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岁岁年年》 第 1 章 溪远镇孤儿院,全国条件最差的社会性|福利单位之一。 孤儿院规模小,地方偏,存在感稀薄。上面拨的运营费十几年都没有涨过,孤儿院本身又不出名,没法吸引社会捐助。 近两年,院内工作人员越来越少。连孩子们的日常三餐,都得依靠附近村民帮衬。 梅雨天总是湿漉漉的,晾在屋檐下的衣服晒不干,空气中带着让人作呕地霉味。 晏棠止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旧衣服,布料脏兮兮黏在身上。 他蜷缩在大通铺角落,抱着自己膝盖微微发抖,整个人饿得眼前发黑,身体一阵阵抽疼。 这是晏棠止来到溪远镇孤儿院第五天。 过去半个月发生的事,对他来说,仿佛一场过于真实的噩梦。 晏棠止出生在人人羡慕的富贵家庭,作为独生子,他从小接受最好的教育,享受最优渥的生活,被父母极尽宠爱着。 可八岁生日刚过完没几天,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让晏棠止瞬间堕入地狱。 晏棠止的父母双双丧生在车祸中,只有他侥幸活了下来。 还没等晏棠止从失去父母的悲痛中平复,闻讯赶来的亲戚们争抢撕扯着,迅速瓜分了晏家财产。 他们夺走了晏家一切,却没有人愿意收养晏棠止。 ——大家清楚,把他养在身边,无疑于留了个祸根。 没有人愿意当二傻子,于是,亲戚们很有默契的当他也死了。 晏棠止被暗地里推推搡搡几个周折,最终,被父亲的故交送到溪远镇孤儿院。 自打出生以来,晏小少爷没吃过这种苦。 孤儿院没有任何规矩可言。 在这种地方,连吃饭都要靠抢的。每次打饭的时候,那些身强力壮的大孩子,总会挡在前面,把他们喜欢的菜全部挑走。 等轮到晏棠止,菜盆子里只剩下残羹剩饭。有时候饭菜不够,他连汤都喝不到。 短短五天,晏棠止明显感觉自己瘦了一圈,身体越来越虚。 更可怕的是,这样没有盼头的度日如年,还会持续很久。 “喂,那个小个子。”有个男孩瞧他躲在角落里,好心叫住晏棠止,“该吃饭了,今天有鸡腿,一人一个。你抢快点哦,等会吃不到别怪我没提醒你。” 他同伴跟过来,嘟嘟囔囔催促男孩,“你跟他说个啥啊?快点,要开饭了,咱们快去抢鸡腿。要不然等会芍樱回来,谁都别想吃了。” 晏棠止听到这个名字,又往角落缩了缩。 他们嘴里的芍樱,据说是这个孤儿院的大姐大。 芍樱今年才十二岁,性格却比最壮实的男孩更凶狠,谁见到她都要躲着走。 晏棠止来了五天,一直没见到芍樱。 因为她是整个孤儿院里,唯一考上市里初中、能靠补助奖学金上名校的孩子。每周一到周五都呆在学校,只有放假会回来。 如果她回来了,自己的处境肯定更加糟糕。 所以,为什么要活下来呢… 晏棠止把脸埋在膝盖里,绝望地想—— 这种生活,还不如死了干脆。 他刚冒出这个阴暗的想法,突然侧腰一疼。 “啊…” 有什么东西迎面丢了过来,尖尖地角,戳在他饱经折磨的胃部。 晏棠止惊呼一声,怯生生抬头,朝被砸的方向看过去。 大通铺门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穿校服的女孩。她衣服很干净,脚上的白运动鞋踩过雨水,依旧白的反光,跟孤儿院的其他人完全不一样。 女孩子长得漂亮极了。 瓷白的皮肤,一双狐狸眼未语先笑,唇色格外红润。 她扎着高马尾,刘海修剪的不太整齐,仿佛狗啃出来的。饶是如此,依旧不影响她的好看。 “新来的?”女孩声音特别好听,轻飘飘问,“叫什么名字?” “晏、晏棠止。”晏棠止开口,喑哑撕裂的嗓音,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哦,名字挺好听的。”女孩唇角弯了弯,手插在口袋,姿态随意的转过身招呼,“跟我过来,吃饭了。” 她往外走了半步,拔高声调朝灶房那边喊,“鸡腿给我留两个大的。谁敢乱碰,今天你们都别吃了。” 灶房那边传来一阵哀嚎,晏棠止晃晃悠悠站起来,隐约听到几句。 “谁多拿了鸡腿?快点放回去,惹毛了芍樱咱们都得死。” “唉,凭啥她要吃两个啊…” “少哔哔,她没吃十个已经很给面子了。” 晏棠止望着女孩的侧脸,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 原来她就是芍樱。 果然很凶。 晏棠止迈开腿走了一步,发觉有什么东西从宽松的衣褶子中掉下来。 他低头瞧了眼,才知道芍樱刚才用什么东西砸他。 四四方方的小牛奶盒,上面印着一行小字:扶溪市中学生营养牛奶。 芍樱注意到他视线的落点,随口说,“哦,学校发的奶,我不喜欢,以后都给你喝了。” 晏棠止默默修正了自己的想法。 她真的好漂亮,一点都不凶。 ** “嘶,好冷…” 晏棠止哆嗦两下,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今年夏天来得晚,到了五月中旬,还没有完全转暖。 晏棠止开着窗户坐在客厅写作业,写着写着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半夜冷风吹进屋子,他硬生生被冻了醒来。 ……又做梦了。 自己总会反反复复梦见跟芍樱初见的场景。 晏棠止撑着身体从沙发上坐起来,借着小台灯的光审视周围。 宽敞的两室一厅,室内装修挺温馨。电视柜旁边还摆着芍樱昨天带回来的花束,空气中漂浮着幽微香气,整个房间悄无声息的。 已经超过凌晨一点了,芍樱还没回来。 晏棠止眉间紧蹙,忍不住回想起今天在学校时,几个同学神神秘秘嚼舌根的内容。 “喂喂,我前天路过夜店外面,好像看到晏棠止的姐姐了,她可真漂亮。” “哇,晏棠止的姐姐去夜店啊?” “不是,她好像在夜店里打工…” ‘在夜店打工’的话一说出来,气氛立刻变得微妙起来。 毕竟,夜店那种□□场合,能有什么正经工作? 晏棠止听见,无法接受他对芍樱的污蔑。冷着脸大步过去追问,吓得那位同学一脸惊恐,撒开腿跑出学校。 晏棠止独自回家,越想越觉得心烦。 这会儿他坐在客厅,吹着冰冷的风,心底躁动依旧无法平息。 他垂下视线,目光落在茶几上。 为了等芍樱回来,他今天刻意挪到外面写作业。高一年级的课本和教辅资料堆了厚厚一摞,旁边还放着刚发下来的期中考试卷。 考试卷上满满的对钩和鲜红的成绩,无论用什么标准衡量,都相当优秀。 今年晏棠止刚满十六岁,目前在扶溪中学读高一。 芍樱考入了本地的大学,今年已经大二了。 她考上大学那年,带着晏棠止离开孤儿院,在扶溪市中心租了这间房子,每个月仅仅房租就要三四千。 晏棠止对她既感激又愧疚,曾经无数次提出节假日打工,帮忙分担一点,都被芍樱强行制止了。 共同生活两年,她以‘姐姐’的名头供晏棠止读高中,每个月给他一笔数目不菲的零花钱,搞得班里同学误以为晏棠止还是富二代。 平常无论是生活还是学习,芍樱都给他提供了相当优渥的条件。惹得晏棠止经常偷偷怀疑,她一个大学生,哪来那么多钱? 如果在夜店工作的话—— 晏棠止忍不住攥紧拳头。 他定定坐着,思索了十几分钟,耳边终于响起钥匙转动锁孔的声音。 门打开,芍樱那张脸出现在视线中,比梦里还要漂亮一些。 长大之后,她眼睛变得更加勾人,细腰长腿身段窈窕。 媚骨天成这个词,就是为她准备的。 芍樱怀里又抱了一束花。 开得正好的红玫瑰,包的很精致,估摸售价也是‘999’或者‘1314’这种吉利的数字。 芍樱走进屋,看到他,有些意外。 “你还没睡?” “刚醒。”晏棠止撩起眼皮,硬邦邦的质问,“你怎么才回来?” 芍樱听到他的话,觉得挺想笑。 只不过八年时间而已,当初那只缩在角落的小可怜,性格变得越来越清冷,端起架子还有模有样的。 不过,就算他微微皱着眉,一脸冷淡孤傲地表情。看在芍樱眼里,也像只没断奶的小奶狮。 “要工作,不是给你说了吗?”芍樱耐着性子回答。 晏棠止眉头皱得更深,第一次无理取闹的追问到底,“什么工作会忙到这么晚?” “当然是晚上的工作。” ……晚上的工作吗?! 晏棠止咬咬牙,收在身侧的拳头,忍不住攥得更紧。 芍樱没察觉他微妙的情绪,自顾自打开包包,从里面拿出两个小盒子,将其中一个扔过去。 盒子的尖角戳上晏棠止的侧腰,跟当年如出一辙的粗暴手法。 “喏,今天刚发售的新款手机。”芍樱晃了晃手里的盒子,“你那个是黑的,我这个是樱花粉。你要是想要粉的,我可以跟你换。” “我不要。”晏棠止闷闷地说。 “嗯,我猜你也不要粉的。”芍樱身体往后一靠,低头撕开手机盒外面的塑料膜。 “我说,我不要手机。” 芍樱动作顿住,摆出一脸不可理喻的表情看过去,“怎么?不喜欢这个牌子?没道理啊,我今天排队买手机的时候,好多像你这么大的孩子卖萌打滚,死皮赖脸撒着娇求家长买。” 她还没要求晏棠止撒娇呢,这货怎么还不乐意了? “我跟他们不同,我不需要这些。”晏棠止把手机推回去,低着头闷闷说,“你不要做那种工作了。” 芍樱眉头一挑,“哪种?” 晏棠止张了张嘴,觉得难以启齿。 又狠狠抿紧唇,扭过头去。 “总之,我已经十六岁了,以后你就算不管我,我也可以活下去。所以……”晏棠止整理了一下措辞,还是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要怎么说。 把你在夜店工作辞了吧,别出卖色相了。 他心里这么想的,但却没办法开口。 晏棠止心里仍然不愿意相信:她一直用那种方式,维持自己生活开销。 “哦……所以,你翅膀硬了,觉得自己可以起飞了?”芍樱勾起唇,笑声冷得厉害,“觉得自己不需要我了,是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晏棠止重新看向她,想也不想的辩解,“我只是不想让你做那种工作。如果、如果我是你的负担,那我宁愿放弃学业…”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被芍樱揪住校服衣领,强行扯了过来。 芍樱冷冷一笑,脸上露出他熟悉的表情。 强势,嚣张,凶狠又艳烈的表情。 “你再说一遍。” 晏棠止重复,“我宁愿放弃学业,从现在开始打工赚钱。” 然后养你。 他这句话不知怎么激怒了芍樱,她白皙匀称的手高高举起来,眼眸染上凛冽的怒意。看那架势,估摸想直接抽死晏棠止。 晏棠止不躲不避,还往前凑了凑,一副任由处置的乖巧。 呵,乖巧? 乖个屁! 他到底哪里乖巧? 养了八年,这只崽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 芍樱终究没打下去。 她缓缓松开晏棠止的衣领,胡乱揉揉自己凌乱的长发,深深呼吸两次平复心情。 晏棠止缓缓跟她拉开距离,鼻息间萦绕着淡淡酒香,是芍樱身上的味道。他明明不喜欢酒,却觉得很好闻。 芍樱腾出一只手在包里摸了摸,翻出小小的黑色卡片扔到茶几上。 晏棠止捡起来,瞧了瞧。 黑色的卡片上面,印着一个颇有文艺气息的酒吧名,栖星酒吧。 底下还有一行地址。 “我明晚九点上班,你过来。”芍樱居高临下俯视他,就像当年第一次见面那样。 她逆着光,勾起唇角,极尽嘲讽的说,“来啊,看看我肮脏又下流的工作。” ※※※※※※※※※※※※※※※※※※※※ 接档文《爱意痴缠》很快就开,求宝贝们收藏一下! 文案:萧姝和江行知指腹为婚,刚出生两家人就测了八字:姻缘不合。 21岁时,萧姝被迫履行婚约,跟江行知商业联姻。 结婚第一天,江行知开始起草离婚协议。 结婚第二天,萧姝把自己婚姻状态改成丧偶。 …… 结婚纪念日那天,萧姝换上江行知最喜欢的红色吊带裙,半推半就被他抱到大腿上。 “老公,今天婚约到期了,你的离婚协议快拿出来吧。” 江行知搂着她的细腰,吻着她的红唇,亲手把离婚协议撕得粉碎。 再后来,萧姝一袭抹胸红裙,踩着细高跟出席晚宴。勾来好些个以为她真的丧偶,企图搭讪的男人。 追求者的名片还没递到萧姝手上,就被一脸寒凉的江行知抢过去。 江总神色冷淡,把萧姝勾进怀里问,“穿得这么漂亮,勾引谁呢,江太太?” “你说呢?”萧姝乖乖偎在他怀里,狐媚的眼里满是风情,“当然是勾引我死而复生的老公啊。” 当晚,大家齐齐目睹江总抱着八字不合的妻子离开宴会厅。 红玫瑰收起刺,乖乖偎在他怀中,又软又黏。 【点击我的专栏,在‘下本写’分类可以找到,感兴趣请一定收藏呀!】 第 2 章 芍樱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已经是深夜两点半了。 被晏棠止那么一闹,她心里还烦着,懒得动手擦头发。湿漉漉的长发凌乱披散着,水珠顺着发梢滑落,打湿了身上的睡衣。 芍樱觉得更烦躁了,干脆把睡衣外套脱下来,只留了里面一件小吊带。 她发量多,惹得周围秃头少女非常羡慕,追问养护头发的秘诀。 芍樱哪有啥养护秘诀? 不胡乱折腾,已经是她对三千青丝最大的温柔了。 芍樱坐在梳妆镜前。 自己勤勤恳恳工作到半夜,回家又被晏棠止气了一波,她身体和精神已经相当困倦了。 这会儿坐在镜子前,意识逐渐变得恍惚,眯起眼睛昏昏欲睡。 她懒洋洋举着吹风机,一头浓密长发吹了半晌,还是没吹干。 芍樱越吹越来气,从抽屉里翻出一把剪刀,握住半干不干的长发,干脆利落的‘咔嚓’一刀。 进入孤儿院以后,芍樱的头发全都是自己剪的。 可惜日积月累地久天长,她积攒了无数经验,剪头发的手艺,却十年如一日的没有长进。 成把成把的黑发掉进垃圾桶,芍樱侧过脸,镜中映出她层次不齐仿佛野狗啃出来的发尾。 “嗯,这次剪的挺好。” 芍樱望着镜子,还能面不改色自我感觉良好的夸奖自己。 “起码剪短了。”业余理发师表示非常满意。 至于参差不齐的发梢? 无所谓,反正不影响自己的颜值。 短发比长发好吹很多,她重新拿起吹风机,用最强的风力糟践自己头发。 还没吹干,卧室外面响起轻微的敲门声。 “没睡,进来。” 听到芍樱的回应,晏棠止冷着一张脸推开门。目不斜视的绕过芍樱,走到浴室里,把她换下来的脏衣服抱出来。 晏棠止是少爷出身,从来没做过家务。 但是跟芍樱住在一起之后,这些日常琐碎的事,晏棠止做得越来越顺手。 家里洗衣机是全自动的,带烘干功能,只需要把脏衣服丢进去就行。 可芍樱懒得厉害,连这么点事都不愿意,心安理得使唤自家崽。 晏棠止收拾好衣服,顺便把她用过的浴室打扫干净。 浴室里热气腾腾的,还弥漫着柠檬沐浴露的味道,香气特别好闻。 做完这一切,晏棠止本来打算直接出去。 他刚进来,就发现芍樱没穿外套,于是尽量躲开自己的目光。 视线扫过地上的垃圾桶,瞧见里面大半桶头发,表情愈发冷淡了。 晏棠止抬头看向芍樱,顺利成为第一个欣赏她新发型的人。 好端端的头发,仿佛用生了锈的锯子,一点点剁掉美人鱼尾巴。 芍樱注意到晏棠止的目光,放下吹风机,坦荡荡的转过来,漂亮的狐狸眼一眼不眨跟他对视。 她身上只有一件轻薄的小背心,领口很低,露出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肤。 芍樱全身都白净,像山顶千年不化的皑皑霜雪。凝脂般的肌肤,衬得她锁骨下面的胎记更加鲜艳。 ——那是一朵芍药色的樱花。 芍樱其实没有名字。或者她曾经有过,但是不愿意告诉别人。 被送到孤儿院以后,她给自己取了芍樱这个动人的名字,听起来娇俏又妩媚。 晏棠止本来以为,她喜欢花,才给自己取这个名字。 直到看过芍樱的胎记,才恍然意识到:那是她一生下来就带着的,或许比原本的名字更加刻骨。 晏棠止盯着胎记瞧了会,没忍住说道,“你怎么又剪头发了?明明长发比较好看。” “嗯。”芍樱似笑非笑望着他,故意捉弄道,“客人也更喜欢。” 客人??? 什么客人?! 晏棠止脸上的冷淡,瞬间转化为愤怒。 他气得说不出半个字,头也不回的离开卧室,重重摔上门,发出沉闷的响声。 “哈哈哈哈哈!”芍樱瞧他一副气到爆炸的模样,笑得没心没肺。 她笑了半晌,本来酝酿到90%的睡意都给笑没了。 笑够以后觉得有些口渴。芍樱找了一圈,卧室里的饮用水喝完了,她带着自己的杯子走出房间。 某只不可爱的崽子已经回房间睡觉了。苦命的高中生,明天早上六点半还得爬起来上学,顶多只能再睡三个小时。 茶几上还摆着来不及收拾的作业和课本,芍樱伸手过去翻了翻,瞧见晏棠止的期中考试卷。 “数学148,英语150……挺厉害啊,比我高中那会儿好多了。”芍樱毫不吝啬赞美,仔仔细细欣赏漂亮的分数。 她像往常那样拿起笔,在成绩单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写完家长签字之后,她略微思索几秒,又补充了一行字: ‘该同学还有精力多管闲事,看来是作业太少,建议翻倍。’ ** 上午十点,睡到昏天黑地的芍樱终于被电话吵醒,迷迷糊糊按下接通。 “喂…”她含含糊糊问,“谁啊?有事?” “芍樱,你还在睡啊?”电话那边的付软软声音很小,捂着嘴跟她通风报信,“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早上有课?咱们凶巴巴的秃头教授点名了!” 芍樱慢吞吞翻了个身,才终于分辨出同学兼好友的声音。 “哦。”