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男权世界复兴男德》


 第 1 章

    气场是门玄学。
    有的人，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有的人，披个麻袋都显得仙风道骨不可侵犯。
    唐湖，女，27岁，娱乐圈三线以上二线未满的花旦，曾经是瘦成一道闪电的后者，现在却是个体重160斤的球状闪电。
    并拢的大腿像拍扁了的鸡翅，腰身圆滚滚的嵌在沙发里，用生命诠释什么叫虎背熊腰。
    放在半年前，她也有一张精致小脸，配上飒爽冷艳的五官，不喜欢的嫌她高冷拿乔，可一笑起来，那双眉眼亲和力十足，带着丝丝的妩媚入骨。
    但放在眼下，别说照镜子，连上网看新闻都得鼓起勇气。
    【唐湖宣布淡出娱乐圈？】
    【她空有逆天长腿，如今胖若两人，盘点那些过气女星。】
    【震惊！你从未见过的女明星大尺度动作！】
    最后一条新闻出产自uc震惊部，点进去看，是她在商场里买大码女装。
    嗯，尺度的确不小。
    演艺界对身材长相的要求近乎苛刻，增重一斤都是十恶不赦，到了唐湖这个程度，别说拍戏，连cos大白都不见得有人爱看。
    唐湖放下手机，安安静静坐在咖啡店的角落，不再看网上铺天盖地的嘲笑。
    b市购物中心太古里，堪称当地艺术时尚地标，近些年繁华得愈发不像样，一幢幢高楼仿佛敲碎了彩虹拿来装点。
    高处的露天咖啡店里，一个遮遮掩掩的高瘦青年走向角落里的唐湖，比地下党接头还谨慎。
    那人是她的男朋友许明宣，高挺鼻梁上架着比脸宽的墨镜，生怕被熟人认出来：“……你今天是自己开车来的？没让人拍到吧？”
    他许明宣与那么多一线流量明星合作过红毯造型，让别人知道今天来这里和她见面，脸往哪儿搁？
    唐湖迟钝地点点头，被脚下人来人往的商业街衬得愈发局促：“我走的快车道，人不多。”
    “啧，所以你看那些新闻报道，马路杀手全是你们女司机。”许明宣轻浮地砸了咂嘴，嫌弃的视线扫过她臃肿的身体。
    唐湖察觉他的不耐烦，仿佛抓紧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抓住手边的咖啡杯：“明宣，你从前对我不是这个态度，工作室的股份我全都转让给你了，你不是还说，想跟我结婚吗？”
    她用人脉和金钱捧出了许明宣，直到他一路混成小有名气的设计师，自创品牌的知名度节节攀高，本以为是个两厢成就的爱情童话，没想到后期剧情尽数崩盘。
    “结婚？”许明宣厌恶地皱眉，“但你现在吃的药里含有激素，我妈说了，这样的女人生下来的孩子都是畸形。虽然一个女人最大的成就是当母亲，但你也不能这样祸害我吧？”
    “……”唐湖低头，无意间挤出三层下巴。
    工作压力过大让她患上溶血性贫血症，需要服食激素治疗，身体在短短几个月里吹气球一样肿胀起来，广告代言取消，接的角色换人，可即便如此，她的心都是安定的。
    因为她还有即将谈婚论嫁的许明宣。
    唐湖以为失去事业，还有爱情。
    可抛弃事业选择爱情，结果就是事业鸡飞爱情蛋打，剩个空荡荡的草窝给她。
    许明宣自觉翅膀长硬了，迅速将当年立下的海誓山盟扔掉喂狗，甩她甩得比用过的卫生纸还快。
    早知道这样，她当初为什么要帮他？
    然而唐湖从小耳濡目染的传统教育告诉她，女人都是这样温婉体贴的，连受了委屈最好也别表现出来，否则就是泼妇、没教养。
    在大部分华夏家庭里，“传统”并不代表要学习什么古典文化，而是上学不早恋，恋爱就结婚，婚后必须在外温柔大方给足男人面子，在内吃苦耐劳承包一切家务。
    若可扶持男人的事业让其少奋斗二十年，更能获得“贤妻良母”的称号。
    如此种种，让唐湖一度以为男人的生殖器全是纯金镶钻。
    ——荒谬，可笑。
    她温婉了二十多年，得到什么了吗？！
    唐湖气得浑身发抖，大脑中本能的洪水越长越高，哗啦一声，冲破理性的大坝。
    人一旦濒临绝境，下场往往只有毁灭或者爆发两种。
    在身体和精神的双重压力下，她毅然决然的，爆发了。
    现实中，唐湖重新抬起头，唇角噙着一抹破罐破摔的残酷冷笑，瞥了一眼面前的许明宣。
    “我想了想，还是不跟你结婚了。”
    “什么……？”许明宣终于摆脱这个麻烦，明显松了口气。
    “因为要珍爱生命，远离马路杀手。”唐湖深吸一口气，“华夏主要城市交通统计数据表明，九成交通事故、特别是酒驾引发的事故皆由男司机造成，充分证明男人是情绪化动物，天生不适合开车。”
    她顿了顿，只恨身体不好连气都喘不匀：“而且男人三十豆腐渣，上了年纪以后二两肉耷拉得跟老咸菜似的，你的生意再红火，也不如回家相妻教女，那才是正经事。”
    时尚潮男许明宣今年正好三十。
    还沉浸在“二两老咸菜”的粗鄙之语里不能自拔，震惊地磨着嘴唇：“唐湖，你以前不是这么跟我说话的……”
    唐湖讽刺的笑意愈发明显：“怎么，难道你想重新谈婚论嫁了？不过我看你屁股不大，不像好生养的，能保证生女儿吗，我们老唐家可不能在你身上断了根儿。”
    ——爽！
    卸下了身上的枷锁，今天才知道畅所欲言的感觉多么痛快，她又没有诞下耶稣的本事，凭什么要拿圣母的标准要求自己？
    许明宣恶狠狠地提高声音：“唐湖，我从来不知道你是这种满口污言秽语的人！”
    这就污言秽语啦？
    唐湖自觉是个讲文明懂礼貌的人，否则早就反手一个煤气罐送他上天，无辜摊手：“那你今天正好长长见识，不用谢我。”
    肿胀的脸颊依稀能看出几分勾魂摄魄的眼眸形状，教人求而不得，心底又痒又恨。
    雄性都是耿直的视觉动物，许明宣也不例外，刹那间被那双眼睛电晕，对这张大饼脸又拉不下脸面，仍想维持自己的男人尊严：“知道我为什么不要你了吧？被网上那些风言风语洗.脑，真是好的不学，坏的打包。”
    唐湖轻轻叹了口气，用关爱智障的慈祥目光凝视着他片刻：“别说学坏，我哪怕是从楼上跳下去，也比跟你坐这儿浪费时间强。”
    虽然脂肪还长在身上，心里的枷锁却已经拿下来了。
    说罢，她勾唇一笑离开，连走起路来地动山摇的脚步都变得轻快。
    “你都肥成这个样子了，竟然还敢嘲笑我……”许明宣死死盯着她壮硕的背影，突然恶向胆边生，几步追上去，狠狠推拽了她一把！
    虽然他瘦得跟猴儿一样，可毕竟是个有两把力气的男人，唐湖被推倒在栏杆上，刚想撑住身体，却没料到雕花的木栏杆扛不住160斤正面撞击的重量。
    防护栏杆其实还算结实高大，无奈她个子高，脚下一歪没止住去势，跌跌撞撞地翻过栏杆，一头栽进大地的怀抱。
    “砰——！”
    ……
    “男德教育系统检测到您点亮金句：男人造成的交通事故率更高，所以是当之无愧的马路杀手。”
    “点亮金句：男人三十豆腐渣。”
    “正在进行宿主绑定……”
    “宿主‘唐湖’，你可以醒来了。”
    一把夹杂电噪的刻板声音直接在唐湖的脑海里响起，吵得她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还是刚才的那家咖啡店，她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如梦初醒，四周空无一人，脚下繁华的商业街静得像鬼城。
    只有一个立于桌面的沙漏，细如粉尘的白色砂砾从上层倾斜而下，证明时间仍在流逝。
    “我是来自m79星云的男德教育系统w233，希望与你合作愉快。”
    “合作什么？论乌鸦嘴的战略价值，还是没事儿别给自己立flag？”唐湖自嘲地扯起唇角。
    随着对话，她的记忆一点点明晰，终于想起自己是怎么从高台摔下去的。
    而且还是后脑勺着地，不偏不倚磕在马路牙子上，一命呜呼，白长了一身保护内脏减缓冲击的脂肪。
    面前的空气里，突然缓缓浮现一只细细长长的深紫色蘑菇，巴掌大小的造型之猥琐，仿佛失去两枚灵魂之蛋的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喷气式阿姆斯特朗炮。
    换言之，一柱擎天。
    她顿时忘记沉重的心情，把手往桌子上一拍：“你们外星人就长这德行？”
    到底是哪个三流科幻剧组来忽悠她了？
    “我的真正形态在三维世界无法展示，现在的姿态只是低维空间投影，为了提高权威度，这个造型还是仿照你们地球人历史悠久的图腾文明捏成的。”
    “什么文明？”
    “生殖崇拜。”
    “……”唐湖神情复杂地砸了砸嘴巴，“行吧。”
    蘑菇精见她没有异议，用拟真度极高的电子音徐徐道出本意。
    在唐湖生活的这个世界里，女德班一度流行，其十六字箴言“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逆来顺受，绝不离婚”成功忽悠着无数学子。
    ——老公出轨怎么办？
    当然是选择原谅他啊，而且哪个男人不犯错，大不了犯了再改、改了再犯呗。要不是你魅力不足，天天窝在家里成了黄脸婆，他为什么要去找别人。
    ——老公家暴怎么办？
    必须要忍，慢慢他就回心转意了，再说他为什么光打你不打别人，肯定是你没做好妻子的义务。
    这些都是女人要守的本分。
    然而，为什么没有男德班呢？
    男德教育系统w233正是为此而来：“虽然绑定在宿主身上时你已经死亡，不过我可以将你送回数年前，完成任务。”
    “我还能回去？”唐湖见重生有望，先妥协了三分，“同样是一手牌，有的人打得稀烂，有的人却能逆境翻身，让我重新过一遍，再烂也不可能落得这么个结局。”
    “不愧是我的宿主，才刚突破自我，这么快就恢复了迷之自信。”
    蘑菇精的菌盖上长出一对黑豆似的眼睛，看起来终于不那么猥琐，反倒透着胆小菇的诡异萌感：“作为回报，系统会给予你最大限度的帮助，也就是地球文化中经常提及的‘金手指’。”
    “那我的金手指是空手变钞票，还是撒了金坷垃亩产八万八的空间农场？”
    “非常抱歉，两者都不是。”

 第 2 章

    唐湖刚萌生砍号重练的喜悦，又被这盆冷水浇得一干二净：“蘑菇精，作为一个这么废的系统，你就半点都不觉得惭愧吗？”
    w233转了转纯黑的豆豆眼：“不惭愧，系统可以让你登上人生巅峰。”
    ——人生巅峰？
    唐湖眼前突然有一阵恍惚。
    w233为了证明自己极其有用，菌盖部位发射出一道薄薄的淡蓝色光线，形成悬浮屏界面，科技感十足。
    唐湖眼前立刻出现一个半透明的屏幕，系统主界面上显示着自己的各项数值：
    [试验体姓名：唐湖]
    [身高：170公分]
    [体重：82公斤]
    [人生经历：22岁毕业于b市电影学院表演系，曾参与《龙门飞鲤》拍摄，饰演角色“容歌”在电影上映当天引爆微博热搜……后因病淡出娱乐圈，在与交往对象许明宣约会时死于坠楼。]
    [系统评价：诶嘿~爽文的开端，虐文的结局。]
    ……
    忽略掉那一行充满恶意也是大实话的评价，连唐湖都忘了自己还有这么辉煌的过去。
    她的视线下移，系统界面开始自动加载新页面。
    【已点亮男德教育金句】
    1、男人造成的交通事故率更高，所以是当之无愧的马路杀手。
    2、男人三十豆腐渣。
    3、……
    4、……
    前两行文字都是金灿灿的，仿佛达成了什么成就，第二行往下的对话框却仍是一片雾霾灰。
    而再下一页，明晃晃的“系统商店”四个大字差点闪瞎了唐湖的眼。
    【系统商店】
    [身高不够一米八，当个总裁也白搭]（2点积分）：
    有道是，瘦身容易长个儿难，同样是可以让王氏破产的人生赢家，身高1米8的是霸道总裁，身高1米7的只能沦为霸道总经理。你还在为这个问题而烦恼吗？有了它，身高立刻增加5公分，体重减去5公斤。
    [引以为傲的自制力]（3点积分）：
    作业写到一半就忍不住拿出手机玩起来？即将迟到却还贪恋冬季被窝的温暖？面对美食只有不想吃的没有吃饱了的？专属技能‘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帮你控制自己，从此闻鸡起舞，不再摸鱼。
    [我这个磨人的小妖精]（5点积分）：
    还在担心魅力值不够？发动此技能后，只要你嘤哼一声，所有人都会心神一荡，虎躯一震，销.魂得不能自已。
    [没有人可以拒绝我龙傲天]（3点积分）：
    顾名思义，没有人能拒绝你的请求，建议配合[王霸之气]使用。
    ……
    如此种种技能，着实让唐湖大开眼界，然而每个都还是未使用的状态，需要积分兑换。
    “宿主，满意你所看到的一切吗？”w233不知不觉换上一副的霸道总裁的口吻，可惜声音仍旧没有起伏。
    唐湖斟酌片刻：“刚才看到悬浮屏幕的时候，我以为自己进入了科幻世界，但两秒后画风变成‘屠龙宝刀点击就送’的弱智页游，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习惯就好。”
    “……那我怎么完成任务？”
    “系统并不需要你开班设坛，连孔圣人都说，有教无类，所以又何必拘泥于形式，寓教于乐才是我们的目的。”w233解释，“宿主只需要回到过去，将身边出现的被称之为‘直男癌’的危险物种一一调.教，或直接碾压。”
    唐湖点头：“有道理。”
    “感谢宿主配合，系统即刻将你送回到十年前。”
    ——为什么偏偏是那个时候？
    唐湖刚想开口询问，整个人的意识被剥离出现实，眼前漆黑了片刻，走马灯一样晃过无数细碎凌乱的画面。
    她出生于传统的家庭，这份“传统”专指重男轻女，不过因为计划生育执行的到位，所以家里只有她一个孩子。
    然而对唐父来说，家里的一个女儿足以让他在逢年过节的亲戚聚会上抬不起头，幸好亲弟弟，也就是唐湖的叔叔生出了儿子，老唐家才不算“断了根儿”。
    唐湖好歹上过学见过世面，再回到那个古板守旧的家庭，就有种精神分裂的感觉。
    前世不算飞黄腾达，至少也不缺戏拍，可在唐家眼里，她只要胯.下长不出二两肉，就永远是个丢人现眼的丫头片子。
    不过骂归骂，该用得着她的地方却一点都不含糊，高中毕业的堂弟想进娱乐圈，她处处提携，实在当不成明星出道，也跑关系给他混了个高级助理的工作。
    就连堂弟偷开老板的保时捷兜风，把车撞坏以后也是她出钱买辆新车赔偿，谁让他们是一家人呢。
    这种好姐姐，通常有个非常贴切的名字，叫做扶弟魔。
    所以她的前半生，就是不断在矛盾里挣扎升级的过程。
    一方面认为这种畸形的家庭关系是个累赘，另一方面，又因为不知道如何处理，只好任由家庭摆布。
    唐湖就像只自幼被链子拴起来的小狗，小时候反抗不了，长大了不敢反抗，摆脱不了吸血的原生家庭，只好把所有希望放在许明宣身上。
    她觉得许明宣能懂她，掏心掏肺的对他好，却忘了向来是什么锅配什么盖儿，包子只能招野狗。
    许明宣的真实人品并不比唐父强多少，大男子主义在他身上集中体现为：他既没有比她能干的本事，也没有容忍她比自己能干的肚量，动辄挑三拣四，用刻薄言辞打压她，来换取一点可怜的自尊心。
    直到唐湖事业翻车，因为治疗溶血性贫血症服食激素治疗，身体像吹鼓了的气球一样圆润起来，他见无利可图，将失去最后一点利用价值的唐湖推下高台。
    ……
    大梦方觉醒。
    唐湖以旁观者的角度走马观花般看完了自己的一生，睁开迷蒙的眼睛。
    真的重生了？
    阳光从擦得纤尘不染的玻璃窗静静透进来，灿烂温暖，照亮一具穿着朴素牛仔裤的年轻身体。
    唐湖活动着手脚从单人床上爬下来，这是她的宿舍，家具无非床椅桌柜，半新不旧，却收拾得相当干净。
    立在床边的单门衣柜上黏着一面穿衣镜，她走过去照了照，疏离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脑海。
    ——这是她堪堪十八岁，还没出道拍戏的那年。
    娱乐圈里不缺美女，可什么样的长相才能长红不衰？
    诚然，大部分人都能回答出一句“漂亮的”，但美也分三六九等。
    网红脸是最容易入手的漂亮，国内随便找家三甲整形医院就能做，只要眼睛够大下巴够尖，不愁吸不了粉，可惜千人一面，大家都是一张换汤不换药的脸，仿佛找了同个主刀医生。
    这样的脸，平面硬照或许能看，但戏路窄，可塑性基本为零。
    唐湖凝视着镜中的自己。
    典型的东方古典韵味十足的模样，覆在西方人一样轮廓分明的骨上，不笑时视线像利刃剖出来的锐利干净，不经意地一眼望过去，也足以在视网膜留下深刻印象。
    如果非要用个具体的词汇形容，唯有“高级感”可以概括。
    这份高级，哪怕是她现在穿着35元一条的水洗蓝牛仔裤加变形的白衬衫，也足以营造出颓废疏离的美感。
    而眼睛再往下看，毫不夸张的说，那真是脖子以下全是腿，简直是个蜈蚣精。
    唐湖脑子里突然冒出这句从前网上对自己的评价，才想起来她不是腿多，是腿长。
    然而一副天生的衣架子，在唐父眼里也是件让他抬不起头来的事情：一个女孩子长得那么高，以后还怎么嫁出去？
    不光如此，作为女人，既不能比男人个子高，比男人事业红火也是不行的。
    好在唐父脑子不正常，唐湖也懂得争气，凭本事考上北电表演系，已经熬过军训成为准大一新生了。
    正值国庆长假，她第一次摆脱家庭束缚留在学校，享受将近十天的假期。
    唐湖摸清现在的时间点，嘴角扬起期待的微笑，意气风发地握拳，脸上还带着少女的蓬勃朝气：“以前有个特别有名的导演，说我长了一张天生适合大荧幕的脸，我那时候诚惶诚恐的，以为他在说客气话，不过终于想好自己以后该干什么了。”
    娱乐圈乱是乱，捧高踩低，见你过气恨不得奔走相告，可除了甜甜圈，哪个圈不乱？
    她要在这里杀出一片天地。
    正是因为尝过跌入谷底的滋味，所以对高处的风景更加向往。
    唐湖还没演过大制作，却清楚掌握着未来十年的票房趋势，那么用从前的经验制造一条捷径，有何不可？
    “宿主，你现在处于生存状态，之前点亮的两条金句已经折算为积分2点，可以用来兑换系统商店技能。”w233的提示音直接在脑内响起，继而以蘑菇精的姿态出现在她眼前，投射出淡蓝屏幕。
    唐湖习惯了脑袋里多出一个声音的感觉，表面波澜不惊，眼睛却在好奇地翻阅商店里的东西：“……2点积分，够兑换什么的？”
    目前只能把[身高不够一米八，当个总裁也白搭]抱回家，不过这个技能对她来说相当鸡肋，虽然有减重5公斤增高5公分的特效，不过现在的她体重还算正常，而且女演员个子太高，和别人搭戏难免不方便。
    唐湖把商店页面看到底，终于找到了自己最需要的东西。
    [健康]（2点积分）：
    让你的身体免疫一切疾病，对外部损伤无效。
    不可与技能[我在德国看骨科]、技能[我们好不容易在一起我却患上了白血病]同时使用。
    “确定兑换。”
    唐湖默默在心里说了句，那个代表[健康]的小人标志自动变成已使用的状态。
    从前她在圈子里没有背景，想要出人头地必须加倍努力，往往熬夜工作，年纪轻轻就熬出了一身免疫系统的毛病。
    重生回来才明白，什么功成名就可以先放一边，还是有具不会三天两头返厂维修的身体比较重要。

 第 3 章

    b市北方电影大学是华夏电影人的摇篮。
    校园面积的确符合摇篮的标准，没比高中大多少，八点上课，七点四十五起床都不迟。
    然而就是这样一所学校，培养出了娱乐圈的半壁河山。
    唐湖坐在写字桌前随手翻开四级词汇本，心不在焉地抄写单词，还在琢磨自己的人生该如何迈出第一步。
    想从不入流变成主流，没有那么简单。
    连高考作文都在教育莘莘学子，不仅要仰望星空，更得脚踏实地，她已经过了认为光凭演技就能红的年纪，人脉或钱，至少要有一样。
    人脉不做考虑，而且唐湖所知道最赚钱的行当，都编入《今日说法》的案例里了，也没什么实施价值。
    假期还有几天才结束，她不记得有什么值得一去的试镜消息，一个初出茅庐履历空白的新人，具有什么拿到角色的特别之处，难道能跟导演说“我身体特别健康”？
    “宿主既然具备颜值优势，完全可以去傍大款，还能在捞完钱后顺便点亮系统金句。”w233一本正经地进行分析，“不要觉得惭愧，这是一箭双雕。”
    唐湖放下黑色碳素笔：“……虽然我早就抱着不要脸的心态去战斗，但你的提议也太不要脸了。”
    她的情操不算多高尚，只是担心人还没红起来，绯闻先传出十里地，那才得不偿失。
    绝对别小看狗仔队掘地三尺挖情报的能力，曾经的唐湖每增重一斤，就能养活一个靠八卦为生的娱乐号。
    ——等等，八卦？
    唐湖眼瞳一亮，立刻打开桌上厚重的笔记本电脑，十指在键盘上飞舞。
    以唐父对女儿的关爱程度，是万万不肯多花钱给她添什么电子产品的，还好母亲拿攒了许久的私房钱资助她一台二手笔记本，虽然运行两小时以上主板就会开始发烫，贴个降温冰贴也能勉强续航。
    “宿主，你这是在干什么？”w233试图分析她的行为。
    唐湖在几个知名度颇高的论坛里衡量一番，点开天涯社区，随口回答：“完成任务。”
    天涯的主界面和十年后变化不大，一行行深蓝文字有序排列，堪称简陋，边角位置见缝插针的塞满弹窗广告，主页热闹的分为数个板块。
    “宿主，我明白了。金句只能通过互动方式点亮，但宿主现在还是学生，所以试图通过其他方式获取关注度。”w233极其智能地判断出她的目的，“不过根据我对互联网走势的分析，建议宿主选择微博作为发展平台。”
    这一点，唐湖当然明白。
    天涯作为浏览量位居前列的论坛，放在以往，资深用户还能亲昵的称一声“涯叔”，但等到后起之秀微博瓜分走了大部分流量，网民只会调侃的叫一句“糊涯”了。
    相比之下，一条140字短小精悍的微博更容易展示重点，体现了碎片化阅读的优势。不过稍微留心就能发现，登上热门的来来回回永远是那几个人，明星随便发条“大家好”都能转发过千，让绞尽脑汁编段子的营销号望尘莫及。
    所以微博的曝光率，从来都不是平等的。
    论坛则不同，一个贴子只要被顶到首页，就一定有人点进来。
    天涯的日均访问量仍摆在那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特别是[娱乐八卦]板块，甚少有人知道它最初只是由杂谈分流出来的小板块，不过后来者居上，如今已然跃居日浏览量榜首。
    当年很傻很天真的唐湖慕名前来，看了几个爆料贴就暗暗感叹贵圈真乱，真等她半只脚踏进去，才试出水的深浅。
    她打开娱乐八卦，粗略浏览浮在第一页的贴子。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那个演官小雨的女演员很丑吗？”
    “《唐门》是洗.钱的大烂片，大家不要去看！”
    类似这种风格的标题一刷新就会沉底，想被手动置顶，引发旁人参与讨论的欲望，则要换个主题。
    民间最长盛不衰的话题，当属南北大战与甜咸之争。
    每隔一段时间，天涯都会出现类似“凭什么南方不能有暖气”、“甜豆腐脑都是异端”的标题，比唐湖的大姨妈都规律，网友更是愿者上钩，南北同胞齐聚一堂吵得不可开交。
    唐湖最熟悉的还是粉黑之战，但哪怕她开了小号，只要有意向往娱乐圈发展，也不能像普通人一样肆无忌惮地对其他艺人评头论足，于是先注册了新的id“一只福禄”，在屏幕前思考片刻，随即发了个帖子——
    《[八卦江湖]周末陪闺蜜捉奸出轨的渣男，结果她非要拉着我和小三拜把子》
    【上周五，跟我从小玩到大的闺蜜把我约出来，一脸生无可恋地告诉我，她交往两年的男朋友出事了。
    我大惊：你男朋友死了？
    她回答：还不如死了。
    我又问：他突然不举？
    她又答：你别管，反正明天先陪我出来跟踪他，我倒要看看他和那个小贱人想去哪儿约会。
    总之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已经神奇到随便拍个电影都能票房过亿，但出于对这里的热爱，lz决定第一时间爬上来跟你们分享。
    按惯例，主楼祭涯叔。】
    所谓八卦，真真假假，粉粉黑黑，爆料与奸.情齐飞，水军共路人一色，讲究的就是放飞自我。
    天涯的写手贴，最早可以追溯到“周公子大战易烨卿”的那个时代，网民们早就被一个个噱头十足的写手贴伤透了心，也养刁了胃口，不过哪怕看了帖子嘀咕一句“这也太假了吧”，只要有趣，观众老爷的回帖热情就不会熄灭。
    唐湖的父亲喜欢斗.地.主，所以家里早早就接通网线，她的网龄自然也不小，这次的目的是多多点亮金句，所以先编了个槽点十足的故事。
    一半杜撰，另一半则来自她和许明宣的经历。
    [娱乐八卦]八成以上是女性用户，看到“渣男出轨”分分钟就能脑补一出鸡飞狗跳的大戏，不过打小三不稀奇，原配竟然还要和小三结拜，这是什么道理？
    唐湖的帖子刚发表成功，刷新一下页面，立刻有三两路人添砖加瓦。
    【沙发我的！】
    【终于赶上直播了，前排坐等。】
    【楼主呢，到底去喝茶还是拿数据线了？】
    【一只福禄：抱歉抱歉，还是先给gns交待清楚前因后果。
    我和闺蜜是高中同学，就叫她桃子吧，桃子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听话懂事学习好，颜值中上，理科成绩刚刚的。
    但沃·兹基硕德有句名言：每个天才都有智障的一面。
    桃子智障的那面在于喜欢文艺男青年。
    又高又瘦的渣男恰好是这款，会画画会弹琴，还会唱两句民谣。我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就跟还珠格格里皇后看见紫薇勾引皇阿玛一样一样的，恨得那叫一个咬牙切齿。
    我还提醒过她：除了文艺没有其他长处的男人多半贫穷，穷得约个炮都舍不得自己出钱买套，你可想好了。
    桃子反驳我：你也得允许一部分艺术家先富起来。
    顺便说一句，渣男当初在追她的时候，手抄了一首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桃子感动的泪流满面，完全把他当做了自己的莎翁。
    渣男谦虚说：不敢，我最多只有莎士比亚的一半。
    请记住这句话，他日后说了无数谎话，但这句“只有一半”绝对是真的。
    他就是个萨比。】
    【沃·兹基硕德？我怎么搜不到这个人？】
    【lz你说清楚，我们文艺男青年招谁惹谁了？】
    【哈哈哈哈莎士比亚的一半，楼主说话有意思，这帖子蹲了。】
    不多时，贴内气氛已经活跃起来，也有脾气暴躁的，在回复里疯狂刷屏表示：“你给我说重点！”
    唐湖并不打算真的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讲起，片刻后发了新内容。
    【一只福禄：别着急，重点这就来了！
    周五那天晚上桃子约我出来喝奶茶，才嗦了两颗珍珠就忍不住哭，跟我说渣男在微信上背着她聊骚，她无意中看到了聊天记录，渣男还和聊骚对象约好周末一起出去玩，所以让我明天去跟踪他们。
    作为合格的损友，我立刻掏出手机放了一曲《香水有毒》当bgm，然后问：什么时候发现的？
    没想到，这歌儿还真放对了。
    桃子抹了把辛酸泪：大概两个月前，我闻到他卫衣帽子的底下有香水味，那个味儿不是我的，而且味道出现帽子底下，只能证明香水主人把手塞进去了。
    我安慰她：你都悲痛成这德行还能保持逻辑思维的正常运转，没给咱数学老师丢人，老头子可以瞑目了。
    桃子哭诉：拉倒吧，我高考的时候要是有这个本事，还上什么清华北大，直接上天多好，就当是为航空事业做出一份贡献了。
    桃子用的香水叫晚香玉与当归，因为她以前看过一个香港电影，说当归当归，是盼君当夜归来。
    但帽子下的味道，有点像雅顿的绿茶樱花。
    据说一瓶好香水，可以让使用者根据气息联想出一幅完整的画面。
    而这瓶绿茶樱花，让桃子想象出了富士山下樱花盛开的季节，微风拂过枝头，漫山遍野的绿帽子簌簌抖落。
    我拿纸巾给她擦了擦鼻涕：你看你没事花钱买什么祖马龙，买瓶鲱鱼罐头扔那男的家门口多好。
    她说：不，想想那个女人用的香水没我的贵，还是挺开心的。】
    唐湖心里已经打好了腹稿，挤牙膏似的一段一段发出来，刚刷新一次，发现自己的回帖已经淹没在评论堆里。
    【为什么别人失恋我看的这么高兴啊哈哈哈哈……】
    【鲱鱼罐头是个啥？】
    【楼主和闺蜜一唱一和真不是在说相声吗？】
    【楼主扯了半天还是没到重点，怒！你还扒不扒了？】
    不少人又急又气，恨不得顺着网线爬过来掐住唐湖的脖子，逼她吐出后面的内容。
    然而要的是就是没有重点，缺乏前戏上来就直奔主题，那还怎么爽？
    整个下午，唐湖都泡在网上埋头打字，敲得十指酸疼，一个猛子扎进深不见底的论坛里，在看似随心所欲的扯淡里埋下金句出场的契机。
    天色转黯时，这个帖子已经翻过了八页。
    “饿了……”
    直到听见肚子咕咕作响，她才想起来该冒头换气，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活动着僵硬的脖子去觅食。

 第 4 章

    唐湖啃了两根拌黄瓜，加一碗小米粥，心满意足地往宿舍楼走。
    一个需要上镜的艺人，再有钱也不敢放开了吃，哪怕她现在未出道也习惯用清淡的饮食保持身材。
    当然还有更极端的做法，就是催吐。但催吐的负作用比暴饮暴食还大，常年催吐的人，胃酸沿着食管倒流会严重腐蚀牙齿，连带整张脸都肿胀可怖。
    唐湖洗了把脸，重新坐在电脑前，意外地扬了杨嘴角：“哦，还挺火的？”
    帖子在她去吃饭的这段时间内又翻了三页，留言大部分都是“哈哈哈哈”或者“楼主去哪里了快冒泡”，也有不少姑娘在回帖里扒皮自己遇到的渣男。
    被出轨，被分手，本来是一件值得安慰的伤心事，在唐湖打下了不着调的坚实基础下，硬生生歪出普天同庆其乐融融的留言氛围。
    【一只福禄：我回来啦！
    看了不少留言，首先祝大家和人渣分手，相信我，这绝对是件必须庆祝的好事，其次啊，你们遇到的人渣，跟桃子的这个真是小巫见大巫。
    渣男以前就表露出了强烈的萨比本质，成天挂在嘴上的只有两句话，第一句“女人就应该有个女人的样子”，第二句“我妈说了”。
    不过那个时候桃子跟他处于热恋当中，所以觉得他挺孝顺的。他还跟桃子说过，女孩学历高有什么用，趁年纪轻赶紧嫁了，在家给他洗衣做饭带孩子多好。
    我闺蜜不喜欢孩子，渣男就马上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她，说，女人生下来就是要当母亲的，怎么可能有人不喜欢孩子，再说你不喜欢，等生一个就喜欢了。
    搁我这暴脾气，早就顶回去一句“你喜不喜欢当太监，不喜欢也没关系，我把你叽叽剁掉以后就喜欢了”。
    桃子也是脑子进了浆糊，竟然还跟他撒娇：不要嘛~
    渣男一脸霸道总裁地表示：我懂你们女人，说不要的时候，往往就是要。】
    唐湖按下回车，活动了一下手腕，回帖数量再次爆炸。
    【卧槽，我要不要什么自己说了不算，需要别人瞎bb？气炸了，lz快说怎么把他弄死的。】
    【求打脸，不打脸不舒服斯基！】
    【世上居然有如此极品？】
    围观群众义愤填膺，唐湖盯着最新回帖，冷笑着喃喃：“……谁说没有？”
    渣男原型许明宣就不止一次的跟她说，女人的职业寿命短，过了三十岁就开始走下坡路，毕竟所有行业里的佼佼者都是男人，哪怕是做饭这种女人干的比较多的工作，最好的厨师也全是男的。
    她问，既然你做的好，为什么在家不下厨，还要让你妈做饭？
    他又说，一个大老爷们进厨房多娘炮啊，不光如此，女人多的行业都挺娘的。
    那时她纵然心有不满也不敢反驳，因为觉得，被男人抛弃是非常可怕的事情。
    唐湖的眼神恍惚了几秒，骤然回神，发现手指已然在无意识下洋洋洒洒的敲出一大串文字，稍作修改，再次发表。
    【一只福禄：鉴于渣男的这种想法，我只能建议他去当太监了。
    毕竟太监唯独男人能当而女人不能当，所以是当之无愧的纯爷们职业。】
    “点亮金句：不喜欢当太监？那肯定是你没当过，试一次就喜欢了。”
    “点亮金句：太监是最能彰显男子气概的职业。”
    “点亮金句：……”
    从几分钟前开始，w233的提示音就在脑内响成一片，看来又有不少成就解锁。
    【一只福禄：话题扯远了，我赶紧扯回来。
    桃子自从怀疑渣男出轨以后，福尔摩斯与柯南同时附体，简直拥有了豹的速度鹰的眼睛熊的力量，就跟从《人与自然》里蹦出来的野生动物差不多。
    至于她为什么闻到香水味以后过了这么久才确定？
    套用别人一句话，你在刮奖的时候看见“谢”字，不也会坚持刮出个“谢谢惠顾”吗，都是那一丝期待残血翻盘的倔强作祟。
    俗语有云，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渣男胆子大起来以后，给小三发微信还当着桃子的面，桃子眼力好，余光看见一句“要是来不及回去就住快捷酒店”，当时觉得心里咯噔一声。
    后来趁他不在翻了翻微信，马上就什么都明白了，跟我坐在奶茶店里才敢哭出声。
    对了，渣男给小三微信备注的昵称还是“爸爸”，要不是桃子搜聊天记录搜出来俩人互发了一百多条“晚安”，我都不知道他这么孝顺。
    顺便想问问他，你跟你爹开房，不觉得对不起你妈啊？】
    有了前面充足的铺垫，底下回帖一面倒的“还是把渣男送给小三”、“垃圾早扔早轻松”，只有小部分人记得点进这个帖子的初衷。
    和小三结拜？
    这种神奇的走向简直闻所未闻，不过唐湖要的就是不套路，看到开头立刻猜出结局，那有什么意思？
    【一只福禄：桃子没在聊天记录里翻出来渣男和小三怎么认识的，不过三儿微信显示的位置就是隔壁城市，坐火车半个多小时，所以能趁周末来看他。
    周六上午，桃子还特意给渣男打了个电话，问他今天有没有时间去看电影，渣男当然是拒绝的，说有点累了，不想出门。
    拉倒吧，他说话的时候我就在他家楼下守着，毕竟桃子说她出现得太早容易被人出来，再说都请我喝奶茶了。我亲眼见他一边打电话一边往小区门口的公交站走，和春天里急着交.配的大猩猩差不多德性。
    我跟特务似的戴个口罩远远跟着渣男，到了我们这里比较有名的购物中心，见他下公交后直奔肯德基就把定位发给桃子了。
    我在渣男斜后方找了个空位，鸟悄儿的刚坐下，看到有个女的从正门进来，在店里环视一圈直接坐在渣男对面，右手上矜持地挎了个lv小包，像收苞米的，满脸挂着丰收的喜悦。
    我赶紧偷偷拍了一张高糊照片发给桃子，她盯着这个绿她的女人看了半天，然后仰天长啸发来语音：……就长这样？就长这样？原来就长这样啊？
    继而悲叹一声：算了，看看自己，再看看渣男，大家长得都挺喜庆，谁也别笑话谁了。
    前面说过，渣男有着文艺青年最出众的品质，那就是贫穷。
    跟小苞米约在快餐店见面，我还觉得他挺会过日子，没想到他只舍得请妹子上个肯德基的厕所。
    俩人啥也不点，光坐那儿干聊天，过一会儿小苞米估计是坐不住了，起来去洗手间。
    桃子给我发消息：我到了，就刚才进厕所那个？我去找她谈谈！
    这就是要摊牌了。
    我果断跟上，给她吃定心丸：咱不说人高马大，至少也算膀大腰圆，妹妹你大胆的往前走，我给你加油助威。】
    反转，马上到场。
    在她的键盘下，桃子是个用自身悲催的感情经历娱乐着各位观众角色，而小三每每出现，都在以十恶不赦的形象往她心上捅刀。
    终于杀到小三面前，才知道小苞米，根本不清楚渣男还有其他女朋友。
    加害者也是受害者，两个人的帽子一起绿得发亮。
    唐湖一目十行地扫视也看不过来回帖，还好w233可以开启智能分析功能，无需积分兑换，帮她过滤掉“mark”“标记”一类的灌水内容，保留有意义的部分。
    【我就知道！心疼两个妹子被渣男骗了这么久，话说后续呢，福禄你下面又没有啦？】
    【小三就是恶心，哪怕进了门也是填房，永远比大房低一头，呵呵。】
    【楼上的叫什么话，你不去怼男方跑这儿指责什么受害者？】
    【大房填房？没想到都201x年了还能听见这两个词，某些人怕不是活成了牌坊精，快醒醒，大清早就亡了。】
    为什么出轨事件里总是女人打得不可开交，男人成功神隐？
    退一步讲，哪怕不是被小三，男人无辜地辩解“我不过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就一切都能洗得干净了？难道当初有人往他脖子上架了把刀，逼他出轨不成？
    这个帖子的初始热度就不低，三天之后，积攒的人气更是爆出新高度，上过头条推荐之后，无论何时进入[娱乐八卦]板块，都能看见它飘在第一页。
    第五天，唐湖叼着一根黄瓜继续打字。
    剧情已经进行到了小苞米和桃子在厕所里以剑拔弩张的气氛作为开场，知道渣男两头一起骗以后，展开了亲切友好的会谈，一拍即合，迅速制定反击计划。
    速度之快，充分证明了人类效率的极限。
    【一只福禄：小苞米本来没打算在这里过夜，不过从厕所出来后突然说想早点休息，渣男以为她在暗示，那叫一个兴高采烈，马上就去酒店开房了。
    两个人坐上出租的时候，小苞米往我手机上发了条短信报告位置，渣男看见以后，还故意装出吃醋的样子问她在跟谁说话。
    小苞米笑眯眯的：一个朋友，长得可漂亮了。
    渣男：有多漂亮？
    小苞米：跟你女朋友一样好看。
    渣男反应还挺快，深情款款地说：怎么可能有人跟你一样好看，我不相信。
    不相信是吧？现在就让你开开眼！
    我和桃子没有马上跟到酒店，而是先去附近的超市买了瓶李x记辣椒油，然后在小苞米的隔壁开了间房。
    过了几分钟，小苞米鬼鬼祟祟地过来敲门，手上拿了个撕开一点点的杜蕾斯凸点螺纹装，说渣男去洗澡了，然后拿着我们刚打开的辣椒油就往里面灌。
    桃子手忙脚乱地拦住她。
    小苞米一瞪眼：咋了大妹子，你还想心疼他啊？
    桃子摇头：不是，这个辣椒油味道太大，我给你找点香水遮一遮。
    接着从包里掏出祖马龙狂喷一阵，用燕太子递樊於期脑袋的决绝姿态，把杜蕾斯托付到小苞米手上，目送苞荆轲去刺秦。
    至于我和桃子，仍未知道那天关门后的几分钟内发生了什么。
    只听见渣男的嚎叫声回荡在隔音不太好的快捷酒店，让附近以为这里是屠宰场，足以证明辣椒油与叽叽相遇，会产生何种美妙的化学反应】
    回复里一水儿的“干得漂亮”，但这个帖子看的人多了，也有不少男性用户怀着兔死狐悲的心情狂骂楼主，少数惺惺作态的，在喷之前还要先回一句“我不是给渣男洗白，但这么整人太过分了吧”。
    当然，这样的留言刚出现，就被火眼金睛的女性用户喷回去了。
    唐湖一概置之不理，盯着屏幕喃喃一句：“差不多该收尾了……”
    故事的最后，桃子在渣男嚎叫时破门而入，摊牌解释一切，渣男反抗无能，被二女肆意嘲笑一通，桃子还卷走他的衣服和手机，体贴地送回了渣男家里。
    【一只福禄：当天晚上大家就一起去吃火锅，小苞米比我们两个都大，桃子还非得拉着我一起叫姐姐，我当然宁死不从。
    后面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得陪我苞米姐去逛街，大家回见。
    至于那个男的，就让我用迅哥儿的一句话作为结尾：“我到现在终于没有见——大约渣男的确死了。”】
    故事到这里，很圆满，很励志。
    出轨的切入点真实接地气，过程又笑点十足，虽然这件事多半取材自她的经历，不过既然能把过往伤痛当笑话一样添油加醋地说给别人听，也就不算什么了。
    最重要的是，贴子连载的这几天里，w233点亮金句的提示音几乎在脑内响成了背景音乐，积分不断增加。
    唐湖仿佛玩大型rpg网游，享受着探索新地图的乐趣。等她连载完毕，回过神来重新审视这个帖子，才发现它完全火得超乎想象。
    互联网流行的更新换代，到底可以有多快？
    从前车马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现在半个月还不到，都够“洪荒之力”“蓝瘦香菇”过气五回了。
    仅仅一个小长假的时间，原贴翻过上百页盖出几万楼，其他论坛的转载版人气也不低，连李x记辣椒油都跟着红了一把，销量陡增。
    唐湖的私信箱天天处于爆满的状态，不少人分享出自己的经历，哪怕有系统过滤无用消息，都看不过来。
    不过她清楚，这样的人气来得快去的也快，等到被新的流行事物取代，早晚会无人记得。
    那么她应该怎么做，接着编故事见缝插针的点亮金句？
    网络流行趋势从来不按套路出牌，唐湖这次撞大运红了，下次却不一定，她在娱乐圈涉水多年，深深明白，吃人气老本儿就是过气的开始。
    唐湖先注册了微博@一只福禄，回到天涯发了条随记号召大家去微博关注，新账号立刻多了几千粉丝。
    不过她想找个轻松一点的方式完成系统任务，不是捞一票就跑，论坛的人气不能完全带到别处，现在废掉也有点可惜，所以还不急着在微博出道
    于是唐湖在旧贴连载完毕后，又发了个新帖子，标题依旧一目了然——
    《818那些三观炸裂的小众电影，总有一部你没看过》
    所谓三观，度娘百科上写，指的是世界观、价值观和人生观，这种东西没有标准的衡量体系，别人夸你一句“三观正”，也不过是“三观正好和我一样”的缩写。
    她从前为了揣摩演技阅片无数，随便想想，就能找出好几部容易引起分歧的电影，有分歧就有争论，有争论就有回帖量，新帖子刚发表几个小时，凭借之前的积累，也上了热榜。
    唐湖这些天一直在宿舍里水论坛，双眼黏在屏幕上，几乎忘了时间，双手机械地在键盘和鼠标之间移动。
    身后，突然响起幽幽的询问声：“你……你还是糖葫芦吗？”

 第 5 章

    “你……你还是糖葫芦吗？”
    唐湖的名字挺像“糖葫芦”，这个外号伴随了她将近二十年，甫一听见背后传来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差点把鼠标甩出去。
    推门进来的人是她的室友欧嘉，短发削薄挑染几缕紫色，小圆脸有种特立独行的帅气劲儿。她是隔壁动画学院的，那个系年年产出优质cosplay人才，穿得跟漫画人物一样也不稀奇。
    不过欧嘉只套了件简单的白色卫衣，卫衣上的图案颇有浮世绘风格，外面绝对买不到，因为是她自己闲来无事画的，有此等能力，进了社会自然也混得不错。
    唐湖后来听说，她在毕业后当了职业画师，在手游横行的时代，画一张卡牌的价格就要五位数起。
    欧嘉放下行李箱，看见她面前亮起的电脑屏幕，皱起眉头：“葫芦，你不会一直在上网吧，多久没睡觉了？”
    “啊……”
    唐湖迷茫地应了一声，抓起桌子上的小镜子照了照。
    这些天她为了写完贴子，日夜颠倒睡不踏实，除了吃饭洗澡从不出门，偶尔说话也是跟w233交谈，听惯了它不含感情的电子音，几乎忘记正常人类的声线是个什么频率。
    此刻一张脸煞白煞白，长发乱得像鸡窝，比从电视机里爬出来的贞子还贞子。
    “是好久没睡了，我打算找点电影学习一下，不小心看入迷了。”
    手绘大触的性格直爽外向，数落她的声音脆得像红豆落进玻璃罐子里：“那也太刻苦了，学习又不在这一时，我跟你说熬出黑眼圈以后上镜特别明显，赶紧去睡会儿。”
    大学时代的人际关系，往往随着毕业而沦为朋友圈里的点赞之交，但她为数不多的圈外朋友就是欧嘉，心底顿时涌上一阵亲切暖意。
    唐湖听见熟悉的安慰话语，果断抛弃帖子里嗷嗷待哺等更新的围观群众，合起电脑屏幕：“嗯，我去躺躺。”
    她用完电脑必洗脸，又挖了两坨芦荟胶做补水面膜，回来时看见大触室友举着手机，全身触电般疯狂颤抖。
    唐湖脸上涂着东西，口齿不清：“你手机漏电了？”
    “我看到个贴子，讲楼主陪她闺蜜去抓小三的，那楼主说话特别逗，你不知道吗？我现在把链接发给你，太好笑了哈哈哈……不对，你先睡你先睡。”欧嘉瘫在椅子上笑得几乎变形。
    大妹子，贴子就是在这个房间里诞生的。
    “嗯，等我醒了再看！”唐湖迅速爬回床上，听见下面传来吭哧吭哧的压抑笑声。
    对互联网趋势敏感的年轻人八成都看过这个帖子，“一只福禄”算是以网红段子手的身份火了，不过她更想真人出道，脱掉马甲告诉别人“我，是一个演员”。
    可后者才是难如登天。
    摆在眼前的注定是一条艰难道路，有的人可以年纪轻轻就红透华夏半边天，有的人可能毕业几年才摆脱龙套身份。于是娱乐圈里，诞生了一个很滑稽的现象：有戏可接的艺人，演技往往不是重要的，人脉和背景才是重中之重。
    不然每年北电中戏上戏加起来那么多毕业生，演技颜值双在线不乏少数，凭什么让导演选你而不是别人？
    唐湖的精神还处于兴奋状态，躺下也睡不着，干脆唤出w233，琢磨兑换什么新技能。
    她在系统商店里搜罗一圈，找到对演技提升比较有帮助的几个。
    [戏瘾发作]（1点）：
    你是否有过这样的冲动？当花洒里冰冷的水淋在身上时，或幻想自己是在滂沱大雨中行走的落魄灰姑娘，或借着浴室良好的环绕音环境大开演唱会，自比天后巨星。
    选择此技能，体验角色的生平悲喜，一秒入戏，随时随地开始你的表演，建议配合[戏精上身]使用。
    [戏精上身]（1点）：
    无论怎样的表演都能发挥出百分之百的情绪演绎，导演不喊停，你就绝不停；导演喊了停，你也不想停。
    [脑内移动硬盘1260tb]（2点）：
    由系统提供，最大可存储1260tb的任何格式资料，存储资料会成为你的记忆，可随时阅读与删除。
    唐湖读懂说明，生怕它飞了一样果断按下兑换。
    虽然呈现在观众面前的台词只有几秒，可真正拍起来，一条台词ng几次都是常事，对于挑剔的导演来说ng几十上百次也不稀奇，能用4点积分换来可随时入戏又不会忘记台词的技能，简直不能更划算。
    新技能收入囊中，w233人性化地询问：“宿主，需要立刻试用新技能吗？”
    “怎么试用？”
    “宿主可以用内置的vr戏剧功能体验效果，无需积分兑换。”w233解释，调出新功能供她尝试，“买卖二手车，先看x子价，价格透明没有中间商……澳门最大的皇家赌场上线啦，性感荷官在线发牌……”
    唐湖听见脑子里多出来的陌生杂音，顿时凌乱：“这是啥？！”
    “宿主，免费功能有广告是肯定的，120秒，忍忍吧。”
    唐湖强忍着把蘑菇精的菌盖掐巴出孢子的冲动，被迫浪费了两分钟的生命，感觉自己的人生得到了升华。
    随着广告结束，她仿佛误入天象馆的小朋友，眼前缓缓展开一个看不到边际的高科技书架，古今中外所有影视作品陈列其中，封面随着她的注意力而移动。
    ——选部什么样的片子呢？
    整个业内公认电影的演绎难度高于电视剧，在大荧幕上，每一寸僵硬和不自然都会被成百上千倍的放大，唐湖有之前十年的表演经验，想试试自己的斤两，于是挑了一部难度较大的经典港片，作为体验剧目。
    《大话西游》，这两部电影上映时仅有五十万票房，外界均传有些对不起导演名气，今日重看，却仍然觉得精彩。
    “宿主选择的片源是《大话西游之大圣娶亲》，是否开始体验？”
    唐湖选择“是”后一阵紧张，期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心脏砰砰的跳个不停，接着双眼一黑，发现四周的环境已然改变，
    而她身穿鲜红袈.裟绑在高台的立柱上，双手分别被铁链捆吊起来，底下站着无数手持火把狂舞的妖怪。
    这副打扮，明明是唐僧的。
    唐湖：……what the fxxk？
    试验新技能不去演女主角，反而要演一个啰嗦大叔？
    下一秒，她来不及考虑更多，左手边的黑脸牛妖龙套开始大口喘气，无形之中提醒她拍摄开始，但是没找到让人出戏的场外工作人员和镜头在哪里。
    唐湖满怀逼上梁山的无奈感，心里却涌起“唐僧”这个人物的经历和悲喜，想来是[戏瘾发作]在作祟，配合着节奏开始说台词。
    “所以说作妖就像做人一样，要有仁慈的心，有了仁慈的心，就不再是妖了，是人妖……”
    这一幕戏，是牛魔王强娶紫霞仙子的成亲现场，唐僧被绑在柱子上说死了两个看守的妖怪。
    唐湖把这个选段看得很熟，台词却只是有个隐约印象，现在甫一开口，就流畅的从唇间泄出来，比激光刻印在大脑里都清晰。
    待她走完这段剧情，系统开始播放剪辑完毕的成品，镜头里的唐湖穿着唐僧的衣服，效果只能用一个词形容，高下立判。
    她的演技与原作相比还是略微生涩，台词念得虽然流利，却少了那一丝拖拖沓沓又贱气十足的萌感，沦为平庸。
    这唐僧……还真是不适合她啊……
    哪怕唐湖在心里拼命这么安慰自己，也不得不承认现在的失败：她接戏又不可能次次接到完全契合形象的角色。
    好演员不能是像什么演什么，而必须演什么像什么。
    正在唐湖重新审视自己的时候，w233模拟出愧疚的声线回荡在意识里：“宿主，十分抱歉，系统的角色分配默认为随机模式，或许导致了您的使用不便，现在修改为手动选择模式。”
    “……你快点给我改！”
    唐湖终于认清免费的功能都是垃圾。
    再次进入角色之前，多出一个名为“人物选择”的选项弹窗，电影里出现的所有角色都以列表形式呈现在面前，她选了心心念念的紫霞仙子，开始体验。
    还是牛魔王娶亲的那幕，她满脸喜悦地冲上前，鲜艳如火的嫁衣裙角翻飞：“至尊宝，你终于来了。”
    然而她的心上人身披金甲头戴紧箍，避之不及般匆忙转身，眼睛望向他处：“姑娘，我的确认识一个朋友叫至尊宝，他还有些话托我跟一个叫紫霞仙子的人说，是不是你啊？”
    唐湖笑意不减地向前踏出一步，语气还带了点微微的撒娇：“至尊宝……”
    这幕戏的人物情绪变化快，体现情绪的台词却不多，从欢喜到懵懂无措，只能用几个表情展示，她已经完全入戏，几乎忘了这是在表演。
    直到齐天大圣低垂着头，连看她都不敢，却有勇气说出最决绝的话：“……他说，他已经回到从前的地方，还希望仙子能够，早日找到一位如意郎君呐。”
    灵动娇俏的少女初见到他时眼睛明亮，简直在发光，此刻寂寂的黯淡下去，眼角盈着一颗摇摇欲坠的泪。
    她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可惜猜中了开头，没有猜中结局。
    唐湖录完这幕，以第三人的角度重看表演，依旧能挑出一些小毛病：“这次虽然情绪到位了，但被至尊宝推开的时候不应该哭，紫霞的设定又不是柔弱小姑娘……算了，勉强及格吧。”
    w233适时地问：“宿主，vr空间里还精选出十几个曾在互联网爆红的经典荧幕角色，如‘雪姨’‘华妃’‘尔康’等，有助于密集训练人物情绪，要再试试吗？”
    “暂时不了，我还不想那么快在表情包界出道。”

 第 6 章

    唐湖的意识从系统中脱离出来，摸出手机看了眼现实中的时间，发现距离刚才还不到三分钟。
    明明她被系统强制看广告的时间都不止五分钟了，但现实与虚拟时间流逝的不对等，可以留出充足的练习时间，用来揣摩角色。
    过了黄金周的小长假，天气渐渐转凉，课业安排也紧张起来。
    北电有着华夏大学里名列前茅的超长假期，但广大莘莘学子的自觉性没有半点降低，旁边大学的小情侣偷偷摸摸钻进小树林，这里的学生也在一亩三分地的校园里钻小树林……聊剧本。
    唐湖在正常上课之外还坚持早晚慢跑，她没有闲钱办健身房的卡，沿着操场跑两圈亦能活动身体。
    有了上次的教训，她更加注意作息规律，不能仗着兑换了[健康]就可劲儿浪，熬夜消耗掉的精气神是补救不回来的。
    这天唐湖夜跑归来，冲了个澡，擦着颈间湿漉漉的碎发推开宿舍门，看见欧嘉正抱着手绘板涂涂抹抹。
    “又在画画？”
    欧嘉的注意力黏在电脑屏幕上，一缕碎发垂在额头，无比深情地吟诵道：“哼哼哼，你们这些现充不会明白我的！啊，小黄本，你就是我的，我的——”
    欧大触的私人生活非常简单，是个每天对着二次元纸片人“诶嘿嘿嘿”的死宅，从高中开始就会画点喜欢的角色扔到微博上，时间一长，也积累了小几万关注者，再加上产出本子保质保量，足以担得起粉丝一句“高产赛母猪”的好评。
    唐湖把湿漉漉的毛巾挂在架子上，随口接道：“——我的生命.之光，我的欲念之火，我的罪恶，我的灵魂！”
    到底是打算吃演戏这碗饭的人，发音字正腔圆，情绪也十分到位，闭上眼睛听仿佛在欣赏一出舞台剧。
    “哈哈哈对，就是这句！”欧嘉笑得东倒西歪，又狐疑地放下触控笔，“葫芦，你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面对室友的询问，唐湖诚恳地点头：“终于被你发现了，我一直在承受着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迷人与帅气。”
    上辈子的唐湖，美则美矣，完全是根不开窍的木头，做不出接住别人抛来的梗再调侃回去的事情。
    人最初的自信源于家庭培养，而唐湖的家庭提供不了让她在人前泰然处之的底气，所以不敢与别人互动，干什么都显得小心谨慎。
    这种谨慎，具体表现出来就是畏畏缩缩，在一件事还没做之前就担心会遭到拒绝、会给人带来不快、会失败，所以自顾自蜷缩在小小的角落里。
    唐湖换好睡衣，把笔记本搬到了床上，先登录天涯的账号，把图解电影帖剩下的部分写完，才觉得肩头卸下了一挑重担。
    找些冷门好片，在不扭曲剧情的前提下辅以吐槽和恶搞，将剧情诠释得生动有趣，几分钟就能看完时长一个小时的片子，符合现在的快餐文化需求，唯一的缺点就是发帖人截图拼图的右手练出了麒麟臂。
    若在浏览过程中发现了哪部片子特别符合自己的口味，也可自行搜索完整版，两不耽误。
    “一只福禄”在天涯的人气已然位居前列，哪怕随便发条乱码都有上百的回复量，唐湖活动着自己快要控制不住的麒麟臂，长叹一声：“呼……好累，不过一想到就这么结束，反而轻松得有些不习惯。”
    w233深紫色的蘑菇躯体投影在她的视网膜上：“宿主，你这种累的时候抱怨不累的时候又闲不下来的心态，学名叫做‘贱得慌’。”
    唐湖默默：“w233，我发现你最近说话越来越招人烦了。”
    “宿主，西方哪个星球我没有去过？我搭载了顶尖的进化功能，会根据不同的星球文化环境自我学习，只要下载足够量的学习数据就能培养出‘性格’，比你们地球的人工智能系统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w233的回答相当智能，一本正经地证明自己不是被她带跑偏了，而是本我的、发自内心的贱。
    “……你这样的外星人在我们地球，是会被拉出去续了的。”
    唐湖吐槽它一句，感慨万千地盯着天涯的主页面，突然灵感上涌，随手发下一个新帖子。
    《我要回200x年了，虽然舍不得你们，但还是十年前再见吧。》
    ——重生，是个人人都想做的美梦。
    不过对于起.点线差不多的普通人来说，重来一次也不意味着可以轻松当条咸鱼，但至少要对得起自己那些年吃过的苦。
    以她现在的关注量，随意发个水贴也不用担心沉底，没几分钟，这个看似毫无意义的贴子就被粉丝回帖挤满。
    【活捉福娃，不要在这里灌水了，快去更新！】
    【时光机器已经发明出来了吗？】
    【福娃你要回十年前了么，求带上我。】
    唐湖的id“一只福禄”听着挺喜庆，不过这么一张喜庆皮下的真实身份是男是女，论坛里一直众说纷纭，干脆给她起了个“福娃”的昵称。
    她想用这个id产出一些有趣内容，完全没有露脸走网红美女路子的打算，所以不打算暴露自己的性别，再说隔着网线，没人知道对面是人是狗，她说自己是从朝鲜逃难过来带俩孩子的离异妇女都可以。
    大部分人默认“一只福禄”是个女孩子，不过也有技术帝从“闺蜜去厕所堵小三而lz在外面等”这个细节，一口咬定她其实是男人。
    更有甚者，还把自拍的生殖器照片塞进她的私信箱，问她要不要约一发，得不到回复，就又酸又气地表示：“你是les？不喜欢男人也没关系，被男的操一顿就喜欢了。”
    唐湖立刻去草榴下了部gv，专挑战况激烈的截图给他发过去，并配文字：“你喜欢男的吗，不喜欢也没关系，被男的操一顿就喜欢了。”
    对方看见以后是什么表情不得而知，反正她顺便点亮一条金句，又赚了点积分。
    “好困……”
    唐湖完成每日一水，合上笔记本，在晚上十点准时上床休息。
    这厢，她已经闭起眼睛，却没料到那个无意间发来玩儿的水贴热度越来越高，已然成了新的论坛头条。
    原因在于，不知从哪一楼开始，调侃楼主异想天开的留言变成了认认真真的回复。
    【告诉十年前的我，好好学习不要早恋，考上大学再说。】
    【这是200x年的高.考.答.案和福利彩票中奖号码，记得给我带回去！】
    【lz，可以帮我告诉我男朋友，3月12号那天凌晨千万不要出门，看见抢劫的也别上去管闲事吗？】
    【想让我妈早点去检查身体，有病不要拖着，及时去治。】
    每个人都说，网络是虚幻的。
    却有许多人借这个虚幻机会，诉说自己最渴望的现实，留下一个个或悲伤或无奈的故事。
    直到几天后，唐湖在课业之余想起来上论坛看看，才发现贴子总点击近60万，回帖量也已经破万。
    如果说《闺蜜捉奸》是精心设计出来的有预谋的火，那么这个帖子就火得让她措不及防，只顾着惊讶了。
    唐湖在宿舍里猫了整天，一页页细细翻过去，整理出脱水版转载到自己的微博上，又引爆了新一轮热度。
    微博上的各路情感号层出不穷，什么婆媳矛盾家庭纠纷，像“@城北邮局”“@恋旧树洞”这种主打小清新文艺风格的，也有固定受众。
    你笑我矫情敏感，我嘲你粗枝大叶，一有社会新闻，便能引发三观与三观的较量。
    “@一只福禄”仍然选择了接地气的路线，时不时挑些有含金量的粉丝投稿打码发出来，选择标准只有一条，“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出来让我们开心一下”。
    插科打诨中见真章，偶尔深情一把，亦可触动人心。
    精华版的《我们十年前再见》整理到微博，转发量自然也不容小觑，还被百万粉丝的大v“@吃瓜雀仔”转发点赞，等到这波热度降下来，“@一只福禄”的粉丝数量飞窜到了十万。
    这个时候，旧浪微博还不会给用户狂塞僵尸粉，所以人气还算真实可信。
    “宿主，我按照你之前设置的关键词过滤微博私信的垃圾信息，但是发现其中还夹杂着一些商业合作，是否保留？”
    唐湖听见w233这么问，沉吟片刻回答：“先留着吧，整理出来就行，不过我还没考虑好要不要把人气变现为钱，现在打广告是不是太早了……？”
    她随便打开热搜看了看，娱乐圈的鸡毛蒜皮照例占据半壁河山，放眼望去，大半是“xx哭了”“xx笑了”“xx摔了”，换汤不换药。
    除此之外，则是各路小生小花的机场街拍。
    这年头，机场如战场，成为了各大明星的兵家必争之地，不穿得漂漂亮亮发个通稿，简直如衣锦夜行，教人抬不起头。
    在艺人一个赛一个的潮牌奢侈品装扮之间，若有男星衣着老土神情悲惨，则显得十分清流了。
    会有这样的人吗？
    还真有。
    唐湖点进热搜榜第一位，那是一张粉丝在机场拍路透照片，照片里的男人身披墨绿军大衣脚踩纯黑老棉鞋，双手对揣进人造绒镶边的袖子里。
    不仅如此，他还以一个标准亚洲蹲的姿势，蹲在人潮涌动的待机区座椅旁。
    ——乔乐仪，人送外号二乔，现在最火的那波流量小生里难得的演技派，拿过金鞍奖的最佳男配。
    唐湖从前跟他没有合作，所以对乔乐仪唯一的印象是……黑他黑得最起劲的，不是对家，而是粉丝。
    原因何在？
    其实问题也不大，总的来说，可以概括为“粉丝日益增长的审美需求与他自身常年落后的穿衣品味之间的矛盾”。
    一词以蔽之，惨不忍睹。
    现在看来，这个“惨不忍睹”绝非夸张。
    唐湖抽了抽嘴角：“单看这一身打扮，简直像个被黄世仁坑了血汗钱的朴素劳动人民，惨的我都想救济他了，可要是看脸……”
    一张白净俊秀的面皮帅得无与伦比，心不在焉地望向他处，也足以教人移不开目光。
    w233感兴趣地问：“宿主，我监测到你的心跳异常加快，你喜欢这样的长相？”
    唐湖一脸正气，给自己倒了杯水润喉咙：“我又不是旧社会的牌坊成精，还不能有个审美偏好了？不过连古人都说，匈奴未灭无以为家，搁我身上，叫星图未平无心恋爱。”
    “那什么样的会让你有心恋爱？”
    “长的帅的吧。”
    “就这一点？”w233听见她如此随意的标准，有些难以置信，“以宿主的颜值和能力，完全可以提高要求。”
    “这是两点。”唐湖纠正了一下吐字归音，“我的意思是，长的，帅的。”
    w233：“……”
    死机般的几秒静默结束，它才恢复正常运转：“宿主，你好污，我要把这段记忆从内存里删除。”
    “长得跟叽叽怪一样的家伙没资格说我！”

 第 7 章

    相信每位艺人，都不会希望自己以土到掉渣的形象成为头条。
    同一时间，位列热搜首列的当事人乔乐仪已经返回位于b市的家里，以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听经纪人赵哥发火。
    “出去连口罩都不带，知不知道你上热搜了？”赵哥看见微博上那张街拍气就不打一处来，为了多活两年决定暂时断网，专心致志地教训自家艺人。
    乔乐仪老老实实坐着听。
    他的五官阴柔俊秀，浓密上扬的剑眉却将小白脸的文弱感中和得恰到好处，声音偏偏低沉撩人，一个单音节也能发得让人心神荡漾：
    “——嗯？”
    “我才提前离开半天回来办事，你就被人拍到穿那种衣服的照片，穿就穿吧，还敢揣手？”
    光听经纪人的语气，乔乐仪还以为自己被拍了艳照，摆弄着iphone辩解：“因为冷呗，你又不是不知道被拍到的那天我刚从漠河回来，那边早就开始下雪了。”
    赵哥断不会被这样的理由说服，恨铁不成钢地瞪起眼睛：“那你为什么在地上蹲着！”
    研究过穿衣搭配的人，都明白一个惨痛的事实：什么穿衣指南都是虚的，颜好，才能任性，打扮得接地气一点其实不打紧，犀利哥不也别有风味吗？
    可二乔同志也太任性了，大庭广众之下夸嚓往地上蹲，仿佛深秋里窝在墙根儿晒暖的老大爷，满脸写着朴实慈祥。
    乔乐仪振振有词：“过来一个老太太，我给她让座来着，站了一会儿又累了，所以蹲下歇歇。”
    才歇不到一分钟，就让人给拍下来了。
    赵哥无话可说，理智爆炸后反而平静下来，冲他挑起大拇指：“行，你行，公司可是想把你打造出男神范儿的，就不觉得对不起多年的栽培吗？”
    “不，我感觉给公司省下一笔买热搜的钱，还有点小骄傲。”
    赵哥坐在旁边，捂住脸颊深深叹息：“唉……”
    栽培艺人这种事，比养儿子还费心。
    他家这位，演技好倒是真好，无论什么角色都能压得住，为拍一部《极光见你》跑到冰天雪地的漠河硬熬了两个多月，虽然只能住在烧炉子取暖的平房里，也没影响表演。
    可戏外的穿衣品味实在拿不上台，想给他炒个容易吸粉的人设，都无从下手……
    赵哥沉思片刻，终于说服自己：……算了，崽，好好演戏就是阿爸对你最大的期望了。
    “说够啦？”乔乐仪见他终于没词儿，从茶几上摸出两个黑糖萨其马，心满意足地开始啃啃。
    “别吃那个高热量的，胖了没法上镜。”心很累的赵哥立刻伸手抢过来，递上两根小黄瓜。
    “我饿，在漠河那俩月什么都没吃上。”
    乔乐仪的高糖分零食被抢走，委屈巴巴地瘫在懒人沙发上，像只大型树袋熊，除了玩手机以外几乎丧失其他功能。
    然而那张脸生得极好，再怎么做出惫懒的表情也相当耐看。
    赵哥耐心解释：“摄像机用的长焦镜头会让人的五官扁平化，16:9的屏幕也会把比例拉宽，所以我们才说，上镜胖十斤……不过你的面部骨骼比例还算不错，看谢妃妃，都瘦到80斤了还是被人说大圆脸。”
    乔乐仪哼哼唧唧地翻了个身，剑眉拢起：“镜头显胖，那是我的错吗？那不是镜头的错吗？为什么不能吃东西的是我，而不是镜头好好反省一下自己怎么让人上镜瘦十斤？”
    你说出了广大艺人……不，所有人的自拍心声，然而摄影技术它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赵哥拍了拍他的肩膀：“知道你拍戏累惨了，不过电影上映之前还得跑宣传会，这段时间真得注意点儿。”
    “……行。”乔乐仪听到是工作需要，只能点头答应，连黄瓜也不啃了，生无可恋地望着天花板转移注意力。
    赵哥放下心，掏出手机看消息，眼前蓦地一黑：“二乔，你那张照片怎么还在微博上挂着，都有人做成表情包了！”
    他家艺人又不打算转型谐星。
    “真哒？”
    乔乐仪立刻爬起来，打开微博按关键词搜索，美滋滋的收了一大波自己的表情包。
    ……
    另一厢，北电校内。
    唐湖以每天至少一条的频率发段子或私信投稿，完成了今日任务，便开始漫无目的地闲逛。
    按照微博的推荐机制，纯新人的曝光率并不高，发一条微博被人看见并转发的几率就更低，首页转来转去都是些大v的段子，早晚有看腻的那天，所以决定搜罗一些质量高的新人号。
    w233可以通过特殊算法搜罗有趣的用户id，将所有相关微博按照最新发表时间呈现在她眼前，唐湖的意识沉浸在系统中，一目十行地飞速浏览。
    蓦地，一条发布于1秒前的状态弹了出来。
    【@阿敲每天都很饿：我好想红啊，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红啊……】
    看中互联网这座金矿的人越来越多，在网上受到关注对颜值的要求又不高，谁不想受人追捧？
    不过因为红不了而心态爆炸的，唐湖就见过这一个，点进那个id的主页，看他最新的几条微博——
    【@阿敲每天都很饿：“给我全部抓回去”，每次站在娃娃机前，我都想模仿警察这么说。】
    【@阿敲每天都很饿：小明被人诅咒后买薯片次次没有调料包。】
    【@阿敲每天都很饿：他为了救哥哥不惜主动入狱，不料纹身师在他身上纹的不是监狱地图而是精忠报国。】
    最开始那条“我好想红”已经被他删掉了。
    唐湖从头翻到尾，“@阿敲每天都很饿”估计也打算走段子手路线，不过发了上千条微博，粉丝数只有二百多。
    “宿主，你为什么一直在看他的主页，难道这个人写得很有趣吗？”
    “不，这么烂的段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唐湖如实评价。
    他最近发表的三十条微博里，只有六个点赞和一条留言，那条留言还是“什么破段子，一点都不好笑，举报了”。
    凡世间最可怕的事，莫过于还没红过就已经过气，唐湖在自我谴责下笑了半天，才觉得于心不忍，逐条帮他点赞微博，然后鼓励新人般加了个关注。
    “@阿敲每天都很饿”还没离线，收到粉丝增加的提示后马上回关，又发来一条私信：“大v！大v关注我啦！我要红啦！！”
    唐湖很难对这么多感叹号坐视不理，无奈回复：“嗯。”
    “一只福禄”虽然粉丝不少，但还没有进行身份认证，严格来说不算他口中的大v营销号。
    不过这并不妨碍阿敲的热情，看见坐拥六位数粉丝的id关注了自己，简直像柴犬遇到了一根电线杆，吐着舌头扑过来。
    【阿敲每天都很饿】：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大v，前排合影，求勾搭，求抱大腿！
    【一只福禄】：……别这样。
    【阿敲每天都很饿】：不行，我要采访你一下，随便一条状态都能转发破百是种怎样的体验？要是你高兴了能不能帮我也转发？
    如果是优秀的段子，唐湖当然不会拒绝，但是他的那些……
    【一只福禄】：不是我说，你的烂段子真的很难让人有转发欲望。
    【阿敲每天都很饿】：大神请赐教。
    【一只福禄】：幽默感是天生的。
    【阿敲每天都很饿】所以呢？
    【一只福禄】：你可能不太适合干这行。
    【阿敲每天都很饿】：啊啊啊不要！我每天强迫自己写十个段子，写得可认真了！
    唐湖看着屏幕上那句透出强烈低幼萌感的“写得可认真了”，初步判断对方的年龄不会超过十五岁，轻笑一声关掉了私信窗口。
    “阿敲”是个间歇性刷屏狂魔，有时候几天都看不到一条动态，有时候以超强手速连续刷屏，刷够至少十条才停下，关注人数涨涨落落，始终维持在二百左右。
    【一只福禄】：小伙子，你这样刷屏很容易失去我的。
    【阿敲每天都很饿】：别，我就剩这么几个粉儿了，你千万不要取关我！
    唐湖就当在主页养了只神出鬼没的宠物。
    “阿敲”的上千条微博由90%的烂段子和10%的表情包构成，反正自从关注他以后，唐湖就再也没缺表情包用过，连自己发状态的配图都丰富起来。
    他平常不转发娱乐圈的消息，最近不知道为何，盯上了因为电影《极光见你》杀青而四处跑宣传的乔乐仪，正常人关注一个明星的方式是找他的各路采访来看，阿敲却专门截他的丑图制造表情包。
    一张他在后台化妆的，配字“等老娘补完妆就去撕你”；
    一张他上综艺节目吃蛋糕的，配字“屎里有毒”；
    还有一张应该是拍摄角度有问题，那张标准的尖脸显得比平时圆润不少，阿敲干脆把他的脸整个p成方形的赵石脸，配字“爱上我你方了吗”。
    ……让人想不用都难！
    在留言一片“哈哈哈哈”“23333”的氛围里，“@阿敲每天都很饿”终于有一条微博转发破了两位数。
    就在唐湖以为阿敲要靠产出表情包红一把的时候，这种丧心病狂的行为，很快招来了粉丝报复。
    【@秋千：你这是在对乔乔进行人身攻击，请尽快删除，否则八百万荞麦教你做人哦。】
    【@喵大嗷：不用跟他讲道理，一看就是黑子的手笔，萨比黑子知道他有多努力吗？】
    【@intitle：这是人干的事？就是嫉妒我家乔乔长得好看演技又好呗。】
    转发量刚刚上去，评论区立刻被乔乐仪的亲妈粉占领，哪怕二乔穿衣品味堪忧，那也只有我们粉丝能黑，别人算老几？
    【@阿敲每天都很饿：……好吧。[委屈]】
    他灰溜溜的删了微博，好不容易有点热度，就这么生生给掐没了。
    唐湖本着关爱智障儿童健康成长的心态，主动给他发了条信息以示安抚。
    【一只福禄】：别灰心，是螃蟹总归能红的，不过你得先上蒸锅走一遭。
    【阿敲每天都很饿】：算了，不让做表情包那就不做呗，我最近在看快手，打算学跳社会摇，老铁到时候别忘了双击666助我成名。
    唐湖好歹关注他这么久，就算哪天他说自己打算去卖片，她都不会惊讶。
    【一只福禄】：就那么想红？
    【阿敲每天都很饿】：你有粉丝你不懂，当网红是我的梦想。
    【一只福禄】：你没有其他工作？
    【阿敲每天都很饿】：有啊，不过老板控制欲特别强，我平常说什么话、穿什么衣服都得听他的，他还特别抠门，每顿饭都不给我吃饱。
    有些话不适合对现实中的朋友倾诉，对着网上的朋友，反而可以畅所欲言。
    唐湖听他骂了半个小时的老板，一脸震惊地喃喃：“……w233，这人是不是被卖进黑煤窑了，我要不要帮忙报个警？”
    不过哪家黑煤窑的老板这么好心，还允许员工上网，网络时代的话果然不可全信。
    【阿敲每天都很饿】：其实我也挺喜欢现在的工作。对了，我刚刚录了首歌你快去听，看我有没有转战音乐界的天赋。
    唐湖刷新了一下微博，时间线上果然多了条从唱吧分享的音频，点开一听，是社会摇的经典曲目《我们不一样》。
    她熬过了前奏，却没熬过阿敲的第一句唱词，只觉得从天而降五个大字，重重击在她心口——电锯成精了。
    【一只福禄】：要多少粉丝我帮你涨，求求你千万别开嗓，这样的水平想出道一辈子都红不了知道吗！
    【阿敲每天都很饿】：诶嘿嘿嘿，这可不一定。

