“您想想看,咱们家和卢知府素来无仇无怨,卢知府为何硬要和我们家作对?这对他有何好处,若只是以为他家的公子被大哥打了,那却不至于这般强硬。而其中咱们不知道的缘由是什么,儿子觉得这很重要。而且非同小可,爹爹请慎重斟酌。” “你……”施嘉愣愣地看着小儿子,不由地吃惊,这是他家跟那闺女似地小儿子吗?他惊道:“这是谁和你说的?” 施宁摇头道:“没有谁和儿子说,是儿子自己想的。”他用一双清澈纯真的眼眸,直直看着施嘉:“爹爹,请您慎重斟酌。” “这……”施嘉握了握拳头,叹气道:“你说的不错,其实爹爹也有所思虑,只是,你曹世叔那里。” “曹世叔既然是爹爹的好友,必不会在意您再行跟进,毕竟这事关我大哥的性命。如果他当真在意,就当不起爹爹好友这个称呼了。”施宁说道。 这又一次令施嘉吃惊,看来他家小儿确实长大了,思路明确,说话条理清晰,不愧是他施嘉的儿子。 “好,就听你的。”施嘉从来是雷厉风行的性子,马上道:“爹爹这就去,你们且在家中等着,莫要担心。” “老爷子,你准备怎么样?”施夫人在一旁听着,也提起了心,要是果真如小儿子言,此事还当仔细再仔细啊。 “你且宽心吧,为夫自有办法。”施嘉未曾多说,安抚了妻儿几句,就驾马离府。 他这一去,就是深夜才归来。 施夫人和施宁都没有歇息,一心等着他回来。见不到施嘉回来,他们又怎么安睡得下来呢。 “老爷子。”施夫人见丈夫终于平安归来了,总算松了一口气。她迎上去问道:“如何,还成吗?” 施嘉坐下来,喝了一口茶才爽朗地道:“不差,吴老太爷答应出面,此事八九不离十。” 施夫人一听,当即欣喜道:“那就好那就好,只是老爷子啊,你什么时候和吴老太爷有交情啦?”那吴老太爷,可是京上响当当的风云人物,他虽是个太监出身,但是文武百官说起他,无不佩服。 这些年来,吴老太爷已经退出朝堂不短时日了。但是依然无人敢怠慢他,他说的话就是皇帝老爷也要听三分。要是施安的事情真有他出面的话,就真的不用愁了。 “嗨,哪里是我的交情啊,这次还多亏了咱们宁儿的福气。”施嘉笑呵呵地说道:“夫人莫不是忘了,宁儿五岁那年,在红叶寺得一串吴老太爷赏赐的佛珠?” 听闻丈夫这么一说,施夫人倒是想起来了:“哦哦,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位赏赐的呀,我记得了。只是……”她奇怪道:“这又怎么了,有何关系?” 施嘉笑道:“大有干系,吴老太爷当年说了一句话,他说宁儿五分肖他,乃是天下唯一。他很是喜欢,当初还想收宁儿做干儿子来着,是你说辈分上过不去,才罢了。” 施夫人想起当年事也汗颜,当初哪里知道那是吴老太爷,只以为是哪家的老顽童,凭什么一把年纪了还要认人家的五岁小儿做干儿子。 “对了,这是宁儿的佛珠,你好生收着还给他。这可是吴老太爷赏赐给他的,叫他切要贴身收好了。”施嘉叮嘱道,今天要不是小儿子在他面前提了一遭,他还想不起这层关系来,也幸好吴老太爷记性好,这都九年过去了,他还记得施宁。 “宁儿的佛珠你什么时候拿去的,我怎么不知?”施夫人奇怪道,这珠子不是在小儿子手腕上么? “嘿嘿,夫人说得什么话,这不是宁儿塞给我的么。”施嘉老实说道,也不居这个功劳了,这完全就是施宁的主意。 “好哇,你说你自有办法,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通天大能,原是儿子的功劳。”施夫人笑嗔道,仔细收好佛珠,等会儿要还给宁儿的。 “哈哈哈,我不敢居功,全是宁儿的功劳,这下成了吧?”施嘉高兴道。 “哼,这还差不多。”施夫人又道:“老爷子,咱们得了吴老太爷的恩惠,是不是该让宁儿去露个面,好好谢谢人家。”既然那吴老太爷这么喜欢他家小儿子,该是高兴见到的。反正他们家也不知道怎么感谢,就让施宁去伺候几天,哄哄老人家开心。 “是啊,让咱们宁儿去伺候几天吧,人老了,可不就是喜欢看到小辈们在膝下玩闹么。那吴老太爷看着也还精神,无妨的。”施嘉考虑考虑,也觉得应当如此。 “好是好,就是不知道宁儿愿不愿意。”施夫人担心到,她小儿子娇生惯养了十多年,从来是别人伺候他,哪有他伺候人的经历。 “嗨,这有什么,说是伺候,难道还真得他亲自动手么。就是宁儿愿意,吴老太爷身边的人也不敢托付。”施嘉说道。 “那好,就这么决定了。我去和宁儿说说去。”施夫人说道。 “还是明日再说吧,这么晚了,宁儿只怕早就歇下了。”施嘉说道。 话音刚落,施宁院里的小奴仆就过来了,向门口的奴仆打听,家中老爷回来了没有。 施夫人和施嘉都听见了,均眉开眼笑地对视,“你瞧,你儿子担心你哩,哪里睡得着?” “好好,告诉他去,让他安心睡觉吧。”施嘉亦笑道。 施夫人随着施宁院里的奴仆一道去的,这时施宁果然没睡,还在书桌前看书呢。施夫人见此就打趣起来道:“你爹爹还当你担心他哩,不成想你还有心思看书?” 施宁抬头一笑:“娘亲冤枉了,我这哪是看书,心中没找没落得紧,又睡不着觉。” 施夫人闻言也心疼他,走来摸着他的头道:“莫要担心了,你爹爹刚才已经回了。他说全赖你的主意,你大哥的事情有着落啦。你也真是主意大,不声不响就使你爹爹去找吴老太爷,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嗯?” “娘亲,我这哪里是胆子大,还不是担心大哥。”施宁说道,要不是走投无路,谁会去寻找一个九年前见过一面的老人帮忙。 “好好,娘亲不说你的不是。”施夫人接下来说道:“这事是了了,但是咱们家也欠下了吴老太爷的人情,必须得谢谢他。” 施宁点头道:“这是应该的。” “所以娘亲和你爹爹商量好了,你过几日就去吴老太爷的府邸去,好好地哄哄老人家开心,可知道?”施夫人点点施宁的额头说道。 “啊?”施宁霎时傻了眼,这叫什么事儿? “啊什么啊,主意是你出的,难道你不想去?”施夫人瞪起眼来。 “不不,我不是不想去,只是……您确定我能成么?”施宁挺愁的,他从来就不会哄老人家开心,因为他没接触过老人啊。家中爷爷奶奶早早就去世了,后来跟在九千岁身边,他也没哄过谁开心。 “有心就成,他老人家活了几十年了,你有没有心,他一眼就能瞧出来。咱们去这一趟,不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尽一份心意,一份谢意!你懂不懂?”施夫人教导道。 “好好,我知道了,娘亲。”施宁连忙答应,他可不想像大哥一样,被他娘亲教导。 “知道就成,届时去了,给我好好表现,要是你出了岔子,看你爹不打你屁股。”施夫人恐吓道,儿子突然间主意就大了,人也不是小时候那么好糊弄了,她突然觉得寂寞空虚。 “娘亲放心吧,我会努力哄吴老太爷开心的。”施宁无奈地答应道。 ※※※※※※※※※※※※※※※※※※※※ 一个腻歪的故事,喜欢的gn收藏则个o(n_n)o~ 第 5 章 施夫人得了儿子的满口答应,这才略略放心地离开。 要说那吴老太爷的手脚也真是快,第二日一早,卢知府的府邸就收到了吴老太爷的帖子。这对卢知府来说,可是件大事情。 吴老太爷是谁啊?那可是跺跺脚就能让京上震三震的人。当今圣上的父亲,是他一手带大,推上帝位。但是先皇命薄,未到中年就去了。小太子当年年幼不知事,斗不过那一干子窥视帝位的狼才虎豹。是吴老太爷出手利落利落,一路护着小太子登基,直到稳坐龙椅才功成身退。 当圣上可以独当一面时,他潇洒退下,不沾一丝朝堂事务。那份一心为主的忠心和诚恳,令无数人佩服,令无数人动容。先皇和圣上,哪一位不是尊他为至亲,据闻圣上还是小太子时,都是称他为吴爷爷的,这是谁也及不上的尊荣。 卢知府一介小小知府,给他个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怠慢吴老太爷的帖子啊。这不,大清早地回来,就吓出了一身汗。 他喃喃自道:“我卢祥应该没做什么得罪这位的事吧?他怎么好端端地给我递帖子?” 卢祥身边的幕僚道:“大人且仔细想想,这位的帖子,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一般人收到吴老太爷的帖子,自然该高兴,别人想巴结还来不及哩,哪有那份殊荣被退隐多年的吴老太爷惦记。 但是卢祥也不知是不是做贼心虚,总觉得这帖子来得不是时候,总就是不安。 “罢了罢了,不管如何,我还能不去吗。”卢祥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只好作罢。目前看来,还是仔细着准备去拜访吧,到时候小心着些,千万莫要出错了就是。 “大人,莫不如差人去打听打听,看看京上还有谁收到了这位的帖子,这样一合计,也许能知道个大概。”那幕僚的提议倒是个好提议。 卢祥点头道:“好,那就这么吧,你先着人去打听打听。” 一张帖子,弄得卢知府府上惶惶不安。打听的人出去了一天,回来时也没说出什么有用的来。卢祥第二日只好硬着头皮,哆哆嗦嗦地去了。 谁也不知道他在里面和吴老太爷说了什么,只见他出来的时候,满面笑容。幕僚一看,便知是好事,连忙恭喜他得贵人青眼。 “可把我吓着了。”卢祥回到家里才呼了一口气道,端着奴仆奉上的茶水连喝了两大口压压惊。 “大人,究竟是什么事,把大人弄得这般紧张?”他的幕僚才问道。 “哎,别提了,还不就是施尚书的公子那件事。吴老太爷也不知从哪儿听来的,还特地要我去了一趟,哈哈。”卢祥说得紧张,但是心情却不错。 “哦?那吴老太爷是怎么说的,看大人您的神色,不像是坏事呀?”幕僚就奇怪了,被叫去训了一顿,还高兴了? “这你就不懂了,老太爷并非指责我,他是替人做人情来着。”卢祥笑着说道:“经了这一遭,我算是入了老太爷的眼里了,你放眼瞧瞧这京上,有谁有这个福气,让老太爷请到家中去呀?虽是教训了几句吧,却也是他老人家的循循教导,我等做晚辈的,岂有不听之理。” “是,大人说得极是。”幕僚可算明白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大人就是高兴和吴老太爷搭上了关系:“那,此事如何了结?” “自然是宽而处之,我卢祥又不是小心眼的人,要不是那曹靖坤,我岂会贸然和施尚书作对。”卢祥说道,当初曹靖坤来寻他,要他刁难施尚书,他就奇了怪了,哪二人不是至交好友么?现在想来,无非是姓曹的不是东西,呸!什么同门师兄弟,他卢祥没那玩意儿。 “说的是,施尚书为人耿直,陈某原来也是不赞同大人这般做的,现在看来,那施尚书还是个贵人,竟然有劳吴老太爷替他出头。陈某看来,大人往后和施尚书可以结结善缘,所谓不打不相识嘛。这也是个机会。” 卢祥闻言,侧头看着幕僚,笑道:“对对对,你这话中听,正该如此。”他马上道:“你去,快些叫人把施尚书的公子放了,不得半分怠慢,知道吗?” 幕僚道:“大人放心,一直都没怠慢过,做人要留两手准备嘛!” “哈哈哈,还是你聪明,好好好,快去!”卢祥高兴道:“等施尚书的公子回家了,本官少不得要上门致歉,你也替我准备准备吧。还有那个逆子,哼,我这就去教训教训他。不就是一个女人,至于把他闹得……” 卢祥去了儿子的院子,幕僚在原地捏了一把冷汗,看来大公子又要挨训了。 施家的人都没想到,前一日才去了吴老太爷的府上,天施安就回来了。这可把他们欣喜得,直道老太爷非常人,果然是个人物! “好好好,回来了就好!”施夫人拉着施安的手,直瞅瞅他瘦了没有,心疼道:“瘦了瘦了,你瞅瞅,这才几天,牢里的日子不是人过的呀。” “娘亲,我没瘦。在牢里好着呢,人家都没慢待我。”施安也挺纳闷的,虽然这次关得久了些,但是确实没人为难他。 “看你说的什么话,牢里好待是不是?你下次还想去待待是不是?”施尚书生气地道:“你看看你,都这么大的人了,儿子都快落地了!你有没有半点沉稳,有没有半点施家嫡长的风范!我看你弟弟都比你强!” “爹……”施安回来的时候就做好了被骂的准备了,但是听到他爹骂他这样,心里还是不舒服。他被抓进牢里确实连累了一家人,但是他认为他做的事情没有错。大丈夫生在世上,就应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应该看见欺□□弱还视而不见! “我说错你了吗?你看你进去这几天,家中谁不为你操心,你想过了这些没有?你可有想想你家中的老父老母,可有想想你妻子和未出世的儿子?啊?”施尚书是真的动气了,而且越说越气,因为越数落就越觉得儿子不是个东西! “好了老爷子,安儿这次也知道错了,等他当了爹就知道为人父亲的艰辛,就会懂事了。”施夫人说道,也不想看到丈夫为此气坏了身子。 “知错?我看他是什么都不知道,还在牢里好吃好喝,没心没肺的紧呢!”施嘉哼了声,也不再看他,教儿子不是一日的功夫,今天他那个心情了。 “我并非没想过这些,我也很愧疚的。”施安拉耸着脑袋说,谁说他心里不难受,他在牢里也很想家人。觉得很对不起,但是…… “你很愧疚,但是你下一次还是会这样做,对不对?”这次说话的,却不是施嘉,而是施宁。他声音并不大,却直直地说进人心里去:“大哥,我觉得你做得没错,你助人为乐是对的。” “小弟……”施安很意外,也很感动,他没想到想来安静不理事的弟弟会为他说话,所以他很激动。 “但是,你也有错。你知道吗,救人可以有很多种方式,打人是最下乘的方式。所以弟弟想要说的就是,麻烦大哥下次救人的时候,想一个上乘的法子吧。”施宁看着他大哥说道。 “小弟……”施安刚才还很激动的,但是被小弟这么一说就泄气了。那种被鄙视的感觉是如此令他心塞。 “哈哈哈,宁儿说得没错,就是这样!”施嘉听完,立即哈哈大笑,他小儿子是宝啊,说得好!看见大儿子被说得垂头丧气,他就高兴。 “宁儿你呀。”施夫人看着他们兄弟俩个,也忍不住笑了。 “行了行了,你刚到家,还是先去看看你妻儿吧。淑芸天天盼着你回来,就因为你这事,闹得吃饭都吃不下了。要是淑芸和我孙孙有个万一,看我不打死你个混账儿子!”施尚书凶巴巴地说道。 “爹……”施安无奈地喊了一声,在弟弟面前就不要这么不给面子了吧。 “去吧去吧,好好安抚一下你媳妇儿,人家都为你快呕心沥血了。”施夫人更是夸张地道。 “娘亲,你就别吓大哥了。”施宁说道。 施安被一家人欺负了个尽够,这才脱离苦海,归心似箭地冲回自己的院子。他的妻儿都等着他呢,哎,往后就像弟弟说的,还是想个上乘的法子吧。 施安入狱一事算是结束了,压在施宁心上的大石去了一块。还有那曹靖坤,就等着罢,总会料理的。 第 6 章 却说曹靖坤,直到施安回家两天了,才知道这么一件事。也是施嘉给忘了,这两天都没跟他说一声。所以才说施嘉是个直肠子,从头爽直到脚的兵部尚书啊。 这日曹靖坤单独去见了卢祥,倒不是在卢祥府上,而且一处酒肆。以前读书时,他们书院的学子惯会来这里喝酒。 卢祥原不想再和曹靖坤有拉扯,他看不上曹靖坤这种人,没得把他的水平给拉低了。但是,上次因施安一事有些事情总要交代好,做个了结。不然以后被有心人士挖出来,又说他卢祥怎么怎么样了。 “卢老弟,你来啦。”曹靖坤见了卢祥,分外热情地招呼他入座。 “曹大人。”卢祥却不跟他亲昵,一上来就拱手直呼一声曹大人。他还在暗恨曹靖坤给他找麻烦呢,差点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了。 “卢老弟这就不对了,咱们师兄弟,哪儿来这多虚礼?”曹靖坤拉下脸子道,佯怒地看着卢祥。 “别,曹大人就是曹大人,本官今日来见曹大人,主要是有两件事要说的。”卢祥也不废话,直接说道:“其一,上次曹大人托付本官的事,本官就当没听见,这事就在这么过了。其二,以后曹大人还是和本官生疏些,因为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道不同不相为谋。” 曹靖坤直接就愣了,他不明白,是什么令卢祥改变主意,而且还要和他拉远关系? “卢老弟,你老实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本想质问卢祥为何不按照说好的去做,现在看来,只怕其中有因。 “我只能告诉你,施尚书不是你能动的人,你自己想清楚了。这只是卢某的奉告,你听也罢,不听也罢,我言尽于此。”卢祥说道,然后可惜地看了曹靖坤一眼。这人啊,要找死的时候,是谁也拦不住。有一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不作就不会死。 “等等,你别走,你说清楚了再走。”曹靖坤反应过来,卢祥已经起身离开了。 “你自己好生想想吧,我没话可说了。”卢祥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曹靖坤在冷风嗖嗖的大街上,百思不得其解。他在原地发愣了一会儿,然后调头去了另一条街。这边安静奢华,住的都是钱权人家。 其中一户,门口蹲着两只高大的石狮子,威武无比。 “来人是谁?” “是我,曹靖坤。”曹靖坤在门缝处低声道。 “进来吧。” “不知相爷在何处?” “随我来就是。” 二人走过弯弯扭扭的林园小道,来到一处小筑,一人在太师椅上,煮酒烹茶。 “曹靖坤,这么晚来老夫府上,有何要事?”老者声音懒懒。 “相爷,施家一事不成了。”曹靖坤神色晦暗地道。 “你现在才知道,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老者笑了,哼道:“原来你与那施嘉交情也是一般,不然他怎会隐瞒你。” “这……”曹靖坤一吃惊,想想也是,为何这件事连相爷都知道了,他天天和施嘉见面却不得而知? “算了,此次并非你办事不力。而是有人从中作梗,那人非同寻常啊。”老者叹道,连他也非常吃惊。那施嘉能采他眼皮子底下去搬来一座大佛坐镇,也是他始料未及的事情。有了那人撑腰,只怕短时间内动不得施嘉。 “不知是什么人?”曹靖坤好奇,是什么人能让相爷都忌讳? “告诉你也无妨,只怕你知道了就不敢再算计那施嘉了。”老者笑道:“吴老太爷,你可听说过?” 曹靖坤一惊,竟是他? “这这……施嘉什么时候和吴老太爷有交情了?我怎么不知道?”他确实是吃惊不小,施嘉为人爽朗,什么事从来不瞒着他的。如果施嘉果真和吴老太爷有交情,他早就说出了。 “只怕他不是有心瞒着你,而是连他自己也一时未能想起。”老者地不可闻道:“罢了,先放一放,人选也并非他一人不可。只可惜了你,多年好友,唉……” “相爷莫要这般说,能为相爷做事,曹某是心甘情愿的。”曹靖坤说道,为了相爷的大事,一个好友算得了什么,况且他曹靖坤结交天下好友,从来就不是因为他喜欢交朋友。 “你是个有野心的,也够狠心,够胆气。”老者说了一句,然后就不再开口。 “曹大人请回吧,我家老爷要歇息了。”那带曹靖坤进来的人说道。 曹靖坤无法,只好先行离开。既然相爷说先放一放,那就放一放吧。不过这期间,他少不得要多点和施嘉来往,防止感情生疏了,到时候不好行事。 施嘉也未曾想到,曹靖坤会突然上门来。 再看到曹靖坤的时候,他才记起来还有件大事没和曹靖坤说。是以他懊恼得很,连忙叫施夫人准备开席,要和他的贤弟大战三百杯,顺便赔罪。 施夫人没好气地想,赔罪是借口,大战三百杯才是正题吧。 “贤弟啊,老哥对不起你,安儿都回来这许久了,我还没告诉你一声。”施嘉嘴里直道不应该不应该,然后拉着曹靖坤又是一杯下肚,爽! “子勉兄别这么说,安儿回来了是好事,我也替你高兴不是?”曹靖坤笑道,看着面前的酒杯有些发憷。老实话,他的酒量一般般,但是每次和施嘉联络感情都少不得要被灌酒。他明明不想喝,却还要装出一副酒鬼的模样,也是蛮拼的。 “对对对,高兴就要喝!”施嘉想到了一个再来一杯的理由,高兴得很。 “子勉兄,你我相识这么些年了,怎没听你提过吴老太爷呀?”喝得差不多了,曹靖坤就开始套话。 “嗯?谁啊?吴老太爷?”施嘉摇头道:“不认识。” “子勉兄……你喝多了。”曹靖坤的笑容顿时有些勉强。 “不不,没有喝多,你说吴老太爷是不是啊?我认识……我还见过呢。”施嘉笑笑说道,对着酒壶的壶嘴又来一口。 “就是啊,子勉兄怎么地没提过你和吴老太爷有交情呢?”曹靖坤问道。 “交情是没有的,只不过是……有点缘分罢了。”施嘉倒是没真的喝醉,头脑还清晰着道。 “什么缘分?”曹靖坤追问道。 “嗨,不是我的缘分,是我家小子的缘分。”施嘉说道。 曹靖坤这么一听,就自动以为是指施安。也是的,进去的是施安嘛,所以那人才出手相帮。但是他想不明白,施安那莽莽撞撞的小子,能有什么缘分。 哎,算了,看来从施嘉口中也套不出什么来。曹靖坤只当一这趟是纯粹的联络感情,其他还待从长计议。 他却不知道,他在计算别人的同时,也有人在暗中盯着他。 施宁早就在想,这曹靖坤千方百计陷害他家为那般。若不是他一个人的主意,那就是背后还有人指使。至于这人是谁,且看曹靖坤的动向就明了。他只看到这几日,曹靖坤去见过卢祥,又去过周丞相的府上。 难道和周丞相有关系? 施宁派出去的人,没有那么厉害的身手,根本不知道曹靖坤在里面和周丞相说了些什么。想要再进一步了解,还要等待机会。 此事可以慢慢再计较,目前施宁要面临的就是,他娘亲要把他打包送到吴老太爷的家里去了。 看着施夫人在收拾他的东西,他无奈地道:“娘亲,人家留不留我还不一定呢,您就收拾上了,这算什么事儿?” “娘亲不是说过了吗,你有心留就留得下,要是留不下来,就说明你不诚心。”施夫人才不管他,穿的用的,一并收拾起来,连人一起送去。 施宁无奈,第二日一早就被打包得好好地,让他爹亲自给送去了。 吴宅,开门的人看着这阵势,险些跌了一跤,这是来投奔他们家? 施嘉却笑道:“我们是来登门感谢吴老太爷的。” 门口那人心道:“我瞧着你们是来奔难的。”不过嘴里却不能这么说不是,他说道:“二位且稍等,让小的去通报一声。” 施嘉道:“应该的,你且去吧,无碍。” 那人一会儿就回来了,打开大门让施嘉和施宁,以及那一车东西……他道:“马车就从侧门进吧。” 门口耽搁许久,施嘉和施宁终于被领到了吴老太爷的跟前。 吴老太爷今年八十有五了,今日穿着一身枣红的棉袍,面容安详红润,看着还很精神。 “晚辈见过吴老太爷,给老太爷请安。”施嘉在跟前行礼拜见道。 只见吴老太爷含笑点点头,然后看着施嘉身后的施宁。 施嘉连忙拉着施宁介绍道:“这是晚辈的小儿子施宁,小时候也有幸曾见过老太爷一面的。” 施宁走上前头,恭恭敬敬拜见道,“小子施宁,见过老太爷,请老太爷安。” “好,起来说话。”吴老太爷缓缓道,面上带着安详的笑容,他招手让施宁前去。 “老太爷。”施宁行至他跟前,又再走近了些,二人相距不过几寸。他晓得,老人家眼睛不好了,叫他来,不过是为了瞧清楚些他。 “好,长大了。”吴老太爷笑笑,手指在施宁的脸颊上摸了摸,半晌才说道:“小子太瘦了,你爹是怎么养你的,竟是不给你吃饭么?” 施宁一笑,似真是假地抱怨道:“可不就是,所以小子来老太爷家蹭饭来了。” 吴老太爷闻言一愣,然后就笑道,“好好,你爹不给你吃饭,你就我来家蹭饭,哈哈。那就多吃几顿饭吧,不急着回去。” 施宁点头,想来刚才已经有人告诉吴老太爷,他们搬了一马车的东西前来。哎,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第 7 章 施嘉没想到吴老太爷这么轻易就答应了让施宁留下来,看来真是很喜欢他家小子。这也好,不用他拉下老脸来硬塞人了。 “吴老太爷,这小子还不经事,留下来只怕会给您添麻烦。” “怎么,我听说你家小子的东西都被你收拾来了,这会又不让留下来啦?”吴老太爷明知道这是场面话,却是忍不住逗逗施嘉。 “额,这……”施嘉噎住了,这吴老太爷怎地这般促狭,哎。 “爹爹,您放心吧,儿子不会给您丢脸就是。”施宁说道,适时解了他爹的围。 施嘉连声点头道:“好好好,那就好,要是被爹知道你惹了麻烦,劳烦了吴老太爷,我就打你屁股。” 他爹常年就这么一句,施宁都听腻了,说道:“是是是,您放心,回去吧。” 施嘉拜别了吴老太爷,留下施宁和一车的东西,他出门的时候觉得自己把一样东西给忘了。回到家里才一拍大腿想起来,嗨,晓得把儿子留下,却忘了说什么时候去接回来了。要是儿子养着养着成了别人家的,他老施家不就亏了。 “怎么了老爷子,吴老太爷不肯留人吗?”施夫人见他如此,便担心道。 “留是留了,没说什么时候回来。”施嘉懊恼道。 “……” 吴宅,施宁正随着吴老太爷一道吃饭,二人在饭桌上不拘礼,该说什么就说什么,有说有笑地。 那管家的说道:“宁小公子早该来了,你来了,老太爷连胃口都好了。要是你每天都在呀,我就不必担心老太爷不爱吃饭了。”配上他一张愁眉苦脸,直惹人发笑。 “好你个老货,竟编排起我来了。”吴老太爷笑骂道,叫人仔细看着施宁爱吃什么,以后要做他爱吃的。 那老管家就更起劲儿了,说道:“瞅瞅瞅瞅,宁小公子来了,咱们就都不是东西了,老太爷真真偏心!” “呵呵呵,管家爷爷说得什么话,一把年纪了,你还争宠?”施宁也打趣起来道。 “听听,听听,说你呢,一把年纪了还争宠?”老太爷笑得很高兴道。 “对对,就老头我一把年纪了,你们俩都是青年才俊,是吧?”那老管家挤眉弄眼得,好不逗趣,直把吴老太爷和施宁逗笑了。 这饭吃得高兴,吃完之后,吴老太爷就拄着拐杖,亲自带施宁去选他的院子。 “这么大的宅子,就你太爷爷我一个人住,空院子多得是,你喜欢哪个就挑哪个。”他不时说与施宁听,这个叫什么院子,里头什么摆设,种了些什么东西,那个又是什么院子,有些什么景色,里头又怎么好,问道:“你喜欢哪一个呀?” “都那么好,我都不知道怎么选。要不就选一个,离太爷爷最近的院子?”施宁乖觉得很,顺着吴老太爷,这就唤上了太爷爷。 吴老太爷八十五了,施宁他爹才四十三,确实喊一句太爷爷也不过分。 “那敢情好,就选这个梅香园如何?你小子清清灵灵的,可不就是雪天的白梅……”吴老太爷自言自语道:“瞧着是个知冷知热的,其实还是冷的。”对自己尤其是,就像他那苦命的干儿子似地。 “老太爷……”老管家欲言又止,被吴老太爷一个眼色止住了。 “好,梅香园也不错。”施宁随着吴老太爷进了园子,突觉得这里头清清泠泠的气息,有些熟悉的感觉。似是在哪里闻见过…… “不错,那就住这里吧。”吴老太爷吩咐道:“常新你去着人收拾一间出来,然后好好儿布置布置,可要弄舒适了。” “是,老太爷放心,万不会亏待了宁小公子的。”常新说道,虽不知老太爷打得什么主意,但是老太爷这样吩咐,那就这样做。 施宁还什么都不察觉,就这样住进了梅香园。一住两天,日子过得还不错,虽说是来伺候吴老太爷的,但是每天跟在吴老太爷身边,连他也是被伺候得好好地,哪里需要他动手呢。 有也不过是一些顺手而为的小事情罢了,不过每逢他动手的时候,吴老太爷就很高兴。 老人家年纪大了,身边又没有子息,日子过下来未免有些感到晚年凄冷。这时最是欢喜有人陪着,特别是投缘的孩子,真是恨不得孩子是自己的,好天天聚在身边,不要离开了。 施宁总归心思还算细腻,吴老太爷的心思,他都知道些的。所以每天都尽心陪伴着,让自己过得开心,也让老人家过得开心,而且从不提回去的事情。 但是两人心里都知道,他施宁不可能常住吴宅,总要有回去的时候。 老管家常新就常说,宁小公子和老太爷就是亲亲祖孙,寻常都没有这么好的,多么有缘啊,要是宁小公子真的是老太爷的亲亲小孙就好了。 每次听着这些,吴老太爷就是笑,笑得开心又黯然。他一个阉人,哪儿来的亲亲小孙,哎。 “管家爷爷不也说了,寻常都没这么投缘的,既然我们感情好,又何必去计较是不是亲的,对不对?”施宁巧笑道,精致的脸庞如花儿般,瞧得人心里喜欢。 吴老太爷就喜欢极了,有时候揽过来,恨不得是自己的,不放他走了。 爷孙俩的小日子,欢欢笑笑地过着,一转眼就十天半月过去了。这日,吴宅的门终于有人来敲响。这是施宁来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有人来登门。 “去瞧瞧是谁?”吴老太爷说道,别是那些不长眼的来打扰他眼下的快活日子。 常新出去了一会儿,很快又回了来,说道:“老太爷,是□□大人回来了。” 吴老太爷惊讶,那小子怎么舍得回来看他了?不是个大忙人么?天天忙着斩这个杀那个的,他看着就眼晕。虽是斩得恶人,但那些肮脏事,用得着他去动手吗?朝堂没人了是不? 施宁却比吴老太爷更惊讶,□□是谁,可是他知道的那个□□?因为常新的一句话,使得施宁的小心肝噗噗直跳,他又是期待又是害怕,是他吗? “他在哪儿?进来了吗?”吴老太爷惊讶过后,就不温不火地问道。 “进来了,正往这边来向您请安。”常新说道。 他说完,那边就来人了,正是他先头提到的□□大人。 施宁的呼吸不觉放缓,只因那走来的人,万分肖似他日思夜想的人。是他,真的是他来了。 常新口中的□□大人,是个二十上下的青年人。他一身艳色的锦袍,穿戴该是用华丽繁复来形容才恰当。但是穿在他身上却不显俗气,反而令人惊艳。不是那些俗物承托了他的俊俏,而是那些俗物被他穿出了精神来。 衣裳和配饰再艳,也艳不过他那张咄咄逼人的脸庞。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俊美,似腊月寒梅,又似雪山之巅的雪莲花,但是施宁知道,他不是寒梅也不是莲花,而是一把火。只有可以毁灭一切的火焰才配得上形容他。 那人就这般走来了,在吴老太爷身前停步,木着一张不笑时倍显冷清的脸庞,唤道:“义父。” 吴老太爷也是很久没见□□了,想嗔怪几句,又舍不得,只好道:“回来就好,坐吧,喝杯热茶暖一暖身子。” “嗯,义父近来可好。”□□四平八稳地坐下来,说道,说罢才发觉,这桌上还有别的人。 “很好,近来有个乖巧的孩子陪我这老头子,我可精神多了。”吴老太爷笑道:“你瞧这孩子,是不是跟义父长得不一般像啊?”他见□□盯着施宁看,以为他吃惊。 “不像。”□□看看施宁光滑的小脸,又看看吴老太爷的满脸皱褶,哪里像了。 “……”吴老太爷被顺惯了,他有多久没见□□,就有多久没被人噎过。这小子天生就是来气他的:“哪里不像了,这眉眼,这脸型,不和我年轻的时候一样吗?” “哪里都不像,这眉眼,这脸型……”□□略略瞧着施宁,倒是一时错不开眼睛,觉得这小子挺顺眼的,有些能看。 施宁被他瞧得,好生不自在。但是他没有低头,也没有露怯,就这么直直地回视他。 “小子,你是什么来头,你不怕我?”□□被他气笑了,还真是个有胆色的小子,有点意思。 “你又是什么来头,我为什么要怕你?”施宁不甘示弱,回嘴道。 “呵呵呵!”吴老太爷心里舒坦啊,瞧瞧,这不扛上了么?“宁小子,不错,就该这么问他,他是个什么来头,也敢吓唬我们宁小子。哈哈哈!” □□挺讶异地看着吴老太爷,这老家伙似是真的开心,从前就没见他这么开怀大笑过。 不过也并未过多注意这些,他本是冷清的性子,倒是施宁这边惹恼了他:“你不认识本大人?也罢,不过是个嫩小子,不知天高地厚。” “说得你知道天高地厚似地,你还不是个嫩小子。”施宁说道,他娘说了,还没成亲的都是小孩子,就要乖乖听话。别以为他不知道,鼎鼎大名的九千岁可还是个实实在在的嫩小子哩。 □□对那口出狂言的小子侧目,他今日匆匆赶来,就是为了看看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物,把吴老太爷给哄住了。一见之下,竟让他有些看入眼里了。每次抬眸,都对那张还没长开的小脸多瞧上几眼。 哼,不过就是仗着那层皮罢了,他心道。 第 8 章 “怎么着,这次回来,打算待多久?”吴老太爷问道,可不是又一阵风似地,“你有多久没回来住了,不若今天就不走了,你和宁小子陪陪我这老家伙。”他也是真希望□□不要走,为了留他都舍了老脸开口了。 “好。”□□说道,既然吴老太爷开口了,他不能令老人家失望,再者,也是许久不曾回来。 “嗯,我也不留你多久,你就住到冬至吧。皇帝那边还要你伺候,我也不舍得你大冷天地跑来跑去。”吴老太爷说道。 “无妨。”□□没有什么表情地,只垂眼帘听着。 “你呀,年纪也不小了,对自己上心一些,活得像个人样,知道吗?”吴老太爷唠叨道。 “我晓得。”□□说道。 “唉……”吴老太爷最不高兴和□□聊天儿,这都什么事儿,压根儿聊不起来。他道:“宁小子啊,你也听着,不要学他,知道吗?” “嗯,我不学他,我对自己好着呢。”施宁翘着嘴角道,用眼神勾了勾那被嫌弃的人,然后径自偷笑。 “好,还是你听话些,太爷爷最喜欢你。”吴老太爷拉着施宁的手说道。 “我也喜欢太爷爷您。”施宁终是忍不住低头,闷闷地发笑道。 “行,有你这句话,你太爷爷高兴。”吴老太爷瞧了瞧□□,叹道:“人老了,坐一会儿就累得慌,我回屋里歇着,你们小年轻的聊着。” “太爷爷……”施宁有些慌地站起来,吴老太爷要走了,留他和□□在一块? 吴老太爷摆摆手,叫道:“常新,咱们回屋里歇着去。”常新过来搀扶吴老太爷,二人就这么走了。 “不是不怕我么,这就慌了?”□□抿了一口茶,用艳丽的桃花眼挑了挑他,感到挺有意思,方才还张牙舞爪地,怎地就软了?瞧那慌张的小模样,呵! “不是,我怎会是怕你。”施宁嘴硬道,复又坐下来。他不过是有些适应不过来罢了。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和九千岁这样相处。