芍樱闭着眼睛,无所谓的问,“记我名字了?” “没有。秃头教授一点你名字,咱班好几个同学抢着帮你答到。为了抢这个机会,几个男生还battle了一轮呢。” “谁让他们帮我答了?”芍樱嫌弃的吐槽两句,又拜托付软软,“你课间帮我请个假,就说我身体不舒服。” 付软软一口答应下来,“行。那你今天下午的课还来吗?” “我想想…”芍樱翻身坐起来,习惯性撩自己的长发。 指尖只摸到冰冷的空气,她才意识到,头发被自己剪了。 因为昨晚被晏棠止气的。 芍樱举起胳膊,烦躁的揉了揉短发,跟电话那边说,“不去了,我下午直接去酒吧打工。” “好吧。下午的老师不凶,如果点名我帮你糊弄过去。”付软软听出她语气中的烦躁,多嘴问了句,“芍樱,发生什么事了吗?你好像不太开心。” “没事,上你的课。” 芍樱拒绝传播负能量,三两句糊弄过去,挂断了电话。 她也没说谎,的确没发生什么大事。 只是自己养了八年的崽,怀疑她在外面卖身而已。 啧。 芍樱越想越来气。 昨天没抽死晏棠止,真算自己脾气好了。 她从衣柜里翻出一套宽松的藏蓝色运动装,松松垮垮套在身上。 这套运动装本来是给晏棠止买的。十五六岁的孩子,抽条太快。她记错了尺寸,干脆留着自己穿。 虽然运动装是男款,自己罩上太松垮,没有美感。但芍樱穿衣服,从来不讲究美感。 她长得太好看了,就算身上罩个化肥袋子,也照样是红毯走秀艳压全场的效果。 芍樱打着哈欠来到客厅,茶几上厚厚一摞书已经被带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两个早餐店的打包盒。 晏棠止七点上早读,六点半就得走。打包盒里的食物放得太久,早已经凉透了。 芍樱端起冷冰冰的海鲜粥,正打算随便垫一下胃。 压在粥碗底下的纸条,似乎早就预测了她的行动,用走笔锋利的钢笔字提醒着: 热了再吃。 “我就说你作业太少,”芍樱拿起那张纸条,揉了揉扔进垃圾桶,嘴里嘟囔着吐槽,“净多管闲事。” 她重新捧起粥碗,勺子悬在空中愣了会,终于投降般放了回去。 然后她走进厨房,把粥和小笼包都放进微波炉,眼睁睁盯着它加热。 芍樱思绪放空,无意识的脑补晏棠止同学憋着气,背着大大的书包,一笔一划给她写纸条,又偷偷把纸条藏在粥下面的情景。 那孩子,好像…也没有那么不可爱吧? ** 扶溪中学的走读生,每天只需要上两节晚自习,八点半放学。 下课铃刚响,晏棠止立刻从自己座位上站起来。 “晏棠止!”班长见他要走,急忙跑过来问,“周末家长会,老师要求每个人家长都要来,你跟家里说了吗?” 晏棠止淡漠的扫了他一眼,“我回去说。” 他又准备走,班长不依不饶拦住他,“还有,咱们班决定六月份集体出去玩,现在只剩你没有交报名费了。” “我不去。” “你为什么不去?这是咱们班最后一次活动。”班长企图动之以情,“等咱们升入高二,肯定要按照文理科重新分班。大家集体旅游的机会,也只剩一次了。班里所有人都去,只有你缺席,不合适吧。” “我不去。”晏棠止淡漠的重复一遍,绕过班长径直离开。 班长盯着他远去的背影,愤愤的小声抱怨,“什么人啊这是!” “班长,你别跟他计较。”旁边男生嘻嘻哈哈安慰班长,“晏棠止一直都是那样,但凡花钱的活动,他都不参加。上次咱们班聚餐,也只有他没来。” “他家里很穷吗?” “不穷!肯定不穷啊!”坐在晏棠止后排的男生站出来,“从开学到现在,他每件衣服都是名牌,戴的手表背的书包都挺贵。还有我今天中午看到他拿出手机,昨天新发售的暗夜黑plus,光裸机就要八九千呢。” “那他为什么不参加集体旅游?家里不同意吗?” “有可能。今天交反馈表的时候,我看到他家长留的意见了。晏棠止每次考试年级第一,他家长还嫌作业太少。” “咦——什么变态家长。” 华灯初上。 晏棠止拿着名片,顺着上面印着的地址,兜兜转转绕了好几圈,终于在灯火最繁华的地段,找到芍樱工作的酒吧。 已经超过九点,正是酒吧最热闹的时候。 晏棠止站在店外,盯着发着光的‘栖星’两字招牌。还没走进去,已经感受到里面的喧闹。 酒吧门口站着两位穿制服的男员工。他们瞧见晏棠止身上的校服,连忙上前阻拦道,“同学,我们这边是正规酒吧,不做未成年的生意。” 晏棠止有点尴尬,低声申辩道,“我找人。” “找谁?我给你叫出来。” “芍樱。” “咦?你是她什么人?” 晏棠止停顿几秒,才回答,“家人。” “家人啊…”男员工有些为难,扭头向自己的同伴确认,“那啥,芍樱能出来吗?” “她咋出来?你替她接客吗?”同伴怼了句,视线扫过晏棠止,随意的说,“既然只是找人,你让小同学进去呗。咱们酒店也没啥不能参观的,不给未成年卖酒就行了。” “也对,你进去吧。” 晏棠止背着书包走进酒吧。 虽然这种地方也能归入‘夜店’的范畴,但栖星酒吧跟自己想象中完全不同。 没有暧昧的光影,没有露骨的表演,酒吧里只有一个风格很燃很炸的驻唱乐队。 顶着爆炸头的主唱开口吼一嗓子,能把大家的天灵盖掀起来。 驻唱乐队的水平很高,然而,大多数人只是腾出一个耳朵欣赏他们的歌声。 其余的注意力,全都留给吧台后面,那位穿着白衬衫和黑色小马甲,白净的手端出一杯杯澄澈斑斓的酒,又美又飒的调酒师。 “你好,你的彩虹酒。” 芍樱捧出一杯分了七层、每一层都是不同颜色、看起来特别酷炫的彩虹酒,递给守在吧台旁边的美女。 “这一杯颜值很高,看起来像饮料。不过里面有六种不同的酒,很容易醉。”芍樱提醒道。 “谢谢,你还是那么温柔。”美女伸手接过酒杯,同时把数目不菲的小费送过去。 “你的新发型真好看,穿上制服调酒的样子更飒了。”美女不遗余力的赞美道。 “嗯,我也觉得好看。”芍樱厚颜无耻的夸奖自己。 抬头看向后面,正准备招呼下一位的客人。 她视线一扫,瞧见直挺挺戳在不远处的晏棠止。 “呦,来了啊。”芍樱目光变得玩味,漫不经心的跟他打招呼。 “嗯…”晏棠止往前凑了凑,飞快扫了芍樱一眼,又垂下视线,模样十分乖巧。 “谁啊?”周围的老顾客询问芍樱,“你认识的人吗?” “嗯。”芍樱勾起唇角,怀着恶趣味跟大家介绍—— “我儿子。” 第 3 章 “我儿子。” 芍樱恶意满满的抛出这三个字,目光直勾勾凝望着晏棠止。 她悄悄舔了下自己的小虎牙,尖利牙齿划过舌面,微微有些痛,勉强能压下偷笑的冲动。 瞧见晏棠止那张清冷孤傲的脸上,露出一丝无措和茫然,芍樱控制不住内心的愉悦。 “儿、儿子?” 聚在芍樱周围的客人,都被她的回答震惊了。 大家视线在芍樱和晏棠止中间徘徊几圈,才意识到,美艳的调酒师给他们讲了个笑话。 从两人年龄判断,说姐弟还有点可能。 母子? 你俩投胎那会儿没喝奈何桥的汤吗? “天呐,芍樱你真会开玩笑,我差点相信了。”围在吧台旁边的美女拍拍胸口。 芍樱懒得解释。 她打开手里的调酒器,冲洗干净,加了柠檬汁、苏打水、和半杯调酒糖浆进去,又盖起来调酒器熟练的晃动。 做这些的时候,芍樱目光一直落在晏棠止身上,笑盈盈望着他。 晏棠止被她视线锁定着,心里越来越忐忑,背着书包磨磨蹭蹭走过去,低声叫了句,“姐姐。” “呦,我以为你准备过来,跟我断绝关系呢。”芍樱语气中的嘲讽变本加厉,恶劣的捉弄他。 晏棠止只是乖乖低着头,没有辩解,没有反驳。 他一直在看芍樱手里的调酒杯。 她手非常漂亮,十指白皙匀称,指尖红润,每个指甲盖都是饱满的形状。 晏棠止曾经设想过,这样一双手,无论拿起画笔还是抚弄乐器,一定都非常好看。直到今天他才发现,漂亮的手把玩调酒杯,同样非常合适,每个动作都散发着勾人魂魄的魅力。 晏棠止视线缓缓上移,划过制服勾勒出的完美腰线,傲人的胸,优雅如天鹅的脖颈,最终对上她一眼不眨望着自己的眼眸。 这会儿凑近了些,晏棠止才发现,芍樱狗啃般的头发已经重新修剪过了。 清爽短发也很适合她,美艳之余,还有几分英气。 芍樱拿出一个最普通的玻璃杯,把调制好的饮料倒进去,加了两片柠檬,又用生奶油打出一圈奶沫,顶上放了颗小草莓。 “喏,无酒精莫吉托,你只能喝这个。”芍樱把杯子推到晏棠止面前,指了指最角落的空桌子,“拿着你的饮料,去那边写作业。” “啊?”晏棠止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瞧了瞧,又瞅瞅围在芍樱旁边喝酒的男男女女,戳在原地问,“…我不能坐在这里写吗?” 少年刻意放软语气,带了点讨好和撒娇。 可惜他撒娇的模样,芍樱见多了,头也不抬地说,“不行,吧台位置要钱。” “多少钱?” 芍樱没回答,反问道,“同学,你打算用自己的零花钱付?” 晏棠止沉默了。 自己零花钱都是芍樱给的。 他没办法用芍樱给的钱,买留在她面前的机会。 晏棠止捧着杯子,刚转过身,下一位客人迫不及待凑到芍樱跟前。 “你好,我也想要一杯那个。”他指了指晏棠止。 “好的。”芍樱动作娴熟的调制了一杯莫吉托。 有酒精,没有奶沫和小草莓。 客人露出满脸失望,“呃,我想要无酒精的。” 芍樱露出营业式的笑容,“抱歉,我们酒吧不卖无酒精的饮品。” “哦,行吧…”客人十分难过,落寞离开。 目睹全程的同事凑过来,小声跟她说,“既然客人点了,你就给他做呗。就当是特供饮品,多收点钱。” 芍樱立刻拒绝,“不,麻烦。” “……”同事瞅了瞅正在喝饮料的晏棠止,抽搐着嘴角吐槽,“明白了,你对你‘儿子’可真好。” 限量款饮品,仅此一杯。 还不收钱。 此等亏本生意都愿意做,您还是芍樱吗? 栖星酒吧客流高峰,集中在晚上9点到2点。 芍樱作为酒吧‘镇店之宝’,每晚都会接待很多客人,小费和礼物收到手软。通常要等到两点以后,她才能下班。 今天情况特殊,刚过十二点,她就放下调酒杯,喊同事跟自己交班。 “你要走了吗?”坐在吧台的客人还没喝尽兴,醉眼惺忪挽留她,“再给我调一杯酒吧。” “不,我已经下班了。”芍樱收起营业笑容,冷淡地说。 她这副态度,和工作时天壤之别。 可许多客人就喜欢这样,工作时笑得有多甜,收工后态度就有多疏离。 反差萌真绝! 芍樱换掉制服,带着自己的私人物品从更衣室出来,撞见今天下午帮她修剪头发的同事,服务生崔思琪。 “咦?”崔思琪见她换了衣服,顺嘴问,“你要走了?今天好早。” “嗯。”芍樱朝她挥了挥手,“谢谢你帮我剪头发,改天请你吃饭。” “哇!好呀好呀~咱们镇店之宝要请我吃饭啦!”崔思琪极其浮华的答应下来。注意到芍樱手上的新手机,两眼放光的问,“啊呀,这是不是昨天发售的樱花粉plus?你买到了?” “嗯。” “好羡慕!我也想买但是没抢到…”崔思琪多瞅了几眼,很快发现盲点,“等等,你居然选樱花粉?我以为你会用黑色的。” “颜色我无所谓。”芍樱耸耸肩,随意解释道,“总不能让一米八的大男生用粉的。” 崔思琪似懂非懂‘哦’了声,直到芍樱走远,她才反应过来。 昨天发售的新款机型,主要的宣传噱头,好像是…… 情、侣、款! 所以,芍樱买了情侣礼盒。 那么问题来了—— 她一只单身狗,跟谁用情侣机啊? “崽,走了。”芍樱来到角落,打了个响指,示意晏棠止跟自己离开。 晏棠止还算听话,默默写了三个小时作业,不吵不闹的。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酒吧,门外的员工瞧见芍樱这么早出来,明显觉得意外,却没有明说什么。 “等等。”男员工叫住芍樱,指了指旁边摆了一排的漂亮花束,“你的花。” 芍樱仔细瞧了瞧,懒洋洋说,“没有特别喜欢的,等我家里那束蔫了再说吧。” “行,那还是老样子,我拿去装饰酒吧了?” 芍樱对处理方式没意见,带着晏棠止径直离开。 两个人沿着人行道,慢悠悠往前走。 午夜十二点,公交车和地铁早就停止运营了。 间或会有路过他们身边的出租车,鸣笛吸引注意,但谁也没有伸手拦的意思。 转过第三个十字路口,路边风景逐渐变得黯淡,喧嚣被远远甩到身后。 晏棠止跟在芍樱后面,空气很安静,耳边只能听到他们两个的脚步声。 气氛压抑得可怕。 芍樱手插在运动服口袋里,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完全没有打破僵局的意思。 无声的静默持续很久,最终,晏棠止先受不了。 “……姐姐。”他刻意放软声音,低低跟对方道歉,“对不起。” 芍樱立刻停住脚步,声音依旧散漫,听不出情绪。 “对不起什么?”她问。 “我不应该随便怀疑你。”晏棠止认错态度很诚恳,三言两语说清楚事情经过,总结道。“……我应该先跟你求证一下。” “你同学说的没错,我确实在夜店工作。” 晏棠止低垂着头,愧疚的说,“嗯,是我擅自误会了。” “所以,你因为擅自误会,让我看了你一晚上臭脸色?”芍樱斜了他一眼。 “我错了…”晏棠止视线闪躲,心虚地厉害。 “呵…”芍樱冷冷笑了,轻佻的问,“你是不是觉得,只要自己卖个萌,服个软,我就会轻易原谅你?” 晏棠止没说话,轻轻舔了下唇。 曜黑的眼眸变得温软,湿漉漉望着芍樱。 十几岁的男孩子抽条很快,曾经跟在芍樱背后哒哒哒的小短腿,不知不觉已经比自己高一个头了。 不过乖巧卖萌的模样,依旧像小时候,可爱又可怜。 芍樱在他注视中,逐渐软化,无奈的叹了口气,“没错,只要你卖个萌,我就会原谅你。” 晏棠止浓密的睫毛颤了颤,抿唇,欲言又止。 “下次别给我摆脸色。”芍樱半真半假的威胁,“不然我真的抽你了。” “嗯,我记住了。” 芍樱注意到他的情绪,好整以暇望着自家崽,“还有什么要说的?” 晏棠止犹豫良久,才慢吞吞说,“……我不是你儿子。” “噗嗤——”芍樱一下子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哈!我逗逗你而已,你居然当真了,那么想给我做儿子吗?” 晏棠止冷淡的脸上,写满了不情愿。 可即使再不情愿,该说的话还是得说。 “还有,这个周末,学校要开家长会。” “周末啊,啧,耽误我睡懒觉。”芍樱故意捉弄道,“到时候,别人问我们的关系,我就回答我是你妈妈。” 晏棠止:…… 行吧,她还玩上瘾了。 “哈哈哈哈不逗你了。”芍樱终于闹够了,愉快的说,“前面有个特别好吃的夜宵摊,我带你去吃饭。” “好。” “不过这个点吃夜宵,你今晚又只能睡三个小时了。” 晏棠止立刻说,“没关系,我觉少。” 两人又往前走了几十米,晏棠止才想起来,自己还有句话没说。 “对了,你调的饮料很好喝。” “那当然,我可是专业调酒师。”芍樱毫不谦虚的说,“等你长大了,我调酒给你喝。” 晏棠止静静望着芍樱,隔了会才应声,“嗯。” ——可是,在你那里,我还要再过多久,才能长大呢? 第 4 章 “樱樱~”付软软拎着两杯奶茶,踮着小碎步走进校美术社团,黏黏糊糊叫住芍樱。 从大一开学以来,芍樱同学向来是专业课选上,选修课不上。 代课老师想见芍樱一面,比见美国总统更难。 唯独美术社团的活动,她每周都会按时到场。 芍樱听见付软软叫唤,被她做作的调子恶心出满身鸡皮疙瘩,却还是‘嗯’了一声作为回应,目光依旧直勾勾盯着画板。 她穿着宽松的长袖,挺直腰背坐在画板前。 沾了水彩的衣袖被挽到手肘位置,露出女生白净纤细的小臂。 匀亭的手指握住画笔,目光专注,浓密的睫毛忽闪忽闪,比最美的画更加漂亮。 付软软蹲在她旁边,欣赏她笔下临摹的作品。极尽浮夸的吹了好几句彩虹屁,才把冰奶茶递过去。 芍樱放下画笔,伸手接过温热的奶茶,“谢谢。” “别谢我,不是我买的。”付软软晃了晃手里那杯,“有人请你,我只是跟着沾沾光。” 芍樱插吸管的动作停下,冷飕飕问,“谁?” “之前追你那个,”付软软提醒,“法学院校草。” 芍樱思考了足足十秒,才把‘法学院校草’对上号。 她叼着吸管,从口袋拿出手机,简单粗暴的给付软软转了一百块钱过去。 芍樱:“奶茶算我请你的,下回见面把钱给他。” “啊?”付软软手里的奶茶突然就不香了,紧张兮兮追问,“你连一杯奶茶都不收啊?那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可是你在酒吧打工的时候,明明受了很多花和礼物。” “那不一样。打工的时候,我从事正儿八经服务行业,按照酒吧规定收礼物合情合理。”芍樱逻辑清晰的解释道,“你说的那个人,我服务他什么了?视奸服务吗?” “呃…”付软软噎得慌,投降般说道,“好吧,等会我把钱还给他。” 芍樱没再说话,心安理得喝奶茶。 “这事是我欠考虑,随随便便就答应了,不能让你破费。而且两杯奶茶也没那么贵…”付软软不好意思的说,“我把钱给你转回去吧?” “不用,余下的再请你一杯,谢谢你昨天帮我答到。” “哦…谢谢啊。”付软软清楚她的性格,没有再坚持,心里隐隐失落。 芍樱永远如此,做事滴水不漏,一点人情都不肯欠。 即使付软软自认为是她最好的朋友,两个人界限也永远泾渭分明。 付软软觉得有些别扭,没话找话问道,“芍樱,你打算谈恋爱吗?” “随便吧。”芍樱懒得考虑那种小女生才会纠结的烦恼。 谈恋爱? 有赚钱重要吗? “如果你想要谈恋爱的话,其实法学院校草条件挺不错。他长得帅,听说家境殷实,专业的发展前景还挺好,绝对是支潜力股。” 芍樱重新拿起画笔写写涂涂,漫不经心地说,“哦,等潜力股增值了再买吧。” “到那时候,也许早就被别人买了呢?” 芍樱冷笑一声,“随随便便就能被别人买走的东西,我要他喂狗吗?” “也是哦……算了,跟你聊恋爱话题没意思,你出生的时候把浪漫细胞忘在娘胎里了。”