 第 8 章

    据说人类能发出的极限声音在110至120分贝之间，约等于火车鸣笛的动静。
    “阿敲每天都很饿”唱歌的声音是否超出了人体极限，唐湖不得而知，但确实从他摄魂夺魄的歌声里听出了地狱冥河的景象。
    那是充满血与彼岸花的深渊，是众神遗弃的死亡之地。
    “w233，把今天的记忆也从我的脑海里删除吧……”唐湖虚脱般退出系统建造的虚拟空间，意识回归本体。
    “宿主，很抱歉，我无法直接修改刻印在灵魂的记忆，建议你回炉重造。”
    “什么道理，我想忘记人生阴影还得再投一回胎？”
    唐湖有气无力地在单人床上趴了片刻，突然听见放在枕头旁的手机正嗡嗡震动，一边去拿，一边在脑海里问了句：“我在系统里听不到外面的动静啊？”
    w233解释：“为了保障宿主正常使用系统功能，意识抽离身体的这段时间，我将对无意义杂音进行过滤，只保留必要的声音。”
    “那这通电话就是可以过滤的无意义杂音了？”唐湖把手机正面翻过来，看见屏幕上已经有三个未接呼叫，第四个刚打进来。
    联系人那栏备注着一个名字，尤雅雅。
    她嘲讽地笑了一下。
    娱乐圈最为人津津乐道励志的故事之一，当属“我和朋友一起去试镜，结果最后选上的不是我而是朋友”。
    ——尤雅雅，就是唐湖的这个“朋友”。
    说起网红美女，总让人联想到一张张扔进开心消消乐便会因为相同而消失的锥子脸，尤雅雅却与众不同，高二时凭一张两寸证件照，就红透了半边互联网。
    照片里的她身着朴素白衬衣，鸦色长发垂下，清纯得惊心动魄，因为令无数大老爷们回想起了自己消失在人海的初恋，所以人送外号“初恋妹妹”。
    上辈子的唐湖羡慕她的好运气，觉得只有尤雅雅才算真正的美女，而自己最多是片衬托红花的绿叶，难怪人家能红。
    当然，以她如今的阅历早就明白，尤雅雅的美有五分，剩下五分是营销出来的。
    在现实世界，长相好看绝对是种稀缺资源，可华夏十几亿人口，谁没见过几个美女，难道光凭一张照片就能被所有人念念不忘？
    尤雅雅家里有些背景，请得起网络推手，最早贴出“初恋妹妹”那张证件照的贴子《我们学校的校花，连证件照都那么仙》，其实正是出自营销团队之手。
    然而不管怎么说，“初恋妹妹”是真的红了，她成名甚早，考上北电时又以美女学霸的身份重回大众视野，半只脚还没踏入演艺界，名气先打出去，在流量至上的年代不愁接不到戏。
    上辈子的尤雅雅，还一副好朋友的模样，天天拉着她去试镜偶像剧的角色。
    而唐湖穿上西装是商界大佬，穿上裙子像黑道一姐，气质根本不适合蛋疼的青春校园片。
    她在坑底摸爬滚打了好几年才找到合适的戏路，有幸参演《龙门飞鲤》，成功诠释角色“容歌”的狠辣妖娆，才算红了一把。
    唐湖重生以后终于想起还认识这么个人，抱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念头，按下接听键：“谁啊？”
    听筒里传出少女独有的甜而不腻的好嗓子：“阿湖，你没存我的号码吗，你在哪里呀？”
    阿湖阿湖，叫得真亲切，就跟两人关系多好似的。
    两人被分配到同一间宿舍，又是同一个专业，但尤雅雅熬过开学就没回宿舍住过，现在充其量算“认识”。
    她想到这里，语气如常地回了句：“我在宿舍，怎么了？”
    那厢，尤雅雅的声音有些不安：“阿湖，你可以出来接我吗？”
    “为什么？”
    “我被……很奇怪的人缠上了，正在教学楼的厕所里躲着，不敢出去，你赶紧过来好不好？”
    跟踪狂？！
    放在以前，唐湖绝对撂下电话就冲过去了，不过现在，可以优哉游哉地下床穿鞋，略带调侃地问：“你的保镖没带出来啊？”
    初恋妹妹来北电报道那天，为了避免被粉丝围堵，还特意请了保镖做护花使者，四个穿黑西装的型男分别从前后左右将她围在中央，架势大得仿佛乾隆亲闺女出来视察民情。
    然而保镖护航的事传到网上，却引发了包括全校学生在内的齐齐嘲笑。
    当下娱乐圈最能拿奖的那波人，从导演到影帝都是从这个地方出去的，连在学校里见到明星索要签名的行为都被认为是俗不可耐，她连一部作品都没有，摆那么大架子给谁看？
    尤雅雅估计也想起自己这段负面经历，被噎了一下，沉默几秒提高声音：“你到哪里了……他好像进来了！”
    校园角落的小小洗手间里。
    正值周末，留校的人并不多，唐湖花了几分钟便跑到尤雅雅说的位置，正好看见一个寸头戴口罩的男生，弯腰扒着厕所门底下的那条缝儿，拼命往里看。
    无论从哪方面考虑，呈现在眼前的都是一个教科书级别的变态偷窥狂。
    “干什么呢！！”
    唐湖没有多犹豫，中气十足地爆吼一声，抄起门后清洁工打扫卫生用的墩布，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往那人身上招呼。
    “哎呦！”
    那个男人被捅中后背痛得叫了一声，看见唐湖个子虽高，却是个瘦瘦的女孩子，颤颤巍巍的胆子立刻又大起来。
    他抓住唐湖手里的墩布，两方较力，想要把武器从她手里夺过来，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怎么办？
    唐湖突然一阵慌张：她演过打戏，但并不意味着就会打人，最糟糕的是如果因为打斗破了相，以后还怎么演戏？
    “宿主，你没事吧？你没事吧？”
    唐湖满脑子都是眼前的偷窥狂魔，在使用免费的vr戏剧功能时听多了广告，差点以为w233的下一句话会变成“没事就吃xx梅啊”。
    她意识艰难地在脑海里喃喃：“你、看、我像没事的……吗！”
    偷窥狂加大力气，光滑的金属墩布棍险些从她手里抽走。
    “宿主，为了应对现在的状况，我建议兑换一个新技能。”w233主动打开系统商店，将一个窗口弹到她眼前。
    [葵花宝典]（3点积分）
    鲜衣怒马，仗剑江湖，相信每个少男少女都有过快意恩仇的江湖梦，在不违反物理规则的前提下，赋予使用者高深的武术造诣，被动点亮一切武器专精。本技能无须自宫，也能练功。
    唐湖：“……立刻就换！”
    她的积分赚得不容易，本想存起来留作日后使用，现在也攒不住了。
    “兑换成功。”
    w233的提示还未结束，唐湖就像打通任督二脉一般，四两拨千斤的从偷窥狂手下抢回墩布棍，毫无章法地点刺横扫，硬生生捅出了杨家枪的使用效果。
    偷窥狂发觉打不过她，匆忙捂住脑袋，在晃成一片的棍影间夺路而逃。
    唐湖刚想追过去，最靠里的那间厕所门吱呀一声打开，露出尤雅雅全身颤抖的身体。
    “阿湖……”
    少女感的清纯脸庞眼角微红，不知是吓哭了还是画的桃花妆，柔弱得像只兔子，160公分的身高也显得小鸟依人。
    这是一张适合偶像剧女主角的脸，两人一起去试镜时，被选上的永远是尤雅雅，证明人民币玩家和非洲酋长不在同一个起跑线。
    不等唐湖询问，尤雅雅就提着fendi的peekaboo系列手袋走出来，露出个终于安心的笑容：“阿湖，谢谢你啊……我不认识那个人，他一开始问我要签名，我就给他了，结果他又想合影，还凑过来搂我肩膀，我一害怕，就跑到这里来了……谁知道厕所没人呢。”
    哪怕她感动得以身相许，唐湖也不想接受道谢，丢下墩布棍冷淡道：“下次遇到类似的情况直接找警察。”
    “不至于报警吧？”尤雅雅淑女地整理衣襟，语气半是抱怨，暗地里却夹了三分炫耀，“每天出门被那种人缠上，我都不敢来上课了，真是好烦哦。”
    有什么可炫耀的，难道想这种事证明自己魅力十足？
    今天唐湖及时赶到，让她既满足了受粉丝喜爱的自我需求，又没出危险，可若是下回没人过来，小公主还能不能笑得如此灿烂，享受被一个偷窥狂的追捧？
    唐湖懒得解释，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兴许你就专门吸引这种变态跟踪狂呢。”
    “……”
    尤雅雅内伤了。
    内伤归内伤，国民初恋的称号不能丢，她脸上仍然笑吟吟的：“啊，下周有个试镜会，我今天才回学校的，你要是有空的话陪我一起去啊。”
    “试镜会，我怎么没有印象？”唐湖拧开水龙头洗了洗手，眼波不经意地扫过来。
    现在的她褪去那层不成熟的茧，堪称脱胎换骨，脸够小五官也够立体，适合上镜，美得明艳动人。
    尤雅雅心底一惊，似乎觉得她和开学时那个小土妞不太一样，巧笑嫣然地眨了眨眼睛：“……好像是部青春校园电影，我也不了解，有个叔叔介绍我过去的。”
    既然是介绍，那么她拿下角色的几率不会太低，不过小公主需要绿叶配衬，所以拼命忽悠她同行。
    唐湖暗暗发笑，表面却不说什么，痛快点了点头：“行啊，我也想去试试。”

 第 9 章

    你让我去试镜，我就去试镜，那你岂不是很有面子？
    唐湖配合的就差把这句话写在脸上，关掉水龙头，甩着手上的水珠问：“还有别的事吗？”
    尤雅雅平白得了她一通捧，本来应该高兴，心里却越来越忐忑，勉强维持着初恋妹妹的好脾气，从fendi包里抽出一张纸巾递过去：“你擦擦手，我回头把试镜资料发给你，下周日在多媒体小教室见，我现在得去刘导师那里一趟。”
    她踩着白色小高跟鞋哒哒的走出洗手间，言辞之间毫不掩饰自己关系户的身份。
    唐湖捏着张面巾纸笑出了一身的傻白甜气息，远远送别：“好，到时候一起去。”
    待尤雅雅走后，她才用香喷喷的纸巾擦干净手，自语道：“她以前没那么戒备我，现在光听见我答应去试镜就跟角色被抢了一样……难道我无意中兑换了[王霸之气]的技能？”
    “宿主，根据资料显示，你们两个人未来的戏路截然相反，你看她不顺眼，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w233的声音适时出现在她大脑里，
    “人家只是‘真诚的’邀请我去试镜，又没说什么，到时候她敢绿茶，我就更白莲花呗。”唐湖很有公德心的把废纸扔进垃圾桶，“你们外星人不懂这里头的弯弯绕绕，艺人、导演、投资商之间的关系不能光看网上八卦，真正有用信息却是八不出来的，得罪一个人可能就代表得罪一群。以前有个选秀节目出来的小明星，人气……反正比现在的我高多了，不过因为在私人酒局上评判了传媒李公子的个人作风几句，后来被雪藏的那叫一个彻底，而那个酒局，李公子根本没去。”
    w233用它八核cpu的大脑消化了一下这句话，试探道：“所以宿主现在的行为，就是地球文化中经常提及的‘装孙子’？”
    “没错，不过你就不能替换成同等概念的‘扮猪吃虎’么？”
    “宿主，我的存在就是为了让你活得不那么孙子。”
    “那还真是谢谢你了，蘑菇精。”
    唐湖轻笑，接下来的几天都在琢磨尤雅雅发来的剧本资料。
    今年年初，有位名声在外的大导演拍了部文艺纯爱片，创下同类型影片的国内票房记录，带起一波热潮。
    而唐湖接下来要去试镜的这部《恋爱使者》，看类型，正是属于文艺片里的青春校园片。
    这一年，华夏电影院的青春疼痛类电影处于井喷状态，自带一盆盆狗血横空出世。
    剧情大致可以总结为：一个傻白甜的女主角，加一个颜值高不高两说但一定会打篮球的学霸男主角，两人的共同点是不怎么爱学习却随便就能考上985 211。
    “我堕胎、逃课、搞校园霸凌，但我知道我这样的才叫青春；真正浪费青春的人都在死读书、考大学、上课认真听讲下课完成作业。”
    这段纯真的恋爱由牵手开始，以堕胎结束，经历重重纠葛，最终形同陌路。
    如果再加一段男主去参加女主和别人婚礼的剧情，更是催人泪下。
    ——那么有人不禁要问了，这么烂的片子，观众能买账吗？
    ——答案就是能！
    此时的华夏电影还处于卖方市场，换句话说，一部电影的票房如何与质量没关系，拍得再烂，也有人走进电影院埋单。
    青春疼痛片投资小，又有固定受众，票房再怎么扑成本总能收回来，投资商纷纷嗅到其中的利润，跟风做了好几个项目。
    《恋爱使者》的狗血分量倒不多，讲的是学渣女主爱上学霸男主、拼命提升自己、两人双双考上同一所大学的励志爱情故事，没有堕胎逃课和姐妹撕比，故事线还算小清新。
    唐湖看着手上的《恋爱使者》剧情梗概和角色设定，隐约回想起它的剧情，更肯定了这一点。
    “这是尤雅雅的出道作，我记得导演是流行乐坛火了十年的情歌小天王洛潭，这是他跨界当导演的第一部作品，为电影写的主题曲还拿了个奖。”
    “宿主，你又争取不到这个角色，为什么想这么多？”w233见她一直为这件事分神，连刷微博都刷得一心二用。
    如果不是蘑菇精在她的大脑里住着，唐湖就准备关切地爱抚它的蘑菇头了：“傻孩子，青春片的热度要过至少一年才能淡下去，洛小天王初次导演，肯定会请圈内的人指点，就差直接在脸上写‘我后面有人’了。”
    这部电影自带粉丝流量，明摆着就是拿来捧新人的，所以尤雅雅才能出道就演女一号。
    但是，可以左右一部电影的因素不止是导演，制片人、监制人、投资方等不为观众熟知的角色才是大佬。
    唐湖看中的，就是这部电影背后涉及到的人脉路子，如果能在大佬面前刷个存在感，那么她也不吃亏。
    ……
    时光飞逝，周日一晃即到。
    《恋爱使者》的主演试镜安排在一间多媒体教室，走廊里或坐或站了三十几个青春靓丽的女孩子，等人来得差不多了，便有筹备方的工作人员分发号码牌和剧本，等着选角导演叫号。
    唐湖也领到了一张淡黄色的塑料号牌，上面的数字是8，刚看了一眼，突然听见周围有人在叫她。
    “阿湖，我是7号，你呢？”尤雅雅坐在角落的长凳上招了招手，笑得清纯嫣然。
    正好在8号的她前面。
    唐湖不紧不慢地走过去，她个子本来就不低，挺拔行走时那双长腿更引人注意，短短几米距离就感觉有数道目光黏在背后，仍视若无睹地冲尤雅雅点头示意：“在你后面，挺好的。”
    “是呀，我们还可以做个伴，不过这段时间我都没来上课，好怕被你比下去哦。”尤雅雅故意说得惴惴不安，唇边挑开一抹浅笑。
    唐湖实在是笑不动了，赶紧埋头研究剧本，在脑内问w233：“……你说她这么笑不累么？”
    然而之前十年，她就是被这样无懈可击的笑脸骗过去了。
    “宿主，你自己说过，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种程序化笑容也是吃苦的一环。”
    “没想到你的思想还挺深刻，跟了我几天变成哲学家了？”
    唐湖拿到的剧本并不长，整个演下来需要六分钟左右，但情绪变化比较大，是女主“柯爱”在雨中被男主“方君然”狠狠拒绝的那幕。
    她深吸一口气，开启[戏瘾发作]，用女主的情绪在脑内默读台词。
    试镜的节奏有条不紊，很快轮到尤雅雅走进那间多媒体教室，这一次足足呆了半个小时。
    等到她重新出来的时候，已经被排在后面那些人或嫉妒或羡慕的眼神淹没。
    “阿湖，下一个到你了。”
    尤雅雅刚想对唐湖送去个含蓄而不失得意的眼神，却见她面带微笑地走进教室，面色微僵。
    直到此刻，终于明白她让自己感到威胁的症结所在了。
    ——唐湖身上，有太多的从容之气。
    凭什么？
    一个没有背景的普通学生，不知道要在演艺行业挣扎多少年才能出头，她凭什么从容？
    就连现在的笑脸也好像是赏给自己一般，她愿意搞好关系就笑一笑，不愿意的时候完全可以收回去。
    尤雅雅有点气闷，不过想到今天的试镜只是走个过场，女主角已经是她的囊中之物，才放松下来。
    多媒体教室内。
    陈导正在休息间隙里拿着一次性纸杯喝水，他是《恋爱使者》的副导演，虽然挂名为副，可想想洛潭小天王唱歌还行，拍片子的技术撑死了鼓捣出个mv，剧组成立后大半还是要他把关，所以那个“副”字也就在不知不觉间消失。
    “陈导，刚才进来的那个就是尤雅雅吧，真人长得比照片上可爱多了，演技也看不出来是新人。”
    “那是，不然洛导怎么中意她演一号？”陈导放下杯子，不提及背后的资本运作。
    女一的演员几乎定下，但走个试镜过场还可发发新闻通稿吹一波美貌与实力并存，所以他不得不做安排。
    本想这么心不在焉地糊弄完事儿，直到看见门外走进来一个高挑的女孩子，陈导的眼睛倏的一亮。
    北电不缺美女，但缺那个叫唐湖的大一新生这样有辨识度的好看，尽管她穿的白衬衣和牛仔裤太过朴素，却恰好贴合角色形象。
    “各位老师好，我是8号唐湖。”她站在空地中央，双手抱着剧本鞠了一躬。
    陈导回神，点了点头：“你读一下剧本上的台词，用自己的方式演绎出来。”
    唐湖在骤然安静的教室里深吸一口气，眼睛飞快地闭上又睁开，只一个呼吸，眼神已经改变。
    她凝视前方，眸子里却没有映出任何人的身影，仿佛沉浸入不存在这个空间里的虚拟景象。
    “方君然，你要去哪里，带我一起啊。”
    唐湖开口，完美诠释了十七岁少女清脆的声音。

 第 10 章

    这幕戏讲的是学渣女主追求学霸男主被讥讽，天空配合虐心氛围的下起了瓢泼大雨，女主哭着离开，又被男主叫住。
    唐湖原本的嗓音并不算尖锐，为了配合角色又放柔了些，让人听起来格外舒服：“方君然，你别走啊，我看到这次月考的成绩排名了，你又是满分！但我的数学成绩还是不及格，你可不可以把……你的手机号告诉我？”
    她顿了顿，双脚不安地踮起又落下，眼睛里透着一丝忐忑的期待：“以后我写作业遇到什么问题，就能请教你了啊。”
    少女情怀总是诗，暗恋一个人的时候，千万百计找借口接近他，喜欢明明写在脸上，又不敢直截了当地说出口。
    陈导默默品评唐湖的表演，光是台词就听得他暗暗点头。
    这种青春片，其实让谁来演都没有太大分别，角色形象又不复杂，说夸张些，就算叫一个普通高中女生本色出演，也不会差得太离谱。
    刚刚试镜的那几个，虽然满脸青春洋溢，但太过强调“柯爱”的纯真感，就少了那股懵懂冲撞的稚气。
    而唐湖的“柯爱”，任谁都能看得出她喜欢隔壁班学霸，偏偏她还认为用讨论学习做借口，就能把心思掩饰得很成功。
    至于唐湖，当然清楚自己的这段表演不错。
    明明是这辈子第一次试镜，她却没有紧张感，这段戏在系统空间里模拟过好几遍，[戏瘾发作]后随时随地开始表演。
    她的人格仿佛分裂成了两部分，一个沉浸在剧情里无比投入的说着台词，另一个以灵魂状态浮在头顶，从旁观者的角度打量自己。
    提词的剧本完全成了装饰性道具，不光如此，她甚至有时间考虑拍摄时的机位安置，走位时留出了几个方便镜头捕捉的定点。
    接下来就是男主角冷冰冰拒绝“柯爱”的台词了。
    那点少女的小心思表现得太过明显，“方君然”又被纠缠得不耐烦，于是出言将她狠狠嘲笑一番。
    唐湖静默两秒，算是给“方君然”留出表演的时间，垂下细白脖颈，脆弱得不堪一击。
    “……是啊，我喜欢你，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怎么不敢承认了？我知道自己成绩不好，和你这个年级第一之间差了好几百名，但你的名次是不动的，我还可以不断向前赶上，下次考试，下下次考试，总有一天可以追到你！”
    她念着十年后让人听来尴尬癌都要发作的台词，满脸涨红，眼眶里积蓄的泪水不断打转。
    据说写苦情戏闻名的琼瑶阿姨在挑选女演员时，不光要美人，另一项硬性标准是哭戏必须漂亮，眼瞳干净而黑白分明，泪光盈盈间诉说无数伤心事，且流泪时不能眼睛还没红，鼻涕先淌下来了。
    以此标准来看，唐湖现在这副要哭不哭的模样，还可以考虑一下去演个苦情戏什么的。
    不过她已经没有多余的注意力想其他事情，眼角飞了一抹楚楚可怜的微红，专心演完剩下的部分。
    此刻，天空应该轰隆一声惊雷，然后骤降大雨。
    即便演员的演技实在展现不出“伤心”这么高端的情绪，还可借场景烘托一下气氛，小学语文都学过的道理。
    唐湖在假想中的大雨里淋得全身湿透，弯下腰，逐一捡起“方君然”扔向自己的课本，双手递过去，极力压抑声音的颤抖：“这是你的作业本，不要被雨淋湿了。”
    “方君然”没有伸手来接。
    她的嘴角还在强撑着笑意，盈满泪水的眼睛却是哭的，于是把收拾好的课本放在路旁的长凳上，将自己的伞撑开为书本遮雨，湿淋淋地走入雨中。
    转身的瞬间，泪水终于决堤。
    ‘喂，以后每天下午六点来找我。’
    ‘帮你补课。’
    唐湖自行脑补出男主的这句台词，迟疑地回头，嘴角是哭的，眼神里先是诧异，接着一点点漫上欣喜。
    ——这幕戏到此结束。
    唐湖又秀了把变脸比翻书还快的演技，单手抹去泪珠，立刻露出进教室时从容灿烂的微笑。
    “各位老师，我演完了。”
    陈导还沉浸在她营造出的剧情氛围里，先是一怔，说话时声音变得慈祥起来：“是……唐湖同学吧？”
    看到这么一个潜力不凡的新人，作为导演很难不慈祥，她的演技不说惊艳四座，却已经称得上纯熟，可圈可点的地方也有好几处。
    在心底，又忍不住拿她和刚才进来的尤雅雅进行对比。
    初恋妹妹同样试镜的这幕戏，展现角色.情绪却过于程序化，难过就是哇哇哭，开心就是哈哈笑，还停留在青春偶像剧的范畴里。
    而唐湖，光最后那个复杂的眼神，就把画面提升到了真正的电影级别。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只可惜尤雅雅才是内定的女一号，以他在剧组的话语权还无法左右选角结果，多少有些惋惜唐湖。
    唐湖恍若未闻，彬彬有礼地翻开剧本回看：“是的，老师，我刚才有哪里失误了吗？”
    “没什么，你的表现不错。”陈导本该让她回去等试镜结果，可又舍不得放她走，脑内突然窜过一道电流。
    ——对了，女二号的人选不是还没定下来吗？
    想到这里，他冲助理招招手：“小刘，你去找找‘宁雨凌’的那部分戏，先把第31场的剧本拿出来。”
    唐湖默不作声地听着，心脏激动得砰砰直跳。
    柳暗花明又一村。
    她知道不可能抢走尤雅雅的角色，不过现在看来，自己的演技已经征服陈导，所以赢得了女二的试镜机会。
    类似的例子在选角阶段并不罕见，比如去试镜漫威超级英雄系列电影的“雷神”的tom hiddleston，虽然没演成锤哥，却被导演一眼相中，出演了男二号洛基。
    “宿主，你的心跳已经飙升到每分钟140次了，表面还是老神在在，佩服佩服。”w233不知下载了哪个语音包，声音听起来贱兮兮的。
    “这叫喜怒不形于色，如果让陈导看出来我才拿到一个配角的试镜机会就激动得恨不得上天，那也太没见过世面了。”唐湖在潜意识里回答，“系统有没有《恋爱使者》这部片子，马上放到我的记忆硬盘里。”
    十年前，她直到大四毕业才有机会出演电影，现在起点高了好几级，说不高兴都是假的。
    所以无论如何，必须拿下这个角色！
    ‘目前还没有成片，所以只有剧本。’w233将电影本子存储至[脑内移动硬盘1260tb]，自动成为记忆的一部分，而且每个细节都如激光刻印一般清晰。
    陈导在旁边简单介绍了一下“宁雨凌”的角色背景，然后让助理把几页明显被翻过无数次的剧本递给唐湖：“你应该对大致的剧情有了解了，‘宁雨凌’的性格与‘柯爱’完全相反，她的形象是……”
    唐湖上前，笑盈盈听着，拿到剧本后飞速浏览上面的文字，结合系统给的[戏精上身]细细揣摩。
    ——有车有房的王子不爱门当户对的公主，偏爱扶贫灰姑娘。
    “宁雨凌”就是这个不被爱的公主。
    她是全校男生可望而不可即的高傲校花，因为自幼学习芭蕾舞，走到哪里都仰着优美的天鹅颈，和男主从小一起长大，暗恋他许多年。
    然而最后还是被女主撬走了。
    这种桥段，在几年后有个流行的精准形容，叫青梅竹马战不过天降真爱。
    唐湖把剧本翻回第一页，胸有成竹道：“我准备好了。”
    “宁雨凌”高挑而冷艳，她的身高正好符合要求，回到空场地中央微微扬起下颚，进入角色。
    “听说，你最近在给3班的柯爱补课？”
    咬字清清冷冷，与饰演女主时截然不同。
    如何平衡高冷与面瘫之间的尺度，是一门学问，为了不至于演成面瘫，唐湖的语气再冷淡，眼睛在注视方君然时也充满不易察觉的爱意。
    “这就是你理由？”她的视线向右飘了飘，仿佛在回忆那个小丫头，轻蔑地扯起唇角，“还有半年就高考了，你最好不要在其他事情上分心。”
    她是自信且骄傲的天之骄女，而正是这种骄傲，成为“方君然”拒绝的理由。
    青梅竹马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深，直到听闻竹马与天降真爱真的在一起了，这颗高冷的青梅才绷不住情绪，从芭蕾舞教室冲到学校门口，质问“方君然”为何要做此选择。
    “……为什么是她？”唐湖的胸膛剧烈起伏，模拟出奔跑过的样子，沉默片刻，跳到情绪最激烈的一段台词。
    “是啊，她会跟你撒娇，会在你面前哭鼻子，她需要你，难道我就不需要你吗？”
    台词激烈时切忌用力过猛，否则会像吴老二得了脑血栓一样露出智障表情，某位小生曾经就是因为忘了这点，成为备受网友宠爱的表情包。
    唐湖遗世独立地站在那里，明亮而目中无人的瞳孔深处仿佛映出了一败涂地的自己，一寸寸灰败下来，变得死寂。
    细数童话故事，王子喜欢的女性角色都是迪士尼早期塑造的公主形象，柔弱纯真，依附于别人维生，而王子都是加护病房的呼吸机投胎转世，谁离了他不能活，他就跟谁在一起。
    “宁雨凌”与之相比，简直是个恶毒皇后，生命里少了谁都不妨碍她活得精彩，被男主拒绝后直接出国留学了。
    ——在旁人看来，这叫受过情伤为爱走天涯，在唐湖看来，这简直就是人生赢家！
    她结束表演，将剧本捧到胸前，浅浅鞠躬：“我演完了。”
    陈导满意地打量她，已经决定向主导演推荐这个大一新生，表面上还是淡淡道：“你先回去，然后等通知结果吧。”
    “是，老师再见。”唐湖并不多问，脚步轻快地走向门口。
    ……这波稳了！
    哪怕签了合同，都不能说这个角色一定是自己的，但现在还是允许她稍微得意几分钟，等下去食堂点个四喜丸子庆祝一下。
    多媒体教室外，尤雅雅矜持地拎着小包等在那里，见她出来后亲切地走上前：“阿湖，你试镜的怎么样？”
    唐湖立刻换了副谦虚低调的嘴脸，笑得含蓄：“不知道，肯定有人的表现比我好，就算选不上，也要多谢你提供这个机会呢。”
    《恋爱使者》的女主角选拔是内部试镜，能报上名的多少都有关系，凭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纯新人，还真没契机在陈导面前露脸。
    尤雅雅没从她那里听到关于演技的评价，有点失落：“没事，大家都是同学，应该的。”
    唐湖又客套了几句，先行告辞回宿舍，一边走一边掏出手机刷微博。
    w233在脑内问：“宿主，你要是选上女二号，就得给她当配角了。”
    “这有什么的，我需要机会，她能提供机会，利益又不冲突。”唐湖低头看着“一只福禄”的私信留言，“当个配角都气得哭天喊地，那反派专业户得承受多大的心理阴影啊？”
    那十年的摸爬滚打养出了皮实的性格，她连经纪公司都没签，还真不到挑戏的时候。
    “尤雅雅出道就是青春校园片的主角，形象也不适合其他类型的电影，未来的戏路算是定死了，再过一年，青春片的热度又会完全降下去，只能转道回去演偶像电视剧。”
    偶像片和喜剧片，都是对演员形象的局限较大的类型。
    比如葛优大爷，喜剧演员的形象定位已经深入人心，纵然《夜宴》里演技惊人，不少观众看到他还是忍不住想笑。
    所以“宁雨凌”这个角色，对她来说比女主角划算多了。
    整部电影出场时间不超过20分钟，形象又以高冷为主，日后想摆脱“青春偶像”的定位也简单，哪怕红不过主角，观众缘也不至于太差。
    作为她的起.点，再合适不过。

 第 11 章

    现实里，唐湖还是个只能试镜女二号的草根，然而在网上，她的微博“@一只福禄”又涨了三万粉丝。
    不过再怎么说，她也没打算靠网红经济吃一辈子饭，只是定期筛选出有趣或奇葩的私信发出来，让人感叹世界真奇妙不看不知道的同时，也能维持热度。
    美中不足是，室友欧嘉也关注了“@一只福禄”，还对这个账号颇感兴趣，隔三差五就会念她发的私信投稿或烂段子。
    这就导致唐湖每每发完动态以后，还得做出感兴趣的样子把自己写的烂段子再听一遍，演技再次飙升。
    ——新世纪十大酷刑之一：被熟人念出你的微博内容。
    试镜结束后，唐湖回到宿舍，按惯例抱着笔记本电脑爬上床铺，刚按下开机键，宿舍门突然被人轻轻推开。
    “……你谁？”欧嘉正在热火朝天的打lol，没戴眼镜的三百度近视眼望向门口。
    未出道先火的初恋妹妹穿着米色长裙，手里拎着精致的小行李箱，声音娇娇柔柔：“前段时间我比较忙，所以一直没回宿舍住，现在搬回来了。”
    “你说话大点声，我没戴眼镜听不清……噢噢，是你啊。”欧嘉认出来人，又一头扎进游戏里。
    “阿湖，你也在呀。”尤雅雅仰头看了一眼上铺，明着夸人实则炫耀，“对了，我晚上和电影的几个负责人一起吃饭，陈导夸你的演技特别好，要是不出意外，女二号这个角色就是你的了。”
    换做从前，年轻气盛的唐湖还会有点小失落，毕竟每个艺人的梦想都是出演大制作的主角，更何况还有尤雅雅在旁边对比，她沦为配角更不开心。
    不过唐湖现在已经看开了不少，眼底亮起惊喜的光芒：“真的？”
    “哎，葫芦，你要去演戏啦？”欧嘉后知后觉地消化她们在说什么，眉毛一扬，“可以啊，我的室友要成大明星了，以后跟人吹牛比也有资本。”
    唐湖谦虚：“这种事没签合同之前都说不准，来试镜的人那么多，也不一定能轮到我头上。”
    欧嘉靠着椅背，小圆脸满是傍上大款的得意：“别客气，苟富贵勿相忘，我下半身……呸，下半生的荣华富贵就栓你身上了。”
    两人一来一回聊得火热，尤雅雅却陷入装比无人捧场的尴尬境地。
    她故意提晚饭是跟导演和制片人一起吃的，想暗示自己面子大消息灵通，不料这俩人完全不捧场。
    初恋妹妹僵了一阵，突然想起手上还提着箱子，埋头收拾起携带的护肤品，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唐湖将注意力转回电脑，噼里啪啦地打字回复微博留言，放在枕头旁的手机突然震了两下。
    打开一看，是欧嘉发来的微信。
    【本子使我快乐：大明星怎么屈尊降贵来咱们这个小宿舍住了？】
    【一口湖：不知道，可能回来上课方便吧。】
    【本子使我快乐：还记得报道那天不，她来得最早却什么都不干，干坐在那儿，打扫卫生还是我们两个弄的，伺候小公主伺候得烦死了。】
    【一口湖：年轻人，千万不要因为一两次不顺心而放弃生命，毕竟以后让你想死的事情多了去了。】
    【本子使我快乐：哈哈哈哈！葫芦你现在说话越来越贱气了。】
    唐湖捧着手机一怔：有吗？
    记得小时候她也是这样，但被人训斥女生就该有个女生的样子，行事要端庄稳重，不能耍贫嘴，渐渐的，那些抖机灵的话也就沦为心理活动，再也没对人提起过。
    她又看向微博，几分钟前刚转发了别人的一条动态。
    【@一只福禄：
    今天 15：23 来自weibo.com
    吓得我赶紧点了个外卖压压惊，希望右边赶紧顺着网线爬过来打我[歪头]//@丁大师：女人点外卖不用刷碗，就是不守妇道！】
    这么看来，贱气一点也挺好的。
    尤雅雅放不下名人光环，当然不讨人喜欢，不过这个宿舍里的氛围，远没有前几天在微博向她投稿的“六人宿舍建了五个微信群”那么奇葩。
    她和欧嘉没法和这样的人愉快相处，最多也就是两不干涉，进了宿舍权当尤雅雅不存在。
    而几天后，唐湖终于知道了尤雅雅回来上课的原因。
    她在和“@阿敲每天都很饿”闲扯的时候，一刷新页面，就看到热门微博跳出了新的内容。
    “尤雅雅课堂偷拍，学霸上课就是认真，我等只会玩手机的凡人默默献上膝盖。”
    “《恋爱使者》搭戏小鲜肉米浩，打造最完美的爱情童话。”
    “初恋妹妹首次‘触电’，洛潭盛赞有天赋。”
    ——《恋爱使者》开拍在即，女一号得先炒个认真上课的优秀新人设定。
    ‘我说她这几天怎么没缺席，原来是给热搜造势啊。’唐湖随口跟w233吐槽，点进尤雅雅的微博。
    初恋妹妹的最新一条动态是昨天23点，发了一张自拍，是在看斯坦尼的《演员的自我修养》，貌若挑灯夜读，并配文字：“熬夜也要认真学习，加油！”
    清纯长相楚楚动人，饱满的苹果肌更显可爱，惹来颜粉无数舔屏，并夸赞“女神好刻苦好用功”。
    w233：‘宿主，她昨天晚上不是看偶像剧看到一半才关电脑拍了张照片，接着就上床睡觉了吗，不怕被人戳穿？’
    ‘华夏十几亿人，不可能每个都亲眼看着她晚上有没有学习，再说宿舍里总共就三个人，谁把消息抖出去一猜就知道了。’唐湖露出无奈又自嘲的笑容，‘算上我在内，哪个艺人没在微博装过逼，绯闻缠身以后说自己边哭着喝红酒边删状态那还是演技不到位的。’
    说完，她又点进《恋爱使者》的电影相关信息。
    导演是出道许久的歌星转型，男一号米浩演过好几部收视率不错的偶像剧，加上有热度没作品的初恋妹妹，这个组合算是妥了。
    正在思考时，手机铃声欢快地响起来，唐湖没看是谁便按下接听键：“喂？”
    听筒里，传来一把中年男人沉稳的声音：“是唐湖同学吧？”
    唐湖听着有点熟悉，脑海突然破案似的窜过电流：“——陈导？您亲自给我打电话了？不好意思，我没存您的号码开始没听出来……”
    “没事，这是助理的手机，打电话就是想跟你说一声，你可以抽出时间再揣摩一下‘宁雨凌’这个角色了。”
    这段时间，陈导也找过适合女二号的演员，青春校园电影只能从那些同类型的偶像剧里挑人，不过那些出道好几年的，也没有唐湖几分钟的表现那么优秀，肉麻一点说，叫“曾经沧海难为水”，看不上其他人了。
    唐湖听懂他的话外之音，手心微微出汗：“谢谢陈导演！要不是您多给了我一次机会，我肯定不行的！”
    听副导演亲自通知，和听尤雅雅转述的感觉截然不同。
    陈导既然这么说，那么“宁雨凌”的角色基本不会飞掉，现在可以适当表现出对他的激动和感激，免得他觉得新人刚有戏接就得意忘形了。
    “听说你跟雅雅是好朋友，那有什么消息就让她通知你吧，我还有点事。”陈导声音也带笑。
    他不是一线的大导演，光有好作品就有资本不通人情世故，思路一开，甚至想好了她的炒作路线。
    唐湖是尤雅雅推荐来试镜的，听说两人是同寝的室友，选她以后还能跟初恋妹妹炒一波戏外好姐妹。
    “好的，等您有空了我再好好谢谢您。”唐湖客套着挂了电话，直接从一米多高的床上跳下去。
    自从那天在紧急状态下兑换[葵花宝典]以后，她没来得及细细研究，但发现它应该可以大幅度提升自己的身体素质，仿佛龙傲天附体，绝对是拍武打戏的神技能。
    她的一双长腿在地上蹦来蹦去：‘那个，w233，你给我找几本逆袭流爽文，我要好好品味一下主角的心情……不行，光品味没法让现在的我冷静下来，正好今天还没运动，得出去跑两圈。’
    都说艺考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等她以一介草鱼的身份过了桥，才发现龙门还在很远的地方，现在终于游近一点，怎么能不开心？
    被晾在一旁的电脑上，阿敲同志还在孜孜不倦地戳聊到一半就跑路的唐湖。
    【阿敲每天都很饿：大神你还在不，刚才不是答应帮我转发段子吗？】
    【一只福禄：你等等，我先出去跑两圈。】
    唐湖没看内容就在他的第一条微博下面点了个转发，匆匆打下这行字，换好运动鞋直奔小操场。
    说跑咱就跑，一点都不带含糊的。
    这个季节气温还不算冷，却起了几分秋风，风一吹，墨绿的松针簌簌碰撞。
    唐湖跑了两圈，直到后背略微出汗，才慢腾腾地往宿舍走，突然看见路边的小道上有个明星模样的人拿着笔，被人群团团围住。
    北电不比中戏把门那么严格，校外人员也可以随意进出，应该是哪家粉丝溜进来找偶像签名了。
    唐湖定睛观察，发现那个明星是尤雅雅。
    初恋妹妹站在树荫下，白皙的右手握着一支签字笔，似乎感应到唐湖靠近，从人缝儿里传过来个含蓄而风光得意的眼神。
    唐湖没跟她打招呼，贴着人群走过去伸展拉筋，身上的寒毛突然根根竖起。
    直觉突然捕捉到不详的气息。
    贴着尤雅雅签名的人不少，有个离她较远的女孩子，像条小鱼游进人群里不断靠近，突然朝她脸上撒出手里的一盒大头钉！
    唐湖顾不上思考，被动技能[葵花宝典]瞬间支配身体，刹那之间撞开前面的人，狠狠推了尤雅雅一把！
    尤雅雅踉跄一步差点跌倒，那十几枚尖锐的大头钉贴着她脚尖落在地上，叮叮当当。
    “呀——！”
    直到此时，要签名的粉丝才明白发生了什么，尖叫声此起彼伏。
    撒大头钉的女生本想趁乱逃走，却被唐湖眼疾手快地一把捏住手腕，力气大得无法挣脱。
    唐湖看了一眼惊魂未定的尤雅雅，冷冷问她：“黑粉，还是anti饭？”

 第 12 章

    anti，意为反对者。
    而anti-fan则代表极度厌恶某个明星的狂热黑，他们往往不满足于仅在网上骂几句，通常会于现实中采取更过激的做法。
    除了给艺人发恐吓信、寄掺刀片或胶水的食物饮料，还有anti饭伪装成粉丝去参加握手会，在掌心藏了刀片，借机割破艺人的手。
    这种丧心病狂的事迹从上个世纪就屡见不鲜，尤雅雅今天赶上了？
    唐湖右手爆发出不吝于武林高手的力道，死死抓着那个撒大头钉的女生，一双明媚电眼扫过她，视线落在胸前：“……米浩的粉丝？”
    她穿在里面的t恤上印了一碗米饭的卡通图案，而拍偶像剧出身的小生米浩，粉丝就是自称为“米饭”。
    唐湖半个小时前还搜过《恋爱使者》的相关资讯，所以记得这些零碎消息，如此一来，连作案动机都有了。
    年轻的男女演员拍摄青春剧，最常用的炒作手段是因戏生情，就算不炒cp，也要打打暧昧的擦边球。
    米浩卖的是偶像人设，女友粉不少，有几个看不惯尤雅雅而导致出现过激举动的粉丝也不稀奇。
    “你干什么呢！”
    “太吓人了……这得报警吧？”
    围观要签名的路人自动散成一个包围圈，在旁边交头接耳。
    那个“米饭”没有承认身份，只是低头卖力挣扎，一时慌了神，急的呜呜哭起来：“放开我……你放开我！”
    然而无论怎么扭动，唐湖的五指就像镣铐一样锁着她的手臂。
    唐湖左手插在运动服口袋里，唇角扬起嘲讽的轻笑：“你委屈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那把大头钉出手的瞬间来了一场七级大风，钉子全刮你自己脸上了呢。”
    ——当不成凶手就装可怜，现在才知道哭？早干什么去了！
    “呜呜……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那粉丝到底是个头脑发热的小姑娘，本想冲尤雅雅脸上扔完钉子后趁乱跑掉，却意外被人截住，此刻仿佛站在聚光灯下，承受一道道鄙视的视线，还看见有人拿出手机在拍，慌张地用手去遮脸。
    “阿湖，反正我也没受伤，要不然就算了吧？”
    旁边响起一把柔柔的嗓音，受害者尤雅雅终于开口，却是在打圆场。
    她只是喜欢装傻白甜，并不真的傻白甜，冲呜呜哭的小粉丝温和地笑了笑：“你好，你是米浩的粉丝吧？我理解你作为粉丝的行为，但我和他只是单纯的合作关系，不像网上说的那样，还请你多多支持《恋爱使者》这部电影。”
    很好，完美的公关答案。
    w233在唐湖脑海里难以置信地问：‘宿主，她刚才差点毁容，竟然还能原谅对方？’
    ‘这叫虐粉，艺人保持热度的常用手段了。反正今天这件事早晚得传出去，她善良大度的原谅anti的过激行为，回头在微博卖一波可怜，粉丝当然同情她，人气才更稳固。’唐湖无声地回答，突然冷笑。
    她刚才可是一直咄咄逼人，尤雅雅现在出来充大度，倒显得自己里外不是人了，凭什么？
    想到这里，唐湖决定更放肆一些，随意踢开脚下闪着寒光的大头钉：“冲别人脸上扔个钉子就叫正常行为，你可别糟践那些不作妖不惹事的粉丝了，人家安安分分地在家里追个星舔个屏，怎么就得被蓄意伤人的神经病代表了？”
    一番话直接将袭击者拉到了广大普通粉丝的对立面，听得那些要签名的粉丝频频点头。
    相比之下，尤雅雅的发言，简直就是圣母成精。
    说到底，跟踪或伤人的行为本来就是不正常的，不能因为出于喜欢某个人，就把犯罪动机合理化。
    唐湖个子高，站在只会捂着脸哭的anti饭和小白花面前，更是自带一股“尔等洗脚婢敢与本宫斗法”的气场。
    尤雅雅无措地后退：“我，我就是觉得……”
    “装，你接着装，下次没人看着，那钉子直接就扔你眼睛里。”她压低声音提醒，“而且你信不信，这人拿大头钉砸你的唯一原因，就是外面不好买浓硫酸？”
    尤雅雅脸色青了又白，终于维持不住虚伪的甜美笑容，想到一个恐怖的可能：万一那时候唐湖不在，钉子真戳瞎了眼睛，她以后还怎么演戏？
    唐湖却没给她再说软话的机会，将袭击者往人群里一甩，直接扬长而去。
    对方捂着被捏出淡淡青色指印的手臂，踉跄几步还想跑，却被初恋妹妹的粉丝队堵死了所有退路。
    “谁让你走的，已经有人去叫保安了，等保安来了再把事情说清楚！”
    “就是啊，你哪个学校的？”
    唐湖走出包围圈，远远听着后面的对话，一张明艳的脸慢慢沉下来。
    ‘宿主在为自己刚才的行为感到不平吗？明明是你见义勇为，竟然没有人表达感谢，苍天无眼，苍天无眼啊……’w233像中了病毒一样，疯狂在她大脑里弹出咆哮教主的表情包，以示悲愤。
    ‘不是，我在想这个[葵花宝典]真好用……’
    唐湖随口扯着，回到宿舍楼下，蓦地听见背后传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奔跑声。
    尤雅雅急匆匆追上她，跑得脸颊潮红，说话时不再使用嗲里嗲气的撒娇音，而用了比往常低沉一些的本音：“我练过六年空手道，用不着你帮我……但是刚才谢谢了，我之后发微博会死命夸你的。”
    “你倒是敢黑我。”唐湖针锋相对地嗤笑一声，和她擦肩而过，又觉得不对，“既然你不怕，那之前被跟踪的时候叫我去厕所救人干什么？”
    “我乐意咯。”尤雅雅的清纯天使脸上露出小恶魔般的坏笑，“当小公主被人捧在手心惯着，可比自己事事都亲力亲为爽多了。”
    感情您老还是个白切黑。
    唐湖满脸鄙视地向楼梯走去：“下次这种事别找我，信不信让你尝试一回被人捧在脚心的感觉？”
    尤雅雅吃了个硬钉子，在后面紧跟着不放：“啧，你真当我是通稿里那个白莲花啊？老娘知道这个宿舍不欢迎我，每次一进去整个屋子空气都变得不对劲了……而且欧嘉经常跟你吐槽我吧？别装了，你们俩躺床上聊微信手机都不知道开静音的……那为什么还要拉我一把？”
    那把大头钉冲着一个演员最重要的脸面招呼，她是真的心有余悸。
    唐湖想了想：“《恋爱使者》的女二号可选演员不少，这么快就定下是我，你应该没在导演面前说我的坏话……往好处想想，还可能夸我了。”
    初恋妹妹人设虚伪，装到极致，然而一个小人装了一辈子君子，同样是个君子。
    她为了保持自己的真善美性格，怎么可能听到唐湖有希望拿下女二号就在导演面前搬弄是非？
    再说从前，尤雅雅经常拉她一起去试镜，唐湖落选的次数多，可偶尔有一两次初恋妹妹落选，却没抢过唐湖已经定下的角色。
    ——在营造出来的人设深处，她仍然是个演员，明白什么叫堂堂正正的竞争。
    尤雅雅白皙的小脸涨得通红，不甘心被戳破心思，咬牙切齿地放狠话：“谁、谁夸你了啊！洛导本来打算找别人演‘宁雨凌’那个角色，但我更想让你给我当配角，女二号！”
    “呵呵，等着在片场被我演技吊打吧。”
    两人边走边爬楼梯，一路吵进了宿舍。
    欧嘉顶着乱蓬蓬的短发正要出门，听见楼道里传来激烈的交谈声，视线诧异地在她们之间扫来扫去：“……吵起来了？”
    她和唐湖再怎么不喜欢初恋妹妹，也没有当面撕破脸，这是发生什么了？
    不到一秒，尤雅雅就调整出小鹿般清雅动人的眼神：“哎呀，我和阿湖怎么会吵架呢，我们可是好朋友。”
    此等演技，连[戏精上身]都望尘莫及。
    欧嘉做出个无趣的表情，故意没搭理她，转向唐湖：“早知道你在学校里。我就打电话让你带饭回来了，一起去食堂吗？”
    “刚从外面回来有点累，你自己去吧，帮我带个饭。”唐湖倚在门框上，拿下角色的兴奋之情渐渐冷却。
    尤雅雅笑吟吟地往欧嘉那边走了半步：“还有我呀，我跟你一起去。”
    伸手不打笑脸人，欧嘉很难再对她说重话，礼节性地推辞一番：“我还是自己去吧，需要给你带饭吗？”
    “那就麻烦你帮我带一份蔬菜沙拉，加半分沙拉酱就可以，吃多了怕胖呢。”尤雅雅双手合在胸前请求。
    唐湖白了她一眼：“说人话。”
    “……两个肉夹馍多放香菜葱花，再来碗皮蛋瘦肉粥，大碗的。”尤雅雅从包里掏出自己的校园卡，眼巴巴地望着欧嘉，“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是给我带的，求求你了啊。”
    欧嘉先是诡异地眯起眼睛，意有所指：“……她？”
    ——她今天怎么不装比了？
    唐湖重重点头：“嗯！”
    ——嗯，人设被我掰回来了。
    寥寥两个字完成一次伟大的精神交流。
    欧嘉惦记着去晚了就没有的回锅肉炒饭，拿了两人的校园卡直奔食堂，剩下两位演员。在宿舍里冷场。
    唐湖坐在书桌前，陷入尴尬的沉默。
    尤雅雅拿着气垫梳理顺跑乱的长发，凉凉地开口：“……你觉得我资源多，我还羡慕你个子高又上镜呢。我的脸上肉太多，被镜头一拍就是个刚出锅的白馒头，郁闷死了。”
    她现在这种有一说一的样子，倒显得接地气多了。
    唐湖瞥了一眼她：“整容医院了解一下？”
    尤雅雅摇头：“不行，我出道早，以前的照片都在网上，一整就被网友扒出来了。”
    唐湖换上室内穿的拖鞋，突然想起什么掏出手机，刷新一下微博。
    “@阿敲每天都很饿”的网红路至今还是相当坎坷，粉丝数量就没见涨过，她出门时答应帮他转发，现在才有空看看效果。
    不得不说，一个有粉的民间大v带来的流量十分可观，以前他每次发状态都有一两个人在评论区骂烂段子，被她转发之后，骂的人增加到了一两百个。
    ——真是可喜可贺。
    不多时，欧嘉像个外卖员一样拎着大包小包回来，风风火火地撞开门，似乎听到了什么天大的好消息。
    “葫芦，你火了啊！”
    唐湖一时没反应过来：“我火了？”
    “咱们年级都在传下午你和……的事。”欧嘉眼神指了指尤雅雅，放下盛满食物的塑料袋，“对了，上校内贴吧看看。”
    网络时代，一件事从发酵到升温需要的时间从来不长。
    学校的贴吧里，早在尤雅雅站路边给别人签名的时候，就有人发了个直播贴，说路上遇到了初恋妹妹，并附几张偷拍图。
    这种毫无爆点的贴子最初没有引起太大波动，又不是初恋妹妹说要嫁给楼主，有什么可看的？
    直到anti饭横插一脚，唐湖出手相助，追直播的人才骤然多起来，已然顶成了热帖。
    【荡舟人：贵圈真疯，想不通米浩到底有什么帅的还有脑残粉，lz求后续。】
    【昵称太帅无法显示：我现在就往那个地方跑，希望能赶上现场！】
    然而贴子楼主贴出了几张自己抓拍的照片，评论画风又是一转。
    其中一张拍的是唐湖，抓拍的转身角度相当巧妙，她因为慢跑而散乱的发丝柔软飘逸，一缕碎发恰好被风吹起，遮住半只眼睛，倒有几分江湖侠女的洒脱不羁。
    潜水的颜狗纷纷出来，拜服在侠女的大长腿之下。
    【为什么今天下午站在初恋妹妹身边的人不是我！】
    【救人妹子好漂亮，谁知道是什么来路？】
    【我认识那个救人的，大一学妹，我有她的扣扣号，要的进。】
    群众对于八卦的热情是无穷的，不到两个小时，首页飘了好几个关于这件事的贴子，传播的人越来越多。
    自古门户网站是一家，贴吧热度甚至往微博蔓延。
    唐湖趴在欧嘉的电脑前看了几页帖子，发现还有人求种子的。
    另一边，吃不胖的尤雅雅啃着肉夹馍编辑微博，单手在触摸屏上轻轻敲打。
    “都说大学里遇到的才是一辈子朋友，今天下午的事情多谢大家关心，更要感谢我的好朋友@……”她打出这个符号，“诶，你没账号？”
    “稍等，我马上注册。”
    唐湖平常都是用“一只福禄”和人互动，被她提醒，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大号。
    这时的微博还无须验证身份，可以同时开几个小号，她又找了个邮箱注册，将昵称改成本名。
    尤雅雅点击发送按钮，顺便关注了“@唐湖”，五十万粉丝的初恋妹妹号召力果然非同凡响，不过几分钟，“@唐湖”上就多了不少关注者。
    唐湖也马上回关她，不过还未想好第一条微博发什么，主页没有一条动态，让满腔围观热情的群众悻悻而归。
    欧嘉连饭都顾不上吃，仍然在看贴吧的直播楼，摸着下巴道：“葫芦，一看到你这张照片，我画画的灵感就跟开闸放水一样喷涌而出。”
    有灵感是一方面，尤雅雅在微博上呼风唤雨，而唐湖只能在贴吧有人气，又让她坚定了帮葫芦一把的决心。
    “……别是画小黄本的灵感吧？”唐湖相当怀疑，吃着她带回来的清炒白菜，过得低卡而健康。
    欧嘉迅速从笔记本下抽出触控板，开常用的绘画软件，调出几个图层拿笔刷涂涂抹抹：“给我等着，今天晚上12点前，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大触本色。”
    她用了考验水平的厚涂水墨风格作画，出来的效果自然不错。
    几个小时后，以直播贴里那张抓拍为原型，在创作者的加工下形态渐渐丰满，唐湖完全变成了通身江湖意气的女侠客，身着霜白交领直裾，黑发用红缨束起垂在肩头，笑得风流而妖孽。
    因为熟悉室友，所以无须多作观察，也抓住了她的神.韵。
    欧大触满意地点点头，将作品改成jpg格式上传微博，左边是她画的唐湖，右边是被抓拍的照片，两相对比，让路人印象更深。
    【@欧嘉子：
    今天23:57 来自管不住的麒麟臂
    我们学校的，美吗？[图片][图片]
    @探戈就是趟啊趟着走：美美美！
    @喵君：太太求无水印大图，我要拿来做屏保！】

 第 13 章

    一个晚上过去，那张厚涂的水墨女侠已经转发过六千，哪怕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只想舔屏，也被评论区科普了一番来龙去脉。
    anti饭的事情传播范围不小，几家娱乐八卦号纷纷发声，连媒体都有关注，反正这种事情天然占理，还能顺便告诉小朋友们狂热追星的危害。
    等到唐湖从床上爬起来，打着呵欠摸出手机时，才惊觉自己好好的火了一把。
    【@凌晨一点睡衣浪荡：小姐姐又美又帅，求交往！】
    【@meo：看来北电美女不少，尤雅雅怎么好意思吹自己是校花，我觉得她比尤雅雅好看多了！】
    【@花先森：同意，不靠炒作谁知道初恋妹妹，说不定那张脸都是整的。】
    【@我和我倔强的秃头：#北电最帅校花唐湖#人家还人美心善呢，尤雅雅那种白莲花早十年前就不流行了吧，每次打开她主页我都以为在看琼瑶剧。】
    唐湖看了几条热门话题下的评论，她在网上的人设，俨然变成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侠客。
    ‘宿主，我精准检索到了互联网所有提及到你的内容，现在要看吗？’w233的蘑菇头在她的视网膜上投射屏幕，‘光是微博就有1277条，没想到一夜之间你的人气就超过尤雅雅了。’
    唐湖放下手机，满脸写着看破红尘：‘什么人气超过，尤雅雅出道比我早，他们只是看腻了小公主想换个胃口而已，没有我也会有别人。’
    这个圈子就是这么喜新厌旧，那些捧她去踩尤雅雅的人，难道真见了她就如同见了千年一遇大美人吗？
    ——未必。
    哪怕美如玛丽莲·梦露，都有人嫌她胸大无脑，上微博发条“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她根本不漂亮吗”，估计还可换来几句赞同。
    所以这种言论，看看就行了。
    ‘照宿主这么说，你费尽心思拍戏成名也没有意义，反正早晚有一天会被忘掉。’
    ‘所有人未来都会被忘记，区别在于曾经有没有被记住过……大清早就跟你聊这种哲学话题，太影响一天的心情了。’
    唐湖翻了翻手机相册，找到一张在图书馆的随手自拍，前景只留眼睫低垂的侧脸，其余地方则是藏本浩如烟海的书架，调成文艺范儿的黑白色调，引人遐思。
    ‘宿主，你打算用这张照片发微博？不用那张高清自拍的大图，能稳固人气吗？’w233帮她调整图片的阴影对比和清晰度，让低像素手机拍出来的效果也可媲美单反。
    ‘跟在天涯连载贴子一个道理，说一半留一半，要的就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神秘感，我上来就拉着粉丝上炕唠嗑，才是糊的比红的快。’
    【@唐湖：你好，世界[图片]】
    唐湖发了大号的第一条微博，故意不提昨天的事，先给自己整了个逼格十足的出场氛围，踩着拖鞋去洗漱了。
    窗外阳光正好，宿舍里的其他人也已经醒来，大学生活闲散，都懒懒地躺在床铺上。
    尤雅雅单手举着iphone，咬牙切齿地瞪着屏幕：“竟然敢说老娘是个花瓶废物，被毁容了正好别出来作妖……！”
    这副尊容，别说初恋，吓得人就此不敢恋爱都有可能。
    网络从来不缺这样的人，能对着素不相识也没违法乱纪的明星恶语相向，甚至诅咒对方去死，然而无论他们骂得再怎么恶毒，明星只要不乖乖躺平受骂，敢撕回去就是没有素质。
    似乎有了关注度，就天生低人一等。
    唐湖单手往牙刷上挤了一截两面针，安慰她：“淡定淡定，你走的不是清纯白莲花路线么，骂回去就崩人设了，大部分人都是喜欢说风凉话的。”
    “那怎么办？”
    唐湖叼着牙刷，声音含混不清：“多演戏，就算别人不想看见你，到时候打开电视满屏都是你，还不是气死他们了。”
    “说的也对，幸好我昨天没还手，无论打人是不是正当防卫，使用暴力的消息传出去总是不好听的。”尤雅雅深以为然，关掉满是负面.评论的页面，“奇怪了，米浩怎么还没发声？”
    这种性质恶劣的事情在华夏不多，但自昨天开始，无论米浩本尊还是工作室都没有回应，动态停在三天前的电影宣传。
    “他走的是宠粉老公路线，哪怕粉丝借他的名义去杀人放火，也不可能义正言辞地阻止她们干什么。”
    对于偶像营业者来说，不回应就是最好的回应。
    有的人重生能绑定个败家系统买买买，或者带着十年的股市涨停成为金融大亨，唐湖就记得哪部电影扑没扑街，哪个明星又被全网嘲了。
    尤雅雅嘲讽地扬起嘴角，拢着真丝睡袍坐起来：“所以现在所有的锅都是我的，你的风评倒是不错……不行，今天还是你去食堂打饭。”
    唐湖阴险一笑：“有黑锅你背，蹭热度我上。”
    这回，她是意外借了尤雅雅的人气才博得几分关注，不用花钱就能上热搜，划算得很。
    米浩没有出面表态，初恋妹妹的那些粉丝也不是菜鸡，负面.评论很快会被喷回去，她也不担心尤雅雅会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然而唐湖没料到的是，渐渐的，网上又有了新的质疑声。
    【@呆十一：最帅校花？这个人是跟初恋妹妹联合炒作吧，现在的明星为了红也太不择手段了，搞不好连那个anti饭都是雇来的演员。】
    【@印第安老斑鸠：就是，怎么可能被人拍下这么多照片，还有头有尾的，而且尤雅雅还特意发微博感谢她，炒作无疑！】
    【@亮晶晶：这叫什么话，难道真要看人家毁容才觉得是真的？】
    【@少女果：呵呵，等尤雅雅毁容我才信这事儿。】
    【@逆狼：我一个朋友是圈内人，有内部消息，他说这两姐妹都被xx娱乐的某股东包养了，要一起拍新电影才同意联合炒作。而且姐妹俩关系好得很呢，连上床都愿意跟金主双.飞，想想就刺激。】
    舆论的风说变就变，上午还集体为帅气小姐姐摇旗大喊，下午就变成了炒作论，且愈演愈烈。
    “一只福禄”发写手贴的时候，没人怀疑真实性，遇到了确实发生过的事情，却不断被怀疑。
    ‘宿主，你的大号下也被攻陷了，要不要我写个过滤留言的小程序，让那些声音消失？’
    唐湖看了看第一条微博最新的恶意评论，淡定地关掉，吩咐w233：‘算了。’
    她的精神早就经受千锤百炼，不视若无睹还能怎么做，一条条对喷回去？有那个时间为什么不去琢磨演技？
    尤雅雅估计也是想通这点，笑得比她之前还邪恶：“现在，这锅得咱俩一块儿背了，被xx股东包养的小姐妹，双.飞的滋味如何？”
    “你太污了，不要跟纯洁的我说话。”唐湖缓缓抬手捂住耳朵。
    娱乐圈有条很经典的公关指南，叫做“红也是红，黑红也是红”。
    四字以蔽之，反向炒作。
    对于明星来说，不怕观众骂，就怕观众不记得，所以其中一种炒作方式就是铺天盖地毫无逻辑的发黑料，比如“某女星不光整容还做过变性手术，息影那几年是给大佬生儿子去了”。
    诚然，有些黑料并非反向炒作，而是有人故意泼脏水，但这种手段的确好用。
    等明星被做成恶搞视频或表情包、甚至被全网黑以后，再由官方给出有理有据的澄清通稿，有一毛钱的演技就吹自家艺人“天赋异禀”，拍戏时手上擦破皮肤也是“爱岗敬业”……
    直到此刻顺利洗白，知名度打上去了，便可以开始收割第一茬粉丝，赚回公关成本。
    至于唐湖现在经历的事，无论正面炒作还是反向炒作，带来的热度都十分可观，《恋爱使者》开机在即，她的女二号彻底定下来，只等进剧组了。
    电影拍摄，不是买几台设备请导演就位那么简单，最少要开一场剧本研讨会，让所有主要演员齐聚一堂通读剧本，确定没问题才能开机。
    至于研讨会地点，草根剧组去麦当劳蹭着空调也能讨论，《恋爱使者》的导演洛潭小天王有钱任性，直接在五星级酒店包下一间商务会议室。
    周三下午，唐湖向学校请了假，直奔东湖路1号的金蔷薇酒店。
    湛蓝晴天下的20层建筑高耸入云，8层以上是客房，8层以下是会议室和餐厅。
    她站在酒店外仰头望了一眼，没看到顶层在那里，先觉得脖子抽筋：‘金蔷薇6005多功能会议室……蘑菇精，我不太记得十年前的地铁路线了，没来错地方吧？’
    ‘宿主放心，我自带导航系统，别说b市，你就是在呼伦.贝尔大草原上迷了路，我都能带你找几个游牧民族的老铁，咱们骑马回家。’

 第 14 章

    ‘蘑菇精，你怎么人格越完善说话就越不靠谱，是不是在网上乱下载东西中病毒了？’
    唐湖在脑内和w233互相吐槽，大步流星地走进金蔷薇酒店，乘坐客梯来到第六层。
    若说五星级酒店和小旅馆有什么分别，最大的不同是绝对不会有人深夜敲门，问你“先森需要特殊服务吗”。
    走廊里铺着吸收脚步声的暗红地毯，米色墙纸暗绣蔷薇纹路，光是行走其中，都有一种变成高端人士的错觉。
    唐湖在导航下驾轻就熟地往6005房间走，突然看见前面有个白发苍苍的男人，穿着时下流行的小脚运动裤，步伐稳健精神。
    她打趣地笑了一声：‘蘑菇精，你看前面那老大爷还挺时尚的。’
    ‘宿主，你这是什么眼神，如果我的扫描数据没出问题，你面前五米外的人应该是《恋爱使者》的导演，洛潭。’
    ‘……’
    老大爷推门进屋，侧过身时露出一张戴着冰蓝太阳镜的脸庞，的确是情歌小王子洛潭，他把一头短发染成了奶奶灰，看起来平添几分慈祥。
    唐湖现为自己的眼神默哀一把，赶紧加快步伐追上，礼貌地鞠躬：“洛导您好，我是这次饰演‘宁雨凌’的演员。”
    《恋爱使者》的主角由洛潭钦定，其他角色都是陈副导选的，所以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导演本尊。
    洛潭是个偏瘦的衣架子身材，脸型偏方，长相充其量算普通，不过他在流行乐坛唱了十年，声音清澈，从青涩初恋到痛心分手的感觉都能演绎。
    时至今日，当年的情歌小王子也变成情歌老王子，在互联网冲击下唱片产业一度陷入寒冬，于是借人气未散换个途径赚钱。
    “你好，唐湖是吧？”
    洛潭戴着一副淡冰蓝色的飞行员墨镜，隔着镜片，亦在打量她。
    他只在陈导的试镜录像里见过女二号唐湖，以半路出家的水平，还无法直观区别出她的演技比尤雅雅高多少，不过在洛潭的眼里，她无疑是漂亮的。
    大屏幕对于明星相貌的要求，到底有多苛刻？
    为了适应不同角色，演员要有极强的可塑性，退可清纯淡雅，进可明媚艳丽，仿佛一张可容纳所有颜料的空白画布，关键是这张画布还得美得让观众老爷一眼难忘，否则演技再好，也先刷走了一批颜控的观众。
    ——此等条件，比甲方要求设计师做出“五彩斑斓的黑色”还过分。
    洛潭在业内认识那么多人，却在见到唐湖的瞬间想起了她的名字，可见她不光漂亮，还很有辨识度。
    唐湖脸上挂着初出茅庐的新人笑容，跟在他身后进了门。
    洛潭是音乐界的，蹭着青春片的热度拍完这部电影估计也没下回了，给不了她什么资源，但表现得热情一点总没错。
    偌大的会议室内，黑色玻璃面的长桌上放着名牌，剧组的核心人员分列而坐，已经来了十余个，还有人陆续到场。
    不多时，初恋妹妹也婷婷袅袅地进门，身旁没跟着经纪人，先和几位导演打了招呼，直接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翻开剧本。
    而她旁边，男一号的座位还空着。
    唐湖不经意间跟尤雅雅对视一眼，同时鄙视地挑了下眉。
    ‘米浩真是流量明星的配置，一线影帝的日程，约定好的时间已经到了还没来。’唐湖无法向她隔空传音，只好在脑海里跟w233发牢骚。
    偶像小生红得快过气也快，为了保持人气，同时接好几档活儿并不是新鲜事，米浩在确定参演电影后又接了几个广告，今天估计是日程冲突了。
    “不等了，咱们先开始吧。”沉默间，洛潭摘下墨镜使劲顿在桌上，估计也看不惯这点。
    研讨会那套流程，不外乎分析角色性格、捋顺时间线，再细化一遍分镜。
    唐湖的角色台词不多，大部分时间只要保持高冷校花的姿态就够了，完成任务后扬起一张看似认真的倾听脸，实则在大脑里用w233联网，看微博小号的私信投稿。
    随着解锁的金句越来越多，蘑菇精的功能也日益完善起来，最直观的表现就是内置广告从120秒减到了60秒，可以说是系统界的良心了。
    半个小时后，米浩终于姗姗来迟。
    会议室的门咔哒打开，他刚站在门口，整个房间似乎就被照亮了一秒，不愧是现下最红的小鲜肉，那张脸清爽而英俊，比镜头里更帅气。
    他还未说话，身旁的助理就不断鞠躬：“各位老师真是对不起，我们没想到结束得这么迟，来的路上又有点堵车，非常抱歉。”
    米浩顶着一屋子的目光注视，落落大方地入座：“洛导，不好意思，那边的拍摄从早上一直到现在，ng了几十条还没让我过，幸好之后替身赶过来了，不露脸的镜头就让他去拍。”
    洛潭大度地笑了笑，刚染的奶奶灰又白了几分：“没事，人来就行。”
    他的确不满米浩在确定进剧组后再接别的工作，可尤雅雅新人出道，他又是跨界导演，想担起这部电影的票房，还得靠米浩的粉丝。
    唐湖在心里呵呵一笑：‘拍戏找替身，台词有配音，小鲜肉只出一张脸就能赚得盆满钵满，照这个逻辑，华夏该蓬勃的该是整容业。’
    在很久以前，港片横行的时代，一部电影从筹备到上映最快只需要七天，一天筹备剧本，三天拍完，随后剪辑送审，等到第七天便可以上映。
    这种现象，通常叫做七日鲜，因为拍摄极有效率可以抢占票房，所以最适合捞快钱。
    但工程太紧意味着质量不过关，到了90年代，港片逐渐没落，至此一蹶不振。
    而此时的华夏电影市场，隐隐有向“香港七日鲜”致敬的趋势。
    《恋爱使者》明年五月上映，距现在半年多点，男一号开个剧本研讨会都这么不上心，这么粗制滥造的一台戏，最终能有多少人买账？
    在唐湖不精确的记忆里，电影最终斩获4亿左右的票房，而拍摄成本不过千万。
    ‘宿主，你要改变这样的现状吗？’
    ‘以我现在的实力，还没有能把烂剧本拒之门外的底气。’她在心底发出极轻地叹息，‘算了，把烂戏演好也是种本事。’
    ……
    研讨会结束时，天色已至黄昏。
    洛潭放下剧本，招呼在座的参组人员：“今天晚上大家都没事吧，没事的留下吃顿便饭。还有雅雅和唐湖，你们两个有事也别推辞，我已经定好楼下的2079和2080包厢了。”
    被点名的唐湖马上点头：“没问题，洛导。”
    一屋子的人纷纷应了，这种内部聚餐，一般是开拍前一顿杀青后一顿，华夏人习惯在酒桌上联络感情，不出席只会让自己白白失去许多机会。
    尤雅雅将垂下的一缕长发捋至耳后，不着痕迹地冲她眨了下眼睛：“那我先补个妆，随后就过去。”
    唐湖知道她有话要说，起身跟上。
    尤雅雅直接带她进了电梯，笑容洋溢的脸上立刻比老茄子的颜色还难看：“妈的，听米浩那个念台词时不阴不阳的语气我就想把剧本甩他脸上，还不如和他的配音对戏呢。”
    初恋妹妹从出道开始就炒作，至少当演员的心是真的，还下血本补过表演课，台词功底甚至还比米浩强一截。
    “往好处想，人家至少长得帅。”唐湖无奈地听她倒苦水，“再往好处想，说不定到时候你和他的替身对戏呢。”
    “唉……”尤雅雅悻悻地叹气，这才发现电梯镜子里的她素面朝天，蹙起眉头把唐湖的脸拨拉过来，“看你穿的什么玩意儿，吃饭的时候说不定还能见到投资方，我不是在微信说让你来的时候打扮一下吗？”
    说着，又从手袋里摸出一管正红色的ysl口红，旋出一截，拿无名指沾了点往她嘴巴上狂抹。
    “不用你弄，我脸上有淡妆。”唐湖被她蛮不讲理的上妆方式磨得嘴唇生疼，“轻点轻点，你现在的动作粗暴得堪比小时候我妈给我扎头发。”
    不过投资方可能也出席，这条消息倒让她颇为意外，于是在心里吩咐w233：‘蘑菇精，能不能查查能电影的投资方都是谁，我只记得参演人员和最终票房了。’
    ‘根据网上公开的信息，一半是洛潭投的钱，另一半来自明远影业。’
    叮咚一声，电梯恰好抵达目的楼层。
    有个轻佻俊美的男人走过电梯口，暗红衬衫解开两颗纽扣，风骚浪荡的露出胸口大片肌肤，看起来像个傍富婆的小白脸，不光卖脸，还是靠技术吃饭的那种。
    他身后还跟着几个中年男人，在人群簇拥下目不斜视地过去，眼波似乎向这里飞来一秒。
    w233提醒：‘刚才过的那个就是明远影业的李若川……宿主，你在看什么？’
    唐湖沉吟片刻：‘你不觉得李公子这个衬衫，和酒店地毯撞颜色了吗？’