假如他还是那个曾经最亲密的人,施宁很知道怎么对他,但是偏偏他不是的。 “那是什么?”□□忍不住又去瞧他,儿而自己却分毫不知道,他那艳丽的脸庞和眼神,对施宁来说是个什么景象。 “没有什么,你问这做什么,又不值当。”施宁捧着茶杯,颤动着长长的睫毛说道。他不想□□追问这许多,因为他自个也说不明白。 自□□这里望去,只看到两把小扇子,一下一下骚动着人心。 “好奇罢了,你弄得我的心发痒。”□□说道,眼珠子一错不错地看着他。 “什么呀?”施宁发窘,脸颊顿时红成了两团胭脂。 “脸红了。”□□勾起嘴角,似是笑了。但是施宁细细去看,又觉得不是的。他虽然跟着□□三年的光景,但是依然摸不清楚□□到底是个什么脾气,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是开心,什么时候是心烦。 而他这人的脾气呢,也着实不算好,多变又易怒,其实是很可怖的。 “我,也回屋去歇了,昨晚没睡好,有些困。”施宁声音艰涩地道,准备起身离开。 “走去哪儿?”□□说道,一伸手就将施宁拉入怀里,紧紧箍着不放。 “你干什么?”施宁睁大了眼睛叫道,像只受惊的小鹿一样。 “让我看看。”□□掐着施宁的脸颊,好生瞧了个仔细,特别是那双有神的眼睛,他哼笑道:“你就是这样哄得老家伙开心,嗯?” “你说什么?”施宁不可置信,又恼怒异常,他竟然这样想他的?火气顿时攻心,他挣扎道:“放开我!你放开我!” “不就是个小玩意,还不许我抱么?”□□恶劣地笑道,但是眼里一丝笑意也无。他抱紧施宁的身子,嘴巴凑近人的脸蛋,张嘴就是一口。 “啊,你干什么!”施宁气死了,他竟然咬他! “明知故问,欲拒还迎。都是些宫妃玩剩的手段,嗤!”□□舔了舔舌头,还在留恋刚才的口感,直想再咬一口。他不能不承认,这小子确实能讨人喜欢,要是有人送他一个这般可心的,他□□也高兴。 “□□,你莫要欺人太甚!”施宁气得眼睛都红了,他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只知道现在恨死了这个混人! “我就是欺你,那又如何?”□□漫不经心地说道,两条手臂的力道却丝毫不放松,任施宁如何挣扎也逃不开他的禁锢。 “你混账!你究竟想怎么样?”施宁险吼道,知道挣扎不开,也不去动弹了。他就是想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对他。对□□而言,他们才第一次见面而已。 “不,不是我想怎么,是你想怎么样。”□□低低说道,指尖在施宁的脸颊和脖子上游走,感受,那属于少年人的细腻肌肤。 真好,舒服极了。他心里叹息。 “我?为什么这样问我,我没想怎么样,我只想你放开我。”施宁没好气地说道。 “好啊?不说实话?那你就选一样吧,想喂鱼还是喂狗?”□□挑起眉头,提高声音道。 “我不喂鱼也不喂狗,”施宁气过了头,反而冷静下来。他心道,莫不是□□又犯病了,无聊逗着他玩儿。“□□,你究竟误会了什么?” □□笑道:“那你说说看,我误会了什么?你这么聪明,一定知道。” “我不知道,不过我猜测,你误会了我住进这里的动机。”施宁转身瞧着□□的眼睛道:“你想太多了,我只是被我爹打包过来感谢吴老太爷的,因为他老人家救了我大哥。这件事你可以去打听打听,是不是真的,一打听就知道了。” “感谢?如何感谢?”□□讥讽地笑道:“难为你爹这么有心,老家伙都一把年纪了,还送了这么个水灵灵的小子过来。” “你住口吧你!”施宁气得捶打了他一下,说道:“我爹是兵部尚书施嘉,你难道还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性子么?他会做这等肮脏事么?你有没有脑子?” □□被说得一愣一愣,先是因为施宁的爹是施嘉这件事,二是,这小子竟敢打他,还骂他没脑子?他看,是这小子没脑子吧,这种事也敢做。 “哼!施嘉啊,那个没脑子的兵部尚书。” “你才没脑子。”施宁暗地里翻了个白眼道。 “你说什么?你可知道我是谁,你敢这般对我口出不逊?”□□瞪起眼睛。 “我不知道你是谁,你也别告诉我。”施宁坐在他怀里,捂住耳朵道。他要是不知道他是鼎鼎大名的九千岁,就有理由不将他放在眼里了,不知者无罪嘛。 “小子,我偏要告诉你。”□□孩子气地去掰开施宁的手,凑在他耳边说道:“我是堂堂大内总管,人人称我一声九千岁,你可给我记住了!” “我没听见!”施宁闭着眼睛说道。 “果真没听到?”□□气得再咬他一口,不是因为生气,而是因为施宁白里透红的脸颊就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他忍不住。 “你混蛋!”施宁推开他,一溜烟地跳出七八步远,回头哼道:“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你想得倒美。”□□靠在栏杆上,看着施宁跑远。 是夜,□□和吴老太爷一道吃晚饭的时候,果真没见到施宁。吴老太爷问道:“宁小子呢?怎么不见他来用饭,可是怎么了?” 常新回道:“老太爷不要担心,宁小公子没事,只是他说……” “说什么?”吴老太爷追问道,这老家伙怎地也说话说一半了。 “额,他说他不想和□□大人一道吃饭。”常新捏了把冷汗,不敢看□□的脸色。太那啥了,佩服宁小公子,够胆色。 “嗯?竟有这回事?”吴老太爷倒是觉得新奇,笑着对□□说道:“你小子做了什么,竟让宁小子讨厌你了?” □□瞭了瞭吴老太爷,就不说话。 “闷葫芦,算了,我一会儿亲自去找宁小子玩儿去。”吴老太爷也不问了,跟□□没法子沟通,他提起道:“也不知,宁小子在梅香园住得怎么样了,常新,还舒适吗?” 常新连忙道:“舒适,很舒适。”说得跟他自己亲自住过似地。 “梅香园?”□□咯咯怪笑道:“老家伙,你打什么主意我不管,但是别惹怒我。” 吴老太爷没把他说变就变的脾气当回事,倒是把常新吓了一惊。这□□大人的脸色,还真是说变就变,连吴老太爷也不给面子。 “你要是不高兴,将宁小子赶出来也就是了。” “哼。”□□没往下接茬。 “哼……”吴老太爷睇着他。 饭罢,□□撂下碗筷,连茶都没喝,就回了梅香园。 吴老太爷呵呵笑道:“老常啊,你说这孩子来得是不是很妙?” 常新道:“妙不妙的,老常不敢说。只知道,宁小公子是个有福气的,以后前途不可限量。”眼下已经得了吴老太爷的青眼,往后还有可能被□□大人也看护住,可不就是前途不可限量了吗。 上乘人家的公子,任何一个拿出来,身份也许金贵些。但是要论吃得开,以后恐怕还不如一个小小的兵部尚书之子哩。 “前途不前途都是假的,平安喜乐才是真。”吴老太爷叹息道:“都是我作的孽……” 第 9 章 施宁不去用饭,厨下自有人给他送来。他在自己的院子里简单地用了些,然后就准备沐浴更衣。 奴仆已把热水备至,施宁便将人退下。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从前爱不爱使唤奴仆,只知道,自从进了宫中之后,就不爱人伺候了。就算后来升至总管,也是不要人贴身伺候的。 印心回到梅香园,看见有奴仆出入,他冷声道:“好大的胆子,是谁许你们随意出入?”他的院子,向来也不需要奴仆伺候的,只有他走后才有人敢进去收拾。 每次他回来,吴宅的奴仆都乖觉得很,从不敢冲撞他分毫。 “大……大人……请息怒……”四个伺候热水的奴仆吓得跪倒在地,纷纷对印心磕头请罪。他们是府内的老人,早就听说过印心的名头,这时候均已两股战战。 “息怒?哼,明知故犯,罪无可恕。”印心说道,抬起手掌就要发难。 “住手!”施宁从屋里跑了出来,及时喝住印心,他急忙道:“这是伺候我的人,你不要杀他们。” “伺候你的人?这是本大人的院子,何来你的人?”印心看着那个披头散发的人,大冷的天,他披着一件袍子,双脚□□踏在地上。 “我不知道这是你的院子。”施宁看着印心说了句,然后赶紧对那四人说道:“你们先行离开吧,快点。”趁着印心还没发疯的时候。 “是,公子!”那四人死里逃生,连忙感激地对施宁拜了拜,然后弓着身子快步退下去。 “站住,我何时说过你们可以走了?”印心狠皱着眉头,眼含煞气地斜视那四人道。 “别管他,快走!”施宁却不怕他,一面叫那四人快走,一面跑下来拉着印心的袖子往回扯倒:“我冷死了,进屋里再说。”杀人什么的,就算了罢。大冷的天,何必伤肝动火。 “放手!”印心喝道,挥开施宁的手,他站在原地死死地瞪着施宁。似是惊讶施宁的举动和勇气,又有些恼怒成羞。他堂堂九千岁,何时要沦落到听一个黄口小儿的话了? “好,我进去穿衣裳。”施宁与他对视了片刻,终于受不住冷,回头冲进浴室里。 “你站住!给我说清楚,你怎会在我的院子里?”印心眯着眼睛说道,被施宁握过的手背在身后,不自觉地摩擦着那角衣料。 “等我穿好了衣裳再说好么?天儿这么冷,你想我死么?”施宁说罢,心里猛地抽搐了一下,他想起了当初死在印心怀里的时候了。 而眼下,印心却不是那个会关心他的印心,他连他赤脚走在地上也不管了。这般想着,施宁也不急着穿衣裳。他感到冷,就跳进了浴桶。 印心武功不俗,耳力过人,自然听到了施宁的动静。他不由地生气,不是说穿衣裳么? “小子,你在做什么?”他问道。 “沐浴,洗澡,怎么着,连洗澡也不让洗完了。”施宁心情不好,就恶声恶气道:“你放心,洗完澡我就走,不霸着你的院子,总行了吧?” 印心给气笑了,这本来就是他的院子,怎么经这小子一说,倒像他的不是了? “哼,你是该走,没得弄脏我的院子。”印心一甩袖子道,转过身斜视了一下施宁的方向。他今日三番两次被这小子出言不逊,而这小子还活得龙精虎猛地,大概是祖上烧了高香吧。 “你说谁脏?”施宁捏紧了拳头,他不明白,为什么在印心的心里他是这么不堪的!施宁又气又怒道:“你才脏了,你个臭太监!”说罢却辛酸,他感觉把自己也骂了,倒是印心那个假太监没骂着。 “住口!”臭太监三个字一出,印心立即一阵风似地刮到施宁的身前,他的手快速无比,片刻就掐得施宁脸红耳赤。 “额……”施宁又惊又痛,他从没想过,有一天印心会对他动手。重活一世,难道他和印心就从此陌路,再不会亲密无间了吗?如果是这样,他怎么能不伤心难过…… 想到此,施宁的眼泪就收不住了,心下委屈万分…… “哭什么?很委屈吗?”印心感到手背一阵冰凉,却是施宁流下的眼泪。那人正用一双分外委屈的眼睛看着他,令他不自觉地松了手劲。其实根本也没用多少力气,可他似乎娇气过头了,就这么一掐脖子就青了。 “呜呜……”施宁摸着自己的脖子,偷偷哭咽了两声。 “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枉你爹是条汉子,怎么就养出了你这么个娇气包。”印心笑吟吟地睇着他,顺便活动活动自己的手指。虽则娇气些,但是手感却不错,他突然敛起笑容道:“出来!” “我不。”施宁拧道。 “我不说第二次。”印心眯着毒蛇一般的眸子看着他。 “我……”施宁往水里缩了缩,有些忐忑,他觉得印心真的不疼他了。要不要改变策略,先讨好了他再说呢。 “你又害怕了?别怕,我又不杀你。”印心见他如此,脸色重新挂上笑容。和方才的冷厉相比较,真真天差地别,要不怎么说他是个疯子。 “那你要做什么,我还没洗好。”施宁依旧缩着道,不是他不信印心,而是不想在印心面前站起来穿衣。 “不做什么,喏……”印心伸出一根手指,指指施宁那脖子道:“你的脖子伤了,替你上药,怎么样?” “我能不要吗?我自己会上药,不劳烦你。”施宁说道,这个印心,可不是那个会疼人的印心,他怎知道印心会不会突然弄死他。 “你说能不能?”印心笑言道。 “只怕,不很能。”施宁暗里骂了一声,嘴上说道:“那你先出去,我起来穿衣裳。” 闻言,印心的神色突然一闪,他道:“就这么穿。” “不好,你出去好么?”施宁商量道。 “莫再废话,我耐心很有限的,你就不怕?”印心阴阴笑了笑,然后很贴心地替施宁拿来衣袍,很有意思地说道:“我来看看,先穿哪一件?这件?”他寻出施宁的里衣问道。 望着那件被印心捏在手中的里衣,施宁认命地道:“是这件,你能背过身去吗?” “嗯?” “没有什么,我这就起来。”施宁抿抿嘴唇,一狠心就站起来,然后抽过毛巾擦干身上的水珠。当他去拽印心手中的里衣时,印心却不给他。 “那里没擦干净。”印心用眼尾瞟了瞟施宁那处。 “……”施宁也不羞涩,拿着毛巾来回擦几遍,然后一甩毛巾,伸手向他要里衣。 “给。”印心笑眯眯,叫里衣交给他道。 “谢谢了……”施宁说道,细细穿上衣袍和裤子,在印心面前摆整好自己,而后才伸手摸摸印心的臂膀,“咳咳,伺候得不错,我很满意。”说罢,他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呵,往哪儿跑?”印心一出手,便像老鹰抓小鸡似地把施宁抓在手里。 “啊,放开我!”施宁叫道:“你想怎么样,又想掐死我?你掐吧掐吧,我死了做鬼来缠着你!” “闭嘴!吵死了。”印心一把捂住施宁的嘴,才觉得耳根子清净些。初见施宁的时候,还觉得这小子挺安静的,没成想也有这么吵闹的时候。 “唔唔!”施宁挣扎了两下,突然张嘴咬住印心的手指。 “你干什么?”手上的温热湿滑,令印心一惊,他险些一掌就袭向施宁。 “谁叫你捂住我的嘴……”施宁也害怕了,不敢再和印心开玩笑,他看了印心一眼,然后埋头冲进里屋。 印心在原地怔怔发呆了一会儿,移步跟进去。只见到床上隆起一团,看不见施宁的头也看不见他的脚。 “我睡着了,你请便吧,记得帮我关门。”被窝里传来施宁闷闷的声音。 “你那脖子。”印心难得正常地道,也许施宁不信,但是印心真的有在意他的脖子。之前是气极了,不曾注意力道,更没想到施宁这么不经事。 “脖子没什么,我明天再上药。”施宁躲在被子里说道,两只眼睛在黑暗中闪亮亮地,因为印心还关心他。 “哼,随你去吧。”印心说道,觉得被施宁咬过的手指一片湿凉。他嫌弃地在衣服上擦了擦,挥袖而去。 房门被关上之后,施宁终于探出头来,大大地舒了一口气。他怎么不记得,初见时的印心有这么难伺候。 当时他和印心根本没有这么些事,就是直接被送到印心的床上,一夜之后,印心对他从始至终都是好的。 难不成……就是差了中间睡觉那一截儿? 施宁脑子发热地想,要不改天爬上印心的床,和他睡上一觉。指不定到时候就好了,又跟从前一样对他好。而不是跟现在似地,竟敢对他动手了都。 “哼,你等着,瞧我以后怎么收拾你。”施宁从新躺回去被窝里,在睡梦中梦着,等他睡了印心以后,是怎么样把那人踩在地下□□,又是怎么样使唤骡子一样使唤他的。 第 10 章 这一夜,注定睡不安稳。施宁才刚睡下没多久,就迷迷糊糊地听见有动静。他是个浅眠的人,只要有些微声响,就不太睡得着觉。 “外头怎么了。”施宁起身来轻声询问道,却才想起来,值夜的仆人只怕被□□赶走了。 此刻的他醒也醒了,就想去尿个尿。 “九千岁……”施宁隐约听到门外有人这么喊,然后又说了些什么,听不太清楚。他打开门,趁着朦胧的月色,只看到□□站在院中,负手背对着他。 “区区一个小贼你们都奈何不了,本大人要你们何用?”听到□□怒气冲冲道。 “千岁请恕罪,是属下无能……” 他还未说完,□□便抬起一脚,直直将他踹出三尺远。只见那锦衣卫,当场呕出一口血来,流了满下巴。但是他不敢有丝毫怨言,仍然爬起来跪着,说道:“千岁……请恕罪。” “既然无能……” “□□……”施宁屏住呼吸,慌张地喊了一声。 □□回头,见得一道白色身影掩在半开的门内,他盯了片刻,回头对锦衣卫道:“滚!” “是,谢千岁饶命!”锦衣卫拜了拜,按住心头的欣喜,并不敢多留。他虽则好奇是谁直呼九千岁的名讳…… “出来!”□□对那道门内的施宁说道。 “砰!”施宁赶紧把门关上,细声道:“我去睡觉了。” □□冷笑一声,飞身冲进施宁的房内,将里头的人抓在手中,他对他道:“睡觉,你这般喜欢偷看,本大人就随了你的意,带你一道瞧瞧,如何啊?” “不如何,我困了,我回去睡觉。”施宁抓着自己的衣领说道,那□□手劲儿太大,险些把他的衣裳扯开来。 “哼,那可不成。”□□提起他,一把将人夹在腋下,然后似只燕子般飞出梅香园。 施宁又怕又冷,只好紧紧抱住□□的腰身。庆幸的是,□□那人喜欢华丽的服饰,这衣裳又繁琐又暖和。 “你要带我去哪里?” “即刻起,嘴巴给我闭紧了。”□□未回答他,只警告了一句。他身轻如燕,轻功了得,施宁只看到身旁的事物飞速远去,不出片刻,就已经飞出了城中。 这时夜已深,四周更是安静,只有打更的更夫在打更,原来已经是二更天了。等到□□停下来时,施宁已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他只看到,前面一群锦衣卫,似乎在围攻一名男子。 那男子身长七尺,看不清面容,但是很能看到他身手灵活,一个人对战六名锦衣卫依然游刃有余。 □□见了这般境况,当即冷哼一声,然后将施宁扔下,而他已似箭般冲出去。这一击快如闪电,只见那男子胸前生生受了一掌,闷哼一声被打得飞身出去。 随着那男子身形落地,□□也已经好整以暇地站在他面前,一面整理被风吹乱的衣裳,一面说道:“桥明月,你的二十四掌倒是了得,把本大人的锦衣卫都杀了好些个。”他笑吟吟地睇着地上狼狈的人:“不过,看来还是本大人的无名掌更胜一筹,呵呵呵呵……” “呸!臭太监!就凭你也敢跟本公子相提并论,你不配!”桥明月咳着血说道,却暗里痛得龇牙咧嘴。这臭太监的武功果真不容小窥,打得人好痛! “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就不要做傻事,惹怒我对你没有任何好处。”□□负手说道:“告诉我吧,你们桥家枪还在不在?” 桥明月神色一暗,片刻之后才艰涩道:“早就不在了,千防万防,家贼难防。”他话锋一转,破罐子破摔道:“你要找桥家枪就去通天教找去,那个孽畜早就成了通天教的走狗,哼。” “桥家枪并不重要,桥明月,你莫以为我是为了桥家枪才抓拿你?呵呵呵,本大人是好心救你。”□□说道。 “你?救我?”桥明月嗤笑道:“我却不知道,你有什么理由救我?把我全家圈禁,那就叫做救我?臭太监,你未免太欺人太甚了些!” “你最好莫要再说臭太监,本大人可是最讨厌别人说这三个字儿……”□□对他摇摇手指头,前一刻还言笑晏晏,下一刻立即冷道:“来人,把他带回去!” “臭太监!你敢!”桥明月不甘心就此束手就擒。 “先打断他一条腿,本大人只保证过让他不死。”□□睨了一眼桥明月,然后冷笑着说道。 “是!千岁大人!”锦衣卫听命行事。 “□□!”施宁跑了过来,看见桥明月的时候吃惊了一下,这不是桥将军的二公子么?那个喜欢行走江湖,不喜欢带兵打仗的桥明月。他当即惊讶道:“桥二公子,你做了什么坏事?”怎地被□□打成这样? “你认识我?”桥明月也略吃惊,他细细打量了施宁,却不认识。 “嗯,听家父提过几次,家父是兵部尚书施嘉,我是施宁。”施宁笑笑说道,没好意思告诉他,他爹总是说桥明月不务正业,跟他大哥是一样一样混的。 “原来如此,那样算来咱们还是同行。”桥明月亦笑道,但是想起自己现在的情形,他就笑不出来了:“施宁公子,你怎会和这臭太监在一起,你也是被他抓来的?” “不不,我不是。”施宁虚了一眼脸色发青的□□,连忙道:“我和□□是朋友,我跟着他一起来的。原以为是来抓贼,额,没成想却是桥二公子你……”他好像听说,桥二公子在江湖中就是个劫富济贫的侠盗?他不太懂。 “你跟他是朋友?这怎么可能,你乃兵部尚书之子,他是个大内太监……你俩怎么会是朋友?”桥明月不可谓不吃惊,这也太逗了吧? “呵呵,闲话说完了?”□□一把将施宁扯到身后,挥手令锦衣卫道:“本大人叫你们打断他的腿,没听见吗?” 锦衣卫惶恐,连忙行动,但是施宁不肯,他拉着□□的袖子急道:“□□,桥二公子又不是恶人,你打断他的腿做什么?” “你怎知他不是恶人?”□□回头瞪了一眼施宁道。 “因为桥将军是个好将军。”施宁理直气壮道,从前在宫中,哪个官好哪个官坏,大多都能有所耳闻。 “他老子好,不代表他好,你有没有脑子?”□□哼道。 “别这样,如果他是恶人,你早就将他杀了。”施宁小声道,莫以为他刚才没有听见,□□可是没有杀桥二公子的心思。 “也行。”□□突然改变了注意,他笑道:“只要他骂自己三句王八蛋,本大人就留着他的腿。” 别说桥明月,连施宁都傻眼了,这不是摆明了为难人家嘛? “呸!你才王八蛋!臭太监,废话莫多说,你要打就打,本公子虽然不是什么英雄好汉,但是这点骨气还是有的!”桥明月受不了地说道。 “哦?既然这么有骨气,那就打吧。”□□捏着颈侧的流苏说,似乎就是在等桥明月这句话。 “哎哎哎,别。”施宁阻止锦衣卫动手,他一脸无奈地看着桥明月道:“桥二公子,王八蛋是小事,腿是大事,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你该想想你的家人才对。”因一时意气就失了一条好腿,骨气确实有了,但又如何? “哼……”桥明月不服地哼哼,但是也未曾反驳什么。要是□□不这么为难他,他何须如此。 “□□,桥二公子开不了这个口,那就让我来代劳,你看如何?”施宁说道,既然桥二公子也曾一口一个臭太监,那么现在骂他几句王八蛋,□□其实也不算过分。 “嗯?你如何代劳?”□□来了兴趣,笑吟吟地睇着施宁。 “咳咳。”施宁走到桥明月身前,拱手道:“桥二公子,施宁得罪了。”然后他就清清脆脆地,对着桥二公子喊了三声:“你是王八蛋,你是王八蛋,你是王八蛋!” “桥明月是王八蛋。”□□觉得不过瘾,非要这般道。 “好,桥明月是王八蛋!”施宁干干脆脆地说道,反正又不是说他。 “你们……”桥明月气得一脸憋屈,闪过脸去不看这二人。 “呵呵呵呵……”□□开怀畅笑,弯着眼睛说道:“好好好,那就留着他的腿。如若下次仍听见你嘴贱,那就休怪本大人不客气了。” “天太冷了,这就回去吧?”施宁岔开话题道,而他也确实冷,眼看着都缩成一团了。 “没用的东西。”□□骂了句,转身走在前头。锦衣卫押着桥明月跟在后头。 施宁连忙跟上,跑到□□身边儿去。□□瞧了瞧施宁,像来时一样夹起他就走。施宁冷得不行了,这时抱住□□,就像抱住了一个火炉,暖和得紧。他还是习惯抱他的,不管变成什么样还是。 “抱这么紧作甚?”□□却不习惯被人藤缠树一样缠着。 “我怕掉下去。”施宁随口胡诌道,感觉□□不好糊弄,就想松手的时候,他连忙道:“我怕冷!好冷!” “哼……”□□终于不和他计较,也是因为不知怎地,对施宁这个小子就是特别多了些忍耐。□□不讨厌他,但也仅是不讨厌。 第 11 章 带着个累赘一路回到吴宅,□□低头一看,却发现施宁竟然抱着他的腰睡着了。□□的脸色顿时发黑,他堂堂九千岁,什么时候成了这小子的奶妈子了,还负责哄他睡觉不成? “臭小子!到了。”□□正经八百地摆好姿势,叫道。只等着施宁醒来,好好儿笑他一笑。 岂不知,施宁睡得烂熟,叫了好几声也没动静。 □□晦气地挥挥袖子,想干脆放手让他摔个狗啃泥算了,但是最终没有这么做。他一脚踢开施宁的门,然后站在一两米远开外,将施宁扔进床帐内。 这下子,施宁就是睡得再熟也醒来了。再者离开了□□的身上,没有了热源,他就觉得浑身发冷。 “□□……”施宁嘴里叫道,皱眉皱鼻的摸摸自己的屁股,撞得有些痛痛地。 睁眼细看,□□哪里还在他房里,早就走得不知去向了。既然看不见□□,施宁也就咕哝一声,自动卷进被子中,迷糊地睡去。 二天起来,时辰已经不早了。吴老太爷差人来叫施宁去吃早饭,饭桌上没有看见□□。 施宁问道:“太爷爷,□□人呢?” 吴老太爷笑道:“一早就进宫去了,皇帝倚重他,一天也离不了。” 施宁听了,心里不是滋味。当今皇帝确实非常倚重□□,跟个长大不大的孩子似地,明明自己都二十了,也不比□□小多少。从前的时候,要论有人可以和施宁争宠,大概就是那个万事都依赖着□□的皇帝吧。 有时候施宁会忍不住猜测,皇帝对□□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感情,未免太过了些。但是□□也曾告诉他,不是他想的那样。 但是谁知道呢,哼。 “宁小子不高兴啊?”吴老太爷问道。 “没有呢,就是昨晚没睡好觉。”施宁笑笑道。 吴老太爷也笑了,昨夜宅子里的事他也知道,但是并不妨碍,他年轻时经历的风风雨雨多了去了。而眼前这小少年还是太嫩了些,没见过大场面。 此时的□□,却不在宫中。他在大理寺卿简大人的办公处,等待着。 “九千岁,您坐。”锦衣卫搬来□□惯坐的椅子,放到他身后。 □□一挥衣摆,四平八稳地坐下来,问道:“简大人何在?” 屋内一群小官吏,心惊胆战道:“回千岁爷,简大人去牢房了,一时未能前来。不过下官已命人去请,相信很快就会来了。还请千岁爷稍等片刻。” “对对,稍等片刻。”其他官吏附和道,就怕□□一个不高兴,就摘了他们头顶的乌纱帽。在京中,这位的名头可是响当当的,最让人忌讳的就是他的诡异脾气。 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高兴,什么时候不高兴。而且知道了也没用出,因为他高兴了也弄死你,不高兴也弄死你,唉…… “哼,小小大理寺卿,也敢劳驾本大人等候,胆子不小。”□□冷笑道,眯着眼睛扫视一干官员。 “千岁爷息怒!千岁爷莫怪!简大人很快就来了。” 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大理寺卿简大人的声音,“是谁来了,催得这么急,赶着投胎么?”此人是个慢性子,走路说话一副割不死的羊样。 “简大人,别来无恙啊。”□□睇着他笑道。 “哎哟,原来是千岁爷,恕罪恕罪!”简大人一见是□□,连忙拱手告罪道:“竟然是千岁大人亲自来了,下官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妈呀,这可是他的头顶上司,比皇帝老爷来了还让人紧张。 “好了,闲话莫多讲,你们先出去吧。”□□瞟了一眼那群小官吏,挥手道。 “是是,下官告退……” “告退……”都恨不得快些离开才好,一会儿就纷纷都退下去了。 “千岁大人……”简大人仔细关好门,回身说道:“您吩咐的事,下官已经办好了。” “如何?” “按照您给的线索,那桥烟波确实落脚在南宁,只是……具体在南宁何处,却是跟丢了。”简大人有些惶恐地道,生怕□□不悦。 “跟丢了,那你怎知他还在南宁?”□□果然皱紧眉头。 “在,在的,下官可以保证他还没出南宁,一定就在南宁城内!”简大人说道。 “哼,南宁,谁的地界。”□□问道。 “知府姓周,想来……” “姓周?莫不是周老贼的子侄?” “下官也不知,不过据侧是那边的,毕竟南宁一带,可不是咱们的地界。除了那位,又有哪一个可以和千岁爷您打擂台,是不?”简大人说道,不忘给□□拍马屁。 “这样吗?”□□笑道:“呵呵呵呵,好哇,既然是周老贼的人……直接摘了他官帽,让他回家种地去。” “额……”简大人犹豫道:“年来了,陛下少不得考核各地政绩,论功行赏,要真是那位的子侄,只怕会打草惊蛇。”他知道九千岁向来随心所以,想咋就咋地,但是大局为重,他做属下的少不得有时候要冒死谏言。 □□垂眸想了想,最后漫不经心地道:“也罢,暂且让他过个好年,年后再来处置他。” “是,千岁大人说的是。”简大人道:“昨夜……那位乔公子……” “怎么,他不听话?那就打断他一条腿。”□□想也不想地道。 “不不,并非不听话,只是不知,千岁爷抓他作甚?”简大人嘿嘿笑道:“那位是出了名的闹腾,京里无人不知,下官只怕他会坏事。”他的牢房里,最怕的就是这种得罪不得,又放不得的人物,万一真的闹腾起来,吃亏的还是他。 “哼,留他在外面才叫坏事。”□□说道:“桥将军那里,想必不用我吩咐,你也会做的。”他睨着简大人:“给我伺候好了,不得怠慢分毫。” “这个下官明白,千岁爷请放心吧,保证桥将军在下官的牢里呆的舒舒服服的,不舒服只管拿我老简是问!”简大人笑着保证道。 “呵呵呵呵!”□□笑了笑,但是好脸色不长久,他冷道:“做事给我仔细着点,要是坏了大事,唯你是问!” “是,是!”简大人流着冷汗应道。 “嗯,带我去见见桥将军。” …… 日落时分,□□带着一身风尘仆仆回来,而且脸色奇臭无比。施宁一瞧见他,就喊道:“□□,你回来啦?” □□瞧了他一眼,未曾理会,直直地从他身边走过。 “什么玩意,什么脸色……”施宁摸不着头脑,他可不记得什么时候惹了他。莫不是还气他搬进他的院子,“哼,跟去看看去。” “你跟着我作甚?”□□背着手,回头看见身后有条小尾巴。 “看你心情不好,想问问你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儿了。”施宁跳到他身边问道:“说出来给我开心一下?” “滚开!”□□脱口而出,只觉得施宁无比烦人。 “动不动就叫人滚,我又没得罪你,脾气这么冲做什么?”施宁依然跟着他,小声地嘀咕道。他不指望□□听不见,但是又不敢大声。□□的臭脾气,谁摸得准呢。 “你再说我扔你下去。”□□对着桥下的湖水说道。 “别呀,我闭嘴还不行么?”施宁也是委屈,他在家中从来都是最受宠的那个,谁对他说过重话。就算是□□,从前也是对他很好的。 “哼!”□□再不管施宁,一路走到梅香园,进了自己的房里,房门轰隆一声关上。 “哎,哪来的狗脾气。”施宁感叹了一句,就自己玩儿去了。 吃晚饭时,仍不见□□出来。吴老太爷和施宁一道用了,施宁吃饱就道:“我回去瞧瞧他去,莫不是气饱了。” “呵呵,难得你这么关心他。”吴老太爷很乐意他们两个关系好,便道:“去吧,年轻人合该玩到一块儿去,莫要生疏了。”毕竟……都是好孩子。 “好的,太爷爷。”施宁边走边想,他唤了吴老太爷一声太爷爷,那□□岂不是成了他的叔公了? 他偷偷捂嘴笑了笑,然后走回梅香园。一步不停地来到□□的门房前,敲了敲:“□□,□□!” 房内很久才道:“你有何事?”听着声音似乎不犯抽了,难道这么快就好了?不管怎么样,施宁放心了不少,就开始调侃他道:“给你说件好笑的事情。” □□听罢,在房内翻了个白眼。 “叔公……”施宁柔柔地唤道。 “……”□□的脸色发绿,顺手摘下头上的簪子就飞了出去。 咻地一声,尖尖的簪子,堪堪从施宁的脸颊边飞过去,再近分毫就见血了。施宁也是下了一跳,好半天不敢动弹。 “吓死我了……”他拍拍心口道,然后就回头去看那支凶器。原来是支鎏金的红宝石簪子,咋看十分华丽,是□□的风格。他走过去,从廊柱上把簪子拔下来,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才放进怀里。 这一夜,平安无事。 第 12 章 为了明日一早能见到印心,施宁也不敢赖床。一听见鸡鸣声就爬了起来,心道这才刚破晓呢,那人应该没那么早起罢? 殊不知,当他穿戴整齐收拾妥当之后,一开门就看见印心在院子里打武。施宁不会武,只知道印心这套拳打得漂亮好看,那个词儿怎么说来着,行云流水? 施宁微微一笑,也不打扰了他,只找个栏杆坐下来,抱着廊柱偷看他。越看越觉得,印心真乃人中龙凤也。就不说那张冷艳逼人的华贵脸孔了,单数那通身的气派,就足够令人挪不开眼珠子。 施宁从前也没觉得自己有多么稀罕印心,就是自从死过一回之后,好像突然间开窍了似地。怎么看,就怎么觉得印心好,他想,九千岁那是多好的人啊,对他好,又有权有钱,哪里不好了。 唯一不好的就是一样,以后他跟着印心,少不得会招来闲言闲语。虽则兵部尚书之子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但是不看自己也看自己老子的脸,他丢脸就是施家丢脸。 “哎……”施宁想到了以后去,径自叹气。 印心何许人也,岂会不知有个小子偷偷在瞧自己。不过他打拳打得正是虎虎生风的时候,不曾有空理会罢了。 这会儿一套拳打完了,印心站在原地,便整理着衣裳道:“你老子忒直率的一个人,怎么偏偏生了你这么个儿子呢?” “怎地?”施宁疑惑道,他怎么了,又与他老子何干呀? “一天到晚偷偷摸摸地,让我瞧着就烦透了。”印心臭着脸色道,一双飞扬嚣张的桃花眼,艳丽得像朵盛开的牡丹花。此刻正斜斜地睇着在廊下偷看的人。 “你这人……说话未免太毒了些。”施宁愣愣道,他从前怎么没觉得,印心这人的嘴巴这么臭,简直了。而他施宁向来就听不得别人的坏话,当即就拉下脸子回一句:“我肯瞧你,那是我瞧得上你。若非如此,我还宁愿瞧一坨屎呢!” “你说什么?”印心听着,施宁竟然拿那恶心的玩意儿和他比较,脸色顿时就黑如墨汁。怒气一上来,人就凶神恶煞地到了施宁跟前。 “你想干什么?”施宁惊慌地抱着廊柱,惶恐地看着他。 “这么喜欢看……”印心阴森森地笑道,露出一口白牙:“我这就让你去看个够去!” “啊!”施宁被印心扛到肩上,一路去往茅房的路上。 印心一路走去,专门去了奴仆住的院子。随着出入的奴仆越来越多,众人纷纷对他二人侧目,但是又不敢多看。只听印心叫住一个奴仆,忍着恶心问道:“你们的茅房在哪?” 那奴仆惊慌了一下,连忙回答:“就在那处,奴带大人前去,大人请随奴来。” 施宁整个人横在肩上,本来就十分辛苦,这时听说印心居然要带他去奴仆的茅房,可把他吓到了。 “印心,印心!我不去茅房!”他连声哀求道,甚至哭音都出来了:“求你了,我不去!我不要去!”