付软软换了个话题,邀请道,“周末一起逛街吧!” “不去。” “樱樱~~”付软软嗲嗲的央求她,“我特别想看新上映的电影,你就陪我去嘛~” 依照付软软跟她相处两年的经验,芍樱的周末,多半留在家里睡懒觉,没啥要紧事。 芍大美女看起来难搞,实际上跟她软磨硬泡撒个娇,她大概率会同意。 果然,付软软拽住她袖子晃了晃,就听到芍樱受不了的妥协。 “我周末有事,忙完了联系你。如果有时间就跟你去。” “好呀~樱樱你对我最好啦~爱你么么哒~”付软软激动的抱住她,使劲蹭了两下,顺嘴问道,“你周末有啥事?” “开家长会。” 付软软懂了,“给你家小拖油瓶?” 芍樱眼皮一撩翻她,纠正道,“他不是拖油瓶。” “好好好,你弟弟,弟弟,行了吧?”付软软受不了的小声嘀咕,“你就护着他吧。真就搞不懂了,你自己还没毕业呢,好端端为什么要养那么大的碎钞机?” 芍樱耳尖,一字不漏听到她吐槽,又斜了付软软几眼。 她眼神太可怕,吓得付软软做了个给嘴巴拉拉链的动作。 为什么呢? 所有了解情况的人,都弄不明白: 作为孤儿,芍樱独自生活已经很艰难了,为什么要把晏棠止带在身边? 只有芍樱自己知道。 那天,她坐在开往学校的车子里,不经意瞥了眼窗外。 八岁的晏棠止跟在男人身后,如行尸走肉般,顺着小路走向孤儿院。那条路狭窄而漫长,仿佛有来无回通往绝境。 他目光空洞,眼底一片死水,跟芍樱记忆中的自己重叠。 曾经,被妈妈亲手送进孤儿院的自己,也露出同样的表情。 芍樱隔着玻璃,目送小小的身影越来越远,心底血淋淋的窟窿,也破得越来越大。 芍樱不想眼睁睁看着那个小孩,重蹈自己的覆辙,被迫踩着一路荆棘成长。 即使以后变得坚强,变得勇敢,也不敢轻易回头。 总害怕来路上无数鲜红的脚印,又揭开自己受过的伤。 芍樱用力闭了闭眼,又睁开,轻飘飘的说—— “哦,养成游戏挺好玩的。” ** 周末上午八点,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卧室,将整个房间晒得暖融融。 起床困难户芍樱从空调被里探出手,摸索的关掉闹钟,迷迷糊糊翻个身准备继续睡觉。 等等,今天明明不上课,为什么我会定闹钟? 陷入昏睡之前,芍樱终于用仅存的记忆,回想起自己定闹钟的理由—— 今天要给晏棠止开家长会 她打了个激灵,立刻翻身从床上坐起来,刨了刨自己凌乱的炸毛短发。 “晏棠止!”房间隔音有点好,芍樱刚刚睡醒,声音哑哑的,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见。 事实证明,晏棠止同学虽然话少,偶尔脑子不好使,起码听力正常。 芍樱喊完没多久,外面传来轻微地敲门声。 “进。”芍樱还没睡醒,整个人恹恹的。 她睡觉没有锁门的习惯,晏棠止握住门把手推开门,先探出半个身体。 今天周末,不需要穿校服,晏棠止挑了件芍樱给他买的米黄色薄毛衣,底下还穿了件衬衫,衣领从毛衣领口翻出来。 他气质好,如此一打扮,像个精致的小少爷。 好看确实好看,但芍樱见到他,觉得更燥热了。 晏棠止仿佛某种冷血动物,即使在夏天最热的时候,也不肯穿短袖,而且也很少出汗。 惹得芍樱无数次怀疑,自家崽身上压根没长汗腺。 晏棠止进入她房间,一声不吭的来到衣柜前,从乱糟糟的垃圾堆里挑出一件薄荷绿的v领短袖,和一条修身牛仔裤。 “让我穿短袖,你穿得像过冬一样,养胎吗?”芍樱充满嫌弃的拎起小短袖,顺势掀起睡衣下摆,准备脱掉。 晏棠止耳朵迅速红了,避开眼神咬着牙提醒,“姐姐,我还在呢,你就不能去浴室换吗?” “欸,好麻烦…” “那我先出去。” “算了,我去浴室换吧。”芍樱抱着衣服,懒洋洋钻进浴室。 晏棠止的审美观,跟自己是两个极端。 芍樱平常出了名的‘钢铁直男’,化妆手残,懒得保养,连理发店都不去。日常穿衣服主要选宽松款,经常跟晏棠止的衣服一起,在男装店胡乱给自己买。 而晏棠止呢? 芍樱总坚信着,自家崽内心住了个小公主。 通常出席家长会、或者毕业仪式等正式场合,晏棠止为她搭配的衣服都挺漂亮。 芍樱换好衣服从浴室里走出来,晏棠止已经把她的‘垃圾堆’重新整理好了,所有衣服按季节分的整整齐齐。 见芍樱出来,他又从梳妆台的抽屉里翻出项链和音符耳钉递过去。 芍樱拿着项链,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一下,“挺漂亮的项链,哪来的?” 芍樱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始终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买过小仙女才戴的玩意儿。 “……”晏棠止憋着一口气,绕到芍樱背后,闷闷地说,“我给你戴上。” 他早该明白,自己送的礼物,芍樱永远都记不起来。 习惯就好,认命吧。 戴好项链,两个人一起走出家门。 芍樱拎着精致的小手包,瞥了眼旁边的晏棠止。 “怎么?怕我不认识路?” 晏棠止回答,“家长会我也要去。” “为什么?你好像不是班干部啊。” “……老师让我分享经验。”晏棠止每次考试,都是稳稳的年级第一,班主任觊觎他的脑子很久了。 “哈哈哈哈哈哈!”芍樱听到他的话,肆无忌惮笑出声,“哈哈哈什么经验?午夜十二点还在夜店鬼混的经验吗?” 晏棠止眼神湿漉漉的,默默看着她。 等芍樱笑够了,才带了点委屈认真解释,“……我没有鬼混。” 午夜十二点还在夜店鬼混的,明明是芍樱学姐才对。 晏棠止满心幽怨。 “哈哈哈哈哈!”芍樱笑倒在晏棠止身上。 第 5 章 扶溪中学依旧是芍樱熟悉的样子。 踏进校园,左右两排枝繁叶茂的梧桐树。阳光透过叶隙,洒下斑驳的光影。 每当盛夏时分,那树上蝉鸣聒噪地惹人惦念。 门卫伯伯还记得这个漂亮的小姑娘,瞧芍樱进学校里,乐呵呵挥手打招呼,一时间忘记她早就毕业八百年了。 芍樱压根不需要带路,步履轻快走在前面。 晏棠止默默跟在后面,凝望她穿梭于校园间。 恍惚间,他错觉的以为,两个人还有成为同学、结伴上学放学的机会。 ——可惜,芍樱比自己年长五岁。 就算他一直跟在芍樱背后,尽可能追逐她的背影,却始终被远远留在身后。 即使以后自己跟芍樱考入同一所大学,自己入学那年,芍樱刚好毕业。 晏棠止不甘的抿了下唇,却无法改变令人绝望的现实。 来到高一教学楼区域,晏棠止刚露面,就被班主任匆匆忙忙叫过去,讨论等会儿分享学习经验的细节。 芍樱朝他挥挥手,独自进入高一五班教室。 还没找到晏棠止座位呢,手里突然被塞了两个纸杯。 呃,什么情况? 芍樱茫然低头,瞅了瞅手里的纸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递给她纸杯的老师吩咐道,“同学,你把这个放到空着…” “老师!”负责端茶倒水的班干部连忙说,“她不是学生,是咱班晏棠止同学的姐姐!” “啊?原来是学生家长,抱歉抱歉…”老师搞清楚状况,一脸惊慌地准备把杯子拿回去。 “没事,我顺路带过去吧。”芍樱询问了晏棠止座位,在周围或明或暗的注视中,一路走过去。 她年纪太小,长相过分漂亮,跟周遭家长们格格不入。 芍樱来得稍晚,大部分家长已经到了。 晏棠止旁边的位置,坐着一个四十左右的女人,正在翻开桌膛里的作业本和练习册,边看边频频皱眉,心里估计想把自家孩子扔不可回收垃圾桶。 觉察到芍樱过来,她先上下打量一番,而后友好的打招呼。 “你好,你是孩子的……姐姐吧?” 她太年轻,实在不像个当妈的。 芍樱‘嗯’了一声。 虽然私底下逗晏棠止挺好玩,但家长会这种正式场合,她姑且要给自家崽留几分颜面。 隔壁家长往旁边挪了挪,让芍樱坐下,充满羡慕的说,“我看到你家孩子的成绩单,他学得真好,你平常在家里怎么教的?” 芍樱思考几秒,老老实实回答,“我不怎么管他。” “哦哦,平常都是你爸妈管着吗?” “不。”芍樱淡淡给出否定答案,便没再说话了。 事实上,她并不擅长应付这种场合。 虽然她一直以晏棠止的家长自居,可在教育‘孩子’方面,没有半点经验。 日常生活中,反而被晏棠止照顾的地方比较多。 芍樱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对晏棠止而言,自己的功能,大概等同于人形提款机。 哦,还是一台需要伺候,脾气恶劣的提款机。 隔壁家长还想问几句,恰此时,班主任站到讲台上开始主持家长会。 家长会过程相当无聊,讲得都是些让人耳朵长茧的内容。什么在家里多督促孩子学习,经常跟孩子交流谈心。 晏棠止自觉性好得吓人,压根不需要督促。 至于交流—— 交流午夜十二点在夜店鬼混的经验吗? 芍樱听了没几句,趴在桌上昏昏欲睡。直到一阵响亮的鼓掌声,硬生生把她从半梦半醒的边缘拽回来。 “接下来,有请咱们班第一名,也是年级第一名的晏棠止同学分享学习经验。” 晏棠止踩着掌声,从容站上讲台。窗外洒进来的阳光,给他镀了层光芒万丈的金边,耀眼如斯。 芍樱勉强撑起身体,懒洋洋往后一靠,清楚听到周围的议论。 “这就是考第一的孩子?学得好,长得也好。” “人家分数这么高,脑子咋长的?” “我女儿要是有这成绩,我做梦都能笑醒。” 芍樱凝视身姿挺拔的大男生,勾起唇,真真切切被笑醒了。 牺牲懒觉赶来开家长会,真是值了,自家崽够争气。 晏棠止向来冷淡,即使再怎么热烈的掌声,也暖不化。 他淡淡跟所有家长打了招呼,而后语速飞快地总结了自己的学习方法和技巧。 言简意赅,干货满满,可听起来没有半点人情味。 “那个…同学,我能问个问题吗?”前排家长打断他,询问道,“你说英语每天至少要背100个单词,我家孩子就是背不过,怎么办?” 晏棠止残忍的回答,“不怎么办,无非是成绩差而已。” 家长:……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你至少委婉点吧? “同学,”又有家长提问,“你说的这些方法,都挺难坚持,你是怎么做到的?” 晏棠止没有立刻回答。 他目光流转,落在芍樱身上,跟她四目相对。 “我不能让我的家人失望,所以…”晏棠止直勾勾望着她,认认真真回答,“无论再难,我都可以坚持。” ‘啪啪啪啪!’ 教室里又响起一阵掌声。 终于挨到家长会结束,芍樱打着哈欠准备离开。 她刚刚起身,扎着马尾的班长跑过来,小心翼翼叫住她。 “晏棠止的姐姐,你先别走,我给你说一件事。”班长把一份表格推过来,有些紧张地跟芍樱讲,“是这样的,我们班打算组织最后一次班级集体活动,班里所有人都报名了,只剩晏棠止没交钱。” 班长软软糯糯,声音小得可怜。 芍樱长得太艳,让人产生强烈的压迫感。 芍樱没有接她递过来的表格,只是淡淡扫了眼活动内容。 “报名费多少?”芍樱随意问了句。 晏棠止正好走过来,听到这句话,连忙说,“别,我不去…” “你闭嘴。”芍樱打断他,又问了一遍报名费。 班长见晏棠止表情愈发冰冷,吓得缩了缩,颤巍巍回答,“一、一千二。我们打算玩两天,包括游乐场门票费和酒店住宿费。” 芍樱得到答案,二话不说拿出钱包,数了一千二递过去。 她弯起眼睛,朝班长笑了笑,“给晏棠止报名吧,辛苦你啦。” “不、不辛苦。”她笑得很漂亮,班长接过报名费,碰到芍樱的手指,脸一下子就红了。 晏棠止眼神瞬间黯淡,开口准备说话。 想到芍樱让自己闭嘴,又只能不情愿的憋回去。 教室里,明明已经散场了,其他家长还围在老师身边,争着抢着询问自家孩子的学习情况,恳请老师多多照顾。 芍樱没什么好说的。就凭晏棠止逆天的成绩,就算她没有任何表示,老师也会好好照顾。 两人离开学校,顺着人行道慢慢悠悠往前走。 她脑子里混混沌沌,总觉得似乎忘了什么,又一时间记不起来。 算了,应该无关紧要。 晏棠止默默跟在后面,周身散发冰冷,比平常更加不可爱。 芍樱停在路边,瞪了他一眼,“你又摆什么脸色?有什么话,直接说出来。” 晏棠止语气透着一丝委屈,“不是你让我闭嘴吗?” 芍樱:…… 有这回事儿吗? 好像有哦,最近记忆力越来越差劲了。 她揉揉头发,投降般放软语气,“我撤回那句,你现在可以说了。” 晏棠止眼睛眯了眯,“我不想去游乐场。” “为什么?大家都去,只有你破坏气氛,多不合群。” 晏棠止闷闷说,“我本来就不合群。” “崽,人生在世呢,很少有人关注你本来的样子,表面功夫做得漂亮就够了。即使你心里不愿意,也要装成融入集体的样子。”芍樱想了想,又说,“更何况,游乐场应该挺好玩。我懒得带你去,你跟同学去,也是一样的。” 晏棠止:??? 到底哪一样了。 你带我去公园玩老年人健身设备,也比我跟他们去游乐场快乐。 芍樱躲在树荫下,抬头瞅了他一眼,语气变得正经起来,“你是不是觉得报名费太贵,不愿意跟我要钱?” 晏棠止没有说话,可他的表情,分明是默认的意思。 “晏棠止,”芍樱难得连名带姓叫住他,声音染上薄怒,质问道,“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家里很穷,你别乱花钱’这种话?” “你没说过,但是……又没必要。”在晏棠止认知中,除了供自己读书之外,芍樱做得很多,都是没必要的事。 自己不需要名牌衣服,也不需要什么新款手机,只想让芍樱轻松点。 他目前学业抽不开身,没办法帮对方分担压力。起码,他可以不增加更多负担。 “怎么没必要了?你这个年纪,成长环境最重要,会直接影响一生的价值观。”芍樱用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他,“要知道,自尊和骄傲这些东西,一旦丢掉,就很难找回来了。” 芍樱一直没有告诉他,这些年来,自己最欣赏的,其实是晏棠止从小娇生惯养的贵气和傲骨。 她清楚那东西有多么脆弱,摧毁起来太容易,所以更需要仔细保护。 所以,她特别想让少年保持自己的清贵骄矜。 可晏棠止不明白,随随便便轻贱自己。 逼得芍樱想揍他一顿。 “……”晏棠止第一次听她说这些,胸口突然一热,被填得满满当当。 他视线低垂,目光湿漉漉的,一眼不眨望着她。 正要说些什么,突然响起来电铃声,打断他接下来的话。 “啧,谁这么烦?”芍樱摸出手机,看清楚屏幕上来电显示,心里‘咯噔’一下。 ——她想起之前忘了什么了。 “樱樱~!”电话那边的付软软声音凄厉,“你还记得当年大明湖畔,还有个望穿秋水的小可爱在等你吗?!” 第 6 章 “对不起,我来晚了。” 芍樱赶到约定地点,一眼瞧见付软软站在商场外面,努力踮起脚尖眺望马路另一端。 中午太阳特别毒辣,她小圆脸晒得通红。 为了看得更清楚,付软软用手背盖在额头上挡着光。额角渗出细细的汗珠,却不肯躲进开了空调的商场里。 听到芍樱声音从背后传来,付软软明显愣了会儿。 “咦…如果我没记错,你家不是在那边吗?”她指了指刚才眺望的方向。 “今天没从家里来。”芍樱解释,“不是跟你说过嘛?给我崽开家长会。” “哦哦~所以你开完家长会,就直接从学校赶过来啦?”付软软瞬间选择原谅她,凑过去抱住芍樱,感动地蹭了蹭,“呜呜呜我还以为你忘了我呢~我就说嘛,樱樱那么好,怎么可能放我鸽子。” “……” 芍樱突然一阵心虚,任由她抱抱蹭蹭。 实际上,如果不是黏糊精付软软及时打电话提醒,她本来打算直接回家睡觉。 晏棠止本来一路跟在芍樱身后,瞧她俩亲亲热热又搂又抱,慢了两步才过来。 他飞快看了眼付软软,目光又落到芍樱身上。 没想到,原来她已经交到了好朋友。 晏棠止由衷觉得欢喜。 “樱樱,你带了人过来?”付软软终于注意到他,眼前猛地一亮,凑过去悄悄问芍樱,“喂喂,原来你喜欢年纪小的呀?” “哈?”芍樱递给她一个无可救药的眼神,把晏棠止叫过来,大大方方介绍,“这是我……” 她拖长调子,九转十八弯以后,才淡淡抛出一个字—— “弟。” “嗯。”晏棠止紧绷的肩头松懈下来。 真害怕又听到‘儿子’两个字,过于羞耻。 虽然平心而论,弟弟这个定位,晏棠止也不太想要。 ……总比差个辈分强吧。 “你弟弟?!他长得这么高啊?我以为还要再小一点呢…”付软软听芍樱提起好几回,却第一次见到晏棠止,慌忙语无伦次跟他打招呼,“你好,我是樱樱的同学,也是她好朋友,我叫付软软。” 晏棠止礼貌且疏离的问候,“你好。” “呵、呵呵、呵呵呵…”付软软僵硬的笑笑,目光上上下下审视少年180遭,转过身悄咪咪跟芍樱说,“樱樱,我终于明白,你为啥看不上人家法学院校草。” “怎么又提他?”芍樱满脸嫌弃,对于不配拥有姓名的校草学长,实在没啥感觉。 付软软靠着她肩膀,忙说,“不提了不提了,跟弟弟比起来,校草算什么歪瓜裂枣?” 比什么??? 为啥要跟那个路人甲比? 直到芍樱走进商场,被冷气吹得打了个哆嗦,才反应过来这话什么意思。 她硬生生停住脚步,目光在付软软和晏棠止之间徘徊。 “所以,你看上我弟弟了?” “不不不,怎么可能!”付软软连忙摆手否认,“就算我母胎单身20年,也不可能祸害人家清纯高中生啊!” 莫名其妙被拒绝的晏棠止挺无语,望着同样母胎单身21年的芍樱。 ……不能祸害高中生吗? 如果自己高中毕业,是不是就,可以祸害了? 不对,谁祸害谁还不一定呢。 付软软虽然单方面拒绝了晏棠止,偷看他的时候,眼里却意味深长。 “你弟弟个子好高,有一米八吗?他气质真的好好哦,比咱们学校那些男生帅多了。如果他考上咱们学校,谁还care现在的校草啊。” “一米八…好像有了吧。”