 第 15 章

    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
    唐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跟酒店的地毯撞衫以后，依旧能镇定的继续散发风骚之气。
    她之前听说过这个名字，就像每个人都听说过银行里有很多钱，但不觉得那些巨款能跟自己扯上什么关系。
    “……明远集团最初在s市搞房地产发了家，后来又进军影视业，电影院里每个月都有他们旗下影业公司投的片子上映，刚才过去那个就是未来的接班人，李若川。虽然在b市根基不深，但以洛导的咖位，想请李大公子出来吃饭还得看他是否赏脸，不过这个人风评不怎么好，见了以后能躲就躲吧……”
    尤雅雅轻轻瞥了眼远处，收回视线：“看本公主给你科普这么多的份儿上，明天早晨你打饭啊。”
    其实让w233在网上搜索一圈，连明远集团是哪年发的家都知道，不过唐湖还是认真听了进去，又问：“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装傻是吧？”尤雅雅使劲把口红塞进化妆包里，拉着她往另一边走，“我不是担心你想睡他么。”
    那番话听起来嘴贱了点，却是真正为她好，看到大佬就忽悠她上去刷存在感才是真的想害人。
    不过，也难怪尤雅雅有这种推测。
    娱乐圈的竞争激烈好比大逃杀，从来都不纯洁，而大佬们的kingsize席梦思大床，就是往上爬的天梯捷径。
    相信每个吃瓜群众，都听说过某某艺人被导演潜规则的爆料，但业内人士都知道，这是扯淡。
    有点追求的导演为了作品质量，不会随便给人开后门；几年后，又一个有家室的二线导演因为礼节性地睡了女粉丝，被对方情意绵绵的写进微信公众号表白，阅读量10万有余，一时沦为笑柄。
    所以导演的头衔听起来风光，实际权力能有多大？
    一切还是得是投资商说了算。
    哪怕洛潭那种早已成名的歌星，在资本家面前也得陪着小心。
    那么问题又来了：资本家的目的是多赚钱，一个毫无演技可言的花瓶，能带来什么收益？
    虽说鸡儿闲着也是闲着，可皮相好的又不只有明星，睡谁不是睡啊，花瓶们别说爬床，就是天天给大佬高速旋转攻三点，票房该扑还得扑。
    哪怕以前的唐湖，也没干出过用身体换资源的蠢事，揶揄回去：“别把我的智商拉到跟你一个水平，成吗？”
    “你说谁傍大款？我能出道是因为我爹有钱，不是因为我干爹有钱！”尤雅雅把她拽进四下无人的角落，瞬间暴露真实性格，又压低声音问，“对了，你能喝酒吗？”
    唐湖沉默片刻，很想谦虚一把却谦虚不起来，坦承道：“千杯不倒。”
    尽管没上过大佬的床，可飘在圈子里总会有为五斗米折腰的时候，不过她最多也就是在酒桌上陪着喝两盅，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投资方大佬能神志清醒的从她的主场下爬回去。
    “等会儿要是洛导他们灌我酒，你能帮就帮我挡一挡，我只能抿一口，再喝多一点脸上都起小疹子，怕到开机也好不了。”尤雅雅双手在胸前合十，拜佛一样楚楚可怜地哀求她。
    “卖萌没用，明天早上你打饭。”
    “……行。”尤雅雅咬牙答应，看来酒精带来的心理阴影更深。
    唐湖刚应下，w233便在脑海里提醒：‘宿主，虽然你兑换过[健康]，但因为自身作死而喝出肝硬化，系统技能无法发挥作用。’
    ‘没事，我心里有数，开机之前的聚餐就算闹也不会闹得太过分。’
    说话间，楼上开会的剧组人员已经陆续到位，两人也跟着进了2079包厢，亮度足以炫瞎眼的水晶吊灯扑面而来，洒下金碧辉煌的光芒。
    正在缓缓旋转的圆桌上斜摆着两瓶开启的红酒，洛潭居于次座，正中央的位置还是空的。
    唐湖眯了眯眼睛适应光线，跟已经到场的诸位打声招呼，挨着尤雅雅落座。
    进这个包厢的都是剧组核心人物，以她女二号的酱油戏份还不足以留下，但是目前到场的只有两个女演员，离得近些也好互相照应。
    不多时，有人将门推开，屋内窃窃私语的声音顿时安静片刻。
    一脸骚包相的李若川不知是根本没察觉到，还是撞衫撞得无所畏惧，仍然穿着那件暗红衬衫，漫不经心的视线扫过来：“洛导，晚上好。”
    洛潭刚染的奶奶灰差点激动得褪色，笑容满面的走过去迎接：“我还想着李公子什么时候到呢，这边请。”
    “李总晚上好。”
    满屋的人纷纷起身，给大佬让出一条通道。
    唐湖刚喝口水润润嗓子，夹在人群中间顺势站起来，端详李若川的正脸。
    狭长凤眼敛着水光，嘴唇薄而红润，偏偏生得特别白，看起来像电影里邪恶的反派boss，不过平心而论，这是一张跟地毯撞衫也不显尴尬的脸。
    李若川跟洛潭浅浅的握了下手，却没入座：“我还有别的事情，过来打个招呼就得走了，先祝洛导新戏顺利开机。”
    “那一起喝一杯吧？”洛潭指着桌上的醒酒器，“酒是我从勃艮第带回来的，光是过海关就折腾了好几天。”
    他事先打听过李若川的行程安排，知道他还要去赴别人的宴，不过想在李公子面前混个脸熟，搭上这艘资本主义的腐朽大船，于是拿出了个人收藏里最好的红酒。
    李若川不好拂他的面子，单手闲闲的插在西装裤口袋里：“既然洛导都这么说了，那就尝尝？”
    男酒侍拿出细细的高脚杯倒酒，一一端给众人，空气里飘起淡淡的花果香气，氛围热烈。
    “干杯。”
    “干杯。”
    唐湖拿着盛了不到一半酒液的水晶杯，配合着气氛略略举高，将声音压得极低，好奇问：“诶，你爹有钱还是他爹有钱？”
    “他爹有钱，气死我了。”尤雅雅看着手里的酒杯满脸厌恶，半边身体藏在她背后，只端起杯子抵在唇上。
    在别的地方可以摆摆公主架子，可这种时候要是敢说一句“我不能喝”，才是得罪所有人的做法。
    李若川晃了晃蔷薇色红酒，仰头先喝得涓滴不剩，笑容隐隐藏着几分阴险：“这酒不错，我干了。”
    既然他都喝了，底下一群人也不好放着，纷纷一饮而尽。
    用灌衡水老白干的架势灌红酒，可见这个圈子也不怎么高端。
    唐湖喝酒喝得毫无心理负担，柔滑的酒液沿着喉咙淌下，随即漫上来浓郁的葡萄甜香。
    她放下杯子，突然发现李若川敛着一双似笑非笑的凤眼，远远地注视这边。
    尤雅雅面露难色地盯着杯子，刚刚酒侍倒酒的时候就属给她倒得多，随即扬起甜美的笑容，声音娇柔：“真是不好意思，李总，洛导，我对酒精过敏，以水代酒敬大家好了，祝开机顺利，票房大卖哦。”
    初恋妹妹的场面话技能满分，李若川却不为所动，冷淡道：“喝水有什么意思。”
    洛潭见状，赶紧给大老板捧场：“雅雅，能喝多少就喝多少，再说过敏不算什么，多练练就好了。”
    在华夏的某些酒文化里，人情往来尽在这一杯，酒精过敏根本不能成为别人不灌你的理由，逢年过节都有大量酒精中毒者抬进医院挂水。
    你要是敢拒绝，对方就会摆出一副“孩子不懂事”的饭局老油条姿态，故意板起脸训斥，说不喝就是看不起我。
    唐湖每每被人以此种理由劝酒，只想回一句：我他妈喝了也看不起你这种人啊！
    劝酒这种方式，实则只是上位者在树立自己的权威，说让你喝，就算不想也得硬着头皮灌下去，那多有面子？
    然而现在不是瞎说大实话的场合，她记得刚才答应过尤雅雅的事情，帮忙打圆场：“雅雅是真的不太会喝酒，我替她吧。”
    说完，去拿尤雅雅手上的高脚杯。
    “我知道你们是同学，感情好，不过李公子既然发话了，你就别替她。”洛潭伸过手臂阻拦，不想惹得投资商不痛快。
    况且在他眼里，初恋妹妹就是被捧上天了，半杯酒么，几口就能咽进肚子，有什么喝不得的？
    至于酒精过敏，那都是女人矫情的借口！她们用的化妆品里酒精少了吗？也没见谁从此不化妆啊？
    唐湖却知道过敏起疹子对演员的影响多大，用饿虎扑食的力度去抢杯子，不料洛潭正好也伸出手来阻拦，两厢较力，高脚杯重重晃了一下。
    艳红的酒液泼洒出来，正好濡湿唐湖胸前的一片布料！
    她今天穿了件莫兰迪色系的灰蓝丝绒长裙，虽然是淘宝货，但此时这类颜色还未流行开来，衬得人自带性冷淡的高端文艺气场，只是布料极容易吸水，湿透的位置一片沉沉褐色。
    四周的视线立刻集中过来，热闹的聚会氛围一时沉寂。
    “你看你，唐湖……”洛潭没想到她力气这么大，埋怨地瞪过来一眼。
    “呀，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刚才没拿住杯子。洛导，没洒您身上吧？”尤雅雅立刻揽过责任，礼节性地问候过导演，赶紧从包里掏出纸巾帮唐湖擦拭胸前的酒渍。
    她擦着擦着嘀咕一声：“卧槽，真平。”
    唐湖：“……专心擦你的，闭嘴。”
    然而弄脏的地方光用纸巾擦不干净，颜色越染越深，很快晕成了更大一片，仿佛胸口被人捅过一刀。
    李若川意外地挑了挑眉，随即转向唐湖，语气软和几分：“怎么还为一杯酒争起来了，我就随口说说，又没真的请尤小姐喝……这样吧，你留个联系方式，回头我让助理买件一模一样的新衣服给你，权当赔罪了。”
    话音未落，w233立刻在脑内喊起来：‘宿主，他管你要手机号，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语带薄荷味的撒娇对你发出恋爱的讯号’……？’
    唐湖摊开一张干净纸巾，遮住衣襟的污渍：‘嘿，你最近也开始听周杰伦了啊？’

 第 16 章

    唐湖很想耿直不做作的说一句：那就给我来套chanel今年的高定成衣吧, 让你们知道知道世界上不光只有不为金钱所动的小白花, 多得是喜欢钞票的成年人。
    然而表面上，还是端着笑脸拒绝：“怎么好意思麻烦李总, 我洗一下就行了。”
    李若川此时倒绅士起来，绯红的薄唇抿了抿：“那给你找个房间把衣服换了，然后交给酒店清洗干净, 一直穿着这样的衣服也没法回去。”
    唐湖浑身散发着葡萄酒的醇香, 稍一犹豫便点头：“谢谢李总。”
    她不好在众人面前接连拒绝他两次，再说还挺喜欢这件衣服的，等酒渍干透, 估计就没法洗干净了。
    李若川见她答应, 抬起手上玫瑰金骷髅装饰的rm腕表看一眼, 放下酒杯：“洛导，我还有事, 先告辞了, 等杀青后做东单请你。”
    “我送送李公子。”洛潭殷勤地迎上去，帮他开门。
    洛小天王号称在英国留学四年, 不过英文rap念得再熟练，也改变不了开口就一股子油腻中年男人的味儿, 从他刚才给初恋妹妹劝酒就能看出来。
    唐湖如释重负的送走贵客，轻轻拍了拍尤雅雅的手背，去酒店楼上的客房换衣服。
    金蔷薇好歹有个五星级的认证, 客房部提供洗衣服务, 洗完烘干用不了多长时间, 估计还够她赶在饭局结束之前回到包厢，给洛导敬酒。
    唐湖领了张房卡，进门后脱下丝绒长裙，她底下还穿着打底衫，在外披了件浴袍出来，把脏衣服交给酒店服务生……然后坐下开始刷微博。
    ——华夏儿女，可以艰苦朴素，但不能不玩手机。
    比起.点个赞都要斟酌再三的大号，她用小号“@一只福禄”更加自由顺手，更新得特别勤快。
    民间大v不比明星有天然热度，不定时发几条状态就会被其他类似定位的博主取代，而唐湖今天想说的内容，灵感来自刚才的饭局。
    她先用关键词在综合内容里搜索，最新的热门微博跳出不少相关内容。
    【@搞笑微博大全：一些华夏的酒桌文化，礼仪、潜规则和谈话技巧，涨姿势了！[图片][图片]】
    【@今日新鲜事：酒局必备礼仪知识，值得收藏[图片][图片]】
    排在前面的七八条都内容都差不多，配图也一模一样。
    这是营销号中最低端的那种，没什么原创能力，每天做的就是上网洗稿，把同样的东西换个包装再发一遍，大家互相抄呗。
    唐湖点进去，浏览图片文字。
    【不要把“不会喝酒”挂在嘴上，不能喝就夹了菜一边吃着去，确定要喝就别墨迹，接下来给你立立规矩。】
    【经典劝酒词：1、量小非君子，不喝不丈夫。
    2、感情铁不铁，不怕胃出血；感情深不深，不怕打吊针。
    3、女士敬酒词：心也激动，手也颤抖，我给领导敬杯酒，领导不喝嫌我丑。领导在上我在下，您说几下来几下。】
    唐湖看得冷笑一声。
    把人当成一块肉赤.裸裸的放在砧板上，再掺点性暗示的内容进去，就包装成传统文化了？
    她又以“酒精中毒”作为关键词搜索新闻，立刻密密麻麻的弹出一大片鲜红案例——
    “z省伴娘婚礼现场过量饮酒死亡。”
    “同学聚餐酒精中毒洗胃。”
    “三个月新生儿被父亲喂白酒送入医院抢救，专家提醒：婴儿不能饮酒！”
    类似的事几乎天天都在发生，春节期间更是成倍増长，不过一件事如果没发生在眼前，大部分人都会觉得它很遥远。
    这股邪风几年后才有所改善，可是在201x年的今天，似乎还极少有人意识到。
    唐湖把那些内容拾掇整理一下，掺进自己的观点，编辑了一条图片长微博。
    她这点文化水平，还到不了靠笔杆子吃饭的程度，不过发微博不求文笔，把一件事说通说顺就足够了。
    【@一只福禄：听说这就是酒文化，你们的家乡有类似现象吗？[二哈]】
    正文里，除了引用新闻，她还特意提到了一个现象。
    在热衷劝酒的人眼里，不能喝酒，等于矫情、不够意思、娘们唧唧的；而能喝酒的人，代表身强体壮、豪爽、纯爷们；如若场场喝得烂醉，那简直堪称性情中人了。
    问题在于，为什么不能喝的人要用“娘们儿”来做贬义词，而能喝的才是“纯爷们”？
    她留出这个微妙的地方，交给评论区。
    【@原来你也上网冲浪呀：这还需要问？拼命灌酒的大部分都是男人呗，low中之low！】
    【@匿名的路人丁：本来就是伤风败俗，还非得包装成什么文化，垃圾文化就别发扬了行不行？】
    【@独见君：这些都是博主道听途说，我老家怎么没有这种情况。】
    【@咸鱼突刺：看了福娃的微博，我的大脑里简直勾勒出一个脑满肠肥的中年男人形象，没错就是我领导。】
    【@ovo22：假新闻，一杯酒的事看把你矫情的，反正我不相信有人真的过敏。】
    她的小号粉丝比现在的大号都多，浏览的人多起来，评论区也鱼龙混杂，什么观点都有。
    唐湖没有控评的打算，只是在关注度涨起来时，又自己转发了一次，加些热度。
    【@一只福禄：我就不说一些男人了，公公爹爹的，没个男人样子，上了酒桌就是喝，也不知道回家得被老婆打成什么样子，真要有知道尊重别人的，我才敬他是个纯娘们。
    最后，在大部分人没有底气拒绝上司递来的酒杯时，希望我们这一代以后可以不去灌别人。】
    【@弓长走召：哈哈哈哈，福娃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地不正经么，每次后面都来这么一句，真的让人很想狂吻你知道吗！】
    刚一发出去，系统的提示音随即而来：‘点亮金句：……’
    唐湖这种预设好立场再发内容的行为，说的阴谋论一些，叫做带节奏。
    但她看了看最新留言，已经有些评论重视起这个问题，觉得多带这样的节奏也不错。
    唐湖心底感慨一阵，门口突然传出敲门声。
    “笃笃笃。”
    她想着应该是服务生来送烘干的衣服，放下手机去开门，意外地愣在原地。
    李若川斜倚在门口，那条洗干净的灰蓝丝绒裙搭在手臂上，身上带了点酒气，眼角飞起一片水润的绯色。
    ——谁说五星级酒店就没有人敲门问需不需要特殊服务的，这不就找过来了？
    上辈子，唐湖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明远李公子睡了xxx”的花边新闻里。
    这个xxx，可以替换成女明星，也可以替换成男明星，有的时候还能替换成动物，充分证明李若川心胸广袤，容纳着人与自然。
    她无从确定爆料真假，哪怕是假的，保持距离也没错。
    “我把你的衣服拿过来了。”李若川用下巴指了指拴上的门链，声音还算清醒，“不让我进去吗？”
    ‘宿主，他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呐。’连不具备人类感情的w233都看出不妙。
    ‘虽然你俗语用的不错，但我听着还是有点别扭。’
    唐湖默默回答，想了想放下门链：“李总，多谢您过来一趟，不过刚才的事真不用放在心上，不是您的责任，我和雅雅都没拿好杯子。”
    她故意把这件事往纯洁的方向理解，再说将他拦在外面，万一被人拍下来又得传出什么黑料。
    李若川笑得满脸风骚，一双长腿慢吞吞地跨进门：“难道真让我把潜规则三个字写在脸上，你才能不装傻？”
    唐湖震惊了。
    她在圈子里摸爬滚打了十年，不是没见过世面，可第一次听到有人潜得如此理直气壮。
    李若川把她的衣服随意搭在沙发背上，静静等待回应。
    他向来位于娱乐圈食物链顶层，见过大大小小的明星无数，傲气一点的摔门就走，有那个心思的半推半就，她会作何反应？
    唐湖在打底衫外还披着睡袍，倒没有走光风险，看着像刚从哪个高定秀场走下来，神情也自带high fashion的冷淡感：“……那你写。”
    李若川失笑，摸了摸自己白皙的面皮：“你不会真要我在这张脸上写字吧？”
    唐湖盯着他又问：“李总不是还忙么，饭局结束了？”
    “没结束，但一直想着你说的话，所以提前退场了。”李若川用极轻的声音重复，“……‘你爹有钱还是他爹有钱’？”
    ……他是怎么知道的？！
    那个时候尤雅雅刚要不情愿地举起酒杯，她惊讶初恋妹妹也会身不由己，就多问了一句，确定对话声音小得只有两人能听见。
    除非李若川会读唇语。
    唐湖眼皮一跳，背后说人，无论动机如何总归有点心虚。
    李若川走到客厅的小冰箱旁，拧开一瓶苏打水灌了两口，狭长眼尾虽然是笑的，却有些无奈：“说就说吧，反正我被人议论得多了，还不至于生气，只是单纯的想和你深入交流一下。”
    不不不，你一点都不单纯。
    大家虽说初次见面，可都是成年人了，难不成李公子还是来约她做头发的？
    初恋妹妹之前传出被包养的黑料不过捕风捉影，都对走清纯玉女路线的她来说十分不利，唐湖还没出道，不想蹭这个傍金主的热度。
    她向场外亲友团w233紧急求助：‘蘑菇精，有什么能糊弄过去的方法？’
    ‘宿主，你可以用1点积分在系统商店换取[一根叽叽]，谁要是敢行不轨之事，等摸到你胯.下的迷之突起，吓不死丫挺的。’
    ‘……你这个提议很有吸引力，技能用完了能收回吗？’
    唐湖以为自己找到了对抗潜规则一劳永逸的方法，反正吓跑了大佬，她在观众面前还是一个女演员。
    w233否认：‘不行，兑换之后这个器官将永远成为身上的一部分，宿主以后只能当个大吊萌妹了。’
    ‘那你是想吓死他还是想吓死我！’
    ‘没事，不就是多了个器官吗，咱们接下来可以往abo的风格发展。’
    ‘……你给我滚，把商城页面调出来，我要自己看。’
    唐湖在脑内和蘑菇精有来有回的说完对口相声，发现李若川已经近在迟尺，俯身几乎凑到她眼前。
    她抄起手旁的抱枕横在两人之间，下定决心：“李总，您投资洛导的这部电影，资金已经到位了吧？”
    “嗯，钱给了。”李若川不明所以地点头，呼吸之间却被唐湖捏住手腕，眼前天旋地转，等回过神时已经被她压在身下！
    那双氤氲水光的凤眼蓦地睁大。
    他有一秒慌神，接着期待地扬起嘴角：“我看过一部电影，里面说这个距离不是要接吻，就是要打架。”
    唐湖碎发下的眼睛不怀好意：“李若川，我现在可以回答你最初那个问题了，文明娱乐圈，拒绝潜规则，我还不想那么快上头条。不过你要是想被我……嗯，等杀青以后我说不定能抽出几天时间。”
    她主要担心得罪他会影响电影上映，然后被剧组全员活撕，不过现在钱都到手了，谁还巴巴的伺候大佬啊？
    李若川开始还存了开玩笑的心思，直到双手被强行拉至头顶固定，挣扎几下居然没有挣脱，诧异道：“你的力气这么大？”
    这就是人民币玩家和高端操作大神的区别。
    李公子开局一把枪，战绩全靠浪，比不上专注猥琐发育的唐湖，此刻额头缓缓渗出冷汗，真有些担心唐湖会就地把他办了。
    “嗯？知道慌了？”唐湖笑看他做困兽之斗，仿佛一个强上小白脸的富婆。
    如果不是有[葵花宝典]傍身，她也不敢放人进来。
    李若川沉默两秒：“别忘了电影宣传和排片比例还要看我面子，拿了钱就翻脸，不太好吧？”
    “那是洛导该操心的，我就是一打酱油的二线。”唐湖屈膝压在他腹部的抱枕上，说话间，已经在商店里找到了需要的东西。
    变身大吊萌妹这种方法，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且治标不治本，幸亏有其他技能可以代替。
    [长者的教诲]（1点）：
    ‘在一分钟内说的内容完全令人信服，兑换后开始计时，时间归零后，交谈对象陷入沉睡。’
    唐湖交出积分，发现系统界面的右上角出现一个正在倒计时的小沙漏buff，淡黄色。
    不过底部的数字显示只有59秒。
    她抓紧时间道：“我觉得男人一定要洁身自好，你的第一次很重要，必须留给你未来老婆，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一个人如果不爱惜自己，别人又怎么会爱惜你呢。”
    李若川满头问号：“……？？？”
    最可怕的是，他竟然还觉得有点道理。
    心底随即弥漫起巨大的自我厌恶：……他竟然如此不知廉耻，差一点就被人潜规则了，如果消息传出去，还怎么会有人要他！
    ——这才叫治标治本，一劳永逸。
    唐湖无法直观判断[长者的教诲]的效果，盯着李若川的脸看了片刻，观察他的反应。
    李若川像醉酒一般眼神混沌，藏在衣领下的颈侧和锁骨起了浅浅的红疹，因为皮肤白，所以看起来格外明显。
    “过敏？”
    “啊……？”李若川下意识蹭了蹭脖子，进入有问必答的状态，“对，我不太能喝酒。”
    但即便如此，他刚才仍然灌得毫不含糊。
    一旦上了人情交往的酒桌，谁都不能全身而退，如果他到场后什么都没干就走了，洛潭会怎么想？
    唐湖缓缓松开钳制他的手，觉得八成是技能发挥作用了：“以后还敢在我面前浪吗？”
    李若川双眸亮晶晶的：“最初就没考虑别的，只是打算认识你一下……”
    “为什么？”唐湖一怔。
    李若川仰头望着天花板，还陷在哲学性思考里不可自拔，小声嘀咕：“怎么就没有这么好的人，帮我挡酒呢……”
    话说到一半，他的眼皮昏昏沉沉合上，[长者的教诲]的时间已经流逝到尽头。
    计划通。
    唐湖换好自己的衣服，全身浩然正气地走出房间，像个拒绝狂蜂浪蝶勾引的正直老干部。
    ※※※※※※※※※※※※※※※※※※※※
    劝酒词和新闻引自网络，不是我瞎编，尤其是女性劝酒词，还有更露骨的，我一边看一边摔鼠标，就不发出来气你们了
    专心夸奖小李的可爱吧

 第 17 章

    人, 是禁不住诱惑的动物。
    当李若川意识昏沉地陷在沙发里时, 眼尾飞扬一抹薄红色，被迫喝了酒又闷在心里无可诉说, 委屈得像只诱人犯罪的兔子。
    唐湖却十分正经，什么也没干就关门出去了，同时在心里为自己的行为打了个满分：‘唉, 我真是谦谦君子。’
    ‘宿主, 不君子的话你打算干点什么？’
    ‘把他扒光了拍裸.照，要挟他给我钱，少于二百立刻把照片发给营销号。’唐湖满脑子跑不着调的火车, 抓紧时间回到饭局。
    楼下包厢里的气氛正热闹, 熟识的人已经三三两两聊开, 当然还少不了劝酒。
    唐湖半途出现，不好打断宴会氛围, 趁着没人注意, 悄无声息地溜进座位。
    “回来了？”尤雅雅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角，轻声抱怨, “真不知道这种聚会有什么意义，刚才又有人来找我喝酒, 幸好都能推掉，不过还是没敢吃东西。”
    初恋妹妹在微博上发的每一个字都假得冒烟，只有晒美食是真的吃, 她天生拥有百吃不胖的完美体质, 又定时运动, 所以无需节食，一顿至少两碗米饭。
    但是当着众人的面，再饿也得装成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此刻想吃东西想得快要抓狂。
    “孩子，装比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唐湖拿了杯清水放在面前，没动筷子。
    不少女艺人为了保持身材都是桌上吃完，离席就去洗手间催吐，她没那么极端，但刚才喝下去的那杯红酒热量就赶上一碗米饭了，所以不想再摄入热量。
    唐湖盯着面前的虾饺，嫉妒到面目全非：‘蘑菇精，你帮我看看[@阿敲每天都很饿]在线没，我现在特别想念他，别说阿敲，阿湖每天也很饿啊……’
    另一边，洛潭刚和宣传组的负责人商量完怎么发开机通稿，见她回来，往这边看了一眼。
    唐湖立刻举起装白水的杯子，笑容明艳：“刚才的意外是我心急了，洛导，我敬您一杯。”
    洛潭见她这么懂事，也不好再往心里去，摆摆手：“没事没事，不过你们这些还没出学校的小姑娘不知道轻重，下次可别冲动了。”
    他主要担心拂了李若川的面子，现在大佬离场，在小姑娘面前装个大度，秀一把圈内前辈的存在感。
    默默吃饭的陈导突然插话：“小唐，你没签经纪公司吧？”
    唐湖抿了口凉白开，落落大方地点头：“还没有。”
    娱乐圈看重交情，如果没有人脉，一些内部试镜会根本进不去，只能沦为横店飘着的无数龙套之一。
    所以有志向扎根影视界的艺人，通常在出道前就与娱乐公司签约，虽然收入要被公司抽成，但能收获更多机会，等稍有名气，再解约成立个人工作室也不迟。
    除非像初恋妹妹这样自带团队资本的，刚出道就成立了工作室，而且第一个角色就是电影主角。
    尤雅雅见众人的注意力集中到唐湖身上，飞快地夹起虾饺一口吞掉，帮她抬身价：“虽然收到了几个小公司的联系，但我们都觉得不靠谱，所以一直没答应，洛导陈导，你们都是有经验的前辈了，方便的话也指点一下呀。”
    这番话说得相当周全。
    唐湖虽然没签经纪公司，但不是没人要，而是不想随便把自己卖了，再捧一下两位导演，说着请求指点，其实不就是拉关系让他们介绍个好去处吗？
    陈导当然听懂这层弦外之音，没有推辞：“行，回头我帮小唐问问，正好认识几个做经纪人的朋友。”
    “我和青宴的高层关系不错，可以把你引荐过去。”洛潭也放下筷子表态。
    尤雅雅侧头，甜美的酒窝里藏着三分婊气，低声说：“怎么样，没白让你帮我挡酒吧？”
    “你以为这样明天就不用打饭吗？”唐湖毫不怜香惜玉地顶回去，却在桌下和她轻轻击了下掌心。
    自从在网上小火过一把，她的微博大号就陆续收到几个经纪公司的联络，但点进去一看，都是需要交培训费的骗子，所以早就想找个正规公司。
    然而这种话由她本人说出来，多少有些自吹自擂，被尤雅雅不着痕迹地一捧，倒显得自然多了。
    有业内人士引荐，这次，她光是起.点就比一家家去面试的新人高不少。
    饭局结束后，唐湖搭车回了学校，在宿舍里一觉睡到天亮。
    尤雅雅还要为《恋爱使者》的开机做宣传，清晨七点就出门，不过走的时候，在桌上放了两人份的早餐。
    等唐湖醒来，一边喝豆浆一边看手机，才发现收到了洛小天王和陈导发来的信息。
    为新人介绍经纪公司，对他们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但万一带出有潜力的，收益却不小，所以没有拖延。
    洛潭推荐的是[青宴娱乐]，目前内地发展最成熟的经纪公司，业务范围涵盖电影、电视剧和音乐等各个方面，他去年跟芒果卫视合作了一档音乐选秀节目，捧出来的几个歌手都签了这家。
    而从前唐湖刚出道的时候，正是青娱旗下的艺人。
    这个公司有完整的包装链，能迅速捧红新人，但走的都是流量偶像路线，一个过气了马上推下一个，更新换代好比iphone，年年都出新款。
    陈导推荐的公司，则是[白鲸传媒]。
    这家与业内闻名的青宴娱乐不能比较，充其量算二线以上一线未满，除了签约演员外，偶尔还投资几部影视剧。
    现在不声不响，可数年后会凭借独到的眼光投资一部叫《夜色密码》的民国戏，这部电视剧爆成了现象级，[白鲸]才真正跻身一线。
    在唐湖的印象里，白鲸在早期投的作品成本虽然不高，可后来口碑都爆了，可见开始的选片审美就不错。
    是以当年，她与青娱的合约到期，就迅速解约跳槽到白鲸，找到合适的戏路，一炮而红。
    相比之下，尽管大公司提供的演出机会多，走的却是流水化生产路线，只要长得够好看，谁得到机会都能红，所以底层的小艺人往往为出头使尽手段。
    唐湖曾经也是在[青宴]里演宫心计的一员，大部分时间不是琢磨演技，而是在讨好老板争机会，直到去了[白鲸]才有所改善。
    ——但反过来想，为什么不能是她做到不可替代，让那些机会主动找上门？
    唐湖吃完早餐，先联络了陈导推荐的白鲸传媒，约经纪人出来详谈。
    而当她拨出未来经纪人的号码时，愣了愣，唇角绽开一抹笑容。
    还真是，碰上老熟人了。
    ……
    b市，太湖街，星巴克。
    作为小资们的拍照圣地，也是互联网精英最爱装逼的地方，进门后，你不在面前摆台苹果电脑，再拿着iphone分分钟谈个几百万上下的生意，简直抬不起头做人。
    而此刻步入店内的这个男人，长了一张通缉犯的脸。
    身长七尺，五大三粗，看起来像a级悬赏的黑.社.会大哥，足以吓得战五渣文青们纷纷放下自拍杆，噤若寒蝉。
    他直奔前台，用低沉的声线点单：“一杯焦糖星冰乐，多加一份奶油和糖浆。”
    如此喜爱甜食，可见黑道大哥也有铁汉柔情的那一面。
    五分钟后，唐湖推门进来，无须刻意寻找，便在靠窗的位置发现这个柔情铁汉，径直往那边去了。
    男人名叫白至理，白鲸传媒旗下的经纪人，亦是她跳槽过去以后的经纪人。
    虽然长得凶恶了点，实则心有猛虎，轻嗅蔷薇，抠脚大汉，热爱文艺，是圈子里难得的正经人。
    “唐湖是吗？你好你好，我叫白至理，需要喝点什么？”
    男人见她过来，于是问候，措辞听上去极为亲切，杀气四溢的眼睛却让人产生一种想报警的冲动。
    唐湖第一次见他时也被吓得战战兢兢，现在看惯了这张脸，能够笑容灿烂地点头：“对，我是陈导介绍过来的。”
    她一边坐下，周围的人也在偷偷打量她。
    如果一个人只是美得让你忍不住多看两眼，那最多算个路人美女的水平，真正足以出道的颜值，是亮出那张脸，哪怕擦肩而过都教人倒吸一口凉气，不自觉用眼睛捕捉她的身影。
    白至理同样看得舍不得挪开视线，然而他的目光，却带了专业性的考量。
    光看唐湖的脸和身高，就已经够吃一辈子娱乐圈饭，而且她还有最大的优势，即为演技。
    别说刚出道的新人，哪怕现在最火的那帮偶像剧演员，都不一定具备“演技”这种稀有品。
    “我有幸从陈导那里看了你的一小段试镜录像，非常不错，之前有过表演经验吗？”
    “过奖了，以前没有，这也是第一次试镜，没想到陈导这么重视。”唐湖没脸没皮地摇头，从帆布包里拿出自己泡的柠檬水。
    每次想进入系统练习表演，都得忍受长达一分钟的片头广告，导致她一进去就不想出来，天天泡在里面练演技。
    白至理却看着她手上那瓶水暗暗点头：好习惯，已经开始自觉戒掉甜食和饮料了。
    他在听到陈导推荐这个新人的时候，就有意去查了唐湖的资料，没有前科，不用担心刚火了就被扒出足以被封杀的黑历史。
    虽然前两天上热搜的事不知道是不是和尤雅雅捆绑炒作，但比较而言，他更看好唐湖的前景。
    这倒不是说初恋妹妹不好，但想要在大荧幕扎根，光会演偶像剧还远远不够，等过两年，唐湖身上的单纯稚气被打磨散去，应该会更加锐利明艳。
    只是这样的风格，能不能受观众欢迎？
    他的个人审美偏好唐湖，但现在市场上流行的，还是尤雅雅那张青春偶像剧的脸，岁月静好，与世无争，强调女性柔弱无辜的那面。
    唐湖在他思考时喝了口水，切入正题：“这么说吧，我出道就是为了当演员，不想走流量炒作的路线，也沉得住气，愿意花时间认真打磨一部戏……当然，能有点关注度更好，毕竟谁不想挣钱？”
    白至理听她如此直接，哑然失笑：“野心够大的，万一观众觉得不好，再过十年你都红不了。”
    “市场变化有多快，相信你比我清楚，万一过两年就流行我这款了呢？”唐湖用的是疑问语气，可眼底写满自信，“再说野心又不是什么贬义词。”
    没有野心，对一个人来说才是贬义词。
    人习惯往高处走，再不求上进的，也对自己的生活品质有要求。
    她的要求就是成为不错的演员，然而这个梦想，却一次又一次的遭到现实打击。
    圈子里最深入人心的观点是，女演员的黄金演艺寿命都短，谁要是过了四十岁再去演少女，观众看了都会反胃，不像男演员，可以从二十岁演到六十岁。
    唐湖尚在不懂事的年纪，对这句话深以为然，也想着接几部戏攒够名气就退圈，找个好男人结婚。
    事实证明，这样的想法只是意味着她脑子进水了。
    ——谁说女演员不如男演员寿命长？
    ——所谓演艺寿命，只代表市场有没有合适角色。
    男星到了四十多岁去演偶像剧照样会被观众嘲笑，可他们还能接到其他类型的戏；而大部分女演员却没有那么多选择，剧本里最多的角色是年轻漂亮的花瓶，或者婆媳剧里的小媳妇和恶婆婆。
    在这一年的华夏影视分类里，女性角色似乎只有这两种形象。
    但在未来，饱受烂片和同质化摧残的市场，会横空出世一大批良心剧，观众看腻了流量明星，有实力的演员终于得以崭露头角。
    唐湖要做的，就是在黄金时代到来时，抓紧机会。
    一番话下来，白至理看她的眼神，顿时像狼外婆看见了大孙女一般慈祥：“我当了三年经纪人，也不敢说什么人就一定能红。不过小红靠捧，大红靠命，说不定你真有这个命。”
    “我也觉得我有。”唐湖毫不谦虚地扬起唇角。
    白至理呷了口甜到发腻的焦糖星冰乐：“这种话在内部说说就行了，在外面，我还是希望手底下的艺人能谦虚点。”
    这句话一说出来，几乎等于敲定了合同。
    她有实力，又有陈导的面子，他当然愿意合作。
    唐湖早就打定主意签白鲸传媒，洛导介绍的那边就要推掉，反正青宴不缺她一个艺人，到时只说形象定位不合适就行了。
    从咖啡店回去后，唐湖拟了一份个人简历交给白至理，然后收到了他发来的合同。
    尽管相信经纪人不会坑她，不过还是找律师确认过，才在右下角郑重地签下名字。
    根据合约，公司会保证定期为她介绍工作，负责与甲方沟通，不过每笔业务都要抽走一部分，《恋爱使者》这部戏是她先前自己接的，所以无须抽成。
    除此之外，微博上的“@唐湖”通过了加v认证，不过密码由她和经纪人双方共同掌握，免得口不择言，发表什么影响形象的内容。
    至于最后一步，就是营造人设了。
    听起来虚伪，可一纸合同签下，“唐湖”这个名字不再属于自己，而是公司包装的产物，尽管白鲸不太热衷给自家艺人天天买热搜，多少要向市场屈服。
    明星的公共形象，若说全部都是伪装出来的，不太公平，但肯定在真人基础上经过艺术加工。
    唐湖以侠女性格在网上走红，而“清纯派”又有尤雅雅这座大山压着，所以不必嗲着声音把自己包装成小白兔，而是走带点男人感的硬气风格，美且帅。
    这是包装女星的一种风格，当不了清纯玉女或艳丽魔女，还能尝试一下老公路线。
    有的经纪公司尝到了“爷们人设”的甜头，不管外型是不是符合，一律忽悠自家旗下的女艺人在微博上自称纯爷们，有的女星前两天还是可人小野猫，后两天看这个风格不火，立刻改称自己为“x爷”，之前的微博也忘了删，蹭热度蹭的毫无吃相。
    那么有没有某种设定，像服装界的黑白灰三色，谁拿来搭配都不出错？
    以唐湖的从业经验来看，“敬业”，就是明星圈子里的百搭设定。
    不管是不是真的，每个艺人都不会放过给自己发敬业通稿的机会，哪怕找七八个替身、演戏抠图、念台词只会说1234，也不妨碍他们包装自己的热情。
    唐湖暂时没有吹一波自己敬业的打算，她还没正式进剧组，吹也找不到素材，况且这种事自己说了不算，得让别人认可才行。
    不过她不笑的时候眸光冷冽，眼睛宛如刀子剖出来般清凉锐利，穿上吸烟装比几个当红小生都帅气，先狠狠吸了一波颜粉。
    《恋爱使者》的通稿越来越多，有了白鲸传媒的资本推动，网上关于唐湖的讨论也多了起来。
    【818洛潭新片各个演员的来历，据说全部启用新人】
    【多图慎入，初恋妹妹和她谁更有资格当北电校花？】
    【别再传什么北电好姐妹了，我有证据，尤雅雅和唐湖关系极差好吗！】
    唐湖放下手机，尽管现在还吃着十块钱一餐的食堂菜，却对大好未来信心满满：‘蘑菇精，自从签完合同以后，我感觉自己越来越膨胀了。’
    事实证明，人是不能太过得意忘形的。
    下一刻，她的手机响起，联系人显示白至理，不知找她有什么事。
    隔着听筒，经纪人的声音像浸透冰水：“唐湖，我刚接到消息，你在《恋爱使者》里的角色被取消了。”
    ※※※※※※※※※※※※※※※※※※※※
    你们不能只看数量，肤浅，太肤浅了（摇头
    虽然做不到一夜七次，但我（的更新）起码很长啊！

 第 18 章

    身为演员, 或多或少都遇到过定下的角色被取消的情况。
    有些是因为明星自身出现了无法洗白的黑点, 比如吸.毒；更多的时候则是关系户抢角色，哪怕你已经进了剧组, 都能临时换人。
    虽然这种强抢角色的事传出去，又能给天涯和八组提供一周的嘲点，但资本力量是无穷的, 有钱有背景的人照样无所畏惧。
    唐湖自觉没有会被封杀的黑点, 最初想的是：到底哪位x圈格格这么想不开，连演个女二号都得带资进组？
    白至理却说：“我也不清楚原因，但洛导那边已经同意付违约金了, 我找人打听了一下, 没听说有其他演员要进组。”
    唐湖放下扒拉食堂菜的筷子, 立刻站起来：“电话里说不清楚，我现在过去找你吧, 你在哪儿？”
    她早就跟剧组签了合同, 有经纪人之后就不再直接与那边沟通，而是将一切联络交给公司, 以便开机前抽出时间专心上课，是以接到消息, 一时有些惊讶。
    “我还在公司，再托人打听打听具体是怎么回事吧，要是真被抢了角色也别往心里去, 你才大一, 还有其他的机会, 不着急呢。”
    唐湖没有缩在角落自我安慰的爱好，握着手机脚步匆匆地往外走，刚出校门口，便在街旁看见了一辆很扎眼的豪车。
    兰博基尼aventador敞篷版，车身漆成艳丽的桃粉色配黑斑马纹，驾驶位旁倚着一个高挑男人，及膝的米白风衣敞怀穿，露出内搭的深蓝衬衫。
    对于李若川来说，衣服或者车，必须有一样得是骚里骚气的颜色。
    唐湖稍稍驻足，盯住远处那人，平静地侧头告诉电话里的经纪人：“白哥，我还有点事，迟几分钟过去啊。”
    然后在心里疯狂呼唤系统：‘蘑菇精，蘑菇精！’
    w233从待机状态醒来：‘宿主，你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能激活我，不用喊得这么大声。’
    ‘已经定下的角色被取消，说不定不是被人抢了，而是得罪人了。’唐湖冷冷地单手切断电话，‘蘑菇精，那天晚上我用的技能没效果吗？’
    ‘宿主，[长者的教诲]是一种深度催眠技能，催眠对象在醒来后不会记得当时听见过什么，但会将接收到的内容融入潜意识，如果宿主说的内容与现实有太多矛盾，也不会引发思维崩溃。’w233调出使用手册给她看，‘而且你没让他从此闭门不出当个大家闺秀啊，他当然可以巴巴地跑出门找你。’
    ‘难道还是我的错了？’
    那天晚上她可什么都没干，万一李公子大庭广众之下来一句“你要对我负责”，那她岂不是很冤枉？
    李若川的视线从人群里越来，冲她笑了笑，用口型说出两个字。
    “上车。”
    这是多么霸道的一幕。
    相信青春期的少女们，都幻想过这样的画面：放学后，突然出现一个开豪车的帅比总裁在万众瞩目下接你回家，而他的十几个秘书也开豪车跟在后面保驾护航，一会儿排成s形，一会儿排成b形。
    唐湖选择一脸冷漠，远远的从旁边绕过去。
    学校门口人来人往，再加上他的兰博基尼颜色实在扎眼，万一上车的瞬间被小道媒体拍下来，配个“惊！艺校女生竟堕落如斯”的标题就麻烦了。
    “……不搭理我是么？”
    李若川难得被人晾在一边，挑衅地笑了笑，转身坐上驾驶位。
    他招摇的开车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加速到一百公里仅需2.8秒引擎此刻慢得如同步行。
    唐湖听见背后传来的引擎声，就知道李公子肯定很少亲自开车溜马路。
    b市现在已然入秋，再加上萧瑟北风一阵阵送来新鲜的灰尘、雾霾和汽车尾气……他开敞篷出门是脑子进水了吗？
    果不其然，下一秒，一片枯黄的梧桐叶打着旋儿从天而降，噗的一声，结结实实糊在他脸上。
    “嘎吱——”
    李若川慌乱间一脚踩下刹车！手忙脚乱地把落叶从脸上巴扒拉下来，可惜了出门前敷的那张面膜。
    不装逼就不会死，这个道理为什么不明白？
    唐湖唇角扬起大快人心的微笑，等走到远离主干道的学校后街，才停下步伐转身：“你来干什么？”
    “看看你~”
    李若川迅速恢复富二代应有的吊儿郎当气质，把那片落叶丢出车外。
    唐湖怎么可能被他唬住，开启[戏精附体]模式，调出最霸气侧漏最魅惑狂狷的表情：“好吧男人，满意你所看到的吗？”
    李若川一怔，没跟上对话节奏：“我……”
    “不错，你已经成功引起我的注意力了。”
    “我不……”
    “嘴上说着不要，身体还挺诚实哒？”
    李若川半天一个字都没憋出来，有点抓狂：“你能不能不要打断我！”
    唐湖挑了挑眉：“不能。”
    这叫说总裁的台词，让总裁无词可说。
    被抢尽台词的李公子十分委屈，解开安全带靠在座椅上：“你还没听我要说什么，怎么就不能了？”
    关于那天夜里发生过的事情，他记得自己从服务生那儿拿了衣服给唐湖送过去，可最后的记忆只停留在他被压在沙发上，然后就睡着了……？
    李若川确定自己没喝醉，可无论如何回忆，脑海里却只有零碎画面，唐湖似乎对他做了什么事情，可他醒来时身旁空无一人，她翩然而去，拔x无情。
    唐湖低头作搜索状：“不想听。”
    “你找什么呢？”
    “板砖。”
    只要想到那个定下的角色飞了，她最想对李若川干的事就是抄起一块砖头拍在他脑袋上，用暴力手段治愈脑残。
    李若川身体往副驾位倾了倾，显然清楚她为什么生气：“小投资的配角有什么稀罕的，我就帮你推了，再说我还没看够你，凭什么让全国那么多观众先看？”
    “……”
    唐湖被他清奇的逻辑震惊得久久不可自拔。
    你有钱，你想包养小明星，这些爸爸都能理解，但因为想先自己看够了，就不允许人家出现在大荧幕上是不是太过分了？
    还别说，此类桥段在金主文里屡见不鲜，美其名曰，自古包养出真爱，向来虐恋有情痴。
    某个大佬出于对明星主角的占有欲，所以故意不给主角好资源，导致被包养多年仍在三线徘徊……请问出现这种情况，当事人能否要求赔偿精神损失费？
    这种金主还不如剥削人的经纪公司靠谱呢，起码后者是签了合同的。
    建议每个大佬在包养小明星之前，也先拟定包养合同，让明星每年出演一部在xx卫视播放的电视剧，一部投资不少于六千万的电影，导演至少拿过华夏三大电影奖，而且角色不能是酱油龙套……这才是合格的大佬，有理有据，令人服气。
    然而当下流行的论调，是“爱你就要摧毁你”。
    如果一个总裁说，“我要抽你大耳刮子”，这样的爱情不会被人接受。
    但是总裁换种说法，“我爱你，你要是想离开我，我就抽你大耳刮子”……卧槽好萌，是独占欲极强的病娇哎！
    ……萌个几把。
    唐湖对这样冯远征投胎的总裁并不是很感兴趣，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打人。
    李若川素日无须看人脸色，却对别人的情绪变化很敏锐，见她的确下一秒就要冲过来暴力犯罪，笑嘻嘻地换了条件：“陪我去趟s市，几天就行，明远影业来年要投一部两亿的大制作，我让你进组。”
    唐湖猛地抬头，很可耻的心动了一下：“为什么要去s市？”
    “我听说你酒量好，年关将近，有几场宴会必须出席，我缺个能挡酒的女伴。”李若川随意的将手臂搭在车门上。
    明白了，他不是想包养她，而是想叫个滴滴代喝。
    唐湖想起他酒精过敏的事，心下了然，却问：“李公子，以你的身份不想干什么，还有人能按着脑袋给你灌下去？”
    “……我第一次喝酒的时候应该是12岁，跟家族的几个长辈一起吃饭，有个叔叔非要灌我酒，我宁死不屈，然后被我爸骂了一顿破坏气氛不懂事，最后还是硬吞下去了。”李若川轻轻叹口气，眼尾敛着水光，“要是那天，我在饭局上只露个脸就走，你觉得洛潭的面子能不能挂得住？”
    他也推脱过自己不能碰酒，可在某些人看来，男人能喝酒是天经地义，推三阻四反而虚伪……谁规定的道理？
    说到底，当病态的文化现象已经形成，无论大佬还是普通人，都是被困死在其中的一环。
    而看到唐湖表面上轻描淡写为初恋妹妹说话，夺杯子的架势却堪称凶狠，李公子幡然醒悟了——
    他决定从今天起做一个合格的富二代，包养小明星，倒也不是必须用来挡酒，反正就得有人心疼他。
    唐湖突然不那么想拿板砖拍他了。
    w233在她脑内疯狂提醒：‘宿主，等等宿主！你不是自诩君子吗！现在心跳的激烈程度已经破表，马上就滑向堕落的深渊了啊！’
    ‘这话我就不同意了，男人要是迎娶白富美，凭着老丈人的东风升职加薪，就能美其名曰[少奋斗二十年]；女人想走捷径，就得被贬一句[不知廉耻傍大款]，我想演大制作，想接好剧本，也想少奋斗二十年啊，凭什么不行？’
    唐湖向前走了几步，倚在车边：‘不过，我得换种方式和他谈，陪酒就免了，谈谈合作还是可以的。’
    ※※※※※※※※※※※※※※※※※※※※
    谁说不更了，我断罪小学扛把子明天就要开始日万！
    感谢猫蛋蛋、这世上没有好看的羽绒、皓腕凝霜雪、指上诀念念入心藏、yosafireeee、想当上审神者的咸鱼、桥小舟的地雷
    感谢老鹤的手榴弹

 第 19 章

    世间舆论, 因为男女的性别差异而有不同的判定标准。
    试想, 但凡精明点的男人都以迎娶白富美为婚姻目标，攀了妻族的关系升职加薪, 旁人知道了，也只是羡慕嫉妒恨的夸一句“人生赢家”。
    但反过来，一个女人若是如法炮制, 利用另一半获得金钱或地位, 那么旁人便会纷纷指责其“傍大款”、“要钱不要脸”。
    唐湖最初也觉得奇怪：为何不同性别的同样选择，会遭到完全不一样的看法？
    后来就明白了，秉持这种观点的都是男人, 而且往往是没什么金钱或地位的男人, 当然宽以律己, 严于待人。
    唐湖现在倒认为，知识和权力又不靠体.液传播, 如果傍大款只能得到房子和车子, 那也没什么意思。
    她要的是金钱背后的更多机会，奋斗已经如此艰难, 有些捷径该钻还是要钻。
    再说又不准备谈婚论嫁，只是谈笔合同而已。
    “李若川, 所以你是坚持要我取消剧组那边的工作，跟你去s市参加几场酒会了？”
    他不知羞耻地点头：“对哒！”
    文明人，文明人, 不生气。
    唐湖一边自我调节情绪, 还是没忍住飞了个白眼过去：“对什么对, 我留在剧组把戏演完，可比跟你去饭局带来的收益高多了。”
    “担心我给不起钱？”李若川从风衣口袋里摸出薄薄的皮质钱夹，眸子半睁瞥来一眼，“酬劳可以现在付，现金还是刷卡？”
    不愧是李公子，当街撒币，尽显有钱人风范。
    “我能帮你解决的，是你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唐湖赶紧把他跑偏的思维拉回来，“你刚才说明年要做的那个两亿项目，题材和西游有关吧？不过以我的判断来看，这部电影上映后最多只能收回成本，赚不到什么钱。”
    李若川掏卡的动作一顿：“你知道？”
    “听别人闲聊过几句。”
    这种商业机密不是她一个小演员能清楚的，所以唐湖没敢说得太详细，但明远要投的那部电影，上映后票房的确扑得一塌糊涂。
    她记得电影名为《西游之大圣传》，顾名思义，这又是一部蹭着西游记热度的，烂片。
    西游题材有天然群众基础，再加上作者吴承恩仙逝多年，改编也不用掏版权费，所以常年占据华夏影视改编的热度榜首。
    再加上每个华夏人心里都有一个叫做“孙悟空”的情结，仰慕大圣的潇洒不败，所以凡是借了这阵东风的作品，票房都不会太差。
    此时的华夏电影市场就像一块肥肉，不光豺狼，连蟑螂都能跟着蹭一口油，而明远集团花费几年时间打造的贺岁档电影，居然会扑街？
    说出去都没人信。
    李若川自然怀疑她的话，追问：“这个项目我可是打算请好莱坞的专业特效团队，不可能赔得太惨吧？”
    唐湖轻笑一声反问：“你把预算都花在特效上，剧本和演员呢？这两项才是一部电影的关键，光是画面支撑不起120分钟的内容，如果追求视觉体验，观众为什么不回家打3d游戏或者看纪录片？”
    加了特效的电影好卖，但不是什么东西加特效以后都好卖，是以后来几年，影评人关于这部片子的评价，只剩下“殿堂级的视效，不入流的剧本”。
    所有演员捧着烂剧本全程尬演，虽然请来香港的老牌影帝助阵，也没挽回多少人气。
    李若川若有所思地摸着钱夹，指尖传来冰凉润滑的触感：“我又不是白养了市场部那么多人，他们交上来的调研报告，并不像你说的前景那样不乐观。”
    唐湖抱臂，又举了个例子：“我知道前段时间下档的《古堡幽魂》让你赚了不少，不过这部电影，你自己愿意看吗？”
    《古堡幽魂》是部恐怖片，而国产恐怖电影一直是烂片的代名词，其最大的特点，就是没有鬼。
    它的成本比青春校园剧还低，回报却是公认的高，半年拍完，净利润高达六千多万，还刷新了国产恐怖片的票房记录，堪称烂片中的奇迹。
    “不看。”李若川立刻摇头，又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补充一句，“你别以为我不敢看恐怖片啊，我是对剧情不感兴趣。”
    老实说这部电影为什么会火，就连他作为投资方也很费解，但市场部的数据分析就是显示有前景，现在好莱坞的爆米花大片流行，所以他仍想赶一波热度。
    “你自己都不看的电影，凭什么指望观众买单？掏钱那些人又不是傻子，他们现在没有反应过来，不代表会被忽悠一辈子。”
    院线电影和电视剧不同，必须花钱才能进场，一张票好歹几十块，所以对大部分普通收入的人来说，不存在随便看看的情况。
    201x年人均收入增长，电影品质却没有太大提升，所以给了烂片浑水摸鱼的机会。
    《西游之大圣传》明年立项，正式上映怎么也得等到两年后，就是这两年时间，让热度虚高的国产电影市场冷却下来。
    它是一部烂片，却没有《古堡幽魂》这种烂片制作时间短的优势，明远集团用两年时间精心炮制出一个垃圾，赶上了电影市场泡沫破碎的好时候，然后被审美提升的观众用钱包教做人。
    幸好明远集团家大业大，硬生生追加了三千万宣发费用，又在自家的院线延长上映时间，才勉强收回成本。
    不然李公子的后半生，可能就得在牛郎店里卖身还债了，惨。
    唐湖见他眼底仍有质疑，耸了耸肩：“我拿不出调研报告那么严谨的数据，不过可以找一些证明市场热度回落的前兆性证据给你，信不信由你。”
    李若川懒洋洋地支起下巴：“……我又没说不信，要是你能帮我分辨出哪些是不值得投资的烂片，的确比参加几场酒会合适多了。”
    作为商人，“烂片”在他眼里指的不是难看的电影，而是赚不到钱的电影，但这两者的定义可以重叠，一旦难看的电影赚不到钱，就是整个市场恢复正常的时候。
    唐湖的回答简洁明了：“连你自己都不想看的电影，就是烂片。”
    李若川笑意沉沉，指了指方向盘：“有道理，你这句话我买了。这部车开走吧，权当耽误你工作的一点心意。”
    二手的兰博基尼aventador版报价也在七位数以上，所以你们有钱人每天除了撒币，真没其他事儿可干么？
    唐湖还没考驾照，只能昧着良心拒绝：“不了，颜色太俗。”
    “俗么？”李若川惊讶地摸了摸桃粉配黑斑马纹的车身，“这是我最好看的一部车子，还特意重新漆了颜色，别人也都觉得好看。”
    唐湖同情地凝视他：“这么多年过去，一直没人敢告诉你实话吗？”
    不说车子，单单在混合着雾霾尾气的风中站了一会儿，她也能闻出来李公子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来自娇兰的满堂红。
    这款香水以清爽的柑橘气味开场，加上康乃馨、罗勒、玫瑰，奶油般的甜美从前调贯穿至尾调……香得如同百花盛开。
    然而，这是一款男士香水。
    唐湖一度以为没有直男会用它，却在李若川身上闻到了如此骚包的味道。
    “不可能吧，我觉得我审美挺高端的……”李若川说着却开始动摇，陷入自身品味可能有问题的怀疑里。
    唐湖刚想安慰他其实骚气也是一种风格，没必要改，口袋里的手机却突然震动起来。
    她看了眼联系人名字，按下接听键：“喂……”
    白至理未等她开口，上来就劈头盖脸说了一大串：“我打听出消息了，是投资方那边有人发话要撤你，你是不是得罪李若川了？就算是他也不能这样吧，是，他表面什么都没说，就觉得你不太适合这个角色，但实际上怀的什么心思狗都能看清楚，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唐湖失笑，耐着性子安抚：“白哥，你先冷静一下。要是他真想为所欲为了，你打算怎么办？”
    成名路上的阻碍不止李若川一个，现在应付过他可能还有别人，她想先探探这位经纪人的口风，看他是否和几年后一样靠谱。
    白至理咬牙：“那你白哥也不可能把自己手下的人送出去啊！你又不是那些走炒作路线的小明星，有演技去哪儿不能堂堂正正吃一口饭？他想对你使绊子，不如先潜规则我，就不信我躺床上还有谁的下得去手？”
    联想一下他壮得像头熊的身体，肱二头肌有唐湖的腿那么粗，李公子上床以后可能再也下不来了。
    唐湖嘴角一扬：“行了白哥，这事儿我已经自己解决了，你别担心。”
    “怎么解决的？”白至理将信将疑，“你不会……”
    唐湖走远一些，压低的声线坏得冒泡：“不是你想的那种方式，我用与生俱来的王霸之气感化了他，让他觉得我这朵清纯不做作的白莲花不是丫一介凡人能玷污的，行了吗？”
    白至理沉默三秒：“行吧……”
    安抚完经纪人，唐湖也没必要再去公司一趟了，挂断电话，重新踱回那辆骚气四溢的粉色兰博旁边。
    李若川垂眸盯着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划来划去，像在查阅什么资料，眉头却蹙得越来越紧。
    他野心不小，打算开启华夏特效电影的先河，所以在这个项目上倾注心血，而且特效电影利润巨大，光是《加勒比海盗》的第一部就有全球6亿美元的好成绩。
    但国内的电影制造没有好莱坞完整的工业体系，虽然前景可观，沉没风险却太高，要不是之前随便鼓捣的《古堡惊魂》都能回本，他也不会考虑筹备真正的大项目。
    一部电影的票房并非超过拍摄成本就能盈利，刨去院线分成的收入，最终票房至少是成本的三倍才谈得上回本。
    《西游之大圣传》连同宣发费用在内，保守估计也要三亿成本以上，所以最终票房至少十亿才算盈利。
    话又说回来，目前华夏的电影市场，只有引进的好莱坞大片才能达到这个票房数字……《西游》可以做到吗？
    唐湖等了片刻，发现李若川还是一副安静思考的样子，单刀直入地挑明问题；“看来你已经在重新审视这个项目了，只不过对我的话不放心。”
    “没错，我为什么要相信一个还没跨出大学校门的学生？”李若川回过神，倔强地不肯承认自己正在为她的话动摇。
    “哪怕要做，你这个项目也不会一帆风顺的，光是主演的人选就一波三折，信吗？”唐湖意料之中地扬起眉梢，“打个赌吧，你输了的话给我点好处。”
    李若川敲了敲方向盘上的公牛标志：“你连我这么有品位的车都看不上，还想要什么好处？”
    “哪怕是豪车，二手的卖出去也没多少钱。”
    唐湖一边进行良心的自我谴责，维持着表面上的云淡风轻，笑容甚至有些恶劣：“我更需要一个能给我带来优质资源的靠山，你既然有志向在电影市场搏一把，手里的好项目肯定不少吧？”
    光泽流丽的眼睛里没有傍大款的刻意讨好，反而充满“你要是没钱，我根本不会多看你一眼”的迷之鄙视。
    哪怕唐湖有演技，但缺乏人脉，最多也就是挣一份稳定的电视剧资源，想要进军电影市场，还需要背景加持，正好李若川送上门来，倒不麻烦她再去找别人了。
    唐湖毫不掩饰自己的功利心，又看了看远处，报出一串数字：“在外面待着被拍下来就麻烦了，我先回去，你好好想想，有兴趣给我打电话，对了，先把我的角色弄回来。”
    李若川赶紧将她的手机号存进电话簿，存完才想起来，这种行为实在太不霸道总裁了。
    平常都是别人记他的号码，什么时候需要他去记别人的？
    然而唐湖已经走进校门，没有再回头。
    ‘宿主，你刚才为什么不一口气把话说完，万一他觉得你在故弄玄虚，根本不会打电话呢？’
    w233见她毫不留恋地回去，而不是趁热打铁，对唐湖的职业生涯前景十分不乐观。
    唐湖在校园内的小道上散着步，看了眼安安静静的手机：‘只要李公子想赚钱，就不会放任机会溜走的。’
    她除了记得《西游》会赔本，还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足以让李若川相信她的能力。
    果然，时间过去不到十分钟，一个陌生的号码打进唐湖手机，是沉不住气的李若川。
    唐湖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将话题的主动权牢牢捏在掌心，抢先道：“你打算定柳倾作为《西游》的主演吧？”
    “……是啊，你连这个都知道？”
    “圈子里的新闻总共就这么多，哪怕你不说，也有人会传播的。”唐湖游刃有余地抖出筹码，“不过哪怕你这个项目正常启动，柳倾也不是最终的男主角，他一定会出事的。”
    李若川看好的《西游》男一号是当下炽手可热的影星柳倾，别的男艺人被爆出恋情或多或少会影响人气，他却是个意外，半年前闪婚都不妨碍其吸粉能力，那场婚礼还霸占了半个月的微博头条。
    不过这位华夏娱乐圈的一线明星，会在未来一个月内缠上爆炸性绯闻，形象严重受损，代言纷纷取消，没过多久就糊了。
    李若川不以为然：“你是指他会被爆出影响形象的绯闻？这算什么问题，人红是非多，娱乐圈里哪个人扒不出黑料了？”
    “如果是黑到洗都洗不白的料呢？”唐湖托着手机轻笑，“只要做过的事就会有人知道，有人知道，就会传得人尽皆知，看见棺材才掉泪也晚了。”
    她当然有足够的自信说出这句话。
    明星需要人设，柳倾这么一位坐拥地球六十亿迷妹的超人气男星，卖点就是顾家好丈夫以及娱乐圈最后一位真正的演员。
    可惜在不久的将来，会被人扒出他实际上是个基佬，而且还经常在片场耍大牌。
    此料一出，在各大论坛引起的轰动不亚于地震。
    柳倾天天在节目上吹自己对老婆多好，秀恩爱秀得让单身狗嫉妒，转头就在网上跟别人约炮，约的还是男人，连聊天记录都被放出来了！
    他的公关团队不是吃素的，但偏偏每次强行洗白都能被找出新的证据打脸，柳倾好男人的形象彻底崩毁，骗婚基佬的印象倒深入人心。
    最重要的是，他作为《西游》的男主演，等年后黑料爆出来时都已经进剧组开拍了，幸好拍完的戏份不多，给了李若川解约换演员的时间。
    这是《西游》上映的第一个波折。
    放在别的地方，就是出师不利的预兆，结果李若川偏偏不信邪，换了另一位有人气的影帝继续拍。
    而事实证明烂片就是烂片，找谁演都没区别，《西游》的票房遭遇滑铁卢，让刚有些起色的明远影业元气大伤。
    “……是吗？”
    李若川现在还不清楚那场扒皮柳倾的的舆论战声势有多浩大，所以不觉得一线巨星能被几个黑料打击的淡出娱乐圈，对她的话半信半疑。
    唐湖也没有兴趣强行说服他，只是淡淡提醒：“不信的话，走着瞧啊。”
    卿本总裁，何苦天天自打脸？
    未来十年的电影市场趋势，票房预期，甚至哪个艺人会倒台，她都记在脑子里，绝对不可能出错。
    要是转行去当娱记，估计连卓x都得失业，可惜现在没钱，不然自己投几部电影也能发笔小财。
    另一厢，李若川挂断电话，终究暂缓了项目的执行，甚至希望时间过得快些，让不确定的未来赶紧呈现。
    他没有苦等太久，第二天晚上，柳倾就被人扒了。
    “柳倾深夜与某男子一同进入酒店，手拉手举止亲密。”
    “炫妻狂魔疑似出轨同性！”
    “大新闻，柳倾竟然是gay？”
    微博和天涯齐齐炸了一回，日均流量是前所未有的好。
    柳倾的公关团队赶紧发通稿洗白，声称两人只是普通朋友，结果狗仔转眼就放出了两个人站在落地窗边拥吻的照片。
    谁家的普通直男会这么玩儿？
    以粉丝对于娱乐圈明星的包容程度，炒炒同性cp都能火透半边天，真有出柜的勇气，说不定还能换来一票迷妹的支持，柳倾没有勇气出柜，却很有勇气骗婚出轨。
    别说艺人，这种行为连个人都算不上。
    不管怎么解释，他的形象都黑得完全洗不干净了。
    唐湖在柳倾被扒的热火朝天之际，慢悠悠地给李若川打了个电话：“我说的怎么样？这只是个开始，你要是真不信邪，后面还有更惨痛的教训等着。”
    “……”
    李公子无言以对。
    太准了，准得让他脸疼。
    唐湖从他的沉默中听出服软态度，嚣张地对着话筒道：“以后叫我唐氏一族的艳阳天降生ms湖一世，不红者，专撕烂片和垃圾剧本女王，猛料女王，娱乐圈的陨石流新人，以及未来影后。”
    李若川被这串长长的头衔震惊了，态度倒变得好起来：“这个头衔太长，记不住的话怎么办，需要我亲自登门赔礼道歉吗？”
    回过头来细细审视，哪怕唐湖说的事情没有应验，至少也不是扯谎害他，他之前的确太自以为是了。
    唐湖隔空白了他一眼：“那就多花点时间去记，最好把我的每个字都记住。”
    下次再敢装霸道总裁，还有被打脸的时候。
    李若川怔了片刻，声音染上一分笑意：“说的也对，什么时候出来见一面？”
    唐湖冷酷拒绝他的示好：“没时间，《恋爱使者》已经开机了，别耽误我拍戏。”
    ※※※※※※※※※※※※※※※※※※※※
    连冯远征都已经时泪了，深深感到了与你们的代沟……

 第 20 章

    不知为何, 若是一个女人自信满满的说她改变了一个男人, 大部分听客都会微妙的往下半身联想。
    这是一种性别偏见，似乎女人只能用爱或者性感化男人。
    白至理作为凡人, 也不能免俗，听唐湖再三保证没事以后才松了口气，专心同她讨论电影事宜。
    唐湖连女二号都拿得一波三折, 还好角色不会再飞了, 所以等时间一到，就收拾收拾正式进组。
    没有后台的草根能在大一就接到戏，起.点已经比普通人高出不少, 学校那边也松口放她出去, 只提醒她要按时返校考试, 保证课堂的最低出勤。
    《恋爱使者》是部纯现实向的校园剧，后期只需要剪辑就够了, 所以制作周期不长, 拍摄时间也才两个月，如果一切顺利, 唐湖的戏份三五天就能拍完。
    剧组开机，很少会完全按照时间顺序拍摄, 通常是演员在一段大剧情里集中拍完某个场景下的所有戏份，再换场景开始下一组拍摄，用言情剧举例子, 便是男女主可能已经拍完滚床单了, 才去拍谈恋爱的戏码。
    演员能够脱离剧情.事件发生的顺序来调节情绪, 这属于基本功，毕竟对剧组来说最重要的是节约成本。
    《恋爱使者》有一部分外景必须在位于南方沿海城市的m大拍摄，唐湖也得过去，还好经济舱的机票管报销，所以她刚请完假，就带着行李箱和经纪人登上飞机。
    白至理虽然之前有些不放心她，可偏见归偏见，工作还是尽职尽责的，知道她暂时请不起助理，拿一份工资也甘愿干助理的活儿。
    m大学以风景优美著称，景色好得赶上5a级旅游景区了，眼下虽然不是四五月份芙蓉花盛开的季节，但湖光水色天际蔚蓝，别有一番风味。
    剧组开机已有段时间，尤雅雅是最先进组的，早就听说唐湖今天过来，在拍摄休息的间隙巴巴等着，见她在经纪人陪同下到场，才把悬起的一颗心放回原处。
    “这几天忙得没顾上联系你，进组才听说你的角色被人否了，吓我一跳，幸好现在没事……希望以后也别出事，好歹这是我第一部戏，之前和你捆绑炒作了半天姐妹情，到临场换人，我的脸往哪儿搁？”
    唐湖在飞机上睡过一觉，此刻倒不觉得疲惫，调侃地去捏她的脸颊：“哟，还舍不得我了？”
    初恋妹妹的话得反着听，她能这么说，就已经是非常担心的表现。
    “我上着妆呢。”尤雅雅没好气地打掉她的手，凑过来窃窃私语，“谁舍不得你，不过我晚上休息的时候专心诅咒李若川他爹早日破产来着。”
    她平常总是抱怨自己上镜显胖，可不得不说，这是一张满是胶原蛋白的学生气脸庞，天然减龄，等到了大学毕业，照样看着像高中生。
    再加上换了拍戏用的天蓝水手服，齐刘海下的一张脸更显得清纯动人，不愧为通稿上吹的国民初恋。
    唐湖缩回手笑了笑：“没什么，事情都解决了。”
    “那就好，赶紧化妆去吧。”尤雅雅把她往片场外的一辆银灰面包车上推。
    女演员的化妆和更衣都在这辆车上，女二号“宁雨凌”的造型是早就定好的，唐湖进去后也换了和她款式差不多的校服。
    校园剧的妆容看重空气感，追求化了等于没化的效果，不过脸上照样得抹厚厚一层粉底。
    唐湖的妆容感要稍微浓一些，强调眼影的效果，再把眼线一勾，抬起下颚看人时，高傲白天鹅的感觉立刻出来了。
    今天拍的，是她和尤雅雅的第一场戏。
    三台摄像机同时开始运转，画面里虽然没有闲杂人等，不过镜头外的场记灯光助理导演挤成一团，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下进入状态，对演员也是一种考验。
    在这一幕戏里，她是被男生簇拥的校花，虽然心系校草表面却冷冷清清，高挑冷艳，从人群里瞥来漫不经心的一眼，落在尤雅雅扮演的无人问津的丑小鸭身上。
    唐湖找了找从前看不惯初恋妹妹的感觉，无须开启[戏精附体]，情绪立刻变得特别到位。
    一条过。
    “卡。”
    洛潭在旁边喊了声，看着监控里的画面满意点头。
    他不知道唐湖离组又回来背后的弯弯绕绕，不过亲眼看到她的演技，也暗自感叹陈导没有挑错人。
    今天下午的戏份，基本都是女一和女二的对手戏，两人在之前就认识，戏内互动起来也不显得生疏，状态绝佳。
    唐湖早就把这个角色练得纯熟，尤雅雅也极其看重自己的第一部戏，所以两人的态度俱是格外认真，连熟人演对手戏常见的笑场都没有出现过，为了避免出戏，中途休息还分座两边，默默念读剧本。
    进组第一天，拍摄进度有条不紊的推进。
    但第二天上午，与男一号米浩的戏份就不那么顺利了。
    唐湖知道流量偶像的演技都不怎么好，但烂到米浩这个地步，真是头一份儿。
    在m大图书馆里拍的第31场，是她察觉到“方君然”可能喜欢女主后跑来质问的一幕。
    米浩作为男主，要保持认真学习的看书状，被打扰后带着满脸“我很帅但是我从来不说”的微妙不爽，抬头说台词。
    这段剧情的看点，是两个高傲的天之骄子针锋相对，双方的台词都不少，最后男主没有刻意表现却占据上风，女二作为情场败犬遍体鳞伤，无言地输给天降真爱系的女主。
    “第31场，action！”
    唐湖听见镜头之外的声音，仿佛被催眠的人听见进入某种癔症的关键词。
    她的眼睛里除了“方君然”以外什么东西都不存在，干净得有些缥缈仙气，声线也刻意压出与平日不同的清冷：“听说，你最近在给3班的柯爱补课？”
    唐湖专门矫正过普通话的发音，咬字清晰而准确，情绪到位，现场收音都可以。
    只可惜，男主角是需要配音的。
    米浩坐在靠窗的橡木色书桌旁，阳光洒落在那张同样不食人间烟火的英俊脸庞上，翻了一页课本。
    他蓦地想起直率倔强的“柯爱”，嘴角飞快扬起，淡淡回答：“快要考试了，我也需要复习。”
    “这就是你理由？”
    唐湖站在他对面，双手撑在书桌上身体微微前倾，轻蔑地移开视线，又看住米浩：“这场考试不算什么，别忘了你的目标是半年后的高考，最好不要为其他事情分心。”
    两个人应该是势均力敌的，米浩却跟不上她的节奏，干巴巴地念出台词：“……我做什么不用你管！”
    《恋爱使者》走的是励志纯爱路线，所以没给男主和女二加什么早有婚约的设定，不至于让清爽的校园剧变成一盆狗血。
    所以女二号对他的感情也是压抑的，只在眼角藏着一抹浅浅爱意，说让他不要分心时，语气也变得温柔了一些。
    可惜即便如此，米浩的气场仍然被进入状态的唐湖吊起来打，双方不像万众瞩目的校草和校花对决，倒像女王在质问他的小跟班：
    ……“朕是如此爱你，可你竟然这样对朕！？”
    监控屏后，陈导皱了皱眉，心底滑过三个大字：——压戏了。
    所谓压戏，是指演对手戏的其中一人发挥出彩，而另一人实力不济，以至于显得造型单薄，存在感下降。
    这是新老演员对戏常有的事，可米浩一个演过不少偶像剧的小生居然被新人压得这么惨，还是头一回见。
    “停停停，cam一二都停了！”
    洛潭同样察觉不对，让两台摄像机同时停下。
    唐湖闭上眼睛调整状态，从角色里抽出意识后望过来：“怎么了，导演？”
    “没事，你稍等一下。”洛潭抓了抓头顶的白毛，凑过头去和陈导低声商量，“刚才两个人的感觉是不是差得有点大，这部分要怎么调整？”
    他是第一次拍戏，遇见不懂的还得处处请教副导演。
    陈导是正经的科班导演出身，尽管还没机会拿个正经奖项，经验却攒下不少，先安抚他：“这个问题不大，但凡拍戏谁不ng个七八条的，就是昨天拍得太顺了，你才觉得今天不行。”
    其实唐湖昨天与尤雅雅对戏的时候，也表现出来了一点压戏的感觉。
    不过那一场的主要内容是校花冷冷嘲讽丑小鸭的自不量力，初恋妹妹的角色本来就不强势，被压了也无所谓，而且她巧妙化解了这点，转而突出女主角“柯爱”的楚楚可怜。
    但现在，米浩饰演的男主控制不住场面，虽然陈导说得轻描淡写，问题仍然存在。
    这条算拍废了。
    唐湖在导演的命令下又走了一遍台词，重新调整状态：“这就是你理由？”
    这次，她没有把双手撑在桌面上，而是不满地侧过身去，将凉冰冰的视线送过来：“这场考试不算什么，别忘了你的目标是半年后的高考，最好不要为其他事情分心。”
    “我……”
    米浩在她的质问下，忘词儿了。
    第二次拍摄的压戏感照样很严重，两人从上午十点开始反复演这场戏，直到临近中午，米浩入戏越来越难。
    洛潭被磨得没了脾气，抹了把头上的汗水，冲两人摆摆手：“你们两个都调整一下，去休息五分钟。”
    唐湖额头同样蒙着一层薄汗，被跟组的化妆师拉去补妆。
    一看到米浩这幅德行，她就想换身男装替他演，一人分饰两角的进度也比现在快。
    陈导不愿意再浪费时间，对着取景地沉思几秒，向洛潭提议：“洛导，你看能不能把剧本稍微修改一下？唐湖现在的站位在米浩前面，这样镜头前的压迫感会比较严重，让她离米浩远一些，站到书架那里，同样能保留两个角色之间的碰撞，但显得没那么咄咄逼人。”
    洛潭衡量一番点头：“行，就按你说的试试。”
    唐湖补完妆回来，得知临时改戏，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也得配合。
    洛潭那个门外汉彻底被晾在一边，陈导接手了片场的指挥权，站在监控前指点唐湖：“你在书架旁不要站得这么直，身体稍微靠着点后面的道具，显得随意一些。”
    唐湖按照他的吩咐重心略微后移，放松地靠上厚重书架：“导演，这样可以吗？”
    不过以她对“宁雨凌”的理解，这个人物练过芭蕾舞，作为高冷校花也绝不可能当众站得歪七扭八，设置这种细节属于偏离角色，但为了突出米浩，也没办法。
    她斜斜靠在高大的书架上，与男主角端正的坐姿形成对比。
    虽然米浩没有演技，但靠脸吃饭的人长相绝不会差，眉宇间仿佛被泉水洗过一般清凉干净，剑眉星目，又带着清俊的少年气质，教人赏心悦目。
    唐湖每次ng，都必须看着这张脸顺气，才不至于发飙。
    修改过的第一遍效果是比初版好些，但在这幕戏里，观众的注意力仍会不自觉放在她饰演的女二号身上，而非面瘫脸的男主角有多么帅。
    陈导又让一台摄像机专拍米浩的背影和特写，避免他和唐湖出现在同一个画面里，压戏的问题总算解决了。
    最终，他看着监控里的回放缓缓点头：“行了，过吧，后期再配音就没什么问题，你们先去休息，下午继续。”
    累了整个上午的唐湖只想一头栽倒。
    “辛苦了辛苦了。”白至理见她终于空下来，急忙走上前递水，“你先喝点解渴，我等会儿去拿个盒饭。”
    “那就麻烦白哥了，我歇一歇就过去吃。”
    唐湖还想客套一番，但精神和体力都被压榨得不轻，所以任由他承担了助理的工作。
    她的演技不说出神入化，至少在校园剧里能发挥出120分的水平，却因为演对手戏的人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要硬生生为他把水平压缩到堪堪及格，的确有点郁闷。
    另一厢，被压了整个上午的米浩不耐烦地站起身，冲几位导演打过招呼，用旁人能听到的不小音量抱怨：“切，我以前就不爱跟新人对戏，带起来太麻烦。”
    唐湖眼神一沉。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整个上午频繁出错的不是他米浩，而是自己了？
    然而一个是流量正盛的当红小生，另一个还拿不出什么作品，米浩既然没有指名道姓，她也犯不着过去对号入座讨不痛快，权当没听见。
    尤雅雅一直在片场外围观，此刻笑着过来打圆场：“米浩哥哥说得对，唐湖还是个新人呢，面对镜头肯定会不自在，我昨天和她演对手戏的时候就感觉出来了，她找不到状态，我使劲配合她才没有ng的，可累死我了呢。”
    最后一句话拉长，拖出软绵绵的尾音，像在撒娇。
    潜台词很明显：就算人家缺乏演技，老娘昨天跟她对戏都没出问题，怎么到你这里就有问题了，你们俩到底谁不行？
    米浩垂下浓密的眼睫，被一番话噎得有点狠，但初恋妹妹笑容甜美，又让人找不到发火的理由。
    这话说的，他一个出道好几年的演员，还不如你们俩这种首次出演电影的新人？
    他吞下这口气，拿出镜头里永远不可能有的高水平演技淡淡道：“ng都是常有的状况，我刚才有点心急了，下午一起努力吧。”
    “嗯，一起努力，米浩老师是前辈了，还希望你多指点我一下。”唐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没去看他脸色，转头和尤雅雅凑在一起吃午饭。
    吃剧组统一提供的盒饭听起来寒酸了点，到底有荤有素，让人吃得满意。
    不过大部分女演员为了保持身材，都是喝自带的低热量代餐粉，而在过度饥饿的状态下还要进行高强度的工作，往往导致人失去耐心，脾气暴躁。
    ——所以为什么有些明星在片场脾气不好，动不动就把助理骂得狗血淋头？
    ——那都是因为饿的，饥肠辘辘还要拼了老命ng个七八条，换谁都不痛快。
    尤雅雅从来没有饥饿导致情绪失控的负担，甚至觉得一份盒饭有点不够吃，坐在休息的专车里，等周围的闲人散去便开始倒苦水。
    “你习惯米浩就好，我前几天和他对戏也烦得想打人，真不知道他那些粉丝是怎么对着截图一帧帧抠演技的，还‘他连眉毛里都是戏’，闭眼吹吧……”
    唐湖利索地掰开一次性筷子：“算了，那点小事不至于往心里去。”
    尤雅雅低头猛扒饭，声音含糊不清：“不过你刚才的表现也有点问题，演得太过了。”
    “什么意思？”唐湖一愣，有点不服气。
    她在系统空间里打磨了好几天的角色，竟然会出问题？
    “你靠在书架上那一幕，看着不像校花，像铃兰高校大姐头，哪个校草敢不从了你，就得被你手下捆起来送你床上去。”尤雅雅边说边笑，左脸颊上挤出个小酒窝。
    “……”唐湖沉默几秒，把她抬起来的脑袋按进饭盒里，“闭嘴吃你的。”
    尤雅雅估计是前几天跟米浩对戏憋出了内伤，完全闲不住，又兴致盎然地提议：“我明年还要演一部电视剧的主角，能上芒果卫视，女二的角色也没定下来，你要是有空，跟我进组啊。”
    唐湖停下筷子：“没想到你还有当经纪人的爱好，给我介绍工作？”
    “肥水不流外人田，我昨天跟你对戏的感觉挺好的，那部电视剧里女二的戏份也多，还有一条独立感情线，我觉得适合你。”
    “拉倒吧，我为什么想不开要去演校园偶像剧？”唐湖嫌弃地扯了扯唇角，没往心里去。
    她的志向在大荧幕，所以拒绝了尤雅雅的提议，本来只是按照以往习惯吐个小槽，初恋妹妹却怒了，而且怒得很彻底。
    尤雅雅气势汹汹地把盒饭往折叠小桌板上一顿，提高声音：“你竟然敢看不起偶像剧？”
    “啊？”唐湖被她突如其来的怒火狂扫全身，震得差点没拿住筷子。
    尤雅雅十分霸道地扯起她的衣领：“难道你也觉得偶像剧是脑残的代名词？……喂，我这句是反问啊，谁允许你点头了！我就不信你没看过一部偶像剧，凭什么前脚看完后脚就不认账？”
    字字血泪，像在指责她为什么上完了不负责。
    唐湖满头雾水的被压在座椅上，第一次体会到战战兢兢的感觉：“我也没看不起……再说那都是小时候看的东西了，什么霸道总裁爱上我之类的，长大了谁还喜欢这个。”
    《王子变青蛙》《天国的嫁衣》《流星花园》……这些来自湾湾的偶像剧也曾占据芒果卫视的热播频道，随便数一串出来，都是小女生们的童年回忆。
    这证明，大部分女孩子，是有一个玛丽苏梦想的。
    诚然，有些人天生对言情题材不感兴趣，但不喜欢不是贬低它的理由。
    而随着看过偶像剧的一代人长大，似乎潜意识里，自诩成熟的女孩子都自觉跟跟幼稚的爱情故事划分界限，觉得那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尤雅雅却不这么想。
    “我就喜欢傻甜傻甜的爱情故事，不行啊？少女心凭什么因为长大了就要消失？我知道自己戏路有限，演技也一般般，搁在某些大导演眼里最多适合去演偶像剧，但偶像剧又怎么了？霸道总裁爱上我、强取豪夺没人性那是剧情设定有问题，只要不搞流产虐待第三者，凭什么要被人嫌弃？”
    拍最甜的偶像剧，当最美的玛丽苏。
    她振振有词，说到喜欢的东西眼睛都在发光。
    既然要当小公主，那就当所有女孩子不懂事时最羡慕的那种偶像剧小公主，所有好看的男孩子都围在身边，捧着她讨好她。
    她要成为少女们还对爱情抱有希望时的幻想对象，等那些观众长大了，不再想当小公主了，再目送她们成长走远。
    唐湖突然想起自己很小的时候，因为看了电视上的白娘子看得走火入魔，所以脑袋上披了一条白床单模仿，还觉得身旁没有捧场的小青十分可惜。
    大约就是那时候，才觉得自己有演戏的天分吧。
    每个少女都有戏瘾发作的时候，幻想过玛丽苏得甚至有些可笑的剧情，什么王子总裁通通为我倾倒，甚至在纸上偷偷写过故事。
    但像尤雅雅这样，能坦坦荡荡的维持着一颗少女心的，却不多见。
    唐湖想通这点，自觉境界低人一等，诚惶诚恐地把衣领从她手下拽出来，“这是剧组的戏服，扯坏了得赔钱。”
    尤雅雅凑到她眼皮底下，恶狠狠地质问：“你还看不起偶像剧吗？”
    “不敢不敢。”
    唐湖认真回答，所以也认真地拒绝了她：“至于你刚才说的跟你去拍偶像剧，倒不是我看不起这种类型，但我不适合校园风格，所以不好意思了。”
    尤雅雅看了她那张轮廓清晰的脸一眼，气呼呼地坐回原处，从她的盒饭里抢走一颗茶叶蛋：“好吧，刚才是我冲动了，不过你还是得给我赔罪，谁让我是宝宝呢。”
    “行行行，你说的都对。”唐湖轻笑，“赶紧吃吧，吃饭还得接着陪米浩ng，重拍了这么多次，也不见多给我涨点片酬。”
    她参演的这部《恋爱使者》，酬劳是10万元整。
    一个出场不过十几分钟的女二号就有五位数的薪资拿，这个数字听起来不少，然而在唐湖眼里，它也只是个比较厚道的基础价。
    这种想法乍听起来像在炫耀，毕竟b市的人均工资也才不到7000元，但演员在剧组里做的是一锤子买卖，如果唐湖再接不到新戏，这十万就是她职业生涯里所有的收入了。
    当然，就整个娱乐圈来看，明星都是一种高收入职业。
    八卦新闻里说某某艺人演一集就要几千万片酬，这个数字绝对含有水分，不过真实数字也不是小数目。
    为什么他们能赚这么多钱？
    有位业内大佬曾经说过，“一张脸能被成千上万人记住，就是巨额财富”。
    明星费尽心思为自己营造人设，只为了在芸芸众生里给路人留有印象，观众需要看到这个人，脑内就条件反射的形成某种概念。
    比如米浩，代表的就是颇具时尚感的清爽英俊，那么有品牌方想要一个此类形象的代言人，便可以找他来代言。当那张清俊阳光的脸庞出现在广告牌上时，哪怕路人不认识这个品牌，看到米浩也会觉得“啊，原来xx也用这个牌子，一定很高端”。
    而随便放一张路人的脸上去，品牌方需要费更多的精力，向消费者证明他们的品牌是高端且可靠的。
    这种宣传效应普通人比不了，而明星挣的，便是这笔“辨识度”的费用。
    ※※※※※※※※※※※※※※※※※※※※
    我改了一下细节，你们再看到口口的词一定跟我说，捉虫有红包拿啊！
    前面两章那个“负面评论”“裸照”也是和谐词，但居然没人说，还是我自己修文看出来的，最神奇和谐词是“500 人”，我开始也不知道为啥，后来一搜……感谢jj科普