那奴仆茅房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他随没踏足过,但是只要是茅房都少不了臭,要是印心将他关进去困个三两个时辰,他还要活吗? “这会儿知道求我了?方才怎么就牙尖嘴利地?”印心笑道,手掌却毫不客气地使劲儿在施宁屁股上连扇几个大巴掌。 “呜……你打,你打我吧,不要把我关茅房……”施宁哭道,只盼他扇过这几巴掌,稍微解解气,然后也就不把他关茅房了。 “也罢,关茅房只是让你臭一臭,以后你还要在我跟前走动,没得恶心了我。”印心停下来说道:“可是你方才对我出言不逊,我该怎么罚你呢?” “自然是向你道歉赔罪。”施宁乖觉地道,只要不关茅房,就一切好说的。 “呵呵呵,这般简单。”印心笑呵呵道,然后长眉一拧:“休想!”他向梅香园走去,一面走一面说道:“待本大人去寻个湖来……” 施宁哭丧着一张脸,想到有个词儿叫做在劫难逃。 “你说,宅子里哪个湖好?本大人看在你年纪小不知事的份儿上,就让你自己选。”印心颇好心地说道。 “我不选!”施宁铁骨铮铮道。 “你不选?那就本大人替你选了。花园里的活水湖怎么样,够大够深,你正好下去游一遭,醒醒脑子,也洗洗嘴巴。”印心果真往花园走去,脚下快得生风。 “不不!还是咱们院里的锦鲤池吧,那个近一些!”施宁划手划脚地道,大丈夫能伸能屈,眼下正到了他屈的时候。 “也成啊。”印心打了个弯,拐进了梅香园。 施宁还指望他是开玩笑的,但是看见印心眼也不眨地将他抛入池水里,他的心就凉了。不单止心凉,身也凉透了。也许再一次见到印心,他没有多么期待一开始就被疼在掌心里,但是他总以为他是不同的。 他的到来,吓坏了池里的一干锦鲤,也溅起了老高的水花。待到平静之后,施宁才从池水里挣扎起来。还好那池水也不深,堪堪没过施宁的胸口,他站在水里抹了一把脸,抬眸看着岸上的印心。 那人笑吟吟地看着满身狼狈的他,还问道:“好玩吗?” 十一月的天儿,大雪都快来了。施宁全身湿透,冷得直打哆嗦,他就是倔强地笑道:“挺不错的,你要下来吗?我均个位置给你。”他看着印心,满眼里都是印心看不懂的倔强,令印心生出了一丝不自在来。 可他做过的坏事比这个多了去了,也更为可恶一些,他可曾为谁收敛过分毫。 “那就不必了,你自己泡着吧。”印心隐去了笑脸,随便说了一句道。他按照自己的心意,把施宁扔进了水里,却好像没有那种报复的痛快。 “那可真可惜。”施宁也没心思再和他罗嗦,因为再不上岸的话,他老子就要失去一个乖儿子了。施宁在水里慢慢往岸边走,一言不发地爬起来。上岸之后,直径往房里面走,他要去换一身衣裳,然后再好好地暖和暖和。 这一路上,施宁走得浑身发抖,嘴唇都发紫了。 印心的目光随着他走了一段,可是很快就收回来,他冷哼一声,也移步回了自个的屋子。 这天早上,印心早早就出门进了宫里。吴老太爷从不指望他留下来陪他吃顿早饭再走,不过如今施宁在府上暂住,他老人家每日早晨就习惯了和施宁一道用饭。 这天到了饭点,也是叫人去请施宁。只不过传话的奴仆说,施宁来不了了。 吴老太爷只以为施宁还在赖床,只摇摇头笑道:“这宁小子,果真还是个小娃娃。” 老常闻言也笑道:“才十四呢,可不就是个小娃娃呢么?”老常他也有个儿子,儿子的儿子都快娶亲了。 吴老太爷笑呵呵地道:“十四也不小了,明年就该说媳妇了。”要不是他干儿子进了宫伺候皇上,这会儿也该儿女双全了罢。 吴老太爷盼不到印心的儿女,就很希望看到施宁的儿女,不知是否和那宁小子长得相似。 众人都以为施宁赖床来着,殊不知他是冷坏了,一时窝在床上不想动弹。窝着窝着不知怎么地就睡了过去,等他一觉醒来,只觉得被窝十分潮湿。尚且不知道怎么回事,直到坐起身来,感到浑身难受又乏力,头还痛得厉害,才知道自己病了。 施宁想叫人进来伺候,但是奴仆们轻易不敢来梅香园待着,他临急临忙想叫个人都不成。只好穿上衣裳,自己出去叫人。只不过走到一半,他就撑不下去了,竟然晕倒在半道上。 第 13 章 要是谁敢说施宁身子壮,就是对施夫人莫大的嘲讽。她养儿子养十四年了,就没养过一天放心的,不是这样就是那样,总之就是难养! 这会儿施宁如果是晕倒在梅香园外,也就算了,总会有路过的奴仆看见他。但是他没能走出梅香园,就晕倒了。 巧的是,□□近午时回来了一趟。吴老太爷问他回来做什么,他道办差路过,顺便回来陪他义父吃顿午饭。 吴老太爷高兴还来不及,虽然□□那副顺便的嘴脸太让人糟心,不过聊胜于无。他一高兴就差人去叫施宁,睡了大半个上午了,也该起了。 老人家的话是这么说的:“老常啊,让人把宁小子叫起床吧,再困也睡够了不是?” 老常无不答应,当即叫人去挖施宁起床。 □□闻言目光闪烁了一下,为什么吴老太爷说施宁还未起床,他不是起得挺早的么?那小子在廊下偷看他来着,还被他扔了一回。 “□□,你和宁小子相处得如何?他在梅香园住得可好?”吴老太爷问道,他安排施宁住进梅香园,本意是让两个孩子好好相处。 “不太差。”□□笑道,一闪神就想到了施宁在水里的那句挺不错,心中突然有些发闷。 一会儿老常叫去的人也回来了,神情带着焦急来回的话:“禀老太爷,宁小公子晕倒在廊下啦!” 屋里儿的人,均心头一跳,一个是担心,一个是吃惊。 吴老太爷忙叫人道:“去请大夫,不不,请太医来!”他吴宅的孩子病了,合该请太医才对。 吃惊的就是□□了,马上皱眉想道,不过就是泡了一回水,这就病了,嗤!不愧是他心目中的假小子。 虽则这么想,颇有些埋怨是施宁自己娇气,而不是自己的错那种狡辩的想法。但是吴老太爷去看施宁的时候,□□也一道跟着过去了。 老常见吴老太爷这么着急,把府上有大夫这事都给忘了,说道:“老太爷也莫要着急,先让黄大夫来瞧瞧!” “好,先让黄大夫瞧瞧,不过太医也要请!” 因为吴老太爷年事已高,府中常年养着一两个大夫。但是这两大夫最擅长的就是养生一门,以及常见的老年病。吴老太爷不敢拿大,要是施宁有个疑难杂症,他府上的大夫顶个屁用。 这时施宁已经被抱进去屋里了,正被窝里无声无息地躺着。吴老太爷一看到他紧闭的双眼,和那张稚嫩苍白的小脸庞,心里就难受。人在他府上养着,还不到十天半月就出了事,以后人家老子还敢让他养孩子吗?不敢啊。 “大夫怎么还没来?人命关天,他们就不着急!”吴老太爷跺着拐杖骂道。 “就快来了,快了!”老常害怕他气坏了身体,忙又叫人去催催。 □□站在一旁,也瞧见了床上那昏迷的人。本以为只是小病,可瞧着好像病得不轻,一脸马上就要归天的颜色。 “见过老太爷,□□大人!”黄大夫终于来了,被催得十万火急,他连帽子都没戴正,此刻都是歪的。 “废话就莫多说了,还不快快替这孩子把脉!看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吴老太爷焦急道。 “是是!”黄大夫不敢迟疑,连忙上阵。 望闻问切,一看床上躺着的病人,黄大夫心中就有了计较,边把脉便道:“这位小公子受了风寒,此乃伤风之症。” 众人一听是伤风,倒也是常见的病,还算放心。但是黄大夫马上又道:“只是这位小公子体弱气虚,有先天不足之症,只怕不好治理。” “黄大夫,怎么个不好治理法,难道治不好了吗?”吴老太爷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他担忧地看着施宁,怜悯他的体弱,竟然是先天不足…… “治是治得好,黄某……就斗胆开几贴药吧。”黄大夫有些迟疑道,他不是治理伤风的好手,特别是施宁这种带着先天病症的,一个不好就要惹出人命。 “既然没有把握,还说什么斗胆?”一旁的□□冷着声音,竟然对黄大夫说道:“治不好就滚吧,叫太医来看!” 满屋子的人都瞧着□□,不明他为何突然发难,倒是吴老太爷觉得此话甚对,虽然难听了些就是。 “黄大夫,□□说话虽然难听了些,但说得也不无道理,你莫要见怪。这孩子既然病症严重,我看还是等太医瞧过再说吧。”吴老太爷说道,他们这样的人家,又不是请不起好大夫,自然要慎重。 “也好,黄某并不擅长此类病症,确实是托大了,并不怪□□大人。”黄大夫说道,而他确实也是没把握能把施宁治好。 “哼!”□□闻言,终于不再盯着黄大夫,而是垂眸去看施宁,只见他似乎发热了,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来。 吴老太爷也瞧见了,连忙还是叫黄大夫看了看。黄大夫也说道:“是发热,快替他擦去汗迹,否则会加重病症。” 施宁全身发汗,没多久身上的里衣就湿透了。待他们帮他换过一身衣裳,太医也终于到了。 这位何太医六十余许,当年还是小太医的时候受吴老太爷拂照良多。此处听闻吴老太爷要叫太医,他是抢着过来的。 他一进来,吴老太爷就问他:“小何子,你可擅长伤风发热之症?” 何太医愣道:“正是老何的拿手绝活,怎么地,您老着凉啦?”他上下打量吴老太爷,不像是伤风发热的病人,这不脸色红润,精神蛮好的么。 “不是我,是住在我府上的孩子,你快来给他瞧瞧。”吴老太爷闻言,虽然没完全放心,但也冷静了。何太医的为人处世和医术,他很放心。 “好好,我这就瞧瞧。”何太医道,止不住好奇地上前来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让吴老太爷这般着急。 他一瞧满头汗珠的施宁,先是感叹了一句,好个眉目如画的俏小子,生就得太细致了。叹罢,何太医就事不宜迟地切脉看病。不同于黄大夫的一看就下结论,何太医看病却看得比较慢。 慢到□□有些不耐烦,因为前头有黄大夫的‘珠玉在侧’他便以为何太医在故弄玄虚,因为宫里的主子们就吃这一套。平日里在宫中,□□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现在不是在宫中,而是他□□的梅香园! “何太医,可瞧好啦?”□□皱着眉问道。 骤然听见那道熟悉又骇人的声音,何太医不可谓不吃惊,他抬头看了一眼□□,果真没认错人。 “□□大人,您怎么会在这里?”何太医不由地捏了把冷汗,这生病的小子到底是何许人也,竟然连京中一煞之称的九千岁也守着他。 □□则道:“这是本大人的梅香园,你说本大人为何在此?”脸色一变,又继续方才的问题:“好了,你快说说他的病情,到底能不能治?” 何太医不敢怠慢,忙道:“能治是能治,只不过不好治。”他的话,竟然跟黄大夫一样,每个准话。 □□要的就是准话,可是一个两个都不令他满意,当即就冷下脸来,满含怒气道:“不好治是怎么个意思?意思就是你治得好是你的本事,你治不好就是他病得太重?是也不是?” 何太医不敢说是,也不敢说不是。他能怎么办,这病人确实不好治啊,“□□大人,您这么说就太令下官我惭愧了,下官无话可说。”他看着施宁,叹气。 “哼,那你是治还是不治啊?”□□也并非真的不信他,何太医也算是医术一等的大夫了,如果他都治不好,那施宁的病还有谁能治。 第 14 章 “下官不敢托大,只能尽力一试。”何太医知道,今天他是治得好也得治,治不好也得治。所以事不宜迟,迟不如早,他马上就开方子叫人煎药。 另有一些治理伤风的独门秘法,他自然要屏退众人。但是□□这尊大佛,他不想走,何太医就不敢让他走。不过何太医想想也罢,□□只不过是大内太监,又不是同行,况且按照□□那副性子,断不是觊觎他的秘法。 一切结束之后,何太医替施宁捂上被子,他挥着满头汗水说道:“下官尽力了,如若明日这位小公子还没好转,就请大人另寻他人救治吧。” □□闻言,拧着眉道:“你有几分把握?” 何太医道:“不足六分。” “也就是一半一半。”这个成算,令□□很不满意,所以他对何太医并无好脸色。 何太医也不敢奢望□□的好脸色,他只是在可怜施宁,小小年纪就性命堪忧。也是他身子太弱了,是先天不足之症,要是平时能花尽好药调理调理,还能无忧,就只怕以前没发觉,根本不曾调理。 这就冤枉了施夫人了,她不是没有替施宁调理过。只是施宁不配合,不是不爱吃这个味道,就是不爱喝那个味道。施夫人也没有太强硬地去要求他,因为施宁虽然爱生小病,但是大病却没有的。施嘉就更不用说了,这些施夫人的内务事,他压根想不到来管。儿子的身体怎么样,他只知道不很壮。 何太医出去了,这时煎药的奴仆已把药汤煎好送来。发现屋里只有□□一个人,奴仆有些忐忑了一下,却还是将药碗交到□□手上。只因他们没有得到吩咐,不敢贸然给施宁喂药。 所幸□□接过药碗,什么都没说,只问道:“老太爷人呢?” 奴仆回道:“老太爷用过午饭之后,身子疲乏,就歇下了。” □□点点头,叫奴仆退下去。他端着药碗来到施宁床边,亲自给施宁喂药。却因头一回伺候别人吃药,不熟悉,险些把施宁给活活呛死。 也是因为这么一呛,把施宁给呛醒了。也不能说是醒了,只是迷迷糊糊,根本不知道自己被人灌药,就这么糊里糊涂地喝下去。 喝完之后,□□见他嘴边都是药迹,就皱了皱眉。因为看不惯,又亲自拧了帕子给他擦嘴。他活了二十多年,还是头一回干这种事。 “□□……”施宁迷糊地叫道。 □□以为他醒了,可是一瞧,又不像清醒的模样,听着很像在说胡话,因为他说:“你不疼我呢……呜呜……我难受……” □□满脸不明所以,又嫌弃地道:“我不疼你了,我何时疼过你不成……”但脸色是别扭的,还有些内疚:“难受是应该的,太医都说你快死了。” “呜呜……”施宁哭着,满嘴地叫他□□的名字,直说他难受。 “你要是不想死,明儿就赶紧别生病了。”何太医下的通牒,□□还是放在心上了。他会忍不住想,要是施宁明日还没好转,是不是就病死了。 吴老太爷睡过午觉之后,马上带人来看施宁,因为他睡得也不安稳,心里头老是记挂着。来到施宁的房里,看见□□还没走,他倒是有些惊奇。不过也没有细问,只以为□□和施宁两个孩子关系确实不差。 “怎么样了,太医是怎么说的?”他记挂着这件事。 “说还好,也许明日就会好了。”□□自然地说道,不然说出来又怎么样,平白让人担心。 “是这样吗?那就好了。”吴老太爷终于放了心,他笑道:“难为你守了这许久,累不累,不若你去歇着,我来看着他就好。”在老常的扶持下,他在床边坐了下来。 “我倒是想走。”□□说道,眼尾稍稍提了起来。 “那你走就是,年下忙碌,我知你没空多待。”吴老太爷说道。 □□的眼睛又垂下来,瞄瞄那被施宁紧抓的袖子,对吴老太爷道:“这小子舍不得我走,我一走他就哭。” “嗯?有这回事?”吴老太爷惊奇道,忙去看□□的袖子,果真被施宁紧紧抓在手里。而施宁的脸上,还挂着两条清晰的泪痕:“呵呵……”真是令人哭笑不得:“也罢,那你就陪陪他吧。” 然后就听到施宁说梦话,又在叫唤□□了。惹得吴老太爷笑呵呵地道:“宁小子果真喜欢你,你瞧,生病了难受了,谁也不叫,独独对你撒娇。”就是那一声声的难受,令人心疼得紧。 “我却没空陪他。”□□撇着嘴道,既然吴老太爷来了,他也该走了。 “那怎么办,他哭起来我可没办法。”吴老太爷笑道,有趣地看着他们两人。 □□闻言也是,虽则这小子令人讨厌,但是他哭死了,也不值当。他想了想,拿出一把匕首来。 “你要做甚么?”吴老太爷奇怪道。 □□不语,照着自己那半截袖子就割下去。然后他站起来,回头说道:“我走了,义父好生看着他。” “呵呵,好吧,你放心去吧,我会照看他的。”吴老太爷无奈地笑道。 □□点了点头,就出去了。离开之前,少不得回房里换下这身少了袖子的衣裳,不然走出去怕会惹人笑话。 这日下午出去的晚,□□好些事情没有按照行程来办。他在外头主事的心腹王兴跟着他,向来知晓他的性子。像今日这般半路撂担子走人,只怕是真的有急事,要不怎么天还没黑透就走了。 敬王府的世子爷一直想在□□面前卖好,许久之前就摸到了王兴这儿来。但是王兴虽则油滑,也不敢背着主子行事。他只是行些无关紧要的小方便,比如千岁爷这两日的心情如何。 这日他又来问,主子已经回去了,王兴闲着也是闲着,就和他唠叨了几句,笑道:“今日看着心情不很好,但是也没那么不好。” 世子爷道:“那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啊?”他也是没法子了,除了在王兴这里打听点东西之外,压根儿就靠近不了□□。 “很难说。”王兴摸着下巴回想道:“千岁爷好似在担心着什么,办事的时候出了两次神。”这是平时没有的。 “办事?”世子爷嘿嘿笑道:“办什么事,千岁爷办事你也在身边?”那神情,要多不正经就有多不正经。 王兴笑骂道:“瞧世子爷说得,咱们千岁爷是什么人,你可莫忘了。”他下一秒就板着脸警告道:“以后这话可千万别传进千岁爷的耳里,不然你我都要遭殃。” 世子爷也是随口那么一说,立马就收口保证道:“这个你放心,我怎么敢在他面前胡说八道。”说到底,□□是朝堂一把手,连皇帝都信奉的人,而他只不过是个小小敬王的世子。 敬王府传到这一代,早就和权力不沾边了。他们现如今也不过是仰仗着有权利的朝廷大员过活。但是其他官儿再大,也大不过□□去。要是能让□□将他们划入势力圈子,敬王府再次撅起不是问题。唯一的困难就是□□不好拉拢,想要讨好他实在是太难了。 十一月的末梢儿,天黑的很快。□□踏进吴宅的时候,天已经黑透。奴仆上前来接过他的帽子和披风,他由始至终一步未停,直接掠进梅香园去看施宁。 吴老太爷倒也没有时时刻刻守在那里,只是吩咐了两个机灵的奴仆守着。□□进来时,奴仆们正在给施宁喂药。 因为施宁喝药格外难些,所以喝一口就呛一下,不单喝的人辛苦,喂的人也战战兢兢。 □□听在耳里,当然不会去怪罪施宁难伺候,他只会怪罪奴仆伺候得不好。一开口就冷冷训道:“怎么伺候的,连喂个药都喂不好!都给我滚下去!” 第 15 章 奴仆们被他突然一吓,手就抖得更厉害了,施宁又是一阵猛咳,咳得震天动地,咳得奴仆们没有了生存的希望。 “滚吧!没用的东西!”□□大步走过来,夺下药碗道。 两名奴仆顾不得脚软,连爬带滚地退下去,只怕晚走一步会惹怒□□。要是被□□一人来上一脚,就是不死也要养上几个月。 房里头终于安静了,施宁也不咳了,他稍微睁开了眼睛,瞧着是清醒的模样说道:“□□……” “你要是真死了,一定不是病死的。”□□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那是什么?”施宁沙哑着嗓音说道,许是病得连喉咙都伤了,声音很难听。 “被药罐死的。”□□说道,就凑上药碗去,让他喝完。 施宁苦着脸笑了笑,虽然不想喝,但是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之后,还是张嘴慢慢地喝了。很士顺利,没有咳嗽也没有呛到,这让□□很满意。他没有错怪那些奴仆,果然真是他们不尽心。 “既然醒了,你的病是不是好了?”□□问道。 “我不知……”施宁说道,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很快又睡了过去。 □□却以为,他这样就算好了。心里那点若有似无的愧疚,也随着消散不见。他今天又是守着又是喂药,自认为做得够多,所以也不必愧疚。 这一夜,众人都是这么想的,以为施宁很快就会好。然后一夜过后,第二日的早晨,进来给施宁送药送饭的奴仆却惊慌之极,因为床上的小公子,哪里是好转的迹象,根本就是离死不远。 连忙出去禀告主人,以及住在隔壁的□□大人,同时则是分头去请黄大夫。总之这一天早晨是个混乱的早晨,吴宅上下都乱了。 吴老太爷年事已高,受不住这三番两次的惊吓,一听黄大夫说施宁要去了,当即头晕眼花地坐回椅子上。久久才说道:“老常……快去给施尚书传话,让他……让他……”下一句,他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因为他的心,已难受得快要停歇啦。 “老太爷,这……”老常心疼他的主人,临老了还要来一出白发人送黑发人,老太爷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好容易才遇到个投缘的孩子。 “是我们对不住那孩子,对不住施尚书,快去吧……不能让人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上……”吴老太爷抹着老泪说道。 老常有什么法子,这不好的消息,他是愿意去传,也得传,不愿意去传,也得传啊。他老人家也不能接受,前几日都还笑笑闹闹的孩子,转眼就这么没了。 “慢着!”□□突然叫住老常的脚步,不让他去传消息,他说道:“传什么传,又不是现在就没了!”人还好好地,就让人去报丧不成么?没得把人诅咒死了! 老常向来不想和□□对上,但这一次,他却指责□□的不是:“□□大人,这是人家的亲儿子,在咱们府上不好了,难道还不行赶快去通知。要是宁小公子这一时半会儿地去了,让人家怎么得了!”他也是有儿子孙子的人,试问要是他的子孙遭遇不测,他的心里又会怎么地痛!连最后一面也见不着,就是哭瞎了也换不回啊! □□闻言,也是望着老常久久没话说,然他不是想别的,而是在想,这京上还有哪个大夫厉害,他就不信人就这样没了。 “□□,你干什么?”吴老太爷看见,□□突然抱起床上的那孩子。 “我带他去治病!”□□寒着一张脸说道,京上这么大,他就不信没人治得好! “胡闹!你还能带他去哪里?连何太医都治不了!你指望谁能治好他啊?”吴老太爷说道,外面天寒地冻,眼见着施宁就要一命呜呼了,再这样折腾下去,只怕不会没在半路上!那叫他情何以堪! “你莫要管!”□□只管抱着人离去,头也不回地吼道。他全身有着一股急切的冲劲儿,就是要去把京上最好的大夫给找来,替怀里的人治病。 “老太爷!”老常说道:“不若就让□□大人去试一试吧,兴许宁小公子命不该绝,生机就在外头呢?”不管是不是这样,都要祈祷老天保佑啊。要是施宁真的去了,老太爷经此一遭,估计也不会好了。 “你莫要安慰我了……”吴老太爷疲惫地道,他扶着额头,一声声地叹气。 临老了,想贪心一些,得个乖巧的孩子陪伴。可是他作孽太多,连老天爷也不想他好。但是这报应,要报就报在他吴福身上,不该报在孩子身上啊。 吴福吴福,他姓吴的当真一生无福。 □□抱着施宁出来,王兴带着一干锦衣卫还在门口等候他。这时候王兴见了主子,连忙上前请安。再一看□□怀里躺着个人,王兴就明了,□□今天这么晚才出来,想必就是因为他怀中的少年。 “千岁爷,这是要去哪儿?”王兴问道。 “先上车再说。”□□抱着施宁上了马车,王兴想了想,也跟上去。他是□□的心腹,在□□跟前还是有几分面子的。而且王兴这人惯会察言观色,一看□□这番表现就是有话要问。 □□见王兴上来了,果然没怪罪,而是问道:“你可知,京中有哪个会治病的大夫?” 王兴想道,京中会治病的大夫多了去了,□□要问的应该不是这个,他反而问道:“这位小公子是什么病症?”不必问他怎么知道□□是为这小公子找大夫,要是连这都不会想,他这心腹也不必做了。 “是风寒之症。”□□垂眸道:“还有发热,并且他先天不足,很难治。”别的大夫都说治不好,黄大夫那个庸医更是叫他准备后事,呸。 “风寒?”王兴想道,这不算什么很难治的病症,但严重起来也是要得了人命的。他沉吟了片刻,说道:“属下认为,有一人能救治,只不过这人不好说话。” “谁?”□□可会管别人好不好说话,只要他想。 王兴犹豫道:“千岁爷可还记得薛放之,被您赶回家养老的那位前太医?”当年薛放之不知怎么得罪了□□,就被□□夺了太医职位,本来是要见血的,但是皇帝替薛放之说话,□□就作罢,改而放回家养老去了。 “是他?他能治好?”□□怀疑道。 “嗯,此人于医术上有大能,除了他,属下也想不出别个了。”王兴点头道,不是他胆敢托大,而是那姓薛的确实有本事,以前在宫中可是医术第一人。 “既然如今,那还等什么,这就走着!”□□说道,连忙催促王兴去驾车。 王兴莫敢不从,今儿就担任一回车夫。 他们的马车疾驰在道上,一路往薛放之家中奔去。也是王兴本事大,这京中稍微有点能耐的人家,他都熟知得七七八八,更别说薛放之这样从宫中放出来的人物。 薛放之的家也不远,但凡他还在京中,王兴就能快快寻到他家去。因为马车里头的主子心急,几乎是催着他玩命地跑。 等一到了门口,□□就抱着人下了马车,差人道:“快去敲门,叫他们着紧些,莫要叫我发怒!” 第 16 章 锦衣卫连忙领命去敲门,把薛放之的家门敲得震天响。门房是个糟老头,老眼昏花,说了半天才闹明白,来人要找他们老爷看病。只是这些人忒凶了些,直接推门进来了,还把糟老头推倒一边去。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进去!”印心可不管这许多,叫人去把薛放之找出来。 薛放之一家自从薛放之离宫之后,一直就过得平平静静。这天早上是离宫之后的这么几年中,最令他们担惊受怕的一天。 当然,这是指薛放之的家人,而他薛放之本人是不怕的。 “你这太监,一大清早来扰我家安宁,你亏心不亏心?”再次看见印心,薛放之依然是愤怒的,他从来就讨厌印心。 “老家伙,废话莫要多说,快替我治个人,你若把他治好了,我许你荣华富贵!”印心开门见山地道,他却没时间个薛放之翻旧账。 “笑话!你还敢来求老夫治病,哈哈哈!你也有今天啊!”薛放之听闻印心是来求医的,当即就哈哈大笑,痛快啊,没想到印心也有求他的一天。 “你治是不治?”印心凶狠着模样,如若薛放之敢说一句不治,他就血洗了薛家! “老夫不治!”薛放之一甩袖子说道,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豁达:“人生在世,性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精神。老夫今天若是对你屈服,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他若非清高至此,当年又怎么会得罪印心。当年他已经做好了舍生取义的准备,如今多活了这几年,也尽够了。 “好!你很好!”印心怒道:“你不怕死,难道你的子孙也不怕死?”他马上对锦衣卫吩咐:“去将薛放之的子孙抓来,给我杀!” 薛放之闻之惊变,他知道如果他不肯治的话,印心是不会放过他的,但是他没想道,印心连他的子孙都不放过。然而看见锦衣卫果真去抓他那才三岁不满的小孙孙,他当即就怒骂道:“你这个畜生!没人性的畜生,你不得好死!” “眼下看来,究竟是谁不得好死?”印心阴沉地道:“我叫你治病救人,你不治,难道不是你咎由自取?你的子孙死了,也是你害死的。” 薛放之骂道:“放屁!若不是你逼迫我至此,我何必害了我的孙儿!” “我如何逼迫你?革了你太医的职位?你怎么不自问,你有没有做到一个太医该尽得责任?”太医太医,自然就是治病救人,如果一个太医因为自命清高,就选择哪些人救,哪些人不救,那么位高权重的人,又为何留着他碍眼? 世事本是如此,弱肉强食罢了,又能说是谁的错? 薛放之久久无言,但是他不承认那是他的错。他不畏强权,怎么就错了! “我再问你一句,你治还是不治?”印心问道,眼下他没有时间和薛放之罗嗦,因为他怀中的人还等着救命。 “老夫……不治!”薛放之想了良久,还是决定不治!也许他错了,但是他的脾性如此,就算错了又如何,不妨一错再错。 “好……”印心沉下眼眸,对锦衣卫挥了挥手。 等他们走出薛放之的家门,天色已经很亮很晴,阳光似昨日般灿烂,又是一个好天。 薛放之在院子里,抱着哭嚎不止的孙儿颤颤发抖。方才那一刻,他真的以为他的孙儿要被自己害死了,现在想起来都还后怕。 只是没想到,印心会一言不发地待人离开。 “王兴,除了薛放之,京里……还有谁?”印心抱着施宁,站在阳光下,觉得怀中的人越来越冷,好似不会暖了似地。 “千岁爷……属下只知薛放之,其他的……”王兴也是没想到,薛放之竟然不肯治,而千岁爷竟然也放过他。只是治病一事,到底落了空,只怕千岁爷正不知怎么难受呢。 印心闻言,也觉得喉咙有些干涩,竟然难受起来,难道就没办法了。他从不觉得一条人命有什么可稀罕的,但是眼下却觉得人命千斤重,轻易不能放弃。 “小子,你也莫要埋怨我,我不是没替你奔波……”他低头望着那张雪白的脸庞,只见那人被太阳照得越发惨白了,胸膛也没一丝起伏,就跟随时都会去了似地:“我带你回家,你要走也该好好地走。” 他们又上了马车,就在这时,薛放之的家门打开,一个老头走出来,对着印心一行人说道:“几位留步,我家老爷有话要交代几位。” 印心回头,沉着嗓音道:“什么话?” 那老头道:“老爷不能帮他治病,但是青木胡同有户人家,门口书天下第一豆腐五个字,几位可去看看。” 王兴闻言道:“天下第一豆腐,那不是买豆腐的吗?我们要找的可是大夫,你莫要弄错了。”明知他们千岁爷着急,还尽胡闹,小心不要命了罢? “没错弄,你只管去吧。”老头说道,然后就进去了。 “这……千岁爷您说呢?”王兴看着印心,不敢擅自下决定。 “既然他这么说,且去看看罢。”印心道,虽然没抱多大希望,但是仍然不甘心。他情愿相信是施宁命不该绝,也不想相信是施宁命短,注定过不了今天。 “那好,千岁爷请上马车,咱们事不宜迟。”王兴说道,赶忙驾车前往青木胡同。 要说这青木胡同也不是什么偏僻的地方,有王兴他在,就没有去不了的道理。只不过他还真没注意到,青木胡同有家叫做天下第一豆腐的店铺。 也是的,谁会把豆腐铺子开在家里呢,还不都摆到街上去的,不然生意从哪儿来呀?除非这家天下第一豆腐,有独门秘方,正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豆腐好吃了,生意自然就来了。 这还真被王兴猜对了,她家的豆腐就是好吃,所以才不怕巷子深。 豆腐娘瞧着那架华丽气派的大马车,心道,这主人也够格调的,竟然驾着马车来买豆腐。不过她喜欢,这证明她家的豆腐够有吸引力。 “几位,买豆腐吗?”她热情地招呼道,很是满意这条巷子够大啊,不然人家的马车还进不来。 王兴看见是个女老板,又想到自己的来意,顿时有些不好开口。他能说他不买豆腐,而是来看病的吗? “不买豆腐,你这里看病不?”印心抱着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念头,直径问道。 “看病?”豆腐娘瞧着印心,脸上的笑容就没了,她道:“客人搞错了吧,我这里是卖豆腐的,不是开医馆的。” 印心闻言,说失望也不是,只是觉得浑身没劲透了。 “是这样的,我们是受了薛放之的提点,才找到这儿来的。”王兴不死心,说道。既然那薛放之说了,就应该有他的道理,他没必要耍他们。 “薛放之?原来是那老头儿。”豆腐娘看了看他们,开始收拾东西道:“行,你们跟我进来吧。” 王兴没想到,还真的瞎猫碰上死耗子,有点门道。这边印心也是,黯然的眼神又亮了。他们迫不及待地跟着豆腐娘进屋,王兴还手脚麻利地帮忙拿东西,只把豆腐娘当成了救命恩人。 第 17 章 豆腐娘见他殷勤,也就随他去了,说道:“我只是一介女流,本来不该学医的。不过二位既然相信我,又找到我家来了,那我就治一治。”她当初学医,只是因为兴趣,没想到天赋好,好些男弟子都不如她。但是女人就是女人,不该入这一行,所以她最后还不是做了个豆腐娘。 “老板别这么说,有能耐者居上,不拘什么男女之分。”王兴道,这却是王兴的真心话,你瞧,他主子还是个太监呢,不照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谁敢说半句不是。 “好,待我去洗洗手,你们先将病人安置在此处。”豆腐娘带他们来到一间屋子,屋里有股药味儿,想必就是她平常看病的地方。 □□将施宁放到榻上,替他上下打理了一番。今晨出来得急,又折腾了这许久,施宁还有气息真是老天保佑。 “千岁爷……”王兴凑过来也看着施宁,他紧张兮兮地道:“这究竟是谁啊,属下能知道吗? □□道:“问这许多干什么,等他好了自会告诉你。他要是好不了……你也莫要知道。” “是是,属下瞧着这位不像无福的,想必很快就会好了。”王兴说道,既然□□这么看重,自然是个有福的了。如果这次他好了,王兴的功劳也不小。 “你放心,他要是好了,本大人少不了你的赏钱。”□□爱听王兴这话,他也觉得施宁不像个没福气的。能让他□□前后奔波,试问世上有几人? “嘿嘿,千岁爷说得哪里话,谈钱做什么呀,替千岁爷您分忧,这都是分内事儿。”王兴笑道。 “好了,去看看人来没有。”□□催促道。 王兴再不敢多说,连忙出去找人。豆腐娘刚巧也来了,竟然是换了一身衣服。她看着王兴惊讶得目光笑道:“方才那身衣服不干净,我怕唐突了病人。” □□没有说什么,只让开位置,让她感觉瞧瞧。 豆腐娘也不多讲闲话,直接坐下就切脉。她的结论和之前的大夫一样,但是□□问她能不能治时,她确实斩钉截铁地说:“能!” 就是这个掷地有声是我字眼儿,让□□分外受用,他说道:“好,你尽管治,要用什么药尽管说来,我去给你找,要是药铺没有,我就去宫里给你找!要是宫里都没有,我就命人去天涯海角,也要找来。” 豆腐娘被他这一番狂妄地语气闹得哭笑不得,说道:“治理此症,并不需要什么贵重药材。不过他天生体弱,以后少不了要用珍贵的药材常年调理。” □□闻言道:“那算什么,再珍贵的药材也不难弄到。”说句大不敬的,宫里的库房,皇帝的私库,只要他想要,没有他要不到。 “那自然最好,眼下还是先治好他这伤风吧,再晚一些就不妥了。”