芍樱顺手买了三个甜筒冰淇淋,分别递给旁边两位,不确定的问自家崽,“你有一米八吗?” “今年体检量身高,刚好一米八。” “哦,”芍樱点点头,咬了口冰淇淋又继续问,“你很帅吗?” “……”晏棠止不知道怎么回答。 “哈哈哈哈哈!”付软软差点笑疯了,“樱樱你这话问的,让人家弟弟怎么回答?明明看一眼就知道他很帅了。” 看一眼。 芍樱仰着脸,仔仔细细盯着晏棠止。 看了很多很多眼,直到一个冰淇淋吃完了,依旧无法判断他帅不帅。 俩人住在一个屋檐下,睁眼闭眼都能看见对方,芍樱早就对这张脸审美疲劳了。 在她眼中,晏棠止小时候哭唧唧叫姐姐的样子,比现在可爱多了。 晏棠止思考了整整两分钟,才慢吞吞回答,“反正没你好看。” 无论相处多久,他都觉得,芍樱是他见过最最最漂亮的人。 “啧,我为什么要跟你比?”芍樱嫌弃的翻了他一眼,朝晏棠止勾勾手指,示意他跟上。 晏棠止被diss得莫名其妙,还是乖巧地跟过去,帮芍樱拎购物袋。 稍微了解芍樱的朋友都知道,她长得漂亮精致,像个勾魂夺魄的狐媚子。 本质呢,却是一个大写加粗的钢铁直男。 平常节假日宁愿宅在家睡觉打游戏,没有刚性需求,死都不会出门逛街。 而付软软跟她相反,是典型的小女生性格,闲得没事就喜欢逛衣服、饰品、美妆店。就算没有购物计划,也要挨个试穿试用。 芍樱今天差点放她鸽子,心底怀揣着那么0.25分愧疚,便耐着性子一家家店陪付软软逛过去。 逛着逛着,得寸进尺的付女士沉迷于真人换装游戏,逐渐无法自拔。 “樱樱你试试这件裙子嘛~我好喜欢这种款式和颜色,但是我皮肤太黑了,穿粉色不合适。” 芍樱瞧瞧塑料模特身上的纱幔连衣裙,眼底眉梢写满拒绝,“不,你什么时候见我穿过粉色?” “就是因为你没穿过,我才想看呀。又不买,试试嘛~”付软软又开始对她撒娇,“来吧,最后一件了。” 芍樱瞪了她一眼,“刚才在隔壁试那套洛丽塔,你也说最后一件。” 付软软企图装傻,“我说了吗?我怎么不记得…你肯定听错了。” 晏棠止声音默默飘过来,“你说了。而且半个小时前,你让她试水晶项链,也说最后一次。” “有、有吗…”付软软脸上笑嘻嘻,内心疯狂吐槽晏棠止不近人情。 芍樱不打算没完没了满足她,迈开腿,刚准备离开这间店。 突然,晏棠止走过来,小声说,“你试试吧。” 芍樱眼皮一撩,无声望着他,等待晏棠止给出理由。 “我想看你穿粉色的样子。”她皮肤那么白,穿粉色肯定很漂亮。 而且,芍樱跟朋友相处时,会无意识露出普通小女生的一面。 娇软可爱,让晏棠止贪婪地想解锁她更多隐藏面。 芍樱眉头一皱,“咦——什么变态的要求?” 晏棠止以为她要拒绝,结果芍樱吐槽完,转身找来店员,拿了一套自己的尺码。 三分钟后,她拉开更衣室帘子。 “哇!”捧场王付软软两眼放光,不遗余力的夸奖,“樱樱你是仙女吧?绝对是仙女吧!下凡真的辛苦你啦。粉色小裙子真的好像公主啊,配上你今天的项链和耳钉,绝了绝了,我敢保证,世界上所有男性都会为你心动。开天辟地……” “够了,彩虹屁收一收。”芍樱揉揉耳朵,懒得照镜子,朝着晏棠止眉头一挑,“好看吗?” “好看。”晏棠止天生冷淡,也没付软软那么会吹捧,夸奖的话格外苍白。 芍樱觉察到他目不转睛,很快得出结论,自家崽对这套衣服挺满意。 “那就买下吧。”芍樱顺势把手伸到背后,用力一拽,把吊牌揪了下来。 正准备给她包衣服的服务员退后半步,笑容缓缓凝固。 “樱樱!”付软软吓个半死,连忙提醒芍樱,“你还没问价格呢!商场衣服都很贵,万一买不起怎么办?” 芍樱一脸无所谓的表情,“不至于。” “就算你付得起钱,起码要讲讲价,问问折扣啊?你直接把吊牌扯了,万一撕坏衣服怎么办?” 钢铁直男依旧不为所动,随意地说,“一件衣服而已,大不了买两件。” 付软软差点被他噎了个半死。 两个女孩子嘀嘀咕咕半晌,一回头,晏棠止拎着购物台飘到身后。 “走吧,我付过钱了。” “……”弟弟男友力好高,付软软选择沉默。 她忽然有种很微妙的感觉。 晏棠止陪芍樱逛街的模式,就仿佛…… 不会吧?! 付软软仔细想想,似乎又没什么不可以。 他们站在一起,真的很般配啊。 芍樱懒得把衣服换回去,直直走出服装店,多嘴问了句,“多钱?” “一千八。” “还好,不算贵。”芍樱评价完,又觉得哪里不对,“等等,你哪来的钱?” 芍樱零花钱是按月给的,每月两千。 现在五月份已经过了一半,晏棠止身上不应该有那么多钱。 如果晏棠止回答,他在学校省吃俭用,芍樱估计连掐死孩子的心都有了。 “我期中考年级前三,学校发了奖学金。” “哦,这样。”芍樱同样从扶溪中学毕业,她清楚晏棠止没说谎。 每次大考结束,学校都会给成绩优异的学生发奖学金,数目颇为丰厚。 只可惜当年她自己不算太拔尖,从来没有薅羊毛的机会。 “行吧,回去我补给你。”芍樱向来不管他的奖学金,随便晏棠止怎么支配。 付软软听到他俩对话,惊奇的问,“弟弟考了年级前三?” 芍樱纠正道,“严谨点,年级第一,断层的那种。” “卧槽!这么牛?”付软软忍不住爆粗。 扶溪中学作为省重点高中。能考到年级第一的同学,妥妥是国内知名大学排队抢人的水平。 法学院校草算个屁啊?这才是真潜力股! 芍樱说得没错,养成果然很好玩,馋得她也想去孤儿院捡个弟弟。 荒谬的念头在脑子里转了几秒,很快被付软软否定了。 她没有芍樱的命,更没有对方的能力,肯定捡不到这种神仙弟弟。 而且,比养崽更有趣的,果然还是—— “弟弟!”付软软一脸严肃的朝晏棠止比大拇指,“加油,姐姐支持你哦。” “……谢谢。”晏棠止丝毫没有被戳破心思的窘迫,望着芍樱的背影,轻声说,“我尽力。” 第 7 章 见面之前,付软软提前买了下午三点的电影票。这个点影院里人不算太多,可以尽情挑选位置。 她欢欢喜喜牵着芍樱,跟她肩并肩坐在最佳观影区域。 晏棠止抱着两大桶爆米花,手里捧着三杯冰可乐,紧跟着坐在芍樱旁边。 坐定,他把两桶爆米花,分别递给两位女生。 付软软立刻伸手接过去,“谢谢弟弟~” 芍樱却摆摆手,“别给我,我不喜欢吃这个。” 晏棠止捧着大桶爆米花,有点发愁,“可是我买了两桶,我也不喜欢。” 两个人朝夕相处,口味会被逐渐同化。 芍樱和晏棠止都不太喜欢吃零食,更不喜欢吃甜腻腻会长蛀牙的食物。 付软软眼睛滴溜溜一转,怂恿道,“啊呀,都已经买了,不吃多浪费。电影院的爆米花死贵死贵,你们俩分着吃呗。” 芍樱思索片刻,点头,“哦,也行。” 她懒洋洋伸手过去,从晏棠止抱在怀中的爆米花桶里,挑拣拣捏了两颗焦糖爆米花,不情不愿送进嘴里。 晏棠止目光盯着她白净的手指,又忍不住滑过去,偷偷凝视她艳红的唇。 “好甜。”芍樱嫌弃地吐槽着,同时又挑了两颗爆米花,典型的口嫌体正直。 “吃多了容易口渴,喝点饮料。”晏棠止插上吸管,把冰可乐送过去。 “我也不喜欢可乐。”芍樱嘟哝着,低头咬住那根吸管,发出一连串咕噜咕噜,模样特别可爱。 晏棠止盯着她映着光影的侧脸,不自觉做出吞咽动作。 他突然觉得,自己才应该是口渴的那个。 恰此时,电影开场的祖传片头,打破了沉默。 付软软同时兼具了恋爱脑、颜狗加追星女孩等属性。她订票时,忽略无数高分高口碑的劲爆大片,果断选了一部偶像爱情片。 爱情电影女主美,男主帅,而且片子尺度特别大。 开场五分钟,芍樱还没把人物关系捋清楚呢,屏幕里俩人已经紧紧抱在一起,互相啃嘴巴。 电影院音响设施很好,唾液纠缠的渍渍水声,360°无死角环绕他们。 “啊啊啊…”付软软压抑着尖叫声,红着脸紧盯屏幕里俊男美女,小脸发烫,脚趾抓地,一边激动一边尴尬。 芍樱依旧保持每分钟两颗的速度啃着爆米花,对突如其来的激情戏无动于衷,悠悠然仿佛在看《动物世界》。 她扭头瞅瞅旁边的晏棠止,发现还没满18岁的少年同样一脸坦荡,冷冷淡淡望着屏幕里互相纠缠的男女。 “喂,”芍樱突然恶趣味爆发,撑着两人之间的扶手,倾身靠过去,附在耳边逗他,“眼睛闭上,小孩子不能看这些。” 温热的气息吹拂耳尖,本来毫无反应的晏棠止,身体瞬间僵硬了。 她刚才逛商场,被付软软缠着试用了一款特调香水。尾调是木系橘香,味道清清淡淡萦绕鼻息,闻起来还有点甜。 晏棠止听清内容,乖乖闭起眼睛。 “你倒是听话。怎么刚才就一点不害羞呢?”芍樱好奇地问,“老实说,你偷偷看过那种片子吧?” “没有。”晏棠止眼前一片黑暗,嗅觉被无限放大。他凭借感觉朝芍樱靠过去,立刻否认。 十六七岁的少年们,对爱情和性多多少少会有一些好奇心。 平常在学校,同学之间经常会流传一些尺度很大、甚至没有尺度的小说、漫画、视频。 但那些东西,晏棠止一次都没有碰过。 他那方面知识,几乎全部来自学校的生物课。 倒不是晏棠止没有好奇心。因为他清清楚楚知道,自己现在年纪太小了。 即使推开那扇名为欲念的门,也做不了什么,倒不如耐着性子再等等。 等自己‘长大’以后。 “咦——我还以为你肯定看过呢。”芍樱重新坐回自己位置,轻飘飘说,“我还以为,你早就偷偷交小女朋友了。” “我没有!” “激动什么?就算交了也没关系,我不会拆散你们。”芍樱望着屏幕里爱意正浓的小情侣,语气慵懒又随意,“虽然你现在谈恋爱有点早,不过我相信,你肯定拎得清,不会被爱情冲昏头脑。” 晏棠止睁开眼睛盯着她,硬生生蹦出三个字,“万一呢?” 他能感觉到,按照现在的趋势,自己总有一天会义无反顾的栽进去。 然后,被爱情冲昏头脑。 晏棠止虽然可以预测未来,却不打算挣扎,任由自己越陷越深。 “什么万一?你在跟我撒娇吗?”芍樱腾出一只手,像哄小孩似的摸摸他头发,“行了,就算你早恋,我也原谅你。谁让你是我弟弟呢。” ——行吧,还是弟弟。 晏棠止即使收起想法,把剩下的话憋回去,沉默地陪她看完下半场爱情。 电影散场,付软软伸着懒腰站起来,揉揉肚子建议找个地方吃完饭。 “不行,我该去打工了。”芍樱很煞风景,“今天周末,客人多,酒吧会提早营业。” “哦,你去吧去吧。”付软软扁扁嘴,朝她挥挥手。 芍樱干脆利落转过身,付软软站在原地,目送她身影消失在人群中,才收回视线看向晏棠止。 “弟弟,我跟你说哦。”付软软收起笑容,认认真真说,“樱樱是我遇到过最好的女孩子。她独立、坚强、优秀。虽然学校里同学都觉得樱樱太傲,没有人情味,很难相处,可我不这么觉得。” “她其实很温柔的,只要你对她好一点,她就会对你好两点。就算提了稍微过分的要求,只要撒个娇,樱樱什么都可以答应。即使自己委屈,也不会辜负别人。” “所以啊…”付软软眺望芍樱离开的方向,颤着声说,“她值得最好的,你以后要好好保护她,不能再让樱樱受委屈了。” “嗯。”晏棠止立刻答应。 “还有,你不能太快把她抢走!”付软软深谙得寸进尺之道,蛮横的要求道,“我是樱樱最好的朋友,但是她每次都跟我把界限分得很清楚。如果、如果她谈了恋爱,肯定更顾不上我了。” “……不会。”晏棠止见她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迫于无奈安慰道,“她那个人,界限分得越清楚,代表她越想维持你们的友谊。” “真、真的吗?”付软软泪眼汪汪问。 “真的。她以前在孤儿院里就这样,每次只抢自己不喜欢的人。喜欢的小孩就算把零食和玩具主动送过来,她也不要。搞得对方以为芍樱讨厌自己,偷偷难过了好久。” “她好奇怪哦。”付软软慢慢止住哭泣,笑着说,“总之呢,我是樱樱最好的朋友。在她心里的排位,一定在你之前!” 晏棠止:…… 我哪里输了? 周末的酒吧果然很忙碌,芍樱急匆匆赶过来,栖星已经开始营业了。 她拎着裙摆大步往里走,店外两位服务生推开门招呼道,“欢迎光临。” 芍樱瞅瞅他俩,“光临什么?我被开除了吗?” “咦?”店员这才认出来,眼前穿粉色裙子的大美女,居然是店里镇店之宝。 店员抬头,隔着高楼眺望天边。 太阳是从西边落下去的,好像没错。 那就是他们俩做白日梦,出现幻觉了。 否则,每天穿运动装大短袖,踩着塑料拖鞋过来上班的芍樱女士,怎么可能穿粉色小裙子? 不止门外的两位店员吃惊,店内从店长到经常光顾的客人,瞧见芍樱这副打扮,一个个下巴都掉到地上。 “谈恋爱了?”大家偷偷议论。 “应该是吧,我想不出第二个让她改变的理由了。” “她穿裙子好漂亮,可惜前几天把头发剪了,否则还能更漂亮。” “只要樱姐愿意天天穿裙子,留长发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吗?” “所以。你们觉得…她愿意天天穿吗?” 跟芍樱做了几年同事的店员们,齐刷刷摇头。 此时,芍樱钻进更衣室准备换衣服,没听到他们的议论。 “芍樱!”崔思琪跑进更衣室,叫住正准备换制服的芍樱,“店长让我问你,今晚能不能别换制服。” “为什么?上班穿制服不是规定吗?” “规定也可以改嘛,你穿裙子真的好漂亮。咱们酒吧的客人,从来没见过你这样,也算是特别福利了。” 芍樱考虑一会儿,重新关闭自己的衣柜。顺势转了个身,靠在墙边双手环抱,扬扬下巴,“把店长叫进来。” “来了~”等在外面的店长迫不及待跑进来。 芍樱直接切入主题,“穿成这样调酒没问题。但是,这件裙子是别人送我的礼物。我穿出去替店里营业,你总得给我报销吧?” 店长比了个‘ok’的手势,“没问题,这件裙子多少钱?” “一千八。” “行,我给你算在工资里。”店长乐呵呵说。 如果芍樱每天都愿意用美色营业,让酒吧营业额红红火火,他可以每天报销一千八。 店长离开更衣室,崔思琪八卦兮兮打听,“芍樱,裙子是谁送你的啊?是不是跟你用情侣机那位?” “情侣机?”芍樱疑惑。 “就是你的手机,不是两个一组的情侣礼盒吗?” 芍樱瞅瞅自己手机,淡淡解释道,“哦,因为我说买两个,店员直接给我拿了礼盒,他们店只剩礼盒了。” “……所以你没谈恋爱啊?”崔思琪不死心,又接着问,“所以,裙子谁送给你的?” “我家崽。”芍樱提醒,“你见过,上次来店里的那个。” “哦!”崔思琪终于想起来芍樱那位‘儿子’。她绕着芍樱转了圈,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五月,周末……明白了!所以,这是他送你的母亲节礼物吗?” 芍樱:??? 原来今天是母亲节? 见鬼的母亲节! 芍樱掉进自己挖得坑里,被迫提早好几年过母亲节,喉间噎了一口老血。 以后,绝对不能把晏棠止叫儿子了! 第 8 章 几场痛痛快快的阵雨过后,天气迅速变得燥热,盛夏正式降临。 晏棠止开始放暑假,长达两个月。 他暑假没有补课计划,似乎也不需要补啥课,每天呆在家里看书写作业。 芍樱对他一向很放心,懒得过多管教。 “崽,我去上班了。”芍樱随便罩了件大短袖,脚底踩着泡沫拖鞋,仿佛要去菜市场跟卖菜大妈厮杀三百回合。 晏棠止立刻放下手里的笔,起身把她送到门外。 他冷着一张脸,直直望着芍樱。薄唇轻启,本来想说些什么,对上她视线,到嘴边的话又变成了叮嘱,“你有没有涂防晒霜?” “没。”芍樱瞥了眼窗外,满不在乎的说,“已经下午了,又不热。” “不是热不热的问题。”晏棠止顺手拉开鞋柜顶上的抽屉,从里面拿出防晒霜,固执地要求,“涂了再去。” “啧,你又撒娇。”芍樱受不了的瞪他两眼,身体非常诚实的把胳膊伸过去,嘴里嘟嘟哝哝抱怨,“你一个大男生,怎么活的比我还精致?” 晏棠止没说话,挤了一点防晒霜,在手心晕开,仔仔细细涂抹芍樱露在外面的小臂。 这种事,他不是第一次做。 但每次都战战兢兢。 芍樱虽然懒得保养,皮肤却很好,光滑细腻吹弹可破。 她向来偏瘦,胳膊细的一只手能牢牢环住,仿佛稍微用点力气就会断掉。 晏棠止几乎屏住呼吸,小心翼翼替她抹匀防晒霜,悄悄松了一口气,把瓶子递到芍樱手里。 “脸上你自己抹。” “好麻烦。”钢铁直男芍樱接过来,手法粗暴的在脸上揉了两圈,也不管抹匀没。 她把防晒霜扔回抽屉里,又朝晏棠止挥挥手,“乖乖在家等着,我回来给你带宵夜。” 芍樱说完,想了想自己回来那个点,又改口道,“如果你睡了,就明天起来当早餐。” “……好。”晏棠止把本来要说的话憋回去,目送她进入电梯。 ‘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 ‘呆在家里太无聊,我想陪着你。’ ——如果这些话说出来,芍樱肯定觉得,自己比防晒霜还麻烦几百倍。 酒吧里,驻唱歌手越唱越来劲儿,在台上尽情嘶吼狂舞挥洒汗水。 台下,客人们喝得一个比一个尽兴,摇头扭腰热热闹闹嗨到后半夜。 炎炎盛夏,夜里总是闷闷热热,让人呆在家里怎么都坐不住。 酒吧迎来一年到头生意最好的时候,芍樱工作也更加忙碌,每天都要接待许多新客人。 “你好。”走向吧台的男人表情不太自然,神情拘束地说,“给我一杯酒。” 他穿着裁剪合身的黑色西装,打着领带,领带上还别了个领带夹,跟酒吧气氛格格不入。 “先生第一次来酒吧吗?”芍樱摆出营业式微笑,熟门熟路接待道,“您酒量如何?想要烈一点的还是淡一点的。” 男人避开视线,含含糊糊回答,“普通的就好。” 芍樱很少被客人避开目光,感觉更加奇怪。 倒不是芍樱女士自恋。 店内愿意拍着长队找她调酒的客人,一半冲着自己的颜值,一半冲着自己的技术。 每个人排到她面前,都是一副如饥似渴恨不得把她吃下去的表情。即使偶尔有一两个内向羞涩,害怕被芍樱看穿心思的客人,也绝对不可能一直避开视线。 “先生,”芍樱眉峰微微一挑,“我们店调酒种类很多,都不太普通。