 第 21 章

    唐湖吐槽归吐槽, 哪怕不涨片酬, 也得认真拍完这部戏。
    为了配合米浩那约等于零的演技，她不能发挥出全部实力, 只在保留个人亮点的基础上尽量收敛，不至于压戏压得太狠。
    这么一收，她和米浩的对手戏倒显得合拍多了, 几天后顺利拍完所有镜头, 便可以结束工作先行离组。
    唐湖闲下来，也没时间欣赏山清水秀的m大校园，而是快马加鞭的赶回学校，准备下个月的期末考试。
    飞往b市机场的客机刚落地，她身体还未从烟雨蒙蒙的海滨城市调整过来，就感受到了北方冬季的刺骨寒意。
    白至理开车送她到学校，搁下行李又不放心地叮嘱几句, 才放她回去。
    唐湖裹着肥肥大大的羽绒服, 进了宿舍就一头栽倒在床上，累得腿肚子都在抽筋, 她躺了片刻, 掏出手机开始查银l行l卡的余额, 满脸兴奋。
    拍完所有戏份后，10万元的全额酬劳便打进她的账户里, 不过这第一笔挣到的钱不能动, 所以还在银行里静静放着。
    唐湖心里有些雀跃, 按下语音播报把余额反复听了好几遍, 才挂掉电话傻笑起来：“嘿嘿嘿，第一桶金啊……”
    她不知道自己算不算胸无大志，这笔钱也不是她挣得最多的一笔数字，可是真的很让人开心。
    有钱，就意味着不用依附别人维生，经济独立才是人格独立的开始。
    欧嘉恰好在她傻乐的时候推门进来，夹裹一身寒风：“你看见什么了，这么高兴？”
    今天是平安夜，作为一个死宅也不可免俗的出门去参加漫展，此刻刚回来，手里拎着满满两袋纸制品，目测都是本子。
    唐湖放下手机：“我在剧组的时候还和雅雅说，你一个人留在宿舍会不会寂寞，所以刚结束工作就跨越了半个华夏从南方飞回来，你怎么不问问我累不累？”
    “那你累吗？”
    “累并快乐着。”
    欧嘉搁下手里的东西，从纸袋上层拿起一只系着绿丝带的红色盒子，放在她枕头边：“喏，慰劳品。”
    “给我的？”唐湖立刻拆开包装，纸盒里躺着一只新鲜苹果，个大饱满，红彤彤的。
    西洋节日到了华夏，总要迎来一番本土化的变革，互送苹果就是华夏平安夜里的独有风俗，寓意平安，再加上北方逢年过节必吃的饺子，这一年才算圆满。
    民谚有云：平安夜里包饺子，来年定生胖小子；圣诞泡起腊八蒜，给个耶稣都不换。
    欧嘉心虚地挠挠脸颊：“其实……不是我给的。回来的时候有人在宿舍楼下把我拦住，说让我把这个送给你，可以啊葫芦，现在也有追求者了。”
    “谁啊？”唐湖拿起平安果看了看，发现下面还垫着一张字条。
    字迹刚劲有力，上书：“你的小粉丝”。
    除此之外，还有一张小小的素描，画中人自然是她，然而这张素描却临摹了欧嘉之前在微博上发的侠女水墨图，拾人牙慧，显得没什么新意。
    大号“@唐湖”的确随着《恋爱使者》的宣传涨了点粉丝，但新戏还未上映，她不觉得能有人看几条通稿就成为铁粉。
    欧嘉把新收的一摞本子按cp属性分类，随口回答：“好像是美术学院的，我不知道叫什么，不过眉眼长得特别水灵，一米八多的个子。”
    北电的校园面积是出了名的小，莘莘学子们抬头不见低头见，所以哪怕不是在一个学系，彼此之间都能混个脸熟。
    唐湖想到尤雅雅之前被anti饭袭击的前车之鉴，不太敢吃陌生人送来的东西，正在犹豫，手机突然震动两下，是微信上有条新消息。
    【“明宣哥哥”申请添加你为好友，是否通过？】
    她拿起手机一看，心下明白了七八分。
    这位“明宣哥哥”自然是许明宣，她从前的男朋友，现在的陌生人。
    从这所学校毕业的，将来大部分都会进入娱乐圈工作，人和人的交际圈或有重叠，唐湖和他是校友，许明宣能攀关系拿到她的联系方式，并不意外。
    至于从前，两人认识的过程也差不多，唐湖拍完第一部戏后许明宣才主动接近，看来她这次接戏早，所以他提前出击了。
    许明宣是隔壁美术系的大三学生，专攻影视剧人物造型，没出名的时候为剧组设计角色定妆，对流行时尚亦有独到见解，攒够人脉后就创办了自己的潮牌衣饰，在时尚界一炮而红。
    他才华不浅，通过穿衣打扮将六分的颜值硬生生拔到八分，哪怕放在俊男美女如云的北电里也相当出挑，身为直男，又对女生更关心的衣饰妆容颇有研究，再加上会哄人开心，人缘一直不错。
    唐湖无从识破那朵清香白莲是在怎样的脏污毒壤里绽放，曾以为许明宣是白马王子，现在却不会这么想了。
    她对着屏幕思考片刻，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
    ‘宿主，你选择和他接触是旧情未灭，还是打算走复仇路线？这个答案对我的数据收集很重要，所以请务必提供真实答案。’w233从休眠中醒来，在她的视网膜上映出一只细长胆小菇的模样。
    唐湖想了想，面色阴沉如冰：‘先在繁重的课业生活里看会儿猴戏，放松一下，然后再考虑后续该干什么。’
    她也很想为自己出口恶气，然而真要做出什么冲动的事，难道能去跟警察辩解“他上辈子弄死过我一次，所以我这辈子要寻仇？”
    所以哪怕是看在大好前程的面子上，也得慎重考虑。
    微信里，许明宣收到她通过申请的信息，却没有主动打招呼，似乎在等她主动开口。
    这亦是一种套路。
    唐湖懒懒地趴在枕头上，先发了条消息：“你是？”
    【明宣哥哥：大三的许明宣，美术系，留意你很久了。】
    【明宣哥哥：[呲牙]苹果喜欢么？】
    【一口湖：是你送的苹果啊，我已经吃了，很甜谢谢[微笑]】
    【明宣哥哥：这么能吃，看来我下次给你投食之前得多准备点，可惜见不到你吃东西又萌又可爱的样子，不过结婚以后你老公肯定要养不起你了。】
    【一口湖：……呵呵。】
    大哥，我跟你很熟吗？我老公养不养得起我关你屁事，再说我自己养得起自己就够了！
    唐湖把玩着红彤彤的平安果，强忍下把它和手机一起摔出去的冲动，开始严肃思考一个问题：她当年怎么会被这种人套路了？
    然而仔细想想，许明宣的套路的确不浅。
    有点家教的女孩子，就算不喜欢他的说话方式，也很难直接开口让人家负分滚粗，毕竟大家都是一个学校的，以后难免会接触，撕破脸对谁都没好处。
    而这类自来熟的男人便是吃准这点，一旦女方留了面子，就到了他们得寸进尺反客为主的时机。
    哪怕你在朋友圈发张自拍，他得指手画脚说你妆太浓衣服太暴露，若是终于按捺不住情绪怼回去，他倒先一脸委屈的把聊天记录发到每一个群里，来抱怨你的脾气多么暴躁、多么不识好人心。
    ——对于此类不熟装熟的垃圾，唯有拉黑屏蔽以保平安。
    唐湖留着许明宣还有用，再加上现在多少有点偶像包袱，如果传出言辞不雅的聊天截图，属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跟风的路人可不会分辨青红皂白，光盯着“明星骂人”这几个字就能大作文章。
    按照泡妞教学上说的阶段，许明宣现在还处于撒网状态，自然不急着暴露真实面目，在微信里坚持不懈的尬聊，卖乖讨好，降温还告诉她多加衣服，
    唐湖就当养了个带天气提醒的人工智能管家，哪怕收到许明宣发来的消息，也只在闲得不能闲的时候才回复几句。
    但微信里晾着他，并不代表许明宣现实中不会找上门来。
    数天过去，周一上午。
    唐湖上完表演系的大课，独自一人从多媒体教室后门出去，突然被人叫住。
    “唐湖同学，你好。”
    许明宣身着一袭合体的驼色风衣，站姿挺拔，头发和指甲都很干净，一双天然带着三分忧郁深沉的眼眸更是惹人心跳。
    他的外表基本满足少女对高逼格男人的一切幻想，懂生活，又没有其他搞艺术的怪咖那么难以理解，不至于产生距离感。
    唐湖故意皱眉往旁边站了站：“你是谁？”
    许明宣拿出手机，亮起的屏幕停留在微信界面上，给她看两人的聊天记录：“一直不敢在现实里和你说话，现在终于鼓起勇气找过来了，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不好意思，我不会写字儿。”唐湖礼貌地拒绝。
    许明宣估计没见过这样的反套路，满脸懵逼，只好干笑两声：“哈哈，你可真幽默，是不是吃了我的苹果留下的后遗症？”
    唐湖表面眉眼弯弯，内心一脸冷漠：“一个苹果三块五毛钱，效果遗留不到今天吧。”
    许明宣脸色沉了沉，语气略微严肃：“唐湖，我关注了你的微博，一直觉得你不是那种……嗯，就是娱乐圈里常见的拜金主义女孩，我认为你很有风骨，和她们不一样，怎么能动不动就谈钱呢？”
    这完全就是句废话！
    华夏十几亿人口，谁和谁能一样？
    她大号总共发过一条动态，就是那个“你好，世界”，也不知道许明宣是从哪个犄角旮旯扒拉出她的风骨来的。
    然而大部分自诩文艺的女青年，最吃这句“你和那些庸俗虚荣的女人不一样，你有灵魂有内在，别人只剩皮囊”。
    当男人用“你和别人不一样”来赞美异性时，不管他下半句要接什么，其真实含义都是，“你可以给我当一辈子免费保姆，任劳任怨还得生俩大胖儿子，那些庸俗的女人可是要我买房买车的”。
    喜欢一个人，就会不自觉给对方花钱，这话听起来拜金了些，可连钱都舍不得花，只是一味强调“我爱你所以不谈金钱这么庸俗的东西”，实际上安的什么心思，狗都清楚，想骗免费炮又舍不得出钱而已。
    连粉丝追星都知道给自家爱豆疯狂打榜，您都自诩真爱了，上下嘴皮子一碰就等着天上掉下个林妹妹，是不是晚上没睡够，导致白天也开始做梦？
    曾几何时，唐湖被他洗脑得羞于谈钱，觉得张口闭口都是人民币显得灵魂堕落，但现在，她数着账户里实实在在的存款，堕落并快乐着。
    唐湖对许明宣的失望无动于衷，本来要去食堂，却改了主意，慢腾腾地往宿舍里走：“呵呵，是吗？”
    面对这么直白的冷淡态度，许明宣却恍若未闻，百折不挠地凑上前套近乎：“别看我们不在一个系，以后也能进一个圈子里。我学的是影视化装，毕业后可以给一线明星做造型，你现在还是剧组里跑龙套的，应该请不起我吧，哈哈，不过我以后当你的形象顾问肯定打八折，谁让我是你的粉丝呢。”
    唐湖深吸一口气，扯出有史以来最僵硬的笑脸，甚至开启[戏精上身]模式帮助入戏：“那还真是多谢你了啊——”
    这种话粗略听来，似乎的确是影帝们御用的造型师比三流演员的地位要高，可别忘了，唐湖拍完的电影明年会在各大院线上映，而他现在还没找到工作，也不知哪里来的自信。
    唐湖不好当众撕破脸，敷衍了几句便溜回宿舍。
    不过在许明宣眼里，他有一副不输当红小生的好皮相，搞定一个小演员还不是轻轻松松？
    于是没有被她的冷漠吓住，而是增加了微信聊骚的频率，还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她身边，以亲密朋友自居。
    这种自来熟的状态，又持续了三天。
    第四天，欧嘉依然在宿舍楼下找到了许明宣执着的身影，忍不住提醒唐湖：“他这么死缠烂打，外面都传你交男朋友了，你看，连贴吧里都有讨论。”
    她拿出手机，将屏幕拍到还没睡醒的唐湖脸上。
    学校里不止一双眼睛，唐湖蹭着尤雅雅的热度小红一把，校内认识她的人自然不少，贴吧里出现零星几条讨论帖，都是关于她和许明宣的。
    【江上风：听说咱们学校的唐湖有男朋友了？我看到她每天上下课的时候旁边都有人跟着，求大神否认，让我知道自己还有机会！】
    【陈大脑袋：兄弟，那个是美术系的门面担当，你现在整个容还来得及。】
    【五杀队友之后我说：就算人家分手你这么怂还是没机会啊！】
    唐湖现在还不算大红，所以也没有八卦记者专门来蹲守她的感情生活，讨论范围只局限在校内。
    她尚未起床，懒懒地掀开眼皮，瞥了下屏幕：“……我还天天跟你一起去食堂打饭呢，外面怎么不传我交女朋友了？”
    “——谁！谁要出柜了呀？”
    话音未落，一把甜美柔和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尤雅雅娇滴滴地晃进来，关门的瞬间立刻变脸：“累死老娘了，我得赶紧补个美容觉。”
    欧嘉扭头招呼：“你的戏也拍完了？”
    经过唐湖调解，她对初恋妹妹也不再有敌意，这个室友只要改掉只会支使别人干活的坏毛病，在人前装纯又不犯法。
    尤雅雅脱下大衣扔到床铺上，摸了摸累瘦一圈的脸颊：“我回来准备期末考试，之前就跟洛导说过，这几天剧组拍米浩和其他人的戏份，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欧嘉立刻八卦兮兮地笑起来，指着窗外：“你不知道吧，有人在追葫芦，追得可用心了，就那个美术系的系草……哎，人呢？”
    刚才许明宣还等在楼下，一转眼的功夫，人却消失了。
    唐湖放在枕头旁的手机，蓦地震动两下。
    【明宣哥哥：你今天怎么没来上课？我还给你带早饭啦，有豆浆和鸡蛋，女孩子要保持身材，注意保持身材哦。】
    【明宣哥哥：你的室友是初恋妹妹啊，能把她的微信号给我吗？】
    且不说前一句话藏在关心之下的控制欲，这后一句，才是他真正想表达的内容。
    初恋妹妹从踏入校门起就自带距离光环，从来不和普通人打成一片，许明宣想借她的东风得到尤雅雅的联系方式。
    【一口湖：抱歉，不能透露别人的隐私。】
    【明宣哥哥：哈哈，你吃醋啦？我又没有别的意思。】
    吃你大爷！
    或许是唐湖脸上的鄙夷表现得太过明显，尤雅雅投来好奇的视线：“看什么呢？”
    “美术系的系草问我要你的联系方式，我在考虑出多少钱就把你卖了。”唐湖笑盈盈地回望，“他之前可是在我面前献了好几天殷勤，你说，该给他吗？”
    欧嘉琢磨她的话，终于回过味儿来：“他把你当跳板追别人？什么人啊！”
    她不懂娱乐圈的那些弯弯绕绕，但从事实来看，初恋妹妹现在的知名度比唐湖要高，许明宣先对唐湖献殷勤，再转移攻略目标，也太不要脸了。
    尤雅雅冷笑着坐在桌前，打开妆盒拿出卸妆工具，一针见血地提醒：“也不一定把她当跳板，如果追不到我，这个人还能回头去找阿湖，里外都不赔本，多精明。”
    唐湖在床铺上撑起身体，半开玩笑地说：“唉，我还以为自己的真命天子到了，让人伤心。”
    尤雅雅对着镜子，用化妆水擦去轻薄妆容：“你觉得心里不平衡了？羡慕我就说出来，我不会打击你的。”
    “怎么可能，只是觉得许明宣这样利用完我就撤，我平白受影响，他就算计划没得逞也不用承担什么后果，咽不下这口气。”唐湖轻快地从上铺爬下来。
    如果不是提前警惕许明宣，恐怕她真会被那套撩妹攻略拿下，然后等他转移目标瞄准初恋妹妹，她觉得被人比了下去，嫉妒室友抢走她的追求者。
    唐湖上辈子就因为这个记恨过尤雅雅，还在她遭受重大负l面l新l闻时暗暗觉得畅快，可尤雅雅又没干什么，完全是一个男人从中挑拨影响她们的关系。
    但是，应该怎么反击才能痛快又不影响形象？
    许明宣没脸没皮，她可是要作为公众人物混下去的。
    尤雅雅用化妆棉擦拭脸颊，露出娇娇柔柔的干净皮肤：“从法律意义上来将这叫犯罪中止，想报复，唯有诱敌深入。”
    “怎么深入？”唐湖打趣，“钓鱼执法是不道德的。”
    尤雅雅笑颜纯真，眼瞳一片如水的干净：“阿湖，你有没有研究过犯罪率？调查报告上说90%的罪犯都是男人，女性只占不到10%，这足以证明，我们的整体道德水准还有很大的下降空间。”
    “哈，你说的有道理。”
    唐湖忍俊不禁地弯起嘴角。
    欧嘉有点跟不上两人思路，搓了搓炸起寒毛的手臂：“你们俩别笑了，笑得我浑身发毛。”
    许明宣见一个追一个，先打扰了唐湖好几天又惦记尤雅雅，她们怎么都不生气呢？
    换成其他寝室，早就同室操戈撕得死去活来了好吗！
    “哪有，我这么可爱。”尤雅雅捧着镜子照来照去，远远飞来一眼，“这样，你给那个许……什么系草一个机会，看他想说什么。”
    唐湖摸出手机，片刻功夫，许明宣已经发来好几条信息。
    【明宣哥哥：你不会真生气了吧？呜呜我错了，我就是随口一问，你别往心里去。】
    【明宣哥哥：你怎么这么小气？白喜欢你这么久了，哼~】
    【明宣哥哥：回话啊！！！】
    发来的内容软硬兼施，无论唐湖吃哪一款，都能找到合适的。
    她嗤笑一声，双手飞快地打字：“我没生气啊，这是雅雅的微信号，给你。”
    唐湖征得尤雅雅的同意，将她的一个小号给了许明宣，仅仅过去两分钟，他便迫不及待地向初恋妹妹发来好友申请。
    初恋妹妹的昵称就叫“雅兔兔”，和许明宣的“明宣哥哥”在叠词方面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真不知道两人的脑回路在哪里有共通之处。
    尤雅雅大方地将手机屏幕亮出来，方便两人看清他们的对话，唐湖一脸激动地凑过去，颇有大学里聚众欣赏小黄片的架势。
    【雅兔兔：你好，你是阿湖的男朋友吧？请问有什么事？[微笑]】
    【明宣哥哥：不是，只是普通朋友。我怎么可能喜欢她呢，她哪有你可爱，我从两年前就是你的粉丝啦[呲牙]】
    【雅兔兔：我比阿湖好吗？】
    【明宣哥哥：不夸张的说，比她强一百倍吧，是那种我妄想也不敢想的女朋友。】
    真是一个人一个套路，他在唐湖面前装得二五八万，在尤雅雅面前却做小伏低，充分给予小公主优越感，不得不服。
    尤雅雅耸肩，将手机放在旁边：“看吧，果然上钩了，然后你打算怎么做？”
    唐湖将道德水平降低一个档次，笑得霸气侧漏：“我不教教他什么叫社会，就白当这么多年社会主义接班人了。”
    ※※※※※※※※※※※※※※※※※※※※
    你们不要觉得这种撩妹手段low，真有妹子被骗财骗色还闹出自杀来的，过两章应该能扒到泡学套路，比如僚机推拉预选技巧什么的，
    我尽量每天多更一点

 第 22 章

    一个人在外可以伪装得道貌岸然, 可总有装不下去的时候, 回了寝室，多半都会放松一些。
    男生宿舍里, 许明宣倚在床头玩手机，轻浮的真实嘴脸立即无所遁形：“看见没？我这几天缠在她身边是有效果的吧，略施小计就搞到了初恋妹妹的微信号。”
    室友贴过来看了一眼, 满目艳羡：“那你都决定追尤雅雅了, 怎么还跟唐湖聊骚呢。”
    “吊着呗，尤雅雅家里有钱，我肯定先选择她, 不过万一不成, 不是还有一个备用的吗？”许明宣得意洋洋地冲室友炫耀, 掏了掏耳朵。
    室友的眼神已经从羡慕进化成了嫉妒恨：“可以啊明宣，你同时追两个, 不怕她们知道了？”
    唐湖和尤雅雅拍了同一部戏, 现在还处于正面炒作阶段，通稿都以“北电双花”形容二人, 娱乐圈的女星之间互相撕比艳压都是常事，观众们看腻了此等套路, 难得发现一股清流，所以圈了不少有好感的路人粉。
    若是他勾搭两人的行为被发现，会怎么样？
    许明宣忧郁的下垂眼满是不屑：“你居然真信通稿里吹的那些消息？女人和女人之间是没有真正友谊的, 她们只会攀比, 就算知道我和两个人一起聊天又怎么样？她们肯定不会先找我麻烦, 而是忙着争个高低去了，哪像咱们兄弟，关系多铁，这才是真正的友谊。”
    女人么，都是这个样子的。
    在大众眼里，她们小肚鸡肠斤斤计较，谁得罪了我就记仇个八百年，唯有男性大方敞亮，相逢一笑泯恩仇，大度得不能更大度。
    “啧，有本事双.飞，哥们儿才服你。”室友坏坏一笑，说起低俗恶劣的荤段子时完全不像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
    这就是男女之间的道德差异，在脚踏几条船的问题上表现得尤为明显。
    男人听说谁出轨有外遇，只要搞的不是自己老婆，都会夸你有手段，少数几个还羡慕当事人纵享齐人之福；女人若是知道谁当了第三者，哪怕撬的不是自己老公，也会自觉跟小三保持距离。
    许明宣自满地抬起下巴，没有回答。
    自从搞到了尤雅雅的微信，他对唐湖便愈发不上心，当然，冷淡不是完全将她抛到一边，而是保持若即若离。
    等她贴过来了，他就冷，晾得她不知如何是好；等她打算离开，他再凑过去卖乖安抚，说尽好话。
    他享受的，便是这种“撩”的感觉。
    事实证明，尤雅雅也不是什么清纯白莲花，他有几次借着去看唐湖的名义出现在女生宿舍楼下，暗地里对初恋妹妹眉来眼去，她都一一接下来，笑容依旧甜美。
    亏得唐湖还把她当好姐妹，和闺蜜的追求者不清不楚，不是婊是什么？
    不过内心再轻蔑，依旧不妨碍他和尤雅雅聊得火热。
    而唐湖看起来难以接近，却特别容易被吓住，只要一说“再这样我就不喜欢你了”，就会安分好一段时间，简直是块任人揉捏的面团。
    许明宣正深深陷入自我陶醉的状态，手机里来了新消息，是尤雅雅发的。
    【雅兔兔：今天中午你不用帮我打饭了，我自己去食堂。】
    【明宣哥哥：那我陪你。】
    许明宣露出油腻腻的笑容，赶紧下床洗脸。
    这句话明显就是的暗示，当他听不懂初恋妹妹的弦外之音吗？
    能跟女神坐在食堂里一起吃饭，还不知会有多少人羡慕他，必须打扮得帅气些。
    ……
    中午11点，校内食堂人还不多，路过的一个个学生风格迥异，泾渭分明。
    摄影系的糙老爷们普遍长得丑，动画系穿得像二次元人物，表演系个顶个的大长腿高颜值，说话用舞台腔。
    尤雅雅形单影只地站在走廊末端，视线在窗口前巡回，像在思考该吃什么。
    许明宣特意把自己收拾得清爽而文艺，几步赶过去：“雅雅，原来你在这里啊。”
    尤雅雅没有转身，只是微微侧头，似笑非笑地眼波羽毛一般扫过来：“嗯，人家等你好久了。”
    许明宣被她甜嗲的声音撩得腿软，刚想卖个笑脸，蓦地听见身后有人质问。
    “你们在说什么？”
    唐湖不知何时出现，长发束成高马尾，面容冷峻。
    许明宣见她在场有些意外，慌了一秒：什么情况，这种冷淡的语气不像她啊，明明之前在微信里还聊得不错，难道是吃醋了？
    不过他应变能力强，端起如沐春风的温和笑脸解释：“我出来吃饭，没想到碰巧遇到你室友了，要不一起吃吧，我请客。”
    ——前一句还“雅雅”呢，现在就变成“你室友”了。
    唐湖被他追了这么些天，差点就忍不住笑场。
    当一个人帅到某种程度，就会下意识忽略他其他的不足之处，许明宣靠脸招摇撞骗了这么多年，也该有人教他洗心革面了。
    当然，用的方式可能比较粗暴。
    许明宣的套路之深，她重生前是很难看出来的，但既然他不知收敛，她就对着撩，表现得异常乖巧，充分满足了他以为自己能同时搞定两个女人的心理需要。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套路者，必以套路回报。
    为了避免落人口舌，她和尤雅雅都没有说过太露骨的话，微信的聊天记录用词较为客气，只在实际接触的时候表现得稍稍亲密一些。
    尤雅雅也合格……不，本色出演了一个勾搭闺蜜男朋友的婊气白莲花，背着她跟许明宣眉来眼去，偶尔还脸红一小下，秋波漫天乱飞。
    此刻，唐湖整顿好心情，没有剧本也能临场发挥，鄙夷道：“你吃饭就吃饭，在路上看见了漂亮姑娘就巴巴的凑过去，是不是太不讲究？这辈子没见过女人啊，没见过滚回家看你妈去。”
    许明宣冷不防被狠狠噎了一下，怒气上涌拔高声音：“唐湖，你又不是我女朋友，管得太宽了吧！”
    男性声音本就洪亮，一开口自然引来路人侧目，再定睛一看，那不是两位校花么，有新鲜八卦可瞧？
    而且听内容，好像是其中一朵花在纠缠这个男人？
    许明宣打的自然也是这个主意，女孩子脸皮薄，一旦被人扣上“不知廉耻”、“倒贴”的帽子，害羞一些的现在可能已经哭着跑出去了。
    小东西，跟她玩儿吃了吐？
    唐湖唇角重重扯开一抹冷笑，王霸之气破表：“谁管你了？倒是你一直死缠着不放，我们整个寝室都烦你烦的不行，看在同学的面子上不好意思直说，结果你还得寸进尺？上课路上等，宿舍门口围，还说要给我补课，咱俩是一个系的吗就补课，你一学美术的我一学表演的，什么时候成同行了？！”
    许明宣情商不低，意识到她翻脸翻得太神奇，大脑绕了一圈，觉得唯有扯尤雅雅下水才能解围。
    女人之间，怎么可能有真正的友谊呢。
    这个认知就像他的救命稻草，维持着不堪一击的皮囊。
    “我就算像你说的那样做了，也不是在你面前晃，雅雅还没说什么呢，你明明就是嫉妒她比你漂亮，所以才曲解我的意思！”
    言下之意：我是在追别人，你长得这么难看还要对号入座，自我意识过剩了吧？
    这种不着痕迹身体羞辱非常好用，只要侮辱一个女人丑或者胖，便可最快打击其自信心。
    “不许侮辱阿湖……”
    始终沉默的尤雅雅突然开口，练过的台词功底让她咬字清晰，又字字委屈地把声音传到听众耳朵里：“我已经跟你解释得很清楚，我对你没有兴趣，也请你不要来打扰我和我的朋友，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大家都是一个学校的，我给你留着面子，没想到居然换来这样的挑拨……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说着说着，又不自觉冒出白学台词，赶紧住口。
    “解释清楚？什么清楚？”许明宣百口莫辩，急得背后直冒冷汗，想要伸手拉住尤雅雅质问。
    之前她还在微信里——
    不对，她没说过约自己吃饭，只是几个眼神的暗示和笑容让他太得意忘形……她们一开始就在耍她？！
    唐湖抢在他之前将尤雅雅拉到身后：“你还敢打人了！”
    两位不愧是演员，一个软一个硬，三言两语扭转局面。
    初恋妹妹声音刚停，眼圈却红彤彤的，强忍着不落下泪水，却让自己看起来更委屈。
    说哭就哭，此等演技，连现在的唐湖都钦佩不已。
    食堂的人渐渐多起来，围观群众也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看向许明宣的眼神变得微妙。
    “哟，这是追星追出癔症了？”
    “人家俩姑娘一起指责他，肯定是男的有问题！”
    追求和死缠烂打，往往只有一线之隔。
    具体的区别是，如果女方有意，那么这种行为就叫做追求；如果女方无意，就是跟踪狂死缠烂打令人作呕。
    明星嘛，难免有一两个狂热粉丝，但自我感觉良好到这种程度的倒不多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么。
    好事者还拿出手机录像，上传到随时随地发现新鲜事的微博。
    万众瞩目下死缠着娱乐圈新人不放，还觉得北电双花为你撕比？这可太新鲜了！
    “我就打个饭的功夫，怎么这么多人？”
    说话间，小圆脸的欧嘉拨开重重人群钻进来，看见许明宣，立刻不屑地哼了一声：“又是你啊，从宿舍追到食堂烦不烦？”
    三人成虎。
    这下，连质疑的人也不得不信，毕竟一开始，可是许明宣先提高了声音。
    尤雅雅委屈地吸了下鼻子，拉扯着唐湖的衣袖：“走吧，跟这种人说不通的。”
    她们已经在万众瞩目下让围观路人知道是谁在死缠着不放，哪怕许明宣事后放出聊天记录，也无异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证明他在和两人勾勾搭搭。
    学会见好就收，不要赶尽杀绝，剩下的，自然有脑补能力强大的粉丝帮你解决。
    “嗯，回去吧，希望他好自为之。”唐湖也冷静下来，冲四周歉疚地笑了笑，“马上就要考试，给大家添麻烦了。”
    尤雅雅个子最低，欧嘉中等，唐湖殿后，正好站成了一个手机信号的图标，拨开人群离去。
    人都有猎奇心理，“系草当众表白被打脸”总比“xx救助流浪动物”要吸引人眼球，后者只能暖心，前者却可提供好几天茶余饭后的笑料。
    在三人欢欢喜喜回宿舍的同时，校内论坛，又炸了。
    【皮卡乒：今天食堂有好戏可看，内附视频，详情见内。】
    【我说的是另一个小明：哈哈哈那个男的承包了我一天的笑点，求爱不成就打骂女方哦，美术系何时出了这样的人才？】
    【涉世：求各位同学嘲许明宣的时候不要带学院，我们美术系地方也小，搁不下他这么大的脸！】
    ※※※※※※※※※※※※※※※※※※※※
    你们不要夸我找的材料厉害
    我跟你们保证，我浓缩进正文里的干货更厉害

 第 23 章

    一台大戏，让许明宣从校内红到了社交论坛上。
    这还不算完, 在食堂争执录像出现在网上的第二天, 又有自称知情人用小号爆料，说这位美术系的系草在宿舍里就经常自夸搞定了北电两位校花级人物, 让二女为他神魂颠倒。
    群众的围观热情又一次被点燃了。
    ——不是没见过穷吊丝意淫美女, 但冲到正主面前意淫又被当场打脸的, 真是稀罕至极！
    尤雅雅的公开人设是清纯小仙女，当然不会为这种事专门发一条微博澄清, 但即便不提，也有不少她的粉丝冲入贴吧肆意嘲笑一番，还顺藤摸瓜的摸到许明宣的微博, 一时间, 美术系系草的动态下全是观光团打卡。
    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里，“@明宣哥哥”无声无息地删掉了所有动态。
    至于本尊, 唐湖再也没在学校里见过这个人, 微信亦被拉黑。
    往好处想想, 估计是羞愤至死了。
    期末考试终于结束，急着放假的学生早已买好票回家，她们宿舍却不着急走，决定在寒假前聚一聚, 吃顿火锅庆祝摆脱烦人精及考试通过。
    唐湖选的地方是学校后街的羊肉馆, 环境卫生虽然差点, 可店铺开了多年还没倒闭, 足以证明味道不错。
    一行人提前跟老板打过招呼, 留了个角落里的小隔间，放下门帘，尤雅雅才摘掉口罩露出真容。
    北方人吃火锅多数吃的是铜锅涮羊肉，和飘满辣椒花椒的川渝火锅不同，它的汤底一般用羊骨熬制，飘着切好的葱段和姜片，将手切羊肉丢进去小涮几秒，捞出来蘸醇香的芝麻酱，吃的就是一个原汁原味的鲜字。
    热腾腾的锅子端上来，驱散深冬的寒意。
    欧嘉待锅底沸腾，立刻拨了半盘鲜红的羊肉卷进去：“这家用的是内蒙运过来的羊肉，不腥不膻，倒有点奶香，我特别喜欢……当然，你们是没这个口福了，嘿嘿嘿。”
    明星和普通美女之间的不同之处，一眼就能看出来。
    她在学校里见过的那些表演系同学，个顶个的身材仿佛被压缩一般，往“窄”了发育，整个人瘦条瘦条的，小骨架，立体脸，全是为了对抗上镜胖十斤的魔咒。
    就算她们吃也吃不了几口，能让两个大美女在她面前犯馋，想想还有点小开心。
    唐湖夹了一筷羊肉，只蘸过陈醋往嘴里送：“你笑就笑，但不要笑出声来，否则我会很嫉妒的。”
    芝麻酱的味道虽然香浓，热量却高达618大卡，一勺下去摄入的热量需要运动40分钟才能消耗完。
    尤雅雅今天穿的是白色毛衣，拿张纸巾垫在衣襟下避免弄脏，始终不肯放筷子：“别难过，我明天还得回南方拍戏，也不能吃太多。”
    “那你还拼命往自己碗里夹？”
    “这点热量回去跑个二十里就没了，怕什么？”尤雅雅使劲咬了一口鲜嫩多汁的羊肉，“对了，那个男的是不是没来参加期末考试？把人当傻子耍活该遭报应，还真以为自己是无往不利的情圣啊，真面目早就被本公主识破了。”
    唐湖放下筷子，呷了口清水：“那你的粉丝知道你的真面目吗？”
    “我不一样，我是给他们营造一个梦想，算不得虚伪。”尤雅雅理直气壮地辩解，唇角扬起，露出初恋妹妹招牌式的乖巧笑容。
    一顿饭吃罢，尤雅雅叫了自家的司机来接，出门时戴上墨镜口罩，包装得跟特务一样赶往首都机场。
    唐湖和欧嘉作伴回到宿舍，洗去身上的火锅气味，便各自休息。
    唐湖难得放纵一次，吃饱以后也不敢直接躺下，而是从后脑到脚跟贴墙而立，以训练挺拔身姿，顺便在脑内用系统连上学校的无线网，登录微博小号。
    “@一只福禄”这个号最近人气渐渐稳定，也有零星的广告商找上门来请她打广告，唐湖不敢接三无小零食的推广，斟酌再三，接了个森系女装的软文，那家的衣服性价比较高，她自己也买过几件。
    这些天忙于考试，微博发得不勤快，最多一天一条动态，私信箱里也攒了不少内容，唐湖先点开私信箱，开始逐条查看未关注人发的留言。
    唐湖会定期发一些私信投稿，所以来找她倒苦水的人不少，可在浩如烟海的骚扰信息里筛选出有争议性和爆点的内容，不那么容易。
    她看得太阳穴酸痛，刚想去歇会儿，突然被长长的一段话吸引注意力。
    【@星栗子：福娃哥我想求助！过年打算带男朋友回家见父母，但因为一点小事他就和我吵起来了，现在还要分手，我该怎么办？
    男票其实对我挺好，性格也比较开朗包容，这次答应不回老家而是去我家过年，也是想跟我爸妈正式提亲。
    女婿去老丈人家肯定不能空着手，我就问他打算送我爸妈什么礼物，他立马不高兴了，问我是不是嫌他穷。
    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就跟他说随便给我爸买一箱茅台就行了，我爸爱喝酒，男票又说一箱茅台好几千，问我是不是看不起他没钱，然后就一直闹情绪，还一直说娶不起我，要分手。
    其实我知道男票没什么钱，所以打算自己花钱买礼物当成他送的，被他这么一说真的很伤心，求安慰[聊天截图.jpg]】
    事实上，对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网友们来说，但凡有人求助情感问题，大部分人只会建议你分手。
    唐湖读完这串密密麻麻的私信，想了想，用脑内的系统开始打字。
    【@一只福禄：所以你男朋友有钱吗？】
    十五分钟后，私信者才看到这条回复，又跟祥林嫂似的发来大段内容。
    【@星栗子：男票工资比我高，他是z省人，大学毕业后就留在这里，不过工作了几年还是租房住。我是h市本地人，上高中的时候家里拆迁分了几套房，所以有点积蓄，家里要求我找男朋友看重人品，不在乎钱。
    男票一直很爱我，我是比较娇气的类型，在一起以后都是他负责洗衣服做家务，彼此也没吵过架。
    只有一次，我在外面和男同事吃饭，晚上9点才到家，他就跟我吵起来了，还打了我一巴掌。我当时也闹着跟他分手，但是他立刻跪下来认错，还连抽自己嘴巴好几下，哭着说他其实是太爱我了才会控制不住情绪。
    毕竟那件事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所以等到消气就原谅他了，不过从此以后他每天都接我上下班，也不让我参加同事之间的聚会，在家做饭给我吃。】
    ——这是多么感天动地的爱情啊，不配一曲《老公老公我爱你》当bgm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唐湖连骂人都懒得骂，又将求助者的私信从头到尾仔细看一遍，蹙起眉头，像是破案的老刑警发现了什么可疑之处。
    【@一只福禄：……你男朋友，是不是还想让你换工作啊？】
    【@星栗子：你怎么知道？他说我现在这份工作太累，不如换个清闲点的，有一次我加班太晚，他去接我的时候还跟我们科长抱怨呢。】
    唐湖：“……！”
    服气，大写的服气。
    真想分手的人早就不声不响的断个干脆利落，根本不用等人来劝；而当女孩子问出“我该不该跟他分手”的时候，最想听到的答案是“不该”。
    她不知道该怎么劝这种很傻很天真的姑娘，不过骂的人多了，说不定那些被驴踢过的脑子才能清醒一下。
    唐湖征得投稿者同意，将她发的私信打码做成长图片，发表在自己的主页上。
    不多时，评论区已经讨论得异常热烈。
    【@听风听雨：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明显是个家暴渣男啊，姑娘你被打傻了吗！】
    【@檀木：傻逼博主又编段子黑我们大z省了，呵呵。】
    【@宇宙王叔叔：分分分，不分人干事？这种人都能找到女朋友，为什么我就找不到！】
    【@乌目喂：他对你好，是因为你值得这么对待，这是你的优点，又不是他的，再说这男人明显是冲钱去的啊，专门钓二线城市家里有房的妞儿。】
    趁沉没成本不高，及时分手才是正确途径，然而大部分人都会犹犹豫豫的想着“他是如此爱我”而难以下定决心，于是一拖再拖，直到被拽进深渊。
    如果“@星栗子”还守在屏幕前，看到铺天盖地的热心网民用友善度为零的方式提供建议，应该会有自己的清醒判断。
    唐湖刷新了一下评论区，还没来得及看新留言，又接到一条熟人私信。
    【@阿敲每天都很饿：大神好久不见！我看到你刚发的微博了，噫，真的有人会被这种招数骗到啊？】
    她之前去南方拍戏的时候忙的顾不上聊天，算起来，是有段时间没见过“@阿敲”刷屏了，思考片刻回复他。
    【@一只福禄：不是女方不给力，而是敌人套路深，你知道pua吗？】
    【@阿敲每天都很饿：那是啥？吃的？？】
    唐湖站得双腿发酸，干脆爬上床，打开笔记本电脑的浏览器输入三个英文字母。
    ——pua。
    pua，全称为pick-up artist，最初指接受过系统教育，不断完善人际交往技巧的男性，后来泛指让异性着迷的男女们。
    可以将其简单翻译为把妹达人，在国内还有个更通俗的叫法，泡学。
    pua脱胎于临床心理学，每个理论都有大量案例佐证，自60年代诞生雏形，到90年代发展壮大，互联网都走进千家万户了，泡学怎么可能没点进步？
    渐渐的，有人尝到吸引女性的甜头，利用情感操控骗炮骗婚骗家产，甚至让女方抑郁自杀。
    唐湖从“@星栗子”的经历中看到的，其实大部分都是许明宣用过的套路。
    不过因为她提前接戏，两人相遇的时间也提早了，这时的许明宣套路还不成熟，没把自己的功利心完全藏住，所以两人不是一个段位的选手。
    肯定有不少人会问：男方随便撩几下真的会有鱼上钩？这是不是有点蠢？
    举个例子，华夏每年因为电信诈骗造成的损失金额高达千亿，普通人收到“我是你领导，拿xx元打进这个账户”的短信最多删掉，然而有那么一个当真了，承受的损失就不会是笔小数目。
    人无完人，没有谁生下来就全知全能，难道由于一时疏忽而被骗，就是活该吗？
    pua和电信诈骗原理差不多，出手之前，也要先进行一波目标筛选。
    它瞄准的便是那些涉世未深又想谈恋爱的女性，因为见识不广，还带着几分天真稚气，所以极易上手。
    这么说或许有些刻薄，但根据数据统计，华夏接受过大学教育的年轻人整体占比不到10%，高学历又有见识的女性能有多少？
    在庞大基数之下，自然愿者上钩，成为被广撒网手段捞起的一条鱼。
    有钱的女人骗钱，没钱也能骗到身体，成年人你情我愿的为爱鼓掌不算什么，但对于精通pua的渣男来说，睡过的人只是他们“百人斩”“千人斩”的谈资，与爱情无关，而是炫耀的战利品。
    令人无力的事实是：和电信诈骗相比，用泡学驯养女人，并不犯法。
    w233看她面无表情凝视屏幕的模样，惴惴不安地提醒：‘宿主，你现在的表情看起来像要去杀人。’
    唐湖在键盘上敲敲打打，蓦地扯出一抹残酷的冷笑：‘哪里哪里，我只是单纯的想扒他们一层皮下来。’
    ※※※※※※※※※※※※※※※※※※※※
    许明宣的尬撩，属于泡学的低端应用，不能因为我故意把套路写的比较明显，就说它不足为惧只有傻白甜才上套
    因为前文某章作者也玩了类似套路，但至今没人看出来！
    老铁们来一波砸雷留言营养液，我过两章解码是哪里
    解码前有人看出来发红包

 第 24 章

    唐湖行动力强，说干就干, 再加上作为曾经的受害者之一, 找起理论和素材都是信手拈来。
    不过在这个娱乐至死的年代，想正经演戏的演员永远不如装疯卖傻的奇葩网红出名快, 她打算表达的内容很重要, 可选择何种表达方式更重要。
    唐湖斟酌再三, 翻出许久没登录的天涯账号，发了个极为标题党的贴子——
    《[八卦江湖]最近听朋友说了一种撩妹新套路, 仅需三步就能忽悠白富美为你献上家产，亲们不来一发么？》
    【一只福禄：好久不见，大家有没有想我？
    福娃哥知道在座的各位男士都把右手当成自己的女朋友, 这次就是给你们送干货来的, 各位天涯盛产的中上水平姑娘也别走，看看自己会不会被套路。】
    自从她发了那个《我们十年前再见》的贴子以后, 一直在微博上活跃, 抽不出时间打理天涯账号, 不过新贴刚显示发送成功，回复们纷纷炸锅。
    【那一天，葫芦终于想起了他的账号密码……】
    【热烈庆祝失踪人口回归！】
    【你是谁？为什么出现在我爷爷的关注列表里？】
    【楼主好像是个大神？不管了，本单身狗坐等套路。】
    【一只福禄：各位等攻略的别着急, lz听来的这个招数一共才三步, 实践起来特别简单, 等我慢慢给你扒。
    第一步, 开始互动。
    你想把妹先得认识妹啊, 虽然我觉得各位混天涯的男孩子是没什么机会了，不过哪怕你口袋里的零钱不超过五块，只要打扮成高富帅，照样有妹子主动凑上来。】
    此言一出，评论区已经有人笑场。
    【好棋ww：散了吧，lz说的不靠谱，你当妹子是傻的吗？我说自己是高富帅她就信？要这样能成的话我早自称为王健林失散多年的儿子了。】
    【一只福禄：要是妹子不信，我再教你一招，建立预选手段，还不是分分钟拿下的事情？
    ——何为“预选”？
    简单来说，就是找个女神级别的朋友在旁边衬托。
    试想，当一个女人看见你身旁围着一个高分高颜值的白富美，你在她眼里自然具有吸引力，不必再花时间去判断你是不是真的高富帅。
    这就跟诸位在淘宝买东西的道理一样，日销上万的天猫大店总是比月销0件的小铺子卖东西卖的多，人们往往习惯参考第三方的评价，因为真的可以省去许多精力。
    而请人衬托，好比你这个淘宝新店先给自己刷了十几个好评，让妹子跳过考验和选择需要的犹豫时间，直接向你释放好感信号。
    此种手段，就叫做“建立预选”。
    预选还有一个优势，就是提高你的竞争力。
    当你把到妹子，想要让她更爱你的时候，也可以迟迟不表明态度，这时再把女神搬出来，和妹子聊天时偶尔提到几句和“白富美”去打高尔夫或者赛马，让自己进入“被预选”的状态。
    妹子认为你本该是他的，从而产生“抢回来”的心理，从而激发嫉妒心，这种情绪，会拉近你和目标的距离。
    各位的思路不要被局限了，不光能求女神助阵，找个高富帅衬托也是可以的。
    比如和马云一同出席酒会的，自然也是商业精英，你在朋友圈晒出几张ps的高端酒会照片，配字“友司ceo请客吃饭”，妹子当然以为你也是ceo。】
    【还我漂漂拳：太假了吧，我要是能认识女神还用得着找别人？】
    【电灯筒：楼上别灰心，你还可以给女神当备胎啊。】
    【一只福禄：我又没说真的让你们找个女神或者高富帅，你都在装高富帅了，帮你建立预选的高端人士当然也可以伪装。
    这种人，通常叫做僚机，wingman。
    它亦是一个舶来词，翻译为“托儿”更合适。
    两个人组团忽悠总比一个人单枪匹马的忽悠效果要好，所以诈骗犯多是多人集体行动，左右夹击，意志不坚定的姑娘很容易上钩。
    所以各位记住了吗？
    第一步，展现彬彬有礼的绅士风度，伪装成优质男人，身旁再请个僚机助阵捧场，通过僚机侧面介绍证明你很有实力，比你自己亲自跟妹子吹牛逼见效得多。
    哪怕妹子在交往不深时对你抱有戒心，也会随着你的人设完善而渐渐放松，认为你真有两把刷子。
    而一旦对方信你三分，就可以转道进行下一阶段了。】
    【夜蓝色：卧槽……这个套路有点深……我有点转不过弯来。】
    唐湖慢条斯理地扒完了第一步，吐口气继续打字。
    通过互动的方式，把干货一点点抖出去倒更容易，哪怕是晚上，论坛里的夜猫子也让回帖气氛热闹起来。
    【@一只福禄：第二步，加深印象，逐步试探女方的底线。
    想要和妹子保持长时间联系，你总得跟她聊天啊，在互动过程中最好用的聊天话术技巧，就是“推拉法则”。
    什么叫推拉？
    简单来说，捧一句踩一句。
    在妹子对你完全不感兴趣的时候以拉为主，捧着她说话，再举个例子，“你今天这件衣服很好看，肯定特别贵吧”，“你的皮肤不错，是天生的吗”。
    女孩子都喜欢被赞美，不管是点头承认，还是回答你“衣服是随便买的”“皮肤是化妆化的”，都是在跟你产生互动。
    这时候，你最好要说“不可能，我不相信有人能化妆化得这么好”——这，就是“推”的话术，去否定她的话。
    而一旦女方想要在你面前极力证明自己。“衣服真是买的”或者“化妆真的很神奇”，你的目的就达到了。
    你和目标刚认识不久，谈话自然以“轻推轻拉”为主，在关系升级以后，还可以用它保持一定的主动权，不至于患得患失被对方控制。
    千万谨记，她离得近你就推开，她离得远你就拉进。】
    在暧昧阶段，讲究雾里看花虚虚实实，才能最大限度的勾起谈话者的好奇心，多少妹子想了解更多，不自觉向前走了好好几步。
    推拉、冷读、讲故事、逆向思维、制造悬念、打压、建立预选和服从性测试……泡学套路那么多，推拉话术排在首位，效果不是盖的。
    【一只福禄：出题时间到！请各位男士听题：如果你和妹子约会，以下三个备选地点哪里最合适？
    a：离自己家较近的地方。
    b：离女方家较近的地方。
    c：两人位置之间的折中点。】
    【乐山乐水：作为女的肯定选b啊！上班穿了一天高跟鞋还要在约会的时候跑那么老远，累都累死了。】
    【陈塘关：楼上注意审题，lz问的是男士，我觉得c比较好，在两个人位置中间，对大家都公平。】
    pua理论发挥到了极致，连约会地点挑在哪里都有讲究。
    女孩子和少数女士优先的男人倾向b选项，讲究公平的看好c选项，而泡学男，只会选a。
    为何？
    他们就算选择自己家附近，也不会上来就告诉你，而是这么说：“我知道这附近有个xxx特别好，一直想带你去看看，累也没关系，我可以去接你。”
    原理如下：你去接妹子，就避免了对方用“穿高跟鞋好累”作为借口推辞，从而可以不着痕迹的将女方领到离自己家较近的地方，吃过饭后随意走走，再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说“快到我家了哎”。
    于是，你就有了一个顺理成章的邀请姑娘上楼喝杯茶的机会，如果姑娘喜欢宠物，还可以去跟朋友借一只软萌可爱的猫咪或小狗，不仅讨得欢心，还能让她不自觉在你家里多停留片刻。
    真正的高手，在第一步就会给目标设下圈套。
    如果姑娘没上楼，也不损失什么，毕竟她已经开始“迁就”你了。
    唐湖发出这个自带陷阱的问题，又在回帖里给出正确回答，饶是围观路人再迟钝，也逐渐有人察觉出了不对劲。
    【相濡以沫：约个会还要整出这么多弯弯绕绕，人活得也太累了吧？】
    【sleepypu：从第一个帖子就关注的老粉感觉福娃变了……你从前不是挺正能量的吗，为什么要发这种东西？】
    【ty生活玩家：就是，难道看女孩子被骗很开心吗？】
    回帖当中，支持或指责的均有不少，单身吊丝自觉学到了东西欢欣鼓舞，大部分围观的女生却敏锐地看出不对劲。
    唐湖等到围观群众的反感被调动起来，才甩出最后一个能引爆路人情绪的重磅炸.弹。
    【一只福禄：第三步，建立关系，控制她！
    当你把自己包装成高富帅，用若即若离的态度让女方不自觉跟你加深关系，就可以开始对她进行思维控制了。
    这时候，你可以表现得强势一些，“推拉”不要局限于无伤大雅的小玩笑，可以推得更深。
    比如：“你最近是不是变胖了？吃东西的样子真像一只小猪。”
    通过耍机灵的方式贬损她，如果女方真的生气，你就往回拉，“开个玩笑而已，你胖胖的也很可爱，我请你吃饭赔罪好吗”。
    等姑娘习惯自信心被打击，就可以继续得寸进尺，接着打压她啦！
    中间还可以掺杂一些其他手段，比如讲故事。
    你可以提前背几个感人至深的小故事，表现自己脆弱或深情的那面，在推得太狠拉不回来的时候打动姑娘。
    一旦她习惯了你的节奏，就离正式确认关系不远了。
    相信有了之前打下的基础，你主动告白时她不会犹豫太久的，等在一起之后，再从各种方面加深控制。
    你可以问她借钱，数额不需要太多，随便找个理由就行。
    比如：“我在超市结账，急用钱，可以用微信给我转100块吗？”
    第一笔借钱的数额不要大到对方给不起，只要态度诚恳一点，大部分女朋友都不会拒绝。
    等她转账过来，你就可以反问：“让你转100你就只转100呀？”
    这就是服从性测试的一种，不仅能测试出她有多听你的话，还可以考量她在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之后，会不会主动给你钱。
    一石二鸟。
    如果女方痛快地转了账，你也不要想着还钱，而是用这笔钱请她吃顿饭，不要给她会还钱的幻想。
    下次再要100块，如果她主动问你“100够不够，要不要多给你一点”，就算测试成功了。
    别忘了，我们的最终目的是骗到白富美的家产，再不济也骗个炮，最后一步，就是让妹子逐步远离从前的社会关系。
    你是她的男朋友，当然可以占据她工作之外的一切时间。
    让她下班以后立刻回家，没时间再和以前的朋友接触，相信重复几次，那些朋友也不会找她这个有男朋友的人了，等女方脱离从前的交际圈后，哪怕你对她做一些过分的事也无从诉苦，在孤立无援的环境下，对你的爱意会更坚定，不会拒绝你的要求。】
    ——听说过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吗？
    一群被绑架的被害者，由于在封闭的环境下只能接触到犯罪者，以至于对其产生好感、依赖心，甚至反过来帮助犯罪者。
    它充分证明，人类亦是可以被驯养的生物。
    唐湖轻飘飘的发表最后一个步骤，接下来的留言果然炸了。
    【凤梨酥：钱倒是小钱，但出于关心才借钱给你，倒还成了引狼入室了？用这种手段真恶心！】
    【醒来时不再：lz也别发什么教程，看起来怪怪的，不像什么好东西。】
    【蛐蛐：幸好我家穷人丑不会成为渣男目标[手动再见]。】
    【一只福禄：——此言差矣，难道没钱就不能中招？长得丑就不会被性骚扰？
    事实上，大部分公交色狼在作案时，挑中的都是看起来极普通的女孩子，性格温吞，没经历过大风大浪，受了委屈也不敢声张。
    满脸写着不好惹的大姐头或女强人，才是他们第一时间就排除的对象。
    大部分pua男也是如此，他们接近异性不一定图钱，也可能是骗炮。
    泡学早期还没有太变味的时候，便有位大神说过，它的核心是快速把妹，但最短时间内，男人可以从女人身上得到的东西就是性，所以一定会出现骗炮的趋势。
    该名前辈留下这句箴言后便已退圈，充分诠释了什么叫“哥已经不在江湖，而江湖仍流传着哥的传说”。】
    唐湖满意地看着回帖风向，将微博链接发过来，澄清了自己的真正目的。
    【一只福禄：我在微博收到了被类似手段套路的私信，然而当事人没有看出来[图片]，
    下面给你们详细分析一下渣男的招数。】
    在微博投稿的“@星栗子”，遇到的便是经典pua教材。
    h市的房价比不了北上广，好歹也是二线城市，“@星栗子”因为拆迁才发了笔财，可以想象，她的见识远远达不到身经百战的程度，还是个小姑娘罢了。
    而男方最初装出勤恳踏实的样子，看似把女朋友照顾得不错，又是做饭又是承包家务，但那些付出，跟女方手里握着的房子相比不值一提。
    确定关系后，又迫不及待地开始“推拉”。
    家暴后再痛哭流涕地忏悔，就是典型的推拉手段，一切只为了测试女方承受能力的极限，不知不觉间让她习惯暴力，甚至觉得，暴力也是爱情的一种方式。
    接着忽悠她换工作，离开从前的社交圈子，如此一来，哪怕身边的朋友发现她不对劲，也无法及时劝导——斯德哥尔摩症的效果初成。
    这样温水煮青蛙的洗.脑方式，直到最后中招者也无从察觉。
    最后一步，才是pua暴露本来面目，骗财骗色的时候。
    唐湖用了整整三天时间来写这个帖子，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完全泡在电脑前。
    她不卖关子不抖机灵，除了开始标题党了一小下之外，反转给得干脆利落。
    然而数据证明，贴子非常成功。
    不如说，这种先激起看客逆反心理再反转的方式，要比单纯发个警告贴要有效许多。
    唐湖忙于打字，脑袋里考虑的也不是如何点亮金句，只想用自己的影响力做些什么。
    【梁咏骑：楼主好人一生平安，长见识了。】
    【炫风：这么一说，我男朋友也有点类似的感觉……】
    【卡夫卡：lz忠装反，立个靶子自己打有意思么？】
    【蓝翼死神：感觉说得偏颇了，pua没你想的那么不堪，我以前也是个内向的男生，不善交际，后来跟别人学了好多技巧才慢慢有女人缘的。】
    直到这个“蓝翼死神”的出现，回帖里才出现了三四条赞同的言论。
    的确，对于大部分没有家世、不帅、不会讨人欢心的普通雄性而言，pua是他们引起异性注意的最后一条生路，也是吊丝战胜高帅富的最后一个精神支柱。
    通过学习这种技巧，他们会觉得高富帅也不过如此，吊丝没钱不帅身边也能围上一大群莺莺燕燕，这和种.马后宫文提供的撸点差不多，做梦爽而已。
    所以有人哪怕吃着泡面，也想攒出8000块钱，报一个pua补习班。
    但是大部分教人把妹套路的课程，无论“导师”跟学员保证能几天睡到姑娘，本质也都和淘宝刷单差不多，总要有几个成功案例，才好忽悠那些异想天开的傻男人掏钱。
    【一只福禄：别洗地了，pua里能帮你和别人正常交往的部分，都能通过其他手段学习，比如通过换位思考了解对方的感受，比如真诚地赞美和关心别人，比如如何通过穿衣打扮提高颜值。
    但是，它耍心机那一面所散发出的恶臭却恶心得独一无二，所以根本不存在任何可取之处。
    对了，我知道很多gns关心的问题还是如何识别套路，后续内容我发在微博上吧，还没关注“@一只福禄”的抓紧去关注！】
    此言一出，底下纷纷表示“被楼主套路了，负分差评”。
    唐湖辛辛苦苦忙活了好几天，自然想用劳动成果再涨点粉丝，不过考虑到群众迫切的心情，没有拖延，而是马不停蹄的更新微博内容。
    【@一只福禄：阅后即焚，我已经做好单身一辈子的准备了[长微博.jpg]】
    长微博里，她除了把帖子里的内容整理出来以外，又另附了一篇尽量不被pua玩弄的技巧。
    严格来说，pua就像没有解药的剧毒，只要处于社会之中与人交往，就很难不被套路进去。
    大部分人能在网上对别人的情感经历进行较为客观的评判，无非占了个“旁观者清”的优势，一旦入局，同样无解。
    即便如此，也可以尽量让自己不成为泡学男的目标。
    只要姑娘们开阔眼界，拓宽社交，自然身经百战见多识广，一边和渣男谈笑风生，面对low到爆炸的套路，来一句“我的境界不知比你高到哪里去了”。
    最重要的一点，无论接不接对方的招数，或者在不知不觉间接了招也别慌，在人格独立和金钱方面慎重考量，就不会显得太深。
    被暧昧对象冷落，也别觉得不安，生命中除了男人还有很多有趣的东西，比如朋友，比如美食，比如晋江一个叫夜酒半归的良心作者。
    再说真的喜欢一个人，自然是觉得对方哪里都好，怎么可能会用打压和若即若离的手段玩暧昧？
    套路男讲究快节奏广撒网，一旦发觉撩不动你，就会开始搜索下一个目标，所以不要太急着把自己交出去。
    pua之类以技巧为主的东西，最不具备的就是真诚，这种手段或许可以短时间帮助男人接近异性，但时间一长，谁还不能看透谁啊？
    长微博最后，唐湖又配了个表情包，拉回“@一只福禄”有点不着调的旧模样。
    [稳住，我们能赢.jpg]
    ※※※※※※※※※※※※※※※※※※※※
    泡学理论，还有前一章的投稿均有原型，大部分是在某个泡学app上搜的，不打广告就不说名字了，祝破应用早日完蛋

 第 25 章

    一个扒皮贴火了，不光普通网民关注, 连微博上跟风的营销号也要贴过来分一杯羹。
    这类账号虽然吃流量为生, 譬如“@厕所必备读物”“@今日热帖大全”，却没有任何原创能力, 只是泡在各大论坛筛选热帖, 将楼主的发言截图做成长微博, 当成自己的东西发出去。
    美其名曰脱水版，然而故意不带上原帖链接, 就能避免人气分流，用别人的流量来打广告。
    原作者维权困难，打官司又不划算, 只能被白白蹭了热度, 拿不到半分好处。
    唐湖无力阻止这种行为，却不想任人宰割, 特意留下一部分没有发在天涯的原贴上, 而是转道微博发表。
    自己的热度自己蹭, 肥水坚持不流外人田，她最新一条关于pua的动态不到半天转发就破了8000。
    在这一年，pua对普通人来说还是个陌生词，她提前把潜伏在暗流之下的一滩污泥挖了出来, 如同石子投入平静的湖潭, 激起不小涟漪, 还上了一小会儿微博热搜榜。
    “@星栗子”也发来了后续事件的投稿, 晒出的微信聊天记录里, 她暗示男方自家的房子都在父母名下，结婚的话双亲也不会出房，男朋友先打出深情牌百般忽悠，见收不到效果，真实嘴脸立刻暴露。
    【@一只福禄：小姐姐发来了后续，点击就看渣男气急败坏，你接着演，捧场算我输[截图.jpg]】
    唐湖把私信打码发出来，算是给这件事做个收尾，出门去洗了个澡。
    校园内冷冷清清，学生们多半回家，欧嘉也早已坐火车离开，不过《恋爱使者》的剧组还未放假，唐湖担心被叫过去补拍镜头，所以暂时留在学校，万一需要她赶场也能尽快就位。
    宿舍里只余下她一人，倒可以专心读书或磨练演技。
    待唐湖回来，习惯性地刷新一下评论区时，满目看见的却是讨伐声。
    【@用户1487154：现在营销号编段子越来越不走心了，这么假的内容也敢发出来？】
    【@不是卖片的：投稿假得没眼看，为了吸引人眼球真是什么事情都扯[呕吐]】
    【@深冬有我：居然还有人信这种司马营销狗的炒作[拜拜]】
    ——怎么回事？
    “@一只福禄”的关注度上来以后，无论发点什么都少不了有人挑刺，因为阅读理解能力不过关而曲解她的话也就算了，有些则是完全不看内容就当场开喷。
    这类喜爱抬杠的生物，俗称杠精。
    隔着wifi，他们为嘴贱付出的代价越来越小，“只有我一个人觉得xxx吗”还算是温和派杠精语录，但现在，评论区简直成了杠精大赛现场，各位选手360度全方位挑她这条微博的毛病，力求证实这是一场自导自演的网络闹剧。
    唐湖点开最新的几条转发翻了翻，倒是没见什么异常，评论区的画风却依旧不对劲。
    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有人开始怒喷造假新闻带节奏的营销号是多么可耻了。
    越来越多的人想挖掘互联网这块大金矿，以恶俗方式博眼球的手段也屡见不鲜，uc震惊部、炮制假新闻、编造明星黑料都是常用方式。
    网民被无孔不入的营销手段搞得反胃，甚至起了逆反心理，看见“营销”二字就抱有天生敌意，导致它成为贬义词。
    但也不是所有手段都属于恶性营销，现在“@一只福禄”的评论区有几个id上蹿下跳，就是想利用普通人对营销的天然抵触心理，把这盆脏水往她身上泼。
    ‘宿主，以华夏的广义道德观来看，你明明做了件好事，怎么会有人骂你？’
    ‘习惯就好，当个整天哈哈哈的段子手才能保平安，但凡有人想认真讨论什么事情，必定先被质疑动机。’
    她是好意，可总有人不领情。
    在某些人眼里，立场远比表达的内容更重要，似乎不站队就没办法好好讨论问题，就算没有阵营，广大热心网友也会给你扣顶“公知”“五毛”“营销狗”的帽子，再进行批判。
    被质疑的人如果一本正经地反驳回去，对方还会轻飘飘地来一句“我又没说什么，你那么较真干嘛？”
    总之，认真你就输了。
    w233显然无法理解这种传统文化，沉默了几秒：‘为什么会这样呢？第一次有了支持你的网友，有了能分享一辈子干货的人，两件快乐事情重合在一起，得到的，本该是梦幻般的幸福时间……’
    ‘外星人，都说了你这样瞎几把白学的系统在我们地球是会被打死的。’
    唐湖拿出手机斟酌半晌，才打出一条自认为措辞最周全的澄清微博，手指刚按在发送按钮上，却移动位置，一个字一个字的删掉回复。
    w233问：‘宿主，不发出去吗？’
    ‘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我摸清怎么回事以后再决定，大不了删光评论，我的地盘我做主。’唐湖放下手机，尽量平复心态。
    杠精们胡搅蛮缠，难保不是想等她出面反驳，再故意曲解她的意思黑一波。
    唐湖把几个蹦跶得最厉害的id直接拉黑，原本不想再理会，却又有了新意外——
    当事人“@星栗子”无法保持沉默，在评论区里不断向质疑的人澄清。
    【@星栗子：我就是投稿者，这件事是不是自导自演我最清楚，请不要抹黑博主！】
    选择私信投稿的人多半不想暴露，唐湖发出来时也帮她的id和头像打了厚厚的马赛克，但在大片大片说她和“@一只福禄”里应外合编故事的怀疑下，她无法保持淡定，忍不住站出来一板一眼的解释真相。
    ——孩子，你太冲动了。
    唐湖立刻把“@星栗子”的回复统统删掉，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那些死不承认这是真事的马甲们，已经顺藤摸瓜地找到了她的主页。
    “@星栗子”是个私人博，转发了很多条明星动态，尤其是现在正红的演员乔乐仪，几乎都要转评赞，偶尔也记录自己三次元的生活，还发过几张自拍照。
    照片上的她笑起来青春洋溢，走在路上说不定还能被夸一句小美女，此刻，躲在屏幕后满怀恶意的人却对她肆意进行着身体羞辱。
    【@陈准三辰：长得这么丑，有男的肯要你就已经不错了好吗？】
    【@返程usb：还好意思数落别人，你这样的免费送给我日都下不去吊，人家要房也是想索赔精神损失费。】
    【@e8fuyg：妹子不错，给草10分，不给草0分。】
    虽然也有正常人帮忙喷回去，但这样的评论哪怕出现一条，都让人看得心头怒火狂烧。
    唐湖赶紧给“@星栗子”发私信，让她关闭评论再逐条删掉动态，一条新信息突然闯进来。
    【阿敲每天都很饿：我去帮忙！看我一秒五喷的威力！】
    【一只福禄：等等！不用你做什么，我还没弄清这是什么情况，现在对当事人的任何关注都是伤害。】
    【阿敲每天都很饿：那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地方吗？】
    【一只福禄：没有。】
    【阿敲每天都很饿：好吧……[委屈]】
    唐湖匆匆打发掉他，躺在床上，进入系统空间。
    她平常很少用w233上网，虽然有效率，但必须把整个意识沉浸在系统里，无法同时干别的，所以只是偶尔用一用。
    她没大度到被人随便抹黑还能一笑置之，虽然也有粉丝帮忙喷回去，但正常人面对疯狗最大的劣势，便是骂不出那么难听的字眼。
    在w233的筛选下，所有反对者的昵称和回复时间以列表形式陈列在虚拟屏幕上，令她在意的是，很大一部分id回复的时间并不均匀，而是从上午十点开始集中出现，然后整体消失，下午又重新出现，呈现过山车一般的波浪状。
    难道泼脏水的人都是属精英怪的，平常看不见，定时定点才刷新？
    ‘蘑菇精，能查到这些马甲使用的ip地址吗？’
    ‘当然可以，不过查询结果只能供宿主本人观看，如果想要展示给第三方，必须通过实际黑客行为。’
    ‘能查就行了。’
    唐湖听见w233如此保证，才稍稍觉得安心。
    她的电脑水平仅限于自己重装系统，想确定是否有人请了水军，只有另花钱找黑客解决，如今却能省下不少。
    那些言论以抹黑为主的马甲所有动态都是系统默认的转发，可见是淘宝几毛钱一个买来的小号，ip地址的前三位完全一致，估计使用了某种代理软件。
    口径如此整齐划一，果然是有组织来的，那个闲得买小号黑她的人，到底是多大仇多大怨？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现实中，最深的仇恨只用这九个字便能表达。
    她没有从这件事里直接获取利益，但是绝对有人因此无法获益。
    唐湖心下明白了七八分，但是茫茫微博有多少活跃用户，要怎么从这些小号里揪出幕后黑手的真身？
    她盯着那些代理ip陷入发呆模式，眼睛突然一亮：对了，不光微博，还有其他论坛没查过！
    “一只福禄”先在天涯论坛发了个帖子，关注的人才渐渐多起来，对方如果因为自己的蛋糕被动了才盯上她，不可能只在一个社交论坛控制舆论。
    她打开天涯的贴子页面，用w233逐一查询持反对言论的ip地址，与微博提取的ip一一比对，果然找到了一条重合的。
    【蓝翼死神：感觉说得偏颇了，pua没你想的那么不堪，我以前也是个内向的男生……】
    这个顶着“蓝翼死神”昵称的人，和微博上骂她司马营销狗的“@深冬有我”，ip完全一致。
    这个马甲在论坛的贴子里据理力争为pua说了几句好话，却没有说服围观群众。
    原因很简单，天涯的每个帖子都像小圈子自high，点进帖子的人亦会被回复氛围感染，所以能盖起一栋栋的粉丝同好楼，如果有人发表不合拍的留言则会被群起而攻之，视为“毁楼的”。
    微博却是公共平台，点进评论区的人不存在预设立场的情况，所以往往各说各话。
    唐湖打开“蓝翼死神”的天涯主页，这个id只发表过一条动态，“想成为受欢迎的男人请咨询vx：1824xxxx”。
    毫无疑问，是条广告。
    ‘看来人在第一次作案的时候手段最不成熟，这个道理果然是真的。’
    唐湖的意识脱离系统，摸出手机搜索那个微信名片，账号显示的昵称为“绅士训练营”，简介是“帮你搞定那个她”。
    ——如果这还不算典型的pua，那世界上真没什么可以称之为pua的东西了。
    唐湖却没着急加对方为好友，而是记住这个账号重新回到微博上检索。
    果然，微博上也有一个“@绅士训练营”，从昵称到ip都一模一样，没进行过vip认证，关注人数却有6000多。
    幕后黑手，找出来了。
    原来是办泡学班的垃圾被挡了财路，才如此沉不住气。
    唐湖嗤笑一声，再看“@一只福禄”下拉黑都拉不完的骂人小号，心情淡定了很多。
    ‘宿主，你不想把他挂出来说明情况吗？’
    ‘单我一个人挂他多没意思。’唐湖点开关注列表，‘这种时候不报团，太对不起我营销狗的身份了。’
    她的粉丝数量再多，带来的影响始终有限，孤军奋战不如找个帮手。
    唐湖的视线在关注人列表滑下去，筛选合适的队友。
    所有未经允许转载她劳动成果的账号不予考虑，有原创能力又有粉丝的最好，这么看来，这个“@吃瓜雀仔”尤其合适。
    这个id背后是男是女暂时不明，在唐湖整理《我们十年前再见》那个帖子时转发过，两人早已互相关注，不过并不认识，充其量算个点赞之交的朋友。
    唐湖打开他的主页，发了条私信。
    【一只福禄：朋友，接广告吗？】
    【吃瓜雀仔：叽嘻嘻嘻，这是我的手机号188xxx，接推广，不过如果是你的话，不收钱，让我蹭个热度就行。】