豆腐娘说道,摆出一排银针,娴熟地替施宁下针。 豆腐娘治病不似何太医,她并不介意有旁人再看,甚至还叫□□帮忙反身脱衣之类的。一来她力气小,二来她是个女人,始终不方便。 □□在旁看着,自然也放心些。 扎完针之后,豆腐娘迅速开了药方子,交给□□,□□叫王兴去抓药。 “这一条方子是内服,这一条是外用。内服就是平常煎药一样煎来喝就好了,外用的,回去熬成浴汤,浸泡。这样寒气才去得快。”豆腐娘好奇地问道:“他究竟是怎么受寒的,这也太急化了,据你所说也才两天时间。” 她看着□□,□□却不看她。 是怎么受寒的,□□撇嘴想道,自然是因为他嘴贱,活该。 豆腐娘瞧着,自己的一个寻常问题,就把□□给问别扭了,也不好在追问。这时,豆腐娘的丈夫回来了,知晓豆腐娘有病人,就不过来打扰,而是叫孩子来叫人。 孩子才五岁上下,正是天真活泼的时候。 □□见了就闻道:“这是你的孩子?”他没想到豆腐娘已经嫁人生子,那他丈夫也算这样了,竟然允许她给人看病。要知道,病人是部分男女老少的,有时候遇到男病人,还是一样要治。 豆腐娘笑答道:“是啊,五岁了。”孩子来叫她,她就跟□□说了一声,带着孩子一起出去了。 她的丈夫是个衙门的捕快,刚和人换班回来。见了妻子还没说话就先换上一个慌张的表情,一面抱起孩子道:“我瞧见咱们家门口有辆马车,还有好些骑着马的锦衣卫守着,是你的病人?”他们家又没犯事,除了这个他就想不出别的来了。 “嗯,刚刚瞧完。”豆腐娘道:“你累不累,回去歇着吧,我去给你端碗豆花来。” “不累,你别忙,我去端吧!”她丈夫说道,然后还是很紧张:“他们没怎么样吧?治什么病,你能治吗?”他担心妻子治不好,惹怒了人就不好了。 “别担心,能治好的。人家只是来治病,你紧张什么。”豆腐娘笑道,觉得丈夫太紧张了。 “不是这样说的,你不知道那是什么人,那可是……”她丈夫小声地道:“可是锦衣卫!”他虽是个小小的衙门捕快,但也知道锦衣卫的厉害。 “锦衣卫又怎么样,咱们又没犯事,何况求医的是他们。”豆腐娘说道,当真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她丈夫是个天生憨厚的男人,虽然胆小了些,但也没别的,只好道:“你不要不听我的,总之你要小心些,别惹怒了……” “成,我知道了!你快去吧,别杵着了。”豆腐娘说道。 她丈夫没奈何,只好抱着孩子远远儿地躲开去。至于他们门外的这一席话,□□早就一字不落地听见了。但是没有不快,只是嗤笑一声,暗道那汉子胆小,连个卖豆腐的老板娘也不如。 □□却真的欣赏老板娘的大气,作为女人来说,真是没得说的了。 王兴去抓药来,很快就回来了。当即就在豆腐娘家里煎了一帖药,给施宁喝下去。豆腐娘给施宁拔了针,就说可以带回家养着了。但是要记得喝药,泡药汤,一帖也不能落下。 万一有个什么反复,就一定要尽快来找她。 □□听在心里,临走时留下一笔不菲的诊金。他们在门口,遇到了豆腐娘的丈夫,只见他抱着孩子,在哪里探头探脑地,看着妻子和□□等人交谈,想过来又不敢。 “那是你的丈夫?”□□看着那身穿捕快服的男人问道。 “是的。”豆腐娘回头看了一眼,笑道。 “做捕快的?”□□低头瞧了一眼施宁,突然对豆腐娘开口道:“你问问他,想不想跟着本大人,要是想的话,我让他做锦衣卫。” 豆腐娘先是吃惊,然后迟疑道:“这不妥吧,我丈夫虽然有些功夫,但是离锦衣卫还差远了。” □□道:“不需他上阵杀敌,我自有职务安排。”要武功了得的锦衣卫,他还少吗。之所以拉拢那汉子,也不过是看在老板娘的面子上。 “那好吧,我去问问他。”豆腐娘想起丈夫对锦衣卫的敬畏,又有些心动道。 “嗯,尽快答复我。”□□点头道,然后抱着施宁上了马车。 “驾!”王兴赶着马车,头也不回地奔出青木胡同。这时天色已不早,眼看就将要日落西山了,他们竟然在外头奔波了一天。 这边□□带着施宁出去了一天,吴老太爷也在家中担心了一天。每次门口有人来,他都害怕是来报丧的。索性等了这么许久,也没有人带来坏消息。可是并不代表他就能放心了,他依然不放心。 老常看着一整日吃不好睡不安的吴老太爷,安慰道:“老太爷莫要太担心,正所谓,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至少宁小公子眼下还是好的。” 吴老太爷附和道:“说的有道理,他眼下还是好的。”可是他又怎么能不担心:“你说……到底最后会如何呢,他真的……还能好吗?” 老常也不知道,但是他相信□□的能耐,既然他敢抱人出去,就应该有些把握:“结果最后怎么样,谁也不知道,只不过,老常相信□□大人。” 吴老太爷闻言,也就沉默了。他知道□□有能耐,敢冲也敢做,可是生死有命这种事,□□又怎么奈何得了啊。 第 18 章 天都黑了,人却还不回来。他们正在堂屋里头忐忑不安地等待着,突然听到门口有人喊道:“回来啦,□□大人回来啦!” 原是老常叫去守门的人,一看见□□的马车回来,就急急忙忙地回来禀报。这句话把吴老太爷和老常给激得,一个个站起来,赶紧问道:“回来啦?那人怎么样啊?救回来了没有啊?” 那人被问得无言以对,因为他一看到马车就进来了,尚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 “你真真是!快去快去!赶紧去看看去!马上回来禀报!”老常挥手道,真是被这么笨的人给气死了,都不好好看个清楚就回来瞎咧咧。 吴老太爷也是的,一颗心可谓几番起落,把他老人家折腾得不轻。他坐下叹着气道:“唉,生死有命,我也看开了,就是可怜那施尚书……唉……” “我的老太爷,快别叹气,这人还没怎么样呢。”老常觉得,这次回来的,定然是个好消息。说话间,他竖起耳朵在门口听了听,好似听见了笑声。老常心中一动,忙回来老太爷身边道:“老太爷,老常方才听见菩萨显灵,说是吉兆啊!” 吴老太爷被唬得一愣,问道:“菩萨显灵,老常你什么时候改信菩萨了?” “嘿嘿,也就刚才的事儿,您等着吧,准是个好消息。”老常说道,竟然一脸酌定,把吴老太爷的心肝儿说得噗噗直跳,这到底是真还是假? 正疑惑着,就听门口传来动静,原是□□抱着施宁进来了。他并没有久待,只是告诉吴老太爷一声,施宁安好,然后就穿过堂屋,直径回梅香园去。从他进来到离开,就像一阵风似地。 老常咧着嘴灿笑,把愣神儿的吴老太爷叫醒,“我的老太爷啊,回神咯。” 吴老太爷握着拐杖,久久才道:“老常啊,□□回来啦?” “哎,回来了。”老常说道:“宁小公子也回来了,安好——” 吴老太爷终于笑了,一边笑一边流着老泪道:“好,好啊,回来就好!没事就好!”他终于不必惦记了,整个人一下子就松快了! “是啊,这是好事儿。”老常感叹道:“还是□□大人有法子,要不是□□大人,宁小公子只怕……”也是他们当时魔怔了,只信了那大夫的话,说是救不回来了。 “幸好,幸好!真是菩萨保佑啊!老常你可要好好谢谢菩萨……”吴老太爷索性道:“以后咱们府上就供奉一尊菩萨吧!” 老常傻了眼,还真信了菩萨的邪? 且不说老常要去哪里找尊菩萨来供奉,□□把施宁抱回梅香园,安置在床上,并快快让人去熬药汤来,他要把施宁泡药汤。 这些东西,都是王兴跟进来一手打理的,因为他同去看病,比较清楚该如何做。□□不信任吴宅那些笨手笨脚的奴仆,所以就逮了王兴进来伺候。 王兴也是冤枉,只是为了在主子面前卖乖,提了那么一句,然后就被他主子惦记上了。这不,堂堂的锦衣卫总瓢把子,竟然猫在厨下熬药汤,说出去都没人信。 “这小公子到底是谁呢?”他心里就只剩下一个疑问。 “王兴大人,药汤熬好了吗?”梅香园临时拨来的小管事来问道,八成是□□叫他来催的。 王兴道:“这就好,你去回禀主子,药汤马上就到!”然后他倒出两大桶的药汤,一手一个,力大如牛地提起来就走。 这边药汤已经倒进浴桶了,□□还记得豆腐娘的嘱咐,要如何将人泡进去,又要泡多长时间。只见施宁被他剥出来,青白白的一条小身条,浸泡在漆黑的药汤里分外醒目。 □□一摸施宁的肋骨,只觉得根根分明,也太硌人了些。十四岁的年纪,身条还没抽长开来,个头不高,身上总共也没几两肉。全身上下最有肉的,只怕只有那两瓣屁股肉,还算有点看头。 这副常年吃不饱的样子,着实刺瞎了□□的眼,他忍不住就要念叨施宁的老子,说道:“你老子是怎么养的你,你是不是他亲儿子?” 堂堂一个兵部尚书,难道连儿子的口粮也挣不到?至于吗,这要不是施宁没被养好,身子骨这么弱,也不会落个水就差点出人命。说来说去,□□就是替自己的狡辩,他不认为责任全是他的,这至少有施嘉的一部分。 但不管他怎么狡辩,事情都发生了,事到如今,他的本分就是老老实实将施宁治好来。再者就是,既然施宁的小命是他千辛万苦捡回来的,以后就容不得别人糟蹋。 正洗着,施宁细细动弹了一下,□□马上就察觉了,忙看着施宁的眼睛,看他醒得来没。 施宁确实醒来了,因为一股浓浓的药味儿,一股热热的热气,一起熏着他,让他头昏脑胀,好不难受。 “怎么了?”□□问道,怎么光睁眼,两眼又无神,还不吭气儿。 “什么……”施宁只是还没清醒罢了,脑子迷糊得很,嗓子眼又干,他拉扯着喉咙道:“嘴干,我要喝水……” □□闻言,想去给他端水来,但是又怕自己走了施宁淹死在浴桶里,他不放心地道:“你自己成么?” 施宁愁眉苦脸地点点头,太难受了也。 “那你等着。”□□起身出去,给他端水来。一会儿水到了,就着茶壶嘴就往施宁嘴里边喂,方便又顺手。喂了一些,问道:“还要吗?” “不了。”施宁摇摇头,抬手抹了一把嘴巴,说道:“我怎么了?”从晕倒那天起,直到今天这时,他中间没有一点记忆。 “生病了呗。”□□道,将茶壶随手放着,坐在桶旁看着他。 “哦,这是……”施宁低头看着黑漆漆的药汤,马上皱着鼻子扁嘴,他怎么整个人泡在这么恶心的水里头。 “药汤。这是救命用的,你再嫌弃也得泡着。”□□怎么会看不出来他的嫌弃,所以特意有些讽刺地说道:“不过是汤药而已,你连这个都怕?” “我最不喜欢喝药了。”施宁大方地说道。 “那不成,你还有十几二十帖的药,不喝可怎么办?”□□幸灾乐祸地笑道,他之前喂药的时候,为了试试水温曾轻轻咪了一口,那是很苦的。 “啊?”施宁又晕又怕,软绵绵地道:“怎会有这么多药,我这回又是什么病啊?”他记得,刚回来的那天他就病过一回,听他娘亲说是发热了。 “伤寒发热。”□□颇有些不是滋味地回道,眼睛瞄了瞄施宁的脸,颜色好像好了不少。 “哦,我小时候也生过这种病。”施宁静静呆在水里道,因为大病中,他整个人有些反应迟钝的感觉,说话都是呆呆的。 □□觉得他这种样子有些意思,就越发逗他说话,“可这次是不同的,你几乎要死掉了……”他特意去看施宁的反应,想知道他有没有埋怨发怒。 “嗯……”施宁却对死字一般反应,就是没甚反应。 “你不怨我?”□□好奇道。 “怨……”施宁皱着鼻子道:“我讨厌你。” □□撇开脸,不去看他。 “你都不疼我呢……”施宁就要哭了道。 □□马上就回过头来,心惊道,他这个人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对他撒起娇来了。 “姓施名宁的,我跟你很熟悉吗?你怎么好意思?嗯?”掰着手指头一数,他们二人也不过相识数日,况且还不算愉快。但这人怎么就……明明他对他一点都不好。 □□的心里充满了疑惑,同时还有些别扭的感觉。 第 19 章 要问□□为什么别扭,他也说不上来,总之施宁这样对他撒娇,他就是不自在。总感觉施宁弄错了人,那人好像不是他似地。他别扭的是,既不相信施宁没弄错人,又希望他果真没弄错。 要是真没弄错的话,看在他这么可怜的份儿上…… “你把我扔水里,我再也不要喜欢你了。”施宁嘀咕道,然后就靠着浴桶,呼呼大睡去了。 □□的小心肝儿一跳,想再问个清楚,但是回头发现施宁已经睡着了。他感觉有些没着没落的,因为想知道的东西在抓心挠肺…… “嗤!这就睡了去,也不怕淹死在里头。”最终他只能骂骂人,然后将人捞起来洗干净,塞进被窝里去。 因着紧张施宁的病情,又怕他半夜反复,所以□□有些纠结。他该是留下来守着他,还是叫别人来守着他。吴宅里德笨奴仆他信任,没得把人照顾死了,这可是他好容易救回来的。 自己守着,又太小题大做了些,他堂堂…… “哼……”□□转到了门口,又再次转进来,站来床前停住。一停就是一刻钟,然后又转到门口处,脚还不曾踏出门槛,背后传来一声咳嗽…… 成,改咳嗽了这回。 “我要喝水。”施宁模糊地叫道,声音跟刚出生的小猫似地,若非□□耳力好还听不清。 但是他不曾理会,只是没往外继续走罢了,直到施宁又叫了一声:“□□,我要喝水。” □□的脚步就走不了了,犹豫了片刻,还是倒了回去。他负手冲进来,在桌上找到茶壶,那还是之前喝剩的,仅有两杯左右。 “还有两杯,喏,喝完你就赶紧睡觉去。”他说道,扶起施宁的肩膀,干净利索地喂了他两杯水。心道这回可以走了罢? “□□……”施宁喝完水,就抓住□□的袖子不放了,再次躺着他的袖子呼呼大睡起来。 次日早晨嫩嫩的阳光照进施宁的床铺,他因受不了刺眼就往里躲了几下,把脸埋入一个宽厚的胸膛里。他甚至埋怨,是谁昨晚伺候的,居然没帮他放下帐子来。 这可冤枉了□□,他又没上床睡觉,甚至连回去洗个澡的空挡都没有,就坐在施宁的床沿上睡了。而施宁则是抱着他的腰,将头靠在他胸上,越睡得熟就越贴得近,到天亮就成这般模样了。 到底□□是练武的人,施宁一动他就惊醒。从不习惯身边有人,他险些把施宁扔出去。但是强大的自制力和冷静,使他没有出手。不过等到看清楚他和施宁的模样,□□就恼了。 他昨晚明明没有和别人贴得这么近,都是施宁自己贴上来的。他推开施宁,急忙离开施宁的床,然后看到施宁没醒,就头也不回地出了这间屋子。 一大清早,他差人去送热水来,洗了个澡换身衣服,然后就进了宫中。临走前,倒是没忘记叮嘱厨房煎药,还敲打了几个伺候的奴仆,手脚给他放利索些,要是再伺候不好,就不用待在吴宅了。 几个奴仆被他吓得连连答应,每个到了施宁跟前伺候,都分外小心,连大气都不敢喘,就怕惊坏了尚在静养中的施宁。 施宁自是不知道,□□在他床边将就了一晚,也不记得自己昨晚胡说了些什么。只觉得一早醒来,身子好像轻快了不少,精神也好转了。 吴老太爷来看他的时候,他正在吃清淡的粳米粥,还有素包子。这几样都是他自己点的,因为他本来就不爱吃肉,甚至连素菜都要挑。吃完这些,还有一大碗发黑的药汁等着他。只要想到这个,施宁就不由地放慢了进食速度。 “□□又进宫了?” “哎,一大早就走了。” 吴老太爷和老常在旁边陪着施宁吃用饭,眼见着施宁精神好了,也不发热昏迷了,这才真正相信,施宁的病情确实在好转之中。 老常笑道:“无怪宁小公子这么惦记着□□大人,原来两位早就惺惺相惜了。”如果不是的话,施宁也不会每次都问上一嘴。而施宁生病时,□□也不会那么着急。 “呵呵,这话说得不错。”吴老太爷想起来一个有趣的事,就跟施宁说了起来,“宁小子啊,你可知道你生病的时候,都拉着□□说了些什么吗?” 施宁闻言愣道:“我拉着□□说了些什么?”他怎么不记得,他有拉着□□说了些什么? “你都不记得啦?”吴老太爷笑了笑,就把施宁生病时的一些事说给他听,说到□□为了不让他哭,就把袖子割掉时,别说施宁,就连老常都忍不住笑了。 心道这宁小公子也真是够有趣的,不过也真够本事,因为只有他才能让□□大人这么无奈过。 但是施宁听完这些之后,却不觉得有趣,他简直想哭啊。瞅瞅他都做了些什么,太丢人了不是。那□□也就罢了,虽则之前闹了别扭,还记恨着,但是始终还是会在一块儿的。 可是让大家都看了他的笑话,就不美了,他还要不要活了。 “这种事你们可不要到处说,我要生气的。”施宁气鼓鼓地道,希望他们守口如瓶。但是老人家一般多八卦,没得哪天和别人聚在一起,就把这事当乐子说了。 “好好,我们不说,不说就是。”吴老太爷哈哈笑道,笑他的脸皮子薄,“宁小子啊,你脸皮这么薄可不行,以后怎么娶媳妇呀?” 施宁正羞恼着,闻言就道:“那我不娶媳妇了还不成!” 吴老太爷道:“男子汉大丈夫,不娶媳妇怎么行呀?” “为什么不行?”他不想娶就不娶,有什么不行的。施宁的人生中,从来就没有过媳妇这个词儿。上辈子没有,这辈子也不会有。 “因为你是男人啊,男人就要传宗接代。”吴老太爷说道。 “不,谁说男人就要传宗接代,我们家不是有我大哥呢吗?”施宁说道,突然想起来,他大嫂都快生了。不知道是侄子还是侄女呢?上辈子没等到,这辈子等侄儿落地了,他要好好地稀罕稀罕才成。 “哦?”吴老太爷被他这个论调给弄得哭笑不得,问道:“那你呢?你不传宗接代,你爹生你来做什么呀?” “这,女人也不传宗接代,那女儿又生来做什么?”施宁狡辩道,难道生下来就为了个传宗接代,他不服。 “呵呵,女儿生下来替别人传宗接代啊,要不你是哪儿来的?石头里蹦出来的不成?”吴老太爷笑呵呵地道。 “我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施宁没话可说了,就道:“我不想娶媳妇,媳妇不好。” 吴老太爷问道:“媳妇哪里不好?” “哪里都不好,我要养她照顾她,将来还要养小娃娃,多累啊。”施宁说道:“我才是被人养被人照顾的那个,所以我不该娶媳妇。”说得很是理所当然。 这番说话,可把吴老太爷被震住了,好半天才笑道:“哈哈哈哈!你听听,老常啊,你听听!这小子哟……”他老人家没话可说,哈哈哈! “宁小公子果然妙人妙语,这话说得有道理,太有道理了!”老常很是赞同地道,太对了,就是这样!端看这阵子施宁的生活起居,老常确实有种,施宁更适合被人养着,而不是他养别人的感觉。 “呵呵呵!”吴老太爷又笑了,根本停不下来:“老常啊,你就莫要附和他了,这小子都不想娶媳妇了,你再说他就真的要打一辈子光棍儿!” 施宁却不同意这话,“不对啊,谁说不娶媳妇就要打光棍儿!” 第 20 章 吴老太爷就奇了怪了,不娶媳妇不是打光棍儿,那又是什么?他道:“你都说了不娶了,那就是没媳妇。只要没有明媒正娶的正房娘子,你就算光棍儿!”他只道小孩子不懂事,还闹不明白这个道理。那些莺莺燕燕什么的啊,可以收房伺候,但是任凭你收一百个,也不算是真正地成家。 “成了亲才不算光棍儿是吧?成亲可以啊,但我不要女人,我找个男人不成吗?”施宁一语惊煞在座。 “你说什么?找个男人?”吴老太爷再次哭笑不得,掩着嘴笑道:“宁小子哟,你以为找个男人就那么容易,你不成亲,难道对方也不成亲?天底下有几个这般坚持的,你年纪还太小,不明白。”听了刚才施宁那番他只适合被别人照顾的话,吴老太爷只以为施宁找个男人只是为了不用照顾妻儿,还能被别人照顾着。倒也没去想,施宁是否当真喜欢男人。 “他不会成亲的。”施宁心道,一个太监成什么亲,根本无稽之谈。 “你又怎知不会?”吴老太爷感到不对劲儿,这话说得好像已经有那个男人了似地,他问道:“宁小子,你说的他,是谁呀?” 施宁却嘻嘻一笑,不愿意回答:“我现在不告诉您,等以后再说吧。” 吴老太爷唬着脸,教训道:“宁小子啊,你现在还小,身子又差,可千万别过早行房事,那可是会要你的命的。”瞧着施宁那副小身板,吴老太爷也不认为施宁有能耐做上面的那个。 “太爷爷,您胡说什么呀?”施宁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那还早着呢,八字还没一撇。 “怎么胡说了?你们年纪轻不懂事,要是纵坏了身子怎么办?”吴老太爷活到这把年纪了,什么话都敢说,还说道:“我也不拘你找男人还是找女人,但是一定要找个干净的。”他也是年轻过的,看得多了,什么没见过。 说到底,等施宁年纪够了,懂事了,这些年轻时的风花雪月都会过去的。以后娶媳妇生孩子才是正道,他长大了就会明白的。 “太爷爷,您怎么这么好啊?您都不骂我吗?”施宁惊奇道,他不是没听说过,谁家的公子喜好男色就被老子打断了腿,总之说男人喜欢男人就是不对的多了去了。 “这有什么,你太爷爷听的看的还少么?”吴老太爷摆摆手笑道,不就是断袖之癖嘛…… 嗯……断袖? 他道:“宁小子,你说的那个男人,该不会是□□吧?”说这话的时候,吴老太爷的脸色不可谓不精彩,如果是对象是□□……那可有趣了…… “不是啊,您怎么会这么想?”施宁老神在在道,“他有什么好,又不体贴,又不温柔,我要他何用?” 吴老太爷闻言,眼珠子一转,是了,施宁还不知道□□是个假太监,肯定不是□□。就像施宁说的,为什么要找个没把的男人,要他何用啊? “呵呵呵……”吴老太爷越想越可乐,笑得脸上的皱褶子都在抖动。 “太爷爷,您笑得这么阴险,该不会是在计算我了吧?”施宁一边皱着脸喝药,一边嫌弃道。 “没有没有,怎么会计算你呢。”吴老太爷摸了摸拐杖上的龙头,心中有个主意,既然施宁想要个男人,何不如他老人家出马,替施宁寻个家世人品都出众的。让小年轻俩谈场风花雪月,以后做不成眷侣,也能做对知己良朋。 施宁家世不差,但是施家人丁单薄,子息不旺。以后施安作为嫡长,又比施宁底子好些,自然不必筹谋出路。但是施宁这副性子,走仕途是不能的了,只能施安扶持,或者广结世家子弟,在京中混个一席之地。 吴老太爷不想施嘉混得太差,只想把好的都塞给他。先头一个就是□□了,这会儿施宁和□□关系渐好,他又打起了别的主意。 那就来一个有钱有权,人品贵重的世家子吧,老人家这样想。等以后施宁再长几岁,他再帮他寻一个娘家得力贤淑端庄的好媳妇。这样一来,就不怕施宁混不下去了。 “老常啊,离我的寿辰,还有多久啊?” 老常不必想,马上就回道:“老太爷,还有二十多日呢。您不必着急,老常已经在着人准备了。” “好。”吴老太爷点头道:“今年不同往年,你不必再拘着发帖了,你瞅着哪些不错的人家,家里有公子的,人品样貌好的,就给递个帖子。”还特地交代道:“一定要写上那公子的名字,千万不能漏了。” 老常应道:“好好,就照您的意思办。”只是不知道,老套也突然邀请那么许多小年轻的,干嘛呀? 施宁在一旁听着,也是奇怪,就问道:“太爷爷,您不是养孩子养上瘾了,还想多来几个吧?”他撅着嘴道:“那可不行啊,再多来几个,我就没处待了。” 吴老太爷明知他是开玩笑,却还是忍不住笑骂道:“这话说得,你太爷爷这座宅子这般大,你自己住得过来吗?还担心没处待?你真是……” “我不管,就不许来。”施宁说道,终于捏着鼻子,把最后一口药汁喝下肚。然后就使劲儿地吐舌头,直囔囔苦死了。 老常赶紧给他喂了一颗蜜饯,让他好生去去苦味。 “别胡思乱想了,你一个就让我操够了心,我可不敢再要一个像你这样的。”无老套也真心感叹道。 “我这样,我这样的怎么了呀?”施宁就不高兴了,他不好吗? “没怎么样,好了,药业喝完了。你身子乏不乏,还要不要躺下歇着?”吴老太爷问道。 “不歇了,我想出去走走。”施宁看见窗外阳光这么好,就垂涎了。任谁在床上躺了几天,也想出去走动走动。 “那行,咱们俩一同出去走走去。” □□今儿也是天还没黑,就赶了回来。倒是没有前一天那么风尘仆仆的感觉,甚至有些优哉游哉。 回到府里就直接进了梅香园,但是轻轻踢开施宁的房门,又看不见人影。他退出来,随手抓了个奴仆问道:“屋里的人呢?” 那奴仆惶恐道:“去去去……去花园散步了。” □□得到答案,连忙丢开他就走了。疾步走向花园,直到看见那爷俩在湖边的柳树下坐着,才放慢脚步行去。 “好像是□□来了。”施宁眼尖,很快就看到了□□。 “哦?”吴老太爷眼睛不好,闻言也没瞧个真切,只是奇怪□□怎么回来得这般早。 “他好像不高兴。” □□果然不高兴,还没走到俩人跟前就骂开了:“你在这里干什么?活腻了怎么地?还不快回屋里去!”他却是冲着施宁说的。 吴老太爷解释道:“宁小子想出来活动活动,我就带他出来溜溜。”□□这么怒气冲冲地,他怕□□吓坏了施宁。这孩子也真是的,有话不能好好说,偏偏要这么吼人。 “溜?人都快死了还出来溜,你给溜死了怎么办?”□□责怪了一眼吴老太爷,然后一边提起施宁一边说道:“花园这么大,没地方给你溜吗?偏生要来这里吹冷风。”说罢就抱起来,回屋里去了。 留下吴老太爷和老常俩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老常说道:“这是什么事儿?” 吴老太爷摊摊手:“我这个太爷爷都管不着了,你且看着吧。” 第 21 章 一路上,施宁窝在□□的怀里乖乖不动,唯剩下一双卷卷的眼睫毛扇啊扇。扇得□□的心里痒痒的,硬是生出一股子柔意来,他边走边盘问道:“今天的药可喝完了?” 施宁点了点头,“都喝完了。” “饭吃好了?”□□又问道。 “还没吃,这就回去吃。”施宁说道,不敢说他没胃口所以没吃,其实大家早就吃过了。 “可得吃多点。”□□捏着他屁股说道:“你这小命是我好容易捡回来的,可别这么快又要死。” “你突然对我这么好,就是因为我的命是你捡回来的?”施宁今天也听说了,他是□□抱出去寻医,奔波了一天都救回来的。难道这就是□□突然转变的缘由?那还真是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好,□□这混蛋现在就像在养小狗,哼。 “要不然呢?”□□咧嘴笑道,用一双熠熠生辉的眸子对着他:“你不高兴?你不是很希望我疼你吗?”是谁总是拉着他的袖子抱怨,说他不疼他云云。□□还真不知道,施宁是什么时候对他这般…… “什么?谁希望你疼了,你别胡说八道。”施宁恼羞地道,他什么时候说过,或者表现过,□□怎么会知道他的想法。 “难道不是真的?那就是你胡说?”□□挑起长眉,不像是开玩笑,倒像是认真在询问。 所以施宁不敢嘴硬回一句不是,他害怕他一旦说了,□□就立马将他扔掉。要说完全不了解□□的狗脾气,也是假的,他总能有些预料到,什么时候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怎么?不回答我?”□□追问道,不需施宁低下头去,就要把他的脸挖起来对着他。他记得施宁哭着不让他走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他要找回那种感觉来。 施宁被迫对上□□的双眼,心中慌了一下,但是他一点都不敢露出抗拒或者不喜欢的眼神。再者,那个人是□□,他又怎么会抗拒,会不喜欢呢。其实承认也没什么的,或者□□就会真的疼他,对他好。 总之他就是喜欢□□,想和他好和他亲密。 “说话。”□□被施宁那样望着,果然感觉就上来了,他怎么觉得……他喜欢这样的感觉。 “说什么话?”施宁小声道:“你非要让我说吗,难道你还不清楚?”病中他说的胡话,就是□□今天所说的吧,要不然他想不到其他了。 “我清楚什么?”□□不满意得到这样的答案,他狠狠地勒紧施宁的身子,凶道:“说!” “你弄疼我了,我说我说!”施宁皱眉挣扎了一下,伏在他怀里如他所愿地说道:“我要你疼我,对我好,你听清楚了吗?” □□的脚步因着这话忘记了走路,或许不该说忘记,而是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嗯……他要好好地享受这句话,给他带来的愉悦和快感。 “再说一次。”他命令道。 “我要你疼我。”施宁抱着他的脖子,豁出去了似地,在他怀里使劲撒娇。反正说也说了,说一次两次还不都是说。 他这样子没皮没脸的做法,倒是弄得□□措手不及。但是一点都不讨厌施宁在他怀里磨来蹭去地,只是光天化日之下,这样一点都不害臊怎么行。 □□加快脚步,把施宁抱回屋里去。 进了屋,施宁扯着他的前襟说道:“我都说了,你怎么不回答我,你到底对不对我好?疼不疼我嘛?”他见到□□的不自在,心底仅有的矜持也就完了,此刻只想和□□亲热亲热,说几句甜言蜜语。 □□抱着施宁,二人就这么叠在床上。他觉得自己的身子有些发烫,心儿也不那么平静,有点闹哄哄的感觉。但是他又不讨厌这种乱,甚至有些享受。 这是种新奇的感受,不是其他什么事物带来的,而是因为一个人。 施宁不像□□,他早就情窦已开,甚至床.事都烂熟了。他十四岁就被□□拉上床,三年下来,□□的身子他一闭眼就能描画出来。而且经过三年的厮混,他自己也早就离不开那种销.魂噬.骨的快乐。 那些都是□□带给他的,而现在□□就在他身上,叫他有些激动难耐。可惜他现在身子骨太弱了,想要不受伤,还是要等多一两年,免得像那次一样,差点死在床上了。 虽则行.房不能,但是尝个小嘴却是可以的。施宁抱着□□的脖子,闭眼将自己的小嘴送上去,紧紧贴着□□的唇。□□初尝人事,先是不懂嘴上的门道,但是被施宁三两番撩拨之后,就反客为主,爱上这唇舌嬉戏的滋味儿。 这一天日落前后,光是待在房里亲嘴儿,就亲了足足一个时辰的功夫。快把施宁的嘴皮子啃破了,这才想起来,他们二人均还没有用饭。 □□坐起来,亲自点起烛火。施宁红肿的嘴唇,在烛光下越发显得娇艳欲滴,完全不似病中的人。他捂住火辣辣的嘴角说道:“你怎地这么孟浪,我还生病了,万一过了病气给你怎么办?” □□却全不在意,小小的风寒罢了,惹不到他身上,“想吃什么没有,我唤人去做来。”他坐在床边,理理凌乱的衣裳道。 “想吃清淡的。”施宁含糊地说道,依旧捂着嘴,不想被人看见了。 “捂什么,屋里又没人。”□□不让他捂着,就要放开来,这样看着才好看。 施宁无奈地想着,明儿怎么出去见人。他有些后悔和□□亲嘴儿了,因为□□喜欢这个,常常弄得他满嘴痕迹。头一次没发觉的时候,他走出去还被人笑话过。 □□走出去,叫人传膳食来,还有施宁的药,一并送上。交代完这些,他又倒进屋里来,依旧不坐椅子,而是坐在施宁的床上。因为施宁也坐在床上,可怜兮兮地瞧着他。 “你这嘴也太娇气了,我就那么含了几下。”□□摸着施宁红肿的唇,也是觉得太严重了,但那不是他的错。 “含了几下?”施宁嘟着嘴道:“我看不止几下,天亮含到天黑。” “胡说!”□□笑骂,又贴上去舔了两口,才放开他。但是眼睛依然挪不开,好像施宁的脸上会开花似地,越看越有意思。 “行了,我睡觉的时候抹点药。”施宁记得,有种清凉的药膏还有的,就在屋里放着。 “抹吧,明日进宫,我给你带些好东西回来。”□□在心中计较着,哪个库房的东西才好,吃的用的穿的,还有药材药膏什么的,只要他用得上。 “好。”施宁应道。 二人在屋里聊了几句,晚饭到了。填饱了肚子,施宁少不了一碗药,然后就是泡药汤。□□全不假他人之手,他此刻对施宁的所以事都视为自己的事,因为施宁连命都是他的,自然不要叫别人糟蹋了去。 洗完之后,施宁推推□□:“你也回去洗个澡歇着吧,在外头跑了一天。” “不忙,你上去躺着。”□□将他塞进被窝里,自己也坐下来。 施宁在床上,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眨了眨道:“你还不走么?” “急什么。”□□靠在床头晲着他,懒洋洋地道:“睡你的吧,等我走了你也不知道。” 施宁闭上眼,安心地靠着□□的腰入睡。 第 22 章 施宁次日早起懊恼地发现,自己竟然忘了抹药,他看着镜子中还是红肿的唇,不知如何是好。 □□已经走了,吴老太爷又来看他。昨日施宁被□□气冲冲地抱走,吴老太爷还惦记着呢。进来看见施宁揽镜自照,就乐得哈哈直笑:“宁小子,你在照什么呀?” 施宁僵在那里,他想起来,昨日才跟吴老太爷说过不是□□,现在却肿一副被□□亲坏了的唇。真是让人心里虚得慌,他支吾地说道:“没什么,就是嘴唇被虫子咬了,红了一片。” 吴老太爷闻言就凑近来看,但是他眼睛不好,没瞧出很严重来,所以并不起疑:“没事没事,就是红了点,回头抹点药就会好了。” 老常也瞧了瞧施宁的嘴唇,他老人家的眼神却比吴老太爷的好,笑道:“宁小公子这嘴还真是……那虫子也真够孟浪的。”他只是打趣打趣施宁,因为施宁的嘴唇被咬出那么暧昧的痕迹,着实有趣得很。 “什么虫子孟浪啊?”吴老太爷不明所以地问道,施宁却是脸红不已。 “哈哈哈,没什么。”老常笑道,去给施宁把药膏找来,给他抹上去消消肿。 因着昨天出去吹风,爷俩都被□□给骂了。所以今天,施宁吃完饭喝完药,也不敢再缠着吴老太爷去湖边。吴老太爷心知他是昨晚被□□教训了,也担心道:“昨儿□□没有骂你了吧?” 施宁摇摇头,倒是没骂。 “那就好,他脾气坏了点,但是人不坏的。他只是关心你罢了。”吴老太爷害怕俩人生了间隙,倒也不是为□□说好话,因为□□确实对施宁好。他的干儿子他看了二十几年,还没见过他对谁这么操心过。 “太爷爷,我知道的。”施宁说道,这些不比吴老太爷说,他就够清楚的了。□□算不上好人,但是也不坏,对他更是好。 “你知道的好,哎,你们感情好,我就不操这个心了。”吴老太爷说道,感觉自己瞎操心了。 “太爷爷别这么说,我和他也不是一直这么好,他之前还对我很坏呢。”施宁忍不住抱怨道。 “呵呵呵。”吴老太爷摇摇头,不相信。 施宁也跟着笑了笑,那些都过去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今日里,吴宅来了一位客人。不是来找吴老太爷的,却说是来找施宁的。老常闻言奇怪,是谁知道施宁暂住在府上?难道是施宁的亲人来了。一问,却听他自称施宁的大哥,施安。 “我大哥来了?”施宁也是吃惊不已,没想到施安会找来。倒不是不想见到施安,只是他现在这样的模样,要是被施安知道他病了,一准家里就知道了。届时施夫人还会许他住下去吗?肯定不许。 “既然是宁小子的大哥来了,就快请进来。”