你如果不知道怎么决定,可以先看看清单。” “哦…嗯。”男人应了声,低头盯着点单列表,胡乱指了一个,“就要这个,谢谢。” 整个过程,他依旧竭力回避芍樱的目光。 真奇怪,我做了什么吗? 芍樱努力回想,始终没找出答案。 她懒得耗费脑细胞,飞快调制了一杯他要的酒,放在柜台上。 “久等了,这是你的。” “谢谢。”对方慌忙道谢,端着酒杯逃也似的离开。 芍樱觉得十分诡异,盯着他背影瞅了会,突然觉得有点点眼熟。 ——肯定是错觉吧。 刚才她盯着男人的正脸,瞧了那么长时间,都没觉得眼熟,怎么可能从背影认出来? 那位奇怪的客人迅速被芍樱抛到脑后,她继续维持着微笑,接待排在后面的顾客。 夏夜的酒吧果然热闹。 放在其它时候,两点过后,酒吧里的客人越来越少,基本可以收工了。但暑假这段时间,即使超过两点,栖星酒吧仍旧络绎不绝迎来新的客人。 其中还有几个跟晏棠止年纪差不多,染着五颜六色头发,企图用成熟打扮蒙混过关的小屁孩。 芍樱没有接待那群小屁孩。 无论酒吧生意红火还是冷淡,深夜两点,她都该下班了。 换下调酒师制服,她拖着步子懒洋洋往外走。 路过那群小屁孩身边时,听到他们旁若无人高声对话。 “对,我们就是冲着美女调酒师来的,喜欢美女有什么错?再说,你刚才看到路边那个帅哥,眼睛都直了!” 小屁孩中,唯一一个女生振振有词,“因为,他真的很帅啊!比你们几个强多了,也不知道大帅比是哪个学校的,刚才真应该要个微信号。” “明天去打听一下呗,这么晚还在外面混的,搞不好是咱们学校学生。” “喂喂,校长要哭了啊,凭啥鬼混的一定是咱们学校?” “要不然呢?难道还是扶溪中学的?” “哈哈哈哈哈如果是扶溪的,我一定要发微博空间朋友圈,邀大家共赏重点学校学生的作风。” 扶溪中学毕业,每天都在外面鬼混的芍樱不想说话,打着哈欠越过他们。 应该快下雨了,酒吧外面阴得厉害,头顶云黑压压的。 芍樱没有随身带伞的习惯,也懒得回酒吧里取一趟。 她加快脚步,祈祷能在下雨之前赶回家。 哦,路上还得给晏棠止买夜宵,崽在家里等着呢。 芍樱匆匆往前走,脑子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事,压根没注意身后紧紧跟随的身影。 直到路过一处幽暗狭窄的小巷子。她猛地被后面追过来的彪形大汉,堵进巷子深处,死死按在肮脏的墙上,才意识道自己被尾随了。 脚底满是散发着腐臭的垃圾,面前醉鬼一身浓浓的酒臭比垃圾还恶心。芍樱还闻到吐过之后,腐烂食物发酵的味道,熏得她差点晕过去。 醉鬼显然喝了很多酒,已经神志不清了,抵着芍樱一拱一拱往她身上靠,举动猥琐又下贱。 “美女,美女,你好漂亮。”酒鬼醉眼朦胧,一副色眯眯的样子,表情比体臭更让芍樱厌恶。 “放开。”芍樱用力挣扎两下,结果没挣脱开。 她被牢牢压制,失去先发制人的机会,两个人体形差那么多,想要脱身确实不太容易。 自己已经多久没有这么被动过了? 芍樱挣扎着靠在墙边,极力躲避整个身体贴过来,欲行不轨的酒鬼。 眼前的画面,突然跟记忆中某个场景重合,勾起她灵魂最深处的恐惧。 面容丑陋的男人们,满脸泪光却只能被动屈服的母亲…… 破木板床吱吱呀呀,缠绕着芍樱人生中每一个噩梦。 恶心。 反胃。 男人动情时,都是这副样子吗? 真是令人作呕。 芍樱清晰感觉到手脚慢慢变得冰冷,眼前如回马灯般浮现的一幕幕,让她胃里翻江倒海。 醉鬼见她不再抗争,以为芍樱屈服了,猴急猴急腾出手,想让她衣服里摸。 “这就对了,你乖一点,我会温柔……啊!嘶——” 他突然哀嚎一声,抽搐般放开芍樱。 从巷子口飞过来两块石头,准确无误的打在酒鬼的手腕和侧腰上,疼得他捂住手腕嚎叫。 芍樱身上桎梏解除,连忙挣脱开来,下意识往外面跑。 跑到巷子口,她似乎感应到什么,扭过头,瞧见站在那里的晏棠止。 天空响起一道惊雷,映亮少年侧脸。 瓢泼大雨猝不及防落下来,劈头盖脸浇了晏棠止一身,却没有浇灭他满身戾气。 晏棠止把手里的伞塞进芍樱怀里,周身笼罩着巨大的愤怒,一步步走进巷子里。 他踹了醉鬼一脚,把对方掀翻在地,握紧拳头罩着他的脸砸过去。一下一下,又快又狠,打的对方根本无力还手。 醉鬼撕心裂肺的哀嚎和求饶,终于唤醒芍樱的意识。 她再次看向巷子深处,见到了从来没有见过的晏棠止。 肃杀、残忍、凶狠。 他每一拳都让对方死去活来,两行鼻血淌进男人嘴里,他哀嚎着求饶,吐出半颗被打碎的牙,酒已经完全醒了。 晏棠止却没有收手的意思,目光冰冷决绝,仿佛要把他断送在这里。 “够了!”芍樱忍住厌恶,重新跑进去,撑开伞挡在晏棠止头顶上,语气有些慌,“停手吧,你不能把他打死。” 听到她的声音,晏棠止挥出去的拳头停下空中,总算放过鼻青脸肿的酒鬼。 他湿漉漉的站起来,垂下视线,凝望惊魂未定的芍樱。 “你淋湿了。”晏棠止满脸愧疚,小心翼翼说,“我来得太晚了。” “不晚。”芍樱没问他怎么来了,只是举起手臂,努力把伞撑过两个人的头顶,“我们回家吧。” “好。”晏棠止接过伞,把她牢牢护住,并肩走出小巷子。 走到巷子外面,有个人躲在旁边的屋檐下,显然已经等候多时。 芍樱看清楚他的脸,是刚才店里,躲避自己视线的奇怪客人。 “小姐,你好。”男人叫住芍樱,递过去一张名片,客客气气说,“我是一名律师,如果里面那个男人纠缠你,我可以免费替你做辩护。”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依旧没有看芍樱,反而若有似无扫过晏棠止。 芍樱结过名片,上面印了一个顶级律师事务所的名字。 “谢谢。”芍樱没精力多说,淡淡道了谢,跟晏棠止走远了。 离开好久,她还能感觉到,男人视线黏在晏棠止身上。 “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 “哦。” 芍樱从他的沉默中,得出结论。 晏棠止对自己撒了谎。 第 9 章 晏棠止对自己撒谎,芍樱发现了,却并没有追根究底。 每个人都有深埋心底不能说的秘密,芍樱自己也有,所以她不打算侵犯晏棠止的隐私。 今晚那个小巷子、浑身酒臭让人作呕的男人,种种因素交织,共同勾起芍樱许多不愿回想的噩梦。 她实在太累了,一路上恍恍惚惚。刚回到家,便径直钻进房间,破天荒反锁上门。 听到‘咔哒’落锁声,被挡在门外的晏棠止定定戳在那儿,呆愣愣僵了好半晌。 他隐约听到里面水流声,持续了很长时间,芍樱洗澡比平常久了很多。 直到水流声停止,卧室门下一道暖光熄灭。 估摸芍樱已经睡下,他才缓缓离去,回到自己房间。 晏棠止没有开灯,静悄悄仰躺于床上。窗外惊雷一阵一阵,他眼睛盯着天花板,焦距却不知道落在何处。 雨水的痕迹已经被冲洗干净,但那份冰冷仿佛渗进骨子里。几个小时前发生那些事,始终在他眼前挥之不去。 ——如果早知道会发生那种事,下午出门时,就算芍樱嫌自己麻烦,晏棠止也会要求跟她一起去。 全都怪自己一时的退缩,让芍樱遭遇了那种事。 如果那时候,自己没有折回去送伞,那么… 晏棠止不愿意继续想。 他翻了个身,闭上眼睛,掩去自己眼睛里的愧疚和痛苦。挣扎着想让自己入睡,可越是努力,意识就越清晰。 他脑海中画面转换,依稀浮现出巷子外,男人递给芍樱的那张名片。 雨下得很大,淅淅沥沥模糊了整片天地。 视线应该被雨水朦胧,听觉应该被雨声充斥。 可晏棠止给芍樱撑着伞,站在那儿,清晰看清楚屋檐下的男人。 时隔八年,他声音依旧那么熟悉,斯斯文文还带了点温柔。 ——传入晏棠止耳中,却十分残忍,又撕破那段血淋淋的过往。 “你认识他吗?”耳边又响起芍樱的问话。 “……不认识。” 晏棠止听到自己的声音微微发抖,说着轻易就能戳穿的谎言。 不认识? 怎么可能不认识! 八年前,就是那个男人,亲手把他送进孤儿院里! 当时,晏棠止父母刚遇难没多久,偌大的家业失去主心骨。 那个男人是父亲的律师,名叫严铮,据说人如其名的严谨刚正。 记忆中,父亲不止一次夸过他,赞赏他可靠、优秀、业务能力强。还希望晏棠止接管家业之后,能继续跟严铮合作。 结果,父亲过世之后,亲戚们纷纷过来抢夺财产。他身为父亲的专用律师,应该最了解晏家财产和股权的纷争。 但在那场宛如浩劫的混乱中,严铮却始终保持沉默,没有为自己争取什么,眼睁睁看着属于他的东西被瓜分殆尽。 只是在闹剧结束之后,严铮偷偷把晏棠止带出晏家,送进溪远镇孤儿院。 当严铮找到晏棠止时,见识过人性丑恶的晏棠止,心底早就已经麻木了。 他没有歇斯底里的控诉指责严铮不作为,也没有内心怨恨愤怒。 怨恨和愤怒积累太多,更加证明自己的弱小无力。 晏棠止平静地接受一切,甚至没有问严铮要送他去哪儿。 自己的世界早就崩塌了,无论身处何处,眼前都是一片黑暗。 直到—— 他蜷缩在那个小小的角落,被光明笼罩。 自己抬头,看到那张绝艳的脸,周围的阴霾渐渐散去。 如果人生可以被划分的话,晏棠止觉得,芍樱肯定是自己生命中最清晰的分割线。 从遇到她开始,那些痛苦的过往,晏家发生的事,全都和自己无关了。 现在,自己生活的很好,也有了目标和追求,许多仇恨和执念被深深压在心底。 所以,严铮为什么突然出现? 他为什么要给芍樱名片? 他打算做什么? 一个又一个问题,困扰着晏棠止。 他曲起身体,抱着怀里的棉被,不愿意追究。 无论严铮有什么理由,基于什么目的,晏棠止都懒得理会。 但愿他不要影响自己的生活,少年这么祈祷着。 他真的很想守护现在的平静,拼了命的想。 还想要步子迈得大一点,再大一点,尽快变得成熟。 然后,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 大雨下了一整夜,直到早上也没停。 芍樱被淅淅沥沥雨声吵起来,醒得格外早。 她随意穿了件宽松的睡衣,推开卧室门,空气中弥漫着皮蛋瘦肉粥的香味,晏棠止已经把早饭准备好了。 “啊…”芍樱揉揉肚子,突然想起昨夜答应晏棠止的事,“我忘记给你买夜宵了。” “没关系。”晏棠止递给她一把勺子,“昨天雨那么大,夜宵不会出摊的。而且,我也不喜欢吃夜宵。” 两个人非常默契,集体翻过了那页,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芍樱昨天吐得昏天黑地,回来之后什么都没吃,早就饿了。 她坐在饭桌旁,一口气喝了大半碗粥,终于感觉胃舒服了一些。 晏棠止安安静静坐在她对面,把油条撕成小块,泡进她的粥碗里。 芍樱饮食习惯很奇怪,不喜欢吃油条,觉得干巴巴。但如果泡进豆浆或者米粥,她又很喜欢吃。 两人安安静静吃着早餐,直到芍樱打破了沉默。 “哦,对了。”芍樱用勺子搅了搅碗里的粥,突然漫不经心地问,“我刚刚才想到,其实我上班的时候,你每天都跟着我,对吧?” 晏棠止顿了顿,小声说,“也不是每天…” “嗯?” 他含糊回答,“现在放暑假了,我一个人在家,也没什么事。” 芍樱了然,点点头,“哦,所以从暑假开始,你每天都偷偷跟着我。” 真变态。芍樱默默在心里唾弃他。 这种行为跟痴汉有什么区别? 晏棠止没有反驳,全然默认。 他舔了下唇,暗暗有些害怕。 其实,晏棠止‘跟踪’行为隐藏的很好,正常情况下不会被发现。 每次芍樱出门十分钟,他从阳台窗口确认对方走出小区之后,才会悄咪咪跟过去,在酒吧外找一个隐蔽但视野开阔的位置,暗暗确认她工作情况。 当芍樱换掉调酒师制服,准备下班前,晏棠止便会悄无声息先走一步,赶在她之前回家。 昨晚,晏棠止本来已经提前走了。 他必须赶在芍樱之前回家,装作熟睡的样子,避免对方起疑心。 结果他走到一半,见乌云黑压压,风雨欲来。 芍樱没有带伞的习惯,肯定会被淋湿。她那么不爱惜自己,淋湿之后肯定不会吃感冒药,搞不好会折腾生病。 晏棠止这么想着,立刻跑到旁边24小时便利店,买了一把伞,又按照原路折了回去。 返程途中,他还在构思,要用什么借口搪塞芍樱。 结果,撞到那种事,想好的借口全都没用上。 芍樱喝完自己那份粥,眉头一挑,嫌弃的说,“从今天开始,不要做那种偷偷摸摸的事。” “嗯。”晏棠止闷闷应了声,心想从今天开始,自己的跟踪技术应该升级了。 停手是不可能停手的。 万一自己不跟着,又发生那种事情怎么办? 那么问题来了,要怎么样密不透风的保护她,又不被芍樱发现呢? 还没等晏棠止得出结论,芍樱懒懒起身,居高临下望着他。 “我今天下午六点半上班,你把书包收拾一下。” “啊?”晏棠止满脸茫然。 “啊什么啊?”芍樱瞪了他一眼,“我让店主在休息室腾张桌子,以后你坐那边写作业。” 晏棠止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芍樱这是,同意自己跟着的意思? 他扬起唇角,缓缓勾出一个笑容。 “好。” “以后别做这种破事,”芍樱提前又纵容的看着他,“你提前跟我说,我又不是不同意。” “你同意吗?”晏棠止觉得很意外,“你不会觉得我麻烦吗?” “麻烦啊,是有点…”芍樱想了想,又说,“不过,麻烦也是养崽的乐趣之一,你这部分还挺可爱的。” 晏棠止:…… 行吧,我可爱。 第 10 章 “走吧。” 下午六点半,芍樱主动叫住晏棠止,准备一起出门上班。 晏棠止‘嗯’了声,监督着芍樱仔仔细细涂了防晒霜,又从鞋柜的抽屉里,拿出一把折叠遮阳伞。 芍樱刚走进阳光总,就被他仔仔细细挡在遮阳伞下,嘴里小声嘟囔,“你活得果然很精致。” 晏棠止没说话。 芍樱继续吐槽,“其实,你是我妹妹吧?” 晏棠止惨遭质疑性别,动作僵硬几秒,瞥了她一眼,“需要我证明吗?” “哈哈哈哈哈哈,你又当真了,真可爱!”芍樱笑着拍了拍他的背,“咱们认识八年了,我亲眼看着你长大,当然知道棠棠是男孩子~” 芍樱只有开玩笑,逗他哄他的时候,才会叫棠棠。 随着晏棠止一点点长大,这个称呼出现频率,越来越低。 ——自家崽长大了。 芍樱早就意识到晏棠止变化,却还是第一次发自内心承认。 承认晏棠止长大了。 虽然她不太能愿意回想,可昨天晚上,那场瓢泼大雨中,晏棠止满身戾气的模样。 那个瞬间,芍樱清楚认识到: 晏棠止已经不再是当年弱小、娇嫩、需要自己保护的男孩。 芍樱缓缓缩回手,钢铁直男的内心,难得撩起一丝丝涟漪。 她竭尽全力想照顾好晏棠止,但再过一两年,晏棠止就不需要自己了。 孩子长大了,总会想要飞的更高更远,彻底离开家长。 到那个时候—— “今天好热。”晏棠止撑着伞,把她牢牢护住,“如果你自己出来,肯定懒得撑伞吧。” 芍樱往他那边靠了靠,享受晏棠止的服务,理直气壮地说,“不下雨还打伞,很麻烦啊!” “是、是。”晏棠止敷衍地符合两声,语气颇为不满,却努力配合她的脚步,把她护的更仔细。 芍樱垂下视线,望着两道重合的身影,默默把刚才的想法和顾虑,全部抛开。 以后的事情,等以后再考虑吧。 芍樱赶到酒吧,没有像以前那样直接去更衣室换制服。 她先找到店长,给晏棠止要了一张空桌子。 栖星酒吧规模不小,店内员工自然也不少。为了方便大家日常休息,店长专门准备了员工休息室,正好可以给晏棠止用。 “咱们店里休息室是公用的,晚上经常有店里的人进进出出,不会影响你吧。” “不会。”晏棠止回答,“跟我们教室一样,我习惯了,谢谢店长。” 扶溪中学:…… 行吧,名校突然就变成夜店了。 “那没事了,你好好学习吧。” 休息室果然像店长说得那样,经常有员工进进出出。 店员们工作累了想要休息会儿,或者外面的客人稍微少一点,他们闲的无聊,都会来休息室喝水聊天打发时间。 大家进入休息室,注意到晏棠止,感觉特别奇妙,没见过哪个高中生在夜店里写作业。 尤其当他们知道,晏棠止是芍樱的弟弟,更忍不住想跟他搭话。 晏棠止话不多,冷冷淡淡。 但挺有礼貌,不会直接忽视旁边人的话,总是有问必答。 店员们发现晏棠止挺容易相处,渐渐放开了顾忌,八卦兮兮跟他打听有关芍樱的事儿。 “哎,弟弟,你跟芍樱是亲姐弟吗?长得不太像啊,连姓都不一样。” 芍樱从来不说自己的事,酒吧里同事们跟她相处两年,除了芍樱的名字和学校外,对她私人情况一无所知。 偏偏芍樱又是很难交心的性格,从她那儿逃不出半点消息。难得逮住她的亲人,大家的八卦欲望溢于言表。 晏棠止回答,“不是。” “果然!我就猜你们不是亲姐弟,给我的感觉就跟普通亲姐弟不同!”问话的店员一拍大腿,又继续打听,“所以你们是重组家庭吗?” 晏棠止又说,“不是。” “难道是表亲?没道理啊…”店员摸了摸下巴,疑惑地说,“表姐弟关系咋可能这么好,还住一起。” 晏棠止不太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如果要说,肯定会把他们两个的身世扯出来。 晏棠止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是孤儿。 他实在不愿意接受无所谓的同情。 “哎,你问够了吧?”崔思琪听见那位同事追根究底,忍无可忍的打断他,“什么都要问,你查户口吗?” “抱歉抱歉,我就是好奇心重了点。你们继续,我出去忙了。”店员意识到自己过界,嘻嘻哈哈道了歉,退出休息室。 崔思琪往前凑了凑,取代他的位置,悄咪咪跟晏棠止打听,“弟弟,我能问你一下……你姐姐有没有男朋友啊?” 晏棠止多看了两眼,确认了崔思琪性别,才回答,“没。” 