 第 26 章

    不收钱？
    以“@吃瓜雀仔”坐拥百万大粉的人气，接一单推广的价格比她只高不低, 唐湖都准备下血本买个转发了, 对方却笑嘻嘻地说，免单。
    唐湖盯着私信里他给的手机号, 长按屏幕选中那组数字, 走到窗边去打电话。
    很多人可以在扣扣或者微博上与陌生人谈笑风生, 对于打电话却抱有抵触心理，连手机铃声响起都让他们觉得紧张, 这种心态，可以称之为电话恐惧症。
    毕竟通过电话交流，不如文字或面对面沟通那么清晰明朗, 所以会无意识中产生不自信的情绪。
    电话那端, 代表着未知。
    唐湖对接下来的沟通对象也充满未知的紧张，不过“@吃瓜雀仔”没有给她犹豫时间, 听筒里嘟嘟的声音才响了两秒, 就被接起。
    “——喂？”
    “你好, 叽嘻嘻嘻。”
    两人同时开口，唐湖听见他的笑声毛骨悚然，握紧手机：“我是‘一只福禄’，怎么称呼你？雀仔？”
    在现实中自报网名的感觉异常羞耻, 像是被外卖小哥当众喊出“谁是‘吴彦祖的老婆’？你点的6斤装豪华麻辣烫到了。”
    “……我就说福禄是个女孩子吧, 糙老爷们怎么可能这么细腻, 打赌打输了的赶紧掏钱。”听筒传来的男音开朗带笑, 先跟身旁的人说了句话, 才凑回听筒旁，“你好，叫我江雀就行了。”
    “@吃瓜雀仔”的声音很年轻，带着一丝阴阴的邪气，咬字却足够温润，虽然乍听起来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却忍不住想被他忽悠更多。
    唐湖无意浪费时间，直接切入正题：“刚才提到的推广，你说不收钱只拿热度是什么意思？”
    “不要紧张，我又不是什么坏人，刚开了家新媒体公司，以搅混水和蹭热度为生，唯恐天下不乱的那种。”江雀笑吟吟地说着，内容听起来半点都不纯良，话锋一转又道，“我一直在关注你，最近那几条微博的选题不错，炒得好估计能成为互联网热点现象，谁都想分一杯羹，我当然也不想错过。别说不收钱，你既然愿意联系我，我倒贴你推广费都没问题。”
    唐湖沉吟片刻：“你没看网上的评论吗？大部分人认为这件事是我编造的一场戏。”
    “假又怎么样？只要我插手，再假的一件事炒到极致它就是真的。”江雀说出的每个字都像在舌尖研磨过，圆滑而自信，“而且你现在的这种状态，明显是动了谁的利益蛋糕被人故意抹黑，自我开脱的套路估计见不到什么成效，如果手里还有其他账号，倒能帮着澄清……不过你没有其他有分量的小号吧？有的话，也不会找上我。”
    w233查到的ip地址只能供个人知晓，不能放出来作为直接证据，大号又绝对不能动，所以“@一只福禄”被泼了满身脏水也百口莫辩。
    “我已经找到了水军的东家是谁，不过没有直接证据，所以需要有个人帮忙揪出来。”
    “找到人就更好办了，你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是对方指责你自导自演，如果真的盖棺定论，以后再发什么都不会有人信了。把一切交给我，我保准让这件事闹得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人山人海红旗招展……”
    “江雀，你其实是演小品的吧？”
    江雀笑得贱里贱气：“不，我只是单纯的想搞事而已，我爱搞事，搞事使我快乐，叽嘻嘻嘻。”
    窗外，萧瑟的北风拂过松枝。
    唐湖隔着衣服，摸了摸手臂上竖起的寒毛：“回头我把收集到的消息发给你。”
    “好，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唐湖挂了电话，将“绅士训练营”的微信号和微博主页都发给江雀。
    她不能学私人博当个鸵鸟把账号设置为无法评论，不然平白显得心虚，也没时间时时刻刻都守在屏幕前删评控场，做完这件事后，便不再看留言。
    就连粉丝呼唤她出来解释都不予理会，任由水军闹了一阵。
    唐湖不是没考虑过“@星栗子”编了一个故事把自己也诓进去，可她后续的反应不像作假，倒是那些别有用心的小号，逼她承认这件事是假的态度很微妙。
    唐湖凭借几年后的经验好心提醒众人有狼，但就像“狼来了”的故事，她没有给出足够证明狼存在的证据，下次野兽真的来了，谁会提起警惕？
    这种时候，无论反驳什么都会被曲解原意，还是等江雀那边出招比较好。
    只是有些同情被牵连出来的“@星栗子”，人家普普通通的过日子，又不靠流量吃饭，凭什么要承受无妄之灾？
    就在唐湖打算静静待几天的时候，有个似乎完全不相干的人出手相助了。
    【@乔乐仪v：@星栗子，不用理会别人说什么，有你这样可爱的粉丝我很开心[抱抱][抱抱]】
    ——乔乐仪？
    唐湖刷出这条微博时还有点不敢相信，以为是有人冒充，好比山寨的“古夭乐”和“吴彦组”。
    明星的被关注度更高，还不像网红那样能躲在id背后，随便说一句话都有人掰开揉碎了一个字一个字的分析潜台词。
    所以几乎没有明星愿意用大号发表带有倾向性的言论，还是发吃吃喝喝的日常最为安全，他们倒是想仗义执言，然而有个三长两短，就是“利用名人影响力挂路人”。
    乔乐仪这条画风明显不同的微博一发，几分钟内评论就到了1000。
    【@呱呱：发生了什么？这个人是谁？】
    【@宁蓝色：我去搜了一下，这妹子被骂得好惨……天下荞麦是一家，给她点蜡。】
    【@wspores：我看了前几天那条微博，就算是编的故事那些人骂得也太难听了吧？】
    【@彩虹小马：羡慕！二乔实力宠粉，我也想被翻牌子！@乔乐仪，看到我！】
    微博上并非人人都关注了@一只福禄，就算有路人尚不知道发生什么，出于对一个当红艺人专门提及普通粉丝的意外，也会去专门搜索这件事，被动接受一番科普。
    追星族之间是有共同语言的，“@星栗子”是乔乐仪的粉丝，虽然微博还是禁止评论的状态，却有越来越多的人转发助阵。
    不知道这能否让她觉得好过一点，当众人的注意力已经从“事情真假”偏移到“这么骂一个女孩子就是不对”时，江雀开始了反击的第一弹。
    【@吃瓜雀仔：
    今天11:07分来自活泼可爱的客户端
    不要问我这些天去干什么了，我给自己报了个pua培训班，请大家检验训练成果[视频]】
    他在自己的微博上晒出一段7分钟左右的暗访视频，时间不长，却剪辑得极有冲突性。
    视频里当中有条有理地介绍了何为泡妞培训班，拍摄人随后前往一个叫绅士训练营的地方暗访，这是以微信为主要联络方式的培训组织，学员交钱后就可以学到系统化的泡妞技巧，除了理论知识还有实地演练，约到炮就算出师。
    训练营的一位导师还面对微型摄像头，腆着一张大脸侃侃而谈：“我们睡过女生之后就不要了嘛，太多睡不过来……所有的绅士本质都是流氓，如果你不打算做一个流氓，那就请离开我们这里……”
    相比“@一只福禄”以文字为主的案例和理论，这种视频更真实，也更容易引起传播和讨论，截止到中午12点整，转发已经过5000。
    【@宋铁至上：雀仔你隔了这么久没更新就是为了去拍这种东西，去拍竟然还不露脸，差评！】
    【@雨花石：我开始以为是营销号自导自演出来的概念，没想到真的有这种组织啊……】
    【@千鸟：恕我直言，这样被骗的女人都是傻子，谁让你们一边骂着渣男一边又喜欢被套路。】
    【@烈酒作伴：恕我直言，这是典型的受害者有罪论惹。】
    为了保护隐私，被镜头摄入的人脸上都打了水泥厚的马赛克，但江雀故意没有给培训班的logo打码，画面中清晰地显示出“绅士训练营”五个大字。
    网友们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听见八卦立即拥有豹的速度熊的速度，自然会帮忙把人翻出来。
    不多时，评论区便有好事者找到这个培训机构的真身，看到它主页发的几条动态立刻明了。
    《4个追女生技巧，不帅没钱也能成功脱单！》
    《约会烧钱？教你最省钱又浪漫的约会技巧》
    《喜欢的女生向你借钱，坏男人教你怎么占便宜》
    【@流ke：滴，雀仔观光团打卡。】
    【@不二情书：拿出我40米的长刀捅过去，而且不允许你先跑39米。】
    【@满脸胡茬：我是女生，有没有人喜欢我，想借钱，急！】
    群众的力量是无穷的，上千条观光团的留言立刻淹没“@绅士训练营”的评论区。
    只要提供引爆情绪的一颗火星，无须亲自上阵，自然有无数想吃口新鲜八卦的账号帮你操作。
    “@吃瓜雀仔”的视频只是开了个头，却架不住路人们围观的热情持续不散，猛料也越挖越多。
    随着资料完善，竟然有人翻出训练营主讲导师的真人照片，连微信号和手机都被扒出来了。
    该名情场浪子，自称百人斩还玩弄得白富美为他自杀，本尊长得圆脸肥臀目光混浊，以照片里那台落地空调机作为参照物推算，他穿上豆豆鞋以后身高绝不会超过173公分，一双肌肉松松垮垮的腿塞进韩式小脚裤里，油腻得令人反胃。
    凡是看到照片的路人纷纷表示，“我的妈长成这样还敢出来骗炮”？
    在哄笑唾骂里，新一波水军汹汹来袭。
    【@用户454872：你们嘲笑归嘲笑，这样把别人的照片贴出来不就是人肉搜索吗？使用网络暴力很有趣？】
    看见如此义正言辞的指责，最初提供消息的人也坐不住了。
    【@童哥哥：所有照片和事迹都是从他朋友圈里转载的，说白富美为他自杀也是自己晒出来跟别人炫耀的聊天截图，难道还有人逼着他把这些东西发在网上啊？】
    【@用户266798：pua只是揭露了社会现状而已，渣男不缺女生，而老实人容易当备胎，女孩子都不喜欢老老实实的男孩子，我们也没办法。】
    【@用户104871：拿别人的外貌取乐，令人不齿。】
    随着骂战渐渐升级，这些连头像都没有的小号终于找到了新的洗白方向，通过灌输“学习pua的男性都情有可原”的思想，试图唤回部分路人赞同，可惜装得并不成功。
    因为江雀亲自出马了。
    作为营销界中首屈一指的营销狗，他横行微博且自带三百万粉丝，因为骂人骂得花样频出而积攒了第一批关注。
    【@吃瓜雀仔：洗，接着洗，一个个都是拖把成精啊这么擅长洗地？不过我看是洗不干净了，为今之计只有给你的莫西干扫把头里加两勺洗洁精再按地上疯狂敦敦敦才行@绅士训练营】
    众所周知，在微博上圈出别人的id可以等同于现实中的约架，互联网脏话称之为“点草”。
    三百万雀家军立即兴奋起来，坐等另一方如何回应。
    ……
    b市城郊，一间豆腐块大的出租屋内。
    “@绅士训练营”坐在键盘里积满烟灰的电脑前，眉头紧锁盯着屏幕，脖子不知觉探得老长。
    他本名当然不是这个，他叫张岗，上大学的时候因为挂科太多没有拿到学位证，所以也找不到什么正经工作，毕业多年还是混成这幅吊样子。
    不过张岗的特长是油嘴滑舌，所以在看了两本《把妹达人》《如何征服美丽少女》以后，就和另外两个狐朋狗友一起开办了这家pua训练班。
    真正的pua高手，连那些有点小聪明自认不会中招的女人都能钓上。
    张岗撩妹的套路低级，可总有人智商更低级，世界上多得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女生，得手过几次后，一些男人也视他为灵魂导师。
    张岗这座人生灯塔指引了无数找不到情路的浪子，作为普通人，他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然而今天，从前积累下的所有优越感悉数化为泡沫。
    都是这些狗.日的营销号，为了维持热度就把pua拉出来吸引眼球，还把那些套路扒得一干二净，导致有两个学员找他退费。
    他也就表面充个高富帅，骨子里还是吊丝，要是从此骗不到人还怎么挣钱？
    张岗心底不安的同时，更有些愤怒：凭什么他们能有这么多人关注？
    营销狗接一单广告都要五位数起，而他有时候笼络不到学员报名，或者骗不到妹子，只能靠泡面度日。
    营销号怎么火的，不就是靠水军造势吗？那他也请，花了这笔钱图个一劳永逸，还披上小号暗搓搓带节奏。
    张岗看着“@吃瓜雀仔”评论区里的4000多条恶毒嘲笑，气得怒火上头，左手指间夹着烟，没过脑子便打下一串字。
    【@返程usb：谁洗地了，@吃瓜雀仔，把话说清楚！营销狗天天带节奏，我们这个机构没你想的那么不堪！】
    这段话发出去几分钟，他抖了抖烟灰，打算刷新一下页面，看见右上角的昵称，心里突然咯噔一声。
    ——小号太多，上错号了。
    张岗立刻将那条微博删除，却被网友飞一样的手速截图留存证据，甚至找到了这个id的过往发言。
    “@返程usb”，就是曾在“@星栗子”的微博下发出那条“还好意思数落别人，你这样的免费送给我日都下不去吊”的账号。
    互联网是自由的，换个id就相当于换了个人，然而别以为在网上做的每件事都能神不知鬼不觉，自以为披上马甲就可为所欲为，日后必将被人赤.裸裸的扒出来，这就叫孽力回馈。
    张岗上错小号的发言成为证据，彻底坐实与“@绅士训练营”的关系。
    【@大水獭：怪不得前几天福禄的微博底下那么疯魔，原来是有人担心姑娘长脑子了，你们就骗不到手了？】
    【@哈拿：原来是被挡财路了呵呵，不要脸，还敢追到投稿人的微博底下骚扰。】
    【@住在树上：这种人就应该被判刑！】
    张岗想要的关注度终于有了，手机被打爆，私信箱被挤爆，微信上铺天盖地的人要加他好友，验证信息全是谩骂。
    他绝望地坐在充斥二手烟的屋子里，不知如何是好。
    热衷钻研pua的男人，骨子里其实最自卑，如果一个人真正自信，怎么会需要这种东西才能和人交流？
    ……
    整件事情的真相已经水落石出。
    某家pua机构看见天涯上的扒皮帖，担心以后被目标识破套路，便买水军指责“@一只福禄”捏造假新闻，以便浑水摸鱼继续骗人敛财。
    开始的水军造势的确凶残，骂人骂得极脏，让路人一时也摸不清状况，随着证据越来越多，事态才渐渐明朗。
    “@绅士训练营”被路人扒皮扒了个干净，完全不需要唐湖出手，不过这件事还不算完，或许对方知道硬碰硬没用，开始走服软的路线。
    【@绅士训练营：我的本意不是玩弄女人，也没有犯法，但你把我司的导师真人形象挂出来的行为是违法的。】
    【@吃瓜雀仔：[那你从屏幕里爬出来打我啊.jpg]】
    【@绅士训练营：雀仔，请尽快删除！】
    【@吃瓜雀仔：[好大的口气.jpg]】
    无论对方发什么内容，江雀都只以表情包回复，当街斗图斗得活力四射，估计屏幕那头的张岗已经被气疯了。
    因为那些表情包是用张岗朋友圈里发的照片做的，五官抠出来填进永恒经典的熊猫头像里，再配上文字，让人用得爱不释手。
    表情包才是最长寿的互联网文化，哪怕网友渐渐忘记了这件事，只要看到它，就能想起还有这么个油腻猥琐的男人。
    唐湖也跟着收了一波表情包，又收到江雀的信息。
    【吃瓜雀仔：怎么样，他后来找你了吗？】
    【一只福禄：没有，他不敢，这种情况不是道个歉就能混过去的，现在承认是水军只会被骂得更惨，所以才要死不低头。】
    【吃瓜雀仔：叽嘻嘻嘻，我猜也是。】
    张岗的软磨硬泡均不见效果，最后一张底牌便是卖惨，摆出一副“我弱我有理”的架势，指责唐湖和江雀两个大v联手欺负六千粉的小透明。
    且不说唐湖还没进行vip认证，光是卖惨这点，对方就明显找错了人。
    【@绅士训练营：我从来没有招惹过你们，请不要仗着粉丝多就随意挂人！@吃瓜雀仔 @一只福禄】
    【@吃瓜雀仔：叽嘻嘻嘻，我当大v就是为了欺负小透明，想挂谁就挂谁，你们这些东西最应该做的就是管好自己，别干出什么被我挂的破事[二哈]】
    江雀完全没有形象包袱，走的就是不要脸人设，关注者也吃他上窜下跳的掐货性格，要是哪天不碰瓷找茬，粉丝们才会不自在。
    唐湖旁观这场闹剧逐渐收尾，适时地补上一刀。
    【@一只福禄：一个男人不好好想着怎么提升内涵，天天搔首弄姿耍心机，见骗不到老实女接盘以后又哭哭啼啼求原谅，你就这么饥渴吗？
    男人啊，你的名字叫弱者。】

 第 27 章

    普通人往往谈营销而色变，但营销也不是全无好处。
    江雀特意深入“@绅士训练营”的教程班去取材, 手上攒了好几条暗访视频, 却不着急一次性放出来，而是每每等到对方想好新的洗地借口, 再甩出来打脸。
    拿pua忽悠无知少女献上身体和钱财的确不犯法, 可总有人能治得了这种东西。
    如果“@绅士训练营”咬死不回应, 那么他才会失去许多表演空间，这件事自然被遗忘, 然而这位pua灵魂导师无力的反驳让事态继续发酵。
    硝烟一旦燃起，就是不死不休的舆论战。
    “@吃瓜雀仔”上蹿下跳点草泡学导师，“@一只福禄”金句频出一阵接一阵抖机灵, 其他只会转发“99%的人不知道”和“是华夏人就转”的营销号发现这个热点, 虽然强蹭了一波热度，却也间接扩大了影响力。
    网民们估计很长一段时间, 都不会忘记这件事了。
    唐湖以为, 扒皮“@绅士训练营”的始末, 会像无数互联网热点现象一样走入历史尘埃，江雀又给她发了个b站的链接。
    【吃瓜雀仔：闲着没事剪出来的，你看看，没问题我就发出来了[网址]】
    这是一个自制的鬼畜视频。
    刚按下播放键, 就看见张岗那张肥脸被鬼畜全明星的簇拥在中间, 配上电音调.教版本的bgm《whistle》, 歌词用暗访视频里他说过的话剪辑而成, 节奏感抓得极好。
    “（元首：这星期）我来讲讲怎么让女孩爱上你, no，怎么让你爱上搞♂基，
    其实一开始，女孩看见我就浑身难受，（大力哥：浑身难受）
    直到服用金金金金坷垃，从此爱上搞♂基，
    只要微信一个月，撩到女孩带去酒店，掏出来，啊♂，好大一个叽叽（王司徒：岂不美哉）……”
    唐湖第一次点开b站的这个视频时，内心其实是拒绝的。
    尽管她的每寸理智都在叫嚣着关掉网页，然而江雀做出来的视频带有一种魔性魅力，让她难以自持地循环了好几遍。
    虽然视频里出镜的“@绅士训练营”面部打码，但在视频第1分35秒处，制作者特意塞进去一张高清无.码正面照，闪现不到一秒，却让观众不自觉调回去看个仔细，纷纷留下“暂停成功”的弹幕，深深记住这张脸。
    【一只福禄：视频剪得不错，本来大家都快忘了，又能火几天，你真是不给人家留活路啊[二哈]】
    【吃瓜雀仔：承蒙夸奖，我的爱好就是赶尽杀绝，大家以后一起发财叽嘻嘻嘻。】
    江雀出手直击命门，特意花5000人民币报名，去实地接触“@绅士训练营”，才把最详细的一手视频资料抖落出来，让围观群众加以警戒。
    虽然耗费不少时间金钱，但等到上涨的人气变现为推广费用，收益绝对不止5000。
    唐湖把那个视频放入收藏夹，从书桌前起身，开始整理需要放进行李箱的衣物，确定剧组那边无事，她才订好了火车票，准备回家过年。
    行李刚收拾到一半，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嗡嗡震动，是经纪人打来的电话。
    “喂，唐湖吗？你赶紧来公司一趟，有部电影二月底开机，但原本定好的女一号没法上镜了，所以正在重新找人，这个角色对演员外形有要求，我想了想，咱们公司除了你以外适合的人没几个，这是天上掉下来而好机会，千万别错过了。”
    白至理声音带着轻快的调子，听起来心情不错。
    唐湖也来了兴趣，放下叠到一半的衣服：“什么电影啊？”
    “名字叫《泡面兄弟》，投资不小呢，我看过剧本梗概，女一号的戏份虽然不多，但不算打酱油。”白至理停顿片刻，为她解释原因，“……原来定下的女主角是谢妃妃，不过她之前去日本做削骨手术，没想到恢复期太长，现在那张脸还肿得不能上镜……你白哥绝对不是幸灾乐祸啊，谁让她想不开去整容呢，当时我还劝过几句，原来的脸明明就挺有特色的，现在好了吧。”
    若非如此，片方也不会临场才找演员。
    唐湖微微叹了口气。
    她以前认识原定的女一号谢妃妃，虽然不算太熟，仍然觉得有点可惜。
    华夏影视剧里活跃的女明星如过江之鲫，能因为“脸大”成为特色而被人记住的，唯有谢妃妃一个。
    人无完人，明星亦是如此。
    然而她的脸其实一点都不算大，身高172公分，体重仅仅80斤，整个人瘦成了一具蒙着皮肤的骨架，就是五官扁平不适合上镜，所以看起来才偏圆润。
    网红的拍照法则是低头收下巴，如此会让脸显得更尖更小，但演员拍戏时没有这样的便利，可既然长得再好看也有人嫌弃五官不够完美，那为什么不理直气壮的抬头？
    明星要的是出现在镜头下的自信和从容，大胆抬头，可比做个后遗症无穷的整容手术划算多了。
    唐湖觉得随波逐流太累，不如引领潮流，到时候什么叫美她说了算。
    况且审美本来就是容易改变的东西，铺天盖地的通稿一吹，管你颜值如何照样能艳压群芳。
    她为谢妃妃觉得可惜，却不想因此错过这个难得的试镜，挂了电话，直奔白鲸传媒的公司总部，顺便在路上取消了订好的火车票。
    [白鲸传媒]位于b市五环，出了地铁站还要再往南走一段距离，正门和车库入口偶尔有几个戴口罩墨镜的人进进出出，多半就是艺人，所以也有不少媒体记者蹲点。
    林立的写字楼在雾霾间影影绰绰，白鲸传媒的正门处人迹寥寥，蓦地闪过一道高挑挺拔的身影。
    那个人穿着过膝的羊毛大衣，这种款式身高稍不达标的人便驾驭不住，显得整个人被衣服压垮，她却把浅灰大衣撑出了淡雅高级的气场。
    法国是公认的时尚之都，巴黎时装周引领全球流行趋势，当地人的日常衣品自然不会太差，但他们最钟情的不是眼花缭乱的奢侈品大牌，而是优衣库这样的基本款，黑白灰三色自然简约。
    然而“别人家的黑白灰”如此高级，却不是随便抓起来就往身上套，而是用合体的剪裁叠穿出层次感。
    唐湖选的大衣刚好七分袖，露出内部叠穿的白衬衫突出层次，戴着黑色口罩进入内部，连背影都写满“老娘今天走的是性冷淡路线”。
    许明宣为人混蛋，在时尚界打拼多年培养出的审美却不一般，唐湖耳濡目染学到了穿衣搭配的技巧，无需请形象顾问，也不会把自己搞得像车祸现场一般出街。
    当然，她现在费心费力让自己看起来高端的主要原因，还是穷。
    叮咚一声，电梯抵达13层。
    唐湖敲了敲门，步入经纪人的办公室，白至理正在忙里偷闲的绣十字绣，一只膀大腰圆的猛张飞捏起绣花针，端的是心有猛虎，铁汉柔情。
    “白哥，我过来了。”
    白至理赶紧放下没绣完的小黄鸭子，拿出封好的牛皮纸档案袋：“这是试镜剧本，你先看看。”
    白鲸旗下艺人签约时有保密条例这项，所以唐湖也就毫无顾忌地翻开细看，大脑随即涌现有关电影的回忆。
    《泡面兄弟》在彼时烂片如云的华夏电影市场，还算是一部良心作品，不像无脑堕胎的青春校园片，每一个镜头里都藏着“我想捞钱”四个大字。
    它是一部双男主电影，主线和起.点逆袭流的爽文有异曲同工之妙，背景在90年代，讲述两位大学同窗的男主角共同奋斗，走上人生巅峰。
    而其中戏份占比最大的女角色“杜鸢”，人设依旧是高冷女神，导演选角的要求是不光美得大气，身高还必须在170公分以上。
    光是这点硬性指标，就筛掉了一大票不达标的艺人，所以唐湖才有幸去试镜。
    然而“杜鸢”这个高冷女神的剧情，却不那么讨好观众。
    原因很简单，她的性格说难听些就是“婊气十足”，脚踏两条船，玩弄着少年们纯真的感情，一度导致两位男主角矛盾加深，以至于后期翻脸。
    电影结局是正能量的，男主角们最终和好如初，“杜鸢”倒落得里外不是人。
    衡量一部作品的女性角色塑造得如何，可以用“性感台灯测试”判断，它的定义是，“如果将作品中的女性角色换成一个性感台灯，而整个故事情节不受影响，那么这部作品就是有问题的。”
    ——很显然，“杜鸢”的形象设置就是一个性感台灯，除了在俩男人之间挑拨离间以外什么也没干。
    只是这一年，荧幕上能见到的有血有肉的女性角色极少，连中传的影视剧作课程都公然教导编剧，设计女性人物时要写她们的“软弱性、虚荣心、小心眼、小聪明”，这四点是女性天生所具有的，和男性截然不同。
    ——怪不得国产剧越来越难看。
    唐湖虽然对剧情颇具微词，但暂时也没有其他角色可演，所以专心揣摩起“杜鸢”的人物心理。
    这份婊气，演绎难度比之前《恋爱使者》的女二大了点，得走心。
    白至理接着低头绣他的十字绣，突然想起什么：“对了，还有一件事得提醒你，这部电影也是明远影业投的，你和李公子……”
    唐湖回神，放下剧本：“我们没什么啊，你干嘛这么紧张？”
    “我不怕他潜规则你，我怕他潜你不成，就开始潜我了。”
    唐湖靠在办公桌旁，笑吟吟地瞥过去一眼：“白哥，你好歹是条铁骨铮铮的汉子，从前不是还说甘愿替我潜规则吗？古有花木兰代父从军，今有经纪人替艺人爬床，李若川要是再作妖，我相信你能把他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白至理哑口无言，轻拍了自己脸颊一下：“……就不该跟你嘴贱，不过真出了什么事，我肯定护着你。”
    唐湖扬起唇角，低头接着看剧本。
    《泡面兄弟》的观众反馈不错，“杜鸢”这个角色的风评却极差，就连以前谢妃妃演完之后，都被人骂了好一阵。
    这种现象，从影视诞生起就屡见不鲜。
    李明启老师演活了荧幕经典的“容嬷嬷”，出门却有人往她身上丢菜叶子，以某些观众的智商，区分不出“人物形象”和“演员本尊”有什么区别。
    她要怎么演，才能把握之间的尺度？
    唐湖想了想，开始摸索口袋里的手机。
    白至理望过来，眼带揶揄：“怎么了？剧本上有哪个字不认识我告诉你。”
    带了这么多年明星，他其实对艺人的文化水平不抱希望，有些偶像小生连演戏都不看剧本，得靠助理在场外念一句，他才能重复一句。
    “揣摩角色遇到了点难题，我找人参谋参谋。”
    唐湖满心都是正事，拨出联系人列表的某个号码，等电话接通后用十足诚恳的态度请教：“我刚接了一个试镜，人物性格是婊里婊气的那种，想了一圈，认识的人里也就你最符合这个形象，想咨询一下。”
    隔着听筒，尤雅雅静默两秒，又甜又嗲的声音飘过来：“阿湖……你丫活腻味了啊？”

 第 28 章

    初恋妹妹是土生土长的b市人，平常喜欢用柔情似水的江南调子说话, 现在被气得全盘破功, 连京腔都飚出来了。
    唐湖赶紧给她赔罪，挑好听的说：“别误会, 真的是在夸你, 我今天好不容易拿到一个试镜资格, 不想因为自己水平有限错过了，所以才特意打电话请教, 也就您这位世界第一公主殿下能帮上忙，我又不像你自带千万家产，能跳过试镜阶段直接去试戏。”
    试镜和试戏, 一字之差, 地位却有天壤之别。
    前者等于初选，看看若干个演员当中谁最适合, 而后者相当于复试, 导演先相中哪个演员, 直接叫过来测试能否胜任这个角色。
    “行吧。”尤雅雅被捧得开心，哪怕见不到面，都能听出她声音里的得意，“不过我现在真没时间, 等拍完戏就回b市过年, 到时候跟你聊, 你不回家吧？”
    “不回, 等这个角色到手了再说。”
    唐湖和尤雅雅闲扯了几句, 又被迫听她吐槽对戏的米浩多么不靠谱，才借口不耽误她正事，挂了电话。
    其实这种关于角色理解的问题，唐湖一个还没毕业的学生完全可以请教老师，但现在学校整体放假回家，她不好意思再去麻烦。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万一尤雅雅也解决不了她的问题，再去找表演系的教授也不迟。
    离开白鲸传媒总部公司，唐湖想了想，又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号码拨出后过了许久才有人接听，那段的声音听起来却很是惊喜。
    “喂，湖湖啊，你怎么还不回家？”
    唐湖站在路边，眼圈突然酸涩一下，一时之间居然忘了想说什么。
    小孩子心境敏感，她从小学起就被人叫了一万年“糖葫芦”的外号，自然讨厌这个名字，中二病没好利索时甚至想改名叫“唐泪殇”，听起来就充满一股青春蛋疼玛丽苏的味道。
    而知道起名的人是母亲后，她连唐母也一起不喜欢起来，还闹过几次情绪。
    等长大了才想通，这个名字简单好记，湖水宁静深沉，不像河流日日湍急不得停歇，寓意也是好的，而她的父亲，曾经想叫她“唐招娣”来着。
    “……妈。”唐湖叫了一句，将喉间哽咽掩饰得了无痕迹。
    以她现在的演技，想藏起什么情绪不费吹灰之力，唐母却敏锐地听出不对劲，担忧道：“怎么了湖湖，是不是在b市过得不太好？别省着钱，不够花妈妈再给你打过去。”
    已经不记得多久没见过孩子的面，偶尔打个电话过来，也只说自己忙得抽不开身，将回家时间一拖再拖。
    唐湖深吸一口气，摇头：“我没事，钱也够花，前两天不是还告诉你接戏拿到片酬了么，我还打算给你买礼物呢。今天就是想说又有个试镜，可能过年也回不去，让你不用担心，我在外面挺好的。”
    相较女儿在外面打拼，唐母在家里却过得不太好，作为全职太太，按理说照料家庭也是劳动，可在唐父眼里她就是没有工作，动用每一分钱都像丈夫手里乞讨而来。
    唐母已经这把年纪，出去也只能找到清洁工一类的工作，唐湖不愿母亲再劳累，只想努力挣钱把她接出来生活。
    “……那也行，你好好照顾自己，什么时候回家提前打个电话，妈给你重新做桌年夜饭，做你最喜欢甜蒸八宝饭和酒糟鸭子。”
    唐湖想到这辈子可能再没机会碰的高热量美食，眼泪化作口水生生咽进肚子，使劲点头：“好，等有空回去，一定要吃你做的好吃的。”
    又聊了几句家常，她才往学校方向走。
    没过几天，《恋爱使者》的剧组拍完外景戏份，尤雅雅便从南方回来，飞机在b市降落后打电话通知唐湖，还派了辆银灰宾利来接她。
    唐湖诚惶诚恐的坐上车，去觐见公主殿下。
    初恋妹妹作为白富美，住的自然也是豪宅，在寸土寸金的b市别墅区有栋三层小洋楼，装修成豪奢的欧式风格，跟偶像剧里似的。
    抵达的时候，尤雅雅正穿着兔子头拖鞋走下楼梯，看见有求于她的唐湖十分满意，插着腰站定：“说吧，具体找我什么事儿？”
    保密期的电影剧本不能给第三方看，所以唐湖也没拿过来，而是口头介绍了一下剧情和人物，力求将‘杜鸢’的性格介绍清楚。
    尤雅雅扯出“老娘最擅长这个”的阴险笑容，冲她招了招手：“上楼吧，张阿姨，去泡一壶我刚带回来的大吉岭茶，谢谢。”
    “冲你这句话，以后只要你在宿舍，就是我去买早餐。”
    唐湖仿佛流浪异国看见了老乡，跟着她直奔三层，尤雅雅打开其中一扇房门，眼前立刻豁然开朗。
    这是一间跳舞用的练功房，四面墙贴上落地镜，还装了可供压腿的栏杆，角落里架着两台摄像机，方便录下自己的表演以供回看。
    唐湖深深为有钱人的生活便利而颤抖：‘蘑菇精，我终于感受到了自己跟氪金玩家的区别。’
    ‘宿主，地球人的欲望果然是无穷的，你有我还不满足吗？’
    ‘每次进入你那个破系统都得忍受一分钟贴片广告，用户体验零分。’
    她还在心里闲聊，尤雅雅已经跃跃欲试要为她参谋，倚着压腿用的栏杆，架子摆得比导演还大：“你演一遍给我看看，先做个要勾搭男主角的表情。”
    和外面相比，她的神态动作少了几分刻意伪装的完美初恋感，显得更为随意。
    唐湖站在场地中央，深呼吸几次，尝试入戏。
    系统空间里只能体验当前时间点已经拍摄完成的影视剧，所以想要练习正在拍摄的角色，只能靠自己结合兑换技能一点点摸索。
    她已经研究了“杜鸢”好几天，进入状态后嘴角微微扯起，眼底赤.裸裸地对尤雅雅送出旖旎暧昧的秋波。
    唐湖今天为了配合角色，特意涂了浓妆，艳丽的东方美人感一下子被红唇带出来，哪怕谦虚而客观的评价，也基本没有男人能抵挡这一眼。
    尤雅雅不是男人，所以她能蹙着眉，正直地下命令：“再换个面对女情敌的表情。”
    唐湖收起笑容，摆出一副高冷的bitch face，这招是从网上学的，看起来就不好惹。
    “肤浅，太肤浅了。”尤雅雅摇头叹息，看她的眼神充满同情，“亏我以前还把你当成竞争对手，没想到也不过如此啊。”
    唐湖被她激起不服输的情绪，甩了甩头脱离角色：“让你失望真是不好意思啊……”
    至少在演技方面，她自认可以把初恋妹妹吊着打，没想到对方如今这么说，真是吾儿叛逆伤透我心。
    “你对bitch这个词的理解还停留在表面，一个脚踏多条船的角色具体应该是什么样子知道么？”尤雅雅左手食指绕着脸侧的一缕发丝，自问自答，“对了，我上高中的时候同时交往了三个男朋友，可以给你当个参考。”
    唐湖被她的自爆言论震惊了：“……前两天到底是谁在采访里说虽然现在没谈过恋爱，但希望能和初恋对象结婚啊？”
    “专一是不可能专一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专一的，我喜欢a的长相b的声音c的性格，怎么可能只跟一个人交往？不过后来打算出道当演员，被人扒出恋情不利于积攒人气，就都分手了。”尤雅雅坏坏地冲她扬起下颌，“你怎么说，还是想针对女性的道德水平讨伐一下我？”
    唐湖半晌无言，摇了摇头：“我懂的，你只不过是犯了全天下女人都会犯的错误。”
    这话并非刻意讨好，而是她真不觉得别人的感情生活跟演技有什么关系。
    系统的提示音却随即而来：‘点亮金句：……’
    唐湖在心里卧槽了一声：这居然也行？
    然而事实证明，真的可以。
    总有男人声称，女人上了年纪以后就不值钱了，因为他们永远喜欢十八岁的女人，所以才会不断出轨寻求新鲜感。
    这话说的，好像男人上了年纪就格外抢手一般，难道女人不喜欢年轻又帅的小鲜肉，偏偏对八十岁硬都硬不起来的痴肥老头爱不释手？
    尤雅雅低头琢磨片刻：“噫，这话挺有道理，我喜欢。”
    她放松地靠着栏杆，又说：“你演的这个角色，说直白些，就是婊里婊气的，我知道在大部分人的认知里这不是什么好词儿，但应该很少有人分析过，碧池为什么招人讨厌。”
    “看来初恋妹妹是颇有研究了。”唐湖配合地捧场，走到她身边，“在下洗耳恭听。”
    北电专门设置了一个电影学系，不培养导演也不教拍片，电影都诞生一百多年了，该系的学生们还在研究电影是个什么东西。
    看似无用，可绝非浪费时间，因为理论和实践往往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尤雅雅灵魂有点飘，不自觉爆出了京腔口音：“不少人觉得碧池特别虚伪才被人厌恶，但虚伪的人多了，谁能说自己是完全耿直的？所以这个理论站不住脚，究其真正原因，是因为她们在男人面前伪装讨好，在同性面前原形毕露，甚至打压她们换取利益，这不是看人下菜碟儿，是看性别下菜碟儿，与其说讨厌婊气，不如说是讨厌这种人身上的奴性。”
    唐湖迅速被她的这套理论说服了。
    似乎尤雅雅也是这种人，所有人无论性别，在她眼里都一视同仁的欺骗对象，哪怕一开始欧嘉没给她好脸色看，她亦不会破功，所以初恋妹妹虚伪显而易见，却不至于让宿舍里的其他人厌恶。
    尤雅雅顿了顿，作出结语：“你应该向我学习，换个思路。”
    “……‘我过我自己的日子，看不惯就来打我呀’，类似这种心态？”
    唐湖想了想，‘杜鸢’的性格应该是那种爱谁谁，被人当面骂了也坦坦荡荡的，高级碧池。
    于是模仿她的姿态随意靠在栏杆上，单手抱住瘦出骨骼轮廓的肩膀，唇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勾引笑容，眼底却一片目中无人。
    尤雅雅愣了片刻，缓缓点头：“可以了，你完全可以出师了，说实话这张脸碧池得我想打你。”
    唐湖一下子笑得破功：“严肃点，说正事儿呢。”
    “那就再给你个建议，女性化表情不要做得太明显，中和一点会更好。”尤雅雅转身，对着镜子看看自己，“光是一味装纯显得形象单薄，所以哪怕我喜欢洛丽塔风格带蕾丝的裙子，也从来不在外面穿。”
    归根结底，要浓淡适宜。
    “初恋妹妹”的公开形象以软萌的素色为主，乌发白裙，便自有一分惊心动魄的清纯，足够粉丝脑补，如果太强调可爱的那面，加上各种口癖和台湾腔，就显得装嗲了。
    唐湖调整了一下表情，观察自己的侧脸，觉得比刚才好了七八分。
    尤雅雅视线微微移开，打量她映在镜子里的身影，眼神像审视什么得意作品：“行了，你就按照这个思路琢磨，先去喝杯茶吧。”
    真是一点就透的好悟性，让她的嫉妒心重新燃起，很好。
    尤雅雅的双亲均不在家，于是唐湖在喝完新泡的大吉岭茶以后，又留下吃了顿午饭，算是预祝试镜成功。
    这顿饭当然不是白吃的，尤雅雅拉着她夸嚓夸嚓自拍了好几张，还非得躲在后面以显脸小，然后p图发微博。
    【@尤雅雅v：
    今天12:16分来自iphone
    一起吃饭了哦！@唐湖[照片][照片]
    @sarah：雅雅好漂亮，同意的赞我！
    @小嘎嘎：啊啊啊北电双花这西皮我tm嗑爆！】
    加了柔光滤镜的两个女孩子笑靥青春美好，唐湖立刻换大号提供转评赞一条龙服务。
    年前时间紧张，第二天便要去试镜，她重新揣摩了一番‘杜鸢’的形象，心里有底，在经纪人陪同下早早前往目的地。
    《泡面兄弟》的女一号之前选过一轮，谢妃妃因为脸上动刀的后遗症无法出演，导演虽然在落选的人里挑了挑，但始终没有特别满意的，于是才扩大筛选范围。
    唐湖一进试镜场地，就被里面严肃而专业的氛围笼罩。
    评委席上除了导演以外还坐了三个人，虽然不清楚身份，但应该也是能在整部戏里说上话的，和上次纯粹为了给初恋妹妹抬轿举办的试镜会不同。
    “费导好，各位老师好。”
    唐湖一一打过招呼，笑容含蓄。
    《泡面兄弟》的主导演叫费舟，戴着一顶卓别林款的黑色小礼帽，他拿过一座金乌奖的最佳导演奖，一次提名，获奖的片子票房成绩也都不错，可以说完美平衡了商业性与艺术性。
    而让她意外的是，除了导演费舟亲自坐镇，评委席还坐了个因为穿衣品味太差而频频上热搜的人。
    ——钢铁直男乔乐仪，今天没穿那身绿色军大衣，只在暖气开足的房间里套了件印花卫衣和破洞牛仔裤。
    唐湖瞥了一眼，他的牛仔裤里还穿着毛裤，保持风度的同时不失温度，也可能是怕得老寒腿。
    真是一个倔强且注重养生的boy。
    见她望过来，乔乐仪顺势起身，礼貌地点点头：“我在这部戏里饰演‘许青’，你接下来要和我对一场戏，可以吗？”
    唐湖在路上听经纪人说过两位男主角花落谁家，记得乔乐仪演的是男主之一，却没料到他会亲自过来配戏。
    转念一想，这样倒能提前看出演员之间是否来电，磨合得好了，正式拍起来也事半功倍。
    “当然可以，乔老师好，请多指教。”唐湖定了定心，终于找到正经演戏的认真感。
    和闹着玩的青春电影不同，这部戏面向的不是粉丝，而是真正的广阔电影市场，所以对自身实力要求很高。
    乔乐仪听她问好，立刻没心没肺地笑起来：“啊哈哈哈费导你看有人叫我老师哎，太客气了，小唐你别紧张，随便演演就行。”
    兄弟，这是随便的时候吗？！
    唐湖从早上六点就起来备战，强行忍了忍，压下吐槽欲望。
    费导留着两撇卓别林式小胡子，严肃时也像喜剧演员，看起来跟二乔关系不错，没纠正他的措辞：“你给我认真点，摄像机就位，准备开始吧。”
    《泡面兄弟》的故事背景设定在90年代的大学校园，‘孟博文’和‘许青’两个计算机专业的同寝兄弟看出互联网行业前景广阔，立志要让自己的互联网公司在美国上市，期间两人的奋斗进程起起落落，最后终于达成愿望。
    简单来说，这是一个李x宏和马x腾携手奋进，走上人生巅峰的故事。
    电影以剧情为主线，感情戏只有‘杜鸢’这一条，女一号深爱男主角之一的‘孟博文’，他却满门心思扑在事业上，‘杜鸢’心中不平，所以转而去勾搭他的好朋友‘许青’当备胎。
    这个角色的存在就是为了让两名男主的友情分崩离析，后来又成为他们拼命向上的动力。
    而接下来要试镜的这幕戏，主要剧情是她追求霸道总裁款的‘孟博文’被冰冷拒绝，独自一人躲在学校宿舍后面抽烟解闷，对她抱有好感的‘许青’找过来，却因为性格略软，只敢在女神面前东拉西扯的套近乎。
    唐湖从费导的助理那儿拿了一根香烟，没有点燃，而是当做道具，她抬起流丽的杏眼，瞬间回到上个世纪90年代，那个保守与开放并存的时代。
    “action！”
    乔乐仪的变脸速度奇快无比，一秒钟就从嘻嘻哈哈的玩笑状态进入剧情，抿起薄唇，笑得有些讨好而忐忑：“杜鸢，原来你在这儿啊，我刚刚还去自习室找你了。”
    唐湖身体微斜，给了他一个侧身，按照剧本上写的，她现在应该靠在一棵老槐树上。
    对演员来说，演技好也是提升颜值的一种方式。
    乔乐仪长得真好。
    五官俊秀，黑白分明的眼瞳写满青涩，整个人看起来像个大男孩，甚至比主打校草风格的米浩都学生气。
    跟偶像派的米浩搭戏，她得对着那张带着天然少年感的帅脸才能保持耐心，然而面对乔乐仪，却很难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而是不自觉被带进了状态。
    长出如此模样，又有如此演技，别说天天穿大棉袄，乔乐仪就是天天裸奔也不愁接不到戏。
    他还在念着台词，以一副自己都不知道已经对这个角色抱有好感的单纯模样，不屈不挠地绕到唐湖正面：“刚才孟博文说的话别往心里去，他就这臭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唐湖嗤笑一声，望向天空的视线垂下来，盯着他沉默几秒。
    她的唇角带笑，眼底却恶狠狠的，将一口不存在于现实中的烟圈吐在他脸上：“过来嘲笑我了？”
    “我……咳，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怎么老把人往坏了想？”乔乐仪侧头咳了两声，像是被烟圈呛到，“你别抽烟了，这样不好，你看我都不抽。”
    “心里特别烦，不来一口干什么？”
    ‘杜鸢’身上的女性特质明显，如果用通常食指中指夹烟的手势，整个人的味道会太甜腻诱惑。
    所以唐湖选择用食指和拇指捏住烟蒂，粗暴的像个男人，配上古典韵味的脸庞，暗藏一丝若有若无的野性美。
    乔乐仪双手下意识捏住衣服下摆，喃喃着问：“你就那么喜欢他啊？”
    唐湖弹掉烟蒂，一瞬间笑得纯真稚气，却毫不掩饰言辞间的勾搭意味，像魔女低吟：“我不喜欢他，难道还喜欢你吗？”
    这个角色会撩。
    ‘杜鸢’清楚她身旁的两个男人最吃什么类型，所以在两人面前表现出的永远是不同面貌，‘孟博文’性格强势有主张，她就清纯可人，‘许青’诚恳天真，她就诱惑心机。
    最为难以平衡的地方是，她并不掩饰自己有截然相反的两面，正因为婊得坦荡，才令人着迷。
    ※※※※※※※※※※※※※※※※※※※※
    如果这是一个乙女游戏，目前可攻略的角色有
    人外线：
    w233，凝视你的点点滴滴最懂你
    言情线：
    李若川，地主家的傻儿子，日常装霸道总裁，日常被打脸
    乔乐仪，钢铁直男不打弯，梦想是当网红但死活红不了
    以及和尤雅雅的百合线，或者宿舍三人组的修罗场大三角（不是！

 第 29 章

    “我不喜欢他，难道还喜欢你吗？”
    乔乐仪听见这句明显带有调戏意味的话, 脸上露出一丝只有单纯小处男才会出现的惊慌失措, 却很快镇定下来。
    这时的他，只是觉得这姑娘有种与众不同的吸引力, 还未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了好兄弟的追求者。
    因为唐湖饰演的‘杜鸢’言辞暧昧, 眼瞳里却没有调戏, 只有无助。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她的举手投足俱是成熟而风情的诱惑, 一双翦水秋瞳却像小女孩般干净澄澈，默默诉说无限伤心事。
    他刚想安慰，唐湖便飞快地眨了下眼睛, 敛起所有脆弱情绪打断他：“对不起, 我刚才是不是冲你发火了？”
    ——这是谁写的台词？果然够婊！
    是不是发火，难道‘杜鸢’这个当事人心里不清楚？她这么说, 无非就是想先行低头道歉, 勾出‘许青’的愧疚感而已。
    果不其然, 乔乐仪演出了‘许青’上套而不自知的单纯，大方地摆手：“不用跟我道歉，你本来就心情不好，我再去跟孟博文说说, 他怎么能这么对你呢？”
    在他眼里, 她的所有表现都只是在故作坚强, 仿佛不这么做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唐湖今天用的眼影是偏自然的大地色, 眼线勾得略略下垂, 更显无辜。
    她看似随意地向前迈了一步，不着痕迹地踩住刚才被丢下的香烟：“许青，你回去吧，我没事，不用你安慰。”
    按照剧情，现在轮到她喜欢‘孟博文’出场，为了维持清纯小仙女的形象，千万不可让他发现她像个坏孩子一样躲在这里抽烟。
    唐湖盯着眼前空无一物的场地，在看根本不存在的‘孟博文’，表情变得清冷玉女，而勾搭‘许青’时展现出的诱惑收回眉眼间，成了一线游荡不定的妖邪媚气。
    真正意义上的翻脸如翻书，bitch is so bitch。
    费舟托着下巴在场外观察了很久，除开对她演技的赞赏，还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水平有些不到位。
    导演应该比谁都了解剧本和人物，可他这个导演，似乎还不如一个来试镜的新人演员对‘杜鸢’这个角色了解深。
    在费舟最初的认知里，这部讲男人奋斗的电影其拳头剧情都不在女性角色身上，‘杜鸢’是个纯花瓶，只要演出同时玩弄两个男人的婊气就足够了。
    事实上，之前的女一号谢妃妃也是从这个方向诠释角色的，她想尽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碧池，可演出来，就是一个脚踏两条船的纯碧池，招人厌恶。
    而唐湖，明着将“心机”二字写在脸上，却把一个及格分数的女配角演出了满分效果。
    按照剧本设定，‘孟博文’看出了‘杜鸢’虚伪的那面，在他眼里，这个追求过自己的女人不过是个伪装成天使的恶魔，而在‘许青’眼里，她是个被误会成恶魔的天使。
    所以唐湖面对‘孟博文’时看似纯洁，眼底却藏着妖气；而面对‘许青’，则妖气外放而清纯藏在眼底，完美解释了什么叫“我抽烟我喝酒但我知道我是个好女孩”，勾搭得人家真的相信她看似老成实则天真。
    哪怕这个花瓶女一号担负的剧情就那么点儿，添上一丝细微不同，便能让观众明白她是一个有魅力的，碧池。
    或者说，能让两个男主角为之反目成仇的女人就该这么碧池，正是因为她的魅力，剧情里‘许青’才背叛了好兄弟‘孟博文’一次，将机密资料透露给对手公司。
    ——至于角色的到底婊不婊，who cares？
    ——反正只要够美不就行了吗！
    唐湖的颜值无疑撑得住场子，杏眼大而有神，五官足够立体，却带着东方韵味，避免了明明不是大美人还要硬着头皮吹成天仙的尴尬。
    费舟越想心跳越快，被她调动起全身的创作激情，恨不得立刻把唐湖拉到片场套上戏服，先好好的拍上几分钟。
    “卡。”然而表面上，他还是一派冷静地让两人停下表演，“二乔，到这里就可以了。”
    “呼……”
    唐湖轻轻吐出一口气，出戏出得奇快无比。
    究其原因，倒不是乔乐仪的颜值高得让人心里小鹿乱撞，而是演到一半的时候，她突然发现他身上这件卫衣胸前印着一只粉红色的巴巴爸爸。
    要不是[戏精上身]尚在发挥作用，她早就笑场了。
    穿着幼稚卡通卫衣的乔乐仪沉默几秒，从剧情中脱离出来，鼓励地冲她笑了笑：“你发挥得挺好的。”
    “谢谢乔前辈。”唐湖完全不敢跟他对视，生怕形象毁在一只巴巴爸爸手里，表情愈发淡定。
    费舟看了看摄像机拍下的试镜录像：“你可以先回去了，最晚过完年通知你结果。”
    虽然这个演员的表现让他很满意，但不到最后一刻，还是无法保证角色一定是谁的，所以他也不会把话说得太满。
    “好的，谢谢老师。”
    唐湖并不多待，略微欠身退出房间，终于把粉红色巴巴爸爸从视线里踢了出去。
    等她走后几分钟，费舟的注意力才从摄像机前移开，拉住乔乐仪：“你觉得刚才那个怎么样？”
    “她演得‘杜鸢’比谢妃妃好。”乔乐仪想了片刻认真评价，“表情细节到位，跟我搭戏的时候入戏速度也很快，怎么说呢，有一种……”
    “谁都想追，但是谁都追不到的气质。”费舟不愧是艺术家，三言两语给出最精准的总结。
    “差不多吧，反正之前试戏的那几个倒不是很来电，都没有让我使劲浑身解数‘追求’的感觉，在她们面前我根本不能尽情发挥。”乔乐仪一边抱怨，拿起椅背上搭着的冲锋衣。
    在唐湖前面还有几个演员来试镜，就刚才那段戏，他一演出‘许青’的讨好，搭戏的人眼中的窃喜就表现得太过明显，彻底偏离了剧本人设。
    费舟自然懂这种不自觉压戏的痛苦，拍拍他的肩膀：“老实说，只要性取向是男的，看见你这张脸都很难不心花怒放……前提是你把自己衣柜里的衣服全都烧了，包括身上这件。”
    “我挺喜欢这件卫衣和外套的，暖和抗风，再说今天又不上镜，穿得花里胡哨干什么？”乔乐仪拉上外套拉链，蓝黑相间的冲锋衣上身，再好看的长相也秒变饿了么外卖小哥。
    费舟实在没眼看他这副污染环境的打扮，叹口气又问：“那么早回去干什么，你又没别的事情，中午一起吃饭？”
    乔乐仪从口袋里摸出黑色口罩，凛然拒绝：“不了，我回家还有正事。”
    有的人戴口罩只为遮住双下巴，有人却是为了遮住逆天美貌，但他戴上口罩也阻挡不了露在外面的一双深邃电眼，可见遮挡效果不太好。
    费舟反问：“我还不了解你？除了打游戏能有什么正事，不拍戏的时候你出过门吗？”
    在他眼里，乔乐仪就是个死宅男，重度网瘾患者，应该拉到网戒中心治一治毛病。
    “谁说我不出门了，我不还下楼扔过垃圾么？……虽然穿着拖鞋裤衩下楼被人拍下来了。”乔乐仪振振有词地辩解，又瘪着嘴嘀咕一句，“你们这群俗人啊，根本不明白我的梦想。”
    光是那双忧郁的眼睛，拍下来就不知会让多少人心碎，然而下一秒，他又掏出手机美滋滋的开始刷微博了。
    ……
    另一厢，唐湖离开试镜地，坐进经纪人的车里。
    白至理见她开门进来，从驾驶位上回头：“看你现在的样子，试镜是十拿九稳了？”
    “结果要等几天才能出，说十拿九稳好像有点不太谦虚。”唐湖故作低调，“不过这个角色要是拿不到手，我专门去请教的那位高人得活活掐死我。”
    她一边说着，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拿出来一看联系人，表情立刻垮了下来。
    李若川。
    唐湖盯着不断震动的手机足有半分钟，才一脸不情愿地按下接听键：“喂？”
    听筒另一端，李公子特别霸道总裁地命令：“出来吃饭。”
    唐湖烦得要死的冲车顶翻了个白眼，疲惫地靠在座椅上：“你不是去s市了吗？”
    在学校那次见面后，她和李若川交换了手机号和微信，不过从来没主动联系过，权当不认识这个人。
    不过在李若川眼里，自从她比娱乐记者先一步知道柳倾会糊的消息，就开始将她说的话放在心上了。
    “我早就回来了啊。”李若川随口回答，又敏锐地问，“你是不是没看我的动态，是不是把我的朋友圈屏蔽了？”
    他这次是一个人去的s市，返程时特意发了个九宫格自拍，美颜滤镜一条龙服务，刚发出来，评论区立刻被几百条巴结的留言堆满。
    然而李公子看了好几遍，还是没找到唐湖的评论痕迹，又特意发了条只能她一个人看见的动态。
    几天过去，依旧连个点赞都没有。
    唐湖斟酌片刻，不知该怎么告诉他一个沉痛的现实：“不是，我早就把你拉黑了。”
    ※※※※※※※※※※※※※※※※※※※※
    同时攻略多个目标会开启诚哥路线或者白学路线啊喂！
    感谢孤舟摘星x2、嘉嘉x3、四月一日雨、灯火、吧唧家的景行行、喻子州、a□□brx5、墨珑岚呀~、羽羽羽羽羽x3、高冷一只狐x3、墨川、老鹤、指上诀念念入心藏、花执葬、飞鱼丸、27008479、节操不见了、阿虚、风华羽墨、韩文清是我老婆、君南烟x4 的地雷
    感谢指上诀念念入心藏的手榴弹
    感谢 lucrezia、mimi 的火箭炮

 第 30 章

    “我早就把你拉黑了。”
    李若川听见这句话，刹那间仿佛置身萧瑟北风, 感觉自己就是一颗没人疼没人爱的小白菜, 黄在地里了。
    他沉了沉声音，维持霸道总裁最后的尊严：“我要你马上把我加回去。”
    唐湖气定神闲地捏着手机, 唇角扬起三分挑衅弧度：“想要吗？想要就来求我啊。”
    “……”
    另一端, 李若川果然接不上话茬了。
    白至理正准备开车离开, 蓦地听见她如此王霸之气的台词，好奇扭头：“谁啊？”
    “自己看。”唐湖把正在通话中的手机屏幕翻过来, 单手系上安全带。
    白至理扫了眼正在通话中的联系人，拉下手刹的动作一顿：“所以你刚才让李公子想要就求你来着？你白哥还是个孩子，不适合听这种成人话题。”
    唐湖打量一下这个胳膊比自己大腿还粗的孩子：“不好意思, 一跟他说话我就按捺不住怼回去的冲动, 要是真因为招惹他而不幸被封杀，还望白哥去把李若川绑架了给我出口气。”
    李公子每次霸道起来, 都搞得她也想跟着霸道, 虽然演不了总裁, 演个总经理还是没问题的。
    唐湖跟他交换微信，其主要目的是想看看李若川的朋友圈里会不会发有关投资风向的消息，没想到这厮正事不干，天天刷屏晒自己新买的车和游艇, 不仅获取不了有用信息, 还让她这个穷人看了就来气。
    一怒之下, 不拉黑他拉黑谁？
    电话里, 李若川终于从被怼的震惊中回神, 态度也不自觉软下来：“……我就是有一些关于投资电影的问题想问你，又没打算做别的，干嘛这么跟我说话？”
    “那你刚才那句‘出来吃饭’是在命令谁？大清都亡多少年了，地主也被打倒了，有话不会好好说，我也只能礼节性回敬一下，早知道是这种态度我根本连接都不接。”唐湖听他语气中还带了点委屈，深深明白什么叫恶人先告状，“还有其他事情吗？没有我就挂了。”
    装霸道总裁这招对别人好使，在她眼里，就是这么大的人了还不明白互相尊重，不知是没家教还是被养歪了。
    “等等！我重新说行不行？”李若川听她真打算挂电话，忙不迭阻止，“你今天忙不忙？中午有事情吗？”
    他愿意好好说话，唐湖也换了较为温和的态度：“……没有啊，上午去试镜，结束后就能回去了。”
    李若川再次发出邀请：“出来吃饭吧。”
    “不想去，累。”
    李公子自觉柳暗花明，没想到换来的依旧是拒绝，仿若被当头泼下一盆冷水：“……你不是说好好问就行吗，你怎么不讲道理？”
    “我是让你学着好好说话，又没说一定答应，咱们俩到底谁不讲道理？”唐湖反问，“我一个还在起步期的演员，万一跟你传出去什么绯闻，以后还混不混？”
    李若川第一次被人嫌弃成这幅样子，哼哼唧唧地反驳：“不可能，多少小明星想跟我传绯闻都没机会呢。”
    “抱着这种念头的人，要么没想认真演戏，要么想在你身上捞一票就走。”唐湖回答得一针见血。
    以她对二代圈子的了解，这类人带在身边的不一定是女朋友，而是单纯给交际场合增色的女炮.友，不求真爱，只求拿得出手，女方也不梦想什么天长地久，分手之前能赚一笔就是一笔，双方各取所需罢了。
    但唐湖的梦想是出演一线大制作，在自己的地位没抬上去之前，跟任何一个二代圈子里的人传出绯闻都只会有害无利，万一坐实了被包养的身份，哪怕日后她凭实力拿下角色，说出去也没人相信。
    w233在脑内提醒：‘宿主，我建议你多和这类人接触以便点亮金句，如果担心被人拍下来，系统商城里的技能还可以为你保驾护航，力求使宿主进可攻、退可受。’
    ‘……等等，最后那个字是不是念错音了？’
    那端，李若川还在不依不饶地嘀咕，隔着听筒都能感受出一股深闺怨气：“我刚从外地回来就给你打电话，是你之前答应可以帮我分析哪部电影一定会赚的，你这人怎么说话不算数呢……”
    唐湖把手机拿远了些，不让成年男性的闺怨之气飘到自己脸上，终于改口：“好吧，我去，不过带着经纪人没问题吧？”
    李若川一秒从闺怨男变成正常人类：“当然没问题，我在柏悦酒店定了位置，快点来哦。”
    唐湖挂断电话，冲兢兢业业的经纪人耸肩：“走，咱们中午去吃大餐。”
    “去哪儿？”白至理认命地发动引擎。
    “国贸，北x亮，反正是别人请客，不吃白不吃。”
    位于柏悦酒店的这家北x亮，其主要特征是贵，唐湖上部戏的片酬也就够在这里吃一个月饭的，不过贵的总归是好的，餐厅位于酒店第66层，站在高处便可将b市风情尽收眼底。
    半个小时后，唐湖戴着墨镜口罩低调抵达，在侍应生的引路下走向餐厅观景区，一眼就看见坐在靠窗座位的李若川。
    “来了？我特意定了这个位置，高处的风景不错。”李公子靠着椅背望过来，浅笑带着一分不正经的风流感。
    他穿得单薄，寒冬腊月也只披一件羊绒风衣出门，不过主要原因是这类人根本不会去没空调的地方。
    “李公子好。”白至理摸不清他是什么想法，先客套地打了声招呼。
    唐湖向一览无余的窗外望了一眼，坐在李若川对面：“今天pm2.5又破表了，你确定能看见什么景儿？”
    餐厅四面都是落地窗，等到天色一黑，国贸区迷离绚烂的夜景足以让小情侣们心动不已，不过此刻正是午时，往下只能看见大片大片雾霾，仿佛误入生化危机现场。
    “……”
    李若川装逼失败，十分沮丧，招手唤来服务生：“点菜吧。”
    唐湖接过菜单，要了一例煎三文鱼和蔬菜沙拉，沙拉酱换成黑醋汁，口感虽然没那么美味，但热量的确很低。
    李若川支着下巴，光看她也看得津津有味：“你们演戏的人是不是都特别喜欢减肥？我以前见过那些个小明星也是，饿起来跟不要命似的……当然，别人不会怼我。”
    唐湖端起手边泡了柠檬片的清水抿一口：“瘦不是为了好看，是为了能接到戏。”
    普通人想要减肥的心态再坚决，和艺人也有天壤之别。
    他们瘦不下来，最多也就是影响心情，但对艺人来说，身材是和职业生涯联系在一起的，除了特型演员，没人愿意拿自己的星途开玩笑。
    女明星在微博上晒出来的减肥餐素得连喂山羊都喂不饱，一个水煮蛋加盘蔬菜就是全天的食物，却要运动三个小时以上。
    营养学家鼓吹的正常bmi指数，对明星来说根本不具备参考价值，170公分的身高120斤当然不算胖，可一上镜就是显得圆润不好看。
    所以艺人减肥为什么那么拼命？
    因为身材就是他们的命。
    李若川沉吟片刻：“听你一说，感觉有点可怜啊……”
    “想要活下去，哪个行业不是拼了命的，你不也天天磕着抗过敏药在酒桌上谈生意么？”
    唐湖对现在的状态倒很满意，路是她自己选的，没什么好抱怨。
    李若川怔了怔，觉得她真是和别人不一样。
    也不是没见过嗲里嗲气的小明星，她们在饭桌上往往都是一边羡慕一边撒娇“人家要保持身材不能多吃啦”，从来没见过这么坦荡认命的。
    李公子顿时肃然起敬，然后点了一块她眼馋但不能吃的澳洲和牛肉眼，换了话题：“这次我去s市，被灌得次数倒是比以前少了。”
    “为什么？”唐湖抬眼。
    “我也不知道，好像最近多了不少酒精致死的新闻，我那些叔叔伯伯天天转发公众号文章，统一开始养生了。”李若川笑得狡猾。
    唐湖心下了然。
    老一辈的生意人凭借独到的眼光发了财，但说实话，以前人情社会的旧习惯却无法在一时半会儿间消失，随着新媒体的发展，像“@一只福禄”这样的草根号发些酒文化陋习，不仅容易引起年轻人的共鸣，浏览量一上去，其他媒体接着做些报道，自然能传到不上微博的人那里。
    虽然朋友圈文章的一大特色就是鱼龙混杂，什么谣言都有，但也比硬灌人白酒强多了。
    说话间，服务生将蔬菜沙拉端上来。
    唐湖拿叉子挑了些球生菜：“这是好事。”
    “对了，之前说的那两部片子票房结果和你预测的差不多，全扑了，明明我以为一定能回本的。”李若川抿着秀气的薄嘴唇，“你说的有道理，恐怖片和青春片都是最容易收回成本的，也有成本低制作时间短的优势，所以我决定把特效电影计划延后……然后多投几部类似的片子。”
    明远影业每年定期投资有合作的一二线导演的作品，除此之外，才会将资金分拨给其他类型，李公子听她一席话，已经将新一年的投资计划从高成本烂片改成了低成本烂片。
    总之，都是烂片就对了。
    唐湖一脸生无可恋地往嘴里塞菜叶子，感觉自己就是个山羊精：“再给你条建议，等青春片的热度过去以后，去找点适合上贺岁档的喜剧片投吧。”
    李若川一点就透：“剧情轻松的爆米花电影，适合全家人观看的那种？”
    “没错。”
    名导演引领潮流，生意人追逐潮流。
    未来一两年还是还是国产特制校园烂片的天下，然而这个时候，还没人留意到喜剧片亦是有固定受众的类型，哪怕是三线城市，过年时也有越来越多的家庭选择进入电影院。
    李若川切开盘子里的肉眼牛排，霜降花纹加热后带来了丰腴多汁的咀嚼感：“还以为你又会让我去找好电影来拍。”
    “我知道，投资人拿到一个电影制作提案的时候，上面关于剧本的信息不超过三页，好坏无法从客观角度评价，还是看数据更直接，不然整个明远影业多少人要饿死？”唐湖稍微塞了几口，放下餐叉。
    就连制作组选角也遵循这个道理，衡量一个演员是否胜任角色考量的不是演技，而是他的微博有多少人关注，参演后能带来多少粉丝流量。
    “虽然我不懂这些，但也听别人提起过，一个好演员在这样的市场环境下出头很难，你不会讨厌我们这些生意人吧？”李若川举起佐餐用的白葡萄汁，举手投足间居然有点绅士的感觉了。
    有追求的导演认为电影是艺术，而在他眼里，电影只是贩卖的商品，比起精益求精，更关心哪类投资不会亏本。
    唐湖思考片刻，轻松地接过话：“是有一点，所以我要尽量让烂片卖不出去，到时候你们才会知道什么叫好电影了。”
    李若川自嘲地笑了笑：“说认真的，我的朋友不多，你可以算一个吗？新年这周我应该没事，作为朋友一起去滑雪吧……这种说话方式够不够诚恳？”
    一边说着，一边有点担心她不答应。
    事实上，敢拒绝明远集团大少爷的人也有几个，但别人的拒绝多半欲拒还迎，身为一个合格的富二代，他更喜欢唐湖那种“你爱干嘛干嘛不要在我面前作妖”的直白拒绝……
    李若川突然陷入哲学性思考：他不会是个抖m吧？应该不是！
    “咳咳！”
    座位旁，白至理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不断给她使眼色。
    尽管这个请求很难推掉，但说不定试镜过了就要上镜，万一滑雪受伤就糟了，她千万得把持住！
    “我要是不把你当朋友，今天就不会坐在这里。”唐湖意外地挑了下眉，忽视经纪人紧张的表情，“但是过年真的没时间，我很诚恳地回答了，不是敷衍。”
    “……那你微信把我加回去。”李若川终于扯回正题，督促她拿出手机。
    过了片刻，他给唐湖发了条消息，见不再是发送失败的红色感叹号，又提醒：“还有朋友圈的点赞留言呢，也得补上。”
    “……你不要得寸进尺。”