吴老太爷说道,不过他没有陪施宁前去会见,只叮嘱施宁:“不管你大哥所谓何事,你都不许回去先,你这身子还没养好呢,我不放心你回去。”他本来就舍不得施宁走,是以对施家来人有些抵触。 施宁乖巧地点点头道:“我知道了,我要等太爷爷过完寿辰才回去。” 吴老太爷闻言,才挂上笑脸,不那么严肃了:“好,等过完寿辰就该过年了,明年开春你再来陪太爷爷。” 施宁暗暗笑道,这明年开春还来,他娘亲肯定不许了。 却说被迎进吴宅的施安,今天本没打算贸然前来。但是久不见弟弟,又恰逢有事相求,就这么来了。吴宅的人倒是没有慢待他,一听他是施宁的大哥,就分外客气。 施安不由高兴,看来他弟弟在这里被款待得不错,至少没人敢轻慢他。 施宁披着厚厚的一层披风,自内宅慢慢地出来了。身后跟着一众奴仆,小心地拥簇着。其中一人扶着他左手,一人替他牵起那过长的披风摆子。 施安瞧见这架势,都以为施宁怎么了,可是走近一瞧,唇色又红润,不像生病。至于苍白了些许的脸庞,他的弟弟好像常年都是这样的。 “大哥。”施宁走近来,笑着喊道。 “哎,弟弟。”施安站起来,还是不放心地问道:“你近日身子还好吧?可有生病?” 施宁回道:“没生病,我好着呢。”他招呼施安坐下来,自己也坐下说:“大哥特地来瞧我的?怎么两手空空啊?”不怪他这么调皮,确是施安这人太不着调。 果然见他搔搔脑袋笑道:“本没打算来的,但是顺道经过,我就进来看看你。”他没好意思一开口就有事相求。 “哦?家里都还好吗?嫂子呢?可快生了?”施宁早已习惯他的作风,也不评价,只问自己想知道的。 “家里都好,你嫂子也好。”说起妻子,施安开心地笑道:“就快生了,大夫说最迟下个月中。” 施宁也高兴,笑道:“那就好,我快要有侄儿抱了。” 施安嘿嘿道:“我快要有儿子抱了,大夫说八成是个儿子。” “真的?”施宁睁大眼,还在肚子里就知道是儿子啦?他道:“那敢情好啊,生个胖小子,然后来年再生个胖小妞。” “怎么说话呢,胖小子就算了,妞妞可不能太胖。”施安喜滋滋地道,和弟弟唠嗑了两句,才想起事来,他道:“弟弟啊,你出门时娘亲可有给你银子?” 施宁不明所以,“银子,没有给我,你要银子吗?” “嗯,哥哥昨日救了一户人家,他家欠了地痞的高利钱,总共就五十两罢了。”施安闷声道:“可是因为这五十两,却险些全家被地痞打死,真是不值当。” “他家怎么会欠这么些钱?”施宁问道,哥哥喜欢管这些事已经不是一两天,他很是习惯。 “都是病痛给害的咯。”施安叹息道,就是瞧着那户人家有个和施宁般大小的少年,也跟他弟弟一样体弱多病,他才二话不说就要替他们还钱。 “五十两也不多,你出门的时候不知道带来吗?”施宁方才还听闻,他大哥是昨日救的人。 “带来了,可是半道上花了。”施安摊摊手道。 “那还真不错,说明你不愁没好事做。”施宁哭笑不得道。 “你先给哥哥五十两,哥哥回头叫你嫂子还给你。”施安说道:“救人如救火啊,可是说好今天午时之前还清的,莫叫人家好等。” 施宁不是不想给他那五十两,又不是很多,但是他出门着实没带银子。身上唯一值钱的就是那些配饰,是万万不能拿出去典当的。 “你等等吧,我去拿来。”他想了想,起身回内宅里去。 “哎。”施安坐在那里,看着弟弟回去拿银子去了。 吴老太爷见施宁这么快就回来,还以为怎么着了,问道:“你大哥走了?” “没走呢?”施宁道:“太爷爷给我五十两。” 吴老太爷一愣,“你要五十两做什么呀?” 施宁道:“给我大哥点零花钱。” 吴老太爷和老常面面相窥,然后齐齐噗嗤一笑。得,大哥的零花钱还要管弟弟要,今儿施安的脸可算是在吴宅丢尽了。但是施宁并不内疚,脸皮算什么,他大哥早就没有了。 “行行,老常你去账房取一百两来,多的算是我给的零花钱。”吴老太爷忍俊不禁地笑道。 “嘻嘻,一百两也成,我就替我大哥谢谢您了。” 最后施宁捧着那一百两,转手给了他大哥,又不是这样说的:“大哥,多的五十两是弟弟孝敬你的,回去以后记得还我五十两。”亲兄弟明算账,就是这么个理儿。 第 23 章 施安临走前,问施宁要在吴宅住到什么时候才回去。施宁掰着手指头一算,吴老太爷的寿辰还有二十几天,那就是要十二月底去了,他道:“没这么快,十二月底差不多了。” “那怎么行,你嫂子十二月底该生了,你不是想抱侄儿吗?怎么还想赖在别人家。”施安纳闷地道,自己家里住得不好吗?别人家再好也是别人的家。 “那也没法子,我答应了吴老太爷,要住到他过完寿辰才回去的。”施宁说道,总不能出尔反尔吧。 “这样啊?”既然答应了人家,施安也没话说了。况且施宁之所以会来别人家住,还不是因为他的事。所以施安也是挺内疚的,自己犯了事却要弟弟去换人情。 “嗯,我在这里住得很好,你回去告诉爹爹和娘亲,就说不必担心我。”施宁说道。 听他这般说,施安也放心了。施宁向来比他听话,除了身子骨爱生病了点,也从不让家里操心。 送走了施安,施宁才暗暗松了口气。幸好他大哥是个粗心大意的,这样都没闻到他身上那股药味儿。 出来之前,未免施安闻出味道来,施宁还特地在身上洒了香粉。这会儿施安一走,他就满身不自在,闻闻自己的袖子说道:“回去洗澡去,这太香了也。” 奴仆们拥簇着他回了,伺候他洗澡更衣。 日头还没偏西,皇帝拉着□□要和他下棋。□□抬头看看天色,一局棋下下来天就该黑了,他道不下。 皇帝不勉强,既然不下棋,就随口聊了几句,问道:“你最近怎么不回千岁府了?”宫中有□□的一座府邸,是皇帝专门拨出来给他的,还特许挂上千岁府的牌匾。数尽天下,敢这么嚣张的也就他一人。 “我义父的寿辰快到了,回去陪他住两天。”□□站在栏外,无聊地拿着羽箭在投壶。他命人把壶搬得远远地,远到除了他之外别人都玩儿不来。 “哦?吴福爷爷寿辰快到了?”皇帝道:“那朕要给他老人家备份寿礼,你说送什么好?”到了这份儿上,送得贵不如送得实用,皇帝都发愁,不知道送什么才好。 “皇上自己看着办吧。”□□想了想道:“他最近喜欢玩孩子。” “噗……”皇帝正在喝茶,险些给呛死,好容易才缓过神来,说道:“你说什么?玩孩子?”他就吃惊了,吴福爷爷什么时候有了这嗜好?年轻的时候都没听说过,没得到了晚年还来这一出。他不相信! “你喷什么茶,可是想岔了?”□□侧目道:“不过是有个孩子在府上养着,没别的意思。人老了,喜欢含饴弄孙,你可明白?” 吓死个人了,皇帝连连点头道:“明白明白,你说清楚点朕还能不明白吗?”又不怪他想太多,是□□说得太令人浮想联翩。“你说他老人家府上有个孩子,哪儿来的孩子?”莫不是抱养的? “兵部尚书施嘉的小儿子。” 皇帝晃了晃脑袋:“没听说过。” □□嗤笑道:“这是应该的,臣也没指望皇上了解百官。” “百官朕了解啊,只是不了解百官的儿子。”皇帝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皇帝也很忙,他说道:“不如我再送几个孩子给他老人家养养,你说怎么样?” “不怎么样。”□□突然收起羽箭,不投了。 “怎么,要回去了?”皇帝看着他,甚觉得他这几天有些不尽职,早早地就出宫去了。 “闲着也是无聊,我回去了。”□□说道,一抬手把最后一直羽箭甩出去,正中壶口。 “成成成,你走吧。”皇帝听他嫌无聊,那确实也是的,□□不出外办差,不去抓人逮人,不去训人吓人,就没事可做了。 □□这次出宫,没忘了带走他从库房搜刮来的好东西。两架大马车,堆得满满的,可谓是应有尽有。还记得今天皇帝问他去库房要什么,他说拿点药膏。 王兴带着一行锦衣卫,护送□□会吴宅。等将东西搬进吴宅之后,才算伺候完今天的份儿。不过他临走的时候壮着胆子多问了一嘴,他觉得这一嘴是有必要的,他道:“千岁爷,那位小公子活蹦乱跳了吧?这么大车好东西,他见了准高兴。” □□微微一笑,然后用力敲了一下王兴的脑袋凶道:“你才活蹦乱跳,有你这么形容的吗?谁告诉你这是给他的?” “哎哟哎哟,难道不是吗?”王兴抱着脑袋问道,不能啊,千岁爷对这些没兴趣,不是送人还能怎么着? “是又怎么样,跟你有何相干?还不快滚?”□□用脚踹了他一下,看东西也搬得差不多了,就整整衣襟大步离开。 留着王兴在原地傻笑,嘿嘿,还说不是,这不就是了么? 因着这几日□□都回来得早,吴老太爷和施宁特地等他回来用饭。要说□□也回来几天了,施宁也住了不少时日了,但是三人能聚在一起开席的时候还真不多。 这回□□回来了,吴老太爷唤人奉茶的奉茶,去传膳的传膳。 “你回来了?”施宁今天精神好,坐在宽敞的椅子上,底下垫着厚厚的垫子,身上披风,腿上毛毯,手里还握了个暖炉。吴老太爷说不能让他再着凉了。 □□先跟吴老太爷请安,然后走过来,在他脸上瞧了几眼,又看看他手里的暖炉,问道:“病好了?” 施宁还未回答,吴老太爷抢先呵呵道:“快了,再过个几天应该就好全了。”这也是他照看得好的功劳。 “恩,就快好了。”施宁也点点头道,眨巴眨巴着眼睛看着□□。 “那就好,过去吃饭吧。”□□说道,转身走了几步,他倒回来,替施宁放下毛毯和暖炉,又嫌披风捂得不够紧,重新捂了一遍。 “□□,我还要吃饭呢。”施宁被紧紧裹着,两只手都不能动弹。 □□抱起他,放到饭桌旁的椅子上安置好,说道:“呆着别动。”他回去将暖炉和毯子一并拿过来,又替施宁一一放上。 老常见状,在吴老太爷耳边偷偷笑道:“老太爷您瞧瞧,□□大人可曾这般伺候过您呀?” 吴老太爷不满地抱怨道:“从来没有。” “呵呵呵,您说□□大人怎么就对宁小公子这般好?”老常不解道,是真奇怪了。 吴老太爷也不生气了,替他们解释道:“这有什么奇怪,宁小子的命是□□救回来的,情分自然不一样。” 他们说话嘀嘀咕咕地,□□可都听得见,不过他懒得理会罢了。等他在施宁身边坐下来,三人便开席。 才吃了几筷子,□□对施宁不吃肉这一样就看不过眼了,他道:“怎么不吃肉,你不吃肉怎么长得壮?”怪不得身上没几两肉,原来都是挑食闹的。 施宁不高兴□□说他,偏偏吴老太爷附和道:“□□说得对,宁小子你莫要挑食,小心长不高,一辈子做矮人。” “才不,我能长到□□的下巴高。”施宁辩解道。 “呵,你怎么知道你能长到□□的下巴高呀?”吴老太爷问道。 “我就知道呗。”施宁得意地翘翘尾巴。 没高兴多久,□□给他夹了几块肉到碗里,“这顿饭你吃三块肉,我送你一些好东西。” 施宁有些垂涎,犹豫道:“什么好东西?”也许是太监都爱财,他清凌凌的一个人,也惹了这坏毛病。□□一提好东西,他就忘了吃肉是什么味道了。 “你吃了再说。” 第 24 章 三人吃罢晚饭,在堂中静坐了一会儿,喝了几杯茶水。施宁要回去泡药汤,□□就带着他回梅香园了。 二人一走进梅香园,挥退了奴仆,□□就将施宁抱起来。稳稳抱在怀里,让施宁圈住他的脖子。 “嘴巴抹药了没,怎么瞧着还肿?”□□看着施宁的嘴唇道。 “抹了,已经好了许多。”施宁舔舔唇说道。 □□借着月光,和屋檐上的灯笼,将他瞧了个清楚。这时也受不住他的引诱,要贴上去好好儿亲热亲热。 俩个就在回廊上边走着,一下一下地亲回去。 施宁不让他用力,只许在唇上碰一碰,磨一磨,再不然就伸出小舌嬉戏一下。 □□将舌尖探进去了一下,尝到一嘴的药味儿,施宁见他嫌弃,赶紧张嘴含住他的舌尖,不让他走。 “不要你的嘴了?”□□恐吓道,把施宁吓得不敢再捉弄他。 俩个慢悠悠地回到施宁的屋里,等着奴仆送药汤来泡澡。今儿是最后一次了,豆腐娘只开了几帖外用的药。倒是内服的,还有许多没喝。施宁餐餐喝药喝怕了,哪怕每天只有头一碗是苦的,其余都是复水,但还是觉得害怕。 “我这病也快好了,那么多帖药,难道就不许少喝几帖么?”他对着□□磨道。 “总共就那么几帖,还是我好容易才弄回来的,你说能不能少喝?”□□睇着他,就不答应,那可是救命药,不喝完他能放心吗? “好嘛,我喝还不行么?”施宁见他板着个脸,也怂了。 “这还差不多,你听话些,我才疼你。”□□摸摸他的小脸蛋,感觉滑不溜丢的,很是好摸。他觉得要再胖些就更好了,有肉。 “嗯,你不是说有好东西给我吗?”施宁可还惦记着,他那三块肉不是白吃的。 “这么着急做什么,迟早是你的。”□□拍了拍施宁的枕头,突然道:“这床太小了,回头我把宫里那架金丝楠木的拨步床弄回来。” “弄这么大做什么?我又不常住。”施宁却觉得这张就挺好的,除非□□要过来和他睡,不然睡他一个人尽够了。 “说的也是,金丝楠木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还不如我那张好。”□□索性就道:“那不如你去睡我房里。” 施宁眨眨眼道:“我睡了你的,你睡哪儿?” □□瞄了他一眼,就这副小身板,“你能占多大地方,我那床睡十个你都够了。” 施宁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这个意思,他笑道:“那好啊,倒不如把这屋空出来,我去你那屋住?”他也是打蛇随棍上的主儿,干脆就这样得了。 “也成,我去叫人收拾。”□□点点头,转过脸就笑吟吟地出去喊人。 今晚梅香园有大动作,因为施宁那屋要空出来了。主子搬屋子,奴仆们少不得要忙些。只不过施宁说,只把他紧用的东西搬了就好,反正在隔壁,又不是搬得远。这才省了功夫。 □□就更省了,只把人弄过去就好。 施宁当晚就在□□的屋里就寝,因为头一次睡在一起,俩个都有些莫名的兴奋。等到入睡时,施宁被抱在□□宽厚的怀中,枕着□□的胸膛。一切都是那么熟悉,仿佛他们又回到了那时。 “你睡着了吗?”施宁眨了眨眼睫毛,扫得□□的锁骨痒痒的。 “做什么,还不睡觉?”□□问道。 “有些睡不着。”施宁道。 “怎么睡不着,天不早了。”□□紧了紧他肩上的被子,第一次照顾施宁睡觉,好怕他在这床上受凉。 “我不知道。”施宁蹭了蹭,脸颊紧紧贴着□□的胸膛。 □□也许会很多东西,但是没有哄人睡觉这一项,他想了想才道:“你把眼睛闭上,安静下来就睡了。” “安静不下来,你摸摸。”施宁抿嘴笑了笑,把□□的手拉到腿间去。 “你这人……”□□摸到一个精神活泼的小东西,瞬时把手一缩,然后笑骂道:“个浪东西,还睡不睡了。” “别尽骂我呀,你就没有吗?”施宁哼哼道,手就摸到□□的腿间去了。 □□也不瞒着他,自从让他近身之后,就没想过施宁会发现不了。只不过他也好奇,施宁对这个是什么想法。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他拿开施宁的手,不让他碰到。 “你抱我的时候。”施宁闭着眼睛偷笑道,有一次□□抱着他,那里起来了一下,硌着他了。 “哼……”□□抱紧他,不让他再乱动:“快别想些乱七八糟的,好生给我睡觉。”不是他矜持,不想让施宁泄出来,而是顾及着施宁的身子,怕他伤了元气。想到此,他突然问道:“你屋里有通房丫头没?” 施宁答道:“我家里没这个毛病。”他娘亲不兴这个的,况且他年纪还小,身子又不壮。他娘亲害怕他被丫头勾.引了了还来不急呢,又怎么会在他房里放丫头。 “那就好,你给我老实点。”□□警告道,手掌在他屁股上狠揉了几下。 “我很老实的。”施宁可怜巴巴地说,他连丫头的小手都没摸过。 “我瞧你不老实,这么会亲嘴,以前都亲过谁?”不说还好些,一说□□就想起来问,要是不问个清楚,他心里就不痛快。 “没谁,就你一个人。”施宁说道,这是真心话,谁不信他跟谁急。 “果真?”□□还是想信任他的。 “太真了。”施宁抬起下巴,冲他嘴上吧唧了一口道。 “哼,算你识趣。”□□挺满意的,抱着个稀罕玩意儿才心满意足地睡去。 二日一早,施宁总算睁开眼的时候还能见到□□。不过□□已经醒了,看模样似乎醒了很久。 “早,怎么不起床?”施宁打着哈欠,懒懒地窝在被窝里。 “大冷天地,为什么要委屈自己。”□□也是懒洋洋地,穿着件薄薄的里衣就靠在床头,看不出他到底是怕冷还是不怕。 “那行,陪我睡个回笼觉呗。”施宁闻言笑嘻嘻道,拉着□□滚进被窝里。 这一厮混又是个把时辰,今儿的天气有些阴冷阴冷地,倒是看不出时间很晚了。但是□□到底还是起了来,拉着施宁一道洗涮,一道吃早饭。吃罢也不忙着出门,先将头一天带回来的东西给施宁送来,让挑几样眼下适用的。 施宁哪个也没看到,就眼尖地看到了一个狐狸皮子,他高兴道:“这个好,给我做个大衣穿穿。” 火红的颜色,□□瞧着也不错,配施宁的肤色正好。照他说也是,施宁就该穿鲜艳福气的颜色,那些什么淡蓝浅绿的,没得把人衬得病歪歪。 施宁瞥了他一眼,什么病歪歪啊,那叫清新懂不懂?不过艳丽的颜色他也中意,多穿穿也无妨。 “这里还有些配饰,挑几样回去现用,其他的给你放着。”□□说道,却自己动手挑选起来。他看着颜色亮丽的,适合施宁的,就收起来让人放屋里去。 “行了,我自己来就好,你不还要进宫吗?再不走就迟了。”施宁看看阴郁的天头,很担心会下雨。 “兴许会下大雪,要是明儿下大雪,我就不进宫了。”□□见施宁去看天,也抬眸望着窗外道。 “今年的雪下得有些早呢。”施宁站在窗前道。 “嗯,比往年要冷些。”□□来到他身后,将他整个人裹进怀里,只是穿得衣裳太多了,不好抱,要晚上抱起来才舒服。 “□□。”施宁唤道,向后靠着□□,嘴边带着一抹恬淡的微笑。 □□低头亲了一下他的耳朵,然后抬眼扫扫那几个惊慌的奴仆。也不用开口说话,那些奴仆就够醒目的了。谅谁也没胆子在府里乱说,除非他不要命了。 第 25 章 俩个在屋里磨蹭了半天,□□终于放下他,顶着越发阴郁的天气出门去了。今日这般天气,吴老太爷也没出门来找施宁,甚至差人过来说了一声,让施宁也别出房门,小心冻着了。 施宁原是想去吴老太爷的屋里请安,但是吴老太爷派人来传话了,他也就歇了那个念头。所以闲下来无所事事,就开始折腾□□给他带回来的东西。一样样分门别类地放起来,通通收着。 他还在考虑,要选哪一样送给吴老太爷做寿辰礼物呢。可是挑来挑去,总觉得不够诚心。这是□□带回来送他的,回头再转送给吴老太爷就不好了。指不定这些东西吴老太爷过过目,早就不稀罕了。 那要送个什么才好呢?要有诚心的,又要拿得出手。施宁觉得自己没有这样东西,他太穷了。 正愁着的时候,施宁看见了一套彩墨。他喜欢上了那些鲜艳的颜色,于是心血来潮,唤人给他准备了画纸和毛笔,开始到书房里写写画画。 书房是梅香园里唯一的书房,它的主人自然是□□。施宁也不怕闯入□□的书房,□□会怪罪他,因为他知道□□的书房其实没有什么秘密。□□是个大文盲,和他一样没读多少书,也不爱读书。 书房空着也是空着,倒不如给他写写画画。 施宁在书房里画了一个午间,连午饭都是在书房里吃了。他突然想到一个解决寿礼的好法子。他决定自己画一本喜庆的画册,精心制好,然后送给吴老太爷。 这样的寿礼够诚心了吧,至于拿不拿得出手,那就要看他画成什么样了。 □□依然是天没黑就回来,先去吴老太爷屋里请安,吴老太爷说道:“今儿天太冷了,都各自回院子里用饭吧。” “好。”□□答道,这样挺好的,他回去和施宁一块儿吃。 “那你去吧,好生看看宁小子,我今天没瞧见他。”吴老太爷说道。 “嗯?他怎么了?”□□听说吴老太爷一天没瞧见施宁,以为怎么着了。 “没有吧,我差人让他不要来,所以没见着,你不必太担心。”吴老太爷挥挥手,让他这就回去看,免得不放心。 □□出了吴老太爷的屋里,匆匆回了梅香园。走动的奴仆们见他来了,连忙让道请安,他边走边问道:“今天人还好吗?可有尽心伺候?”平日里他是不问的,今儿有些担心,就顺口问了句。 倒把奴仆们弄得十分紧张,忙答道:“回大人的话,宁小公子很好,奴们不敢怠慢。” □□只是斜了眼,不曾再说什么,这时人已经到了房门前。推门进去,只见屋里暖暖地,但是人却不在。 “他去哪儿了?”□□问道,竟不在他房里,难道又回去那边了。他脚步正要往施宁从前的房间走去,却听奴仆们道:“大人,宁小公子在书房。” “在书房?”□□挑了挑眉,当即往书房走去。远远儿看见书房果真亮了灯,难道施宁在读书?□□是个不喜欢读书的,想到施宁有可能喜欢,他就不理解,有什么好读的。 施宁画好了一幅寿桃图,正自欣赏,突然听到门被打开,他抬头一看正是□□。 “你回来了?”放心纸张,他笑眯眯地站起来,但是猛然一站来,脸色就变了,因为他腿麻。 “怎么了?”□□连忙过去扶着他,以为他怎么着了。 “我腿麻了。”施宁龇牙咧嘴地道,感觉那滋味儿实在是太……不是滋味了。 □□听见是腿麻,才无奈地替他揉揉大腿,问道:“你究竟坐了多久?” 施宁不敢说坐了一天了,只靠着他的肩膀道:“好饿啊,等你好久了,你再不回来我就要饿死了。” “胡说八道,小孩子莫要说死死死地。”□□掐了一下他的嘴角道,然后将他整个抱起来。不是说饿了么,去吃饭去。 “只许你说……”施宁皱皱鼻子哼道。 “今天都在干什么?”□□随口问道。 “哎,对了,我画的寿桃,等会儿给你看看。”施宁说道,这会儿已经出了书房了,要不然他真想叫□□倒回去先看看他的大作再说。 “你还会画画,我以为你在读书?”□□有些意外道。 “别了,我不爱读书,也没读过几本书。”施宁说道,总共就读了三字经和百家姓,总之家里人也不逼他学,他就不学了。 “那有什么,读书也不见得好,你看那些仕子,有几个混得出来?”□□倒是欣喜,至少施宁不是个书呆子,和他话说就是不累。 “这倒是真的,你看那些仕子,读得再好混得再好又怎样?还不是见了你就像老鼠见了猫?”施宁笑道,顺手了拍了一记漂亮的马屁。 □□矜持地笑了一下,问道:“你又怎么知道,那些人见了我就像老鼠见了猫?”据他所知,这个兵部尚书的小儿子,可是足不出户的,直到前儿才冒出头了。 “那还不简单,因为你名声在外呗。”施宁笑嘻嘻地答道。 “哦?既然你知道我名声在外,怎地你不怕我?”□□倒真是奇怪了,人人都怕他的权利和脾性,轻易不敢和他相处。但是施宁却不惧他,反倒亲近他。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这才几天不了,他们就成这样了。 “这就叫做缘分,我看你顺眼,你看我顺眼,咱俩就这么定了。”施宁亲了一口□□的脸颊说道。 “小东西,尽会讨好我。”□□回亲他一口,满眼都是好心情。“你说的对,只要你乖乖地,不惹我生气,我就好好疼你。” “一辈子?”施宁瞧着他的眼。 “这般贪心,谁教你的?”□□不答他,到了桌前就放下他,将他安置好。 “说嘛?”施宁拽着他的手臂撒娇道。 “不说。”□□笑吟吟道,点点他的小鼻子,没那么轻易。 “真不说?那就是不许我一辈子咯?”施宁放开他道:“好啊,那我去找个能疼我一辈子的男人,叫他每天好好地疼我。” “说什么呢?你找谁去啊?让谁好好疼你?”□□一把抱住他,勒紧他的腰肢,恶狠狠地问道。好像施宁敢说个名字出来,他就要杀人灭口似地。 “暂时还没人选。”施宁叫道:“你放开我嘛,不是不肯答应我的吗?那还不许我找别人。” “自然不许了,你给我醒醒脑子,别给我想些乱七八糟的。”□□将他整个人按进怀里揉弄着说道。 “明明是你没道理,反倒成了我乱七八糟。”施宁趴在□□怀里,嘀嘀咕咕地抱怨着。 “行,是我没道理成了吧,你还吃饭不了?”□□低头看着自己腿上的小树懒。 施宁爬起来,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坐好,满脸气鼓鼓地。 □□见他脸色不好,也拉下脸来。席间就是你不说话,我不说话,大家都不说话。更甚者,施宁将□□夹来的肉片给拨出碗外面,这举动把□□给惹坏了。他受不了这样,一点都不想忍耐。 “不想吃?那就都别吃了。”□□说道,从施宁手里夺了他的碗。 施宁愣在那里,眨巴了几下眼睛,眼眶突然就红了。他退开椅子,一言不发地站起来,往门外面走去。 “站住!”□□冷着脸喝道。 但他吓不住施宁,施宁早就气呼呼地出了屋子了。他要去的地方是他原来的屋子,幸好,里头的东西根本没收走,他一回到屋里就栓上门,然后扑到床上去。 第 26 章 施宁埋在被子里的双眼都发红了,但不是哭得,而是气得。说他小气也好,怎么样也罢,总之就是不想委屈自个。 印心瞧着他气冲冲地出去了,留下一桌还冒着热气的饭菜,以及根本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的他自己。他坐在椅子上,久久才恨恨地收回眼神。一个人望着满桌饭菜,也没心思吃了。 于是罢了碗筷,坐到榻上去,手放在茶几上不停地敲着,似是心乱得很。奴仆们见他面沉如水,均不敢打扰,只替他奉上热茶,放在手边。 印心越想越不痛快,一挥手就将茶杯摔落地上,顿时茶水和茶杯的碎片四溅开来,溅了他自己的衣袍,满袍脚都湿了。 屋内一片阴沉,无人敢闹出半点动静。 瞧着那瑟瑟发抖的众奴仆,印心心情十分暴躁地道:“都愣着作甚?都给我滚下去!”茶几上仅有的东西,也随着他的吼叫摔完了,最后他干脆把茶几也抬起来一扔。 又是一个落地开花,可算解气了些。 “哼……”他站起来,理理身上的袍子,负手往隔壁去。 施宁的房门早就栓上了,印心推也推不开,他就在门外道:“你在里头做什么,快出来开门。” 悟在被窝里的施宁,把脑袋冒出来,竖着耳朵听了听。 “出来开门。”印心拍拍那扇紧闭的房门。 “不开,我今晚就在这儿睡。”施宁听了一会儿,确实是印心来叫门,他说罢又埋头装睡。 “不行!”印心皱着眉说道:“你开不开,你再不来开门,我就破门而入。”不过是一道门罢了,他踹个两脚也就开了。现在这般好耐心地叫他开门,也不过是为了哄他。 施宁闻言,一下子就坐了起来,气道:“你敢破我的门!我就不理你了!” 让他吼了这一嗓子,印心提起的脚就不敢动了,他放下来说道:“我不破你的门,你快出来开门。”被关在门外的滋味儿,印心还是头一回尝到,这滋味有过一次就不想再有第二次。 “我说了不开了。”施宁撇嘴道,但是又望着门那边犹豫了一会儿,他终于是站起来,走到外屋的桌边去。他犹豫呢,要不要大方一次,给个机会好了?可是再问一次吧,又显得掉价,没得把自己放得那么低。跟他没人要似地。 “施宁!”印心等得不耐烦,便沉声叫他的名字。他想凶又不敢凶,要是那个小气鬼又气起来,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做什么?”施宁鼓着脸道。 “开门!”印心拍着门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我生你的气,我不想看见你,看见你我就不高兴,我不要自己不高兴,所以我不开门。”施宁噼哩啪啦地说了一串儿道。 印心再也没有那个耐心和他掰扯,提起脚就猛踹他的门。“砰——砰——砰——”还踹了好几脚,踹出一个能进人的大窟窿来。 施宁的心肝儿,跟着那响声一跳一跳地,眼睛睁得老大,惊恐地望着那窟窿。他满颗心里就想着一句话:完了……恃宠而骄失败。 窟窿外面,印心负手站在那里,满眼的笑意望着里头。但施宁要是真的相信他高兴,那就太荒谬了。不成,他得找地方躲躲。 “躲?躲哪儿去?”印心看见他要溜,连忙踏进屋里来,一抓一扯就把人困在怀里。 “呜呜……别打我!”施宁马上就装哭,闭着眼睛干嚎道。 “去你的,谁打你了?”印心满脸疑惑看着他,然后抱着人离开这屋子。门被踹烂了,他也懒得去开,就这样穿过去。明儿也不必叫人来修缮,免得一次一次地闹。 “去哪儿?”施宁没有被收拾,也就不嚎了,他眨眨眼睛问道。 “吃饭。”印心说道。 “你……不生气?”施宁抬头,眼巴巴地看着印心的下巴,觉得这样的印心太不正常了。反常必妖,他怕。 “你希望我生气?”印心奇怪道,生气的不是他自个呢么,怎么掉转枪口开指着别人。 “不希望。”施宁低着头道。 “那不就是了。”印心摸摸他的头,笑吟吟道:“你放心,我不生你的气,但是像今天这样的情况,我不想再有第二次,你可明白?” 施宁感到那人的笑容有些寒气外漏,他忙点头道:“没问题,没问题。问题是你也不许惹我生气。” 印心的笑容就不见了,垂下嘴角摆出一张晚娘脸道:“我什么时候惹你生气了?你怎不说是你自己莫名其妙?”什么都不说,就那样气冲冲地甩脸子给他看。 “你……我懒得跟你说。”施宁发觉,印心到现在还不知道他在生什么气,真是够了。不想再啰嗦,他道:“从现在不说话,谁说话谁是小狗,吃饭!” “……”这是晚娘脸的印心。 好容易吃完这顿不许说话的晚餐,施宁罢了碗筷就径自去沐浴,全程不理睬那个害怕当小狗的人。 印心倒是没把小孩子的小脾气放在眼里,只要他还在眼皮底下蹦跶,那就爱干嘛干嘛。 沐浴更衣完了,施宁蹦跶上床,不知从哪儿拿出一条被单,卷成一条儿。把它竖在床铺的中间,对印心说道:“这是你的一半儿,这是我的一半儿。你呢,就睡你的一半儿,我睡我的一半儿。你不许越过我这一半儿,我也不碰你那一半儿,你可明白?” 印心给他的回答就是,拿起那条儿被单一甩,不知飞到了哪儿去:“你再闹,使劲儿地闹。” 施宁可怜兮兮地啃手指。 “睡觉。”印心不再说他,温柔地抱着他躺下去。那小模样太可怜了,印心舍不得凶他,只要他不闹了他疼还来不及。 “呜……”施宁乖巧地伏着人家的胸膛,不闹了。 挺折腾的一天,终于陷入了安静,迎来一夜好眠。第二天果真如印心预言的那样,天还没亮就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大学。 等施宁睁开眼的时候,外面已是白茫茫的一片,积雪多有了寸余厚的一层。铺在地上分外可爱,让人想踏上去玩一玩。只可惜漂亮归漂亮,就是太冷了。施宁这万年怕冷的蛇身子,往年只能裹得像个球似地站在廊下看看,施夫人是半点都不许他摸。 “下雪了么?”施宁醒了,感到天气又冷了些,就缩了缩,再贴近一些火炉一样暖的印心。 印心嗯了声,摸着他的背脊,还不打算起床的模样。 “今儿不进宫了吧,你昨天可是说了的。”施宁靠着他道,像只八爪鱿鱼一样缠住他的身子。 “嗯……”印心难得睡懒觉,伸手捂住他的嘴道:“再睡一会儿,咱们去请安。” “顺道看雪!”施宁笑嘻嘻地掰开他的手掌。 “哼……”印心笑了笑,宽厚的胸膛都震动了,弄得施宁有趣,贴着他的心咕哝咕哝:“心心心……里面有人吗?你在做甚么?” “傻子……”印心笑道,再次捂住他的嘴巴不许他说话了,大清早地发傻,没得把他也带傻了。同时在心里奇怪,孩子都这样吗?他不禁回忆他的十四岁又是什么光景? 赖到雪停,正好起来。还没用饭就一起去了吴老太爷的屋里。吴老太爷刚起身不久,招呼他们吃早饭。 三人围着桌子,偶尔说说话。施宁突然想起来,他书房里的那张寿桃图。 ※※※※※※※※※※※※※※※※※※※※ 卖萌^v^打滚≥﹏≤求姑娘们给个收藏咯,文文成绩太差被扔到看不见的地方了,好心塞!发呆了一下午~~~~ 突然刷出来snow妹纸给我砸的地雷,我好象又被治愈了≥﹏≤谢谢妹纸~~~~ 第 27 章 不知想到了什么,施宁贼兮兮地一笑,惹得吴老太爷问道:“宁小子在笑什么,说出来给太爷爷乐一乐?” 施宁这才发现大家都在瞧他,弄得他不好意思地很,因为他那点事根本不值一说。但是对于一个文不成武不就的人来说,他对自己唯一有兴趣的事情是很看重的。 “没有什么,下雪了高兴呗,可以出去堆雪人儿。”他望着外面说道。可是吴老太爷的窗子关得紧,什么都看不到。 “想玩雪啊,你这身子可不行,太弱了。”吴老太爷当即否道,现在还喝着药呢,万一又怎么着了,不是吓死他老人家么。 “我就看看而已。”施宁也乖觉,堆雪人什么的,那是属于幻想。 “嗯,这还差不多,□□,你带宁小子去看看也成,但不许他碰雪,知道吗?”吴老太爷对□□吩咐道。 “好。”□□应道,那爷俩在说话,他就在一旁漫不经心地喝茶,偶尔看看施宁。 吴老太爷看着他道:“你宫里内外的事都忙完啦?”今天俩个一起来请安,也是头一回。 “还没,但也无所谓。”□□道:“皇帝养了那么些人,也不是吃闲饭的,难道除了我就没人做事了不成。”事情如何做得完,自然是挑时候做。 “也罢,你也歇歇吧。宁小子要住到我寿辰过完为止,我担心他闷在府上无聊,你在家里就更好了,多陪陪他。”吴老太爷点点头道。 “好。”□□应道,感到桌子底下有只毛毛的手,他反手扣住,放在手心里暖着那只冰冻爪子。 “太爷爷不用担心我,我不会无聊。”施宁笑嘻嘻道:“我住得挺好的。” “那就好。”吴老太爷闻言很高兴,施宁喜欢住在他这儿,他怎么不高兴。 几人说了一会儿话,吴老太爷就不拘着他们,叫他们出去玩儿。待在府里也好,出门去也好。 出了门,施宁就拉上了□□的手,心痒痒地道:“带我出府吧,带我去玩儿,我很久没出去了呢。” 这么急切的模样,□□还没见过,出府也不是不可,他道:“那你再回去穿多点衣裳。”又道:“狐狸皮子的大衣做好了么?” “哪有那么快。”施宁跟着他的脚步,俩人回梅香园去。 到底没披上狐狸皮子的大衣,□□把自己的一件兔毛的给了他。兔毛,软而细腻,但颜色不是灰就是白,本不是□□的喜好,所以没怎么用得上,这次正好给施宁穿着。 施宁的衣裳中,施夫人本就喜欢给他做兔毛的,这会儿穿着白白的一身,像个雪球儿似地。施宁自己很开心,还打趣道:“我滚进雪里,你就找不着我了。” □□也打趣道:“滚一个试试?” “不滚,我怕你找不着我该哭了。”施宁笑嘻嘻地跑在前面。 □□在后头跟着他,步伐有力又悠游,但凡熟知他的人,就知道他此刻心情不错。王兴算是一个人精,今天□□没有进宫,但也不曾说不出门,所以他早就叫人在吴宅门口那条街侯着。 只要□□一出来,自有人禀报他,他少不得要到□□跟前尽职,有事做事,没有也露个脸表表勤奋。这做人呢,做到他这个份儿上也是没话说。 这不,施宁问道:“怎么不叫辆马车,咱们走路去吗?” □□说,自会有人过来。