崔思琪两眼放光,“那她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啊?” “你为什么要问这个?”晏棠止觉得挺疑惑,难道她想帮芍樱介绍男朋友吗? “我很好奇啊~”崔思琪压低声说,“从认识芍樱的第一天开始,我就特别想知道,她那么漂亮,还那么厉害,以后会跟什么样的男人谈恋爱的?结果我等啊等,等了两年,都没等到她谈恋爱。前段时间看到她用情侣机,我还以为她终于迎来春天了呢。” 晏棠止听到这儿,连忙打断崔思琪,急急询问,“什么情侣机?” 芍樱用了那种东西吗? 我怎么不知道? “就是这个啊。”崔思琪指了指他桌上的手机,“你这个和芍樱那只手机,是新发售的情侣礼盒。结果我问芍樱的时候,她说只是因为买礼盒便宜,才拿了这个,你说气不气人?” 崔思琪扁扁嘴,振振有词的说,“情侣礼盒当然是给情侣准备的,怎么能因为便宜就随便买?她这个人,真的不懂浪漫哦。” 情侣… 她后面说的话,晏棠止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盯着自己的手机愣愣发呆。 崔思琪还准备再接再厉,向晏棠止打听芍樱的理想型。 结果还没问出来,休息室的门被推开,从来不用休息室的芍樱突然进来。 “你们在聊什么?”见崔思琪黏在晏棠止身边,芍樱不露痕迹的皱了下眉。 他们才认识多久,居然凑那么近。 原来晏棠止交际能力那么好吗? “没什么,随便聊聊!”崔思琪心虚,噌得站起来往外走,“我先去忙了,弟弟好好写作业啊~” 芍樱没搭理他,几步来到晏棠止桌边,瞧了瞧他桌角。 “有事吗?”晏棠止抬眼,一副温顺又乖巧的样子。 “这里是不是很吵?”芍樱问,“你要是觉得他们打扰你,我给你重新找个地方。” “还好。”虽然他们展露出对芍樱的好感,让晏棠止有些厌烦,但他不想给芍樱添麻烦。 他望着芍樱,话锋一转问,“你怎么过来了?吧台那边不忙了吗?” “忙。”芍樱言简意赅给出回答,“我只是过来问问,你想喝饮料吗?我做给你。” “我……还是不用了。”晏棠止有些犹豫,“我在这里,会打扰你的工作吧?” 芍樱眯了眯眼,“不要就算了。” 竟然被拒绝了。 她刚才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突然丢下那么多客人,跑过来找晏棠止。 结果还惨遭拒绝。 别人上赶着拿钱请她,芍樱都不愿意,为什么要被晏棠止拒绝? 她越想越气,转身准备离开。 刚走出半步,背后又响起少年刚刚蜕变,清冽干净的嗓音。 “那个……我真的可以要吗?”晏棠止最终还是遵循内心,诚实表达自己想法,“我想喝。” 芍樱冷笑一声,语气充满嫌弃,“呵,你早点这么说不就好了?磨磨蹭蹭,浪费我时间。” 晏棠止心沉了沉,试探着问,“所以,我现在没机会了?” “卖什么惨?跟我来。”芍樱朝他勾勾手指,“不说说过吗?你撒个娇,我什么都答应你。” 什么… 都可以… 答应。 晏棠止突然觉得,弟弟的身份,其实挺好用。 第 11 章 众所周知,暑假时间流逝速度比平常快,转眼间就到了八月。 炎热的盛夏仿佛永远无休无止,天气一天比一天热。窗外,夏蝉没完没了的啼鸣,叫声高亢又惹人厌腻。 芍樱在一片烦人的知了声中,懒洋洋翻了个身,被热醒了。 她下意识看向卧室里的空调,没有正常运作,也不知道是空调坏了还是临时停电。 身上黏黏糊糊出了很多汗,芍樱揉揉自己汗湿的短发,慢吞吞坐起来。 她摸索着从枕头旁边拿起手机,解开屏幕锁,瞅瞅时间。 下午一点四十七。 快两点了。 芍樱工作特殊,向来晚睡晚起。 没有放暑假之前,她惦记着第二天还要上课,或者参加社团活动,偶尔会破天荒早起一次。 但暑假开始以后,芍樱彻底放飞自我,再也没见过12点以前的太阳。 她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拖着步子慢吞吞往浴室走,同时漫不经心点开999+条未读消息。 新手机性能好,反应速度快,即使无数消息一起涌进来,也没有卡。 芍樱动动手指,忽略了所有申请好友的通知,然后才漫不经心扫了眼消息列表。 众所周知,芍樱女士朋友很少,又不喜欢添加陌生人,所以列表里好友少的可怜。 饶是如此,仅存那些好友,依旧能聊出千军万马的聒噪。 芍樱大略扫了眼,发现未读消息大多来自美术社的群聊。 不断更新的群聊对话框底下,是美术社长和付软软的私人对话。 芍樱跟美术社长不太熟,先把他放在一边,宠幸小黏糊精付软软。 付软软:樱樱~你醒来没有? 付软软:醒来之后看一下群聊哦,今天下午社团有活动。 付软软:樱樱!!!!快醒醒!!!社团活动两点就截止报名了 付软软:算了,我想给你报上,免得你错过。 芍樱动动手指,打字发过去。 芍樱:什么活动 付软软:樱樱你终于醒了! 付软软:我刚刚还担心,给你报了名,你不来怎么办? 芍樱:所以,什么活动? 付软软:是这样的。今天,有十几位牛逼轰轰的画家,在咱扶溪市举办联合画展。社长搞到了内部参观名额,组织我们一起去 芍樱:哦 付软软:哦什么哦啊,你一点都不激动吗?我听说那些画坛大佬,今天下午都会到场,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樱樱你那么喜欢画画,如果能跟那些厉害的大师交流,以后肯定会画的更好! 芍樱:没必要,我又不是美术生 付软软:但是你一点都不比美术生差!!咱们社长也说过,你是全社团画的最好的!如果你认真学画画,造诣肯定无法估量 付软软:所以,你去不去嘛~ 芍樱感受到窗外的灼热,本来不想去。 可她抬头,看到死气沉沉的空调,突然改变主意。 芍樱:地址给我 消息发出去,她没等付软软回答,直接丢下手机走进浴室。 用冷水把自己彻彻底底浇了一遍,身上汗渍和燥热感全部冲刷干净。 芍直男随意擦了两下头发,丢开浴巾,走到衣柜前面挑衣服。 芍樱习惯性拿出一件没什么设计美感,宽松肥大、样式普通的大短袖。 正准备穿上,她目光不经意往旁边瞥了眼,拎出一件紧身牛仔短裙。 “哪来的?”芍樱前前后后观察那件牛仔短裙。 自己买过这么骚气的衣服吗? 芍樱努力翻找记忆,没得出结论。 牛仔短裙底下还压了件斜肩小短袖,样式同样很骚气,看起来应该是一套。 芍樱在镜子前比划一下,尺寸正好,干脆换上了。 斜肩短袖领口开得很低,几乎遮不住芍樱那枚艳红的胎记。 她对着镜子,把衣服往上拽了拽,勉强遮住了。 推开卧室门,走到外面,晏棠止正仰躺在沙发那儿看书。 听到动静,他立刻翻身坐起来。瞧见芍樱身上的衣服,表情瞬间变得古怪。 她真的穿了啊… 跟自己想象中一样,果然很好看。贴身的裁剪,将她身段勾勒得淋漓尽致,比之前那些应该丢进垃圾桶的宽松大短袖,漂亮太多了。 只是,这个样子的芍樱,晏棠止有点不想让别人看起。 尤其是那枚芍药红的胎记,他疯狂想要藏起来。 最好藏到只有自己能看的地方。 “你醒了。”晏棠止放下手里的书,习惯性询问,“午饭想吃什么?我给你定外卖。” “不了。”芍樱扯扯衣角,淡淡说,“你收拾收拾,换套衣服,我带你出去吃。” “出去?”晏棠止扭脖子看向窗外。 窗外骄阳似火,下午两点前后,正是最热的时候,芍樱平常宁死都不可能出门。 今天中了什么邪? 晏棠止瞬间意识到,她那身打扮,是为了出门准备的,也不知道准备见谁。 他表情瞬间更冷淡了。 “嗯。”芍樱很少穿短裙,总觉得底下冷飕飕。 她努力忽略那种异样的感觉,跟晏棠止解释道,“我们美术社团有活动。” 哦,原来是社团。 晏棠止面色稍霁。 很快,他又注意到新问题。 “你加入了美术社团吗?”晏棠止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 她本来以为,芍樱那么懒,又那么忙,肯定不会加入社团。 “嗯,大二进的。”芍樱没有解释太多,招呼道,“走吧。” “好。”晏棠止不依不饶追过去,继续打听,“为什么想进美术社?” “跟你有关系吗?”芍樱被问得不耐烦,瞪了他一眼。 “没关系,”晏棠止顿了顿,又说,“但是我很高兴。” 芍樱自顾自往前走,懒得理他。 ——为什么加入美术社团? 因为晏棠止曾经不止一次说过,她画的画很漂亮,她的手适合握画笔。 芍樱听得多了,不自觉就上心了。 不知为何,她不太想把这个理由告诉晏棠止。 芍樱先带着晏棠止去吃了早午餐,然后才赶到举办画展的美术馆。 太阳正毒辣,高高悬在当空,一路上连树荫都很少。 即使撑着遮阳伞,也依旧挡不住高温和燥热。 “热死了。”芍樱忍不住嘟嘟囔囔抱怨,“要不是家里停电,我才不想出来。” “停电?”晏棠止迷茫,“什么时候停电了?” “没停电吗?”芍樱皱着眉,“那我房间的空调怎么关了。” 晏棠止想了会儿,很快得出结论,“因为你一天24小时开着空调,空调坏了吧。” 芍樱有点绝望。 她抬头盯着大太阳,皱眉问,“所以,等我回去时,空调还是不能用,那我怎么办?” 要知道,她从小就怕热,没空调肯定睡不着。 “这个点,叫修理工也来不及了。”晏棠止想了想,给出解决方案,“我回去帮你看看,如果修不好的话,你今晚睡我房间。” “那你呢?” “我睡客厅,我没有那么怕热。”41°高温里,晏棠止穿着长袖长裤,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不怕热。 果然是没有汗腺的冷血生物。 芍樱内心吐槽,还没考虑好要不要答应,耳边响起付软软的声音。 “樱樱~”付软软扑过来,黏糊糊抱住她。 “放开,热死了。”芍樱嫌弃地一把推开,后退半步跟她隔开距离。 晏棠止毫不意外。虽然他不知道付软软也加入美术社团,但从芍樱决定出门起,他就猜测,八成是付软软约了她。 这种天气,能把芍樱女士叫出家门,肯定是生死之交。 “你好慢啊,我等好久了,咱们快走吧。”付软软亲亲热热拉起她的手,晃了晃手里的票,“他们已经进去啦,就剩我们两…三个。” 付软软注意到后面的晏棠止,硬生生改口跟他打招呼,“嗨,弟弟你也来了。” “你好。”晏棠止跟在她俩后面,冷着脸说,“你们继续聊,不用管我。” “好吧。”付软软顺利忽略他,叽叽喳喳跟芍樱讲述这次美术画展有多厉害。 芍樱懒洋洋听着,顺嘴问,“所以,那么厉害的画展,为什么在扶溪市举办?” 扶溪市虽然是本省最大的城市,可在全国排不上号,而且也没什么文化底蕴。 大型画展选在这里,确实太奇怪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付软软耸耸肩,回答,“听说有大佬投资。” “哪个大佬这么无聊?” “喏,票面上写着。”付软软把门票凑到她面前,“瞧,扶溪美术馆与日安集团联合举办。” 听到日安集团四个字,晏棠止和芍樱猛地停住脚步,呆愣愣戳在阳光下任由暴晒。 日安集团… 那不是……? 第 12 章 认识付软软的人都知道,她是个小话痨,最擅长吹彩虹屁。 如果这女的拿出十成功力,路边的狗尾巴草都能吹的千娇百媚、艳压群芳。 她叨逼叨夸了美术展十几分钟,中途累得喘了口气,才注意到旁边两个人毫无回应。 “喂,你俩怎么了?”付软软疑惑地问。 芍樱很快平复心情,淡淡说了句‘没事’,催促她快进去。 但晏棠止依旧处于恍惚中,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甚至踏进开了空调的美术馆,都忘记把遮阳伞收起来,如行尸走肉般跟在芍樱身后。 他一抬眼,瞧见美术馆大厅的画展宣传板。 海报上,四个大字格外清晰: 日安集团。 日安… 晏棠止盯着那两个字,感觉周围自己空气骤然变得粘稠。 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将他紧紧捆缚,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他太熟悉这两个字了。 因为,日安叠起来是个‘晏’字。 晏棠止的晏。 恍恍惚惚中,晏棠止听到芍樱叫他。 “喂,喂…棠棠?” “啊?”晏棠止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连忙应了声。 他迅速把自己情绪收起来,假装无事发生。 晏棠止并不想知道,远在千里之外的日安集团,为什么会突然赞助扶溪市的画展。 他也不想知道现在的日安集团,已经变成什么样子了。 一切的一切,都跟自己没关系。 他现在生活的很好,很平静。 晏棠止特别不愿意打破这种平静。 芍樱视线在晏棠止脸上转了两圈,目光似乎包含了很多情绪。 有那么几秒,晏棠止差点以为,她猜到了自己跟日安集团之间的联系。 但芍樱很快收回视线,淡淡提醒道,“把伞收起来。室内打伞,会长不高的。” “啊!好的。”晏棠止这才回神,注意到撑开的遮阳伞,连忙动手合起来,跟在她身后轻轻说,“其实,我也不需要长高。” “……”芍樱吊起眼尾,斜斜瞪了他一眼,“你在嘲讽我吗?” “没有!”晏棠止立刻否认,湿漉漉望着芍樱,画蛇添足补充一句,“你不矮。” 芍樱确实不算矮,净身高163,穿上鞋还能凑个165的虚假繁荣。 但晏棠止现在已经一米八,比芍樱足足高了大半个头。 明明八年以前,他身高只到芍樱肩膀左后。而芍樱八年前的身高,是159。 遇到晏棠止以后,她每年只长可怜巴巴的0.5厘米。 时间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芍樱越想越觉得郁闷。 晏棠止跟在她身后,急切地说,“你真的不矮!要不然,我以后蹲着给你说话。” ——你干脆跪着吧! “闭嘴!”芍樱冷冰冰甩出两个字,“别影响我看画展。” 晏棠止立刻闭嘴了,乖巧的不像话。 撇去背后弯弯绕绕利益纠葛不谈,这场画展本身,真的非常优秀。 参展作品质量很高,非常具有参考价值。而且还有十几位绘画领域的大师亲临现场,讲述自己创作经历。 虽然本次画展限制入场名额,但噱头搞得足够响亮,赶来参观的游客众多,几个大师的展览馆里里外外围满了人。 芍樱和闷头往里钻的付软软不同,她对凑热闹向来没有兴趣,便留在人群外围等着。 百无聊赖间,目光随意扫视墙上的作品。 相比于众人围观的热门巨作,她似乎更喜欢这些无人问津的冷门画作。 它们一幅幅挂在角落,安安静静,仿佛在等待着读懂它的那个人。 芍樱自认为不是懂画的人。 她没有系统学过美术,虽然大学加入社团,粗略学了一些理论知识,可对于画作评判,只有‘好看’或者‘不好看’两种。 芍樱即使注意到它们,也只是匆匆走马观花,却无法透过表面,读懂背后的故事。 直到—— 画展大厅最角落处,挂了一个小小不起眼的小画框。 周围没有打光灯,它埋没于暗处,没有半点存在感。 但芍樱却突然停住脚步,目不转睛,专注凝视它。 晏棠止紧紧跟在后面,也停下脚步,顺着芍樱视线看过去。 话中是一株开得正好的樱花,每一朵都努力绽放,追逐短暂的花期。 奇怪的是,这幅画中的樱花,颜色并不是淡粉或者淡红,而是用了更为艳丽的芍药红。 芍药红的樱花……晏棠止下意识看向芍樱的肩膀。 她斜斜的领口往下掉了一下,露出半个胎记,隐隐发烫,仿佛快烧起来了。 巧合,绝对是巧合。 应该是画家糊涂,正好上错色了。 芍樱在心底告诉自己。 她闭了闭眼,重新睁开,完美掩饰所有情绪。 “没意思,走吧。”芍樱转过身,招呼晏棠止离开。 刚退了半步,旁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男人。穿着海蓝色衬衫,带着金丝眼镜和贝雷帽,周身笼罩着一股艺术家气息。 “小姐,你对这幅画感兴趣吗?”突然冒出来的男人问。 “还好,不是很感兴趣。”芍樱无懈可击的回答。 “好吧,”男人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语气失望至极,“你看了那么久,我以为你肯定感兴趣呢。” 晏棠止对随便跟芍樱搭讪的男人没好感,向前半步挡在他们中间,硬邦邦问,“请问你是谁?” “哦,失礼了。”男人直了直身体,指了指后面的花,自我介绍道,“我是那副画的作者。” 原来是作者,晏棠止重新看向墙面,飞快扫了眼画框角落,那个不起眼的署名。 凌子川 晏棠止没听过他的名字,但芍樱听过,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原来你是凌大师?”芍樱表示难以置信。 他应该在人群最中央,被大家簇拥着,怎么会躲在角落? 凌子川,画坛金字塔顶尖的人物,经常一副作品能卖出几百万高价。业内谁见到他,都要尊称一句凌大师。 今天这场美术展在黄金位置,为凌子川设置了专门的场馆,展示他近几年的作品。 凌大师的专属馆自然人满为患,甚至外面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想瞻仰大师作品的人都聚集过去了。 所以,大家才没有注意到,这边小角落里,还有一副漏网之鱼。 而且,芍樱之前听付软软叨逼叨,罗列了一大堆会来到现场的人,其中不包括凌子川。 这位大师太神秘了,很少出席公开场合,见过他本尊的人少之又少。 所以,凌子川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又为什么,向来擅长动景的凌子川,会画一幅芍药红的樱花呢? 