 第 31 章

    唐湖总算见识到了有钱人蛮不讲理的程度。
    一个跟酒店地毯撞衫的浪荡总裁，变成了天生缺爱的小白脸子, 不仅如此, 还监督着她给自己发的每条朋友圈动态点赞，让唐湖几乎点出了麒麟臂。
    唐湖本着礼尚往来的态度, 当场要了两瓶毛子爱喝的beluga伏特加跟他拼酒, 李若川吓得小脸煞白, 赶紧去刷卡结账了。
    新年伊始，也到了华夏传统“过完年再说”的偷懒时间, 唐湖忙完各项事宜，终于抽出时间回了趟家。
    春运虽然被誉为人类史上最大规模的迁徙活动，不过她坐上火车时正好是大年初一的凌晨, 刚过了春运热潮, 车厢里冷冷清清，一路安静。
    唐湖的老家在三线城市, 从b市坐火车回去要四五个小时, 她家里做点小生意,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在北上广翻不起什么水花，于本地还算不愁生计。
    然而在唐湖的印象里，唐父从来不张罗着给她报什么兴趣辅导班, 看起来给孩子自由童年, 实则是舍不得在她身上投资。
    对这个当爹的人来说, 养孩子不过是添双筷子的小事, 更何况是养没把儿的赔钱货, 为她花再多钱，到头来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w233扫描过她的记忆，在脑海里询问：‘宿主，你以前回家从来没有得到过好脸色，会近乡情怯吗？’
    ‘怯个毛线，现在除了李x和王x卫手拉手从天而降争着让我演他们电影里的一番大女主，已经没有什么能动摇我这副六亲不认的铁石心肠了。’
    唐湖答得霸气侧漏，手提大包小包，从火车站直接打出租回家，推开那扇半新不旧的防盗门。
    小城市讲究人情往来，时间正值中午，家里自然有亲戚做客，热热闹闹地挤了一桌子，见有人进门齐齐愣住。
    “哟，唐湖回来了啊。”
    率先开口的是唐家二婶，唐湖二叔的媳妇，生怕旁人认不出唐湖一样比划着介绍：“我跟你们说，别看她过年都顾不上回家，人家现在可出息了，在外面都是大明星，好多人围着签名的。”
    总有一种亲戚，看见写公众号文章的小辈就叫“大作家”，画条漫为生的也是“大画家”，貌似每句说的都是好话，可就是让当事人被捧得全身不舒服。
    究其原因，他们完全不了解别人的行业性质，也不想了解，只是单纯给自己的饭桌上添话题而已。
    这位当面叫她大明星的二婶，从前背地里可没少跟跳广场舞的朋友说她被导演睡了才拿到角色的，传到最后，连唐父都相信女儿也是靠潜规则上位。
    唐湖比谁都清楚自己在娱乐圈的分量，这句“大明星”还真受不起，换作以往，她早就摆出一脸“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的否认三连了。
    不过现在，倒能气定神闲地把东西放回房间，关门转身灿然一笑：“哪里哪里，也就刚在大城市站稳脚跟，倒是我弟，成绩能考上高中吧？”
    牛皮她自己会吹，别人负责鼓掌就行，非要越俎代庖的上来表演，别怪她帮忙搭个戏精大舞台了。
    “这个——”
    唐二婶被戳中痛处，瞥一眼坐在旁边喝饮料的儿子，不说话了。
    唐湖满脸关切，完美演出一个关心弟弟的好姐姐形象：“二婶，那您可得抓紧，高中又不属于义务教育的范围，没有过硬的成绩连蓝翔都上不了。”
    “进门不知道先喊人就算了，你看你说的这叫什么话！”唐父肥肉横生的脸上泛起薄怒，把抽到一半的大中华丢进烟灰缸，“你高中成绩好还不是靠死学学出来的，你弟弟比你聪明，就是因为初中贪玩才耽误了，真要学起来还不简单？”
    “就是！”堂弟唐硕使劲点头，总算找到了台阶下。
    在老一辈的人眼里，似乎男孩子天生比女孩子聪明，就是因为玩心重才被甩在后面。
    且不说他们从哪儿得出的结论，好成绩靠的是实打实的付出，这种安慰剂也只能骗骗自己，一边想着“我不是成绩差只是没用心学”，一边安心地逃课泡网吧，难道那些知识会自己跑进脑袋里？
    唐父生不出儿子，大侄子就是家里唯一的男丁，所以把他当亲儿子一样疼，逼着女儿为他寻出路。
    所以在从前，她的堂弟成绩不好又不想吃苦转体育生，勉强混完高中已经是极限，后来依旧要靠唐湖这个“不成器”的姐姐扶持。
    此刻，唐湖自然不是真的要苦口婆心劝堂弟好好学习，笑脸依旧亲切：“我这不是关心他么。”
    唐父脸色缓和了些，仍端着家长架子：“那是你弟弟，对他好是应该的！”
    旁人见唐湖脾气软得任人拿捏，饭桌上的气氛重新热闹起来。
    又有人拉着她问东问西：“唐湖，你在b市见过那么多名人，能不能告诉大姑，那个xx是不是真去整容了啊？”
    几乎每个明星回家以后都会被七大姑八大姨缠上，求一手的娱乐圈新鲜八卦，完全不考虑问的问题是否关系到别人家的隐私，自己听爽了就行。
    唐湖立刻开启胡扯模式：“是，xx真整容了，没整之前的照片我见过，长得就跟你一样。”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我夸大姑能当明星呢。”
    那位穿红衫子的大姑琢磨不出她到底是夸人还是损人，低头嗑瓜子去了。
    唐湖刚进门就被迫跟路人甲扯了几句，最想说话的人倒还没见上，在二手烟缭绕的客厅环视一圈：“我妈呢？”
    唐父指了指厨房：“做饭呢。”
    里间的厨房传来锅具碰撞声，油烟机开得呜隆呜隆响，果然是有人在忙活。
    唐湖轻手轻脚地走进去，看见那道偏瘦的身影心间一软，猛地从后面抱住正在洗菜的母亲。
    “妈，我回来啦。”
    “呀！……你这孩子，怎么回来之前不知道打个电话，好让我去接你。”唐母被吓了一跳，扭过头看见女儿那张贴近的脸，眉目才舒展开来。
    她和唐湖长得有六分相似，却不似女儿明艳张扬，眉眼生得沉静秀气，像被山涧清泉抚过。
    “我这段时间也忙，不确定什么时候有空，就想着等回来再给你惊喜。”唐湖笑嘻嘻地回答，看了眼母亲直接浸在凉水里洗菜的双手，目光沉了沉，“你别做饭了，大过年还搞得这么累，我有钱，不如出去吃吧？”
    一屋子的人坐在客厅喝茶闲扯，留母亲一人在厨房忙活，真好意思的。
    “你的钱得省着花，再说我都把鱼炖上了，其他菜不炒多浪费。”唐母光是听见女儿这份孝心就很高兴，不过当了十余年的家庭主妇，早已习惯节俭。
    “那我帮你。”唐湖挽起袖子，“妈，我这次回来还给你买了好多东西，有件大衣你肯定特别喜欢。”
    真的想对一个人好，是很难不给对方花钱的，她按捺不住心情，将洗干净的白菜匆匆码在盘子里，打算先拿衣服给母亲看看。
    刚离开厨房，却发现那件浅驼色长风衣穿在唐二婶身上，地上还扔着包装袋。
    这些行李放在她的卧室，本以为会逃出熊孩子的魔爪，却没想到先动手去翻的是大人，所以唐湖为她厚颜无耻的精神愣了至少五秒。
    ‘宿主，你死机了？’w233拼命呼唤。
    ‘……没事，我攒个大招，等cd呢。’
    唐二婶不带一丝尴尬地套着别人的衣服，见她出来又挂起笑脸：“你买的这个外套真好，又轻又暖和，就是我穿上小了点。”
    废话，一万六的纯羊绒大衣能不好么？
    想到母亲穿了许多年臃肿的羽绒服，才为她买件轻薄柔软的好衣服，还没上过身就被别人先穿了，再好的修养都抛到脑后。
    唐湖的语气先冷下七分，嗤笑一声：“没办法，我是按我妈的尺寸买的，没想让一个水缸精穿啊，你说我衣服小，我还担心你那身脂肪把衣服撑坏了呢。”
    她从前胖过，所以不爱用这些字眼当人身攻击，但对这种人还客气什么？
    [戏精上身]和[葵花宝典]同时使用，不管一会儿来文的还是来武的都无所畏惧，不撕个痛快简直对不起自己。
    唐二婶的脸立刻涨得通红：“唐湖，你这个小丫头片子怎么——”
    唐湖想都不想就打断她：“我是小丫头那你算什么，老泼妇？”
    “有你他妈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唐父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气得不轻，“是我让你婶子拿出来看看的，什么时候轮到你多嘴了！”
    自从生了个丫头片子，他就一直在亲弟弟面前抬不起头，这次见女儿回来时提了不少东西，看样子是在外面有出息了，所以也有拿那些礼物向亲戚炫耀一把的意思。
    唐湖斜了他一眼：“谁家长辈喜欢做贼，我的东西在屋里放得好好的，它是自己飞出来长你身上了？”
    唐二婶的面子过不去，开始尖叫着撕扯衣服：“谁稀罕这几件衣服？你们家的破衣服我还不穿了！”
    “来，你随便扯，弄坏了我就报警，反正买衣服花的钱够你民事拘留十五天了，出狱那天正好还能跟元宵节一起庆祝，也算晚辈的一点心意。”
    唐湖兑换系统技能以后身手不错，利索地将羊绒大衣从她身上剥下来，然后在她撒泼动手之前闪到旁边。
    饶是如此，她也心疼了半天，抱在怀里检查各处缝线，幸好大牌子质量就是结实，这么扯都不坏。
    唐二叔阴沉着脸站起来：“读个北电就以为自己了不起了？还敢对你弟弟指手画脚，我儿子可是考清华的料，像你们这些明星，放在古代都是下九流的戏子，都没有正常人家愿意要的。”
    他自觉生了个男丁光耀门楣，在唐湖面前的长辈架子素来摆得十足，闭上眼听这语气，还以为大清没亡呢。
    唐湖把整理好的衣服搭在卧室门口的行李箱上，露出了碧池的微笑：“你儿子的德行自己不清楚啊？都快因为逃课被开除还跟我这儿装什么逼，混完中考不退学就谢天谢地了，别看不起戏子，没文化的人以后卖屁.眼子都不一定卖的出去。”
    她拿出拍戏时现场收音的台词水平，说起长篇大论也口齿清晰，笑吟吟的一甲普通话听得众人一愣一愣，可内容用两个字便能概括。
    低俗。
    w233听得目瞪口呆：‘噫，宿主，我第一次知道你有这么粗俗的那面。’
    ‘慢慢你就知道，我粗俗的时候多了去了，要是以后接个泼妇类型的角色，现在也算积累经验。’
    唐湖一边回答，一边用挑衅的眼神问候堂叔全家。
    跟小市民对抗切忌讲道理，你在这头有条有理地跟人家分析利弊，对方一句“我x你娘的血x”丢过来，再有修养都得被骂哭。
    所以还是先下手为强，她先表演一波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不要脸，接下来就等着收人头了。
    堂叔全家中了技能沉默三秒，中路下路全部崩盘。
    敌军的打野队员唐家大姑，忙不迭出来说场面话：“不就穿了一下你的衣服，大明星还在乎这个呀？”
    “在不在乎是我说了算，轮不到外人插嘴。”
    “大过年的……”
    “知道过年你还在别人家添堵，不怕被雷劈啊？”
    人们往往觉得，大城市节奏快人际冷漠，唯有小地方人情味足，谁家出了事都能互相照应。
    然而唐湖因病接不到戏的时候，只有母亲一个人在身旁照料，所以还真不知道这群见她风光就凑上来吸血、见她落魄就避之不及的亲戚们拿来干什么。
    学会斩断无意义的关系，亦是成熟的一种方式。
    唐母刚炒了一个菜，在厨房里听见外面乱哄哄的声音，穿着围裙出来：“湖湖，怎么了？”
    “没事儿。”唐湖马上变脸，笑容异常乖巧，“我给你买了新衣服，过来试试。”
    “老唐，你们家有这样的闺女我真待不起了，咱们走！”大姑十分有气性地站起来，带着一大家子呼啦啦起身。
    “怎么了……”唐母看见来做客的亲戚都吵着要走，还有些摸不清状况。
    唐湖懒懒地翻个白眼，把手里的风衣抖开披在她瘦弱的肩膀上：“哪来的人回哪儿去还不好吗，你先试试衣服合不合身。”
    唐父落了颜面，顶着一张火辣辣的老脸把其他人送出门，转头便要从闺女身上讨回来。
    “你婶子不就碰了下你的东西吗，她已经跟我说过了，我都没意见你跳什么？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爹？！”
    唐湖十分诚恳地回答：“没有。”
    想了想又补充：“自打我记事开始，他们家每年过来都要顺走我不少东西，而且我从小成绩就不错，但说出去总是那个年年不及格的堂弟更有出息……我觉得这样的爹可能得去看看眼科了。”
    唐父气得全身都在颤抖，右手巴掌高高扬起，直接往她脸上招呼。
    唐湖小时候被打过无数次，所以对这一巴掌并不陌生。
    暴力，是男人语言贫瘠时的选择性沟通手段。
    之所以是选择性沟通，是因为当沟通对象是个比他更高更壮的大汉时，从来没有一个男人会使用暴力，而当沟通对象换成了女人和孩子，这种手段就屡见不鲜。
    唐父亦不能免俗，从前不顺心的时候拿老婆孩子撒气，打人打得只剩一句话。
    无他，唯手熟尔。
    眼看一巴掌就要落下来，唐湖双眸似电，牢牢抓住他的手腕拧到身后！到底不能对生父真的动手，所以只是捏住关节，将他往前一推。
    唐父连反应时间都没有，就踉跄几步跌倒在地，震惊地看着连动都没动过地方的唐湖。
    他磨着嘴唇，语气明显听得出外强中干：“……你想怎么样？在外面长本事了，学会打爹骂娘啦？”
    “前两个字我勉强忍了，后两个字还是你自己留着跟我奶奶说吧，我对我妈好着呢。”
    唐湖吹了下手指，眉眼桀骜。
    说起来真是有意思，他从前打人的时候，她喊破嗓子哭求都不起作用，而当唐湖学会以暴制暴之后，他倒愿意好好说话了。
    ※※※※※※※※※※※※※※※※※※※※
    我也在憋大招
    单方面宣布本章四舍五入等于一万字，我真是好棒棒（是的！

 第 32 章

    唐湖第一次不必恐惧家庭暴力，还是因为自己也使用暴力反击, 一时间百感交集, 说不上讽刺还是感慨。
    唐父已经缓过气来，撑着地面起身, 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读了这么多年书都他娘的读进狗肚子里去啦？你二婶说的没错, 女人家家一到大城市心就野了, 说不定还被哪个男人睡过，嫁都嫁不出去！”
    怎么办, 听见亲爹亲口盖章她嫁不出去还有点小开心呢！
    唐湖笑得如同看见了傻狍子，缓缓拍了两下手：“那真是太好了，为了不嫁个跟你一样的人, 我现在就得出去跟别人来一发庆祝庆祝。”
    唐父没料到她说得如此豪放, 粗皮老脸青了又白，最终声嘶力竭地怒吼：“——你不要脸！”
    有些长辈自己骂人用词层出不穷, 什么娘比欠.干张嘴就来, 若是小辈口中敢出现一句“他妈的”做回敬, 立刻就有一顶不孝的大帽子扣下来。
    然而现在吓得住谁呢？
    另一旁，唐母匆匆关掉厨房的燃气灶，有些无助地站在两人之间：“老唐，有你这么揣测自己亲女儿的吗！……湖湖从小就不喜欢别人碰她的东西, 可能是气着了, 也不是故意说那些话的, 你别跟她置气。”
    侧过头来, 又低声劝女儿：“你也不要和他顶嘴, 不然下学期的学费……”
    “搞艺术的进入社会后只能饿死，艺术类院校的收费通常不菲，杜绝了贫穷学子误入歧途的可能”，这虽然是个网传的段子，可半点都不掺假。
    以唐母家庭主妇的身份，这笔钱她无法独立承担，所以不希望女儿因此和一家之主闹翻。
    唐父听见只言片语，自觉女儿的生杀大权还牢牢捏在手上，脾气也大起来，满腔怒气化成机关枪，冲着结婚二十余年的妻子疯狂扫射：“还不都是你教的！”
    说着，又想动手去拉扯唐母的头发。
    “唐天吉！”
    唐湖心尖一颤，眼疾手快地将母亲拉至身后保护，顺便抄起一把小板凳砸过去！
    砰的一声巨响，椅子堪堪贴着唐父的左耳飞出，撞墙后重重落地，好在她家住一层，再怎么吵也只会惊动地下的土拨鼠。
    唐父吓得缩了缩脖子，顿时不敢近前。
    ‘蘑菇精，我要用2点积分兑换技能[王霸之气]。’唐湖在心里吩咐那只没正形的系统，‘你再给我放两首气势磅礴的音乐当bgm，等会儿撕起来比较有节奏感。’
    ‘兑换成功，希望宿主使用愉快。’
    她本来就生得一副明艳大气的长相，视线如兵刃剖开般冷冽锋利，使用技能后简直是霸气他妈给霸气开门，霸气到家了。
    “的确是我妈教得不错，才把我养成这么谦逊守礼的好性格，不然我现在连废话都懒得说，信不信直接就给你开瓢了？”唐湖拉过一把木质靠椅，眸光凛冽似电，“唐天吉，你不是觉得你大侄子才是老唐家的根儿吗，正好住两天医院，还能让根儿宝宝床前床尾的伺候——不过我可听说，前两年他亲爹住院，他也就只去看过一次。”
    唐父被她盯得心虚，语气先软下三分，才渐渐硬起来：“你一个女人家，以后还不是要靠你弟帮衬着？……再说要不是你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气人的玩意儿，我不至于到现在还抬不起头！”
    “……那是我女儿！”
    唐母本来半垂着眼睛，听见他这么说再也忍耐不住，语气重了些。
    “妈，你歇歇，让我来。”唐湖摆正椅子，硬把她按在座位上休息。
    接着轻咳一声，只恨不能喝口王老吉润润嗓子：“你刚才说帮衬，他能帮衬什么？搁在古时候，男丁的确很值钱，毕竟养不起驴的年代主要还是靠他们去干农活，不过我弟那小身板连板砖都困难，你们还是花钱买头驴吧。”
    她脑内徐徐播放着那首经典的《rags to rings》，在带感的音乐伴奏下，哪怕现在大清亡了，也自带康熙爷怒斥群臣的帝王之风。
    “不过话说回来，现在农场都搞机械化种植收割了，科技发展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淘汰掉以某些只有一把子傻力气还用来打老婆的废物男人。”
    农耕时代的雄性当然值钱，毕竟他们能干活，而男女的体力差异无论如何都无法抹消，但第四次工业革命都不远了，搬砖有起重机，换轮胎靠千斤顶，那点天生的力量优势，除了拧瓶盖以外还有什么用？
    况且，看看夏天大街上那一个个肥腻的啤酒肚就知道，大部分男人是不会管理身材的，真硬碰硬起来，他们连天天泡健身房的初恋妹妹都不一定能打赢，小公主也是正经练过六年空手道的。
    唐父的家长权威遭到挑衅，拍着桌子跳脚：“你给我滚！不是说我什么都向着你弟吗？以后这家里的东西你一个子儿都别想拿，出了家门，我看你能活几天！”
    他掌管家里经济大权，向来说一不二，无论对待唐母还是对待从前的唐湖，相信只要抓住这点就相当于抓住了两人的命脉。
    “说得好像以前我就能动一个子儿一样，本来就没有过的东西，你拿来威胁谁啊？”
    唐父向前挺了挺肚皮：“你是我亲生的，你弟弟再怎么好，我也不可能不管你。”
    唐湖早就看穿那些把戏，字字戳得见血：“反正也只是象征性的施舍我一点显得不偏心，不然等你老了没人管你，对吧？”
    心本来就是长偏了的器官，谈何公平？
    对于某些家庭来说，似乎没有把女儿生下来就溺死，还让她读书上学就叫不偏心，然而谈起继承权，家里从来没有这个不带把儿的孩子什么事。
    稍微要点脸的爹妈，还会露出狼外婆一样的假笑说，“你的兄弟在社会上奋斗不容易，家里只能买一套房当然先供着他，我们对你不够好吗”。
    被洗.脑彻底的女儿还觉得这么做没问题，甘愿把一切留给哥哥弟弟，发誓自立自强，不拿家里一分钱的去社会上闯荡。
    若是17世纪的美洲农场主看见自家种植园里的黑奴如此懂事能干，想必也会欣慰吧？
    唐父被说破心思，藏在赘肉间的目光闪烁，恼羞成怒道：“我自己的东西，爱给谁给谁！”
    你的钱爱给谁给谁，所以大半都给了儿子，怎么轮到尽责任的时候就非女儿不可了？
    不过唐湖急着和母亲离开，也懒得计较这些，直接结束话题：“我在外面肯定比你活的长，今天回来就是想带我妈走的，你那点棺材本随便处理，关我什么事？”
    “你能去哪里？”
    “有钱哪儿不能去啊？”唐湖讥诮地翻了个白眼，“不像我妈跟你结婚这么多年，辛辛苦苦大半辈子，哪儿都没去过。”
    唐父听她口口声声回护母亲，心头怒火更旺：“她有什么辛苦的，是我赚钱把你养这么大，她不就是在家扫地做饭吗？”
    在一家之主眼里，所谓家庭主妇，干的不过是些保姆都会做的琐事，这不是付出，而是分内之事。
    可惜管洗衣做饭的保姆一个月工资也要四五千，主妇们却是不拿钱的，包括带孩子。
    更有甚者，还要一边上班领着微薄薪水一边照顾家庭。
    家庭主妇连像样的劳动合同都没有，凭什么管这叫工作？受谁保障？爱情给你的自信吗？
    但是，就是这样一份义务劳动，也有不少未谙世事的姑娘抢着去做，自以为当家庭主妇就能不用上班打卡，可以被人养着，吃喝玩乐。
    真是有梦想谁都了不起。
    傻白甜们以为男主外女主内，家庭就能和和美美，实际上，经济地位的不对等，迟早会造成人格尊严的不对等。
    鉴于华夏几千年的历史大环境，大部分人并不认为家务也是正当劳动。
    负责赚钱的丈夫不会因为妻子洗衣做饭就大加赞赏，但回家看见脏衣服堆在洗衣机里而没有热饭上桌，反倒要发脾气。
    唐湖在青春期犯过糊涂，认为母亲窝在家里从来不工作，也没见过世面，等长大些才明白唐母付出了什么。
    她没搭理唐父，而是低头说：“妈，你跟我走吧。”
    唐母怔了怔，无措地轻声问：“你爸爸毕竟把你养大，我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还能去哪儿呢？”
    她在年轻时，尚且有份工作，不过怀孕后就辞职了，等孩子生出来，三五年都离不开母亲照料，自然也没时间去找新工作。
    唐母不知道这样到底好不好，但周围的姐妹都是这么过日子的，缝缝补补洗洗涮涮，从男人手里讨钱花，偶尔也有家庭纠纷，考虑到孩子，考虑到没有工作的自己，千言万语化成一个忍字，二十多年一晃就忍过来。
    她虽然每天也出门买菜，和人说话，却好像离这个社会很远很远了。
    “我知道，所以等他老得动不了我不会不管，但也仅此而已。”唐湖蹲下来，轻轻靠着她的手臂，“我现在长大了，能给你一个新家，不用看别人脸色，不用做了一大堆还被看成理所应当的付出，你还想留在这里吗？”
    唐母没有直接回答，却突然哽咽着抓住肩头的大衣：“湖湖，你给妈妈的这件衣服真暖和啊，要是我自己也买得起……该多好。”
    曾经她也有一份独立收入，但这个世界太过苛刻，对母亲有诸多要求，让她们回归家庭，却不给任何保障。
    唐湖下意识就想说，要什么我给你买，话在舌尖转过一圈最终改口：“妈，你闺女都这么牛逼了，单看这份基因遗传，就知道你以后也不可能差到哪里去。”
    她拍拍身上的灰尘起身，去卧室拿行李箱。

 第 33 章

    只要有勇气跨出第一步，接下来再怎么困难, 也比没有改变强。
    唐湖稍微收拾了一下东西, 除开自己回来时拿的行李，唐母其实没有什么必须带走的私人物品, 她的衣服大多是穿了许久的老款式, 与其费力气打包, 不如直接买新的，护肤品也只有一瓶擦脸的面霜。
    唐母在这个家里生活了二十多年, 有价值的东西只堪堪填满一个小箱子，毕竟家庭主妇接触最多的是锅碗瓢盆、拖把抹布，然而那些不需要带走。
    于是两个小时后, 唐湖便左手拉着行李箱右手拉着母亲下楼, 打出租车直奔火车站，买了最快去b市的两张特快列车票。
    她买的都是软卧下铺, 过年时乘车外出的人寥寥无几, 包厢里没有旁人, 关上门便是一方安静的小卧室。
    “妈，你先歇会儿，我去餐车买两个盒饭，吃完睡一觉就到了。”唐湖安顿好母亲, 放下背后的双肩包翻找钱夹。
    “……哎。”唐母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明明都是快五十岁的人, 此刻的心情倒和小学生春游前一天差不多, 半是期待半是对未来的不安, 以前总觉得脱离家庭是天方夜谭, 所以连想都不敢想，可等到真踏出那一步，脑子里还稀里糊涂的，却不觉得有多可怕。
    唐湖哼着小调走向餐车车厢，不多时，抱了两个有荤有素的盒饭跟一大堆零食饮料回来：“你快趁热吃，不够的话我再买。”
    唐母这才回神，看见她手里捧得东西忍不住埋怨：“火车上吃的多贵啊，到b市也就四五个小时，忍一忍就过去了，还买这么多零食干什么？”
    语气虽然带着点心疼，嘴角却是上扬的。
    “不贵不贵，我都说自己现在挣钱了，再说……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每样拿了一点。”唐湖把东西放在小桌板上，打开一份餐盒，胸口有些发堵。
    一个盒饭能值多少钱，可母亲连这都觉得开心，而且自己活了两辈子，都从来没听她提过喜欢什么。
    唐母拿筷子扒几口饭，一颗心才算定下来，开始想问题：“湖湖，到站以后都夜里了，大过年的咱们去哪儿啊？”
    “b市的连锁酒店那么多，先凑合住几天，然后我租房子吧。”唐湖三言两语说完安排，又生怕她担心，“我有钱，真有！”
    经济独立的好处，便是走到哪里都不必为生计发愁，所以她能带着母亲说走就走，潇洒利落地离开那个一团乌糟的家。
    小地方过了晚上十点想找便利店都困难，大城市凌晨三点也能看见出来玩的夜店咖，车水马龙，霓虹灯彻夜不歇，寻个住处还不容易？
    但是新的问题接踵而至。
    唐湖还不确定什么时候可以接到下一部戏，现在每笔开销都是纯支出，在高消费的一线城市能养活母亲多久？
    唐母同样想到这点，主动放下筷子：“再能赚钱也有花完的那天，你别总考虑我，我这有手有脚的还不能去找份工作啊？听说大城市的保姆一个月也好几千呢，肯定不会让你养着，你就专心念书。”
    她不明白对演员来说实践比上课更重要，学校里缺课拍戏的比比皆是，只单纯的希望女儿不要因此分心。
    唐湖拿了双新一次性筷子，帮母亲剔掉餐盒里鸡腿的骨头：“你想上班就出去上，不想上班就回家来，别太累。”
    她无意再把母亲拴在家里，但同时不希望亲妈操劳半辈子还得辛苦打拼，矛盾半天，决定先把住房问题解决了再说。
    “@一只福禄”接零散广告的钱都用来负责日常花销，所以之前拍戏的10万块只在给母亲买礼物时花了些，还剩一半多，找个单元房不成问题。
    然而，从哪里找？
    租房最好是从房东那里直租，不经中间商，但是现在恰逢新年，能不能碰上自租房还是运气，若没有，也只能冒着被坑的风险去找中介了。
    唐湖上辈子领教过b市的房产中介之黑，通州水库旁边的毛坯房都能被他们吹成吸天地灵气的隐士归处，实在放不下心。
    她捧着手机刷了半天47同城上的租房信息，位置好设施好的房子不适合长租，性价比奇高的房子又看不到真实房源图，都是中介提供信息。
    唐湖烦躁地关掉app，手指在联系人列表上滑了一圈，打算找朋友咨询一下。
    列表里大半是娱乐圈的人，夹在一排导演和演员中间的圈外人名字是李若川，明远集团做房地产发了家，李公子肯定不缺房，不过她也不好意思白蹭他的。
    “湖湖，怎么了？”唐母看见女儿面露难色，以为遇到了什么大问题。
    “没事儿，我给朋友打个电话，问问他租房的事情。”唐湖正打算拨号给经纪人白哥，忽然又想到一个更合适的人。
    她翻到列表底下，拨通狐朋狗友的号码：“雀仔？”
    “叽嘻嘻嘻……”
    那端的人接听得很快，听筒里传来毛骨悚然的笑声。
    唐湖已经习惯了他这种神经病一样的声音，随口吐槽：“我每次给你打电话都来这段儿笑，你是把它录下来当彩铃了吗？”
    江雀立刻收声：“好吧，不笑了，你给我打电话干什么，这次咱们掐谁？”
    自从上回唐湖跟他联手扒皮pua制造了一波热点，两人的关系拉近不少，经常在网上插科打诨，而且江雀透露过，他也住在b市。
    唐湖无奈：“我不是每次联系你都为了搞事，对了，听你口音不像北方人，是外地过来打拼的？”
    江雀静默了一秒：“福禄，你打听我的事干什么，要问就直接问，说吧，咱们这次到底掐谁？”
    “……都告诉你了今天不掐架！”唐湖坐在铺位上，直截了当地切入话题，“我刚才不是套你的话，就是打算自己找房子，正好想起你可能也是租房来住，想问问知不知道哪里靠谱？”
    江雀做新媒体虽然赚钱，但b市房价早就涨到让年轻人难以企及的高度，拼死拼活可能都买不起一个厕所大小的单间。
    “真不巧，我之前的确还在租房，不过上个月刚自己买了120平的新房，一次性付清全款，叽嘻嘻嘻。”
    “……”
    唐湖听他话里话外赤.裸裸的炫耀意味，顿时嫉妒到内伤。
    江雀笑够了，终于恢复正形：“你要找房子的话，不如我把以前自住的那间转租给你，房租还有半年才到期呢，放着也是放着，你现在有空过来看看？”
    唐湖眼前一亮：“行，不过我还没下火车，方便的话明天先约个地方见一见。”
    两个人虽然是关系不错的朋友，可毕竟在网上认识，现实中还没见过面，网友面基总要谨慎些，约个安全的地方。
    江雀沉吟片刻，直觉惊人的敏锐：“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大年初一还在火车上，找房子估计也不是为自己找的。”
    “……嗯，我妈也在，到了以后得先找个酒店住下。”
    “你直接去我从前租的房子那里算了，还能再省几天酒店房钱，我去接你，什么时候到b市啊？”
    唐湖一怔。
    明明只是网友，关系再好，说出这种自来熟的话都显得别有用心，不过他的声音永远听起来不像好人，却因为咬字圆滑温润，就是有种令人信服的魔力。
    江雀听她不回答，又贱兮兮地笑起来：“叽嘻嘻嘻，我就是要把你卖掉，然后继承你的微博账号。”
    “得了，我也不怕你是搞传销的，但火车夜里十二点多才到站，太晚了。”
    “我从来不在凌晨三点之前睡觉，十二点也算晚？我去接你们吧，别让老人累着。”
    “……好。”唐湖犹豫片刻才同意。
    挂断电话，她又在微信上和江雀聊了几句，这次聊得比较深，说到了现实中的话题。
    江雀白手起家，到现在自己开了文化公司，包括他自己的大号“@吃瓜雀仔”在内，旗下笼络了十几个平均粉丝六位数的网红大v，从宠物博主到段子手应有尽有，虽然称不上把持微博，但上到流量明星下到淘宝店主，想要发点有人看的广告，几乎都会买他旗下账号的推广。
    这样的人物，不知本尊长什么模样？
    唐湖也好奇起来，正聊着，对面铺位上传来手机震动的声音：“妈，你手机响了。”
    “没必要接。”唐母安安静静地埋头吃饭，仿佛充耳未闻。
    唐湖把微信里的江雀晾在一旁，拿起母亲的手机看了一眼，是条新短信。
    “你真想跟我离婚吗？都四五十岁了还闹离婚，丢不丢人！”
    信息当然是唐父发的，估计他一直在趾高气昂地等两人回家道歉，然而坐等不来右等不来，才按捺脾气主动联系。
    “妈，我先把他拉黑了，省得他一会儿打电话。”唐湖盯着屏幕将联系人加入黑名单，眼中满是关爱智障的慈祥。
    “等一下。”唐母擦了擦嘴巴，“……我自己来。”
    旅途一路安静。
    深夜12点43分，火车进入车站，刚刚停稳，唐湖便和母亲收拾好大包小包走出车厢。
    出站口的旅客不少，各个神情倦怠，还好不到白天人海人海的程度。
    唐湖睡过一觉，精神尚且不错，仔细在人群里寻找可能是江雀的人，据他在微信里说，他穿着藏蓝色的羽绒服接站，一眼就能认出来。
    出站口的等待区，果然站着一个衣着相似的人。
    他的个子在男人中并不算高，1米7左右，和唐湖差不多，稚气的娃娃脸看着跟高中生一样，双手将一张a4白纸高高举过头顶，纸上画了六个黑白线条的葫芦娃，特别扎眼。
    唐湖扶着母亲走过去，完全憋不住笑意：“葫芦娃是七个人，你怎么少画了一个？”
    “六娃隐身了。”
    江雀抬起一双异常灵动的墨色眼瞳，也在打量素未谋面的“@一只福禄”。
    身旁，唐母拉了拉女儿的衣袖小声问：“咱们不去酒店了？”
    江雀看见她身旁的人，先乖巧地打声招呼：“阿姨您好，我是她的朋友，做自媒体的，正好手上有间闲置的房子可以转租给她，房子就在朝阳区边上，龙苑小区的一室一厅，家具也挺全，去了以后您就能直接休息。”
    一番话说得周全又清晰，配上单纯稚嫩的娃娃脸很容易拉长辈好感度，不过他的眼睛黑得太纯粹，深处仿佛涌着邪气。
    唐湖听见“朝阳区”三个字，突然有点不自在。
    朝阳群众，乃是世界五大王牌情报组织之一，隐藏在繁华都市里，凭草根之名爆出了多少明星吸.毒出轨，哪怕她没犯事儿，听见关键词都下意识生出敬畏之情。
    江雀帮忙拿了一个拉杆箱，走到路旁去拦出租车，小声跟唐湖解释：“本来想开我刚提的那辆奔驰过来，但我估计你不敢直接上陌生人的车，咱们还是打车过去吧。”
    唐湖听得一阵心塞：“够了，不要再炫耀你有房有车了！”
    “叽嘻嘻嘻，原来你听出来啦？”
    一辆黄蓝相间的出租停在路边，唐湖携母亲坐在后排位置，一路走的都是安全的大路，一个多小时才看见龙苑小区的大门。
    这里住的年轻人居多，半夜还能看见居民进进出出，可见治安不错。
    “师傅，在前面的13号楼停车。”
    江雀坐在副驾驶位，跟司机叮嘱一句，主动掏出钱包付钱。
    b市寸土寸金，小到一室一厅也能折叠成小跃层，他从前租住的房子一楼是开放式的厨房，集客厅和餐厅功能于一体，二楼是卧室和卫生间，收拾得整齐干净，虽然位置不向阳，但暖气热度足够，所以久不住人也不觉得冷。
    唐湖将行李堆在门口，看见母亲一阵接一阵地打呵欠，有些心疼：“妈，你先去楼上睡会儿，别的事不用操心了。”
    “哎，好。”唐母毕竟上了年纪熬不得夜，强撑着点点头，扶着楼梯慢慢往上挪。
    “看来你真不是搞传销的。”
    唐湖扭头冲江雀笑了笑，直到此时才略微放松一些：“房租我可以再添一部分，多谢你这次帮忙。”
    “过年还带着你妈从老家过来，家里出事了？”江雀坐在豆袋沙发上，摆出一个熟练的葛优瘫姿势，“真想谢我就给讲讲，我特别爱听别人家的八卦。”
    唐湖认识他已久，早就清楚这副唯恐天下不乱的德行，翻了个白眼，挑重点讲两句：“……现在已经出来了，离不离婚倒是次要的，能断个干净最好，断不了的话我也不信他能从老家杀过来要求我妈履行什么婚姻责任，重要的是接下来日子该怎么过。”
    “有道理，再争这个没意思。”江雀摸着下巴，听得意犹未尽，“太可惜了，你回家撕比怎么不叫我呢？这种阵仗要是换我出马，你二婶开口的同时可以祸水东引到你大姑身上，让她们俩内斗，你在旁边美滋滋的看戏。”
    唐湖服气地点头：“……我真是没想到，你作为一个老爷们这么热衷别人的家长里短。”
    不过，和别人聊一聊这些鸡毛蒜皮果然减压，尤雅雅是正经的白富美出身，估计不爱听她唠叨，对着江雀这个闲人倒能坦然说出来。
    “不止家长里短，凡是有热闹可瞧的地方我都喜欢。”江雀呲出两颗小虎牙，“况且，我也没想到新晋演员玩小号还玩得这么溜啊。”
    “你认识我？”
    唐湖这下终于吃了一惊。
    她的国民度还不算高，最多也就是在特定圈子里翻起小水花，或者在初恋妹妹的粉丝面前混个脸熟，江雀在初见面时没反应，她还松了口气，难道一开始就认出来了？
    江雀笑嘻嘻地解释：“看你第一眼就觉得熟悉，路上才记起来，你还上过几天热搜呢，我经营着三个娱乐圈内容的账号，想吃这碗饭，总不可能连人都认不全。”
    除了大号以外，他还直接管理“@扒皮侠”和“@娱乐第一线”这俩小号，关注人数都不少，其中“@扒皮侠”热度最高，粉丝量已破千万。
    “@吃瓜雀仔”的主页内容比较杂，基本是何处有掐架何处就有他，譬如明星出轨，他会第一个跳出来把人骂得狗血淋头并和其脑残粉大战三千回合，热点新闻也要插一脚，所以才对pua的内容如此兴趣，属于从不挑起战争，但也不畏惧嘴炮的类型。
    “@扒皮侠”热衷挑起战争，专爆明星的黑料，之前著名男星柳倾的骗婚gay身份被扒得一干二净，照片证据就是这个账号放出来的，爆料的人名都以缩写代替，谁都能看出来，但当事人偏偏没法打官司。
    “@娱乐第一线”倒没什么立场，一般发点流量明星的美图积攒粉丝好感度，必要时转发两个大号的言论，壮壮声势。
    三个账号立场分明，要不是他主动爆出来，唐湖还真想不到皮下其实都是同一个人，不愧是当下最能赚钱的新媒体公司。
    江雀慢条斯理地自爆完毕，终于切入正题：“我可不是白告诉你这些，年轻人，既然你这么能干，进我公司怎么样？”
    “……难怪在火车上打电话你这么主动的帮忙，原来是想拉我入伙。”唐湖总算想明白他为什么如此热情亲切，遗憾地摇摇头，“我主职演戏，小号只是玩玩，连广告都不怎么接。”
    江雀痛心疾首地拍着大腿，满脸亏大发了的表情：“我来的时候也不知道你还是演员啊，还想着帮完你以后这事儿肯定能成呢……不行，对我来说不占便宜就是吃亏，哪怕你不入伙，也得跟我合作一回！”
    他从豆袋沙发里爬起来，娃娃脸漾开阴险笑容：“我有个一直想做但还没做起来的运营号，看你这么有天赋，一起发财吧？”

 第 34 章

    成年人和孩子最大的不同之处，便是清楚世界上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对你好。
    唐湖听他主动把话题挑开, 反而安下心调侃：“你手里账号的粉丝都快赶上微博的日活用户数量了, 还嫌不够？”
    “赚钱这种事怎么能够呢？”江雀左手撑在膝盖，上挑的眼睛里写满野心。
    在唐湖的认知里, 雀仔的十分话之中只有一分半可信, 不过他说能赚钱就一定能赚钱, 于是来了兴致：“到底是哪种类型的内容，连你都没做起来？”
    “跟时尚美妆相关, 内容主要针对女性用户的，不过现在这种类型的账号遍地开花，我想从零开始做个号也晚了。”江雀有点口渴的抿了抿唇。
    唐湖识趣地掏出手机：“我点个外卖当夜宵吧, 大晚上过来一趟总不能再饿着你, 吃什么？”
    久不住人的房子里冰箱空空荡荡，连瓶矿泉水都没有, 厨房里虽然能找到热水壶, 但她奔波一日, 也懒得起身去烧水。
    “随便来点饮料点心就行，我喜欢甜的。”江雀倒不讲究，继续刚才话题，“我的公司里都是一群老爷们儿, 让他们牺牲一下穿女装出镜教人化妆, 结果一个个还不乐意, 太没有职业精神了！”
    “你对你们员工的要求真高。”
    唐湖用手机点了一份小食外卖, 两杯珍珠奶茶, 大份炸鸡块和一盒蛋挞，随便吃吃足够填饱肚子。
    不一会儿，便有外卖员敲响了玄关外的防盗门，住在大城市就是这点好，哪怕凌晨也能足不出户吃到东西。
    唐湖取了餐回来，拿出一大杯温热的无糖奶茶，回忆江雀提及的相关内容。
    时尚博主，亦是网红当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或者说，她们那些磨皮美颜ps的自拍照才是路人对“网红”的最初印象。
    这些人最早活跃在旧浪博客和豆瓣等地，转战微博后自带一批粉丝，平日卖卖衣服和化妆品，月入过万不是梦，也有些良心博主手握干货，发些实用的穿搭或美妆教程巩固人气。
    不过无论有没有干货，此类博主早就圈住不少铁粉，江雀现在才想到做这方面的内容，的确是晚了些。
    “你说的合作，是想让我帮你运营一个这方面的账号？”唐湖吸了一大口奶茶，“美妆博主想有人气必须真人出镜，这是常识，但我不能在小号上露脸，不然会被扒出来。”
    “我知道，颜值过得去的明星哪怕截出一部分五官，粉丝都能分辨出哪个鼻子哪张嘴是自家偶像，在我看来你也很有辨识度，发个唇膏试色的自拍都难免会被认出来。”
    唐湖听他笑吟吟的把自己往天上夸，全身不自在地打断：“糖衣炮弹没用，你就直接说正题吧。”
    江雀捏起热腾腾的蛋挞咬了一口，含糊道：“既然这部分市场已经被瓜分的差不多了，那我们就反其道而行之，换个内容做。”
    “换什么？”
    “我自己挣不着的钱，如果别人同样挣不着，那也是我赚了。”
    “怎么说？”
    “时尚美妆博主大部分都是开网店的，卖的东西不外乎化妆品和衣服，要么自创品牌，要么去做代购。我看过他们那些店铺的交易额，连专柜都不好买的口红，一个代购的月成交数量却高达3000，怎么可能全是真货？”
    江雀舔掉嘴角沾的蛋挞酥皮，喝了一口奶茶润嗓子：“这笔钱也太好赚了，好赚的让我看不顺眼，当然要搞一搞事情。”
    他说的，便是美妆网红们将人气流量变现为钱的基本方式。
    先在微博上猛夸某某牌子的口红或底妆多么好用，某某款式的衣服今年流行，然后等热度炒起来，再顺势推出自家店里的东西。
    什么中华x皂，九x云马油面霜，大x娃娃美容液，功效吹得神乎其神，上到起死回生下到美容养颜，好像就没有这些东西不能治的毛病。
    然而归根结底，这等三无化妆品和烂衣服，出产地也不过是某个八线城市郊区的小作坊。
    唐湖曾在上大学时贪便宜买过一些，后来醒悟，才把那些除了价格低廉以外一无是处的化妆品全都扔了。
    不过若是普通人明白过来，不再买那些小作坊产品，这群营销号难道就没有别的赚钱方式了吗？
    人家也还有后招等着广大路人，而且已然形成了完善的产业链。
    相信每个姑娘，都在刷微博或朋友圈时看到过这样的论调。
    “没有一支口红的女人是不完整的。”
    “是男人就给最爱的她买包包。”
    “女人如果不精致，就会被世界嫌弃。”
    至于怎么精致？当然是拼了命的砸钱买买买啊！
    没钱怎么办？还可以去裸贷啊！
    按照那群营销号鼓吹的消费主义，无论收入如何，无论需不需要，但凡不左手神仙水右手香奈儿，仿佛就不配当女人。
    营销发展到了极致，影视植入加上一群美妆博主转发抽奖，带火一个牌子并不稀奇，大名鼎鼎的yxl口红便是由此成为最火爆的美妆品牌。
    虽说先敬罗衣后敬人，没人愿意去了解一个外表邋遢的人的内心世界，然而对于普通人而言，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买支口红添气色是正常之事，可有必要把某个牌子的口红每个色号都囤一支吗？
    这其中，多少是出于自身需要才做的选择，多少是被各路营销号忽悠了？
    江雀看着这群跟风吹比和随便卖卖假货还能发财的营销号同僚就来气，当然，来气的主要原因是自己不卖口红。
    而他未来打算开的新号，定位和那个专扒明星黑料的“@扒皮侠”差不多，曝光三无产品，分析哪些值得去买，不过钱也是要赚的，所以会接一些广告。
    唐湖渐渐听明白了：“你想用‘不跟风’的方式创造趋势，用‘反营销’来营销？”
    “叽嘻嘻嘻，聪明。”江雀十分赞赏地拍了拍手，“除了必需品，在我看来最值得投资的只有房子，无论男女。”
    口红包包这种消耗品用过也就没了，哪怕买辆宝马系列里最贵的m系列，一上路也会立刻贬值一半。
    在华夏，只有房子才是真理，但有趣的是，所有营销号都在鼓吹女人应该买包买口红，将自己打扮成所谓“精致”的模样，却并不怎么挑剔男人的外表，而是让他们去买会升值的房子，哪怕买不起，也能理直气壮的要求父母帮衬。
    可几千万套ysl全系口红和一套不动产带来的价值，能对等吗？
    唐湖不讨厌营销，但这类推手的声音占据主流，总是让人不舒服的。
    现代人标榜个性，不爱被牵着鼻子走，而江雀想做的这个运营内容，正好抓住普通人对过度营销的反感，如果真能拿出一些干货，到时候自然可以积累一批信任他的粉丝。
    诚然，这也是一种带节奏的方式，不过唐湖可以接受。
    江雀又拿起一个蛋挞，边啃边说：“我对美妆知识实在不了解，硬要扒起来也只能放空枪，你提供内容方向，我去归纳整理，所有收入七三分，你拿三成怎么样？”
    “不行，五五开。”唐湖斟酌片刻，“我可以提供最详细的资料，包括一些还没有被新闻曝光的假货，让你占到先机。”
    “六.四。”守财奴江雀咬死不松口，“账号平时我来打理，不用你操心人气流量，而且我对界的推广质量一向把关很严，不会干出自打脸的蠢事。”
    “……成交。”
    唐湖犹豫片刻，缓缓点头。
    正逢深夜，两人却毫无倦意，一拍即合，注册了新号“@买什么买”。
    唐湖从包里拿出纸笔，捏在手里，思考新账号的第一批微博应该发什么：“你是老板，有内容建议吗？”
    江雀摊手：“我又不懂这些，只希望要扒的人或者品牌粉丝越多越好，这样方便引起争议，到时候博眼球还不轻松？”
    “……你只是单纯的想掐架吧！”唐湖的笔尖悬在纸上，被他一打岔也没了心情。
    江雀贱兮兮地笑了笑，却并不否认：“现在都凌晨三点了，你先休息吧，新号的内容不急着做出来，等睡醒再说。”
    “也好。”唐湖将碳素笔在指尖转了一圈，又收回去。
    江雀将一盒蛋挞吃了个精光，端走没喝完的奶茶：“这个房子给你住着，反正我已经交过半年房租了，你付个水电网费就行。”
    唐湖却不想占他的便宜，从扔在地上的包里拿出银.行.卡：“一码归一码，我跟你合作，还不至于贪这几千块钱，楼下就有银行吧，我取现金给你。”
    “新号在成长期接不到广告，房租权当给你发工资了，半年之后你要是还想住在这里，再把钱打给房东。”江雀吸着奶茶里的珍珠，站起来，“我先回去了，晚安。”
    唐湖送他出去，关门后也全无睡意，心里关于“@买什么买”的第一批内容，已经有了大概。
    ※※※※※※※※※※※※※※※※※※※※
    我也想鼓吹消费主义（怎么就没人营销我，sad
    所以来打硬广了
    请大家多多购买本文，买过了也可以买我的其他文，千字三分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你啥也买不了（这句划掉
    抱拳了各位老铁

 第 35 章

    唐湖回老家的那一番表演，都快赶上诸葛亮舌战群儒了, 凌晨时分体力终于耗尽, 躺在沙发上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一觉醒来已是中午，唐母轻手轻脚的拿着抹布打扫各处卫生, 生怕吵醒她, 连水龙头都只开了一点点。
    唐湖怔了几秒, 意识逐渐回归本体：“……妈，你饿了吧, 我这就叫外卖。”
    “我吃了点你在车上买的零食，还不饿。”唐母一边擦着窗台一边扭头，有些局促, “别老在外面买, 重油重盐的，吃着不健康, 我本来想给你做饭来着, 但冰箱里什么都没有, 你要是有空陪我出去一趟吧？”
    换作以往，她早就出门买菜回来了，但身居快节奏的大城市，周围一切都是陌生的, 出去以后可能连家都找不着, 还得等女儿醒来再说。
    “那我现在就起来, 咱们去附近转转。”唐湖从沙发上挣扎起身, 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振奋精神。
    江雀选的小区居民多是soho一族, 外面的小吃店一应俱全，足不出户也不愁吃喝，可若是让母亲每日点外卖维生，迟早要和社会脱节。
    但让她出去打工，自己又觉得不放心……
    唐湖对着洗手池的镜子涂抹面霜，突然间灵光乍现，想到了解决办法：“妈，你不是说想去家政公司找工作么，我先给你报个培训班吧？”
    唐母在旁边投洗抹布，听见后第一反应便是推脱：“不不不，我都一把年纪，还能学会什么呀。”
    说到学习，大部分人只能联想到童年时代被考试和作业支配的恐惧，再加上老一辈接受新鲜事物的效率到底不如年轻人，所以唐母听见后连连摇头，不过她最担心的，还是花钱。
    “现在应聘保姆都要求有资格证了，你看营养师和月嫂不也得考相关证件吗？不如你先去学学，考证以后工资也会高一点。”唐湖十分真诚地眨巴眼睛，“记得我小时候，你拿本菜谱自己瞎琢磨就能做出和上面一模一样的菜，现在也肯定没问题，而且学点东西又不是坏事。”
    母亲的厨艺哪怕不够格去饭店当大厨，推着小车去高校门口卖盒饭也能月入七八千，只有在作为家庭主妇时，她的一切劳动才变得理所应当而又不值钱。
    唐母犹豫着说出内心担忧：“那多浪费钱啊，你光是租房就花了不少吧……”
    “没事，昨天带咱们过来的那个就是原来的房主，不过我已经从他那儿把房租挣回来了，现在手里钱多烧的，不知道该怎么花。”唐湖听母亲态度松动，立刻笑得没脸没皮，打消她最后一点疑虑。
    送母亲出去上培训班也算给她找了点事情做，说不定还能在外面交几个朋友，一举两得。
    “好，都听你的。”唐母终于放下心，又慈爱地脱下橡胶手套摸摸她的头发，“湖湖真是长大了，连朋友都这么有本事，不过一码归一码，妈妈宁可多打一份工，也不想你占人家便宜。”
    拿下母亲看孩子的那层天然滤镜，她也清楚自家闺女的颜值多有杀伤力，唐湖身旁从小就没缺过坏小子献殷勤，唐母虽然对女儿的品性放心，可也不希望女儿因为一时拮据而利用朋友。
    “妈，你想太多了，我们是合伙人。”唐湖忍俊不禁地拿肩膀撞了她一下，“而且别光觉得我的朋友厉害，我也挺厉害的啊。”
    待洗漱之后，两人便去附近的超市买齐生活必需品，回到家，唐母放下塑料袋开始洗菜做饭。
    家里还有江雀留下碗筷厨具，餐具都是精致的成套品，清一色日系清新风，是那种高逼格美食博主最喜欢用的款式。
    好几款餐具都是“@吃瓜雀仔”在网上晒过的，这类新媒体人宁可吃遍全首都的外卖也不会自己做饭，但偶尔发一顿好看的家常菜，还能在粉丝面前营造一个懂生活的人设。
    唐湖没有帮母亲打下手，而是坐在餐桌上打开笔记本电脑，正式考虑新号“@买什么买”的前期内容。
    用“反营销”的方式打开微博和朋友圈被各路营销号占领的市场，的确是个好主意，后续内容跟上便能分一杯羹。
    唐湖不比初恋妹妹家境好，连护手霜都能随便买海蓝之谜的，上学时总想找到又便宜又不输大牌的护肤品，然而砸了那么多笔学费，也就买到了一句“一分钱一分货”的教训。
    现在的经验，都是她从前不断试错试出来的，提笔便在纸上刷刷刷写了四五个提纲，稍作整理，发给了江雀。
    【一只福禄：你要的东西我都写好了，要是发的话注意给提到的品牌打码，不然可能会有法律纠纷[文档.doc]】
    【吃瓜雀仔：叽嘻嘻嘻，我先看看，哪里不明白再问你。】
    现代化办公的便利之处，就是两人都窝在家里都不影响沟通，双方合计了一个下午，江雀也找到思路，于是在晚上发布了新号的第一条微博。
    【@买什么买：
    今天19：22分来自手机客户端
    听说x兰冻膜是清洁类面膜里的性价比之王？咱们来看看成分表，水加甘油加保湿剂，所谓除黑头的原理不过是让皮肤过度水合使角质膨胀，毛孔垃圾自然浮出来了，拿矿泉水在脸上敷半个小时效果也差不多，还没有一大堆防腐剂毒害皮肤，上证据[长微博.jpg]】
    长微博里，江雀图文并茂说得清楚，虽然包装上写着来自湾湾，但本质和九x云一样，都是出口转内销，外面几乎没人用，专门卖给大陆人的。
    唐湖积累第一批人气是通过天涯论坛，江雀出名的方式也差不多，现在直接把主战场搬到微博，一个新号发了条孤零零的动态，会有人看吗？
    【一只福禄：我这个号的女粉比较多，要不要帮忙转发一下拉关注？】
    【吃瓜雀仔：不用，这才第一天，微博都没发几条，就算推广也留不住人气，我先买了1000个僵尸粉充充场面，慢慢就好了。】
    前两天刚有几个美妆博主吹x兰冻膜多么良心，才掀起一阵风潮，江雀是掐着时机发的内容，等广大路人开始自发搜索关键词，自然有几率看到这条微博。
    动态发出一分钟阅读量就已经破百，半个小时后，又多了两条新留言。
    【@fiker：看完长微博我惊呆了……】
    【@豆浆油条：woc不是吧，我刚跟风买了一瓶，快递还在路上！现在就去退了！】
    唐湖的小号随便发些什么一分钟之内评论数量都会破百，换了新号“@买什么买”，半天才有两条野生留言，差距相当明显，不过就像江雀说的，现在还不到宣传的时候。
    次日，他又发了第二三条动态。
    【@买什么买：给你们看看这个自x乐园芦荟胶，广告上吹92%的芦荟含量呵护晒后肌肤，芦荟汁含量仅排成分表第11位，连酒精含量都比它高，估计实际含量不到2%吧？后面跟着的还是防腐剂，你呵护你妈呢？[图片]】
    【@买什么买：x美芦荟胶也别开心，还好意思自称国货之光呢，生怕别人不知道是拿芦荟冻干粉兑出来的吗？】
    转评赞人气依旧寥寥。
    江雀平常掐架掐的上蹿下跳，此刻却很沉得住气，新号一天只发一到两条动态，绝不刷屏。
    过年期间，多得是回老家拜年碰不了电脑所以只能玩手机的咸鱼党，微博流量倒比平日更好一些，几天下来，终于涨了几十个活粉。
    【吃瓜雀仔：现在主页已经有一批优质内容了，你用小号帮我转最新那条微博吧。】
    【一只福禄：ok。】
    唐湖当了几天咸鱼，见江雀那里终于来活儿，火速登录小号轻点转发，然后才想起来看看他发的是什么东西。
    【@一只福禄：先马后看//@买什么买：深扒那些真假混卖的网红大店，论造假，我们是专业的！[图片][图片]】
    九张长图依旧图文并茂，一共点名六家颇具知名度的淘宝店卖假货，各大网红铺子几乎中了一遍枪，不光中枪，连造假手段都扒皮得一干二净。
    一瓶大牌面霜只有上面那薄薄一层是真的，底层都是气味颜色相近的仿制品，如此作假，一瓶正品货便能拆出几十瓶仿品去卖，至于仿品的包装，则是从其他人手里收购而来。
    为了把戏做足全套，卖家甚至从国内将假货寄到国外，等物流走一圈寄回国时，便成了海外直邮商品。
    唐湖最初只是教过江雀几个区分假货和烂店的方法，没想到他真把那些网红店里的东西买了个遍来验证。
    不过这笔钱花的很值，自从有“@一只福禄”带来曝光，“@买什么买”最新一条有理有据的微博转发很快破了3000，评论区亦十分热闹。
    【@王远远：我还在xxx那家店买过东西啊！虽然和之前专柜买的不一样，但店家解释是版本不同，我居然信了。】
    【@vivian：所以我从来不在网红店买东西，没有一个靠谱的，全是赚粉丝钱[挖鼻]】
    【@明公子：有的店支持专柜验货也有假吗？】
    “版本不同”和“专柜验货”堪称假代购的两大杀手锏，一有问题便可以拿出此借口推脱，但护肤品又不是网游，还能隔三差五推出1.0或2.0版本不成？再说柜姐的眼睛也不是显微镜，只要不把adidas印成dasabi，不一定能分辨出真假。
    但买家一听见店主如此底气十足的说辞，便会信几分，若有心狠的，还会发一句“卖假货死全家”的毒誓。
    然而事实上这都是假店诈人的手段，难道发誓死全家就一定会死吗？
    这群人做了亏心事，或许也怕诅咒应验，可看见到手的钞票，也就什么都无所畏惧了。
    微博的美妆博主“@咪小乖”正是其中一员。
    她和大部分网红一样，头像用的是一张磨皮磨到亲妈都认不出的自拍，专做日韩代购，一支不知真假的网红唇彩能卖出上千只。
    【@咪小乖：本月店铺终于上新前段时间大火的“r国xx鲑鱼卵精华胶囊”啦，美白保湿抗皱一步到位，前50名返现10元现金哦！】
    【@买什么买：你说的“前段时间大火”是指挥一帮微商疯狂刷屏吧？见朋友圈卖不出去换个场地接着忽悠，还一步到位，怎么不吹里面含童子尿成分能返老还童呢？本质就是小作坊产品装什么外国鸡[图片]】
    【@风吹起纳兰容若的刘海：哈哈哈哈！】
    【@北疆：我就喜欢这种上证据的打脸方式。】
    屏幕另一端，“咪小乖”对着屏幕咬牙切齿。
    她当然认识这个新崛起的美妆号，“@买什么买”前期挂了不少淘宝店出来，她的店铺也在其中，这些天已经收到了不少退货消息，让人火大。
    【@咪小乖：鲑鱼卵精华的效果有目共睹，所以才在国外销量火爆，咪咪凭良心为粉丝家人带来优质产品，之前针对本店的所有不实消息，将考虑通过法律途径解决！】
    这条动态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几乎已经明示到底是谁在散播“不实消息”，还好江雀一向谨慎，所有提及的第三方全都马赛克处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说的哪家，不知道的借助百度搜索也能解码。
    以他的性格，哪怕因为不打码吃了官司，也是没在怕的。
    不过“@咪小乖”并非白当了这么多年网红，有几个铁粉能帮忙掐回去，不多时便有人摸到“@买什么买”，蜂拥而上占领了评论区。
    【@绵羊：咪咪姐可是s市名媛，家里又不缺钱，有什么必要卖假货？】
    【@漫长的六月：就是，你这么踩她肯定是自家东西卖不出去，酸都要酸死了吧！】
    唐湖在家刷着微博，看到类似的留言，先为“@咪小乖”抹了一把同情泪，果然，两分钟后江雀就开始发大招了。
    【@买什么买：我当然酸！某位沪上名媛估计就是用了自己家的小作坊产品，双眼皮也开了，鼻梁也隆了，一年进三次整容医院也不心疼钱了，还真以为活在ps里那个就是你的脸啊？[链接]】
    他放出来的这个天涯贴发布于四年前，是个扒皮网络红人真实长相的贴子，其中提到了校内网一个叫做“天使夏夏”的网红，就是后来的“咪小乖”。
    那时候的“咪小乖”还不如现在出名，所以扒皮帖回复寥寥，不过贴出了她在校内网发的高中时期照片，深紫头发露脐装，三角眼涂着浓厚眼妆，活脱脱一个非主流太妹，和现在尖下巴大眼睛的小仙女完全不同。
    【一只福禄：你从哪儿扒拉出来的照片？】
    【吃瓜雀仔：这种拉帮结派的小网红，怎么可能没几个看她不顺眼的“好姐妹”，贴子是别人私信给我的，叽嘻嘻嘻。】
    【一只福禄：你是老板你做主，不过扒皮真人会不会偏离了新号的运营内容？】
    【吃瓜雀仔：谁让她先招惹我，别说顶着一张ps过度的蛇精脸出来卖三无，就是造爱姿势不标准我都得挂出来嘲一波，你等着，我还有后招。】
    天涯的扒皮帖一经发出，“@咪小乖”那里登时安静半天，与此同时，江雀的后招准备就绪。
    【@买什么买：据说那个鲑鱼卵精华在r国很火？我现在就在东京，来来来，希望各大代购告诉我哪几个专柜在卖，我马上过去扫货[定位信息]】
    唐湖本想嗑着瓜子看戏，围观这场骂战几时结束，看见江雀发的最新动态忙不迭拨通他的电话。
    “雀仔，你出国了？”
    “对啊，她不是说东西是r国代购的吗，不找点证据怎么打脸？我正在京王百货呢，给你捎点什么东西不？”
    唐湖听他那边人来人往的背景音，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用，你开心就好。”
    ——为了掐架能赢，不惜花费五千多坐飞机出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
    江雀人在国外，上证据当然方便，实拍了几个地方都没有微商们吹的爆款产品，“咪小乖”的语气也软下来，开始往别的方向洗白。
    【@咪小乖：这款产品是我从朋友那里拿的货，或许小众了一些，但它的效果的确看得见，我自己也在用，现在皮肤已经好了不少！[自拍][自拍]】
    【@买什么买：刚开始还火爆国外呢，怎么现在就小众了？你不是说自己常年在s市和r国之间往返吗，别缩了出来面基@咪小乖】
    江雀用新号掐架掐得不亦乐乎，还未等对方回应，围观这起骂战的评论区先炸了一波。
    【@怕冷狐球：好久没见到如此有理有据的打脸方式了，不过看看这熟悉的点草风格……是你吗@吃瓜雀仔】
    【@兄弟网恋不：哈哈哈我也觉得像，雀家军何在？】
    人，可以不吃饭，但不能不搞事，但再这么搞下去迟早要出事。
    唐湖不想打国际长途浪费他的话费，于是发私聊消息给江雀：“你的掐架风格太明显了，收一收，再这么下去迟早得掉马。”
    “那我换个语气。”
    【@咪小乖：咪咪只想把最好的东西分享给各位粉丝家人，不想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流泪][流泪]】
    【@买什么买：天了噜！这位解解伶牙俐齿，珍素孝死本可人儿惹。】
    唐湖默默关掉手机：“……雀仔你的画风变得有点快。”
    无奈归无奈，她也没闲着，撰文将那款所谓刷爆r国的“鲑鱼卵精华”细细分析了一番，指出它其实是微商炒出来的三无货，包装成国外的小众品牌，实际上生产地就在国内，三证不齐，真实成分也很可疑。
    然后在江雀坐飞机返程时，上新号发布了文章。
    【@买什么买：我们仍未知道那天用的鲑鱼卵精华来自哪个国家，与其找网红发广告，你到是在包装上印成分表啊[长微博.jpg]】
    这个新号内容成型时，江雀便用手下的几个号转发过，也涨了不少关注，再加上骂战持续好几日，今天都大年初十了，评论区的氛围却喜庆如除夕夜。
    【@林鹿嘉：理据服，等回应！】
    【@二乔嫁我：卖假货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sakula：赌一根黄瓜肯定不是雀仔的小号，要真是他，现在那个咪咪已经跪下喊爸爸了。】
    “@咪小乖”被接连扒皮，早已坐不住，几天后终于写出了落落长的反驳声明。
    【@咪小乖：不要再骂咪咪的东西是三无假货了，粉丝家人们也知道，华夏是个山寨大国，咪咪家的产品这么好用，难免不会被人抄走，咪咪只能告诉你，它真的有效。
    我宁可三无，也不希望它被人山寨，就算没有证件又怎么样？我也不清楚我的粉丝家人为什么那么看重几个证，难道大牌子的化妆品就不能办.假.证了吗？】
    唐湖自认为见多识广，但一上微博仍然被这样的洗地言论震惊了，更让她惊讶的是，“咪小乖”的店铺照常开着，偶尔遭到差评，销量却还是有的。
    【一只福禄：费心费力掐了这么几天，难道最后其实没用？我看她那家店月销量还是有还几百。】
    【吃瓜雀仔：一部分智商不够的是真被忽悠瘸了，另一部分智商稍高的，买网红店是想碰碰运气，赌博而已。】
    一瓶大名鼎鼎的神仙水专柜售价1300块，代购那里600块就能拿货，既然网红店都是真假混卖，那总有发真货的时候，不然一水儿的差评还怎么让人上当？
    人们买这种店的东西，不是消费，而是赌博，用600块赌一个“说不定能给我发真货”的机会。
    【一只福禄：……说的也对。】
    【吃瓜雀仔：你不会真的以为我骂了这么多天，是要点醒这帮人吧？做戏给正常人看而已，只要能拉到普通人的关注就够了，脑残活得好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场扒皮之后，“@买什么买”一夜之间爆涨了五万活粉，终于积累到了第一批粉丝。
    等日后更新内容多了，把微博的每日内容稍加整理，发篇微信公众号文章便能巩固人气，但一味的掐架挑事有些赶客，还是需要唐湖做些有分量的内容。
    好在也不难。
    唐湖曾在娱乐圈底层摸爬滚打好几年，请不起造型师化妆师的时候，什么都得自己上手，说起衣着搭配和化妆技巧都头头是道的。
    这样的方法，一部分由她自己琢磨，另一部分则是从许明宣那儿学的。
    像她前男友这样，就是渣男前任最好的状态。
    唐湖从他身上学到了一切，然后他就再也没出现过，仿佛死在了世界的某个角落。
    好事成双，元宵节这天中午，她又接到了一通电话，是经纪人打来的。
    白至理语气透着兴奋，说话都有些咬舌头：“葫芦，你在《泡面兄弟》里的那个角色定下来了，准备一下等着进组吧。”
    ※※※※※※※※※※※※※※※※※※※※
    我要固定时间日更了，绝对说到做到，请组织放心！

 第 36 章

    唐湖去试镜《泡面兄弟》的时候说是年后出结果，等真正收到消息都到元宵节了, 看来其中经了一番波折。
    不过再有意外, 这个角色终究还是花落她家。
    待挂了电话，唐湖立刻甩掉拖鞋跳上沙发, 用包含吟咏的声调向世界宣布：“诸君, 我吊飞啦——！”
    “……湖湖？”
    开放式厨房里, 唐母放下切菜的陶瓷刀望过来。
    唐湖这才意识到家里还有旁人，轻咳一声恢复冷静：“妈, 我刚刚接到工作方面的电话，又要去演戏了，这几天会比较忙, 我走之前给你把钱留出来, 你在家里好好休息哦。”
    她能在宿舍里能当个开口就飙车的老司机，在家长面前还要装成乖乖女, 此刻春风得意挂在脸上, 也得尽量使用文明字句表达激动之情。
    “你这孩子, 那也不能往沙发上蹦，万一摔了怎么办？”唐母倒没听清她刚才说了什么，放下菜刀，又惆怅地叹口气, “以后这家里得我一个人吃饭了……”
    话未说完, 赶紧收住。
    在她眼里, 女儿不管长到多大都还是那个小姑娘, 但为工作奔波, 她也不能拖后腿，只好将所有忧虑闷在心里。
    唐湖自然看出来这点，从沙发上跳下来偎在她身旁撒娇：“妈，我忙完了肯定会早点回来，你别担心，过段时间就能在电视上看见我了。”
    “好，你注意身体，在外面也记得按时吃饭。”唐母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眼角绽开笑意。
    像唐湖这种出道不久的艺人，谈休息还太奢侈，接到经纪人的电话后，先去银行取了三万块钱，像个土大款一样将厚厚一摞钞票交给母亲维持生活，便离开家，专心配合剧组的相关安排。
    按导演组的原定计划，《泡面兄弟》年前便要准备好所有宣传资料，年后直接开机，谁料原来的女主角整容后遗症突发，一切又要重新定日子，留出的拍摄时间也紧张起来。
    唐湖确定进组后，首先要做的便是定妆和拍摄宣传海报，幸好一个花瓶女主工作量还不算大。
    她被造型师按在椅子上折腾了半天，换上白衬衫和暗红格纹半裙，未施粉黛，九十年代文艺女青年独有的复古感便扑面而来。
    “服装没问题，不过根据费导的要求，你演这个角色需要把头发剪短。”女造型师捻着她乌黑柔顺的长发，有些惋惜，“发质真好，留了很长时间吧？”
    唐湖轻笑：“以前留长发就是为了适应角色，现在不需要，那就剪了呗。”
    从前便有一位为了演绎角色而剪短长发的女演员说过，头发一年就可以长很长， 而机会，等一天就没有了。
    她的头发蓄了五六年，连高三时都没舍得剪，但为了保住‘杜鸢’这个角色，别说短发，剃光头都行。
    说完，唐湖静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听见造型师拿起剪刀咔嚓一声，将她堪堪及腰的乌发剪成了齐肩长度。
    碎发向后梳起，露出光洁细腻的额头，镜子里的人既像她又不像她，终于有了几分角色的形象。
    几天后，电子版海报制作完毕，《泡面兄弟》的微博官v正式开始宣传。
    唐湖在刷微博的时候，才看到自己在影棚被拍成了什么样子。
    电影的主宣传海报上是两位男主演，画面斜分为二，一半是站在90年代破工厂前西装革履的乔乐仪，另一半则是走硬汉路线的男主角安铭圣，穿着土掉渣的白t恤运动裤，却蹲在繁华的现代化街道上。
    两个人的风格对比鲜明，正好突出角色形象。
    当然，这毕竟是一部双男主的起.点爽文类奋斗片，唐湖演的‘杜鸢’已经算是最有存在感的女角色了，主宣传海报上依旧没有这个花瓶的身影。
    她只在乔乐仪和安铭圣的单人海报上分别露了个脸，占据角落里小小的一块，充分证明‘杜鸢’这个角色是脚踏两个男主之间的，碧池。
    唐湖的长相自然是不差的，但光凭海报上巴掌大小的画面就迷得路人虎躯一震神魂颠倒，明显是玄幻设定下才能出现的场景。
    她只希望别人看到的时候，能模糊想到一句“这个演员叫什么？好像长得还不错”，就算达到目标了。
    与此同时，[白鲸传媒]也顺势推了一波唐湖的通稿。
    不过‘杜鸢’这个角色在剧情中明显不讨喜，经纪公司硬要说“我们家小姐姐演碧池演得特别好哇大家快来看”，那像什么话？
    所以万年好使的敬业人设再次派上用场，[白鲸]的通稿里不光吹她在学校见义勇为，拍戏时也特别用心，总算营造出一个踏实敬业的新人形象。
    一番新闻轰炸下来，唐湖的微博大号亦涨了不少粉丝，明明动态没有发几条，涨粉速度却不输“@一只福禄”，可见艺人名气带来的天然关注度。
    二月的最后一天，《泡面兄弟》正式举办开机发布会，地点定在首都cbd的某家五星酒店。
    这场发布会与视频网站合作直播，阵势不小，媒体记者来了一窝，见剧组核心人员到场，快门按下时闪光灯的白光亮成一片。
    “各种收看直播的观众大家好，x酷娱乐直播间正在《泡面兄弟》开机发布会暨开机仪式的现场，可以看到现在走来的费导和各位主演为了配合电影的时间背景，都穿上了那个年代独有的服装……”
    唐湖早在后台与费导等人打过招呼，此刻安分地跟在后面，略微垂着视线走入会场，避免被闪光灯刺伤眼睛。
    她穿的同样是上个世纪流行过的衣服，海魂衫配白棉布裙，秀出一双又长又直的腿，天生东方古典韵味十足的五官适合走复古路线，骨相轮廓分明极好上镜，随便一拍便能直接出片，还省了自己租礼服的钱。
    等一行人进入发布会，场面铺开，气氛登时热闹起来。
    主持人和记者的问题都是冲主演去的，两大男主负责撑场子，唐湖这个花瓶就站旁边儿摆造型，也落得轻松。
    ‘蘑菇精，你别看我表面人模狗样的，实际上船袜已经褪到脚心了，好想蹲下来提一提。’
    ‘宿主千万坚持住，大庭广众提袜子你明天就得上头条。’
    新人能出名的机会太少了，为了在镜头前抢戏往往可以不要脸，不过唐湖也干不出这等事，只是在脑海里随便一说，余光发现摄像头对准自己，接着保持含蓄的微笑。
    她的注意力全都放在越滑越低的左脚船袜上，但这种发布会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便是每个到场演员都要被提问一次。
    “请问唐湖，你作为一个新人演员取代谢妃妃拿下这个角色，觉得有压力吗？”
    唐湖听见自己的名字猛然回神，唇角轻轻扬起，不至于露出太明显的反感。
    ——这是谁家的临时工记者？提问提得太没水平了！
    《泡面兄弟》的前期宣传没有明确提到有哪些演员加盟，但谢妃妃参演的消息早就传遍了豆瓣天涯，临开机才换演员，难免会有路人觉得她是天降关系户。
    毕竟唐湖在演那部青春校园片之前没有任何表演经验，连微博热搜都只上过一次，还是捆绑初恋妹妹炒出来的人气。
    但她总不能在发布会上直言相告，“原来的女主角整容整出后遗症了，所以才换我上位”，但不说明原因，“取代”这种词乍听起来的确像是她抢了谢妃妃的角色。
    台下人声寂静，按快门的嚓嚓声却持续不断，可见到场的人都想吃这口新鲜的瓜。
    唐湖思考了不过两秒，先向台下微微颔首，清晰的声音娓娓道来：“谢谢你的提问，虽然这不是我第一次参加发布会，但今天能和各位老师前辈一起站在这个台上，还是很开心……我觉得自己作为新演员，在几位戏骨面前首先应该保持对表演的热爱，工作方面主要也是听从公司的安排，相信能够在费导的指点下演好这个角色。”
    她平时没少跟经纪人吹牛逼，不过现在关于谢妃妃的话题却必须回避。
    唐湖围观过好几次“@吃瓜雀仔”的掐架，哪怕被掐的人态度服软，打算息事宁人，他都能从道歉里孜孜不倦地挖掘出一大堆黑点。
    今天只要在台上提到谢妃妃，不管是捧是踩，都会被别有用心的人曲解，所以最好的回应，就是不回应。
    唐湖声音带笑，气息四平八稳，东拉西扯给所有人戴高帽子，潜台词无非只有两句。
    第一，试镜是公司安排的；第二，角色是导演定下的，她这朵白莲花真是清清白白十里飘香，而且没崩经纪公司打造的敬业新人设定。
    费舟作为导演，同样觉得这个提问不太合适，便接过话题：“虽然这部电影是男人戏，但我相信她可以演出不一样的女性角色，至于怎么个不一样法，就得让各位等电影上映后去解密了。”
    光是导演出来打圆场，明显还不足以打消群众对八卦的热情。
    另一旁，乔乐仪低头看了看身上的条纹运动裤和懒汉鞋，笑得像只哈士奇：“费导说这部戏里的女性角色不一样，但我觉得自己在电影里的形象和现实中特别相似，尤其是穿衣风格，看来我平常就是走90年代复古路线的。”
    “……你是不是对复古有什么误解？”费舟和他私交甚好，指着二乔告诉各路媒体，“有件事必须告诉你们，他这一身根本不是戏服，而是从家里衣柜翻出来的！”
    “哈哈哈……”
    两人一个自嘲一个捧场，现场笑倒一片，原来的话题就此岔开。
    唐湖终于脱身，配合地扬起唇角，不着痕迹地往后挪了小半步，蓦地看见乔乐仪背在身后的左手比了个胜利的v字。
    开机发布会总算应付过关，外面正在散场，可闻讯而来的粉丝还没走完，几位主演也不方便从人海人海里挤出去，干脆在休息室坐着。
    唐湖倒没有被人拉去合影，所以第一个回休息室补妆，过了片刻见乔乐仪推门进来，露出稍微真诚些的笑容。
    “刚才谢谢了。”
    艺人被记者刻意刁难是常事，别人帮忙解围却不多见，她和乔乐仪虽然进了一个剧组，可毕竟也只在试镜时对过戏，还不算太熟。
    “没事儿，我刚出道那会儿也被问过乱七八糟的问题。”乔乐仪不以为意地掏出手机，“互相加个微博关注吧，记得给我点赞啊。”
    “……好。”
    唐湖就没见过这么容易打发的网瘾少年，打开微博，发现她登陆的还是“@一只福禄”这个小号。
    刚想换号，突然收到了朋友昨天发的私信。
    【阿敲每天都很饿：“我发现过生日可以延年益寿，因为生日过得多的人寿命越长”……我写的这条段子怎么样，感觉发出去一定能火！】
    【一只福禄：什么烂段子，举报了。】
    唐湖顺手回复他，然后切换大号关注了乔乐仪。
    在华夏影视圈，演电视剧艺人的观众基数大，演电影的逼格高，不过两者之间的鄙视链不如好莱坞那么分明，在某一领域火了，也能带着人气去尝试其他类型。
    乔乐仪却是纯正的电影咖，每年一部艺术片一部商业片轮着来，期间根据档期接广告或综艺，他的演技深得几个大导演青睐，长相又出挑，所以不演收视率高的电视剧，也不愁观众缘。
    举个实际点的例子，便是随便发条烂段子都能转评赞过万。
    【@乔乐仪v：
    今天08：22分来自我的滑板鞋客户端
    我发现过生日可以延年益寿，因为生日过得多的人寿命越长。
    @东芝：二乔娶我！娶我！】
    @风将游魂：乔乔开始走段子手路线了……这样也好可爱怎么破！】
    “……”唐湖觉得这条最新动态看起来有点眼熟。
    “@阿敲每天都很饿”的那条私信来自昨晚23点，而且很明显，乔乐仪估计破解不了微博的服务器，也不能在上百万用户里筛出一条300个粉丝的小号的私信。
    那么这俩人……
    唐湖心情复杂地握着手机，盯了坐在对面的乔乐仪一眼。
    兄弟，你好像掉马了。