一会儿,□□常坐的那辆马车就来了,赶车的倒不是王兴,他还在后头,过了会儿也上来了。 “千岁爷!”王兴叫道,打了个千请安,然后才发现施宁,他立刻一脸惊喜:“哟,这不是小公子吗?今儿个身子准是大好啦,跟着千岁爷出门去耍呢?” 他这种见到熟人的模样,把施宁弄混了,他好像没见过这人啊?他疑惑地望望王兴,又看看□□。 “带你去治病的时候,他给你驾过车。”□□这样介绍道。 “哦,原来是这样,真谢谢你。”施宁听着,才愣愣地向王兴道谢。 “不用谢,太客气了这,咱们又不是外人。”王兴挺那个的,他主子这么介绍人,真是令他汗颜,就一个驾车的,连姓名都没有。 “开始说胡话了这是?不是外人还内人?”□□斜了他一眼,拉着施宁上马车。 王兴一脑门的汗,这又不对? “想去哪儿?”□□揽住那没骨头的人,一上车就赖着他腿上。 “不知道,我又不熟悉。”施宁说道,虽则是京上土生土长的人士,可他出门的次数真不多。后来进了宫,就更别提有机会去逛了,就算有机会,他也不想去人群里待着。 “那成,你们世家子最爱去的地方,一个津门大楼,一个是登云台。你想去哪儿?”□□问道,两个地方都干净可去,适合施宁这种初入权贵圈子的人。至于别的聚集地方,□□懒得举荐,那都是乌烟瘴气的肮脏地方。 “津门大楼怎么样,登云台怎么样?”施宁好奇道,两个地方都听说过,但没去过。 “津门大楼主吃喝玩乐,登云台主琴棋书画。”自然不全是,哪一个地方没有些权贵交往,那些只是明面上的。能去那里的人,也不是为着单纯去玩的。 不过施宁这种列外,他还真去玩的,他道:“吃喝玩乐没有悬疑啊,琴棋书画我一样都不会。” “呵呵呵,那好,津门大楼就津门大楼。”□□笑道,对驾车的吩咐了一句:“去津门大楼。” 王兴还在马车前头,闻言就眼珠子转了转。津门大楼那种地方,□□平常根本不踏足。今儿怎么突然要去了?不管原因是什么,王兴骑上马跟着马车滴滴答答地前往津门大楼。 雪停了这么久,天空也放晴,阳光照在这座千年历史的古城中,分外壮丽。津门大楼的前身乃是一座行宫,是前朝留下的,历史已不可考究。开国皇帝不想要这座行宫,可又不舍得就这样毁掉,于是空放了许多年。 只有十多年前,有个皇商修筑了这里,改名为津门大楼,将他变成现在这般模样。津门大楼一步步繁荣,变成今日备受权贵公子们喜欢逗留的地方。 它好在吃得有特色,喝得有味道,玩得有新意。贵在氛围和谐,来去的人群均给楼主几分薄面。这就是□□举荐这里的原因,如果此楼和别的地方一样什么人都有,他怎么敢让施宁踏足。 一辆在京上已经成为了标志性的马车,停在津门大楼面前。此时刚近午时,津门大楼前后走动的人越来越多,不少人对这两不常出现在这里德马车注目。 人们窃窃私语,左右交谈,很快就传开在四周里。多是那么随口说一下,感叹一下今儿运道,遇到了京中的煞神来吃饭。倒不是怕,毕竟好些人家世都是不差的,他们又没犯着别人,何必人人自危,不是么? “下来。”□□咱在马车前,扶着施宁的手,将他拥下来。 施宁的脚碰到地上,感到软软地,有些不真实的感觉:“是雪吗?”他踩了踩地上,还没低头看。 “是地毯。” “哦……”施宁抬头看着津门大楼的楼门,很古朴大气的一座,他感叹道:“不愧叫大楼,真的好大。” “进去吧。”□□拉着他,突然有种带乡下孩子进城的感觉。 ※※※※※※※※※※※※※※※※※※※※ 我又来了~~~(>﹏ 第 28 章 进楼后,□□亲自替施宁脱去外面那层厚厚的兔毛氅子,交给一旁的锦衣卫。至于王兴,他道:“你自找乐子去,今儿的花用记在我账上。” 王兴闻言,自然笑吟吟地说好。千岁爷要请他找乐子,他高兴还来不及,不过他也不真认为他可以安心地玩,至少这趟出来他还有个任务在身。 旁人看到堂堂锦衣卫竟然拿来这样当衣架子使,恐怕天下也只当朝的九千岁使得起。所以各种眼光的都有,但是敢当众说胡话的却没有。 “帽子也脱了,好笨。”施宁被众人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注视着,那股爱美之心就悄悄萌芽。 “不成,不许脱。”□□不答应,怕他着凉,这还病着呢。 “可是好笨……”施宁嘀咕地抱怨道,只是□□不理他,拉着他就走。 □□这样的‘贵人’光临津门大楼,自然引起楼内的注意。负责接引这一块儿的管事,是个面容俊俏的年轻男子,名叫邵泓。听闻是□□来了,他不敢让小的们去迎接,因为就连他自己亲自出马都不够分量。这时候最好就是去请楼主下来迎接,可是楼主正好有要事在身。 没别的办法,邵泓只好自己上阵。 他带上敬畏的笑脸,迎上去道:“邵泓给千岁大人请安,千岁大人安好。”而后又忐忑又不得不喜悦地道:“千岁大人已经好久没有来过楼里了,今日赏脸光临,真是本楼的荣幸。” □□却不想和不相干的人说废话,拉着施宁道:“来者是客,你尽管伺候好客人便是。”说这么一句话,令邵泓心里揣揣地,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再一看到跟在□□身边,貌似和□□很亲密的少年公子,他才猛然醒悟,原来是忽略了这位重要的客人,他连忙笑着赔罪道:“千岁大人说得是,看我,把这位贵客给疏忽了。还请贵客原谅则个。”他对施宁也低眉顺眼地行了个礼,平日里是不必这么低姿态的,但是到了这种时候,谁还管这些。 “没事,你不必这样。”施宁不习惯地道,他是个温厚的孩子,和人相处再和气不过了。 “谢贵客原谅。”邵泓松快道,原来是个敦厚的孩子,不是嚣张霸道的世家公子就好说。 □□斜了一眼邵泓,慢道:“今儿天气冷,来点适宜的滋补膳食,特别要温补的。”说这话的时候,自然看了看施宁,邵泓就了了,听他继续道:“要是吃得好,本大人自会有赏。” “是是。”邵泓连连道是,然后不敢迟疑,亲自将二人引上雅座。问到在何处摆膳时,施宁的意思是,房里太闷不舒服,这楼里处处温暖,不过在二楼的隔间就算了。 □□自是随他,邵泓给他们挑的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位置。将二人伺候坐下时,少不得要再亲自招呼一下,上茶什么的。吃食上,就算□□说了来点适宜的,但是邵泓也不敢这么大的主意,就真的自己去挑选。 但凡贵人么,总有点富贵毛病,有些东西虽则是好东西,但有人就是不吃。所以邵泓还要问清楚二位的意思,再定下具体的食材。 施宁对肉没有那么多兴趣,听闻素食也不错,就抢着要了几个。肉食就让□□自己的决定,□□要了个鲜羊宴,搭配着许多药材,特地要弄得浓厚些。 说了这许多,邵泓才小心翼翼地退出来,转过脸就马上捏了一把冷汗。他其实也不指望着得赏,但求无过就十分满足了。要是在这节骨眼上把人惹怒了,他们楼主还不活刮剐了他。 “这楼真不错,小二哥也挺俊的。”待邵泓走了以后,施宁就感叹道,眼睛在楼里四处往来望去,最后定格在楼下大堂中间那个展示台。上面是一些好看又引人胃口的新奇食物。 “俊?”□□喝着茶,给了一个不屑的嗤笑。 “怎么着,你以为人人都要长到你这个地步才叫俊?”施宁笑道:“那是不可能的,我的千岁爷,仅此一个!” □□爱的就是他这张乖巧又甜人的嘴,当即就心痒痒地揽过来稀罕稀罕。好好儿地尝尝这张抹了蜜糖的小嘴儿。 “干什么呢?叫人瞧见了!”施宁连忙推开他,因为这不是房间,而是临栏的隔间而已。楼下一抬头见给人望见了,那还得了。 “你躲也没用。”□□笑吟吟道:“你今儿敢跟我出来,明儿一早……指不定整个京中都知道了。你信不信?” 施宁托着腮帮子发愣,好像是这样的,那他岂不是要丢老施家的脸了。他呆呆问道:“那怎么办,我爹会不会打死我?” “你爹疼你不?”□□笑眯眯地反问道。 “疼啊。”施宁毫不犹豫地点头。 “那不就结了?有本大人在,他敢骂你半句不是?”□□倒不把施尚书那个直脾气的放在心上,那类人最好打发了。 “可我娘会哭。”施宁烦恼着。 “没关系,哭累了就消停了。”□□捏着他的脸颊,佯装伤心地道:“怎么尽惦记着你家里的人,怎不见你惦记我呢?” 施宁甜腻腻地叫道:“千岁爷冤枉啊,我最惦记你了。” 正说着,门口的锦衣卫突然禀报:“千岁爷,王兴大人请见。” “进来。”□□收敛了神情,看着门外。王兴不是个没眼色的,这种时候求见不是大事就是急事。 “千岁爷。”王兴进来之后,一脸肃然地附在□□耳旁说了几句。 施宁听不见他说了些什么,只见□□的脸色由浅变深,目光一下子锐利起来。这时王兴已经说完了,侧立在旁,等待□□的决定。 □□看起来很生气,嘴里怒骂:“简振来那个死人,是怎么办事的,这也没发现!” 王兴默默替简大人捏了把冷汗,回去又有排头可受了,他忐忑问道:“那眼下如何,就这样放过他吗?” “柳文清在不在楼中?”□□问道,指尖在桌面上缓缓敲了几下,有个念头。 “就是柳楼主在,属下不敢贸然行事。”王兴汗颜道。 “哼,有何不敢,你去引开他,本大人去去就来。”□□突然说道,把王兴吓了一跳。这桥家倒底是什么来头,为什么□□次次都亲自出手,而且还拘起来不让处置,更不许怠慢分毫。不过他不能多问,只答道:“是!属下这就去!” 引开个人罢了,这倒是容易。 “你自己先呆着,乖乖地,我去去就回去。”□□站在那里,看了看施宁道。他留下两个锦衣卫守在门口,免得有些不长眼的闯进来打扰。 “好,你小心些。”施宁不知道□□去干什么,不过总逃不了那些打打杀杀的事儿。 □□点点头,顺道伸手扶正他的帽子,然后才一阵风似地掠出去。 第 29 章 他走了,施宁不知道他什么才回来,因此吩咐门外的一个锦衣卫,让去厨房通知一声,别忙着上菜。等□□回来了,自会去通知厨房送上来。 一个人呆坐在隔间里,也很无聊,施宁步出门口,在各处走动了起来。他最终的目的,当然还是觊觎已久的楼下大堂……那座展示台,上面的吃食。 在那里转来转去,却没有看见任何人来吃这里的食物,他就奇怪了。有一个店小二,看见他盯梢已久,就过来招呼道:“这位公子,你可是想吃这里边的菜肴?” 施宁闻言就嘴馋了,说道:“看起来是好看,好吃吗?” 店小二笑道:“公子是头一回来我们楼里吧,这可是津门大楼的特色,每道菜是今日里唯一的一道,也是以后不会再有的。” “我问的是好不好吃。”施宁觉得自己管不着哪些,他只管好不好吃。 “这当然是好吃的,而且意义非凡。可是我们楼主亲自精心烹制,价值千金。”店小二汗颜道,就怕施宁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二愣子,光吃菜没钱付。 当然这话他不敢说,俗话说狗眼不要看人低,能出入这里的都不是穷人家。不过照他说,花这么多钱去吃一道菜,也是不值当。 “好吃?那就行,你给我来两道呗。”施宁指着其中两道特别大气好看的菜肴说道,反正□□一时半会地回不来,他打打牙祭也使得。 “额,公子您要这两道?”店小二迟疑地问道,这位公子好大的口气,一开口就要两道。要知道这里的菜,吃的不止是美味,还吃得是个品味和财气地位。谁买这里的菜不是呼朋引伴,来显摆显摆自己的阔绰。而且选菜这上面也大有文章可做,一般人才不会像施宁这样随意地说来两道呗。 只能说施宁当真是个二愣子,什么都不懂。 “公子,小的和您说说这些菜吧?”店小二不敢得罪施宁,连忙笑着解释道:“咱们这每一道菜,价值在三千两到八千两之间,每一道的价钱都是不一样的,您选的这两道,就列外了,它们加起来总共值得两万六千两银子。” “什么?两万六千两?这是用来吃的菜吗?”施宁惊讶得不知道怎么才好了,他长这么大还没花过什么大钱,两万六千两?那是什么数字,卖了他都吃不起。 “呵呵,公子,这确实是用来吃的菜,如果您不喜欢这两道的话,您还可以去看看咱们的菜牌,还是有许多不错的。”店小二机智道,也不因施宁这副吃惊的模样就给脸色。 “世间上竟然有这么贵的菜,那究竟是什么味道……”施宁知道自己吃不起,但是脚步就是挪不开,他好奇透了,两万六千两的菜肴,究竟是个什么味道?快来个人告诉他吧! “公子……”店小二无奈地瞧着他,这位小公子一副馋样很令人可怜,可惜他看中的菜肴太贵了。这有什么办法? 施宁看看店小二,又看看那些好看的菜,他叹了口气,“我就看看……你自去忙吧,不用管我。”摆摆手让店小二去忙,然后他继续盯着那几盘漂亮得不像话又贵得不像话的菜肴。 王兴正和人唠嗑,无意中瞧见那大堂里的熟人,他使劲儿地眨了眨眼睛,没错儿是他千岁爷的小公子。 “王大人,你在看什么?”柳文清奇怪道,什么东西能令王兴突然愣在那里,连话都忘了说下去。 “额,柳楼主,你稍等片刻,王某去去就来。”王兴指指那边儿,那个嫩黄色的身影说道。然后就颠儿颠儿地赶过去了。 柳文清瞧了瞧那边的情形,也信步跟上去。 施宁正咽着口水,就听见一声热情的招呼声,却是王兴过来了,他笑道:“小公子怎地一个人在这儿?” 施宁倒是没什么,就是他身后做衣架子的锦衣卫腹诽,王大人您也太瞧不见人了。 “是你啊?”先头□□没介绍王兴叫什么名字,施宁不会称呼,只是笑笑说道。 “哎,我叫王兴,是千岁爷的属下。”王兴笑眯眯道,□□在的时候他不敢套近乎,□□一走他就亲近亲近来了。 “原来是王兴大哥,我叫施宁。”他说他叫王兴,这样一说施宁就想起来,□□在宫外有个心腹就叫王兴,宫里还有个张德大太监,这两人都是□□的得力手下,他好奇道:“你不是跟着□□呢吗?他人呢?” 王兴想要回答来着,但是一看到柳文清从背后来了,他就压低了声音:“小公子啊,咱们现在不说千岁爷的事儿,成不?” 施宁闻言,连忙眨眨眼眼睛,表示自己醒目。 王兴立即回了一个眼色给他,同时在心里赞了一句好孩子,就说道:“哎呀,小公子啊,你在这儿做什么?我瞧你老盯着那些菜,可是想吃啊?” “呵呵。”施宁腼腆地笑了笑道:“我瞧着挺漂亮的,不知道味道怎么样。”他不好说菜太贵了,贵得离谱。 “那还不简单,来一道呗。”王兴满不在乎地说道,他倒是知道这些菜贵,可是那点银子算什么,千岁爷还愁没银子开饭吗?要是连个小公子都养不起,还得了。 “别了吧,有些贵。”施宁看在王兴是□□的心腹的份儿上,老实地跟他交代了:“我没这么多银子。” 王兴听了一愣,然后就哈哈大笑:“哎哟我的小公子,你还怕没银子嘛?不怕不怕,你只管吃,没关系!” “为什么这么说?”施宁一脸惊愕。 “自然是有人会替你付钱,你不必怕吃太多,那位还怕你吃得少呢。”王兴酌定地说道,他是谁啊,□□手下的第一人,连那个铁算盘张德都没他机灵的人物,哪里还会看不出来□□的意思。 别说以后怎么样,反正现在施宁就是□□的心头宠,没差了。 “谁?你说……” “嘘——”王兴眨眨眼,一回头就看见柳文清,他扬着笑脸道:“柳楼主!来来来,给你介绍个人,这是我本家弟弟,名儿叫王宁。”又对施宁道:“这位就是津门大楼的柳文清楼主,你刚才稀罕的那些菜啊,就是出自他手。” 第 30 章 突然被改了姓,施宁茫茫然地,不过他还是乖乖叫道:“柳楼主,你好。” 柳文清看了看施宁,对他乖巧灵气的面容挺有好感,又因他气质平和温暖,便笑道:“王宁小公子吗?你好,我是柳文清,你若不嫌弃,可称我一声文清大哥。” “哦,文清大哥。”施宁迟疑地看了看王兴,叫道。 “呵呵,你俩还真是,这么快就认上兄弟了。”王兴笑道:“既然两位这么投缘,柳楼主啊,这孩子可是很想尝尝你的手艺。”说罢他冲着那些菜肴努努嘴。 “这有何难。”柳文清愣了一下,说道:“既然王宁小公子叫我一声文清大哥,那我也不客气叫他一声宁弟。他要是喜欢,我送他一道也是应该。” “只有一道啊?”施宁突然开口,他看中的是两道。 柳文清又愣了,随即笑道:“好,那你要多少道啊?”他怎么觉得这还是个孩子呢? “俩。”施宁冲他竖起两根手指。 “行,俩就俩。”柳文清点头道:“那你们二位先到楼上少坐片刻,我去给你做来。” 施宁惊异道:“还要做,这里不是有么?”他指指展示台上的那些。 柳文清哭笑不得道:“那是摆示,并非成品。” 施宁又做了一回土包子,感觉有些讪讪地,不过有免费的两万六千两银子享受,他倒是欢喜,感觉一声哥哥没白叫。 正说要去做菜,楼上突然传来一声惨叫,却是一个汉子在楼上被人狠踢了一脚,让他一路从楼梯上滚下来。这人口吐白沫地滚到了柳文清的面前,还嗷嗷痛叫着。 柳文清抬头想要看清楚,究竟是谁敢在他的津门大楼里闹事。而那个闹事的人却笑吟吟地回视他,令他一见惊心。 “柳楼主,印某妨碍了。”站在楼上的那人说道,那华贵艳丽的身影赫然是□□,正居高临下地俯视整个大堂。 “九千岁。”柳文清先不管那汉子,他对□□拱手道:“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否?” □□笑吟吟道:“无恙,只是事务缠身,没有你柳楼主那么悠闲罢了。”说着,他踏下楼梯,慢慢走下来。 “好说,柳某这种闲人,图的就是个清闲。”柳文清踢了踢地上的汉子,“不知这人是谁,因何事冒犯了九千岁?” “不,倒不是冒犯我,只不过是个逆贼,图谋不轨罢了。”□□满不在乎道,“我在你楼中抓人,不妨碍吧?” 柳文清自不能说妨碍,他只能笑笑道:“无妨,千岁大人办差要紧,我的生意却可以慢慢做。” “这倒是真的。”□□笑了声,全不会不好意思。这时他人已经走了下来,直径往施宁的身边走去,顺道叫锦衣卫将那汉子抓起来带走。 “□□……”施宁拉着近在咫尺的人,拽着他的袖子悄悄叫道。 “怎么下来了?我让你不要乱跑的。”□□责怪了一眼,然后便不懂他为什么说话这般小声,“怎么了?嗓子疼?” “不是啊……”施宁瞧瞧王兴,又瞧瞧柳文清,他现在到底还要不要扮王宁啊? “嘿嘿,看我,把这事给忘了。”王兴对施宁眨眨眼睛道:“小公子别放在心上,现在没事儿了。” 施宁闻言,才咧嘴笑了下,二人挤眉弄眼地,不过最遗憾的就是,他的菜不知道还有没有。所以他直接就问柳文清了:“文清大哥,你还给我做菜不?” □□最先皱起眉头,施宁什么时候和柳文清认识了,这就叫上了大哥。 柳文清则笑道:“自然是做的。”他看着何施宁站在一起的□□,有些疑惑的感觉涌上心头,不过没有多想,就转身去了。 等他一走,王兴就贼兮兮地笑了,低声道:“这柳楼主现在很安心吧,以为就这样逃过了。”他说罢就冲□□竖起大拇指:“千岁爷您真是高,好一招虚虚实实,虚中有实!” “哼……”□□却不是很高兴,笑问道:“王兴,你背着你主子做了什么,你不打算招吗?” 王兴苦着脸没辙:“招,让属下先喝口水,从实招来呗。” 三人上了楼,坐下来喝了杯茶。同时让锦衣卫去叫人上菜了,施宁都饿了。王兴这才把刚才的情形一一道来,说到他把施宁弄成了本家弟弟时,□□讽刺道:“还本家弟弟,就你?”也配当人家哥哥,也不瞧瞧自己那样儿。 王兴能怎么地?不能怎么地。 一会儿菜就上来了,□□对王兴可没客气话讲,让他自个儿该干嘛干嘛去。和小情儿出来玩耍,你个大男人凑什么热闹,有你还能叫风花雪月?那叫大眼瞪小眼。 王兴看了看施宁,施宁也不敢留他,他俩又不熟。 但是看到王兴灰溜溜地滚出去了,施宁还是忍不住乐呵,觉着□□的手下也太逗了。 “笑什么呢?好玩吗?”□□见他笑得那么欢喜,连个酒窝窝都可爱得让人心酥。他刚才出去了那么会儿,现在就想了:“过来,我抱抱。” 施宁乖巧地靠过去,俩个腻在一块儿,少不了东亲亲,西亲亲。因为向来嚣张惯了,也没顾及这里是隔间,那屏风什么的,挡不了多少。 柳文清亲自带人端着菜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个卿卿我我。俩个艳丽的艳丽,精致的精致,好一对般配的男鸳鸯。他可算明白了,原来九千岁和王兴的本家弟弟是一块儿来的。原来王兴就是这样上位的,把自己的本家弟弟送给九千岁宠幸,这哥哥当得…… 还有他心目中那个乖巧灵气的少年,哎…… 不久之后的柳文清才知道,那个他觉得可惜的少年,不是什么王兴的本家弟弟,而是当朝兵部尚书家的嫡次公子。他和那位九千岁的事迹,从他的津门大楼里就此传开了。 都说兵书尚书家的小公子腆着脸去攀附权贵,知情人士只能呵呵道:太天真了,且看着吧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敢带着施宁招摇过市,在那种人多眼杂的地方卿卿我我。其实就做好了受人闲言闲语的份儿,然则这个被人闲言闲语的对象,不是他自己,而是施宁。 施宁心里头有些后悔,一心只想着出门透透气,没想到事情就到了这种地步。也是他想不到那么多,太没有防范意识,当他还没闹明白这件事的重要性时,他就成了众人议论的对象。 一面是说他谄媚,自甘堕落去侍奉一个太监。一面又顾及着□□的权利,少不得以后面对施家的时候,会多留个心眼儿。想想看,□□独霸京中那么久,有谁家的孩子能做到他的宠?这头一个,向来都是不一样的,难免会纵容些。 万一要是施宁恃宠而骄,在□□耳边吹吹枕边风,那岂不是一吹一个准。这样厉害的人物,谁敢得罪? 连施嘉这几日上朝的时候,也感到不对劲儿。一来是,从前交好的同仁对他欲言又止,神情可谓是万般复杂,却没有一个人告诉他,到底为啥呀?二来就是那些平日里不怎么来往的,怎么突然就客气了起来,言辞间的小心翼翼之意,不要太明显。 施嘉唯一能想到的可能就是,他可能要升官儿了。 这个念头越想越靠谱,哈哈,交好的同仁是羡慕嫉妒恨,那些不交好的是怕他升官儿了对他们不利,哈哈哈。 第 31 章 施嘉下朝回到家中,笑眯眯地对施夫人说起这件事,施夫人疑惑道:“你从哪儿听来的?可有依据没有?要是没有,这话可不许乱说啊,万一冒犯了圣上,你就别提升官了……哼。”头顶上的官帽儿还不知道戴不戴得稳呢。 “要不你说,这不是升官儿是什么?我要是不升官,他们能对我这么客气?”施嘉还是坚信自己会升官。 “爹——爹——”大儿子施安的声音由远到近,一会儿就匆匆地跑了进来,还喘着大气道:“爹啊!外头都传疯了,说我们小弟……小弟……” “小弟怎么样啦?”施夫人一听是小儿子的事情,马上就上心了。一双杏眼急急地瞪着施安。 施安愤然道:“他们都说小弟做了别人的小宠!”真真是气死他了,今天他出门去和朋友应酬,听朋友对他提起的,叫他赶紧弄个明白,莫叫人冤枉了去。但是他什么都不知道,当然是不信的,所以一气愤起来,就和那人打了一架。 周遭的人就说,那人说得没错儿,不信你去问问去。 不管走到哪里,好像人人都知道这件事似地。可是施安就是不信,所谓三人成虎,一传十十传百,就算不是的也被传成是了。所以施安就急急忙忙地回来了,找他爹想想办法来。 “你说什么?这是哪个说的!”施嘉闻言,马上就吹胡子瞪眼,一拍身边的茶几道:“敢这样诬蔑我施家的子弟,我弄死他!” “爹!不是一个人这样说,而是所有人都这样说!”施安也赞同他爹这话,但是那么多人说他们小弟的坏话,弄不过来! “你说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呀!”施夫人也急道,这都什么事儿,她儿子好好地,怎么就会被人传成这样,那可是乖好孩子,整个京中都找不出这么乖得! “难道是因为宁儿讨好了吴老太爷,有人眼热,所以才这么说的?”施嘉猜测道,有这个可能,那些乌龟王八蛋们不就是眼热他们家孩子得了吴老太爷的缘嘛!也不想想,这么传有意思吗,一个□□十岁的老太监,和一个十多岁的小娃,真是可笑! “虽则对象是个太监,却不是吴老太爷!”施宁恼火地道:“那些龟孙子,都说小弟是九千岁的宠,因为昨日里有人亲眼看见了,九千岁和小弟在津门大楼玩耍……总之说得很是难听!” “这……九千岁好像是吴老太爷的干儿子,他和咱们家小弟相识也是应该的,毕竟有吴老太爷的情谊在着。”施嘉迟疑道,这九千岁……可是个人物,要说十年前朝堂是吴老太爷的天下,那么这十年之间乃至往后几十年,就是九千岁的天下,“安儿呀,九千岁只是带咱们小弟出去走一趟,怎么就传成这样儿?”莫不是也是眼热? “要只是走一趟也就罢了,可是他们说……他们……”施安有些羞愤道:“反正不止是走一趟,有人看见了九千岁抱着我们小弟亲嘴儿!” “啊?”施嘉惊呆了一张老脸,这叫什么事儿?“此话当真!”如果是真的,他他他,马上就去吴宅,把乖儿子接回来!肯定是那不要脸的臭太监见他儿子乖巧,就起了歹心,哼! “儿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过儿子不信这是真的,就算是真的,咱们小弟也不是小宠。肯定是那九千岁见咱们小弟乖巧可人,想染指咱们小弟。”施安是这样想的。 “没错,就是这么个理儿!”施嘉赞叹道,头一次觉得大儿子也是蛮靠谱的,他当下就决定道:“咱爷俩一起走着,去接你小弟回家!” “好!”施安掳袖子准备去接人。 “我说你们二个……”施夫人说道:“虽则事出有因,但这般贸贸然去接人,恐怕会得罪了吴老太爷。我看还是从长计议为好,至少要想出一套周全的话儿来圆过去。” “圆个屁呀?儿子都被人说成这样了,身为人父的,着急也是应该,我想吴老太爷不会计较的。”施嘉说道,就带着施安急吼吼地去了。 “这爷儿俩……”施夫人无奈地摇头,不过接回来也好,省得她天天惦记着。 就这样,施嘉和施安父子俩,套上马车就出发。不过马车去的时候是空的,因为他们父子俩都骑马呢,马车自然是给施宁准备的。 正午时,施宁还在吴宅的梅香园用饭。要是平时,这时候早就用了,只因为今天起来得晚,吃早饭也晚,不到正午他都还不饿。 其实现在也不饿,但是印心不许他不吃,还特地看着他吃下一大碗呢。 “今儿又不下大雪了,你怎么还不去宫里呀?”午后的太阳暖暖地,施宁和印心在院子里晒太阳,一人坐在一边儿。 “你很希望我进宫?”早上就问了一次了,这会让印心觉得施宁不黏他,那可不行。 “也不是……我只是怕你为了我而耽误了正事。”施宁瞧着他道,脸上有些难为情的羞涩。 印心很肯定,他八成是装得。和施宁相处了那么久,印心已经不相信施宁会有害羞这种表现。 “那行,我下午就进宫去。”印心用眼尾偷偷瞄了一眼他,瞧他作何反应。 “啊?”施宁果然嘟起嘴来了,不高兴。一早上都没去,今天都快过了,才突然说要去,这算什么。 印心垂眸偷笑,低声说:“过来,你今天都没有亲亲我。” “不亲!你说你去不去宫里?”施宁斜着眼坐在原地,一动不动道。 “不去,你过不过来?”印心也不为难地笑道,反正他也没打算真的去,刚才只是逗逗人罢了。 “过!”施宁笑眯眯地扑过来,让人接了个满怀。 正浓情蜜意着,突然有个奴仆来禀报,说家里来客人了,是施宁的家人。施宁听罢,以为是他大哥施安又来了,但是奴仆说道:“除了上次那位宁小公子的大哥,还有宁小公子的父亲也来了。” 施宁一愣,他爹来了?他看看印心道:“那我赶紧去,莫让我爹爹等急了。”许久不见他爹,他也想念得紧,所以难免雀跃些。 印心最见不得的,就是他这种为了别人而欢欢喜喜的模样,哼道:“随你,我进宫去了。” 施宁摆摆手:“好吧好吧,我下午也没空和你玩,你就进宫去吧。”这话也是真心的,爹爹来了他自然没空和印心腻歪,倒不是不爱印心了。情人嘛,一辈子那么长,有的是时间,但是爹爹不常见,这样表现也是理所当然。 “你爹上门来,也许不是什么好事,你可别这么欢喜。”印心就忍不住泼他冷水。 施宁闻言看了看他,走过去捧着脸吧唧了一口,认真道:“我去见我爹,你去进宫办正事,等你回来了我爹也走了,我们再亲热,你可明白?” “哼……”印心捏捏他的脸,然后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狗脾气。”施宁摇摇头,赶紧去前院见他爹爹。 施嘉和施安依旧在吴宅受到很好的礼遇,这回事老常亲自出来接待,因为毕竟是施宁的爹爹,堂堂兵部尚书。不似上次那般,只有施安一个人到来。 “不知施尚书此次来访,是因着何事?”老常以为施嘉是来接施宁回家的,已经想好了一套说话,想留下施宁待到月底再回去。 而施嘉也果然是来接施宁回家,开门见山道:“是这样的,我家小子也在府上唠叨了不少日子了,让我怪不好意思的,今儿前来,就是想将那小子接回家去。” “施尚书啊,您太客气了不是,说什么唠叨,其实是我家老太爷托了您的福。”老常笑呵呵道:“您生了个聪明伶俐又可爱的儿子,让我老太爷喜欢得不知道怎么是好,这不,有宁小公子陪伴,他老人家都精神了不少。二位还约好了,要等老太爷过完寿辰才分开呢。” 施嘉很高兴老常说他儿子的好,他比谁都认同,可是儿子是他的,他要带回家天经地义。虽说老人家也是可怜,但是也不能总霸占着他儿子不是。 “那么敢问……离老太爷的寿辰还有多久?”施嘉想归想,到底还是个厚道人,不会为难人家。 “老太爷的寿辰乃这个月二十,再过几日,帖子就会发到各府上去了,届时施尚书一定来。”老常笑呵呵道:“正好那天可以和宁小公子一道回去。” 施嘉听他这样讲了,想立刻接施宁回家的话也不好再提,他犹豫着,抬眼就看见施宁来了。看见儿子的他,连忙眉开眼笑道:“宁儿!” ※※※※※※※※※※※※※※※※※※※※ 我是萌萌的存稿箱君~~求点赞~~~~ 第 32 章 众人望去,果真是施宁来了,见他也欣喜笑道:“爹爹!大哥!”就跑了过来。 “哎!弟弟!”施安张开手想接住弟弟,却不想弟弟直接扑进了他爹怀里,真是令人失落又羞恼,嗨…… “爹爹,您怎么来了?”施宁好奇道,今天又不是什么日子,怎么他爹会突然上门。 “来看看你不成吗?”施嘉不提别的,只笑道。 “成啊!您来看我我很高兴。”施宁笑道,又看看施安:“大哥,你怎么又来了?” 施嘉眉毛一挑,问道:“安儿,你来看过你弟弟?”他怎么不知道。 “哎,看过一次。”施安连忙向弟弟打眼色,千万别提钱的事儿。 “嗯,算你还有点儿良心,知道关心你弟弟。”施嘉有些满意道。 “嗯嗯……”施安汗颜地点点头,他觉得以后还是要多点关心关心弟弟,不然就成了没良心了。 几人说过一些话之后,施嘉就想和施宁说几句私密话,他虽然不能现在就把儿子带回去,但是还是要问个清楚,否则他怎么能放心。 老常也是个会看情况的人,见此就不打扰他们父子三人叙话了。只叫人远远儿地伺候着,莫要怠慢了贵客就成。 “爹,你有什么事儿要和我?”施宁也有所察觉,毕竟施嘉和施安都一副肃然的模样,这可是平常少见的。 “弟弟,哥哥有些话要问你。”施安怕他爹拉不下这个老脸来开口,就自己先开口道:“你告诉哥哥,你是不是认识九千岁?” 施宁的心里一咯噔,就有些明白他哥想问什么,还有他们今天的目的是什么,他道:“我认识,怎么了吗?” 施嘉严肃问道:“你和他交好?” 施宁点头,看着他们,眼中充满了忐忑。 “弟弟,我们又不是骂你,只想问你,那九千岁有没有对你不轨?”施安挺无奈地搓搓手,又怕把弟弟吓坏了,他说道:“你可能不知道,外面传言纷纷,都在说你的不好。”施嘉不许施安把那些难听的话说给施宁听,他只敢这么模糊地说一下。 “说我什么不好了,我又没有妨碍他们什么?”施宁问道,真正是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说闲话的人。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九千岁究竟有没有对你不轨啊?”施安怕弟弟不明白,还特意说道:“平日里,他是不是对你很好,说些好话哄骗你来着?” 施宁想了想,印心确实对他很好,但不会说好话哄他,就摇摇头:“一半儿咯。” 施安和施嘉听罢,就以为是一般好而已,又道:“他可曾……拉过你的手?”父子俩对视一眼,都觉得挺操心的,敢情这养的不是个小子,而是个闺女,就怕他被哪头猪给拱了去。 “爹,大哥,你们到底想问什么呀?”施宁瞟了瞟他们道,有些不想回答下去了,因为他们一定会骂他的。 施嘉和施安被这样一反问,也是讪讪地,干脆豁出去道:“也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被怎么样。” 施宁就道:“没被怎么样啊,我能被怎么样。”他不心虚。 施嘉和施安觉得也是,一个太监,能把他们家的小弟怎么样。看来还是想太多了,外面那些传言,指不定就是有心人士眼热,所以才传出来的。 “外头,有人传言看见你和九千岁亲嘴儿,你听到了可别放在心上,都是些谣言来的,你只管住到二十,那天爹爹来接你回家。”施嘉嘱咐道,害怕儿子听见流言蜚语会伤心难过,还特地告诉了他,莫让他从别人的嘴里得知。 “哦……”施宁低头闪了闪眼神,乖巧答道。 “嗯,那爹和你大哥今天来就是为这件事,你在府里一切都好吧?”施嘉临走时,又忍不住问了一嘴,虽然刚才已经问过了。 “好,大家都对我很好的。”施宁说道。 “那就好,我们也不便多待,免得有心人士说闲话,哼!你呀,自己小心照顾自己。眼下天凉了,每天要多穿几件衣裳。你娘亲给你准备的冬衣够吗?”施嘉有些懊恼,早知道就再拉一马车过来。 “够,足够了。”施宁道:“爹爹不用担心我,我长这么大了,难道还照顾不好自己吗?你和娘亲要多照顾自己才是真的。” “嗯嗯……” 这场景,弄得俩人跟生离死别似地,施安很多余地想道,他爹什么时候能对他这么温柔呢,那根本就是妄想。 等到送走了施嘉和施安,天儿也不早了,施宁回屋里睡了一觉,睡醒正好等印心回来吃晚饭。 刚这么想不久,屋里就进来了个人,不是印心是谁。 他问道:“你爹他们来做什么?待了很久吗?” 施宁坐在床上,还有些朦胧的意味,晃着脚道:“没有待多久,一早就走了,我还回来睡了一觉呢。” 印心闻言,暖好手过去揉揉他,“那他们来做什么呢,你还没告诉我。”