实在太奇怪了。 “大师不敢当,我确确实实是凌子川。”凌子川向上推了推帽檐,目光扫过芍樱和晏棠止,继续说道,“其实,我躲在旁边偷偷观察很久了,就等着谁能注意到那副画。” 晏棠止立刻问,“为什么?” “因为,那副画本来是我送给朋友的。画好之后,那位朋友却不肯要,所以我就把它带过来了,请主办方随便挂在不起眼的角落。” 凌子川的作品,价值不可估量。 那位‘朋友’就算不喜欢,倒手卖掉也能赚一大笔,为什么会拒绝呢? 而且就算朋友拒绝了,凌子川还有上百种处理方式,为什么要挂在最不起眼的角落? 在他们的疑惑中,凌子川继续讲述,“这幅画呢,其实代表我朋友的孩子。听说他有一枚芍药红的樱花胎记,我想一定很漂亮,就忍不住画了。” 芍樱身体瞬间僵住了,眼神暗了暗,紧紧抿住唇。 晏棠止看到画的瞬间,就隐隐预感到什么。听见凌子川这么说,并不惊讶,静静等待他继续讲述。 “其实我没见过他,因为小孩早就跟我朋友分开了。我也很少听朋友提起,连那个孩子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凌子川顿了顿,视线直勾勾望着芍樱,“但是她隐约提到过,十年前,自己把孩子留在了扶溪市。所以把画带过来,试试看能不能为作品找到第二个主人。” 凌子川说这话时,视线又往下压了压。 芍樱短袖的领口太低,这半会儿又掉了一截,露出胎记的轮廓。 虽然只有轮廓,也足够凌子川看清楚了。 凌子川淡淡说,“很幸运,我找到了。” “凌大师,你肯定找错人了。”芍樱微微弓起身体,攥紧领口,重新挡住胎记。 她声音冰冷—— “我父母早就死透了,怎么跟你做朋友?” ※※※※※※※※※※※※※※※※※※※※ 中途他们会分开追逐各自梦想和生活,弟弟很快就会长大的! (分开的部分不详写,重逢之后就是文案剧情了,大概等十章左右) 感谢大家! 第 13 章 ‘父母早就死透了’。 晏棠止第一次听她提起父母,竟然用如此决绝,近乎诅咒的方式。 而且晏棠止敏锐地感觉到,芍樱在说谎。 但是他并没有深究的打算。 活在世上,每个人都有想要隐瞒的事。 自己有,芍樱当然也有。 芍樱依旧紧紧攥住衣角,挡住自己的胎记,低声招呼晏棠止,“走吧。” 晏棠止立刻‘嗯’了一声,半个字都没多说,配合着跟她往外走。 “等等!”凌子川见她要走,有些急了,连忙叫住芍樱,“你们才刚刚过来吧?什么都没看呢,这就要走了?” 芍樱皱起眉,干巴巴说,“没什么好看的。” “但是这场画展的票很难拿到,你们既然进来了,起码应该转一圈吧?”凌子川似乎感受不到她的抵触,脸上带着微笑,温温柔柔提议道,“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提供讲解服务。” 凌大师的陪同和讲解,对美术生和美术爱好者来说,绝对是莫大殊荣。 芍樱却想也不想拒绝,“不必了。” 她能感觉到,凌子川并不是坏人。可他性格太麻烦,让芍樱不愿意过多接触。 “真的不再留一会儿吗?”凌子川略有遗憾,再接再厉接续说,“投资方会举办抽奖活动,几乎人人有份,你们不试试运气吗?” “不。”晏棠止秒拒。 此次画展的投资方是日安集团。 听到投资方还要举办活动,晏棠止表情更冷淡了。 日安给的奖品,就算跪着捧着自己面前,晏棠止也懒得多看一眼。 “凌大师。”芍樱深深呼出一口气,撩起眼皮,终于找回自己以往的脾气,直截了当怼过去,“有没有人说过,你很烦。” “有,当然有。”凌子川大大方方承认道,“我想送画的那个朋友,也觉得我很烦。你俩性格还…” “打住!”芍樱眉头皱得更深,“咱们两个萍水相逢,我对你的交友圈不感兴趣。” “也对,萍水相逢。”凌子川点点头,居然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自然而然请求道,“可以加个微信吗?” 芍樱:…… 果然百闻不如一见,大师滤镜碎了一地。 晏棠止:??? 搭讪我姐姐,您眼里看得见我吗? “加微信而已,给个面子呗?我又不是什么坏人,只是喜欢多管闲事而已。”凌子川在烦人的道路上大踏步前行,一步一步探索死缠烂打的下限。 可他管得闲事太多,又是芍樱最不愿意提起的事。 理智告诉芍樱,不应该跟这种人牵扯。 应该扭头就走,离他越远越好。 见芍樱无动于衷的样子,凌大师继续怂恿,“你今天既然过来参加画展,代表队美术领域多多少少有些兴趣。跟我结交,总没有坏处,对吧?” 何止没有坏处。 芍樱如果拿到他微信号,挂到网上卖。仅仅凭‘凌子川’三个字,自己就能赚一大笔。 哪怕撇去这个人名气不谈,他在美术方面的造诣和知识,也会给芍樱未来发展,提供莫大的帮助。 芍樱内心斟酌思考,权衡利弊。 他感觉自己整个人仿佛被放置在天秤中央,托盘两边是‘加’和‘不加’两个选项。 芍樱微微垂着头,难得如此纠结,左右总是摇摆不定。 还没等芍樱思考出结果,晏棠止的手从旁边伸出来,打开微信二维码凑到凌子川面前。 “你加我吧。”晏棠止给出新的解决方案,“之后有需要联系的事情,我会转告她的。” “你是…?”凌子川看向晏棠止,微微一愣,仿佛刚刚注意到他这个大活人。 晏棠止眯了眯眼。 果然,这个人刚才光顾着撩芍樱,压根没注意自己。 晏棠止冷着脸,指了指芍樱,“我是她弟弟。” 凌子川恍悟,“哦~原来是弟弟啊。” 晏棠止听到他那个‘哦~’,总觉得非常不爽。 两个人很快交换了微信号,凌子川熟门熟路修改备注,眼睛盯着芍樱问,“方便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芍樱随口回答,“芍樱。” 凌子川不着痕迹弯了下唇角,顺势问,“芍药的芍?” “呃…”芍樱刚要回答,又迅速意识到不对,硬生生改口,“带了个艹的芍。” 她语气太差,听起来像骂脏话。 芍樱女士虽然脾气暴躁,但平常很少说‘艹’这种字眼。爆粗口这种事,跟她漂亮明艳的长相太不符合了。 “噗嗤……”凌子川被戳到莫名的笑点,捂住嘴转过身去。 芍樱懒得理他,朝晏棠止勾了勾手指,“走了。” 他俩仅仅只在美术馆内留了半个小时,走出来时,外面依旧艳阳高照。 芍樱沐浴在毒辣的阳光中,深深觉得,选择今天出门的自己,一定是脑子进水了。 “姐姐,现在时间还早。”晏棠止问,“你准备去打工吗?” “不去,今天请假。”芍樱语气糟糕至极。 她现在心情很差,已经不想思考请假一天,会损失多少工资。 “那我们去哪里?回家吗?” 芍樱躲在伞下,低头瞅瞅沐浴在阳光中的小腿,立刻决定,“现在太热了,找个商场躲躲,等太阳下去再回家。” 做出这个决定时,芍樱女生完全没注意到—— 午后,年龄相差不算太大的一对男女,各自精心打扮一番,结伴逛商场。 这个场景在外人眼中,简直像约会。 而晏棠止立刻注意到了。 他眼眸暗了暗,舔了下唇,轻声叫住芍樱。 “怎么?你下午有安排?” “不是…”晏棠止指了指美术馆里面,艰难地说,“你忘了一个人。” “啊!”芍樱终于记起来了。 她差点又抛弃了大明湖畔的小可爱。 于是,芍樱给付软软打了个电话,双人约会顺利变成三人行。 晏棠止:…… 标准结局,唉,我果然不应该提醒的。 不过,带上付软软,还是有那么点好处的。 如果只有芍樱和晏棠止逛街,两个人肯定草草转一圈,而后随便找个角落玩手机。等太阳落下去一些,便迅速赶回家中,各自做各自的事。 但付软软就不同了。她非常热衷把芍樱变成普通小女生,软磨硬泡让她陪着自己,一家店一家店逛过去。 所以,虽然过程跟晏棠止期望的两人约会不同,但结果还算愉快,又见到芍樱娇软的一面。 拎着大包小包回到家中时,他能感觉到,芍樱心情好了那么一点点。 大概3%左右。 而这3%的好心情,在芍樱进入自己卧室瞬间,彻底清零。 原因很简单,因为芍樱卧室的空调还处于瘫痪状态,怎么却敲打都没反应。 晏棠止找物业借了梯子和工具箱,摸索着拆开空调盖,捣鼓了半个小时也没修好。 窗外,天已经完全暗了,缥缈的晚风吹散一丝丝闷热。 芍樱定定坐在自己床边,扬起头,望着梯子上的晏棠止。 男生高高抬起胳膊,身体完全舒展开。 隔着薄薄一层布料,能清楚看到背肌清晰的轮廓。 小屁孩发育的挺好啊。 哦,已经不能算小屁孩了。 大屁孩。 “我清理了防尘罩,还是没修好,应该是线路问题。”晏棠止把盖子重新扣上去,三两步从梯子上跳下来,遗憾地说,“应该是线路问题吧,只能等明天修理工过来了。” “行。”芍樱默默接受结果。 “那就像中午说的,你睡我房间,我睡客厅。”晏棠止拍了拍手上的灰,“我先把工具箱送回去。” “啊,你…”芍樱话还没说完,晏棠止已经走出去了。 芍樱独自坐在闷热的房间里,没几分钟就热得受不了。 她不愿意委屈自己,干脆利落站起来,拉开晏棠止房间的门。 当初租房子时,芍樱选了两个卧室面积差不多的两室一厅。 所以,晏棠止房间跟芍樱卧室布局差不多,距离也很近,可芍樱却很少进来。 平常都是晏棠止帮她收拾房间,芍樱心安理得压榨高中生。她连自己房间都懒得整理,更别说进自家崽房间帮着收拾了。 从开始收养晏棠止那天起,芍樱的功能,只有‘人形提款机’一项而已。 如果晏棠止找到更好的提款机,或许就不需要她了。 又如果……晏棠止以后,可以变成自己的提款机,那也挺好。 芍樱久违的踏入晏棠止房间,被里面的景象吓到了。 十六岁大男生,房间出奇干净。 柜子上的书按大小、颜色、种类分的整整齐齐,床上被褥如军训般,叠得四四方方。 房间里没有任何汗臭味,还萦绕着淡淡的柠檬香气,特别像芍樱自己沐浴露的味道。 芍樱觉得好奇,四处转了转,没找到任何这个年纪男孩的‘私藏品’,反而在书架角落找到几个空首饰盒。 咦?男孩子房间为什么会出现首饰盒? 晏棠止内心果然住着一个小公主吧。 ※※※※※※※※※※※※※※※※※※※※ 晏棠止:…… 气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感谢大家! 第 14 章 晏棠止把工具箱还回去,又匆匆回到房间。 客厅里没有开灯,光线很暗,闷热地高温惹人烦躁。 屋里两个卧室,只有自己那边亮着灯。 晏棠止立刻意识到:芍樱呆在自己房间里。 他直直戳在卧室外面,深深呼吸两次,才握住门把手推开卧室门,神色自若的走进去。 屋子里面,空调温度设置的很低,冻得晏棠止差点打个哆嗦。 可芍樱就喜欢这样,把空调温度设置到最低,然后盖上棉被睡觉,特别费电又不健康。 晏棠止曾经提醒过无数次,但芍樱始终坚持‘虚心接受、死不悔改’的做事准则,逼得他渐渐放弃了。 此时,芍樱穿着短裤,双腿交叠坐在他床边,打着哈欠翻开书架上的书。 听见开门声,芍樱眼皮一撩,“你回来了。” “嗯。”晏棠止低低应了声,避开视线说,“我拿点东西就走。” 芍樱满不在乎的说,“走什么,这儿是你的房间。” “但是今天晚上你要睡,我睡客厅。” “今天41度,客厅没空调,肯定很热。”芍樱丢下手里的书,张开双臂,直直向后倒去,仰躺着盯着晏棠止,淡色薄唇轻启—— “一起睡呗。” “……”晏棠止觉得自己要疯了。 并不是因为芍樱的提议,而是因为她语气,实在太随便了。 每次听她用那种语气说话,都让晏棠止觉得,自己在芍樱眼里,始终是那个八岁小孩。 永远、永远、永远也别想长大。 这种感觉特别憋屈,偏偏又无法反驳。 晏棠止抱起自己的枕头,硬邦邦说,“我睡客厅。” “咦?”芍樱翻身坐起来,眯起眼神审视他,“崽,你又闹什么脾气?” “我没有闹脾气。”晏棠止抱着枕头靠在墙边,眼睛直勾勾盯着芍樱,认认真真提醒道,“姐姐,我16了。再过两年十八岁,快要成年了。” 芍樱揉揉头发,随意说道,“我知道啊。” “嗯,那你也应该知道,我们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晏棠止索性把话摊开,直截了当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太合适。” 他以为,自己把话说到这份上,芍樱总该明白点什么。 结果… “噗嗤——哈哈哈哈哈!”芍樱笑得用力捶床,发出巨大声响,惹得楼上邻居大吼着让他俩小点声。 芍樱笑声稍微收敛了点,但还是没停。 她捋了捋气,这才开始嘲笑晏棠止,“孤男寡女哈哈哈!这种词谁教给你的?你封建社会的老祖宗吗?都已经21世纪了,竟然还有这种说法。” 自家棠棠内心果然是个大家闺秀,还懂得守身如玉。 有点可爱。 晏棠止望着她,满眼无奈,“别笑了,姐姐。” “哈哈哈哈哈…照你这种说法,咱们已经孤男寡女住了两年,早就不合适了。” “那不一样…”同住这两年里,晏棠止极力保持两人之间的界限,一点越轨的事都没有做。 他们房间一直是分开的。要不是因为今天芍樱那边空调坏了,也不至于搞得这么尴尬。 “有什么不一样?只是挪了个窝而已。你如果介意…”芍樱努努嘴,坦荡荡说,“大不了我睡地上。” “不行!”晏棠止秒拒。怎么可能让她受那种委屈? 芍樱从善如流说,“那你睡地上,就这么定了,去把外面沙发上的凉席拿进来。” 晏棠止抱着枕头,盯着她无声看了会儿,最终做出妥协,放下枕头去外面抽凉席。 晏棠止少爷出身,讲究得厉害。 他把本来就很干净的地板,认认真真打扫两遍,又用旧试卷在地上垫了一层,才把凉席垫上去。 芍樱注意到,小少爷用来铺地板的纸,全都是接近满分的考试卷。 这要是换成别的学生,肯定恨不得裱起来当传家宝。 他倒好,完全当成废纸处置了。 铺好地铺以后,晏棠止脱了鞋子,身上还穿着长袖和长裤,就直接躺在凉席上,用薄棉被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芍樱趴在床边,伸长穿着短裤的腿,轻轻踹了他一下。 “喂,你把自己裹得那么严实,不热吗?” “不热。”晏棠止往旁边躲了躲。 芍樱空调温度设置的太低,他甚至觉得有点冷。 “咦,你果然没长汗腺吧。”芍樱吐槽着关了灯,翻身钻进被窝里,像平常一样准备开着最低温度睡觉。 闭上眼睛之前,她突然想起之前跟晏棠止关于空调的争执。 ‘你温度稍微调高一点,总维持16度对身体不好,醒来容易头疼。’ 芍樱当时正在吃冰淇淋,无所谓的说,‘还好,我习惯了,也没有头疼过。’ ‘那是因为你现在还年轻,等我老了…’ ‘等我老了,后悔已经来不及了。’芍樱抢先替他说出台词,笑意盈盈望着晏棠止,‘崽,你明明比我小五岁,从哪学来这么多老头子言论?’ ——那时候,芍樱没想到,自己立完flag没几天,就因为洗完澡懒得吹头发,又吹了一夜空调而发烧了。 头疼持续了好几天,害得晏棠止一回家,就守在床边照顾她,提前享受赡养老人的感觉。 晏棠止苦口婆心劝了大半天,没有任何效果,无可奈何放弃了。 结果他准备离开,芍樱又凑过来,好奇兮兮问,‘所以,你房间空调开几度?’ 晏棠止回答,‘26。’ ‘26?’芍樱看他的目光充满鄙夷,‘那跟不开空调有什么区别?人类科技就是被你这样的人浪费的。’ 晏棠止转过头看她,认认真真说,‘我除了特别热的几天,其余时间基本不开空调。’ 其实芍樱知道,晏棠止并非不怕热,只是这孩子自律到近乎恐怖的地步,生活习惯特别健康。 无论是半夜两点呆在酒吧,或者是空调开到16度,对他而言都已经出格了。 “算了,”芍樱缩在被窝里,小声嘀咕,“我勉强迁就你一次。” 她伸出纤细的胳膊,摸索着拿起空调遥控器,将温度往高调了五度。 只能迁就一半,再多就不行了。 芍樱这么想着,于黑暗中,看到晏棠止裹着薄被,蜷缩着背对自己的模样。 她咬咬牙,又调高了一度。 再向你妥协一点点,已经到极限了。 晏棠止闭起眼睛准备入睡,半梦半醒间,听到空调的提示音。 他转过身,看到空调夜间灯显示的数字,微微有些错愕。 “其实,你不用管我的。” “你闭嘴,乖乖睡觉。”芍樱把他的话堵回去,又画蛇添足解释道,“谁想管你了?我是担心空调。如果你这边再坏了,我怎么办?” 晏棠止:…… 所以,我还没有一个空调重要吗? 两个人一个躺在床上,一个躺在地上,谁都没有再说话,空气中只有空调运作的声音。 芍樱作息习惯很糟糕,作为熬夜冠军,她通常后半夜才打着哈欠入睡。 现在时间还不到十点,芍樱根本睡不着。 拿出手机玩了会,又觉得没意思,干脆转过身朝着晏棠止,小声叫住他,“崽,睡了吗?” “没。” “没有你怎么不说话?” “……”晏棠止在地上翻了个身,坐起来跟她平视,“姐姐,你下次让我闭嘴之后,能不能把这件事稍微放在心上?” “我刚才又让你闭嘴了?” “你说呢?” “行吧,我把那条消息撤回。”芍樱实在睡不着,小声询问道,“你困吗?不困咱们来聊天吧。” “好。”晏棠止虽然能睡着,不过他更愿意陪芍樱聊天,“聊什么?” “聊……是啊,聊什么呢?”芍樱迷茫了。 虽然住在一起两年,但他们之间共同话题,似乎并没有多少。 两个人都不是喜欢说话的人,尤其晏棠止,越长大越冷淡,还总喜欢摆着一张冷淡的脸多管闲事。闹得芍樱每次跟他说三句话,就想退出聊天。 这会儿,两个人决定好好聊一次,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芍樱静静躺在床上,鼻息间闻到淡淡的柠檬香味,却跟自己平时使用的沐浴露不太一样。 其中还夹杂着淡淡的、干净的、男孩子的味道。 