 第 37 章

    此刻，这位掉马的大兄弟已经回关了唐湖的大号, 顺手给她的最新一条动态点赞：“怎么了？”
    “……没事。”唐湖赶紧低头, 对着小镜子补涂淡淡的豆沙色唇彩。
    乔乐仪还不至于发条微博都要扒拉出别人的私信照抄，他没这个技术, 再排除掉魂穿和脑电波窜频的可能, 只能得出结论——
    “@阿敲每天都很饿”和他是一个人。
    唐湖静默片刻, 觉得还是得再确定一下，不过这次没必要借助w233查ip, 而是切换到小号，又给他发了条私信。
    【一只福禄：最近见你上线不怎么勤快了啊。】
    算上之前那条，两条私信都处于未读状态, 直到乔乐仪美滋滋地摆弄了一会儿手机, 她才收到回复。
    【阿敲每天都很饿：这个月忙的要死，估计到四月份才能闲下来, 都没什么时间创作段子了, 我这一身的才华无处施展, 想想就十分悲伤。】
    【一只福禄：忙什么呢？】
    【阿敲每天都很饿：和一群并不太熟悉的男男女女过上几个月生不如死的集体生活，昼夜颠倒，没有休假，一举一动都必须按别人的指挥行事, 仿佛提线木偶……唉, 在这样的地狱环境下我真是越来越文艺了。】
    【一只福禄：……兄弟, 保重。】
    若是从前看到他这么满嘴跑火车, 唐湖自然是不会往心里去的, 但如今有了怀疑，结合现实再一联想，“@阿敲”说的不就是剧组拍戏的日常吗！
    那条段子估计是乔乐仪发错号了，但他这种关注度的明星，哪怕发了再删都会被人截图留证，还不如就这么留着，反正“@一只福禄”的首页动态全是雀仔这类民间大v，并不关注娱乐圈。
    明明是同一个人，同一条烂段子，用大号和小号发出来后得到的反馈却截然不同，想想“@阿敲”的评论区门可罗雀，再对比一下“@乔乐仪v”随便发什么都有迷妹表白……
    唐湖理清这点，为他永远不会实现的网红梦想掬一把泪。
    她虽然考虑过直接上去认亲，不过乔乐仪特意建小号就是为了放松，所以暂时不考虑揭穿，而是将全部心思放在接下来的拍摄上。
    《泡面兄弟》大体按照剧情时间线拍摄，背景主要分两部分，校园时代和社会时代，校园的取景地在隔壁的t市工业大学，待开机发布会结束，剧组全员便乘火车前往拍摄现场。
    t市工业大学创办于1900年，至今还保留着那个时代独有的建筑，年代感极强，在静谧的校园小径上走几分钟，立刻找到了戏中氛围。
    唐湖演的‘杜鸢’几套戏服都是裙装，这个季节春寒料峭，单薄衣衫难免冻得她腿疼，只好在衣服下贴满暖宝宝，然而暖宝宝贴得再多，裙子下摆都有一截小腿露在外面。
    她换好衣服出了保姆车，站在严刑拷打般的寒风里便是一阵颤抖，不得已把意识内的系统召唤出来。
    ‘蘑菇精，我要兑换技能[引以为傲的自制力]。’
    ‘兑换成功，请宿主注意，该技能无法与[我这个磨人的小妖精]同时使用。’
    说起言情文里的霸道总裁，其必备技能就是拥有引以为傲的自制力，而这个技能的使用方法则多半在床上，面对何等诱人的狂蜂浪蝶，总裁们都能顶着一张面瘫脸金枪不倒，只有在听见女主这个小妖精嘤哼一声时，全身的隐忍克制才悉数破功。
    唐湖最初在系统商城里翻到这个技能，还吐槽了半天，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当不当小妖精倒无所谓，她只希望自己别在寒风里哆嗦太久影响拍摄。
    幸好，技能兑换成功后寒冷带来的生理反应便不足为惧，虽然腿还是疼的，但她能控制自己不哆嗦了，所以拍摄也相当顺利。
    拍完三个单人镜头，随后是与男主演的对手戏。
    唐湖为了角色剪短头发，乔乐仪却特意将头发留长，打理成李奥纳多年轻时梳过的斜分式长刘海，一看便知是90年代摩登青年，追求潮流且家境良好。
    两人的这场对手戏是之前试镜时排练过的，‘杜鸢’追求霸道男神失败，躲在校舍后面抽烟解闷，被‘许青’发现。
    唐湖和他对过台词，便站进拍摄场地，听场记喊下那句万分熟悉的催眠咒语，精神完全与角色贴合。
    “action！”
    正值午后，她穿着纯洁无瑕的白色棉布裙，阳光洒满全身，指尖却用极其野性的方式捏着一支正在燃烧的香烟。
    由于气温还低，所以袅袅烟雾在镜头下格外明显，为画面平添一丝朦胧味道。
    很好，在[引以为傲的控制力]下，她闻见烟味也不想咳嗽了。
    唐湖倚着槐树，懒懒抬眸，冲高出她一个头的乔乐仪脸上吐出一口烟气，红润的舌尖在唇间若隐若现：“你看见孟博文不搭理我，所以特意过来嘲笑我了？”
    梦幻般的烟雾在两人之间散尽，显出乔乐仪怔忪如孩童的纯净眼瞳。
    剧情推移，她又弹掉烟蒂，肩膀微缩收起成熟风韵，变成天真而脆弱的少女：“我不喜欢他，难道还喜欢你吗？”
    妖冶和纯真一退一进，将尺度把握得极好。
    “我不是……”
    乔乐仪饰演的‘许青’连连摇头，垂下的视线却流连在她的唇间，满眼写着喜欢，从这一刻起开始沦陷。
    他身上有种矛盾的气质，天生一张在镜头下占尽便宜的巴掌脸，剑眉上扬，眼尾却忧郁地下垂，显出一种偏柔和的俊秀，方便向观众传递细腻复杂的情绪。
    单凭这一个眼神，心软的姑娘估计都得直接拉着他去领结婚证了，也就‘杜鸢’这种心黑手狠段数高的碧池，才能将两位男主玩弄在鼓掌之间。
    剧情走得无比顺利。
    “卡。”
    乔乐仪前一刻还沉溺在魔女的诱惑里，听见费导喊话之后，立刻收起所有面对女神的讨好体贴，拨拉着刘海去旁边休息了。
    唐湖闭了闭眼睛，这才出戏。
    w233看得很新奇：‘宿主，刚才他看你的眼神特别深情，我还以为被你迷住了，地球人变脸变得真快。’
    ‘都是演技，再说我也不差，你就不能专注赞美一下我的演技？’唐湖顺口回答，搓了搓手臂上冻出来的鸡皮疙瘩。
    ‘戏剧作为地球的特产，本质不过是用编造出的虚伪世界欺骗观众，我们星球的智慧体直接通过意识交流，所以不会说谎。’
    ‘靠，你是三体人啊？’
    唐湖在意识里白了这只相貌猥琐的蘑菇精一眼，开始准备下场戏。
    正事当前，比起舔颜，她主要把乔乐仪放在前辈的位置上，暗暗比较演技。
    这部电影里没有什么拼演技的桥段，所以两人也谈不上谁压谁的戏，不过乔乐仪入戏出戏的速度之快，确实令人叹为观止。
    上一秒还能凑在唐湖面前委屈巴巴的请求“女神女神你理我一下好不好”，下一秒就能对着场外抱怨“费导我好累今天什么时候能拍完我要回去打游戏”。
    ——很洒脱，很随性，好像在说“妈写完作业我想看动画片”。
    毕竟圈子里的人都清楚，乔乐仪越丧，越累，越不情愿的去拍，便越容易演出惊艳的效果，如果舒舒服服的吹着空调读剧本，反而会因为太过悠闲而ng一整天。
    用某位国际名导的话形容便是……“他除了演戏以外什么都干不成，但偏偏最不爱演戏，我能有什么办法？”
    乔乐仪是实打实的天赋型选手，大学时因为在网游里充钱把生活费花光了，所以跑到横店当群演赚钱。
    结果被名导一眼看中拉进剧组，调.教了一个月，出道便横扫华夏电影三大金奖最佳男配，获奖角色的那场哭戏更是感动无数观众。
    在那届金鞍奖的颁奖礼上，主持人看完提名角色的回放片段，一边擦眼泪一边哽咽着问：“乔乐仪，你在这一幕里表现出的绝望不甘的眼神感动了所有观众，请问你是怎样去揣摩角色的？”
    而乔乐仪抱着奖杯，诚恳回答：“一想到我在剧组里累了三个月，拍这场戏之前还因为睡过头没领到盒饭，导演说拍不过这条什么都不给吃，我那叫一个难过，看见镜头就哭出来了。”
    唐湖曾经作为出道五年都无缘三大金奖的演员，在电视上听见他这样说，是很想砸屏幕的。
    不过回到现在，乔乐仪当着片场所有人的面被费导拽进场地中央，嘴里还喊着“让我再刷一条微博，最后一条！刷完以后我陪你拍到晚上十二点”……
    真是让她神清气爽。
    唐湖的戏份不多，一天拍摄，大半天都在带妆等戏，闲下来便裹着羽绒服坐在拍现场外观摩学习，看了没多久，突然被经纪人拍了拍肩膀。
    白至理将她叫进保姆车，见四下无人，压低声音商量：“你既然已经进组了，后续的曝光就得跟上，和乔乐仪他们的合作都是天然热度，要不要发几个通稿？……这是公关那边的建议，我不太看好，你觉得呢？”
    他的话说得隐晦，唐湖一听却明白了。
    这类通稿，说穿了就是捆绑炒作，由经纪公司散播几个花边新闻，网上隔三差五出现的“xx和xx因戏生情”、“xx和xx片场不和”便是其中一种。
    尤其是纯靠吃流量的小生小花，几乎每拍一部戏就得换个暧昧对象，本体八成是打火机成精，天天不想着演戏光琢磨怎么擦出火花了。
    但只要不吹得太过分，被捆绑的明星也不会特意去澄清，再说被打脸抹黑更好，黑出来的热度也是热度。
    虽说吃相难看了点，然而不这么炒又不行。
    娱乐圈不怕你不要脸，就怕你装高岭之花，架子端得清高，没两天就得过气。
    唐湖思考片刻，摇头拒绝：“不好，我演的这个角色不讨喜，如果再和其他演员捆绑炒恋情更没有观众缘了。”
    尤雅雅之前提建议的时候，说过一句让她很受用的话，想要让碧池不那么碧池，就一定要抓住“中和”的概念。
    既然‘杜鸢’的形象这么婊，她真人就要正直一点，炒炒剧组和谐一家亲的氛围，哪怕路人体会不到碧池的魅力，也不至于太招人烦。
    再说乔乐仪在发布会上帮她解围，没有故意表现出友谊之上的好感，这种绅士风度倒让她很舒服。
    若是强行拉着他炒作，“@一只福禄”还有什么脸面去嘲笑“@阿敲”的烂段子？

 第 38 章

    唐湖否决了捆绑炒恋情的路线, 但该炒的人气还是要炒。
    [白鲸传媒]的公关借着电影宣传的东风, 顺势发了不少通稿，拿出手机一刷, 网上关于她的消息也多起来。
    【唐湖参演《泡面兄弟》, 剧照眼神戏很足】
    【谁说新人没没演技？费导盛赞唐湖有天赋】
    【北电双花分道扬镳？看看她们如今都在干什么】
    最后一条新闻是跟初恋妹妹的团队商量好的，先放消息暗示两人关系不和，等那部青春校园剧上映时再秀一波姐妹情谊，自己炒热度。
    当然, 通稿的重点还是放在营造唐湖勤恳努力的形象设定上，抓拍了不少她在剧组里向前辈及导演请教的照片, 到时候一发, 在当下热衷捆绑消费的娱乐圈里也是一股清流。
    唐湖用这种方式宣传，倒很博剧组里其他人的好感。
    费舟是港片没落后第一批北上寻求机会的导演, 逼格和经验都在, 最不喜欢进组的演员用黑料炒作，见她踏实，所以跟电影的宣传组提了一句，于是《泡面兄弟》的官方微博也放出了几支关于唐湖的拍摄花絮。
    一个酱油到不能再酱油的女主角，不是混在两位男主的花絮之间露个脸，有自己的专属片花已经很不错了。
    不过说到底, 观众老爷们还是爱看“xx和xx片场撕比”这类惊爆眼球的新闻, 她的通稿虽然发了, 人气也没有爆炸。
    天气渐暖, 取景地内一片春意盎然, 终于熬过贴暖宝宝都会冻到打颤的季节。
    午餐时间。
    唐湖拍完今天的最后一个镜头，总算能歇口气，在片场外找了个空位吃午饭。
    安铭圣作为两位男主演之一，从出道起便专注走硬朗帅气的风格，不过为人偏内向，唐湖和他在戏里都爱恨纠葛八百回了，戏外的交情也只是泛泛，此刻凑在一起进餐，相互笑了笑就默契地低头扒拉饭盒。
    大家吃的都是健身餐，清一色凯撒沙拉，莴苣叶拌着球生菜水萝卜，不放培根，只加了一个切开的白煮蛋和少许三文鱼。
    唐湖刚拿起筷子，蓦地听见旁边有人窃窃私语。
    “唐湖，我都看你吃半个月沙拉了，你难道不想吃烤肉吗？我知道你想，今天晚上收工以后咱们出去吃烤肉吧，我请客！”乔乐仪鬼鬼祟祟地凑过来，声音宛如撒旦低语，“你想想，那可是烤肉啊，沾满酱汁的5a级牛肉往铁丝网上那么一放，木炭在底下烧着，两分钟能听见油脂化开的滋滋声，而且我听说t市的煎饼果子也特别有名，首都都吃不着……”
    别说了，好饿！
    唐湖咽下期待的口水，一脸正直地拒绝他的请求：“不了，我觉得沙拉就挺好的。”
    她和乔乐仪相处时间不长，架不住他是个自来熟，跟谁都能聊到一起去，关系也进了不少，而且总算明白这人的小号为什么要叫“@阿敲每天都很饿”了。
    二乔是个吃货，纯的。
    来t市之前，他在网上做足了美食功课，将本地的精品餐厅都记在手机地图上，但是经纪人赵哥管得严，这么些天，愣是没有一次让他成功溜出剧组大吃特吃。
    倒也不是故意饿着这位当红演员，但除非是越吃越瘦逆天体质，哪个艺人不得在拍摄期间保持身材？
    乔乐仪见自己没机会单独外出，才想拉着唐湖一起溜，避开经纪人的管理。
    “我又不是山羊，一盒子草有什么可吃的。”他见诱惑失败，悻悻地将沙拉吃光，“对了，你有小刀吗？”
    唐湖警惕地往后仰了仰身体：“……你要通过割腕的方式向赵哥抗议？”
    乔乐仪放下塑料餐叉，下垂眼写满忧郁：“我又不是七八岁的智商，怎么可能因为一顿饭气得自杀，只是借来用一用……”
    唐湖在四周寻摸一圈，最后打开私人的化妆包：“修眉刀可以吗？”
    “可以可以，这个就行了。”
    乔乐仪从放在脚边的袋子里拿出一件淡海豹色的薄毛衫，衣服的双肩位置手工缝着晶莹剔透的小珠子，勾勒出线条，正好能弥补亚洲人肩膀不够宽阔的缺陷。
    他却拿了小刀，开始挑上面的线头。
    唐湖看得皱眉：“你要把这件衣服拆了？”
    乔乐仪随口回答：“赞助商给的，我觉得还行，就是上面缝的小珠子亮晶晶的太难看，所以打算拆下来再穿。”
    不愧为一条铁骨铮铮的直男，在等戏间隙，他把衣服上那些碎珠子一颗颗全拆了。
    唐湖默默围观全程，接回自己的修眉刀，表面冷静，心里已经学土拨鼠呐喊了好几遍：‘啊——我好想打人！不行，我要公报私仇，这辈子都不转发他的烂段子了！’
    虽然整个剧组弥漫着一种“我们是正经拍戏”的严肃氛围，不过演戏之外，最重要的还是为各家赞助商植入广告。
    《泡面兄弟》讲的是互联网公司的奋斗史，电脑、手机甚至几大门户网站便有了露脸机会，大大小小的品牌商早就找上门，连两位男主穿的西装也全是赞助得来。
    唐湖目前还没有赞助商青睐，戏里一切衣服首饰都是穿穿就得还回去，乔乐仪正在拆亮珠的衣服却是赞助品牌硬塞给他的，不要都不行，而且绝非过季款式。
    不过论起这部戏最大头的赞助商，当属某知名方便面品牌。
    尽管卖方便面的，听起来没有房地产或奢侈品那么高端，不符合少女们对霸道总裁从事行业的美丽幻想，但走的薄利多销路线，论盈利绝不输其他行业。
    该方便面品牌的老板甚至追加一百万，只为让乔乐仪在电影里端着他们家的泡面说一句“这个真好吃”的台词。
    尽管某些电影里广告植入之生硬，已经到了弱智的程度，然而出钱的爸爸才是真爸爸，哪怕是导演也不敢轻易得罪，毕竟广告费亦是电影收入中不可小觑的部分，比如前些年的《杜拉拉升职记》，光靠这项外快就抵回了拍摄成本，无论上映后票房多少都属于纯赚。
    唐湖当然对二乔羡慕嫉妒恨，不过这种情绪从诞生到消散不过几分钟，羡慕完了还得该干嘛干嘛，吃完饭，又忙着拍摄剩下的剧情。
    接下来的戏份，算是重头。
    ‘杜鸢’在毕业后无意间与两位男主重逢，爱意点燃，可惜男主‘孟博文’当年因为要专心课业而拒绝她，现在又以公司刚起步作为借口，对她的示好不闻不问。
    ‘杜鸢’气不过，便勾搭乔乐仪演的‘许青’套出机密资料卖给对手，害两人刚成立不久的互联网公司险些倒闭，挑拨两位男主反目成仇，可谓婊到了一定境界。
    故事后半部分，两兄弟从谷地爬上巅峰，摆脱碧池带来的不良影响，握手言和，重新成立的公司步入正轨，业绩蒸蒸日上，终于在美国上市。
    到结尾时，剧情还需要一段来回切换的画面。
    一边是‘杜鸢’孤零零站在纽约时代广场，背后映出万紫千红的霓虹灯招牌，拿出手机给她从学生时代暗恋至今的‘孟博文’打电话。
    电话当然是没人接的。
    因为另一边，两兄弟的公司历尽波折终于上市，‘孟博文’看着出现在美国证券交易所屏幕上的股票信息，激动得不能自已，跟好兄弟‘许青’紧紧拥抱，完全忘了这部戏还有个女主角。
    这是‘杜鸢’在电影里的最后一个镜头，她听着电话里无人接听的忙音，眼底噙住晶莹泪水，冲时代广场的巨幅荧幕露出微笑。
    这通电话，代表男主的事业成功，也代表她无望的爱情。
    然而那抹笑意不同于之前嘲弄或诱惑的婊气弧度，浅浅淡淡，却带着难得的真诚，宛如少女初见。
    这段剧情虽然只有一分钟，却得千里迢迢的跑到纽约去拍，还好唐湖进组那天就得到通知，早早办好了护照和签证。
    唐湖从前出国的次数虽然不多，但也不是头一回，心里没什么对发达国家的紧张期待，坐了13个小时的飞机，离开机场还没顾得上休息，便和剧组紧锣密鼓地投入工作，累得骨头都要散架。
    镜头不长，她入戏也特别快，站在人来人往的时代广场，才拍两条就过了。
    至此为止，在《泡面兄弟》的所有戏份正式结束，不过往返都要跟着剧组，所以大后天才能回国。
    但拍完了戏份，并不意味着她很闲。
    ——新晋演员好不容易公费来次纽约，还能干什么？
    ——肯定是扫货啊！
    纽约作为四大时装周的举办地点之一，虽然香奈儿等时尚泰斗级的大牌不在这里举办发布会，好歹也有calvin klein这类撑着门面，等到过了时装周，品牌方会直接给过季商品办个sample sale，特卖会。
    特卖会上的东西虽然都是过季款式或样板衣，却是正经的奢侈品，那些普通人看一眼价格就觉得肉疼的衣服鞋子甚至不是打折出售，而是无论原价多少全部一口价！
    尽管断码货居多，但便宜却是真的，一件三万美刀的皮草用十分之一的价格便能拿下，落魄凤凰不如鸡，而且还是白切鸡。
    论逼格，出现在这里的奢侈品，不比华夏路边喊着“江南皮革厂倒闭了”的小商贩高多少。
    唐湖演完两部戏后，关注度多了起来，终究需要些好衣服充门面，不能再靠淘宝货度日，是以提前在网上查清了特卖会的地点，前去淘货。
    她在脑海里吩咐万能的系统：‘蘑菇精，纽约我人生地不熟的，导航就交给你了，第一站在soiffer haskin，千万别带错路，我的英语水平还停留在how are you的那个年代。’
    w233在她的视网膜上投下一幅清晰的地图：‘宿主，我倒不担心你找不回来，而是怕你迷失在资本主义世界，答应我，不要轻易向糖衣炮弹屈服，谨记自己是个无产阶级战士好吗？’
    ‘放心，我早就想好需要什么了，不至于冲动购物。’唐湖低头看看手上提前写下的便条，‘最多买一个包和三套衣服，有多余的钱再来双高跟鞋，出席正式活动够穿就行，如果要出街拍图，还是在回国淘宝方便……说真的，每次算这些必要又没个卵用的支出，我都希望天降一个金主把曼哈顿商业街给我包下来。’
    她在没钱之前不考虑买那些天价的铂金包，但不得不承认，一款设计经典的大牌手袋，对衣着品位起到了巨大的提升作用，所以有预算了，还是得弄个好包撑场面。
    chanel适合干练名媛，dior自带贵妇风，年轻人想要个性也可以尝试balenciaga，她的预算不多，首选只能是简约百搭的款式，所以瞄准了一场fendi的特卖会。
    行走在纽约繁华的街头，那些听不懂的美式英语在她脑内自动过滤成了“原价199、299的东西现在只要99，心动不如行动，你还在等什么”，也乐在其中。
    唐湖一路晃到位于第33大道的特卖会现场，闻讯而来的本地人不少，熙熙攘攘跟买白菜似的，想拿到合心意的货只能靠抢。
    她开启[葵花宝典]，在人群里钻得如鱼得水，很快便淘到一双jimmy choo的高跟鞋。
    鞋子是百搭的浅灰色，仅剩一双，码数正好她能穿上，原价上万人民币的鞋子，打折后仅需一百美刀，说出去谁敢信？

 第 39 章

    纽约的sample sale偶尔还能看见欧美明星出没, 勤俭持家的名媛也买打折货，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唐湖自带被斯巴达三百勇士附体的顽强精神，抱着抢到手的jimmy choo从人群里挣扎出来，沉沉地吐了口气。
    w233带着强烈鄙视的电子音涌入脑海：‘宿主, 说好的有闲钱才买高跟鞋呢？你果然迷失在资本主义的腐朽世界里了。’
    ‘特卖会上不是人挑商品，而是商品挑人，赶上什么买什么吧，咱们无产阶级战士从来不挑吃捡穿。’
    唐湖面不改色的为自己扯借口：‘《来自星星的你》带火了这双高跟鞋……不对，这个时间应该还没开播, 总之它以后肯定会火遍亚洲, 远了不敢说, 未来十年，华夏的街拍达人我还当定了，当然要准备一双。’
    不光韩剧，连几年后那部讲述“霸道和尚爱上我”的日剧里，帅到天妒人怨的男主角也是给女主送了这双高跟鞋。
    不过为什么不送别的，偏偏是jimmy choo？
    这个牌子在亚洲影视剧里的植入程度, 由此可见一斑。
    唐湖不赞同普通人也被消费主义捆绑, 但她作为需要曝光的艺人, 必须费点心思和钱，为自己打造一个对时尚颇具造诣的艺人形象。
    w233可以共享她的心理活动，不禁感叹：‘买买买都能被你找到这么高大上的借口, 我这个外星人真是too young。’
    唐湖从购物狂热中恢复理智, 轻咳一声：‘这双鞋子百搭, 在没有赞助商愿意给我提供衣服之前，从出街拍通稿到参加活动都能穿，而且创始人曾是戴安娜王妃的御用设计师，说出去也有逼格啊。’
    ‘宿主，你知道的真多，都快赶上搜索引擎了。’
    ‘谁让许明宣以前天天在我耳朵旁边念叨，说得鞋子像他设计的一样，我听多了怎么可能忘。’
    jimmy choo的确对得起奢侈品的定位，鞋边没有多余的包边，后跟位置偏软，哪怕是细高跟，也能保证穿着者走路稳当。
    唐湖淘到的这双灰色款虽然不是11厘米的招牌款式，但8.5厘米的入门高度，足够她一个新演员应付大部分场合了。
    相比之下，christian louboutin的红底鞋虽然名气更大，但她1米7的个头实在不适合再登一双恨天高，否则会显得用力过猛……当然，根本原因是这家的特卖会得持邀请函进入，不对外开放。
    唐湖又跑了两场特卖会，避开流行元素太多的衣服，专注挑拣带点设计感的基础款，半天下来，才淘到一条合适的裙子。
    她选的长裙是带有一定灰度的豆沙粉，这种不饱和色彩在未来的时尚营销号口中有个专用名词，叫做莫兰迪色系，源自意大利画家莫兰迪常用的颜色。
    简单来说，便是通过在鲜亮的颜色里掺入大面积的灰调，传递出优雅冷静的风格，当然，皮肤不够白的人穿了就是地狱。
    唐湖天生肤色偏白，穿莫兰迪色出席正式而不隆重的场合正好，也能中和眉眼间的凌厉，拉近与观众的距离。
    时间已经不早，她拎着袋子溜溜达达，从大都会馆附近返回酒店。
    还没走到目的地，余光突然瞥见路旁有人在吃着汉堡喂鸽子。
    ——在广场旁边喂鸽子，的确算是一项品味十足的娱乐活动。
    梁影帝就曾经在采访时说过，他有时闷了，就直奔机场随便搭上哪班机，飞到伦敦，独自在广场上喂一下午鸽子，不发一语，当晚再飞回香港，当没事发生过。
    网友纷纷感叹，觉得这才叫生活。
    唐湖不知道她现在看见的这个人懂不懂生活，但知道他肯定吃的特别香。
    乔乐仪双手捧着加了双份芝士片的巨无霸汉堡拼命啃，他吃一口，掰下面包喂鸽子一口，再吃一口，再喂鸽子一口。
    肥肥的鸽子不怕人，就在他旁边走来走去，悠闲地啄地上的面包屑。
    唐湖本来想目不斜视地过去，不料乔乐仪先一步发现她，瞪大眼睛，满脸紧张地打手势。
    “嘘，我趁他们不注意溜出来吃东西，你千万别说！”
    唐湖四处看了看，慢慢走过去：“……还是注意点吧，你现在的样子被人拍下来，又得上一次热搜了。”
    乔乐仪穿着剪裁得当的墨蓝西装，碎发向后固定露出额头，一股华尔街精英范儿，手里拿着不合形象的廉价快餐食品，却正好带来强烈的视觉反差，拿相机随便一拍就是后现代主义摄影大品。
    不过蹲在马路牙子上啃汉堡，实在不像当红男星干出来的事。
    “拍就拍，我不在乎，反正又不是没被拍到过。”他满脸无所谓，看见唐湖手里提着两个袋子，“你去买东西了啊？”
    唐湖坦诚相告：“以后可能会出席正式场合，我没有太多合适的衣服，正好这边的特卖会便宜，就去买了两件。”
    乔乐仪眼底没有轻蔑，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腾出个地方坐：“其实不管你穿什么都有人挑毛病，还是学我当一只自由的小小鸟，爱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去。”
    他有一次穿着拖鞋跑下楼拿快递，结果不知道自己住处曝光，被蹲守在那里的记者拍个正着，又上了一次头条。
    那副见到快递小哥后欢脱的模样，在表情包界的流行程度，堪比发福的李奥纳多玩水枪。
    “@阿敲”的网瘾，估计就是因为在现实中不方便外出给硬生生逼出来的。
    “说得倒爽快，但我敢这么穿吗？”
    唐湖将袋子放在旁边，坐下解释：“别说每次走红毯都有女艺人因为礼服穿得不对上头条，光是在机场的便装随意了点，被拍下来都能成为营销号的写作素材。”
    她说的，便是日后能养活一票时尚博主和公众号的运营内容，这类账号专靠分析女性的穿衣打扮赚人气，男星自然也有，但关注度一向不高。
    似乎在华夏的传统概念里，男人不会打扮是天经地义，也就韩流当道时红了一批靠脸吃饭的偶像。
    所以乔乐仪能随便套上旧衣服下楼买菜，土出了个人风格，却不会有人追着他嘲。
    然而娱乐圈对女艺人，从来都是更苛刻，被挖苦一句“时尚噩梦”都是轻的，若是女星不慎走光，被镜头恶意地拍下来，路人也不会去谴责拍摄者，而是指着照片大肆嘲笑，为多了一条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兴奋。
    ——在这一年的华夏，似乎没人觉得这种行为有什么不妥。
    唐湖不奢求观众能从她邋遢的外表下挖掘出精湛演技，也不敢任性，力求先在圈子里稳扎稳打，再说以后。
    “听起来你比我倒霉多了，来来来，喝冰可乐。”乔乐仪拿起食品袋里的碳酸饮料递给她，“敬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祝你以后可以牛逼到没人能对你的穿衣风格说三道四。”
    唐湖一怔。
    两人在网上插科打诨，比赛一样掉节操，怎么一到现实中，交谈内容就往深沉哲学的方向跑？
    然而乔乐仪的声音足够低沉磁性，那句话娓娓道来时，足以窥见深厚的台词功底，将她从繁华浮躁的纽约城一下子拽入沉静古典的伦敦剑桥。
    唐湖捧着高糖分饮料，犹豫片刻，抿了一口。
    光知道你二逼，没想到你还是个文青啊？
    转念一想，乔乐仪也足够有当文青的资本，连他的名字都是出自《诗经》，“菁菁者莪，在彼中阿；既见君子，乐且有仪”。
    不过因为逗比上头条的次数多了，给外人的人设便固定下来。
    乔乐仪继续埋头啃汉堡喂鸽子，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以前有赞助商想让我在出席活动的时候穿女装出镜，让我给推了，可以把那个牌子介绍给你。”
    刚夸过你文艺，能不能把这个形象绷住了！
    唐湖无奈地放下可乐：“这个，愿意赞助你的女装品牌，说实话我有点不放心……”
    她的话还未说完，蓦地听见马路对面一声暴喝！
    “我说怎么找不着你，二乔，给我把那玩意儿放下！”
    来者是他的经纪人赵哥，生得人高马大，一看就能以一打仨，气势汹汹地过了马路往这边跑：“让你休息十分钟，结果跑这边偷吃东西，中午不是给你买沙拉了？”
    乔乐仪像被班主任发现上课玩手机的学生，乖巧且不情愿地交出没吃完的巨无霸汉堡：“我饿……”
    唐湖算是摸清了这位天赋型选手的性格。
    换作旁人，得到一个荧幕里小小的露脸机会得开心半天，他挑着剧本满脸不情愿地嘀咕着“好想回家打游戏”，却能成为艺术片大导的宠儿。
    他倒不耍大牌，不过是习惯性的消极怠工，必须被人拿鞭子在身后抽着才能前进。
    ——难道有演技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是的，可以！
    《泡面兄弟》的剧组在纽约第五大道的大都会博物馆搭场地，这座艺术博物馆几乎是游客必到的景点，不过导演只需要在门口的广场前，拍一个两位男主初到纽约的镜头。
    乔乐仪趁他们忙活的时候偷偷溜出来开小灶，此刻汉堡被没收，又被经纪人一路揪进了拍摄现场，满脸的生无可恋。
    唐湖提着东西跟过去，虽然没她的戏份，也想在旁边看一会儿。
    取景现场，巍峨厚重的博物馆在后方静静伫立，星条旗迎风招展，周围客流如织，还有不少游客好奇地望过来。
    新手光是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下入戏，便要花上好长一段时间。
    乔乐仪稍微补了下妆，被一群路人看猴似的围在中间，心不在焉地听费导说戏。
    “‘许青’这个角色家境不错，没吃过什么苦，他却窝在最穷的公司里奋斗十年才站在这里，所以这个镜头你要演出做梦一样的虚无感，明白吗？”
    乔乐仪使劲点头，还不死心地冲经纪人大喊：“你再给我吃一口，就一口！”
    赵哥无情地抢走汉堡，在场外淡淡道：“拍完这场，拍完这场我就让你吃着汉堡打游戏。”
    与此同时，摄像机开始启动。
    “action！”
    乔乐仪立刻露出一个茫然中透着欣喜的表情，冲着头顶的星条旗扬起笑容，眼底微微湿润，却没有哭。
    人在怀疑自己做梦时，会掐自己的脸颊或者拼命找方法验证，他却反其道而行之。
    “这是美国……”他声音变得极轻，生怕将自己吵醒，“博文，我上大学的时候没想过，窝在旧楼里写代码的时候也没想过……哈，我现在怎么来这里了？对了，公司要上市，我们走！”
    说完台词，又立刻扭头看身旁的人，眼神变得坚定而奋发，向前大步迈去。
    当然，另一位男主不在现场，一切都得靠他想象。
    “卡！”
    一条过。
    唐湖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服了，真服了。”
    ※※※※※※※※※※※※※※※※※※※※
    感谢梅花六x2 的火箭炮
    感谢指上诀念念入心藏的手榴弹
    感谢 a□□brx6、君南烟x3、skylarwx2、萧遥游x2、墨珑岚呀~、28395404、指上诀念念入心藏、喻子州、木叶、.nan.、新茶的茶、岁杪天寒、是波妞不是泼妞、三火的地雷

 第 40 章

    唐湖眼睁睁地看着乔乐仪拍完戏份之后冲向经纪人, 继续穿着西装啃汉堡, 满脑子都是大写的服气。
    说起来，在国内拍校园戏份的时候, 他的手机惨遭经纪人没收, 灯光一打，就完美演出了被女神甩掉后的心碎迷惘。
    这种特殊的入戏技巧甚至超脱了天赋范畴，得被归纳进玄学的范畴里。
    剧组在大都会博物馆前拍完这个镜头，今天就可以收工了, 唐湖搭了顺风车一同回酒店，省得再坐地铁。
    乔乐仪坐在六人座的商务车后排, 接着啃那半个巨无霸汉堡, 含糊不清地抱怨：“赵哥，你说你刚才让我吃完再拍多好, 这都凉透了。”
    在他旁边, 经纪人赵哥一脸冷漠：“要是让你舒服了全组都得陪着ng一天，我可担不起责任。”
    越是不让二乔痛快，拍摄才越容易出效果，要是允许他玩够了手机再进片场，那简直全身写满消极怠工。
    所以公司才特意换了这位五大三粗且蛮不讲理的经纪人，以便必要时使用武力镇压。
    赵哥抱着带纹身的手臂, 停顿片刻又提醒：“赞助商的衣服已经到位, 你回去挑一下, 这次回国得在机场出个街拍通稿, 摄影那边我也联系好了。”
    这年头, 明星都把机场当时装周的秀场用，但凡在一线城市的机场露个面，都得穿得美美的发一堆通稿新闻，展示时尚品位。
    然而大部分人都清楚，这类抓拍基本都是摆拍，明星们看似不经意的一张街头美照，背后都有一个包含化妆师和造型师的完整团队。
    所谓随意感，也不过是精心设计出来的人工产物。
    尤其是某些流量明星，出此类通稿的频率之高，几乎让路人以为该明星就住在机场地勤的员工宿舍，不然怎么天天往那儿跑？
    乔乐仪作为事业正旺的演技派，也要吃粉丝经济这碗饭，亦不能免俗，该炒的还是要炒。
    “麻烦……”
    乔乐仪刚吃完汉堡，一张俊脸闻言垮下来：“我不是跟你说少折腾这些么，我的梦想是当一个演技派，除了出席活动的时候听造型师安排，私底下穿什么属于隐私，我睡觉穿什么颜色的裤衩也需要买通稿啊？”
    “别碰瓷演技派，你是偷懒派的。”赵哥毫不客气地顶回去，视线一转落在唐湖身上，“你看人家，比你热爱工作，起码不会一眼没盯住就不知道跑哪儿浪了！”
    跟自家艺人相比，唐湖简直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又听话又勤奋，不作妖不搞事。
    跟乔乐仪合作过的女演员不少，想蹭他人气炒作的有，故意暧昧勾搭的也有，赵哥就没见过唐湖表现出超过合作程度的好感，倒比老牌影后还爱惜羽毛。
    这次《泡面》剧组来纽约，只能报销她自己的往返机票，经纪人便没跟来，不过即使一个人，她没戏拍就在酒店待着。
    不过夸完了，赵哥又难免嘀咕：她作为新人未免也太沉得住气了，搭上乔乐仪绯闻女友这趟车立刻能在网上火一阵，难道真的不想出名吗？
    “人家又没有你这样阴险的经纪人，我就是太单纯才被你骗了！”
    乔乐仪掬着一把辛酸泪，向唐湖传授人生经验：“湖啊，咱们这行来钱快，但你以后出名了一定要记得勤俭节约，以前公司让我跑通告都坐头等舱，在星穹湾租300平米的大房子，结果没过几天赵哥就跟我说钱花超了，我只好拼命接戏去还债。”
    ——不情愿工作的结果，是又拿了华语电影三大金奖的最佳男主提名，以及佰花奖的最佳男配角。
    诚然，佰花奖没有三大金奖的逼格那么高，更看重观众人气，但从那以后，乔乐仪也算闯进了主流电影圈。
    最重要的是，当时他出道还不足三年。
    “……”
    唐湖本来坐在后排美滋滋的看戏，闻言立刻收敛笑意，露出“我就静静地看着你装逼”的慈祥表情。
    又顺着经纪人的话劝道：“咱们现在拍的是商业片，曝光多一点是好事，费导应该也支持。”
    专心冲奖的文艺片，票房赚了属于意外之喜，商业片却不能这么任性，多少参与者指望着这项收入养家糊口，还是需要路人的关注。
    乔乐仪幽怨地扭头看她：“……你是不是被赵哥收买了？”
    唐湖神采飞扬地斜飞过来一眼：“什么收买，谁不想光靠演技就被观众记住？但炒作和实力之间的界限不能划得那么分明，没有这些虚的人气和炒作，有多少人会因为一个不认识的名字掏钱买票？”
    如果乔乐仪不是因为二出了境界，在网上有粉丝和话题度，他拍的那些闷到死的文艺片，能有多少票房？
    道理都是一样的。
    作为艺人，总不能一边嫌弃，一边心安理得的享受名气带来的好处。
    “嗯……”
    乔乐仪陷入沉思。
    说话间，商务车已经开回剧组集体下榻的酒店，位置比较偏，但在寸土寸金的纽约城还算便宜，硬件设施稍差了一点，不过是国内快捷酒店的配置，但出来拍戏又不是享受。
    唐湖跟他打过招呼，便直奔自己的房间，迫不及待地换上新淘回来的jimmy choo高跟鞋和d&g长裙。
    特卖会环境简陋，之前只是在身上比了比尺码，到底还没试过。
    她的真实年龄不到二十，穿这种豆沙粉的颜色也压得住，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左右看看，点了点头。
    扔在床上的手机突然连着震动几下，微信上有新消息发来。
    【江雀：江湖救急！@买什么买这个号已经好长时间没更新有质量的内容了，求葫芦可怜可怜我这只招人疼的小麻雀，你到底什么时候拍完戏？】
    唐湖坐在床上褪掉高跟鞋，握着手机打字。
    【一口湖：没忘你的事，我今天去了一趟纽约的特卖会，买完东西还拍了不少现场照片，正好可以让这个号做一期介绍，照片记得打水印，不然到处都是盗图[文档.doc]】
    【江雀：这个内容不错，但是能归纳进干货吗？】
    在国外的留学生无须介绍，便知道还有这么个能白菜价买奢侈品的地方，然而国内的人会因为看了这篇文章，就真的飞到美国去淘货吗？
    【一口湖：特卖会上的奢侈品虽然便宜，但一来不是当季新款，二来码数不全，不过要是发了这篇，粉丝会一种“奢侈品不过如此，在经济允许之前没必要节衣缩食买个包”的态度，传递精神而已。】
    【江雀：懂了，符合前期的运营风格，我去整理资料，今天晚上连公众号一起发。】
    微信公众平台问世已有几个月，头脑灵活的商人发现其中的商机，“@吃瓜雀仔”自然不肯错过热点，所以“@买什么买”的公众号一并做了起来。
    微博走的是段子快餐路线，博主真要长篇大论发些干货，倒没有人愿意沉下心浏览，更有甚者，还会高贵冷艳地点评一句“太长不看”，公众号的文章则不同，而且便于在朋友圈分享。
    江雀把微博上的东西整理成长篇文章，定期推送，一来二去，也有了两万多的关注者。
    唐湖将资料发给他，又想起今天还没上小号看过，随即登录微博，点开私信箱。
    最新一条，恰好是互关好友的私信。
    【阿敲每天都很饿：大v，有什么时尚资讯类的账号可以推荐关注吗？我想当小仙男了[期待][期待]】
    看来表面上不以为然，其实对形象还是很上心的，他若是真如平常那样消极怠工，也不会红到今天。
    唐湖唇角一勾，开始给自己打广告。
    【一只福禄：推荐关注@买什么买，还有同名微信公众号，定时发干货。】
    【阿敲每天都很饿：怎么首页全是掐架，靠谱吗？我以前找过一些时尚号，但关于穿搭基本上是一人一个说法，实在不知道该听谁的。】
    【一只福禄：每个人的风格都不一样，本来就应该自己摸索，试错试多了才能谈经验，不过这个号我和朋友一起弄的，应该靠谱。】
    “@买什么买”的女粉丝占80%以上，但是江雀不肯放过所有潜在流量，所以推出一些专供男粉的资讯，他自己衣品就不错，所以写起男士时尚指南的微博不难。
    【阿敲每天都很饿：好，去关注了！福禄你真是个好人，我要给你一万个么么哒！】
    唐湖冷不防被发了张好人卡，满头黑线地回复：“你可别，说不定我是一个老爷们儿呢。”
    《泡面》剧组拍完在纽约的所有镜头，次日便返回b市，闻讯来首都机场接机的粉丝举着横幅欢迎二乔平安落地，又过几天，街拍通稿也放了出来。
    【《泡面》剧组现身机场，乔乐仪雅痞风格帅翻路人】
    拍摄的一组照片里，他换上乳白拼灰鼠色的薄款长风衣，九分袖口露出一截白衬衣，增添层次感，下.身则抛弃了皮鞋的传统搭配，而是换上黑色马丁靴，利索且有型。
    在网上，这种高帮靴因为方便塞进内增高鞋垫，广受身高不足的男星喜爱，俗称“战靴”。
    但战靴穿不好绝对会显得腿短，尤其是timberland的经典款大黄蜂，帅气归帅气，蹬上以后立刻腿短十公分不是夸张。
    乔乐仪净身高1米84，明显无须再垫增高鞋垫，搭配与马丁靴同色的牛仔裤，无形之中却增加了腿长。
    经此一役，曾因为穿了土到爆炸的军大衣而上热搜的二乔，也能多少甩掉了时尚地狱的称号，他穿过的同款亦成了淘宝爆款。
    这组街拍图在粉丝间的传播范围不小，毕竟乔乐仪私下一向穿得随心所欲，好不容易有了正常偏帅的私服出镜，在经纪公司的助力下上了一次热搜。
    路人围观，迷妹舔屏，天涯论坛的贴子也盖起高楼。
    渐渐的，吃瓜群众们又注意到街拍里的另一个人。
    【是酒后：啊乔乔！乔乔终于穿了一件人的衣服！这次的赞助商给力！我已经查到牌子了，鞋子是dr.martin，大衣是……】
    【好人顾山：二乔这组街拍质量很高啊，不过有人知道他旁边那个是谁吗？那身衣服也挺好看的，求gns深扒！】
    【瑞子：一起演戏的新演员吧，我记得是北电的，指路粉丝楼[链接]】
    【我少女病：感觉唐湖这条裤子很好搭配衣服，好想知道是哪个牌子，有没有更清晰的照片？】
    【为什么不问问神奇海螺：[链接]这个是不是？里面有高清大图，挺适合日常穿搭的，我在搜同款。】
    唐湖又是劝乔乐仪认真工作，又是给他小号搜罗时尚博主，自然不是白白帮忙的。
    她早就想好了蹭热度的方式，但谁规定蹭热度就必须要炒恋情？
    ※※※※※※※※※※※※※※※※※※※※
    虽然不敢保证文里写的穿搭对每个人都适用，但可以提供一些思路参考，起码雷区是很靠谱的，腿不够长一定不要穿高帮靴，穿的话也要注意和裤子保持一个颜色

 第 41 章

    欲借东风上热搜, 方式并非只有一种。
    唐湖事先搭配好自己的机场街拍装, 从下飞机的那一刻起就没离开乔乐仪太远，在摄像师拍他时, 自然会成为巧妙的背景板。
    好在整个剧组一起行动, 她露脸也不算故意抢镜，有几张和乔乐仪说话的照片互动还算自然，存在感相当明显。
    如此一来，乔乐仪这组街拍通稿传播出去, 看到的粉丝或多或少都会留意到画面中的另一个人。
    唐湖的模样当然是不差的，齐肩乌发打造出蓬松轻盈的空气感, 斜一点对着镜头, 显得人更瘦脸更小，七分阔腿裤正好秀出小腿最纤细的部分, 轻薄的黑打底裤搭配同色尖头切尔西靴, 视觉上增加腿长。
    阔腿裤在华夏上个世纪80年代便有流行，那时还叫喇叭裤，低腰短裆，走起路来如同扫地，还一度成为流氓青年的象征。
    不过这个时间刮的还是韩风，放眼大街上, 到处都是丸子头和铅笔裤韩系搭配, 穿出效果的人却寥寥, 大部分都是车祸现场。
    毕竟亚洲女性以梨型身材居多, 修身的铅笔裤只适合细长直的腿型, 凡有双腿有一点不完美，穿上以后缺陷都会加倍放大。
    阔腿裤却是这类身材的福音。
    唐湖选的这条七分裤是温柔的雾霾蓝，高腰设计正好勾勒出腰线，裤腿宽度也是oversize，选这类下装的秘诀在于裤腿尺寸一定要宽的几乎看不出来穿着者真实尺寸，长度不要拖地，最多九分便足够露出下半身最纤细的部位，拖地则显得笨重。
    经纪公司自然为她发了机场街拍的通稿，虽然没有乔乐仪那么隆重，但他的女粉丝再多，偶像穿得好看也只能舔屏，总不可能去买男装自己穿吧？
    唐湖的目的，就是借他的关注度让路人留意到自己，再配合公司的宣传制造出第一波热度。
    各大论坛的帖子里，最初的讨论度全是[白鲸传媒]的水军操作，过了几天，才慢慢有了真实人气。
    有些人为了视觉显瘦，可以穿出丧心病狂的搭配，譬如未来几年，便流行过冬天露脚踝的穿搭法，配上低帮鞋，细细的一截脚脖暴露在萧瑟北风中，看起来的确很苗条。
    且不说在动辄零下十几度的北方这么穿会不会冻出什么毛病，一眼望过去，旁人只能看见脚脖子上冻出来的红皴。
    唐湖这身穿搭虽然不是目前最流行的款式，但不挑身材，露脚踝露的也很巧妙，上身后实打实的瘦十斤，最重要的是便于模仿。
    而一个女艺人，一旦让路人产生“她拥有的东西我也想有”的念头，就离走红不远了。
    ——总而言之，这次通稿的讨论度在网上不低。
    寒假结束，学校那边已经开始正常上课，唐湖回国后发完通稿却不能立刻出勤，而是马不停蹄地去参加《恋爱使者》的杀青仪式。
    商业片讲究曝光率，一般是开机办仪式，关机办仪式，首映礼当然还要再办，好在杀青典礼来的都是米浩的粉丝，不用她去撑场子。
    唐湖出席时只随便套了白衬衫和牛仔裤，搭配简单却足够清爽，她自认为不错，却在后台被许久不见的尤雅雅好一阵数落。
    “你今天就穿这身上台？”初恋妹妹穿着木耳边的长裙，一边看她一边摇头，“你在戏里演的是校花，好歹也穿条裙子吧？”
    休息间里还有旁人，唐湖不方便说得太明显，只好含糊地解释：“没必要太隆重。”
    圈子里的塑料姐妹情比比皆是，她说不好两人以后会怎么样，但抢风头也得分清场合，穿得太张扬的话，营销号第二天就得发文“唐湖心机出镜艳压初恋妹妹”，还不如炒一波北电双花，双赢。
    尤雅雅怔了怔，到底没忍住，抬手弹了她脑门一下：“阿湖，你真是……”
    “我刚化完妆，又不是什么好化妆品，你一碰再给我把粉底碰下来。”唐湖侧头去躲，“对了，电影的成片剪辑出来了吧，什么时候去配音？”
    华夏的影视剧拍摄，分现场收音和后期配音两种方式，演员在荧幕前必须露脸却不一定要用原音，拍完戏后另找人配是常有的事。
    一部分原因在于现场的环境不允许，比如横店影视城，每天都有十几个剧组同时拍摄，你在这边上演悲情的生离死别，搞不好隔壁就在气势汹汹地打鬼子，现场收音也不理想。
    另一种情况，则是明星自身的问题。
    流量偶像的演技之差，的确会让观众产生“我上我也行”的冲动，他们既要赶通告又要拍摄，忙起来同时轧两三部戏，哪儿有时间去背台词？
    这个时候，万能的数字大法便派上用场。
    偶像们只要在镜头前摆出面瘫帅脸随便念一句“我想对你说，一二三四五六七”，做出口型，再交给后期就够了，毫不夸张的说，是配音演员在拯救流量明星的演技。
    尤雅雅挑眉：“难道你要亲自配？”
    “难道你打算找配音？”
    她被问住，沉默几秒：“虽然我练过台词，也没想一开始就用自己的原音，再说我都准备进组另一部戏了……”
    唐湖倒不打算死劝，只是提议：“趁现在有时间还是自己上吧，以后只会越来越忙，别到最后演了十几部戏，观众连你的真实声音都没听过。”
    另一厢，米浩同样来参加杀青仪式，听她们低声讨论的只言片语，闲闲插话：“这种事不都交给后期吗，自己配音，那还要配音演员干什么？”
    唐湖定定地看着他。
    米浩年初开播的那部古装偶像剧就是全程数数，不过《恋爱使者》到底是部电影，他作为男一号也不敢随便凑台词，但后期找人是肯定的。
    校园剧现场收音其实不难，却因为他的缘故而改成全体后期配音。
    尤雅雅闻言，扯出个公式化的甜美笑容：“不能这么说嘛，我第一次拍戏总想自己试试，哪像米浩哥哥演过那么多部作品，早就不稀罕这些了。”
    米浩被捧得很受用，完全忘记自己出道以来就亲自配过一次音，而且那还是他被骂没演技骂得最惨的一部戏。
    唐湖冲尤雅雅使了个眼色，咬字牵扯出三分笑意，缓慢而清晰：“为了不让清洁工失业，你还得满大街扔垃圾吗？”
    米浩标准的校园王子脸僵了片刻，突然找到反驳点：“要是没有我，他们还不能赚钱呢。”
    唐湖嘲弄地扬起唇角：“我都不知道你这么大方。”
    他这种档次的明星，一人便可养活半个经纪公司，但配音演员的收入是外界难以想象的低。
    她在《恋爱使者》里演了个酱油女二，片酬都有十万，而整个后期配音团队的酬劳加起来，估计也是这个数字。
    最重要的是，为了顾全明星形象，片尾打字幕时通常不会给配音者署名。
    “你怎么说话的？”米浩听出她浓浓的讽刺意味，想起片场被压戏的事心情不快，扭头道，“连参加活动都不穿裙装，没有一点女人的样子，还是雅雅可爱，是吧雅雅？”
    “难道你很有男人味？”
    唐湖突然想起几年后流行的一个论调，双腿随意交叠，[王霸之气]全开，令人臣服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只有男人才能当伪娘，女人根本当不了，所以勇敢的少年快穿上你的女装，成为一个纯爷们吧。”
    米浩懵比：“……？？？”
    她说的如此有道理，他竟然无言反对。
    然而再怎么愣神，也察觉出这套歪理的不对，眉头一皱又想发火。
    尤雅雅适时地唱.红脸，纯真懵懂的眨着眼睛：“米浩哥哥，我觉得阿湖说话可有意思了，大家都是朋友，开个玩笑而已，你不会生气吧？”
    真是和的一手好稀泥。
    “开个玩笑而已”是把双刃剑，被恶意中伤想发火时，对方往往会摆出一副无辜脸如此辩解，让人听了更加火大，不过用得好，也可以拿来噎人。
    “我去洗手间。”
    米浩看了满脸傻白甜的初恋妹妹一眼，不好意思发火，怒气冲冲地摔门出去。
    尤雅雅转过头来，笑得一脸婊气：“不打算给他留脸了？”
    “你不是说开个玩笑而已么，反正以后也没什么机会合作，我也来两句大实话咯。”唐湖放下二郎腿关闭技能，那副太后娘娘的姿态顿时散去。
    w233已经在她的视网膜上自动唤醒，映出系统金灿灿的成就光环。
    ‘点亮金句：……’
    说话不分场合不叫真性情，叫蠢而不自知。
    刚才的话，唐湖可以说得更难听，但这件事传出去，估计就得被经纪公司无限期的雪藏了，以她的咖位，还不到咄咄逼人来展示自我风采的时候，所以先借着开玩笑小小的绊米浩一下。
    只有实力才能带来话语权，如果想畅所欲言，就必须往上爬，等到手握三大金奖的那天，才不会看这种毫无实力的偶像派的脸色。
    尤雅雅嗤笑一声，扯回刚才的话题：“你之前说的有道理，这时候还能安心磨练基本功，我尽量压一压时间去配音。”
    “这么快就决定了？”唐湖说了半晌话觉得嘴唇发干，摸出包里的润唇膏，对着镜子涂抹。
    “你说那些又不是害我。”尤雅雅摸了摸脸，仍然心有余悸，“天天看你顶着一张适合大荧幕的脸在我面前乱晃，像我这么美丽的人也觉得不顺眼，谁让我接不到电影资源呢？但你在学校里帮过我一次，做人要知好歹。”
    唐湖无奈：“你都打算拍遍全华夏的偶像剧了，还要来跟我抢电影的饭碗？”
    “我是喜欢言情剧，但没想过拍一辈子，谁让现在这种类型最火呢？”尤雅雅的目光顺势移到手上，欣赏精心修剪过的指甲。
    她将自己打造成了这个社会最喜爱的女性模样，楚楚可怜毫无心机，温室里的花朵一般柔弱，不过归根结底，是在利用规则较为轻松地往上爬。
    唐湖却不是这样，明明在蹚娱乐圈的浑水，可还是显得太硬气。
    尤雅雅担忧地瞥来一眼：“阿湖，万一你真红不了怎么办，那我跟你炒作多丢人呀。”
    “求求你盼我点好，行不行？！”
    唐湖总算知道这人能把好话说得多难听，左右看看，冲米浩空着的座位扬了扬下颌：“别担心我了，说说这位吧，最多三年他肯定过气，信吗？”
    她手握未来的情报，自然想起了这位当红偶像派的最终结局。
    这一两年国内的粉丝经济刚发展起来，优质偶像却没几个，还是卖方市场，的确给了流量小生敛财的机会。
    但年末便有一批在韩国打拼的艺人解约回来，米浩没有演技傍身，帅又帅不过人家，很快被取代，糊得亲妈都不认识。
    尤雅雅果然上钩，满脸怀疑：“……不信。”
    唐湖坏兮兮地笑了笑，眼波流转，自有一分轻佻肆意的味道：“敢不敢打赌？”
    “赌什么？”
    唐湖沉思，蓦地想起期末考试后大家一起聚餐，提议道：“一顿涮羊肉怎么样？”
    尤雅雅当即拍板：“行，咱们就赌这个，谁要是输了就请全宿舍吃最新鲜的盐池滩羊，不许反悔。”
    ※※※※※※※※※※※※※※※※※※※※
    说到国配，我永远喜爱童自荣老师.jpg

 第 42 章

    《恋爱使者》的杀青仪式举行完毕, 唐湖在为电影配音之余还见缝插针地赶回学校上课, 免得期末成绩太难看。
    直到拍完两部戏，她才攒出属于自己的第一波热度, 除了通稿和论坛的讨论度, 也在微博上时不时放一波自拍，于粉丝和路人之间刷个脸熟。
    当初一起上热搜的北电双花，尤雅雅走的是梦幻小仙女路线，乌发飘飘白裙胜雪, 充分满足了低龄粉丝和部分男粉对公主的所有幻想，如果唐湖想从中分一杯羹, 唯一的做法似乎就是强抢热度。
    当然, 这种招数没必要用。
    粉丝市场广阔，还没沦落到什么都要靠抢的程度, 制造新的热度就够了。
    以b市如今的雾霾天气, 出门半天就得蒙上一头一脸的灰尘，初恋妹妹那身又是露腿又是白色毛绒领大衣的打扮自然不适用。
    或者说，很多明星优质的出街打扮都不适合模仿，那些衣服穿在艺人身上叫增色，绝不适用于普通人。
    所以唐湖抓住这部分空缺，前期并不专心给自己营造人设, 而是走易于模仿的时尚路线。
    恰好, 与江雀联手打理的账号“@买什么买”运营步入正轨, 终于不需要靠四处挑事掐架拉关注, 从前的人脉便派上用场。
    【@买什么买：盘点新生代小花出镜私服, 连牌子都给你们找出来了[图片][图片]】
    这是江雀今天在微博上发的内容，微信公众号同步推送，对穿搭有兴趣的粉丝自然会点进去。
    正文并非唐湖专场，还罗列了几个同期出道的新艺人，但她自然在里面，而且还排在第一个。
    唐湖出现在镜头里的衣着风格，乍看上去没有当下流行的时尚元素当做噱头，细细分析，才能看出选衣的精致简约，对在校学生或刚工作的社会人来说很有参考性。
    这是唐湖为未来铺路的一环，时尚定位。
    “high fashion”、“超模脸”、“高级感”……这些词汇今年还没有流行开来，却在未来女明星通稿里频频出现，以至于后来，管你本尊长成什么样子，想吸粉先吹一波高级颜再说。
    形象定位不准确就开始盲目营销，被群嘲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什么热度都想蹭，结果是什么热度都蹭不上。
    说夸张些，叫名不配位。
    原因无他，这份“高级”并不真的高级，也是赶潮流的结果，但它和high fashion从来不是一回事。
    high fashion引领潮流，而非追逐潮流。
    唐湖出道走什么风格是跟公司协商过的，尽可能缩短试错期，考虑的是数年以后的将来。
    到那时候，女星们再纷纷吹high fashion高级颜，吃瓜群众自然会发现她的影子，感叹一句“原来xx这么早就开始走这个风格啊”。
    那些，都会成为她玩儿剩下的。
    ……
    浪潮如海工作室。
    当家艺人田柔姬凝视着镜中的自己，等造型师那双巧手给她的头发做最后定型，眼角噙着一抹藏不住的笑意。
    “这次配合剧组出通稿都辛苦了好几天，宣传应该也有成效了，等会儿休息一下，我请大家吃饭吧。”
    她在粉丝之间爱称是“公主殿下”，说话时也如公主一般带了三分傲气。
    话音未落，化妆间的几个助理和工作人员立刻轮流捧场。
    “一点都不辛苦，还是田姐自己人气高，这次肯定又能上热搜头条。”
    “田姐现在是当之无愧的微博女王了，那个周小茹都得输你一截。”
    “跟着田姐真好，庆功宴都不忘我们。”
    田柔姬虽然不稀罕这一两次热搜，听在耳朵里自然开心，拿出手机，想看看各个论坛上的讨论。
    不料，刚打开旧浪微博熟悉的热门话题页面，却出了意外。
    第一位：【恋爱使者首映唐湖大衣】
    第二位：【田柔姬机场大胆自拍】
    ——唐湖？
    其他人见田柔姬脸色不对，纷纷拿出手机刷新微博，表情也变得难以置信。
    在这一时刻，唐湖的名字如同尖锐长矛划破死气沉沉的水面，留下令人动荡不安的波纹，向四面八方扩散。
    “这热度是买的吧！”
    “田姐，她肯定买水军了，我知道[白鲸]签的这个新人，她才拍几部戏呀？”
    “小高说的没错，而且上面的话题一个小时一换，又不是24小时热搜，过一会儿就被你压下去了。”
    一个刚出道每一年的新人，压了她这个15岁就拍广告的前辈，任何安慰的话听起来都像在打她的脸。
    田柔姬沉下表情呵斥：“闭嘴！”
    这一发火，她也忘了自己同样买过水军。
    田柔姬就是传说中住在机场的那类艺人，三天两头便要上一回热搜，或者让经纪人联络粉丝，自行帮她刷个小时话题榜。
    反正营销在圈子里不算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所以她才如此依赖水军，正如工作室名字，[浪潮如海]，那水多的就剩下水了。
    ……
    另一厢，北电校园。
    唐湖上完学校的大课，回宿舍里压腿伸筋，也在手机上看到自己上了小时话题榜。
    皇天不负有心人，上个月她的通稿放出来还不温不火，随着时间推移人气反倒高起来，和那些热过几天后就不知道去哪儿的艺人截然相反。
    现在稳定的曝光也有了，不过数据只能当做大致参考，不可全信。
    在“黑红也是红”的营销策略下，出名变得太快太容易，哪怕是芙蓉凤姐也能在一夜之间走入网民视野里，所以某些艺人对营销的态度只有四个字，爱得深沉。
    ——拍戏也能红，炒作也能红，为什么还要干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然而唐湖可以不谦虚地说，此时的大部分艺人还认不清水军的作用只能锦上添花，做不到雪中送炭。
    铁打的观众流水的老公，颜值高又怎么样，再美能美得过二次元的纸片人？
    天涯豆瓣皆为水军当道，但总有一天浪潮会退去，归根结底，还得靠作品说话。
    w233感受到了她这份“我真是好单纯好不做作和那些妖艳贱货好不一样”的幼稚心理活动，在脑海里泼凉水。
    ‘宿主，你的理想很伟大，但现在红的还是那些流量演员，米浩都在跑新戏宣传了，你的下一部电影在哪儿呢？’
    ‘蘑菇精，你作为智能系统，为什么还要哪壶不开提哪壶，是觉得我不能把你从脑子里挖出来吗？’
    唐湖从跳跃的思维中回归现实，格外惆怅：‘我跑了两趟[白鲸]的总部，但大制作没机会，能挑的片子都是小成本偶像剧，堕胎劈腿撕女配，豆瓣评分不超过5分，一部分连名字都没听说过，估计最终连上映都困难，还不如《恋爱使者》呢。’
    她想在不轧戏的情况下尽可能多接戏，如果片子质量过得去，就再好不过。
    可惜这样的愿望，在圈子里属于奢侈品。
    普通演员的人生是不停地跑试镜，然后被关系户挤下去，她能拿下《泡面兄弟》的酱油女主角都算运气逆天了。
    ‘蘑菇精，你看系统商城里能不能兑换个金主包养我，再这么下去我估计真得滑向堕落的深渊了。’
    唐湖随口调侃，按下烦躁的心绪，正好听见扔在床上的手机震动不止，看都没看便随手接起。
    “谁？”
    “我主动给别人打电话的次数不多，而你是第一个问我是谁的——等等，你不会把我的号码也给删了吧？”
    听筒那端传来一把轻飘飘的男中音，尾音捏着骚里骚气的小调子。
    李若川有点紧张，换成旁人他可能还会觉得对方是欲擒故纵的玩心机，换成唐湖，还真说不准。
    唐湖看了一眼联系人：“没有，李公子找我什么事？”
    “你回b市了？”
    “对啊。”
    李若川轻笑一声，态度顿时变得极其霸道总裁：“让我猜猜——你在798艺术区是吧？我在金蔷薇酒店订了员工餐送过去，每个人都有份，十分钟以后我就到，你等中午拍完戏记得出来。”
    唐湖一时没听明白他的意思：“……啊？”
    李公子言简意赅地解释：“我来探班了。”
    只要没有保密需要，剧组拍戏时少不了各界人士围观打探，一部分是剧方联系的记者来拍通稿照片，偶尔也有粉丝探班，土豪粉还会自掏腰包送来山珍海味，慰劳拍戏辛苦的偶像。
    李若川这种类型，属于土豪投资人。
    这部戏是明远影业出资的，导演的咖位不低，他自然要搞好关系，所以特意买了东西慰问整个剧组，送来满满的大佬关爱。
    “探班？”
    唐湖总算回过味儿来，将右腿搭在书桌上伸筋，双脚离地后智商瞬间占领高地：“你跑到《泡面兄弟》的拍摄地去了？”
    “没错，是不是惊喜得说不出话？”
    李若川为了给所有工作人员一个惊喜，也想打算唐湖意外一次，来之前只知会过导演，到时候天降一个霸道总裁改善整个剧组的饮食质量，想来能获得一片欢呼。
    ——就结果而言，实在是太让人惊喜了。
    唐湖沉默良久，不忍心伤害这个傻孩子：“不好意思，我的戏份早就拍完了，所以没在那边……”
    “……”
    另一端，传来李若川难以置信的声音：“拍完了？！”
    “你不会以为只要剧组没杀青，所有演员都得在旁边待命吧？”
    电影开机不是按照剧情的时间顺序拍摄，通常挑角色多的镜头先拍，《泡面兄弟》也是如此，先拍主角们的校园时代，然后是结尾，最后再拍中间的奋斗期。
    所以唐湖的戏份也就集中在前半个月，早早拍完便离组去忙别的了，不然一部戏从头到尾待命，谁有那么多时间？
    李公子十分钟之后开车到艺术区，估计只能看见乔乐仪窝在旧厂房里写代码。
    “……”
    李若川在春暖花开的季节里，竟然感受到了寒冬腊月的温度，有点心碎。
    然而就连心碎的声音都慢了半拍。
    听筒两端，一时齐齐陷入无言的沉默。
    唐湖单手握着电话，觉得这年头的总裁行动力也太强了，事先都不商量一下：“探班就探班，又不一定非要见我，跟费导和主演搞好关系也可以。”
    “可是去见那些人属于应酬，剧组里只有你是我的朋友啊。”李若川小声嘀咕，“而且你朋友圈都不发自拍的，好长时间没见过了……”
    他的声音并不算低沉磁性，一旦低下来，余调便带了点委屈的小奶音。
    唐湖谨慎地提议：“下个月的杀青仪式我肯定在，要不然那时候你再来一趟……？”
    “媒体太多，而且我又不上台。”李若川悻悻的声音传来，“算了，我都已经快到艺术区了，等会先去跟费导聊聊，你的新片要上了吧，哪天一起去看？”
    明远影业主要经营院线产业，这段时间各大影院换上了《恋爱使者》的宣传海报，他当然知道上映时间。
    “大公子，咱就不能不看偶像剧么？”唐湖说着，换了左腿伸筋。
    她这些天挑的都是校园片剧本，一天好几个，实在有些眼晕。
    “先不说我和助理运着一车盒饭从市中心跑过去探班没见到你，那部片子是我家投的电影，在我家院线上映，我想看，难道不行？”
    唐湖被他振振有词的态度震得晃了晃身体，连连点头：“行行行，看看看，我请你包场看一天，满意吗？”
    “……那说好了。”
    那端的语气突然软下来，还带了点小开心。
    唐湖不好敷衍他，抓起桌上的手账本翻了翻日程表，语气诚恳：“电影上映前后我要到处跑路演，所以至少过一周才有私人时间，可以吗？”
    “我什么时候都有空。”李若川迅速应下。
    唐湖又聊了几句，估摸着他快到片场才挂断电话，觉得这年头霸道总裁的爱好真是太特别了。
    ‘宿主，通过精密的数据分析，我觉得这人可能智商不高，适合利用。’
    唐湖换小号登录微博，寻觅新的热点：‘什么智商不高，别糟蹋了别人的一番心意，就是去看场电影而已，他难道还能激动地把脑袋埋在枕头里蹭来蹭去？’
    另一厢，黑色商务宾利缓缓驶向798艺术区的停车带。
    李若川坐在后排座位，一张偏尖的巴掌脸神采飞扬，狭长的凤眼氤氲水光，嘴唇红润，放在韩国估计会是受欢迎的长相。
    他放下手机，脸上还挂着孩子气的浅笑，左顾右盼了半天。
    ——好想找个毛茸茸的东西把脸埋进去蹭一蹭！
    “李总，您找什么呢？”副驾驶位的助理急忙回头。
    “没事。”
    李若川抓起旁边毛茸茸的靠垫，犹豫片刻，把掌心放在上面蹭了蹭。
    ……
    五月黄金周，《恋爱使者》正式公映。
    唐湖和尤雅雅一起跑路演跑宣传，忙得脚不沾地，只能在飞机上补觉，等过了冲票房的第一周才闲下来。
    尤雅雅忙完路演，便要马上进组拍一部电视剧，在机场分别前，捏着她的手殷殷嘱托：“女艺人演了烂片不要紧，一旦有艳.照流出去就完了，前几年的艳x门还没凉呢，知道你酒量好也别喝多，万一失去意识被人阴了，拍下不雅照就等着过气吧！”
    ——话糙理不糙，真是异常实用的建议。
    唐湖心情复杂地点头：“放心，在你拿视后之前我不会过气的。”
    “说到做到，你还欠我一顿涮羊肉呢，未来的金三奖大影后。”尤雅雅听见提示登机的语音广播，冲她挥挥手，直奔贵宾通道。
    虽然对外叫北电双花，但两人毕竟戏路不同，这部电影之后或许再没什么合作机会。
    说不定忙起来，只能在电视或影院里看到对方了。
    唐湖目送她离开，拖着行李箱回到校园，顺便翻开背包里的手账本。
    她不爱用手机软件记行程，所以买了hobo weeks的日程本，薄而轻巧，上面用蓝色碳素笔写满小字，完成一项就划掉一项，成就感十足。
    从《恋爱使者》上映到《泡面兄弟》杀青这段时间，她都可以安心待在学校里上课，不过中途还插了一件事，就是带李公子去电影院看校园偶像片。
    唐湖回到宿舍，洗去全身疲惫，然后换了身万年好搭配的白衬衫和牛仔裤。
    以她现在的知名度，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绯闻，去见李若川还是得改装易服，不过只需戴遮阳帽和墨镜就够了，如果再戴口罩，哪个路人能看出来这人不对劲。
    夕阳西下，点点霓虹将这座繁华都城装点得愈发奢靡。
    唐湖直接买了地铁票，选的交通工具虽然不高端，但还能在天黑之前赶上电影开场，要是打出租车到中央商务区，估计就只能看见出片尾字幕了。
    b市高峰期的地铁，完全是对武力值和平衡度的综合考验，好比沙丁鱼罐头，人和人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只能厮杀出一条上下车的血路。
    唐湖好不容易挤进车厢，压低帽檐在角落找了个位置站住脚，开始闭目养神。
    身旁的人流汹涌，她的身体随着地铁运行节奏晃来晃去，突然感觉有人在摸她大腿。
    唐湖睁开眼睛，那只手带来的触感愈发清晰，而且还隐隐有从大腿转移到臀部的趋势。
    ……这是遇见高峰线特产的地铁色.狼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男人的地方，就会出几个败类。
    他们出于饥渴或某些正常人根本理解不了的原因，精虫上脑后不是家打飞机，而是外出骚扰正常女性。
    这类人选择的下手目标通常不是那些衣着暴露看起来就不好惹的大姐头子，而是柔弱普通，被欺负也不敢声张的小姑娘，所以并不是穿得严实就能避免地铁色.狼。
    而被骚扰的人往往不敢声张，害怕被报复，也害怕作案者那句万能的身体羞辱……“你长这么丑还意淫别人骚扰你？太饥渴了吧！”
    唐湖在上初中时，曾经在公交上遇到过类似的情况，当时她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在忍了一站后终于挤下车走回家，哭得眼睛通红。
    而她将这件事告诉父亲，换来的却是一句“小小年纪就不知检点，你要不往别人那边凑，谁会来摸你！”
    唐湖当时真的信了他的邪，以为是自己的责任，毕竟从来没有人教过她应该怎么办。
    然而现在，唐湖对着那只不安分的猪手，眼底泛起一种恶狠狠的兴奋。
    遇到类似情况千万别怕，大声呼唤寻求帮助才是最佳选择，她想了想，决定先不喊人，而是拉开背在胸前的双肩包拉链。
    里面有手机和钱包，也放着化妆包，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工具。
    唐湖在粉刺针和修眉刀之间犹豫一秒，还是选了前者，自从买回来后她便知道贸然上手挤痘痘可能会留疤，所以一直没用，眼下正好派上用场。
    这种小东西一头尖锐一头圆润，比农场里给牛打疫苗的针还粗。
    地铁车厢里人潮拥挤，连打架都腾不出一平米的空地，她至今还没看见色.狼到底是谁。
    然而再怎么拥挤的地方，也能允许一根细长的粉刺针穿过 。
    唐湖微微侧身，掩护右手握着的小东西，将力气集中在指尖，等那只猪手落在她屁股上的时候，毫不留情地拿尖头狠狠扎下去！
    有了[葵花宝典]加成，那根粉刺针立刻扎进咸猪手的手背肉里，浑浊的空气中多了一丝稀薄血味。
    “嗷——！”
    耳畔传来意料之中的惨叫。
    有个男人在大吵大嚷：“我的手都流血了！你干什么？赔我医药费！”
    唐湖侧头，终于在人山人海里看见了作案人，长得居然斯斯文文的，一点都不猥琐，但右手手背斜斜插着一根线香粗细的金属长针，正在流血。
    她绽开笑意：“想要医药费是吧，陪我上回头条啊。”