在施宁身边坐下来,凑到他颈窝窝里暖暖脸。 “啊——滚开啦,好凉!”施宁一边推开他,一边说道:“还能做什么,有人看到我们在外面亲嘴儿,传到我家去了呗。都是你的错!” “怎么地又成了我的错,你就没亲我?嗯?”印心抱着他,二人倒在床上翻滚。 “那怎么办嘛?”施宁掐着印心的手臂说道。 “流言都是一阵一阵的,你我不出去招摇,过一阵子自然没有人再说。”印心笑道:“你爹既然被你打发回去了,想来也是没放在心上。” 施宁嘟起嘴道:“确实没放在心上,因为你是个太监。” “嗯?”印心闻言就黑着脸,翻书都没那么快。 “你是个真太监我也爱,何况你不是呢。”施宁抱着他火热地亲亲亲……这小子太会哄人了这是。 “我是个真太监你也爱?”印心又眉开眼笑了,施宁这小子唯一个好处就是诚实,太诚实了,“好,今晚爷高兴,赏你些什么好?” 施宁躺在那里想了想,纠结道:“我又想你亲我,又想你抱我,还想你用力地疼我……”说着,他自己抱着被子翻滚去了,还声声吟叫。 可把印心闹得,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好了。他就想知道,他床上这个究竟是什么妖精转世。他木脸看着,只好道:“够了啊,不要作孽。” “我怎么作孽啦?”施宁转过来,无辜地看看他。 “作自己的孽。”印心笑吟吟地道:“我等着瞧,看你以后怎么躲——” “我为什么要躲……”施宁有些不确定,所以一句好好儿的挑衅,被他说成了软绵绵的疑问。做人留一线,日后好想见呐。 “不跟你说这些,还不赶紧起来吃饭,滚被子滚得饱不成?”印心起来整整衣襟,准备去吃饭。 “嗯……”施宁爬起来,一下子扑到他背上去,笑眯眯道:“驾!爱马,快背你的小主人过去吃饭。” “爱马?”印心笑睨了他一眼,怎么看着有些阴森森地味道。 “好嘛,我是爱马,你是主人。”施宁不满地道。 “那行,主人现在要骑爱马,你来背我。”印心笑道,把施宁扯到前面来,让他来做那匹马。 “我这么小,你这么大,我背不动。”施宁嘟着嘴道,不想玩爱马和主人的游戏了。 “背得动的。”印心整个人覆在那面不宽敞也不结实的背上,然后说道:“可以走了,驾!快驮你主人去吃饭!” “呜……”施宁已经做好了被压死的准备,但是抬脚走起来,又觉得不辛苦,还真得背起来了。他嘿嘿笑道:“好咧!滴答滴答……”转到外屋里去,转过屏风,又绕过几个梁柱和椅子。 “吁!停下,主人到了。”印心等他停下来,下了他的背。 “嘿嘿!”施宁正自高兴,他力气变大了,然后喜滋滋地坐下来吃饭。 印心笑睇他道:“你不是马吗?怎地和主人一起吃饭?” 施宁不理睬他,只是瞪了他一眼,心道:你怎么那么幼稚,现在不玩了。 第 33 章 这几天施宁的身体渐好,又老是不想喝药。□□想着,老喝这个药也没必要,他得带施宁去一趟豆腐娘家中再诊一次,让她给施宁开个调养的方子。要不然他拉回来的药材就浪费了,放在哪儿一直用不上。 挑了个晴天去的,回来的时候,□□请豆腐娘来了一趟吴宅。他看重豆腐娘的医术,就请她过来替吴老太爷也瞧了一次。 吴老太爷到底是个爱惜身体的人,从来很看重养生,诊断出来竟然比施宁的身体还好。□□不得不重新审视施宁,不吃药?不吃肉?嗯?你是活腻了还是怎么地? 之前的方子倒是不用再喝,可是换了一种,还是得天天喝。施宁没法子,因为从今以后他不会再有自己决定起居的权利,因为千岁爷太凶了,他不敢不听话。 天气变好之后,□□恢复每日进宫办差,早上晚了一点出去,晚上早了一点回来,也不影响什么。 这日回到梅香园,看见施宁又在书房里写写画画,他走近去端详端详,瞧他究竟画了些什么东西。 “□□,你瞧这寿桃上了金粉儿是不是好看多了?”施宁举着自己的大作问道,他把两片叶子给改了金色,这样显得喜庆些。 “这是寿桃?不是猴屁股吗?”□□指着那两桃子问道。 “你的才是猴屁股呢!”施宁气哼哼地道,把画收回来,不给他看了。 “你画这劳什子寿桃,想做寿礼?”□□站在身后,冷眼看着施宁画的猴屁股。 “对,怎么着,你觉得不好吗?”施宁问道,他觉得挺好的呀。要心意有心意,要喜庆又够喜庆。不过就是少了点,他还要多画几张,制成一本画册。 “哼……能有什么不好,你亲手做的,他高兴还来不及。”□□撇嘴说道,拉着施宁不让他继续画了:“去吃饭,天晚了。” “哎哟,再等等么,我一看见你就是吃饭睡觉。”施宁抱怨道,还能不能好好地玩耍啦。 “什么意思?”□□拧着眉,在想他到底是什么个意思,嫌他无趣还是怎么地。 “没有啊……”施宁抿了抿嘴,放下画笔说道:“好了,去吃饭就去吃饭,我也饿了。”他没别的意思,真的只是随口一说。 “在屋里待着无聊了,还是怎么样?”□□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一定要弄个清楚才能安心。他不知道别的情人在一起是怎么样的,因为别人也不会大摇大摆走出来给你看,也不会把些私密事说给谁听。但是情人相处么,不外乎就是和平常夫妻一样。丈夫出去奔波赚钱,妻子守在家里持家养崽,晚上等丈夫回来一起吃饭。 他和施宁这阵子跟夫妻也差不离,除了没崽子可养,不,施宁自己就是个要人养的小崽子,而且还难养。 “也不是无聊……”施宁拉着□□手,晃了晃说道:“不要想那些,咱们去吃饭吧。” □□看了他几眼,确实没发现什么不妥才道:“我知道你是个老实的,可不许在心里藏着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儿,否则……”他笑了笑,把施宁吓得不敢直视他,只敢抱着他的手臂装死。 “起来吃饭,别恃宠而骄,我不会纵着你的。” “不嘛,抱我过去咯。”施宁嗲着嗓音撒娇道,拼命地往他身上攀:“你说过会疼我的,现在就不疼我了,我好伤心!” “你哪里伤心了?我看你高兴得很?巴不得我不回来是不?看见我就烦了是不?”□□捏住他的下巴,狠狠地在他脸颊上硌了几个牙印。 “说这个做什么,戳我心窝子不是。”施宁把他紧紧抱住,闷声道:“我是有些烦躁,你知道为什么吗?” □□平静下来,问道:“为什么?”他说过不许施宁在心里藏事儿的,藏了他就要生气的。 “太爷爷他老人家的寿辰就快到了。”施宁说道。 “那又如何?”□□当然知道他义父的寿辰是什么时候,今天初九了,还有十一天。 “什么叫做那又如何,你知道吗,我和太爷爷说好了,住到他过完寿辰就回家去。”施嘉闷闷道。 “这又有什么,他巴不得你住一辈子,你别回去就是了。”□□说道。 “不是太爷爷的问题。”施宁简直无奈,□□不会想的吗,他道:“我又不是太爷爷的亲孙孙,我也有我的家人,我不能在这里住一辈子,因为我要回家。何况我爹也说好了,寿辰那天他会来,顺便带我走。” “带你走?走哪儿去?”□□虎着脸,很生气的模样。 “回家啊,还能走哪儿去。”施宁眨着眼说道,怎么觉得跟□□有点沟通不良。 回家二字把□□的怒气暂时压了下来,他这才认真去思考,施宁不是他们吴宅的,他是有家的孩子,早晚要回家。等施宁回了他自己的家,就不是那么容易见到了,更别说天天日日地一起吃饭睡觉…… 要是不能和施宁天天日日地一起吃饭睡觉,□□觉得,那不行,一个人多无聊。 他道:“我不让你回家。” 施宁望着屋顶叹气,“我还是得回家。”□□你不要那么天真好不好。 □□瞧了他一下,满脸烦躁道:“再说吧,先去吃饭。”还有十二天不是吗,区区小事,十二天还解决不了,除非它是一场战事。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就到了吴老太爷的寿辰的前一天。施宁刚刚把寿礼准备好,这天早晨检查了无数次,发现没有任何不妥的时候,才抱起来带着它一起去请安。 □□这天有事出去得早,所以是他自己一个人去的。 吴老太爷很习惯他天天这个时辰到来,所以已经让人准备了爷孙俩的早饭。可是看见施宁不是空手来的,而是带着一本什么东西。他调侃地笑道:“宁小子带来了什么,是一本书?” 施宁知道吴老太爷是在调笑他,因为有一回,老人家说想听念书,他就拿了本词集来念,可惜一首词下来他总共就会那么几个字儿,念得缺胳膊少腿的,可把他们小岔了气。 “太爷爷,您可别笑,这不是书来着,这是我提前送您的寿辰礼物。”之所以提前一天来,是因为想来个惊喜的前奏,让老人家高兴高兴。 “哦?”吴老太爷闻言,果然瞪大眼睛,这就给他送寿礼来了?想都没想到啊,他看看老常,又看看施宁,笑道:“那敢情好啊,快快,拿来给我瞧瞧,你送我什么寿礼。” “不忙不忙,送寿礼怎么能没有贺寿词呢。”施宁笑着,跪在地上向寿星公拜道:“施宁预祝太爷爷寿辰快乐,身体安康,心想事成,万事如意。”他读的书少,也别怪他老套。 “好好好,快起来起来,太爷爷很高兴……”吴老太爷笑得合不拢嘴,忙让人去扶他起来,拉倒身边好生稀罕稀罕。 “太爷爷,这回可以看寿礼了。”施宁笑道,把画册给奉上。 “我瞧瞧瞧瞧……”吴老太爷的手有些不太利索,老常帮他接过来:“老太爷我来,老常给您拆开看看。”他一边拆一边打趣施宁道:“宁小公子也真是的,就为着吊老太爷的胃口是吧?把寿礼包得这么严实!老常都拆不过来,着急着要看了呢!” 施宁站在一旁只是笑。 “哎哟,这封面做得好看,哪儿弄来的?”吴老太爷眼尖,就看见了封面。那是个漂亮的花体寿字,施宁不会写字,他是画出来的,所以多了不少花样。 “嘿嘿,好看不?您喜欢不?”施宁听见夸赞,小尾巴就翘起来了。 “好看!等等啊……我来看看……”终于拆出来了,吴老太爷从老常手里抢过来,捧在手里端详。先是封面,然后才一页一页打开来认真翻阅过去,看见每一页都有施宁歪歪扭扭的落款,祝贺太爷爷寿辰字样,然后是年月日。他没有私章,最后央求着□□给他弄了个,刻着他的本名。 施宁在一旁讲解,每幅画是怎么想到的,又是怎么画出来的,代表着什么寓意。还有就是,他画画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发生了什么困难和趣事。其中掺杂着他们几个人的生活点滴,一句句说出来,说给吴老太爷听。 吴老太爷听得连连点头,很高兴,也很感慨。他很喜欢施宁送给他的这个画册,这里边的情谊是什么都比不上的,到了明天,任别人送他千金万金,也没有这一本册子那么贵重,那么重要。 “好好好,太爷爷很喜欢,太喜欢了。谢谢你送给太爷爷一个这么好的礼物,我太喜欢了。”吴老太爷握着施宁的手,都不舍得放开。明天这孩子就要回去他家了,恐怕以后他们爷孙俩就再也没有机会住到一起了。 “您喜欢就好,说什么谢谢呢,不许说谢谢的。”施宁说道:“我早就想送这个礼物给您了,只是一直都画不好,心里面也不自信,险些就该注意了呢。”幸好没改,不然他会后悔的,如果不能替他们爷孙俩这一段日子之间留下点什么纪念,那多可惜。 ※※※※※※※※※※※※※※※※※※※※ 出来晃一下~o(n_n)o~谢谢贝拉姑娘的地雷~~ 现耽连载新坑《机械王储之强制受宠》科幻文! 这是我开的新文,也是日更,大家去看看捧个场吧,新文刚开需要你们去暖坑啊~~ 第 34 章 “还好你没改注意,不然太爷爷可就不疼你了。”吴老太爷笑道,依旧拿着画册爱不释手地翻阅着,眼睛都挪不开来了。 老常见状,少不了要担心他用眼过度,就暂时替他收了起来。闲暇时再拿出来慢慢看,一次看太长时间,小心伤了眼睛呢。 今儿一整天,施宁在吴老太爷的屋里陪伴了一天,知道□□回来,把他接回梅香园里。俩个一天没见,都有些说不出的想念,自然就要眉目传情一番。等进了屋里,就不需要这么含蓄了,直接抱到床铺上亲热个够。 但是每次亲热,也仅限于轻轻嘴儿,亲亲这里那里地。直到了受不了的时候,□□就会放开他,打住这场亲密。施宁很是佩服他的自控力,每次都掐断得那么及时,都不带犹豫一下的。 而且□□从不让他摸那里,一次也没有。和□□睡在一起那么就,施宁也没见□□自己摸过,所以才奇怪。男人嘛,谁晚上一个人的时候不偶尔摸摸,除非他不是男人。 施宁觉得自己算是个男人了,可惜□□不单止自己不摸,还每次都抓住他的手,不许他往下摸。可□□又可恶得紧,次次都会弄得他想,又不准,就硬生生熬着,等它自己退散。 这不是可恶是什么……简直太可恶了。 今天又是把施宁的兴奋劲儿给挑了起来,□□放开他的时候,他说什么也要对自己好一回。 “干什么?”□□斜着他的手,让他的手背一凉。 “呜……摸一下嘛。”施宁可怜兮兮道,不敢乱动,只好用手指戳了戳。 “不许戳,给我晾着。”□□不由分说,把施宁的手抓过来握着,指腹不停地摩擦施宁的手掌心。 施宁的掌心是个要命的地方,越让他摩擦就越想,他忍不住抽了抽手。但是□□不让他走,还是使劲儿地磨着他…… “你自己想就想,别磨我行不行!” “不磨你磨谁?”□□哼了哼,继续磨着那只小手爪子,直到心里的那股邪火儿慢慢消灭。 “我今儿给太爷爷送寿礼去了,他很喜欢。”施宁为了转移注意力,面向着窗内,一只手玩弄着枕侧的流苏道。 “嗯……”□□从鼻孔里嗯出一声儿,这声音让人半边身子都酥了。 “我明天就要走了。”施宁神游天外地想着,□□的声音怎么那么好听呢,光听着就令人激动。 “嗯……不行。”□□回头看着他,皱眉道:“没那么快让你走,再多留两天。” “你还没想到法子?”施宁轻轻问道。 “法子倒是有,多了去了。”□□撇着嘴道,但是那些法子不适合用在施宁身上,也不能用在施家身上。掌权这么久以来,□□头一次这么束手束脚地去办一件事。这又不行,那又顾及,把他憋坏了快。可就算是这样,他竟然还心甘情愿。 “有法子啦?”施宁顿了一下,连忙转过来看着他,什么法子呀? “有法子,可没说能用。”□□也看着他。 “这不是废话呢么,那你还说有法子。”施宁抱怨道,害他很紧张,很难取舍。 “怎么着,你也希望我快点想个法子?”□□倒是很高兴施宁这样,说明施宁很想留下,不想离开。 “自然……是的啊。”施宁偷偷瞄了瞄□□说道,没敢告诉他,其实最好的法子就是先让他回家,然后再慢慢来呗。来日方长,不怕。 “行,你等着,不会让你久等的。”□□笑道。 施宁也跟着嘿嘿了两声,埋头保佑□□不要太快想到……不过,回了家就不能天天见得着,他也会想念。 从前几天起,吴宅已经开始布置吴老太爷的寿礼,好些东西都摆上来了。到了寿辰这一天,一切进行得井井有条。 自第一个客人上门之后,就开始陆续有客人结伴前来,吴宅的大门口渐渐热闹。在门口迎接客人的是老常,本来应该是□□来做这件事才对,可是他那副模样,吴老太爷还真不敢让他出面。 施宁也不适合,因为那不是吴老太爷的亲孙孙,因此就数他们二人最清闲了。早早儿地就在那儿隔着一个水榭看热闹。因施宁第一次见这些人家,□□少不了被问东问西,替他解答一些问题。 而□□是锦衣卫的头头,那些人家的不少肮脏事,他全一清二楚。施宁听到的就是这些,是以他很纳闷,为什么整个京中,就没有一户好人家呢?通通都被□□说得那么……他就不信这个邪! “□□你看,那个呢?”施宁拽着□□的手,指着一个大人给他看。 “嗯?”□□漫不经心地看过去,正准备挖人隐私,结果一瞧,他脸都黑了,捏着施宁的手笑骂道:“叫你调皮!” 施宁嘿嘿偷笑,因他指的人不是别人,而是他老子施嘉施尚书:“我爹来了,我们过去唠嗑唠嗑呗。” □□也不讨厌施嘉那个兵部尚书,因为他向来敬佩正气凛然的人,可惜就可惜在,施嘉属于有勇无谋的那种,他恰巧又是施宁的老子,所以□□对施嘉的感觉就有点恨铁不成钢了。 就这样,施宁拉着……没敢拉着,是结伴同行,一起到他老子身边去。他老子正在和同僚说话,猛然看见儿子,欢喜得不得了,可是一看到儿子身边的□□,他的脸色又不好了。 “宁儿!过来。”他当即叫道。 “爹爹!您来得真早啊!”施宁笑笑道,依言走到他身边去。 “吴老太爷的寿辰,自然要赶早。”施嘉嘿嘿笑道:“也是惦记着我儿子了。”就伸手揉了揉爱子的脑袋。 □□瞧着那只大手,怎么瞧怎么觉得刺眼,当即就冷笑了下。 “哟,这位九千岁大人,久仰久仰,失敬失敬!”施嘉仿佛这才看见□□的存在,冲他夸张地拱手说道。 “施尚书,印某也是闻名已久。”□□慢道,拱手意思意思。 “嘿嘿,好说好说。”施嘉心里呸道,天天朝堂上见着,闻名已久个屁。却不想想,是他自个先说久仰久仰的。 施宁见他们俩人这样,只好无奈地岔开话题道:“那边有桌椅,咱们过去坐下来再说吧。” 施嘉闻言却不赞同,打个招呼就算了,让他和□□坐在一块儿,是怕别人没闲话可说吗。他拉着施宁道:“那就不必了,今儿是吴老太爷的寿辰,九千岁大人想必很忙的。”他又对□□笑道:“大人,您自去忙吧,呵呵,不必招呼我们爷儿俩了。” 偏生施宁笑道:“他才不忙呢,走吧走吧,咱们去那边坐下来说话。”这人人来人往的,没得挡住人家的路。 于是施宁一手一个,拉着俩人就走了。施嘉看见施宁拉□□的手就急了,连忙把儿子的手两只拉过来,“嘿嘿,走走。” □□满心的郁闷,站在原地哼了一声才甩袖跟上去。 “爹啊,你怎么这样啊?人家又没得罪你?”施宁担心□□会生气,回头瞧瞧,看他跟上来了才对他爹说道:“我记得您不是这样的人,您是不是瞧不起人家是太监?” 施嘉觉得自己受到了冤屈,他施嘉是什么人儿子还不懂吗,怎会因为人家是太监就瞧不起人,他急忙说道:“不是这么回事,我怎么会瞧不起他,何况……人家堂堂九千岁,你爹也得有能力瞧不起才行。”他瞟着儿子小声嘀咕:“我是讨厌他……”和他儿子传绯闻。 “讨厌?他怎么了,您为什么讨厌他?”施宁惊愕道,□□不至于令他爹讨厌吧,虽然凶残了点,暴力了点,霸道了点……额……数过来好像也是挺的。 “他老是色咪咪地看着你。”施嘉偷偷说道。 “您一定是看错了。”施宁脸热热地道,□□有色咪咪地看着他吗?好像没察觉到,他常常在□□面前裸.身出浴,□□也没见的多喜欢瞧。 “没有看错,你瞧你瞧,他又在看你了。”施嘉气呼呼地说道,拉着儿子一直走,路过桌椅也不坐下来。 “哎,您带我去哪儿呀?”施宁边走边抽空回头看了一眼□□,他确实是在看,可是不是色咪咪,而是阴森森呐。 “带你躲起来,直到寿宴结束为止。”施嘉说道,干脆一把将儿子抱起来,甩到背上去。然后脚下一跃,竟然使起功夫来。 □□见状,快步追上去,也一跃身翻上了围墙。施嘉在围墙上跑了一段,然后又一翻身下去了,那里竟然有个接应的人手——他大哥! 施嘉把儿子交给施安,叫他快跑!□□脸色一寒,随手拽了一把叶子射向施安。众人看见他,均暗道不好! “奶奶个熊!他追上来了,果然是图谋不轨!”施嘉骂了一句,推着儿子赶紧走! 第 35 章 施宁被推上施安的背上,也懵了,这叫什么事儿,他叫道:“大哥!爹爹!你们究竟想干什么呀?”眼看寿宴就开始了,这爷儿俩怎么弄得跟劫人似地。 “别说话,快走!”施嘉掩护着施安,叫他们跑。 □□掠到跟前来,想出手抓住施宁,施嘉一脚踢过去,截住了□□的手。□□退了回去,和施嘉一来一往地打起来。他并不想和施嘉动手,因为他的目的不是施嘉。但是施嘉就是故意拖住□□的,总是拦着他不许他过去。 “施尚书!你这是什么意思?”过了几招之后,□□停下手来,目光冷冷地看着施嘉道。 “没什么意思,就是不许你抓我儿子的意思。”施嘉嘿嘿笑道,活动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老胳膊老腿,勇猛不减当年啊,他扎下马步道:“大人,咱们再来过几招?” □□寒着脸瞪视了他良久才道:“哼!好个施嘉,你给本大人等着!”搁下狠话,宄宓厮π涠ァk故敲幌氲剑┘我膊淮溃尤恢览辞蓝樱呛呛呛牵梢驳们赖霉ゲ判校 “好说好说!”施嘉冲着□□的背影挥挥手,嘿嘿,儿子都回家了,怕他个球。 施安一路背着施宁跑出了好几条街,直到确定没人追得上来了,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施宁则是一路被背着,一路在背上喊,让他大哥把他放下来。可惜施安不听他的,因为他爹说过了,无论如何要把弟弟平安带回家。 “大哥!你们究竟在搞什么鬼?为什么把我背出来?”施宁郁闷地问道,下地来已经看不出自己在哪里了,他对施安说:“你快带我回去,我还要参加太爷爷的寿宴呢。” “不行,爹说过不能再把你带回去了,你要乖乖跟我回家。”施安喘了几口气,然后就拉着施宁的手回家去。 “为什么啊?为什么我不能参加太爷爷的寿宴,明明爹也在那里……”施宁想都想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了。 “爹说过了,这次一试就知道那个太监对你是不是有不轨之心,果然啊,他都追上来了。幸好我们想到这个法子,不然你回不回得了家还不一定呢。”施安庆幸地笑道,一会儿又咬牙切齿地诅咒那个太监。 “你们是在说□□吗?”施宁忍不住辩解道:“这也太武断了,人家只是关心我。你们突然这样带我走,他肯定要过问啦。”搞得跟绑架似地,连作为亲儿子的他都被吓了一跳,别说□□了。 这是谁想出来的法子,也太……好吧,刚才他大哥已经说了,是他爹想出来的。子不言父过,阿弥陀佛。 “总之,你就跟我回家吧,反正都已经出来了,我是不会再带你回去的。”施安说道,拉着施宁就走。以后啊,他爹娘保准不敢再让小弟去哪里暂住,这次就被吓破胆了。 上次从吴宅回来之后,施嘉和施安就商量了很久,这件事到底应该怎么了断!法子就是快刀斩乱麻,管他是流言还是真相,总之儿子在手,老子不忧。 施宁也没办法,施安不带他去,肯定也不会让他自己走,就只好先跟着施安回去了。 这边的寿宴却还在继续,施嘉回到吴宅,在寿宴上和□□的视线相撞,一个是满眼煞气,一个是笑得得意,二人之间似乎充满火药味儿。 招呼各位开席的时候,吴老太爷开始寻找施宁,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人。他对老常说道:“宁小子呢,你看见了吗?我怎么好像没见着呀?”从一出来到现在,都没见过一面,开始他以为施宁去玩儿去了,毕竟今天来了很多年轻人。可是现在都快开席了,他要找施宁来身边坐呢。 “老太爷,老常也没看到宁小公子。”老常回道,也是奇怪,他也好像没见到过施宁。不过有个人一定会知道,他笑道:“□□大人也还没过来,宁小公子应该是和□□大人在一块儿。” “嗯。”吴老太爷想想也是,那俩孩子感情好得令他嫉妒,就不说了,“那你赶快去看看□□在哪儿,快把宁小子给我带过来,这都要开席了。” “好,老常……”老常正想说去找,就看见□□走来了,他笑道:“老太爷,不必找了,□□大人来了……额,可是宁小公子不在身边。”他左瞧右瞧也没瞧见施宁在哪儿。 “不在?今儿个施尚书也来了,莫不是在他爹哪儿?”吴老太爷突然想起这茬儿来,就说道。 “待老常看看……”老常去瞧施嘉那一桌子,他摇摇头:“老太爷,也不在啊。” “这……赶紧问问□□,问问他!”吴老太爷急了,怎么到处都没有呢,这不可能。 “义父。”□□走到吴老太爷身边唤道,然后在他左手边坐了下来。 老常见他脸色很不好,一时忘了说话,吴老太爷先问道:“□□,宁小子呢?他不是跟着你的吗?怎么不见他呀?” 不问还好,一问之后,老常觉得□□的脸色更坏了,只听□□道:“他今天来不来了,您不要惦记他了。”这话说得有些牙咬切齿的味道。 “怎么回事?”吴老太爷冷静下来,问道。 □□倒不好说施嘉直接在府里抢的人,就扯了个谎:“他爹见他身子不好,叫人送回去了,那时候您还没出来,就没让人打扰您。” “身子不好?宁小子身子又不好啦?”吴老太爷不满意施嘉这么突然把人带走,可是说到施宁的身子,他又是内疚了,觉得对不起人家的爹,哎…… 也不怪他,谁的儿子谁不心疼。 “不是什么大事,脸色有些白。”□□支吾道,头一次撒谎撒得这么吃力,他不想诅咒施宁身子不好,那要真不好了他该怎么心疼。 吴老太爷沉默着,瞧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来,只有老常感觉到了他浓浓的失落感。可是他却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位失落的老人,因为能安慰他的人已经不在这里了。 “好,既然回去了就好了。咱们,开席吧。”很久之后,吴老太爷才开口道。 无论施宁在不在,寿宴还是如期举行,只是少了他,就少了一份圆满而已。 已经回到家里的施宁也是很愧疚,觉得十分对不起吴老太爷。他回到家就蹦到了施嘉的书房里,找到纸张和笔墨,用自己歪歪扭扭的字体,写了一封鬼画符一样的书信。 然后封上,马上央求施安给他送信去。 施安只知道他爹说不能带弟弟去,但没说不能替弟弟送信,所以他二话不说,就骑着快马一路飞奔到吴宅。所幸他去得快,这时寿宴还没结束,他的信很快就被奴仆接进去,直接送到了吴老太爷的手里。 吴老太爷本来一直闷闷不乐地,觉得这寿宴太没意思了,可是当老常告诉他,施宁给他送了环庑诺氖焙颍先思业难劬土亮恕 “信?在哪儿呀?我看看!”他马上伸手要信,叫囔着谁也不许拆,他要亲自拆。 □□听闻是施宁写来的信,而且还是写给吴老太爷的,心里免不了拈酸吃醋。手脚倒是挺快的,这会儿都回家了吧,就把信送来了。 “这孩子也真是的,身子不好还强撑着给我写信,真是的,我又不会怪他……”吴老太爷嘴里抱怨道,手里却一刻不停地拆信封,他打开信纸来,看到满纸的鬼画符,也不意外,反而笑呵呵道:“这孩子就是实心眼,呵呵呵!”连看那些鬼画符都觉得一股扑面而来的亲切感呐。 “老太爷快看看,都写了些什么呀?”老常好奇道,恕他看不懂这满纸的墨迹。 “呵呵……呵呵呵……这孩子……呵呵呵……”吴老太爷却一边看一边笑,也不说施宁在信里头写了些什么。总之老常只看到,一封信就把刚才闷闷不乐的老太爷给逗乐了。 □□瞟了一眼,倒没有凑上去看热闹,他看这个做什么,有意思没有。 待吴老太爷看了信,看见他折吧折吧地把信宝贝似地收好,放入怀里。然后才望着□□感叹道:“□□啊,这孩子真是可人疼,你以后可得帮义父照看照看他,没得义父走了以后,让人把他欺负了去!” “您担心这个做什么,施尚书又不是摆着好看的。”他心里道,人家爹都不操心,您操心有什么用。呸,他施嘉就是太操心了,要是不操心还好办些,哼! “话怎么能这么说呢?你不是也最疼那孩子吗?这会儿人走了你就不疼啦?”吴老太爷今儿说话也是的,尽戳□□的心窝子。 □□拧开头去,端起酒来喝着。 这就是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吴老太爷拿他没办法,不说就不说呗。他老人家有的是年轻小伙子来陪伴,今儿个请来的年轻小伙子,也不能白白浪费了不是,那就逐个逐个地聊聊来。 第 36 章 寿宴结束之后,施嘉嫌在宴席上喝得不过瘾,又和同僚去酒馆喝酒去了。喝到晚上,才醺醺大醉地哼着歌儿回到家,囔道:“儿子!儿子呀!出来迎接你老子——快来!” “哎,爹,您回来了?小心脚下,儿子来扶您。”施安走出来,怕他摔倒了要去扶他。 “你……你谁呀?你不是我儿子,滚滚滚!”施嘉一巴掌扇开施安,走进屋里去,到处找他儿子:“儿子——儿子——” “我啥时候连儿子都不是了……”施安一脸无奈,跟着施嘉一路进去。只看到施嘉抓住了施宁,满嘴的亲儿子地叫囔,真是叫人寒心。 “大哥,你快过来扶着爹,他又发酒疯了。”施宁架不住地喊道,看见施安就像看见了救命稻草。 “弟弟,不是哥哥不肯帮你,他老人家要儿子,不是要我。”施安摆摆手说道:“你还是挺住吧,我去叫娘亲来!”他爹喝醉了谁也不服,就服施夫人。 “那你快点儿呀!”施宁高声催道,挺得好辛苦。 施夫人出来得很快,看丈夫把儿子给压得,马上就火大,拿着个藤条就过去了。她是真的抽,往身上使劲儿地抽,还骂道:“好你个酒鬼施子勉,喝醉了就折腾我儿子!你有本事喝你有本事不要醉!醉了你给我压块石头去!别压着我儿子撒酒疯,我抽死你!” “好了好了娘亲,别抽疼了爹。”施宁被解救了出来,就心疼地说道。 “没事儿,你爹皮糙肉厚,就娘亲这点力气,挠痒痒还差不多。”施夫人说道,挥手让施宁去休息,这个酒鬼就交给她了。 “那……那好吧,我回房里去了,您慢慢来。”施宁眨巴眨巴了眼睛说道,看了一会儿,就回房间歇着去。 房间还是之前那个房间,只是这么些天没有人住,显得有些冷清。施宁看着熟悉的地方,本该是自己住惯了的,却偏偏生出一种陌生的感觉。他很清楚,不是房间变陌生了,而是他已经习惯了另一个房间。 在这里没有了那个房间里有的人,他就不习惯了而已。 习惯了依靠着另一个人的体温入睡,突然间只剩下自己一个,有些冷有些失落,更多的是心里的想念。施宁在床上抱着被子,就这样怀着想念的心情慢慢睡去。 另一边,自己一个人入睡的□□也很不习惯。因为临睡前没有人再和他说说笑笑,也没有人在他怀里钻来钻去地闹他,这令人很失落,很想立刻就见到,狠狠地抱在怀里亲热一下,把那股不好的情绪解救出来。 第二天一早,□□给吴老太爷请完安的时候,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即离开,而是有些迟疑地开口:“义父,我想在宫外置办个宅子。” 吴老太爷惊讶了一下,然后问道:“怎么突然置办宅子,你要搬出宫里来住吗?”他想了想:“就算要搬出宫里,你住在这儿不就好了吗?” “不,我置办一个自己的宅子。”□□说道。 既然他这样说,吴老太爷觉得也不是不行,“也好,反正不差那点钱。你可是看中了什么地方?”最好是不要和吴宅隔得太远,不然来往不方便。 “您放心,不会离这里很远。”施家隔壁离这边,快马一些也是很近的。 “那就好,你看中的是哪里呀?”吴老太爷问道。 □□顿了顿,才告诉他道:“施尚书……家隔壁。”至于具体的,他什么都还不知道,地是谁的,价钱怎么算,通通不知道。总之不是居左就是居右,他要的下来也得要,要不下来也得要。 “嗯?你要住到宁小子家隔壁去?”吴老太爷瞪大了眼睛,甚至颤抖着手指,指着□□。他心里不是想别的,而是有一种,你丫自己过去了,那我呐,我也想去怎么办的感觉。 “嗯,就他家隔壁,今儿晚上我就住进去,您不必惦记我吃晚饭。”□□说道,走出去的时候,脚步都显得轻快了些。 “他……”吴老太爷一脸愤愤地看着那人的背影,觉得好心塞,他怎么能这样儿呢! 今儿是个全世界都忙碌的日子,因为□□忙着去找新家,恐吓别人给他挪地方。王兴忙着做帮手,恐吓别人给他主子挪地方,还要打点搬家的一切事物。 施家则是喜事临门,施安的妻子要生了,全家上下紧张又忙碌。 等这一个热火朝天的白天过去,夜幕降临,众人才安歇下来。一切慢慢妥当,只剩下消化了。□□的家已经搬好,他在新宅子里漫步穿行,检查各处摆设合不合意。他让王兴按照梅香园的摆设来,要让施宁住得熟悉一点。 隔壁生孩子的也生了,是个大胖儿子,阖府上下高兴得飞起,一点都没空关心隔壁搬了谁家,门口那么多锦衣卫又是干什么。他们忙着呢,只怕也只有施宁最闲,只有孩子出来后抱了一下,然后就回去呆着了。不是他不想多抱抱乖侄儿,而是轮不到他抱,都抢着抱,哎。 “隔壁这么热闹,做什么事?”□□听见施家门前放鞭炮,便问道。 “好像说添丁了,不太清楚。”王兴说道,刚才出了一趟,经过的时候听了一耳朵。 “哦?原来是施尚书喜得孙儿。”□□挑挑眉,隔壁添丁,那就是施安的儿子,施宁的侄儿。“王兴你说,这么好的喜事,咱们隔壁邻居的,是不是该送上一份大礼?” “是,合该这样啊!”王兴大力赞同道。 “那行,你去准备。”□□将任务交给他。 “是!”王兴早就想到了,这事还是他的,不过送礼简单,他最会送礼了。 隔日一早,施家就收到一份大礼。送礼来的那人,说是他家主子祝贺贵府添丁之喜。那可是一份真真分量足够的大礼。施夫人很惊喜也很好奇,是谁的消息这么灵通,居然这么快就知道他们家添丁了?她还没告诉谁呢! “你家主子是?”礼单上没有落款,施夫人又不认识这位送礼来的,只好冒昧问道。 “施夫人,我家主子就住在隔壁,昨儿个才搬进来的。”那人也是个会说话的,笑道:“看来这家是搬对了,一搬进来就遇上贵府添丁,果真是双喜临门。不但得了个好宅子,又得了个有福气的好邻居!” 施夫人刚得了乖孙,这会儿又遇上个这么会说话的隔壁邻居,心里当真高兴。她忙说道:“好说好说,原来是新邻居呀,怪不得怪不得!确实是双喜临门,咱们这片儿风水是很好的,叫你们主子放心,他住进来以后啊,保证节节高升,顺风顺水!” 那人听罢就惊喜地笑道:“哎哟,夫人怎么知道我家主子也是个做官的?承您的贵言,是该节节高升才对呀!哈哈哈!” “哟,你主子也是个做官的,这可是缘分呐,我们老爷也是做官的!”施夫人惊讶道,他们这片儿不多官宅啊,几乎就他们家老爷一个。不像别的官儿,做大了就要住到哪儿扎堆去。施嘉最讨厌成堆扎在一起显摆自己和百姓不一样的官儿了。 “哎!这可不就是缘分嘛?我也是个做官的!” “啊?”施夫人倒是真的吃惊了,这不是管家来的吗?“哎哟,真是对不起了,我一直当你是管家呢!” “哈哈,我叫王兴,夫人您和施尚书一提他就知道了。”王兴笑哈哈道:“况且夫人您说得也没错,我虽不是个管家,但是和管家也差不离了。”哎,混口饭吃嘛。 “原来是这样,好好!我一定转告老爷,说有位王兴大人前来拜访过!改日一定也到贵府拜访!”施夫人笑着说道,她觉得这个官真不错,一点都不摆谱,真是亲切得很。要不是施嘉现在忙着,她就叫他出来招待了。 “好说好说!我和我主子爷就在隔壁,随时恭候大驾!”