芍樱仿佛受了蛊惑,不受控制说,“来聊一聊各自的秘密吧。” “……好。”晏棠止答应了。 如果对方是芍樱,他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那我先来。”芍樱语气挺平静,淡淡说,“今天白天在美术馆的时候,我说了谎。我父母没有死。” 顿了几秒,她又说,“父亲我不清楚,母亲肯定没有死。当初我去溪远镇孤儿院,是她亲手把我送过去的。” 晏棠止心下一惊,连忙追问,“为什么?” “因为我长大了,她不能带着我。”芍樱若有似无笑了下,用清冽干净的语气陈述道—— “她是个婊|子。” ※※※※※※※※※※※※※※※※※※※※ 男主复仇线不会虐,期间各自成长的部分也不会虐,大家安心看吧! 感谢大家! 第 15 章 “她是个婊|子。” “啊?”晏棠止清清楚楚听到自己声音里的错愕。 芍樱却一副无所谓的状态,漫不经心说,“或者应该说…妓。要么稍微正式一点,叫性工作者。反正吧,就是做那种营生的。” 黑暗中,晏棠止转过身,看向躺在床上的芍樱,想努力透过黑暗看清楚她表情。 芍樱语气始终平淡,没有太多起伏,不给晏棠止偷窥情绪的机会。 “我三四岁吧,刚开始懂事,她一直做那种勾当,靠着出卖色相养活我。” “别说了…”晏棠止不忍心继续听,轻声打断。 周围漆黑一片。视觉失去效果以后,感官便会被无限放大。 他听到芍樱若有似无笑了下,故意逗小孩似的,“怎么?不想听?” “……”晏棠止无法立刻回答。 坦白来说,他非常想听。 相处这些年,他越来越在乎芍樱,已经把她当做人生里最重要的人。 对于那些自己无法参与的过往,晏棠止当然会好奇,想要探索,想要多了解她一点。 但,如果那些往事揭开,会伤害芍樱,晏棠止宁愿永远封印自己的好奇心。 他斟酌思考,半晌没有得出结论。 反倒是芍樱先打破沉默。 “没关系。”她突兀的说。 这句‘没关系’听起来很没有逻辑,但晏棠止却听懂了。 ——没关系,已经过去很久了。 ——没关系,已经不会难过了。 “真的没关系吗?”他小心翼翼问。 “嗯。”芍樱翻了个身,枕着自己胳膊,“其实,如果你想知道,我随时都可以告诉你。但是你从来没有问过。” 晏棠止闷闷‘嗯’了声。 “从我懂事的时候开始,我妈妈呢,她一直是个……性工作者。”芍樱最终选择了比较委婉的说法,跟晏棠止讲述道,“我记忆最开始,自己只有三四岁,跟妈妈一直住在小出租屋内。” “那片地方的女人,都跟妈妈坐着同样的事情,努力生活下去。”芍樱淡淡说,“我妈妈跟她们不同,她是最漂亮的。而且,她还带着我。” 没有一个性工作者,身边会带着女儿。 可她妈妈没有办法。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父亲是谁,或者,他早就死了。” 晏棠止轻轻插话,“阿姨没有提过吗?” “没有,我也没问过。”芍樱自嘲道,“她做着那样的工作,我爸爸是谁都不奇怪。可能是附近农民工,也可能是路边乞丐,谁知道呢。” 晏棠止急急打断她,“别瞎说!” 在晏棠止心中,芍樱总是美好又神圣,不容侵犯。 芍樱没搭理他。话匣子已经彻底打开了,自顾自继续讲。 “我妈妈每次接客,都会把我藏到衣柜里。所以你也知道,我到现在都很害怕狭小、黑暗、又潮湿的地方。” “等到我六岁的时候,该上小学了。别的家长都会把孩子送到学校里,但我妈妈隔了三条街,就让我自己走。以前我不明白为什么,跟她哭跟她闹。后来我才明白,她怕自己给我丢人。” “我上学以后,妈妈其实打算换个正经工作。但她读书少,技术性工作无法胜任。生了我之后身体不太好,没办法做太辛苦的工作。像是服务员之类的工作,又没办法维持家里开支。” “她找啊找,终于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在一个厂子里,帮老板端茶送水打印资料。那几天她很开心,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回归正常生活了。结果上班第二天,老板就开始动手动脚,还说她送上门来,不就是打着那种主意。” “从那以后,我妈妈明白了,她走不到正道上了。后来几年,也一直浑浑噩噩的生活着,直到我十岁的时候。” 芍樱转向晏棠止,正儿八经问,“我漂亮吗?” “漂亮。” “我说小时候。” 晏棠止点点头,“特别漂亮。” “嗯,我小时候特别漂亮。有次我放学回家,被妈妈的客人发现了。他们居然问我妈妈,我什么时候可以接客,他们愿意花大价钱。那些人还说,婊子的女儿是小婊子,天生就应该接客。” “我妈妈特别生气,拼命跟他们撕打。那么瘦弱的女人,竟然把男人推出家门。” “然后她抱着我,哭了很久很久。久到我睡着又醒来,她还在抱着我哭。” “再后来…她把我送到溪远镇孤儿院。” “所以,你其实不是孤儿?”晏棠止急急追问,“那阿姨呢?” “走啦!”芍樱轻快的回答,“走的特别干脆,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她临走前,还说我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以后不要找她,就当妈妈已经死了。” “难怪你今天这么说…”晏棠止喃喃。 他觉得心脏仿佛被揪住,疼得厉害。 虽然芍樱没有哭泣,晏棠止却想抱住她好好安慰,告诉她没事了,以后有我在。 可是他不能,晏棠止按住自己手,清醒又冷静的告诉自己:不能。 我现在没有保护芍樱的能力。 必须成长的快一点,再快一点。 “嗯。虽然妈妈抛弃了我,但是我能够理解她。”芍樱轻轻笑着,声音难得有些娇软,“她很爱我。” 芍樱很清楚,抛弃,是妈妈对自己最后的保护。 所以她没有怪过母亲。 但两人既然做过约定,以后没有任何关系,芍樱也不打算贸贸然千里寻母。 今天看到画的瞬间,芍樱其实动摇了,很想追问凌子川,问问妈妈现在怎么样?生活的好吗? 可她很快冷静下来,努力说服自己,用若无其事伪装自己。 ——这些年,她一直呆在扶溪市,从来没有离开过。 如果母亲想要找到自己,想知道自己近况,她早就应该找上门了。 既然她没有任何动作,说明母亲不打算跟自己联络,她甚至连那副画都没有要。 芍樱是个信守承诺的人。 所以,当两人取消约定之前,她只当母亲死了。 “仔细想想,我童年好像挺无聊的。”芍樱伸长腿,踹了脚晏棠止,“到你了。” “什么?” “装傻?”芍樱嗤笑,“说好了分享秘密,总不能只让我说吧。” “哦……”晏棠止拖长调子。 芍樱听他不情不愿,翻了个身,闷闷说,“不想说算了,我懒得听,睡觉吧。” “没!我没有不想说。”晏棠止抿了下唇,挠挠头发,犹犹豫豫开口,“我只是在想,要从哪里开始说。” “就从那张名片开始吧。”芍樱提醒道,“上个月,那个严铮律师给我的名片。” “好吧。”晏棠止点点头,当真乖乖讲述道,“严叔叔是我父亲公司的御用律师,我父亲在世的时候,非常信任他。后来父母遭遇意外,也是他送我到孤儿院。” “哦,你父亲有公司,果然是小少爷。” “我父亲公司规模很大,其实今天美术馆的投资商…日安集团,就是我爷爷一手创办,后来又交给我父亲的。” “哇哦~”芍樱吹了个口哨。 她虽然对商界不感兴趣,可多少听过日安集团的名声。 大概八年前,日安集团处于稳步上升期,市值一度位居全国前列。可自从前总裁遇难,公司换了管理团队之后,就开始走下坡路了。 但就算走下坡路,如今的日安集团,依旧是穷人只能仰望的大公司。 “我不应该叫你少爷,”芍樱打趣道,“应该叫太子爷。” 晏棠止任由他闹够了,才无奈地说,“姐姐,我现在什么都不是,还要靠你养着。” “乖,你这么有出息,我也算做投资了。”芍樱顺嘴问,“所以呢?律师找你做什么?” 晏棠止摇摇头,“不清楚,我没有跟他接触过。因为…” 晏棠止三言两语,概括了当年始末。 自己眼睁睁看着父母尸骨未寒,亲戚们却忙着瓜分家产。看着严铮无动于衷,任由风雨飘摇。 事到如今,他不想追究什么,也不想跟严铮有牵扯。 芍樱听完他的故事,语气随意地说,“严铮现在出现,肯定是来找你的。如果我是你,我绝对会见他。” “为什么?报仇吗?” “为什么要找他报仇?你报仇的对象不应该是严铮。就算是,他也应该排到最后。”芍樱眼睛,在黑暗中仿佛透着光芒。她冷声说,“晏棠止,你确定,你真的不想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吗?” 晏棠止没说话。 心底有个细小的声音,代替他回答道:我想。 第 16 章 八月末,绵长的盛夏依旧燥热难耐。 暑假里最后几天,晏棠止思来想去,考虑良久,终于找芍樱要来名片,决定主动联系严铮。 电话拨通之后,他却沉默着不知道怎么开口。 此前,晏棠止万万没想到,那么想要摆脱过去的自己,会亲手捡起跟过去的联系。 严铮接到电话,听见那边一片沉默,半晌没有人说话。 他预感到什么,没有挂断,反而小心翼翼问,“小止,是你吗?” “嗯。”晏棠止努力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冷静些,“是我,严叔叔。” 严铮的声音哽在嗓子里,内心百感交集,有无数话想对晏棠止说。 但隔着电话,那些话一时半会没办法说出口。 严铮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深呼吸两次。 晏棠止打来电话,其实在严铮意料之中。他早就料到,那孩子聪敏通透,肯定会跟自己联系。 此前,严铮偷偷关注晏棠止好久。对于他的情况,不能说了如指掌,也算大概了解。 当他把名片留给芍樱时,便怀揣着这种企图,希望对方愿意跟自己联络。 ——因为严铮清楚,如果自己贸贸然出现在晏棠止面前,少年肯定不搭理自己。因此,才选择迂回的方式。 “小止…”严铮声音近乎叹息,低声请求道,“咱们见一面吧?我有好多话想告诉你。” 那边晏棠止沉默半分钟,轻轻应了声,“好。” 见面地点是严铮决定的,选在一个环境清雅的小茶馆。茶馆内有单间包厢,隐蔽性很好,适合谈话。 晏棠止准时来到茶馆外,隔着老远,便闻到一股茶香,丝丝缕缕勾人怀念。 从前,晏棠止父亲在世时,最喜欢喝茶。每每得到好茶叶,都要分给晏棠止尝尝。 那时候,晏棠止还没有到品茶的年纪,总觉得茶水又苦又涩,每次喝一点的都会皱眉,“好难喝。” 父亲纵容又宠溺的揉揉他头发,笑着说,“茶可是好东西,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可惜,没等晏棠止长大呢,身边的茶香永远不在了。 他闭了闭眼,将意识从回忆中抽离,迈开长腿走进小茶馆。 茶馆里面同样风雅,桌椅和柜台全都是竹子,连包厢也用小竹门隔开,上面挂着干竹叶做帘子。空气中弥漫着茶香,淡雅清宁,经久不散。 晏棠止撩开帘子,严铮早已经等在里面了。 相隔八年,晏棠止再次见到这个人,发现他其实没有太大变化。 依旧像自己记忆中那样,成熟,沉稳,严谨。仿佛下一刻,他就会拿着资料走进书房,跟父亲商讨工作。 偶尔还会抽空哄自己,“小止乖,去外面玩。等叔叔和爸爸谈完正事,再带你出去买零食。” 每每这时,父亲总会宠溺的笑笑,“老严,你别惯着他。” “有什么关系?孩子年纪小,是应该宠着。” 晏棠止心知肚明,那段时间永远也回不去了。 而今时过境迁,坐在严铮对面的人换成了自己。 可情况并不像父亲期待的那样,渐渐长大的晏棠止,没有好好继承偌大的晏家。 晏棠止想起芍樱问自己的话。 ‘晏棠止,你确定,你真的不想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吗?’ 他当然想,扎在心底那么深的执念,怎么可能不想。 晏棠止确实很珍惜跟芍樱相处的平静温馨,所以安于现状。 其实在他内心深处,那股火从未熄灭过。 只是,晏棠止害怕燃烧时会伤害最重要的人,才一直选择忍耐。 可现在,最重要的人推了自己一把。 所以他来了。 “小止,终于又见面了。”严铮起身,深深看了晏棠止一眼。 当年稚嫩孱弱的小小少年,而今变得成熟许多,个子已经比自己还高,模样也愈发俊秀。 他往晏棠止身后看了眼,“你姐姐呢?没跟过来吗?” “没有,我也不打算让他过来。”晏棠止眯了眯眼,“毕竟,这是我自己的事,我必须独自面对。” 严铮语气带着欣慰,“嗯,长大了啊。” 记得以前,晏棠止特别黏大人,无论做什么事都要父母陪着。稍微遭到冷落,动辄哭哭闹闹。 当时,晏家的亲戚朋友都觉得,小少爷娇里娇气,以后肯定挑不起重担。 结果天意弄人,现在的晏棠止远比同龄人成熟很多,完美继承了父辈风范。 “严叔叔,”晏棠止满脸冷淡,直勾勾望着他,“我不是来跟你叙旧的。” “巧了,我也不是。”严铮招呼他坐下,倒了一杯茶,笑容逐渐收敛,表情变得格外严肃。 “小止,接下来我说的话,你都要听清楚了。” “根据我暗中调查,当年导致你父母遇难的事故,大概率不是意外——” “他们是被谋杀的。” ** 芍樱走出房间,整个屋子里空荡荡的,没有听到任何响动。 桌上的早餐还冒着热气,晏棠止刚刚离开。 芍樱其实早就醒了,只是一直没有出来。 房间隔音不太好,她躺在床上,能清清楚楚听到晏棠止换鞋、拿钥匙、走出家门的声音。 可芍樱只是安安静静躺着,一直到外面没有任何响动,她才翻身坐起来,慢悠悠走出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吃早餐。 早餐全是自己喜欢吃的。几年相处,晏棠止比芍樱自己,更了解她喜欢的口味。 拿起手机,屏幕停留在跟付软软的对话页面。 付软软:樱樱!你竟然主动约我!这是奇迹吗?! 芍樱:正常点。 芍樱:今天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太无聊了 付软软:弟弟呢?没陪着你一起吗? 芍樱:他有事 而且,芍樱有很强烈的预感。 今晚晏棠止回来之后,两个人的生活,会变得不太一样。 他们两个大概没有办法像以前那样,心照不宣相依为命。 芍樱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比自己预想中还要早。 付软软:哦哦哦,你寂寞了! 芍樱:算了,我撤回上面的话,再见。 付软软:别别别!我错了!约约约!去哪都约! 付软软:所以,咱们要去哪啊? 芍樱:去学校 付软软:???? 付软软:樱樱,暑假还没结束呢,回学校做什么? 芍樱:没什么,只是我突然想画画 付软软:好吧,我去问问社团钥匙放在哪里了。 芍樱:不去美术社团,我想去艺术学院那边看看,听说大三可以申请双学位,我先去问问 付软软:!!!! 付软软:樱樱?你想通啦? 付软软高兴的连发了好几个卖萌表情包,嚷嚷着让芍樱快点出来, 也难怪她激动。 从大一开始,美术社团和几位艺术学院的老师,都觉得芍樱在画画方面很有天赋,想让她往这条路上发展。 可芍樱虽然加入了美术社团,每次按时参加活动和讨论会,却似乎没有改变专业方向的想法。 倒也正常。众所周知,艺术生录取分数,会比其他学生稍微低一些,而且需要足够的专业技能。 因此,大家选第二专业,几乎不会考虑艺术类专业。 付软软每每想到这些,都觉得很可惜。 在她看来,芍樱画画那么好看。拿起画笔时全然投入,非常像艺术家。她的作品很有灵气,蕴藏着无穷潜力。 而且,付软软能够清晰感觉到,芍樱对于自己的未来,没有清晰的打算。 过去两年内,她对本专业总是提不起劲,只有考前几天才稍微突击一下。从大二开始,同学们都张罗着报班考证,芍樱却丝毫不为所动。 从她身上,付软软能看到‘迷茫’两个大字。 而现在,芍樱竟然迈出了改变的第一步。 两人约好时间和地点。见面之后,付软软情绪格外高涨,迫不及待问,“樱樱,快告诉我,你怎么突然想通了?” “也没怎么。”芍樱叼着棒棒糖,语气随意,“从今往后,我该开始自己的人生了。” “欸?你以前不算自己的人生吗?” “不太算吧。”芍樱抬头,透过树叶望向天空,“我以前总被被人牵绊住,想要飞,却不能不管扯住自己的线。不过呢……我快要自由了。” “樱樱…”付软软望着她的侧脸。 芍樱笑得很漂亮,明艳又美丽。 明明好看极了。 她那么坚强,优秀,无所畏惧。 可付软软却觉得,即将自由的芍樱,或许更需要所谓的‘线’。 芍樱认认真真宣布,“以后呢,我可以只为自己而活。” 付软软下意识问,“为什么?弟弟怎么了?” “没什么。”芍樱含蓄的说,“养在鸡窝里的蛋孵出来了。等他长出翅膀,就该变成天鹅…不,变成凤凰。” 到那时候,晏棠止就跟自己没有关系了。 此时此刻,芍樱这么想着,且决定从现在开始,慢慢划清楚两个人之间的界限。 大概这就是养崽的心情吧。 愿他平安喜乐,愿他前程似锦。 当离别来临时,心里虽然有1%的舍不得,却还是选择放手,让他追逐自己的梦想。 啊,我真伟大。 芍樱差点被自己矫情哭了。 ※※※※※※※※※※※※※※※※※※※※ 明天0点入v,希望大家能够支持正版,跟我做一笔30jj币的交易~ 入v之后会尽量多更,弟弟很快就长大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