王兴笑眯眯地道,他又给他主子爷办了件漂亮的差事,该回去讨赏了吧。 这边送走了王兴,施夫人高高兴兴地回到内宅去,看见施嘉正抱着乖孙稀罕得跟什么似地,她道:“抱了一早上,也抱够了吧,让我来抱抱!”说着就从施嘉的手里抱了过来,满嘴乖乖宝贝儿地喊着,不时吧唧一口。 “谁来了?”施嘉刚才亲自学习给乖孙换尿布,一时半会儿地不想理人,就让施夫人出去接待去了。 “隔壁的新主人送礼来祝贺咱们府上添丁之喜,他们昨儿个搬进来的。他们一搬进来,我的乖孙就来了!你说这是不是缘分!”施夫人亲着宝贝儿道:“老爷,那人还是你的同僚呢,叫王兴,他说你一听就知道了。” “嗯?你说谁来着?王什么?”施嘉惊悚地看着施夫人,希望她不要说出那个名字来。 “王兴,怎么了?人家也是个官儿,你不认识吗?官儿比你小是正常的,你可不能因为这样就不和人家来往。”施夫人说道。 “他官儿不比我小……” “啊?”施夫人愣在那里,就刚才那个?官儿不比她家老爷小?她看不出来呀,太亲切了那是! 施嘉抹了把脸说道:“你知道那是谁吗?那是锦衣卫的总瓢把子!” ※※※※※※※※※※※※※※※※※※※※ o(n_n)o~ 第 37 章 闻言施夫人愣了愣,不对,她家老爷欺负她妇道人家不知事了吧,她道:“锦衣卫的总瓢把子不是九千岁吗?”刚才那个,怎么看也不像太监,何况人家都说九千岁是个白面俊俏的后生,刚才那个…… “你懂什么,王兴是九千岁的心腹,帮他管着整个锦衣卫呢!”施嘉说道。 “这不就结了,总瓢把子还是九千岁呀!”施夫人作为女眷,倒是很少听到关于九千岁残暴什么的消息,只听到别人说他怎么俊俏,迷死了多少深闺女子,可惜了是个太监,“对了,这王兴大人还说,这份礼是他主子送的,隔壁也是他主子的新宅,你说……他的主子可不就是九千岁吗?”她惊喜地道:“老爷!九千岁住在咱隔壁!” 施嘉被吓了一跳,瞪眼道:“什么?你说谁住我们隔壁来着?” “九千岁,怎么着,你今天的耳朵有些不灵。”施夫人奇怪道,老是一惊一乍地,虽然她自个也是很惊讶。 “那个臭太监,他竟然住到我家隔壁来了……”施嘉捏着拳头怒火中烧道:“我就知道他不安好心,哼哼!” “怎么了这是?”施夫人什么都不知道,可她看不惯施嘉骂人家臭太监,这是什么臭毛病,人家做了太监已经够不容易了:“我跟你说啊施子勉,我不知你跟人家有什么过节,但是左邻右里地,你给我差不多点。那可是九千岁,京中最受女人们追捧的男人!” “呸!他算什么男人?一个干涉朝政,奴颜媚主的臭太监,你们女人眼瞎了,追捧他作甚!”施嘉呸道,很是不明白,这样的人有什么好追捧的。 “你够了啊,再说就不成样儿了,堂堂兵部尚书,你背后说人坏话你不害臊吗你?”施夫人没好气地说道,赶紧抱着乖孙离开,离他那个满嘴臭臭的爷爷远一点儿。 “哼!”施嘉自诩光明磊落的男子汉大丈夫,最受不了别人这么说他,当下再强的火气也消了。不就是住到了隔壁,怕他有牙! “老爷……”施夫人又倒了回来,说道:“人家已经把礼送来了,你改天也上门道个谢去,有什么话当着人家的面说,嗯?”说罢她抱着乖孙欢欢喜喜地走了。 施嘉一肚子闷气无处可发,还叫他上门道谢?呵呵,那敢情好,他这就道谢去。 “爹爹,急匆匆地,去哪儿呢?”施宁来看小侄儿,撞见他爹急冲冲地大步走出来。 “出门喝酒去。”施嘉随口道。 “还喝?”施宁眉头一拧,拉住施嘉的手不让他走,他说道:“不行,不许您去喝酒!以往就算了,现在我小侄儿您的孙子刚出生,您就不能缓几天,等侄儿的满月宴上,您爱喝多少喝多少。” 施嘉甩了甩儿子的手道:“那我不去喝酒,我出去转转。” “转也不行,您铁定转到酒馆里。”施宁撇撇嘴说道,就不信他爹的话。 “儿呀,爹保证,保证不喝酒,你快放开。”施嘉也没料到,就不该随口说去喝酒。他老脸都拉下来了:“你要是不信的话,你可以去突击检查,你保证在酒馆里看不到我。” “那我多累啊。”施宁看着他说,不过老人家都这么说了,他就姑且相信。“您早点回来。” “哎,乖!”施嘉摸了摸儿子的头,就昂首阔步地出门去。 施宁跑回房里,披上一件深灰的斗篷,匆匆地跟着他爹的后脚跟。跑出府外,正想去最近的酒馆,可是路过隔壁的时候,竟然看见他爹在敲人家的门。 施宁抬头一望,牌匾上竟然写着印府。这可真是巧了,和他家男人一个姓氏。可他怎么不记得,隔壁什么时候有了个印府。虽则疑惑着,但也不敢靠的太近,以免惊动了他爹。 很快地,施宁就看见有人来开门,他们说了几句,他爹就进去了。等大门被关上以后,施宁才觉得刚才那个开门的年轻人有些眼熟,他一定见过。 估摸了一下时间,施宁走上前去,敲响了印府的朱红大门。等了一会儿,又来人开门,却不再是施宁觉得眼熟的那个。 “小公子,请进。”来人把门打开,却问也不问就把施宁请进去。 施宁愣愣地,对他说道:“你认识我吗?” 那人点头说道:“认识。” “额,可我不认识你。”施宁低头回想,还是没有任何印象。 那人笑道,“嘿嘿,这是应该的,小公子请!” 施宁再疑惑,也先进了门再说,他问道:“刚才那个是我爹,你知道他被带到哪儿去了吗?” “知道的,小公子请跟我来。”那人说道,然后则是恭恭敬敬地给施宁引路。 施嘉早他一步而去,这会儿已经见到了印心。可是印心请他坐,他却不坐,说自己年纪大了,坐多了腰痛。印心叫他喝茶,他说不喝,那是斯文人的调调,他是汉子,喝酒。 印心让人去拿酒来,施嘉又说,他儿子不让他喝酒,嘿嘿,有个会关心人的儿子就是烦恼。 “哦?听闻施尚书的公子秉性耿直爽朗,没想到还有如此体贴的一面。”印心知晓施嘉是在和他对着干,也不放心上,老丈人么,都是这样的。 “哼,你明知道我说的是哪个儿子。”施嘉听他故意提起施安,少不得又是在讽刺他了。 “嗯?施尚书不说,印某如何得知?”印心浅笑道,他眼下心情平和,已没有昨日那种烦躁之感。 “咱们还是废话少说吧,我施某人是有话说话的人,不习惯罗嗦。”他说道:“我就是想问问,九千岁大人突然乔迁至此,究竟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印心道:“搬个家而已,施尚书为何有此一问?难道说,这宅子谁都住得,就是我印某人住不得?” “哼,你也不要东拉西扯,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因为我儿子!”施嘉不喜欢和这些人打交道的原因就是,这些人都太他/奶/奶地不有话说话! “那就要看你说的是哪个儿子。”印心笑道。 “还用说,自然是我家宁儿。”施嘉瞪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肯定是对我家宁儿心怀不轨!” 印心点点头:“既然你这么肯定,那印某不做点什么似乎太冤枉。” “你!我警告你,你休想!”施嘉愤怒地指着印心说道,还想再骂他几句丑不要脸的,却看见印心定定地望着他身后的方向……施嘉回头看,竟然看见他儿子裹得得跟个小老鼠似地,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张小脸,正往这边慢慢地走来呢。 “他怎么来了?”施嘉回头恶狠狠地瞪着印心道,可是这个臭太监叫人去引来的? “我怎么知道?”印心心不在焉地说道,眼下可没空理会任何人,他的眼珠子都看不过来。 越走越近,施宁也看到了印心,他随即露出一抹惊喜的笑容。让一直关注他的两个男人,均觉得春暖花开搬温暖。一个人是恨不得抓到怀里来,一个是恨不得把旁边那男人的眼睛挖掉。 “印心!”施宁喊道,然后竟然像只小鸟儿似地飞扑过来。 那头印心已经准备好了张开手迎接他,但是途中有变,因为施嘉已经不知廉耻地截了胡,竟然跑到中间堵住了。 “哎!儿子!”这是不知廉耻的施嘉,把飞来的儿子抱住了。 施宁这才冷静下来,方才一激动就忘了他爹还在旁边呢。于是差点就当着他爹的面上和印心抱了,他觉得挺别扭的。 “爹爹,你一个人来这里干什么?”施宁和他爹说道,眼睛却偷偷地去看印心,发现他就快气死了。 “那你又一个人来干什么?”施嘉板着脸道,不赞同施宁和印心来往。 “我不是一个人,我是跟着您过来的。”施宁无辜地说道,原本是为了监视他爹不要喝酒,谁知道……有意外之喜呢。他笑了笑,又忍不住向印心飞了个媚眼。当然是偷偷地,没被他爹瞧见。 印心是气得要死了,恨不得刮死那个不要脸的臭老头,可是施宁的媚眼接二连三地抛过来,他又活了。当下就漾起了个笑脸回过去,接着是个嗔怪的眼神,怨他没良心,白疼他这么久。 “这样啊……”施嘉闻言就不好意思再说施宁的不是,毕竟是他自己先撒谎。 “嗯……”施宁冲着那边眨了眨眼,回那边一个冤枉的神情,他想啊,想得都睡不着觉了。就咬唇摆出一个寂寞难耐的模样,还有点诱惑妩媚的眼神。 “宁儿,你做什么老是看他?”施嘉看不出这俩人的眉目传情,他挡住儿子的视线,不让儿子看那个太监,也不让那个太监看他的儿子。 “他长得俊呐……”施宁投入得太深,还没□□。 “什么?”施嘉瞪大眼珠子,为什么连他儿子都捧着那太监! ※※※※※※※※※※※※※※※※※※※※ 投入得太深了……还没拨出来…… 突然觉得自己好丧失,(/▽\)(/▽\) 现耽连载新坑《机械王储之强制受宠》科幻文! 再打一个广告,大家酷爱去新坑疼爱我咩~~~ 第 38 章 “没,没什么……爹啊,你究竟来这里干什么?”施宁回过神来,赶紧岔开话题道。 “没干什么,有什么好干的!”施嘉说道,当即就拉着儿子要走:“咱们没什么干的,就回去吧,以后少来这种地方。” “爹,什么叫这种地方,咱们家也是这种地方。”施宁不满地说道,不时回头看看□□。他们一句话都还没说上…… □□对他摆了个手势,是二根手指。 施宁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二根?二更? 施嘉一路把儿子拉回去,还要堤防那太监追上来。幸好那太监还算识趣,没有腆着脸皮跟上来纠缠。 夜晚,施宁早早遣退奴仆,准备好好睡一觉先。等到二更时候,他应该足够有精神去折腾。 “梆……梆……”打更的更夫,从两家之间那条十尺来宽的弄巷走过。 不多时,□□打开印府的侧门,从那道小小的门里,走到施家围墙下。更夫已经走远了,他顿了顿,然后一跃身,没入施家的院内。他今夜着一套深紫的华丽锦袍,再借着夜色的掩藏,就更没有人能轻易发现。 施宁悄悄儿打开自个的房门,用一双滴溜溜的眼珠子在四周查看,好容易才发现人来了。 “□□……”他低低了喊了句道。 “怎地穿这么少,快去披个毛氅来。”□□看见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内袍,连个外衣都没有。 “懒得穿了,你不进来吗?”施宁倚在门边招招手,快进来呀。 “进去做什么。”□□却说道:“你房里不方便,你跟我过去,走。” “哪里不方便?”施宁眨眨眼,要去□□的新宅子那边么? “说这许多做什么,快去穿衣裳。”□□见他磨蹭,就干脆自个将人提进去,快快拿了一件毛氅子将他捂起来,然后抱着出了房门。 “怎么走呀?”施宁窝在□□的怀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嘘……”□□拉了拉氅子,把他的脸也小心盖起来,免得受了寒风。来时的时候是怎么来的,回去的时候就自然怎么去。 施宁只觉得颠簸了一下,然后似乎进来了一道门,□□反手拴上门,便告诉他到了。 “你怎地突然在我家隔壁买了这座宅子?”也太快了些。 “嗯,是挺突然,我在你家隔壁买了宅子,你高不高兴?”□□问道,只不过是一夜未见,就好像分开了许久似地,他不由爱怜地揉搓揉搓怀里的人,仿佛这样可以发泄发泄。 “高兴。”施宁清脆地笑道,然后又捂住嘴巴,低声道:“会不会有人听见呢?” “不会,这是我的宅子,就是听见了又如何?”□□把人抱过来,为的就是不用他担惊受怕。这会儿掀开毛氅子,把施宁的脸露出来。 二人四目相对,借着月亮的颜色把对方瞧个清楚,“我可想你了。”施宁蠕动着肉肉的嘴唇道,窝在那儿,可怜得不像话。 “合该想我的,因为我也想你。”□□低头含住那张嘴儿,温柔爱怜,反复抚慰着两人,以解相思之苦。 “想你想得好苦。”施宁愁着脸道,含情脉脉地瞧着那人。 □□低头笑了一声,再不和他在半道上诉衷情,因为外头冷,俩个也太傻了。他在园内穿行,快速步入他为二人选择的住屋。 “宅子刚刚入手,没来得及修缮,这些还是太差了,等有时间,我再让人好好休整休整。” “原来的那户人家呢?” □□瞧了眼他,回道:“宅子本是空置的,要过来也不难。” “嗯。”这些事儿,施宁原先却真的不知道,他素来两耳不闻窗外事。 “喜欢些什么景色,我让人都去弄。”□□推开门,屋里一阵温暖扑面而来。 “再说吧,我又不挑。对了,你把我留在梅香园的东西收拾过来呗,我还留着许多东西没来得及收拾。”施宁道,已被他放到椅子上。 “成,明儿就让人给你搬过来,免得断了几天回来你又囔囔着不肯喝药。”□□道,坐下倒茶给二人。他留在梅香园的许多给施宁准备的,明儿也让人一并拉过来。以后这宅子可能要住些时日,总要等施宁可以离开施家才能再作打算了。 “好。”施宁想到喝药面有些苦色,不过很快就愧疚道:“只是对不住太爷爷了,我回家就算了,你如今也搬了出来。”哎,俩不孝子孙。 “老常陪着他。”□□说道,再说了,离得又不是很远:“你偶尔去瞧瞧他老人家不也使得?” 施宁摇头道:“恐怕不容易,我爹那人……鬼着呢。” □□笑道:“那确实,你爹让我恨得牙痒痒地,可我还不能对他不敬。”他那笑,哪里是高兴,分明是无奈。 “噗嗤!”施宁笑道:“没法子呀,那是我爹,你不敬着他我就真的里外不是人了。咱们是小辈,合该敬着他的。” “暖暖身子,一会儿就睡觉去,免得明天起不来。”□□把杯热茶给他道。 “这就睡觉啊,你不送我回去么?”施宁接过茶杯,慢慢地抿着道。 “不送,早上再把你送回去。你放心,不会让人见着。”□□说道,也喝了几口茶,侧首见他望着自己,一笑。 “没事长这么俊做什么,惹人相思么?”施宁笑道,静静地托腮望着他。 “惹的是你的相思。”□□探身吻住他,似蜻蜓点水,又似春风化雨。不那么热烈,只有着悄悄然的悸动。 “真好……”施宁叹息道,半闭着眼睛,睫毛轻轻地颤动着。 “是啊。”□□终是忍不住将人抱过来,埋首在他颈侧说道:“你是怎么来的,长了一副我喜欢的模样,一副我喜欢嗓子,一副我喜欢的小性子,嗯?你是怎么来的呢?”他说得温柔眷恋。 “吃饭长的,还不能吃太多肉,也不能吃太多药……”施宁嘟着嘴道,突然就把好好儿地诉衷情给闹成抗议战争。 “不许说话了你。”□□哭笑不得地捂住他的嘴,有种不下不下的的感觉,太不爽了。 “好嘛,我们去睡觉好不好。”施宁揉揉眼睛说道,虽然之前睡过一觉,可是他从不夜晚行动的,撑不了许久。 “好,让你去睡觉。”□□爱怜地亲亲他,把他带到床上去。 二人隔了一个夜晚,再次睡到了一起。没有什么激动不激动的,只觉得这才是正常。一个人睡太奇怪了…… “□□,其实我很高兴。”等俩个安置下来之后,施宁缩在人怀里,贴着人家的胸膛说。 “不是困了么,还说话?”□□本不想惹他说话。 “说困马上就能入睡的,那是猪,不是我。”施宁嘟嘟嘴巴,在他胸膛上划拉着手指说:“你为了我做了这许多,可我还没为你做过什么,你会怪我吗?” “不说还没睡吗,就开始说胡话了。”□□抓抓他的肉爪子,小小的一只,但是竟然分外有肉,每个指头都是圆润的。 “怎么是胡话了,是我的真心话。”施宁说道,声音比刚才弱了一点儿。 □□知道他快要睡着了,就慢慢地摸着他的背,应道:“嗯……”然后就看到他侧着脑袋,呼呼睡着了。 此时夜深人静,窗外风声呼呼吹响,寒冷又阴森。不过这屋里头却暖意融融,再舒服不过了。 □□说过天亮之前会送他回去的,果真天还没亮透的时候,□□就起了来。把还在睡觉的人裹在毛氅里头,就这么送出去。索性来回只是那么一瞬间,施宁回到自己房里,除了感觉被窝突然凉了一点之外,竟是没有其他感觉。 “我走了。”□□掐了掐熟睡的人,见他还没醒,竟有些寂寞的感觉。不过也不是非要弄醒来,他还没那么任性。 在床沿边坐了一会儿,眼看天就要亮了,他起身走出屋子。 施宁一觉睡到天大亮,在被窝了滚了两遭,没摸到有人。他看了看帐顶,才知道自己已经回到家里,已不是在□□的房里。 “小公子,您醒了吗?” “嗯,进来吧。” 起床洗漱,穿戴梳头。去施夫人处请安,顺道被留下来吃早饭。施宁总是有些神情恍惚地,施夫人见状询问道:“昨儿没睡好?”瞧着儿子脸色不错,她又疑惑。 “不是的,昨晚睡得很好。”施宁笑道,连□□何时把他送回来都不知道,可见睡得有多沉。把□□给气着了吧,那个人的狗脾气铁定会生闷气的。 “那怎么魂不守舍地?”施夫人瞧了他一眼又一眼,发现儿子越长越俊了,叫为娘的都挪不开眼睛。这孩子就是自己的好呀,怎么看怎么乖巧伶俐。 “没呢,想着别的事儿。”施宁随口找了话题岔了开去:“大哥如今天天做什么?” “他还能做什么,都当爹的人呢,还是那么不上进!”施夫人责怪道。 一把施安拉出来,果真就吸引了炮火。施宁在心中给他大哥真心道歉,这回弟弟真是对不住了。 “让爹爹给他谋个差事。” “你爹那个死要面子,他说他拉不下这张老脸。”施夫人何尝没有提过,真是施嘉不答应罢了。 第 39 章 “闲着也不是个事儿,侄儿眼看着就要长大的,总不好让大哥在侄儿面前丢脸。”施宁说道:“要不我央人给大哥谋个职位当当?” 施夫人闻言侧目道:“你能行?你认识什么人呀?” “我认识的人不多,可是人家肯帮我,您就别问了,总之不会让大哥委屈的。”施宁说道。 “那敢情好,你要是能行的话,我先替你大哥谢谢你了。”施夫人半信半疑地说道,虽则头一次听说弟弟帮大哥谋职位,可她的乖儿子从不说假话! “自家人,说什么客气话!”施宁瞪了施夫人一眼道。 把施夫人给瞪笑了,再不敢说什么谢不谢的。她今天突然生出一种感觉来,好像儿子悄悄地长大了不少,在她没注意的时候,竟然就长成了今日这般模样。也是的,施夫人想到,儿子都十四了,过年就要十五来了,她总不能再把儿子当成小娃娃看待。 施宁也径自笑了笑,想到施家老小平安,他就十分喜欢了。如今大哥把大胖侄儿也生了,再来就是谋个正经的职位,往后顺顺当当地做下去。在外勤勤恳恳,在家照顾父母妻儿,多好。 他是没有那个盼头了,妻儿什么的,呵呵,就从来没想过。 “宁儿呀,说到你大哥那事儿,娘亲也要说说你了。你如今也不算小,可从前我和你爹都由着你的性子,不用你去读书学武。”施夫人说道:“人长大了总要找到自己的一份事儿来做,不管是喜欢的还是不喜欢的,这是没办法的事。你总也要想想,你以后做什么才好。” 施宁听着,也觉得有些道理,人一辈子那么长,哪有天天空闲着的。 “找个自己喜欢的,那就更好了。”施夫人说道,她晓得施宁不爱读书,也不爱耍抢弄棍地,可是不知道他喜欢干什么。 “我会考虑的,娘亲。”施宁笑了笑,把这事儿先应下来。 “成,你是个乖巧懂事的,不像你大哥那个混人。不过娘亲还是要担心担心你。”施夫人摸着儿子的耳朵笑道。 “嗯……”施宁有些不自在地躲了躲,低头应道。他娘亲说他乖巧懂事,其实他心虚得紧。承认他很在意自己的家人,可是他也很在意□□,如果两边不能讨好的话,他真的不知道如何选择。 “好了,这几天天好,你自去玩儿吧。要是再屋里待着嫌闷的话,就出去走走去。你刚才不是还说,要帮你大哥谋个差事吗?朋友之间,不出去应酬走动是不行的,你要记得为人处事大方谦逊些,那样才能和人相处好,知不知道?”施夫人替施宁整整衣襟,语重心长地说道。她的儿子长大了,也要像个小老爷一样出去交际了。 “娘亲,儿子知道。”施宁说道,握住施夫人在他前襟的手。 母子俩相视一笑,温情满满地,似乎能将这冷天的寒气通通驱散。 离开了施夫人的屋子之后,施宁打算回自个的院子。虽说施夫人叫他出去走动,可是他哪来的朋友走动。他说要帮施安谋个差事,唯一能帮忙的就是□□罢了。而□□那儿,施宁害怕他爹找□□的麻烦呢,怎么敢贸贸然地前去。 施嘉可不是口头上说说那么简单而已,自从□□住到隔壁来,他就交代了门房的,给他看紧点,别让施宁过去找那个太监,也别让那个太监过来找施宁。 □□想着施宁白天也来过他这儿,今天怎么说也应该过来晃晃,可是一个白天过去了,连施宁的衣角都没看到。 王兴还在带着人帮他弄宅子,见状就说道:“依属下看来,小公子不是不想来,而是那施尚书不让他来吧。” □□一想也是,施嘉连当众抢人这事儿都干过了,想必也不差一个圈禁儿子。也许没有圈禁那么严重,但却可以命令施宁不许踏足他的印府。 “哼,又是施嘉。那你快想想看,这该怎么办?”□□问道,王兴向来馊主意多,他很习惯问王兴的主意。 “这嘛……”王兴想了想,嘴巴一咧道:“有法子,千岁爷您就这样……”他在□□耳边说了几句关键。 □□听着,对他露出赞许的目光,叫王兴去送礼,果真是对的。他怎么就忘了施夫人这号人物,那施嘉可是个爱妻的男人。 王兴说得没错,或许他去拜访施嘉,有些落面子。但是拜访施夫人就不一样了,最起码不用担心施夫人给他脸色看。 “借着乔迁之喜,千岁爷可递个帖子,宴请施尚书一家共叙邻里之情。至于那施嘉来不来,嘿嘿,属下觉得不重要,至少施夫人不会不来。施夫人来了,少不得会带着家眷,这家眷嘛,自然少不了千岁爷的小公子。”王兴又想了个现成的由头,顿时觉得可行。 “不错,待我去写个帖子来。”□□高兴道,然后脸色一变又临时改口:“不,还是你去写吧,这种琐事你也敢让本大人去干?” “哎……不敢,属下这就去写。”王兴也是冤枉,他从没敢吩咐千岁爷做事。只有千岁爷吩咐他做事的份儿。 “嗯,去吧去吧!”□□挥手道:“就写在今晚,别写远了。明天恐怕请不了,人家娃儿洗三,是不是?” 王兴点了点头,然后一怕手掌道:“对对,又一个洗三,千岁爷您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去拜访了。” □□闻言没好气的笑骂了句:“胡说八道!人家的娃儿洗三关我何事,我又不是什么正经亲戚。”他倒是想做施家的贤婿,哼! “这,不是亲戚是什么呀,依属下看来也差不离了。”王兴挤眉弄眼地笑道,尽捡些□□喜欢听的来说。 “去去,你的事儿还办不办?可别耽误了我的大事。”□□说道,连忙踹他让他赶紧些。 “好好好,属下这就去办!”王兴笑嘻嘻道,扶着帽子颠颠地去了。 继上次隔壁送来的贺礼之后,这次又送来了一张请帖。因着施嘉不在家中,请帖就直接送到了施夫人的手里。她打开一看,竟然是九千岁的落款。而她和她家老爷的名字并排写在上头,不单止她的,还有施安和施宁的。 看九千岁这请人的架势就知道,是要和他们家交好的意思,不然也不会一请就请一大家子。可是施夫人头痛地想,施嘉这会儿都出去和酒友鬼混去了。如果家主人不到,是不是太失礼。 “安儿呀,你说这事怎么办?”施夫人没法子,就拿着请帖去找施安。虽则大儿子时常不靠谱,但是施嘉不在家,施安就是顶梁柱。 “请帖?那就去呗。”施安看了之后,就道,这么简单的事情,他娘为何还要来问他。 “你爹不在家。”施夫人说道。 “这不是还有三吗?”施安指指帖子上面自己和娘亲小弟的名字。 “这不好吧,你爹不去,显得多不给面子。”施夫人担心道,本来九千岁邀请是件好事,可好事眼见着就变成祸事了。要是九千岁觉得他们家这是不给面子,怪罪起来的话,那还得了。 “那也是没法子的事,爹都已经出去了,总不能出去把他拉回来。”施安搔搔头说,指不定他爹现在已经喝醉了呢。带个醉鬼去上门,那才叫真得罪。 “哎……所以娘才烦恼。”施夫人抱着胳膊道。 “其实……老实解释一下,九千岁应该会见谅的,咱们爹是什么人,他一定也知道。”施安说道。 “也只好这样了。”施夫人叹着气说道,叫施安安顿好妻儿,她要去找施宁。 施宁看见他娘亲拿了个请帖来给他看,开始不明所以,直到看见□□的落款。他惊讶至于就笑了,这个人真是…… “乔迁之喜?他之前是不是给我侄儿送了贺礼?” “是啊。”施夫人点头道。 “那就去呗,不去多不好,咱们家是和善人,您说是不?”施宁笑道。 “那可不!”施夫人也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她回去准备礼物去,没得母子三人六手空空地上门去吃喝。 施宁拿着一支毛笔在纸张上划来划去,然后静静地偷笑起来。心道这九千岁也真是够和善的,是个好邻居呐。眼下申时已过,他倒不如趁早准备准备。这般想着,施宁就唤来人伺候。 沐浴更衣,把衣裳细细弄周至了,再披上个厚厚的斗篷,就这般打发。 “宁儿。”施夫人和施安一同走来,唤道。 “娘亲,我这就来了。”施宁带着人,走出自己的屋子。 “我儿真是俊俏。”施夫人见着施宁,眉开眼笑地捧着他脸庞说。 “合该长得俊俏,托了娘亲的福。”施宁笑眯眯地道。 三人一行,有说有笑地出了家门。因为就在隔壁,倒是把车马也省了,也就是几步路的事儿。印府在门前,早早派了人迎接。人一到就热情地接进府中,一路招呼进去,不带一点儿疏忽。 ※※※※※※※※※※※※※※※※※※※※ 我翻了翻存稿,后面的情节发展,可能会变成一篇雷文,大家……慎重…… 反正节操已经掉光了,我不怕被说雷屎了,(╯﹏╰)(╯﹏╰) 第 40 章 “这九千岁,当真是个和善人。”施夫人不禁想道。 “几位,这边儿请,哎……小心台阶。”前面引路的小子机灵地说,把三位贵客好生迎到堂前。 “施夫人。”印心见人来了,已笑吟吟地站起来几步上前。 施夫人头一次见到印心,只觉得传言果然没错,真是让她看花了眼睛。果真生得无比俊俏啊,连她向来自豪的小儿子都要略逊一筹。低头在看到,印心伸至面前的手掌,施夫人无比喟叹地笑了,扶着他的手边走边说道:“九千岁真是和善人家,和善人家呐……” “夫人赞许了。”印心将人扶至椅子旁,又服侍她落座,更是温柔地笑道:“印某不才,没有什么可招待的,可咱们邻里相聚,为着的就是那份情谊。” “是是是,是这么说没错儿……”施夫人觉得,世上再没有谁说话比这更好听了,把她的耳朵都羞了,“我呀,早就听闻了九千岁的大名,只可惜无缘得见,今日一见果然令人心折。” 印心笑面相对,又听她歉意道:“只可惜我家老爷没能来,不然也可和九千岁把酒言欢,痛饮一场。” “哦?施尚书如何未能得来?”印心好奇地问道。 “也是早早就出门去了,他的知己好友说什么也要先祝贺他添丁之喜呗。”施夫人说道,这又是事实,何况印心的帖子来得太晚,也能理解的吧。 “瞧,这就是印某的不是了。”印心皱眉果然自责道:“这帖子也是印某再三斟酌才递出去的,就怕施尚书觉着,和印某无甚么交情,不愿意来呢。” “那到不会!九千岁多虑了,咱们家老爷是个直心肠,最喜欢和九千岁您这样的和善人交往了。”施夫人赶忙说道,他家老爷真是作孽啊,人家递个帖子还要思虑半天,可见他平时多不待见人家。 “据印某所闻,施尚书确实为人直爽。”印心笑道,而后奉茶的人来了,他亲自端给施夫人。 施夫人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印心一直站在她身旁,她连忙招呼印心坐下,这也太可气了。 印心不推辞,寻了个施宁隔壁的位置。他一坐下来,就看见旁边有只偷笑的小老鼠,笑得眼睛亮亮地,小酒窝儿也亮亮地。 “这位就是施尚书的爱子施安大公子罢,无须客气,来,尝尝印某寻来的砚山茶。”他端着茶杯,对施安招呼道。 “九千岁客气,在下正是施安,久闻九千岁的大名,今天可算见着了。”施安笑道,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他不懂茶的好坏,唯一的要求就是喝得舒心。这次来隔壁邻居家喝茶,他觉得就挺舒心的,因为一切从简,没那么多规矩,主人家也和善,尤其对他娘亲尊重多礼。 至于男女之防什么的,大伙儿从不把太监当成男人的,施安看见九千岁跟施夫人交好也不觉得不妥。而他自己也没有看不起人家,因为强者为尊,要是每个太监都能做到九千岁这个份儿上,嘿,那这天下人人都想去做太监咯。 “安儿说得是,九千岁可是大能耐的人,比你这没见过世面的傻小子强多了,你往后可要多向九千岁学习学习。”施夫人说道,她虽则是个妇道人家,但也知道这京中谁才是厉害人物,和这样的人物交好,总没有错。至于别人的闲话什么的,你不招人嫉妒,谁说你的闲话。所以呀,有人说闲话是好事,就怕你不值得人家说。 “嘿嘿,娘亲,有你这么说儿子的吗?”施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印心却笑道:“施夫人这话印某就不同意,我瞧着施安大公子,正是遗传了施尚书的品性,假以时日少不得又是一个人人佩服的施尚书。” 施夫人咯咯笑道:“九千岁少恭维他,要做到他爹的份儿上,他还早着呢。”对了,光说她的大儿子,好似小儿子还没得过九千岁的注意,她就道:“九千岁,这是我的小儿子,名儿叫施宁,倒真是个乖巧的孩子。”又对施宁说:“宁儿,赶快叫九千岁。” 印心果然看着施宁,直到施宁在他跟前乖乖儿地叫了一声九千岁,他才笑道:“施夫人很不必介绍了,我和他早就认识了。” “哦?”施夫人疑惑,然后才想起来上次那件绯闻的事儿,她道:“我想起来了,九千岁可是再吴老太爷的府上和宁儿相识的?说来也奇怪,前阵子莫名其妙地传了一出你和宁儿的流言蜚语,后来又不了了之。” 施嘉和施安并没有把这事儿告诉她,她便以为不了了之。 施安也是猛然才想起来这茬儿,然后喝茶都喝得不安心。他对着印心瞧了又瞧,他爹说这人是个又臭又猥亵的死太监,可他觉得他爹压根儿就是胡说,人家明明很有风仪。 且看今天他们三人同来,九千岁根本就没有多看他弟弟一眼。要说九千岁真的对他弟弟不轨……还真是不好说。 “正是在义父府上认识的,印某很欣赏令郎,与令郎出去了一趟。”印心说道:“可就是这一趟,让令郎遭惹流言蜚语,虽则传言不可信,不过印某还是很愧疚,让施夫人受扰了。” “九千岁言重,不过是一些流言而已,后来不也很快就消失。”施夫人说道,不以为意。她认为朋友之间出去吃个饭喝个酒,简直就在正常不过了。至于亲嘴儿的,可能是看错了罢。像她家老爷,喝醉酒别说亲嘴儿了,就是哥俩抱在一起哭的也试过,嗨,男人嘛,都是这德行的,跟那个无关。 “施夫人这般明事理,印某也就放心了,害怕夫人心里怨上了印某呢。”印心笑吟吟地道。 “怎么会!”施夫人否道,她最是明事理的人了。更何况九千岁人这么好,断不是那种人的,人家也不容易,成了太监还要被人戳心窝子。 “有夫人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印心笑道,满眼温柔地松了一口气。 施夫人老实说,真是被他这副模样给撩起了怜意。这大概就是女人的天性吧,就算九千岁是个有钱有权的,施夫人还是觉得他可人怜。何况人家是真心实意地交好,瞧,这就开始自称我,也不叫她施夫人,而是夫人。 几人有说有笑地说了一阵子话,出去办差的王兴也来了。他见了施夫人,自然好一番亲切。施夫人本就喜欢他,俩个少不得你来我往地说道一番。而后一一介绍施安和施宁给他认识。 施安听闻这是锦衣卫的王兴大人,心中敬佩得很。他是个练武的,本朝的武人,哪个不想做锦衣卫,要是能做个锦衣卫的卫队长什么的当当,那是很风光的。不少世家子弟都愿意去,只是有些家里不同意罢了,不赞同进锦衣卫是个好出路。 不过施安却不这样认为,老一辈的思想已经跟不上形势了,他觉得锦衣卫才是未来最有权势的一支势力。什么禁卫军,什么御前带刀侍卫,那都是软脚虾,只有真刀真枪的锦衣卫才是真汉子。 “小公子,哟,今儿气色真不错,比昨儿又俊了!真是一日赛过一日,再过个三二年,咱们千岁爷都让你比下去囖。”王兴和施宁说着话,一开口又满嘴的调侃道。 “王兴大哥,你说什么呢?”施宁有些脸热地嗔道,要是只当着印心的面就罢了,可他娘亲和大哥还在着呢。 “说的大实话呀!不信你问问咱们千岁爷?”王兴对印心谄媚地笑道:“千岁爷,您说是与不是?” 印心则是笑骂道:“行了,满嘴胡言乱语,还不快去看看能开席了没有,少叫我们好等。” 王兴听罢,就笑呵呵地去了,临走还和施夫人道个别,说他很快就回来,马上就准备开席,不叫大家好等。 “这王兴大人真是个没架子的。”施夫人忍不住再一次地说道。她是永远都不会了解,人这是主子俩拼命地刷她好感,不要太效率。 “夫人不嫌弃也就罢了,我这属下什么都好,就一张嘴太不会说话。”印心说道。 “哪里呀,他分明是太会说话了才对!”施夫人则是笑道。 不多时,王兴果真回来了,这一次是来叫大家上席。他亲自过来迎接的施夫人,又招呼了施安。印心则是扶着施宁的手,落后于他们三人。 “你今儿好生油嘴滑舌,我娘亲都被哄你得不知东南西北了。”施宁捏着他的手,低声嗔道。 “可是我哄得她,分明是王兴。”印心不承认道,只反问施宁:“我向来只愿哄你,难道你还不知道?” 施宁低下眉来,偷着喜悦,也才感受到,敢情这才叫哄人。 “乖乖,咱们走慢些,可想你了……”印心说着,拉着他的手细细抚摩,并不让二人走得太快了。 施宁抬眼看着前边儿,那三人说说笑笑,根本未曾顾及背后。他迅速揽下印心的脖子,在那人的嘴唇上香了一口,赏你了。 ※※※※※※※※※※※※※※※※※※※※ 大家会不会觉得太腻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