 第 43 章

    “想要医药费是吧, 陪我上回头条啊。”
    唐湖这句话音量不高, 又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所以没有被对方听见。
    斯文男捂着血流不止的咸猪手, 稀疏的眉毛疼得拧在一起：“你这人有病吧！我把你怎么着了就拿东西扎我？赶紧赔钱, 不赔钱今天别想走！”
    沿着他的右手背细细血流蜿蜒而下，很快有几滴落在地上，青灰色的车厢地板立刻多出一抹刺眼的猩红。
    “我也没说你怎么着我了啊。”唐湖听他这么不打自招，懒洋洋地歪了歪头, “我对准自己[哔]股戳了一下，怎么就戳到你手上了？”
    粉刺针不是什么正经武器, 所以达不到影视剧常见的钉穿手掌骨的恐怖效果, 她瞄准的又不是色.狼的眼珠子，戳也戳不死人, 就是穿透一层薄薄的手背皮, 挂在肉上了。
    看着流血不止挺能吓唬人，其实就是皮外伤。
    周围的乘客被争执声吸引注意力，又发现地上有血，在人堆人的10号线硬生生腾出一方不到半平米的空间，将两人围在中间。
    心思灵活的已经从只言片语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大城市节奏快压力大, 正好看场大戏, 慰劳疲惫一天的身体。
    于是一时间竟无人出来帮忙, 或好奇或探究的视线齐齐落在争执的男女身上, 甚至有人拿出手机开始拍视频。
    唐湖自然是不怕人看的, 演员在镜头前从来没有羞耻心，她能在全剧组的围观下撒泼打滚哭得满脸鼻涕，还觉得演得不到位。
    不过余光瞥见有摄像头对准自己，轻咳一声，换上文雅的用词。
    “诸位，我刚才就是把东西放进自己的裤子口袋里，不知道那儿什么时候多了一只手，所以这根针到底为什么扎在别人手上，您给解释解释？”
    她气沉丹田，声音明晰咬字标准，将事情经过传到每个听众的耳朵里。
    “哈哈哈！”
    话音刚落，四周立刻响起零零碎碎的哄笑声。
    谁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还不是你的手正好贴在别人身上了，活该！
    “……话里话外的意思还是说我摸你大腚了呗？”斯文男听她的嗓门这么大，有些恼羞成怒地指责，“你一个姑娘家，大庭广众讲这种话不觉得脸红？”
    女人脸皮都薄，所以他故意把话往下流了说，一脸看好戏的猥琐样。
    被咸猪手骚扰的小姑娘，往往不好意思高喊“有人摸我[哔]股”或者“有人性骚扰”，能大声说一句“你怎么老是往我这边凑”都算勇气可嘉的。
    这种忍气吞声的现象，与当下保守的生理教育不无关联，似乎总是忌讳谈起这些，唐湖上学时，便见过有些女生连看到生物课本上的“阴[哔]”二字都觉得不好意思，直接拿碳素笔涂黑了。
    唐湖的视线藏在镀了反光膜的飞行员墨镜下，没有错过他的小表情。
    想看戏是吧？
    专业演员现场发挥，朋友，来飚戏吗？
    她拿出师承德云社的精神：“对啊，不这么说还能怎么说？……‘你管不住自己人体的上肢末端还栽赃我’，是不是特别文艺范儿？”
    “哈哈哈！”
    围观的乘客笑得更开心。
    唐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好意思说出口的地方，这份理直气壮的态度说服自己，也在无形之中暗示旁人。
    真正该觉得丢人的是明明骚扰者。
    斯文男瞠目结舌的哑了半天，才被手背上的疼痛唤回神志，涨红着脸更换辩解方向：“睁开你的眼睛仔细看看，我缺女人吗？你自己饥渴病犯了贴到我身上，还污蔑我骚扰你，什么道理！”
    他穿着合体的白衬衫灰西裤，深蓝领带系出一个温莎结，看起来完全就是勤恳上班的中产白领，高中时说不定还当过班草。
    一副中上水平的皮囊，是这位地铁色.狼最后的杀手锏。
    斯文男上礼拜摸了一个小姑娘被当场抓包，也是用这招倒打一耙的，人们都喜欢好看的同类，而这种倾向会带来错觉，便是以为长得好看的就一定是好人。
    就连早些年的影视剧里，也倾向于让帅气潇洒的人来演主角，而反派的相貌大多猥琐丑陋。
    “真是丑人多作怪，往男人身上凑又说我摸你，不要脸！”
    他说完，得意洋洋的望着她。
    斯文男其实连骚扰对象长什么样都没看清，车厢里摩肩接踵，他不过从缝隙里瞥见半截细细的腰肢，于是趁乱摸了两把。
    本来以为不会被查出来，谁料碰上了硬钉子。
    那个女人虽然个子高挑，但没胸没[哔]股的，又是墨镜又是鸭舌帽，只有长得丑的人才把自己捂这么严实，被骂不冤枉！
    丑人多作怪？
    “谁在乎你缺不缺人，我只关心你缺不缺德，长成这个样子还贴上来，我什么时候看上你了？”
    唐湖第一次听到这么新奇的骂人词汇，流畅地取下墨镜摘掉帽子，露出一张偏素颜的干净真容：“我的美貌还说的过去吧。”
    “……卧槽！”
    壁灯将她的正脸照亮时，旁边有人小小的惊呼一声。
    明星和路人美女的区别，高下立判。
    唐湖站在人堆里至少白两个色号，俗话说一白遮三丑，所以无意间瞥过去也让路人觉得她是漂亮的。
    虽然这次出门只化了淡妆，但透亮的眼睛仿佛直击人心，哪怕穿着最低调的牛仔裤，也自带一股东方美人的惊艳。
    想用颜值优势给自己拉票？
    朋友，你找错人了。
    既然好看是种优势，唐湖当然不会放过利用优势的机会，慢条斯理的将一缕散落的发丝捋至耳后：“我上车以后就没动过地方，你的右手还是自己成精脱离管制然后跑过来的？有在地铁上骚扰姑娘狡辩的时间，为什么不先学着做个人？”
    反映慢些的围观者终于理清到底是谁对谁错，支援声此起彼伏。
    “这打脸啪啪的，声音太响了。”
    “我看你挺眼熟，以前没少在这条地铁线骚扰别人吧？说不定还有其他受害者，就是人家脸皮薄抹不开，你还真以为没人治得了你了？”
    “别说长得怎么样，普通人难道就能随便骚扰了？还一副摸你是给你脸的样子，恶心。”
    “就是的，赶紧道歉！”
    必须承认，这个社会看脸，不过并非万事都看脸。
    斯文男只有一张嘴，难以和整个车厢的人抗衡，掷下狠话：“别以为自己长的漂亮谁都得看上你！我摸你哪儿了？”
    声音僵硬得几乎变调，谁都能听出来他在紧张。
    “与其问我，不如问问你的右手啊？”唐湖简直要被他灵活多变的逻辑逗笑了，连反驳都懒得反驳。
    不漂亮是错，漂亮也是错？
    好在路人的围观热情已经被点燃，七嘴八舌地议论。
    “说辞一会儿一变的，你到底要不要脸？”
    “人家刚才戴着墨镜，话都让你说完了，倒打一耙够狠的。”
    “跟他费什么话，赶紧报警吧。”
    斯文男捂着受伤的右手在一方空地里傻站一会儿，惶惶无措，拨开人群就要逃走。
    此刻正好地铁到站，车厢门打开，到站的人也没有时间围观，包围圈消失，人潮开始向门口涌动。
    唐湖不方便堵在门口处，打算揪他出去，不料斯文男混在人群里挤下车，一时竟然没抓住。
    “你想往哪儿跑！”
    有个平头小青年一把抓住斯文男的领带，死死拽在手里。
    斯文男被他拽得踉跄几步，被人流推搡出去：“你要干什么！”
    “别走，我已经报警了。”
    “别呀，哥，多大点事儿值得找警察？”斯文男涎着脸求饶，见唐湖过来，脸色一沉。
    如果受害者觉得这件事声张出去丢人，下了车便会一走了之，就算警察来了也拿他没办法，但她偏偏不走。
    唐湖终于拨开人群，与这位平头哥在站台外汇合，闻言放下准备拨号的手机，笑盈盈道：“你死心吧，我是不会走的，当事人不在，你让人家怎么跟警察解释，我可不能寒了见义勇为好市民的心。”
    平头哥微微一笑，被妹子夸得有点羞涩。
    唐湖向他道了谢，用身体挡着地铁站出口的方向，一起等警察过来。
    想了想，她又给经纪人发短信将事情经过细细解释一遍，用微信报告了实时坐标。
    ——艺人但凡一点事出事，哪怕不告诉父母也得通知经纪人，谁知道舆论会将这件事情发酵成什么样子，所以一定要提前和团队商量。
    b市出警的速度不慢，但架不住这时候上下地铁的人多，等了片刻才有两个警察逆着人流过来，简单问了几句话，让三人一起去了附近的警务室。
    这种小案子用不着分开单独问讯，确定平头哥是报警者，又开始依次询问当事人。
    “姓名？”
    “唐湖。”
    “什么事啊？”
    唐湖指指旁边的男人：“他的手不安分，跑我[哔]股上来了。”
    做笔录的警察问过她的情况，又转向斯文男。
    “姓名？”
    “刘健康。”
    “你摸她了？”
    “没有的事！地铁上人挤人不小心蹭了一下，她还打我，还把我的手弄破了。”斯文男将受伤的右手和粉刺针一起拿给警察看，“大家看看，这就是凶器，我还留着证据呢！”
    尽管他的伤口已经止血，指缝里还凝固着干涸的鲜血，看起来倒挺凄惨。
    而唐湖这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又不像受了什么侵害。
    值班警察板起脸呵斥：“我认得你这张脸，自己管不住手，上回在地铁里被逮到的那个也是你吧，下次再抓住……”
    “她都把我的手弄伤了，得赔医药费！”刘健康小心翼翼地托着右掌，仿佛整个手都断了，“你看看都是血，我要求去大医院做个全身体检，不然就打官司！”
    不考虑受害人遭受的心理阴影，被摸两下又不是犯罪，不痛不痒的，所以地铁色.狼一旦被抓住顶多也就批评教育一番。
    唐湖却是实打实的把他弄伤了，这算故意伤害！
    “哎呦，我的手疼死了，都是她害的……”
    刘健康说完，又开始虚弱地呻.吟。
    “你想私了？”唐湖挑眉，冷笑一声。
    基层最常见的问题处理方式是和稀泥，能和解就没必要对簿公堂，这种芝麻大点的事情公了又不值当，他这么闹起来，怕麻烦的受害者只能选择私了。
    但是，凭什么让被骚扰的人忍气吞声？
    刘健康还想撒泼，警务室外蓦地杀进来一条五大三粗的糙汉！
    白至理带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瘦高男人赶到，对带路的警察连声道谢，看见唐湖无事才彻底松了口气。
    唐湖眼睛亦是一亮。
    她的经纪人虽然热爱绣十字绣和盘手串儿，但块头摆在那里，一看就不是善茬，可以拿来壮壮声势。
    不过和他一起来的那个人是谁？
    同时到场的西装男扫了刘健康一眼，冲他淡淡开口：“——赔钱可以，但是我司的艺人因为这件事形象受损，也希望你给予赔付。”
    “口气还挺大，你算老几啊你？”
    刘健康看见人高马大的白至理心脏狂跳，生怕自己挨揍，想到这里是警察的地盘才安下心来。
    说来可笑，当他在地铁上猥亵女生时最讨厌的便是警察，暗地里嘲笑那群人是披黑皮的狗，而当自己处于弱势一方时，又最希望受到保护。
    “你好，我是[白鲸传媒]的雇佣律师，授权打理旗下签约艺人唐小姐的一切诉讼事务，这是我的名片。”
    穿西装的律师客气地将名片递给他，说话内容却截然相反：“唐小姐是我司正处于上升期的重要艺人，出演的电影正在上映期，所以必须维护她的公众形象，我会尽快提起诉讼，这位先生有任何诉求或疑问，请到法庭上谈。”
    刘健康听得一愣：“艺人？”
    这漂亮娘们儿还是个明星？
    不怪他眼拙，华夏明星千千万，不是每个观众都对娱乐圈了若指掌，唐湖只在最近上映的电影里演了个女二号，还没到出门就会被群众认出来的地步。
    他能尽情对怕麻烦的普通人耍赖皮，但经纪公司养着专门的法律部就是为了给艺人打官司，真要杠起来，肯定是他输！
    刘健康低声下气地跟他商量：“那……那我不要医药费，今天的事情就算过去了……”
    “不好意思，诉讼是由我方提起的，你到时候专心等法院传票就行了。”
    西装律师说着，目光幽幽地望向唐湖。
    唐湖正在开启吃瓜看戏模式，察觉到他的视线，迅速回神。
    地铁骚扰恶心归恶心，对普通人而言不痛不痒，只能忍下这口气权当被狗咬了一口。
    [白鲸传媒]有自己的专属律师团队，哪怕不爱给艺人炒黑料，也不能错过天上掉下来的热度啊！
    但话又说回来，刘健康毕竟没有对她造成什么身体伤害，之前犯过的事，由于缺乏受害人指证无法追究，打这场官司能捞到多少钱和热度？
    唐湖从西装律师看穿一切的表情里似乎明白什么，无所谓道：“我都签合同了，全听公司的吧。”
    刘健康再老赖，又怎么辩得过专业律师？
    不仅一分钱的赔偿都拿不到手，还得带着他的皮肉伤拘留十五天，彻底长个教训。
    有了西装律师的参与，这场扯皮立刻从刺激的绝地求生变成高端玩家单方面吊打小朋友，最后他又下达通知：“当然，即使你受到处罚，我司肯定也会为了保护艺人形象，公开澄清此事。”
    “你说什么？”
    刘健康确信要被拘留半个月时窝了一肚子火，此刻后背又缓缓渗出虚汗，将白衬衫黏在身上。
    ——公开澄清，意思就是还要曝光吗？
    他不过摸了几下女人，又没杀人没放火，比强.奸犯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凭什么要受到这种程度的口诛笔伐！
    然而这帮人全是吃软不吃硬的性格，他不敢厉声，只好点头哈腰地求饶：“我就是一时鬼迷心窍，不该要赔偿，都道歉拘留了还想怎么样，能……能不能别说出去，我有正经工作，还有女朋友呢……”
    唐湖轻蔑地瞥来一眼，语重心长地安慰他：“放心，你很快就没有工作也没有女朋友了。”
    刘健康的躯体打了个激灵，脱力地跪倒在地。
    ……那只手伸出去的时候，他真的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纷争终于告一段落。
    唐湖一身畅快的从警务室出来，再次跟帮忙报警抓人的平头小青年道谢：“不好意思，耽误你时间了。”
    平头哥看着她的脸，新奇地追问：“妹子，你还是真个明星啊？”
    唐湖故作谦虚：“才出道没一年，演的电影最近刚上映。”
    “那你给我签个名呗。”平头哥说着从腰包里翻腾，却什么都没摸着，“坏了，出门没带笔。”
    “你又不是我的粉丝，没必要搞这些虚的，今天这事儿真的多谢你，当时下车的人那么多，要不是你伸手拽住他差点就溜走了。”
    平头哥却不依不饶：“你给我签一个，说不定以后就认识了。”
    唐湖只好打开背包，从手账本里撕下一页纸，写好自己私下练过无数次的潇洒飘逸签名交出去。
    平头哥将那张纸小心叠好放进腰包里，笑模笑样地走远。
    “白哥，其实这是第一次有学校外的人找我要签名，不过居然不是我的粉丝。”
    唐湖凝视着他的背影感慨万千：“……我这算不算把自己安利出去了？”
    “安利个球，看见你的短信把我吓了一跳，还以为在地铁跟人干架呢，拿起手机就往这边跑。”白至理屈指，轻轻敲了她额头一下，“得亏知道先跟我商量，这件事值得表扬，别什么事都自己处理。”
    做经纪人最怕的，就是被手下艺人瞒着公众知道但自己偏偏不知道事情，真要翻了船，他想帮忙公关都晚了一步。
    两者的关系从来不是敌对的，他指望唐湖赚钱，自然事事为她考虑。
    “白哥，你也准备够充分的，还知道带个帮手。”
    “这是公司法律部的律师金文郁，金律师，你们之前应该没见过吧？”白至理这才想起为两人互相介绍身份，“金律师，这是咱们公司刚签下来的小唐，以后她有什么事估计都得麻烦你。”
    “你好，辛苦跑一趟了。”唐湖赶紧和金文郁握了下手，视线不经意间和他对视，看见了一张洞悉万物的精英脸。
    金律师。小唐。
    光听这两个称呼的差别，就知道以她的咖位目前还得多靠对方关照，也不排除是白哥在帮她卖乖，万一那人是个古美门研介，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他。
    白至理抬头看了看引路牌，辨认出停车场的方向：“别在这儿假客气了，赶紧回公司商量一下这件事后续怎么处理，你在地铁绝对被人拍下来了，还不知道公众后续会怎么反应，但不能因为这种事情就影响上升期的热度。”
    “好。”唐湖刚迈出一步，表情又迟疑起来，“白哥，我好像忘记什么事情了，还挺重要的。”
    “什么事？”
    “你别打岔，我肯定能想起来，给我五分钟绝对能想起来！”
    白至理推了她一把：“胡思乱想什么，我保证不是大事，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跟我去公司商量一下。”
    ……
    朝阳区，明远影院。
    李若川玉树临风站在位于地下一层的电影院入口，从皮夹里掏出二百块钱，招呼助理：“帮我去一楼买两杯鲜榨橙汁，我得在这儿等人，走不开。”
    十分钟后，助理端着两杯橙汁回来，交给坐在休息区最显眼处的大少爷。
    “放着吧，你不用陪着我了。”
    李若川抬手看了看audemars piguet的皇家橡树腕表，满怀期待。
    记得上次在高层餐厅共进午餐，唐湖连口甜点都没吃，估计也不会喝碳酸和糖分勾兑的饮料，所以还是鲜榨比较靠谱。
    半个小时后，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唐湖没有出现。
    一个小时后，他喝完自己那杯橙汁，然后喝完唐湖那杯橙汁，跑了三趟厕所，她还是没有出现。
    打电话没人接，发微信不回复。
    坐在休息区等着进放映厅的观众已经换了六批，唯一不变的风景就是李公子。
    他坐在自家的院线门口，高定阿玛尼男装写满六个大字。
    ——弱小，可怜，无助。
    李若川委屈巴巴的掏出手机，终于在微博上看见了唐湖的消息，而且还是头条。
    ※※※※※※※※※※※※※※※※※※※※
    小李：生活终于对我这只小猫咪下手了.jpg

 第 44 章

    【#10号线女乘客怒喷色.狼#】
    【#黑帽女#】
    【#唐湖地铁遇咸猪手#】
    三个话题先后窜上热搜, 速度比坐火箭还快, 讨论的都是同一件事。
    当时的地铁人山人海，好几个围观者都拍了清晰度颇高的视频传到网上, 不过直到事态发酵后, 才被路人扒到出现在视频里的正主是唐湖。
    又过了一天，“#唐湖地铁遇咸猪手#”这个话题已经稳稳坐上热搜头条，连花钱买都不用。
    ——新艺人坐地铁出街还被色.狼骚扰，听起来真是太稀奇了。
    一时间, 这条热门话题下挤满讨论。
    【摸到女明星的哥们儿真是赚了，怎么就没袭胸？】
    【明星也坐地铁？够接地气的。】
    【我艹想想就爽。】
    【10号线是吧！我也在那里被骚扰过, 当时不敢喊现在想起来都恶心, 咸猪手怎么不去死！】
    【这个话题下傻逼含量超标了，冷嘲热讽的那些人祝你全家被骚扰。】
    女艺人一旦和性扯上关系, 哪怕只是擦边球, 舆论就不会说得太好听。
    如果是普通人遭遇类似情况，人们说不定还会同情，但谁让她是明星，当然要承受更多无理的调侃。
    除了少数有过类似经历的女性心有戚戚焉，大部分还是调侃围观，毕竟视频里的唐湖咄咄逼人, 表现得实在不像受害者。
    [白鲸传媒]总公司, 一间小小的办公室。
    白至理泡了一壶绿茶降火, 盯着袅袅上升的水蒸气出神：“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不算桃色新闻, 但也没法把你包装成受害者……对了，你跟初恋妹妹那么熟，学学她装可怜，上微博哭诉那个男的多过分，再呼吁一下粉丝出行注意安全算了，这样大部分人都会同情你。”
    这是最保守的公关思路。
    受害者必须表现得像个受害者，才能引起舆论的偏爱，如果她不哭不闹，挺直腰板给自己讨个说法，对方反而会觉得她咄咄逼人。
    “白哥，你以为我哭哭啼啼的，就没有人拿着放大镜找黑点了？”唐湖拿过玻璃茶壶，先给自己倒了杯水，“我有个朋友说过，只要方法够巧妙黑的都能洗成白，更何况这件事我本来就没错。”
    白至理蹙眉：“你自己有办法？”
    圈子里双商和演技均在线的艺人屈指可数，大部分流量明星离开被包装出的人设，只能在各种直播节目上暴露智商了。
    在他眼里，唐湖演技说得过去，但还真不相信公关水平能有多出色。
    唐湖呷着滚烫鲜甜的茶水：“目前没有，让我想想啊……”
    “得了吧，我再去一趟公关部，您接着喝。”白至理见她这幅举重若轻的模样，气得站起来往门口走。
    唐湖故意忽视他语气里的恨铁不成钢，继续品茶，手机蓦地震动两下，微信上多了一条未读信息。
    【江雀：我拿你的素材剪了个视频，你看好不好玩[文件传输]】
    唐湖刚看见“剪了个视频”这五个大字，立刻从后脊窜起一身冷汗！
    能让江雀钟情不已的视频形式通常只有一种，就是鬼畜。
    她怀着遁入佛门的空惘心情打开视频文件，《unity》节奏感极强的电子乐前奏响起，伴随着如珠落玉盘的清脆的“fa♂fa♂fa♂fa”声，画面开头缓缓浮现一行大字——
    “《黑帽女侠rap大战地铁色.狼》by雀仔仔今天也爱搞事情”。
    素材来源于当时车厢里路人拍下的视频，画面里最先出现的是那个斯文男的脸和声音。
    “我把你怎么着了，就拿东西扎我，我一个姑娘家丑人多作怪，我的脸上长了长了许多怪物(划掉)，长了许多屁股（平头哥语音出镜：我报警了）。”
    很好，每一句都压在节拍上。
    唐湖还没来得及笑出声，随即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你的右手成精，我的右手成精，你的右手缺德缺出文艺精。”
    唐湖默默看着地铁色.狼和她的声音交替出现，视频长度只有一分半，却是她一生度过的最漫长的时间。
    90秒之前，她还打算遁入佛门，90秒之后，她只想圆寂。
    今年还没出《华夏有嘻哈》这档综艺，所以battle的概念并未流行开来，江雀的选题倒时刻走在时代前沿。
    【一口湖：……剪得不错。】
    【江雀：其实我最初找了不少你的采访视频，拿来做素材效果应该更好，但一旦涉及到现实中的明星形象，你就不好借此打翻身仗了。】
    【江雀：为了忙你的事情，我从昨天到现在可是只吃过一顿饭，睡了两小时，做鬼畜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容易，3分钟的视频时长，从收集素材到剪辑成型至少需要一周。】
    他在b站是个小有名气的up主，时不时发一些自剪的鬼畜视频，平均播放量能破六位数，自然有发言权。
    唐湖却盯着这两段话看了片刻，微微一笑。
    雀仔不吃不睡的也要帮忙，肯定不是想学雷锋，而是拿着商品来找她要价的。
    【一口湖：买这个视频加你的推广，打包费多少？】
    【江雀：给你个员工价，三万，我用‘@扒皮侠’这个号转发。第一步洗掉被骚扰这件事与性之间的联系，彻底娱乐化，第二步该怎么做，“@一只福禄”比我清楚。】
    寥寥数语已经把公关思路介绍的清晰明了，此时微博的流量还没有爆炸，千万粉丝的营销号屈指可数，“@扒皮侠”就是其中一个，推广价自然不低。
    唐湖思索片刻，先从自己的账户上划了三万给江雀打过去：“先谢谢了，你上来就把视频发我，这笔钱哪怕我自掏腰包也该给你。”
    如果她现在翻脸，拿了视频自己去公关，江雀白忙一场还拿不到钱，不过[白鲸传媒]除了正常营销，不一定愿意为这种小事再花三万。
    反正最省心又保险的方法是不回应，等过一阵热度也就下去了。
    但如果不说清楚，这件事会永远梗在她心里。
    半个小时后，白至理推门进来，唐湖招了招手，拿起自己的手机点开视频。
    “白哥，我给你看个宝贝。”
    白至理费解地凑过来，见到标题皱了皱眉，随着音乐响起表情更加复杂，开始还顾忌她的脸面，后来笑得就完全刹不住车！
    “哈哈……不是，葫芦，这个也是网上那些人给你做的？他们太过分了！”
    “还没发到网上，但在你出门的时候我已经想好了方法，要拿它翻身。”
    唐湖信心十足地将手机屏幕翻转，扣在桌上。
    白至理迟疑：“能行吗？”
    “我又不是雅雅，硬学她装娇柔太难，不如彻底抛弃这个形象，”唐湖说着瞥了一眼手机，唇角无法遏制地飞起，“而且它真的很好笑啊。”
    娱乐至上的年代就是如此。
    白至理长叹一声：“唉……我担心你以后只能走谐星路线了。”
    “信我。”唐湖眼神笃定，明知用不上，也对着办公桌上那台笔记本电脑摩拳擦掌。
    营销号拿钱办事，效率自然不低，到了晚上七八点，微博流量最高的时候，江雀大张旗鼓地发了新微博。
    【@吃瓜雀仔：好久没出新作了，黑帽女侠rap大战地铁痴汉[视频]】
    简短的一行字噱头十足，又足以把关注者的注意力引到视频上。
    头条话题的热度还没过去，哪怕“@扒皮侠”还没下场，转发量也蹭蹭的往上涨，迅速破了三万，而数字还在不断增加。
    视频最后，是唐湖摘下帽子墨镜露出惊艳真容的画面，用的是她的原音……“我的美貌还说得过去吧”。
    自卖自夸总是显得不太谦虚，但总比80斤的女明星说自己又丑又胖强，前者只是不太谦虚，后者却是拿捏到没边儿了。
    做人嘛，最重要的就是自信，当唐湖拿出一副“觉得我不好看肯定是你没品味”的态度，别人也就先信了她三分。
    【哈哈哈，雀雀的每个作品都超有意思！】
    【博主真的不是黑吗？女孩子被骚扰已经很可怜了，请你们放过她……】
    【这个小姐姐的嘴皮子真利索，吃这种亏就应该大声说出来，求问她是谁？】
    【这是唐湖！和初恋妹妹一起演戏的那个，吃我安利了解一下北电双花的cp？】
    微博上的风向一夜之间改变。
    或者说，这些言论从前就有，只是夹杂在恶意和猥琐的话题里变得不太分明。
    与之相比，b站的反应却有些许不同，等到视频的最后几秒出现唐湖的原音，顿时充斥着整齐划一的刷屏弹幕——
    “我的嘴炮还说的过去吧”。
    “我的嘴炮还说的过去吧”。
    “我的嘴炮还说的过去吧”。
    唐湖没时间关注这波新热度会持续多久，而是忙不迭登陆小号，琢磨发些什么内容。
    “@一只福禄”的关注度也有不少，但她却没有转发为自己辩解的打算，发的最新微博完全不提娱乐圈最近发生的这件事。
    她先搜集了充分的地铁和公交骚扰的新闻，编成九宫格长微博，却没有对此进行任何点评，只是在字里行间暗示了几个问题：
    难道只有裹上结实的黑袍才能避免自己成为目标？
    为什么受害者不敢为自己发声？
    如果这样的情况持续下去，会造成什么后果？
    视频里的唐湖穿着长袖长裤，她也相信，有更多遭遇过类似事件的姑娘把自己捂得更严实，并不风骚也不浪荡。
    然而凭什么要在吊打猥琐男之前先强调自己“衣着整齐、相貌不丑、还不饥渴”？
    另一厢，江雀也没闲着，适时补充新爆料。
    【@吃瓜雀仔：地铁色.狼的照片扒出来了，指路天涯，任职于风趣科技公司，目前还在正常就职哦[照片]】
    舆论的讨论重点，终于从女明星桃色新闻转移到这件事的对错本身，不如说，本来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等风向已定，唐湖才在经纪人的许可下回应这件事。
    【@唐湖v：大家玩得很开心[微笑]//@吃瓜雀仔：黑帽女侠与地铁痴汉高能rap】
    干巴巴的一句话，仿佛什么都没说，也看不出她对这件事的态势。
    然而明星的微博号运营都要遵循这个标准，他们追求是人设的不出错，再占理也不能第一时间跳出来。
    她总不好跟粉丝解释“老铁这个视频剪得这么吊还只花了我三万块钱，真是物美价廉”。
    半天以后，等关注度重新回到唐湖身上来时，她又发了一条正式回应的状态。
    【@唐湖v：我相信，不止一位姑娘遭遇过同样的事情，甚至有些人还在被那段灰暗记忆困扰，但看这几天的热搜，好像只有我自己说出来了。希望你们，像我一样。】
    ※※※※※※※※※※※※※※※※※※※※
    雀仔剪鬼畜的两首歌严格来说在这个时间都没有，用鸟叔的gentleman会更好一点（时间线还能对上！
    但我用gentleman代入压不准节奏
    （其实unity也压不准，但你们装作看不出来的样子夸我一下，谢谢谢谢

 第 45 章

    舆论可以引导, 等这条微博发出去, 评论区风向终于回到正轨上, 将那些下流恶意的言论喷了回去。
    【@hioliv：居然还有人同情那个男人？你是感同身受生怕自己也被抓起来吧！】
    【@缪缪喵：说摸了几下被抓也不吃亏的赶紧滚！老娘脾气暴躁见一个砍一个！】
    明明是桩对错分明的骚扰案，不应该因为牵扯到女星而成为街头巷尾津津乐道的花边新闻, 也不应该故意扮委屈装可怜，才能配获得群众声援。
    唐湖正式对此事作出回应，开始全线反击。
    那个地铁色.狼虽然还在拘留, 却没有被开除, 自从网上有人扒出了他的就职公司，便不断有路人去该公司的微博下留言。
    一时间，每条动态平均留言不超过3条的“@风趣科技v”，评论区充斥着上百条质疑言论。
    【@李子峰：都过去几天了公司还没消息，包庇这种罪犯恶不恶心？】
    【@彤哥：请问你们什么时候开除刘健康？】
    [风趣科技]这个账号背后的管理者当然清楚这些网民是因为什么事才冲到评论区, 随即回应：
    【我司员工敬业诚恳, 业绩出众，在我司就职的五年期间并无不当表现, 根据《劳动合同法》相关规定，人事部无权让他离职, 感谢各位网友关心。】
    如此避重就轻的回答自然一石激起千层浪, 惹来各界愤怒。
    【@过油肉：刘健康都进拘留所了还叫“无不当表现”？？？】
    【@风趣科技v：他不在公司只是请假了。】
    [风趣]坚持要走死扛不认的路线, 明明是互联网科技公司, 洗白套路居然这么蠢？
    事实上, 不光网络公关, 纵观整个公关历史也能总结出来, 在这种时候大部分.身陷绯闻中心的人，都会选择死不承认。
    为何？
    从利益角度分析，只有这样才能实现效益的最大化。
    [风趣科技]如果承认员工在地铁上性骚扰别人确有其事，不仅影响整个公司的形象，而且还会在舆论挟持下开除掉一个老员工，费力不讨好。
    只要扛住网民的骂声，等几天后热度过去也就没什么问题了。
    但是，明显有人不想让这件事那么快被人遗忘。
    【@吃瓜雀仔：贵司员工在去拘留所体验生活的路上被人拍下来了，叽嘻嘻嘻[照片.jpg]】
    【@吃瓜雀仔：你们内部的其他员工对这件事好像还挺理直气壮的？[截图.jpg]】
    打开长图片，就能看到一个名字叫做“风趣研发部2号”的扣扣群聊天记录。
    “还是刘健康太倒霉，换别人说不定早息事宁人了，谁让明星都喜欢炒作呢？”
    “网上一群听风就是雨的疯狗，连真实经过怎么样都不清楚，他们亲眼看到老刘摸别人了吗就喷。”
    “那帮屁民。”
    “累死累活还没咱们一个月工资高，羡慕嫉妒恨，只能在网上骂几句出气呗。”
    单单这张图片，就已经足够再次激起围观路人的愤怒，不光普通人开撕，还有唐湖的粉丝和因为这件事关注的新粉纷纷下场，掐起来一个顶十个。
    自从旧浪微博诞生以来，舆论风向如此整齐划一的次数真是屈指可数。
    又过了三天，[风趣科技]迫于公众压力，开除涉事员工刘健康。
    唐湖的目标达成，悠闲的刷着微博小号，看看各大论坛的后续反应。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关系，关于此类社会事件的新闻报道居然多了不少，原本选择忍气吞声的受害者，也开始愿意发声了。
    隐藏起来的事情一旦曝光，普通人才知道受到类似困扰的不仅有女性，还有长得帅的男人被女流氓猥亵，不过出现男性被骚扰的新闻后，评论区的画风却变成了……
    【@没头脑：你不穿得这么骚她能碰你？】
    【@圈圈圆圆：怎么没摸到他的八块腹肌和吊呢，可惜了。】
    【@小咪cs：哪个女人没有一时犯错的时候？最多批评教育一下就行了，这么曝光是毁了人家一辈子啊！你让作案者的老公怎么抬得起头！】
    ——之前恶意言论那么嚣张，引起别人的反弹也不稀奇。
    虽说受害男性值得同情，但不妨碍唐湖在宿舍里啃着西瓜看戏，等到进入系统空间，又发现多了十几点积分，才意外地挑了挑眉。
    ‘蘑菇精，虽然我最近经营小号挺勤奋的，但完成的成就没有这么多吧，你是不是抽了？’
    w233开始自查系统：‘经过分析，虽然宿主没有刻意完成系统成就，但制造出这样的舆论趋势要比一个人炮制金句的效果更大，所以同样能获得奖励。’
    光是她一个人上蹿下跳的表演，只能叫赔本听吆喝，对别人间接造成影响，才是获取积分的最佳途径。
    唐湖对系统商城里的其他技能没有太大需求，挑选半天，兑换了一项新技能。
    【新x方英语托福课程（3点积分）：
    1v1名师指导，包含口语练习，市场售价￥39800】
    演员只要求自己有演技就够了，但明星的流利英文在粉丝心里绝对是加分项，所以哪怕学校不要求，她也想把四级过了，起码不能当个只会唱字母歌的演员。
    唐湖兑换完技能，躺在宿舍床上将意识完全浸入系统空间，体验了两节课，教学质量果然很高。
    待她脱离系统，跳下床去食堂打饭，看见室友欧嘉坐在电脑前右手在手绘板上疯狂移动，表情变得异常诡异。
    “……”
    唐湖刚出道时，和尤雅雅的姐妹人设虽然是炒作居多，不过两个人的关系倒真的渐渐变好了，“北电双花”夹在一起整容一起养狗的“xx姐妹团”之流当中，居然显得格外小清新。
    《恋爱使者》上映半个月，票房涨势不错，网上竟然还出现了两人的cp粉，该邪教cp据说还有个专门的tag。
    欧嘉近水楼台，天天看着两人的脸，画起她和尤雅雅的同人形象也得心应手，俨然成为邪教cp的同人大手，产粮频率比吃了金坷垃还高，没课的时候就坐在电脑前画画，只差把正在拍戏的尤雅雅叫回来，让两人当场摆拍姿势给她提供灵感了。
    唐湖将这件事用微信说给远在横店的初恋妹妹，很快收到她的回复。
    【雅兔兔：我脑子进水了才能看上你吧。】
    【一口湖：呵呵，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欧嘉见她下床，放下画画的触控笔：“你去食堂的话帮我买碗粥回来，皮蛋瘦肉粥。”
    “行。”唐湖瞥了一眼她的电脑屏幕，十分无奈地拿出手机，点掉了所有在欧嘉微博下at她的未读消息。
    骚扰事件已经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她的关注度却稳定上升，不光涨了一波粉丝，也有营销号自发的开始关注她。
    不过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她的大号下留言多起来，偶尔也会出现另类的评论。
    【@耳蜗：一直以来都很支持你，这次还专门去看了你的电影，但经过这件事才发现你根本就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美好，很失望，对不起，取关了。】
    唐湖一头雾水：“……我干啥了？”
    哪怕明星不想营造人设，也有观众自行脑补一个人设出来再按头逼她承认，谁知道这位粉丝把她想成什么样子，见她崩了人设，便留下这句江湖不见。
    当然，除了自我意识过剩的杠精，大号下评论的主要画风，是这样的。
    【@草莓西瓜：谁关心你取不取关，再关注我家葫芦贱不死你的。】
    【@caption：我仿佛见证了娱乐圈陨石流明星的诞生……】
    【@比利小王子：恭喜唐湖加入鬼畜全明星。】
    【@去看洱海：葫芦加油，你是最好的水瓢！】
    ……嗯嗯嗯？
    唐湖点开评论区看看粉丝留言，立刻被这句与众不同的表白台词震惊了。
    她除了出通稿的衣着品味还算讲究，性格人设与high fashion实在不搭边，虽然在努力控制自己不因为表情包而走红网络，却没想到会成为优秀的鬼畜素材。
    ‘鬼畜视频作为草根文化的代表，人们创作时素材多选用社会新闻，而你加入鬼畜全明星的时间和jackie chan差不多，宿主，我由衷的为你感到骄傲。’
    ‘……那我也尽量骄傲一下吧。’
    唐湖走在前往食堂的路上，对着手机主屏幕犹豫片刻，拨通了李若川的号码。
    说来惭愧，出事那天直到晚上十点多，她看到手机上的未接来电时才想起自己有约在身，赶紧给他回电话，却发现无人接听。
    唐湖又给他发微信说明情况，照样没有回复。
    明明说好一起看她演的烂片，结果自己放了鸽子实在有点不地道，难怪小奶音的霸道总裁会生气。
    唐湖在休息时抽空就给他打电话，前几天都被直接关断，到了现在，漫长的忙音之后终于有人接听。
    “……”
    电话那头静默无言，只能听见浅浅的呼吸声。
    唐湖抓住机会立刻道歉：“对不起，我那天在地铁上遇到点事情，忙起来就没想起还要去电影院，真不是故意的……你看这几天的新闻了吗？”
    “……世界上没有故不故意，只有上不上心。”
    十几秒后，才传来李若川冰冷而包含控诉的冷笑：“事发当天下午我担心堵车，所以早早就出门了，提前四十分钟在影院门口等你，结果呢？”
    隔着电话，唐湖都能想象出他眯起狭长凤眼的疏离神态。
    挨打要立正，做错了事情就得道歉，这和性别身份无关，她平常别说故意把人晾着不管，就是迟到几分钟都会觉得不好意思。
    唐湖停在路边的树下，将来龙去脉解释一遍：“那天我光想着该怎么把这件事处理好，回公司以后又挨了经纪人一通数落，所以没有第一时间想起跟你打电话，抱歉。”
    “啧，狡辩。”
    唐湖听他继续拿乔作态，忍不住提高声音：“你还有完没完了？”
    “你看你看，道歉一点都不诚心。”
    李若川果断抓住话柄倒打一耙，语气极其高贵冷艳：“当初是谁跟我说，想要建立一段真善美的关系就不应该把自己摆得太高，我不耍我的少爷脾气，难道你就可以这样？那天下午我给你打了6个电话，发了12条微信，要不是看见你上热搜，还以为在半路上被人劫走了！”
    唐湖被他辩驳得哑口无言，半晌才怏怏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从一开始就不该忘记事先约了你，如果忘了也应该立刻给你打电话，让分分钟几百万上下的李公子苦等半天，不知道耽误他谈了多少笔上亿的生意，真是明远集团的千古罪人，以后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请组织原谅。”
    “噗……咳！”
    听筒里传出强忍着的闷笑声。
    “你刚才笑了吧？”
    “没有，还生气呢。”
    “就是笑了，我都听见了。”唐湖把话题扯开，生怕再被他辩得无可反驳，“你应该在网上看完全程了，经过这件事，我觉得以我这个随机应变的水平，万一真在演艺圈混不下去也能转行当个幕后公关什么的。”
    李若川静静听着，却没被她成功转移话题，轻咳一声冷淡地下达通知：“后天上午九点，还是那个地方，再迟到我就把你拉黑了。”
    谁说他好糊弄？
    起码在心情不爽的时候，李公子的智商还是很高的。

 第 46 章

    李若川一个人去看电影的话通常坐最后一排, 前面三排清场, 不过跟唐湖一起, 难免担心被拍下来，所以早就给院线打电话定了个vip小厅包全场。
    而接下来的五分钟, 唐湖拿出设计师应付甲方的耐心，灵活运用万能金句“是是是”、“对对对”和“您这个提议真的太棒了”，终于取得李若川宽宏大度的原谅。
    后天上午六点, 北电校内晨曦初露。
    唐湖毕竟不是真想放他鸽子, 起床后打车直奔目的地，尽管路上堵了半个小时，终于提前抵达明远影院。
    电影院的上座高峰期都在晚间，工作日上午的第一场排片没有太多观众，所以休息区只零零散散的坐了几个路人。
    每个路人甲都在安静地低头玩手机, 在影院广播音的衬托下显出几分静谧。
    李若川上次在休息区傻等半天, 都快坐成影院的一处景点了，于是这回长了个记性, 站在放映厅的入口附近等待。
    为了营造空间感，这里的墙壁上贴了几组带弧度的镜子, 映出他影影绰绰的身姿, 穿着普通男人绝对不会选择的薄樱色休闲衬衫, 骚得就剩下一个骚字了。
    还不到一分钟, 他便看见远处有个低调的人影, 加快脚步一路小跑。
    她戴着淡蓝的医用防护口罩, 遮住大半张脸, 因为拍戏而剪短发的头发长了些，低头走路时并不起眼。
    李公子望着唐湖，露出矜贵的浅笑。
    他，全b市最有时尚品味的商务潮男，含着钻石汤匙出生的明远继承人，就应该站在这里等她过来！
    唐湖步履匆匆，却像完全没留意到远方的人，跑了两步径直左拐。
    一头扎进了旁边的公共洗手间。
    “……”
    李若川胸口顿时发闷，仿佛一个看见饲养员拿着苹果过来却不喂自己的忧郁大熊猫。
    明星也不是光靠吸收日月精华就能活下去小仙女，唐湖在路上喝多了水，洗完手从厕所出来，兜兜转转终于找到vip放映厅。
    “这回没迟到吧？”她把压在口罩里的发丝拨出来，看了看另一边的零食贩卖处，“需要喝点什么，我去买饮料。”
    “阿尔卑斯山空运过来的雪水，七重过滤，隔夜的不喝。”李若川略略抬起下颌，故意提出高难度要求。
    唐湖拿出钱包，将谈话内容过滤成正常人的水平：“明白，矿泉水要农夫山泉还是康.师.傅？”
    “……不用买了，直接进去吧。”
    vip厅的面积虽然不大，可躺式座椅却舒服的让人想陷在里面，中间并排的两个位置旁边，还放了两杯现榨橙汁。
    空调冷气开得很足，唐湖坐下后将手自然搭在沙发座的扶手上，惬意得只想睡一觉。
    李若川习惯性的选了同样的放送姿势，突然发现他的左手离唐湖的右手极近，没有立刻将手收回，而是看着两人之间的微小距离出神。
    “嗯？”
    唐湖敏锐地望过来，视线落在他看的位置。
    李公子左腕还带着手表，半透明的壳子下能将内部机械零件看得一清二楚，是richard mille去年推出的蓝宝石陀飞轮那款，全球限量五只，放在帝都三环就是一套精品房价格。
    不过他并不喜欢收藏这些，买它只是觉得rm056产量少有逼格，衬得起自己。
    李若川想吹又找不到重点，憋了半晌，总算发掘出一个话题。
    “你看，我的手表还是夜光的。”
    “……嗯，挺好。”
    空荡荡的电影院里，笼罩着尴尬而长久的沉默。
    李若川貌似沉着地将左手收回来，内心已经疯狂地揪住自己的头发呐喊：啊——我到底在说什么！
    可以当做开场白的话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挑中这句？
    唐湖看着他镇定的模样简直费解，在脑内询问系统：‘蘑菇精，我刚才是不是听错了，用你智慧的系统分析一下李公子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w233冷静解释：‘根据关键词检索，这应该是华夏流传已久的笑话。全文如下：我把你拉进卧室关上灯，按在床上蒙住被，然后对你说，看，我的手表是夜光的。’
    ‘……他在讲冷笑话？为什么？我到底该不该捧场？’
    唐湖琢磨半天，也没想通他说这句话的用意何在，只好用最拙劣的演技干巴巴哼了两声：“哈哈。”
    “哈……哈……”
    僵硬的笑声在影厅里扩散。
    李若川默默想：她嘲笑我了啊啊啊——叫你犯傻！
    “坐在这种安静的影厅里，我突然想起来自己以前的一个愿望。”
    唐湖靠在椅背上，主动打开话题：“所有乱喊乱叫满地撒欢的熊孩子，抖腿抖得一排人都跟着晃的缝纫机精，以及开闪光灯拍大屏幕的全场最嗨老铁，出了这个电影院的大门，都应该被安静看片别逼逼之神诅咒。”
    根据概率学统计，放映厅里的观众越多，观影质量就越低，毕竟人多嘴杂，有时候荧幕里的演员飙戏，荧幕外的某些观众也能跟着一起high。
    李若川望向屏幕，抽了抽唇角，显然颇有同感：“说的有道理，我都想把这段话打下来贴在放映厅入口了。”
    荧幕荧幕幽幽亮起，开始播放广告和其他近期上映的电影预告，几分钟后陆续熄灭壁灯，出现了电影片头必备的过审龙标。
    昏暗环境能够使人放松警惕，拉近双方的距离，哪怕再不会聊天，借机聊聊电影也能增加互动。
    李若川抿了口冰镇的鲜橙汁，酸甜滋味一下子在舌尖绽开，突然觉得两个人的互动气氛很浪漫，很纯爱。
    不知道唐湖怎么想？
    他有意再看唐湖一眼，又怕重复刚才的尴尬遭遇，难道两个人真要在一片漆黑的环境里讨论夜光手表吗！
    李若川陷入严肃思考，开场五分钟后终于想好优雅而不失庄重的借口，轻声嘀咕：“这个厅的冷气是不是忘开了……”
    他怕热一般调整丝绸衬衫的衣领，装作不着痕迹地扭头，鼓起勇气偷偷瞄她一眼。
    然后发现唐湖已经睡着了。
    “……”
    李若川将手放在她眼前晃两下，发现这人没反应，看来睡得还挺踏实。
    过分，太过分了！
    他把脑袋凑过来确认，刚想喊她，却看见唐湖眉心微蹙，在梦里显然也并不放松。
    发现唐湖上热搜以后，他便全程关注此事，看着她从开始的全网调侃到现在全胜而归，人气还有所增长，现在应该是因为前几天的舆论大战才没休息好。
    他虽然明白公关战和舆论引导的道理，却不明白具体操作，等唐湖醒了，真得听她好好讲讲。
    李若川支着下巴欣赏她的睡颜，突然冒出莫名其妙的念头：她会不会歪倒在一边，靠在别人肩上？
    他期待地盯了唐湖三分钟，发现唐湖睡得四平八稳，脑袋端端正正的陷在椅背里，就是不动。
    这个vip厅的沙发座到底是什么破设计？这么容易让人睡舒服，以后观众进场睡觉就行了，还看什么电影！
    他一边抱怨，唐湖的脑袋终于往左边歪了一点点。
    然而李若川坐在她右侧，内心十分悲伤，将头转过去看大荧幕。
    《恋爱使者》已经演完了最初铺垫背景的十几分钟，剧情进入主线，也开始了这部电影最大的卖点。
    ——爱情可以不看长相，但爱情片的观众一定要看，让苏麻子姑和刘大脑袋谈恋爱，票房是肯定卖不出去的。
    米浩和尤雅雅两位主演颜值在线，再老套的恋爱喜剧也能演成青涩美好的纯纯爱情故事。
    李若川随意感受了一下剧情，发出劳动人民心底最朴实的呐喊：“……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我为什么要投钱拍这个玩意儿？”
    女主怎么就杠上男主了？
    恶毒女配在厕所里欺负女主角，她为什么不报警？
    导演没事拍什么米浩的大特写啊，辣眼睛辣眼睛！
    李若川内心有十万条弹幕疯狂刷屏，看见唐湖出场的片段才觉得顺眼了一些，然而很快又诞生了新的不满。
    电影画面柔光严重，看起来如梦似幻，但加滤镜加的也太过分了，唐湖本来不用太多柔光也能拍得好看，这么一模糊，连她本人的特色都模糊没了。
    这种幼稚的想法，谁说不是加了脑内滤镜？
    另一侧，唐湖陷在沙发里，是真的累了。
    她从外地路演宣传回来，又因为上热搜的事情失去休息时间，不用节食都瘦了一圈。
    营销公关，舆论引导，这些词听起来轻松，却不是没有崩盘的可能，在这一年里她仍然不敢确定民众对公众人物的道德洁癖有多严重，直到风向扭转之前，每天都要浏览大量网上针对她的恶意言论。
    现在的人生就像下一盘黑白围棋，她凭先机落子，却不知道这个世界会如何反应，未来的局势变化是否像上辈子一样，所以必须做到最谨慎。
    唐湖稍稍打了个盹儿，其实睡了没多久，便精神饱满地睁开眼睛开始看电影。
    而旁边李若川专注地凝视屏幕，脸色随着剧情一会儿阴一会儿晴，表情还挺丰富多彩，倒比电影好看多了。
    ——难道校园青春片真的那么有吸引力？
    唐湖默默看了十几分钟，除了全程晃瞎眼的柔光，就是米浩耍帅，镜头语言的运用还充分暴露导演是个外行。
    她由此得出结论：李若川看得这么入戏，可能品味真的比较特殊。
    但转念一想，她看不下去这部电影，难道不允许有其他爱好者吗？
    李若川说不定就是目标观众，作为一个成年人常年压抑着自己对青春片的向往，再喜欢也只能故作矜持地看，真是太惨了。
    李若川无意间扭头，见她的眼睛在黑暗里亮晶晶的，没有提她刚才睡着的事情，又问：“你怎么看这部电影？”
    包场的好处就是可以随意说话，别说聊天，跳老年disco都不会给别人带来麻烦。
    唐湖沉思几秒：“票房不错，洛潭当导演不行，但那首主题曲《当我遇见你》还不错，他的嗓子适合唱绵绵的情歌，曲子说不定还能拿奖。”
    事实上，这部电影唯一的成就便是拿了下届金鞍奖的最佳原创歌曲。
    “我没说这个，而是剧情。”
    “挺……好？”
    唐湖迟疑地回答。
    哪怕李若川再喜欢看校园片，她对着外行导演也实在夸不出来，虚着眼睛：“演员的状态再好，平均一个镜头也要过三五遍，还不算排练和对台词的时间，所以在电影上映之前可能都把剧本琢磨好几十遍了，然后还得在首映礼上重新看一遍，所以剧情再好画面再炫，最终感想也就是‘这个镜头拍得不错’，‘那个表情如果现在让我发挥会更好’，‘地上的影子是不是有点穿帮了’……”
    “……”
    李若川被非常不浪漫的事实无情击溃：“我们还是讨论票房吧。”
    “放心，你赔不了本。”唐湖胸有成竹地看着荧幕中的自己，“青春这张情怀牌是消费不完的，前几部定位相似的青春片被影评人骂了那么久也不妨碍赚钱啊。”
    《恋爱使者》投资3500万，票房收入保底三亿，抛开院线分成，亦赚得盆满钵满。
    “不过等这部片子的热度过去，再人傻钱多的青春片市场也得饱和，当然，我只是在网上了解过动向，具体情况还要通过数据分析。”
    不过活跃在互联网的这批观众，才是未来电影的主力消费者，等到烂片热潮过去，光靠粉丝根本支撑不起一部电影的票房收入，路人也用自己的钱包涨了记性。
    烂片营销和卖情怀博出位的分分钟就会被看过的人剧透，吸引不了多少无知群众，好电影却开始凭借口碑逆袭，哪怕上映初期排片不多，也能以高居不下的上座率收回成本，影院发觉有利润可租，自然会加大排片。
    李若川沉吟片刻邀请她：“想看详细资料，看完以后去我办公室坐坐？”
    唐湖无法精准想起每年都有哪些电影上映，看到片名和梗概还能有些记忆碎片，但这些正在筹备中的大制作，没有内部渠道不可能事先了解动态，所以点了头。
    “好，等一会儿分开去停车场。”
    电影终于演到了米浩和尤雅雅紧紧相拥，开始出片尾的演员名单，两人忙不迭起身，分头前往地下停车场。
    李若川叫来生活助理开车，带她去了明远集团在b市的分部公司，乘坐管理层的专属电梯上去，一路倒没有遇见旁人，所以不用担心传出绯闻。
    他的办公室在顶层，虽然装着过滤紫外线的特殊玻璃，落地窗外的阳光依然刺眼，所以窗帘始终半掩，让室内氤氲着金色游光。
    唐湖在学校外遇见过一次记者蹲守，前几天的热度刚上去，难免格外注意，一路上跟做贼似的。
    进门后才摘下口罩墨镜，喘了口毫无障碍的空气：“热死我了。”
    李若川坐在办公桌前，唤醒正在休眠的imac，从加密文件夹里调出一个表格文档，招呼她过来：“这是正在计划的项目表，不涉及核心商业机密，你可以看看，我觉得这部《降魔人》比较好，这部投资最大。”
    “又不是投资大就一定是好片，这个道理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唐湖凑上前，扫了一眼明远影院未来两年商业项目的进度。
    有些还处于立项状态，有些却已经开始筹备制作人员了，而那部她之前说过一定会赔本的《西游之大圣传》不在表格上，看来真的被取消了。
    “不，我的意思是推荐你去内部试镜。”李若川抿起细微的笑意，侧头望着她，“我分别找了三个顾问团队去做市场风险分析，确定《西游》项目不适合现在启动，如果不是你，我都已经从好莱坞把人请来了。”
    唐湖的心脏狠狠动摇一下，昧着本心说场面话：“……我才跟你提过几句，算不上什么投资顾问，不太适合拿你的人情。”
    用投资人的关系进内部试镜，几乎就是直接去试戏了，一旦各方觉得这个演员足以胜任角色，直接就能签合同进组。
    “别跟我假客气，你还演定了！”
    李若川一脸傲气，从小到大就是泡在奉承话里，所以立刻听出她的虚伪。
    “我之前在公司挑了那么久片子，还是第一次有人塞给我不演都不行的剧本。”唐湖仰天感叹，重新审视电脑屏幕上色彩斑斓的表格，“都是稳妥的商业片？也开始做贺岁档的喜剧了啊，这种通常不会赔本……”
    她一部部看过去，视线突然停在最下方：“《骨与魂》也是你在筹备的项目？我想试试。”
    唐湖记得这部电影，一线大导演配置良心剧本，虽然票房没爆，但口碑不错，属于叫好不叫座的小众片。
    “你对这部有兴趣啊……”
    李若川的小尖脸保持着尴尬而僵硬的表情足足十秒！然后开口：“能换一个吗？”
    说好的剧本随便挑，看上哪部戏就保她进组呢！
    “为什么？”
    “因为这部电影是我和其他公司共同投资的，[明远]只占一小部分，所以话语权不大……”
    虽然作为一个霸道总裁，他发自内心的喜爱装逼且屡教不改，但哪怕是明远李公子，也得承认世界上存在自己办不到的事情，不是对着落叶感叹一句“天凉了”，就能让王氏破产。
    李若川紧张地补充：“真的不是我故意骗你，但只有这个项目我说了不算……要不然换《降魔人》？你不用去试镜，直接进组就行了。”
    唐湖倚着办公桌，看着他为难的样子轻笑：“我就是问问，又没责怪你，去不了试镜也没什么的。”
    李若川轻轻松了口气：“这部电影的主要出品方是[薪月传媒]，明远影业去年才成立，在市场上还得看他们的意思。”
    细数华夏的电影投资公司，最出名的便是[阳光电影]和[薪月传媒]，每个进过电影院的人都能在片头或片尾看到两家公司的大名，只是很少有人会认真记住。
    [薪月]成立的时间最长，原本却只是二流影视投资公司，但在港片没落的时期并购了香港的一家电影公司，合二为一，实力不容小觑。
    [阳光]和[薪月]相映生辉，有实力的大导演也乐于找这两家合作，相比之下，明远影业只是在日月之间闪烁的群星。
    原因无他，只是成立的太晚了。
    在华夏零几年的时候，票房过亿的电影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没有人觉得电影能赚钱，直到一部中档投资的喜剧片狂揽近十亿票房，所有商人看到了背后的商机。
    明远集团最初是做出口贸易，董事长立志要让华夏生产的商品远销海外，察觉商机后成立子公司明远影业，交给李若川打理。
    但要不是有母公司强大的院线背景撑着，现在连保五争三都困难。
    李若川一紧张就往外冒小奶音，给她说内部八卦听：“我爸是自己奋斗出来的，据说小时候在几个亲戚家轮流住，赚钱以后最大的梦想就是买块地皮自己盖房子……”
    所以他爹一有钱就买地，一有钱就买地，蓦然回首，发现自己已经成为国内房地产的老大哥，早就忘记当初让华夏商品远销海外的励志梦想。
    一个纯真且奋斗的少年就此被金钱腐蚀成了中年大叔，令人唏嘘不已。
    唐湖默默内伤：‘……我的人生也想这么唏嘘一回。’
    然而李若川他爹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明知道一买房买地就必须压缩对明远影业的资金投入，可最近还砸了51亿美元的血本跑到国外买地去了，貌似完全不管儿子死活。
    说句实话，李公子现在连泡方便面加不加茶叶蛋都得考虑半天，活得十分凄惨。
    ※※※※※※※※※※※※※※※※※※※※
    有锁章、不能阅读的章节
    请360度在评论区疯狂刷屏告知，我会马上联系jj解决
    如果不出意外，这应该是jj娱乐圈文里第一个成为鬼畜素材而火的女主角
    很惭愧，我只是做了一点微小的工作。

 第 47 章

    你们有钱人连烦恼都这么与众不同。
    “人和人之间无法互相理解, 看来这句话果然不错。”唐湖闻言向后退了半步, “不要离我太近, 我怕我嫉妒心发作干出什么后悔终生的事情，以后就只能在法制节目上表演了。”
    她只想把价值1300万的夜光手表扒拉下来, 然后砸他个头破血流，再卷走凶器当赃物。
    当然，要是换成一个青春片里淡泊名利的草根女主角, 肯定会让这些讨厌的钞票快走开, 反问一句难道有钱就带来快乐吗？
    唐湖没演过偶像剧女主，所以她自从开始赚钱以后，就发现有钱带来的快乐根本想象不到。
    李若川看着她退半步的动作，沉下声音强调：“总之，记住我最近过的很惨就行了, 连限定的樱花色玛莎拉蒂都没舍得买。”
    唐湖敷衍地点头：“行行行, 哪天吃不起饭就来我们学校吃食堂吧。”
    《恋爱使者》的票房收入要过好几个月才能进账，明远影业前期光靠李公子一个人周转不开, 这是事实，没必要按头逼他承认自己过得很幸福。
    但既然从他这里知道了《骨与魂》正在筹备的消息, 唐湖就不想错过试镜机会。
    这部电影的导演是楚鹤, 实打实的一线大导, 毫不夸张的说, 所有打算冲奖的演员都想被他拉到镜头前狠狠蹂.躏打磨一番。
    唐湖思绪起伏, 落寞站立的身影被浮光照亮：“我……以前吧, 比你倒霉多了, 不是接不到戏的那种倒霉，而是明明可以去试镜，被别人质疑两句就觉得自己不行，现在这种念头扭转过来，所以哪怕水平不够在这部电影里拿下角色，也想试一次。”
    当然，试镜之后没有被选上，肯定也会很不甘心。
    有多少人能坦然面对自己的失败？
    况且以唐湖现在的水平来说，唯一能让她在试镜中落选的情况，就是天降关系户抢角色。
    李若川之前大部分时候都和她用微信交流，打字有足够的思考时间，所以每句话都是精心思考过的结果。
    现在听她不经意地谈及自身，不禁从转椅上直起身体望过来：“对这种档次的制作来说艺人的演技只是参考，捧谁或不捧谁，完全是资本博弈的结果……不过见你这么有兴趣，我帮你一把？”
    每一个小生小花走红的背后，其实都是资本运作。
    唐湖想出演大制作好剧本，除了演技过关，还必须真正踏进这个圈子，借他的人情往上爬，和真正的大佬谈笑风生，该潜规则潜规则，该买热搜买热搜。
    估计到那时候，她的人生就变成了“惊！揭露娱乐圈黑暗，她竟然如此上位”的uc新闻风格。
    唐湖垂下情绪不定的眼睛，和他对视：“……我好不容易踏上励志奋斗的道路，还没走两步呢，画风就得被你变成金主包养了。”
    李若川对这句话反应极大，脱口而出：“我拿你当朋友，你竟然想睡我？”
    说完以后，连自己都愣了片刻。
    李若川默默低头：……等等！他这是怎么了，还不如玩夜光手表呢！
    “……？？？”
    唐湖同样听得一头雾水，几秒后才想起原因。
    [长者的教诲]的效果是潜意识催眠，谁知道他现在每天胡思乱想什么，不过刚才还雄心壮志的说想去试镜，突然把话收回来也不太合适。
    她拿出手机，示意他等待片刻：“稍等，我有点事情。”
    【一口湖：江湖救急，现在终极考验的时刻已经来临！有个一步登天的机会摆在面前，前提是牺牲并不值钱的良心，不过圈子里一贯这副德行，牺牲就牺牲吧，我该怎么做？】
    唐湖将这段话通过微信分别发送给两个人，很快就收到了回复。
    【江雀：叽嘻嘻嘻，麻雀宁可饿死，也不会吃一口笼子里的鸟食。】
    竟然如此正直？风格实在有点不像他。
    【一口湖：兄弟，我都不知道你这天天到处挑事的搅[哔]棍活得这么有骨气。】
    【江雀：不过人不是麻雀，你又不是小学生了，还得带着你妈过日子，得学着向资本低头。其中最不需要考虑的就是别人的看法，以现代社会大部分人的尿性来说，自己的日子还过得一团乌糟呢，却热爱对别人指手画脚。】
    唐湖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文字，陷入沉思。
    过了片刻，又收到尤雅雅的回复。
    【雅兔兔：遇到潜规则了？哪个艹他祖宗的土老板这么不开眼，进组差多少钱，老娘给你掏！】
    【一口湖：李若川。】
    【雅兔兔：……记得做好安全措施，明远集团家里孩子多，别想着携子嫁入豪门，祝你包养开心。】
    【一口湖：滚，我正在很认真的做取舍，摆在面前的机会真的是个大制作，白白溜了多可惜。】
    【雅兔兔：圈子里乱的地方多了，我要劝你死不低头，可能明天开始就再也见不到你出来拍戏，争一口气很爽，但活不下去。可你想得好，失去一次底线没什么，最可怕的是开了这条先河就再也不能回头。】
    【一口湖：刚才开玩笑的，我睡谁也不睡李若川啊，他帮我介绍一个试镜机会，但到底能不能拿下角色，得看大佬们的意思了。】
    不过尤雅雅的劝告有道理，正说中她担心的地方。
    一个人站在湍急的河流前迈出一步，浑水没过脚踝，觉得并不危险，于是迈出了第二步第三步。
    直到水淹没头顶，才发现已经走到漩涡中心，无法全身而退了。
    【雅兔兔：你就是野心太大，还是跟我来演两年偶像剧吧，等稍微有点知名度再去谈大制作，也不敢有人对你出手。】
    【一口湖：谢了，不必。】
    【雅兔兔：别多想，我缺个捧场的而已，你只能演我的女二[冷漠]。】
    唐湖退出聊天界面，忍不住微笑了一下。
    两人现在的朋友关系能稳定，是因为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如果要竞争同一个角色，这段友谊势必会产生裂痕。
    她们都清楚这点，所以心照不宣，亦不说透。
    没有初恋妹妹那样的土豪爸爸，她还有别的东西能当筹码。
    唐湖稳稳地吐了口气，大步流星地走到李若川面前，轻飘飘地开口：“李公子，如果有意向的话，签个包养合同吧？”
    这是金主包养界的一大进步。
    一直以来，金丝雀们只能得到大佬的口头承诺，辛辛苦苦的跟了金主这么多年劳动却得不到法律保障，如今唐湖作为先驱者，意味着包养行业开始步入正轨。
    “——你说什么？”
    李若川闻言迷惘地抬起头，以为她会忙很长时间，所以还在看电脑屏幕上的商业项目运行表。
    唐湖收敛调笑的意味，表情变得严肃正直：“我想跟你签个对赌协议。”
    李若川静默两秒，露出心有灵犀的笑容：“真是巧了，我也是这么考虑的。”
    所谓对赌协议，是商界常见的一种估值调整机制。
    甲方与乙方对未来达成某种约定，如果约定的条件出现，甲方可以行使一种权利，不出现则行使一种权利，换种说法，叫做期权。
    用那部堪称票房奇迹《x狼》举个例子，便是上映前导演就与发行方签订协议，无论票房多少都会支付2亿的制作费用，一旦票房超过8亿，发行方就能拿走12%的收入，超过15亿，则拿走15%。
    “我想让你捧我。”唐湖狡猾地扬起唇角，眼底浮现演戏时那种婊里婊气的妖冶，“现在电影投资市场上，最大的两家就是阳光电影和薪月传媒，八年……不，五年时间，我们一起拉下其中一家，让明远坐上这个位置，怎么样？”
    世界上不会有人白白付出，她能用对未来电影市场的预判帮李若川赚钱，也想从中为自己谋一份出路。
    这是她最大的筹码，至于用什么方式让李公子相信她真的能预判成功，就得好好考量了。
    李若川谈正事时脑子极灵，几秒后缓过思路，对旁边的沙发做了个请的手势：“坐下谈吧，明远影业刚刚起步，旗下还没有什么具备商业价值的明星，我的确在考虑自己捧人。”
    “现在你有什么合适的选择吗？”唐湖从善如流的坐在一旁，双腿自信交叠。
    “上个月在费导的剧组里找到一个有意向的，还在谈。”
    唐湖若有所悟：“所以你去《泡面兄弟》剧组探班的那次，就是借着探班的机会跟他们搞好关系的？”
    以李公子的身份，只要投资到位，酒桌上不让导演主演拉不下面子，实在没必要亲自跑一趟剧组。
    但明远影院说是势单力薄也不为过，得和娱乐圈的各方各界打好关系，才会特意探班送吃的，赚个人情。
    李若川太需要在圈子里有自己的人了，所以之前故意拉拢了不少明星。
    那段时间也是他传绯闻最多的时候，有男有女还有狗，显得他性取向极其广泛。
    “不过我们是私下谈的，而且那天你没在，应该不知道是谁。”
    唐湖迟疑：“既然是跟我同组的演员，该不会……”
    与此同时，办公室外传出助理小心翼翼地敲门声。
    “李总，您约谈的乔先生已经到了。”
    ※※※※※※※※※※※※※※※※※※※※
    为了符合晋江标准不再一锁锁一天，以后文中会出现大量马赛克和消音

 第 48 章

    世界上只要有墙, 就不缺挖墙脚的人。
    唐湖却没想到李若川辛辛苦苦四下挖墙脚的收获, 就是挖到了乔乐仪。
    看看二乔在片场里的表现, 就知道这厮对演戏根本没有一点兴趣，毕生最大的愿望就是网红出道, 每天靠发烂段子维持热度。
    这对急需在娱乐圈培养人际网的明远影业来说，真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乔乐仪在助理的陪伴下走进办公室，看见组合沙发上坐着的人率先愣了一下。
    “……葫芦？”
    唐湖偶遇熟人, 只好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表情包式微笑, 起身解释：“我来这里跟你目的差不多。”
    虽然她和乔乐仪的小号聊得火热，但现实中只在剧组里见面，还是第一次私下偶遇。
    哪怕大家都是正经人，干的事也非常正经，可气氛偏偏像在红灯区里和老铁互相发现对方, 那一秒的对视十分尴尬。
    毕竟两人都没带着经纪人出来, 明显想绕开公司谈工作。
    乔乐仪了然地点点头，又提醒她：“片场那边总算拍完了, 过几天要举行杀青仪式，别忘了去。”
    “嗯, 经纪人通知我了。”
    乔乐仪这才顾得上和李若川寒暄, 伸出右手：“李总, 你那天说的事我挺感兴趣的, 剧组刚收工就过来了, 没让经纪人跟着。”
    “你好。”李若川和他握了握手, 探究的视线在另外两人之间游荡一圈, “既然你们认识我就不介绍了，请坐。”
    说话间，助理端来三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放在实木茶几上，办公室里顿时多了几分谈正事的严肃感。
    房间一角陈列着北欧风的组合沙发，通常用来待客，唐湖坐回原处，乔乐仪在她对面落座，李若川衡量片刻，强势地插.进两人中间。
    唐湖敏锐地问：“二乔，你和公司——”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发现这两个人的穿衣风格简直是直男审美和基佬审美的灵魂碰撞！
    乔乐仪穿着夏季必备的t恤裤衩，脚上蹬了一双颜色有剧毒的亮橙色跑鞋，仿佛公园里遛早儿的老大爷，站在大街上都不会有人认出来。
    反观李若川，西装裤的长度异常合体，坐下时裤管边缘正好与鞋帮齐平，就是衬衫的颜色骚了吧唧，那双狭长的眼睛本来就妖气，一沾这种颜色更显得娇羞。
    毕竟想将粉色搭配出王霸之气，唯有百元大钞上的那个男人才能做到。
    “——咳，你和公司的合约快到期了？”
    唐湖顿了一秒，讲话补充完整，硬生生忍住笑出声的冲动。
    乔乐仪完全不知道她的思路已经跑偏到什么地方，点头道：“我的合同还有一年到期，不过已经打算解约了，这样的话工作安排更自由，接什么戏自己说了算。”
    “想法不错，你现在也有能力成立工作室了。”
    唐湖立刻移开视线，再这么看下去迟早会出现审美扭曲。
    李若川敏锐地察觉她的态度不对，轻轻呼唤一声：“葫芦……？”
    见她没反应，又连声开口：“葫芦，葫芦，葫芦葫芦。”
    这个小名好玩，叫起来还挺有节奏感。
    唐湖的外号是上学时班级里男生给起的，后来虽然听习惯了不介意，但你还玩儿上瘾了是吧？
    她看着两人的审美对比再有趣，也没什么好声气：“李若川，平常我好歹也能这么客气的称呼你一句李公子，那你为什么要叫我的外号，我没有名字吗？”
    叫就叫吧，你还敢唱rap？
    “……”
    李若川满脸无辜地看了一眼旁边，“我跟他学的。”
    同时在心里呐喊：这不公平！为什么他可以叫我就不行！这是歧视！
    “因为我在剧组里叫了他半个月的二乔，你有外号吗？”
    “……没有。”李若川心痛到受伤。
    “这不就得了。”唐湖淡定地端起咖啡品尝一口，将讨论话题扯回来。
    当艺人有足够的能力和人脉自己接戏，通常都会选择成立工作室，省下一笔给公司的分成费用。
    乔乐仪有这个念头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过他出来单干肯定不是为了省分成费，而是想就此摆脱公司的束缚。
    他美滋滋地规划未来：“我这一年半连续拍了两部电影，歇两个月又要进组，已经快被累死了，离开公司就可以不接经纪人强制要求的文艺片，只接爆米花电影，跟李总未来的市场规划相符，还能腾出时间打游戏。”
    如果可以的话，他连爆米花电影都不想接。
    唐湖手腕一抖，差点把咖啡泼出去：“你不会真打算当电竞选手吧？”
    “你怎么知道？”
    “……猜的。”
    记得昨天，“@阿敲每天都很饿”还在微博上跟她说起这个遥远的梦想，虽然他在英雄联盟里一次五杀也没拿过，但现在已经开始组建自己的战队了。
    堂堂一个学神级别的演员竟然如此不务正业，哪个导演看见了都会想打人。
    不过李若川倒不在乎他是不是真的喜欢演戏，反正纵观整个娱乐圈，他的商业价值足以跻身一线了。
    “乔先生。”
    李若川放慢语速开口，声音尤其沉稳：“先不说这个，你的下部戏有打算吗？”
    “跟楚导合作的现代剧《骨与魂》，虽然还没正式确定，不过也差不多了。”
    “是这样的，我正在为公司想培养的演员争取其他角色，希望你能与导演沟通一下。”李若川举重若轻地解释。
    所谓沟通，不过是引荐攀关系的含蓄说法。
    乔乐仪可以在商业片里扛票房，除此之外，他也想捧出跟明远影业关系匪浅的一线艺人。
    想傍上这棵大树的三流小明星多得是，可李若川就算捧，也只想捧有实力的又看得顺眼的，比如唐湖。
    乔乐仪是楚鹤的御用演员，两人私交甚好，楚导以前的片子哪怕找其他演员挑大梁，都能看见他混在人堆里打酱油的身影。
    “谁？只是带句话还行，我又左右不了他的选角。”
    与此同时，唐湖将咖啡杯顿在桌上：“我啊。”
    终于聊到最关心的事情，李若川推了一把，她也要抓住机会。
    圈内都是前辈带后辈，关系比实力重要，乔乐仪愿意在试镜后提她一句，唐湖拿到角色的希望也就多一分。
    乔乐仪恍然大悟：“我可以帮你说话，但楚导脾气倔，真不答应的话谁也动摇不了他的想法。但是你让他觉得不错，任谁走关系，他都不会再换演员。”
    他斟酌两秒，强调：“所以比起我，你更需要去搞定楚导。”
    唐湖了然地点头。
    这么说，还是有希望凭演技拿下角色的？
    李若川抬腕，看了一眼夜光手表：“先去吃点东西再讨论吧？”
    “到中午了？”唐湖拿出手机确认时间，立刻急匆匆地站起来，“我得赶紧回学校，下午还有课，一起出去容易被拍下来，你们忙吧。”
    上午的时间主要浪费在看那部青春电影上，一晃都快12点了，再不回去又得记一节课缺勤。
    李若川毕竟还有正事要做，起身送她出了门口，提醒道：“如果能进内部试镜我会通知你的，记得保持联系。”
    “知道了，谢谢。”
    唐湖戴上口罩，从地下停车场离开明远集团的办公大楼，乘地铁返回学校。
    李公子估计还要跟二乔同志商议对赌协议的详细条款，她也没必要旁听，信息交流这么发达，有事电话联系就够了。
    《骨与魂》的选角下个月才开始，正好用这段时间准备试镜，虽然时间还长，但她在路上就迫不及待地唤出系统，搜索关键词。
    网上只有两三条的电影相关新闻，含糊地提到导演楚鹤又有新的作品，看来还没有进入宣传期。
    ‘二乔刚刚说想拿下角色，必须先拿下导演，怎么样才能让一个一线大导对我青睐有加？’
    唐湖坐在地铁上闭目养神，在心底念念有词
    w233插话：‘认他当干爹。’
    ‘你说你一个外星人，怎么这么犯嫌？’
    唐湖蹙眉搜刮记忆里所有关于楚鹤的细节，导演风格、已经问世的作品、生平爱好……对了，爱好！
    文艺工作者，其最大的特征当然是文艺。
    在导演界，要是不能对卡梅隆昆汀诺兰等著名大导的风格和经历侃侃而谈，那简直抬不起头见人。
    楚鹤也有自己的偏好，不过不是导演，而是r国近代的代表作家芥川龙x介和川端x成等人，据说大学时还导演过校内的《春琴抄》话剧。
    以至于后期，楚鹤的风格受到了两位作家颇深的影响，电影画面里大多充斥着令人难忘的美丽和绝望。
    这一点，从他上个月为某相机品牌执导的广告里就能看出来。
    画面里，身着艳丽华服的女人从桃花中一路走来，一直走到纯白的雪原，身姿妙曼，赤红鲜血却从脚下向四周蔓延。
    配上旁白那句“生命，是一场徒劳的雪”，不足30秒的广告片明明拍摄的是死亡，却唯美到令人窒息
    她将这支广告看了两遍，大致摸清这位艺术家是个什么性格，蓦地睁开眼睛：‘……蘑菇精，帮我搜一下楚鹤喜欢的作家的全部作品和思想解析，以他对偶像的喜爱，说不定我拿下角色就靠这个了。’
    这倒不是只有重生者才知道的秘密，看过楚鹤采访的人应该都清楚，她只能尽量投其所好。
    ‘宿主，你打算说自己是芥川龙x介的转世么？’
    “我准备来个粉丝认亲。”
    ……
    一个月后。
    瞄上楚鹤新戏女主角位置的并不止一个人，《骨与魂》的项目刚刚开始筹备，有意试镜的演员便列了出一张长长的名单。
    而在这场试镜里，最为胸有成竹的女演员就是田柔姬。
    她虽然热衷炒作，天涯论坛嘲称其为家住机场的热搜女王，但到底也是科班出身，有两把刷子。
    田柔姬在观众眼里的演技和人品都极其不稳定，刚在某部戏里有了出色表现，马上又因为来钱快而接个烂片，败坏了好不容易攒起来的一点路人好感。
    因为她不在乎这个。
    流水的观众铁打的热搜，只要热度还在，粉丝自然源源不断，所以干嘛和钱过不去？
    但若是拿下《骨与魂》的女主角，运气好的话再得个奖，才算真正在演技派里坐稳位置了，他日飞升不是梦想。
    而这份自信，一直保持到她走进试镜房间，看到剧本为止。
    《骨与魂》还是楚鹤擅长的文艺流风格，男主角‘阿湛’混迹于夜店酒吧之间，但每次来到酒吧时，都只垂着一双落寞的眼睛喝酒，从不搭讪。
    酒吧的调酒师‘阿花’早就注意到这个特殊的男人，当他第三次来到店里时，终于忍不住和他搭讪。
    故事线并不复杂，演员必须展现极其细腻的情感变化，才能让片子变得好看。
    但田柔姬拿到的试镜剧本里，满满三张a4纸上只有女主角‘阿花’的人生经历，和她之前拿到的剧本差不多。
    “6岁，父亲离家出走不知所踪，和奶奶相依为命，下雨天上学时跌进水坑，全身湿透，但奶奶腿脚不便无法出门，直到回家才换上干衣服。”
    “15岁，暗恋隔壁班擅长画画的学长，给自己买了第一个红色蝴蝶结发夹。”
    “18岁……”
    田柔姬的嘴角抽了抽，略略扫一眼下面的内容，真正称得上剧本的部分只有一个场景，两段台词。
    在她面前的评委席上，导演楚鹤静静地坐在中央，同样在观察这位试镜演员。
    “这幕戏只有一个镜头，是你和调酒师的对手戏，我跟你搭戏。”
    他眉眼间清冷倨傲，说着起身。
    好的导演一定也是好的演员，哪怕外貌不如靠脸吃饭的艺人，单论对角色的理解程度，也比他们强上不少。
    况且楚鹤的长相不比明星差，脖颈细长，包裹在黑色对襟褂下的身体瘦得仙风道骨，看起来还不到三十岁，有股超脱的仙人气。
    “是。”
    田柔姬只会点头，心里难免有些紧张，好在多年的功底摆在那里，很快就进入角色。
    这个镜头，是‘阿花’爱上男主角又被分手以后，独身回到两人初见的酒吧里，与调酒师的短短一段对话。
    楚鹤连剧本都没拿，直接开口：“喝点什么？”
    “一杯朗姆，加半个新鲜橙子。”
    她露出疲乏的表情，却硬撑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声线有些沙哑。
    楚鹤给这份演技打了个75分，继续对台词：“听说我来上班之前，这里的酒保是个很奇怪的人，她每次调朗姆酒都会放半个橙子，然后将剩下的半个扔掉。”
    “我不喜欢橙子的味道，而他只吃的下半个，剩下那半个我又舍不得给别人，不扔掉，还能给谁呢？”
    田柔姬怔忪地望着前方，流利念台词的语速突然凝滞一秒：“……我杀死了那么多橙子，希望它们可以既往不，处。”
    楚鹤立刻出戏，淡淡提醒：“是‘咎’。”
    田柔姬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楚导，我看错字了，重新开始吗？”
    她刚才只是凭半边字形瞎念了一个读音，不巧没蒙对，好在这幕戏已经接近尾声，剩下的台词继不继续没什么区别。
    “不用了，说说你对这个角色的看法吧。”楚鹤整理一下衣领上的盘扣，态度突然温和起来。
    田柔姬合上剧本，一双极有灵气的眼睛绽开笑意。
    一个小小的读音错误扣不了多少印象分，而且她的演技是过关的，背后又有资本撑腰，拿下这个角色的可能性不小。
    两人聊了足足有半个小时，楚鹤才让她离开，泛起浅笑的唇角迅速扯平。
    他有个习惯，便是心情越不好，笑容越明显。
    在圈子里有文化的艺人才是少数，大部分文学素养都不高，念错别字也是常有的情况，但除非她之前没看剧本，否则怎么会临场出现失误？
    既往不‘处’？怎么不念既往不‘口’呢？
    错了还能理直气壮说是误看，当他没长眼睛啊？
    楚鹤垂眸看着自己干净的掌心：“副导，后面还有人吗，没有就收工了。”
    “只剩最后一个，让她进来吗？”
    “叫什么？”
    “唐湖……明远影业那边推荐过来的，之前拍过费导那部《泡面兄弟》，听说费导很中意她，不过电影还没上映，我也不好保证什么。”
    “进来吧。”
    两分钟后，便有人轻轻地推开门。
    唐湖穿着交领设计的宽松上衣，同样带了仙气飘飘的味道，却没有仙人的距离感，半长乌发松散地挽在脑后，随意垂下几缕发丝。
    她脸上妆容的痕迹并不明显，眼睛大而明亮，视线缓缓扫过屋内时只有两个字，惊艳。
    唐湖进门，收获了全场静默片刻的成就，在心里舒爽地长叹一声。
    ‘——这裸妆化了我整整三个小时，皇天果然不负苦心人，值了值了！’
    ‘宿主参加前几次试镜都没有这么用心的打扮过，现在跟大导演合作就早上五点起来洗澡，我鄙视你这种看人下菜碟的行为。’
    ‘前几次贴合角色就够了，这次不一样。’唐湖抱着剧本走进场地中央，‘我听说楚导的颜控病已经病入膏肓了，如果是不好看的人，他根本没有兴趣拍，比如长得像杏鲍菇的外星人。’
    楚鹤在选角时看重演员的个人气质，尤其热爱拍美人，那种情绪并非死肥宅一脸傻笑地说“小姐姐我喜欢你”的热爱，而是对美的无上追求。
    换句话说，是个极其耿直的颜狗。
    而且他不光喜欢美人，也擅长拍美人，女演员被他的镜头一扫，哪怕原本100分的逆天美貌也能拔高到120分，比photoshop还好使。
    “宿主，连你们星球的文学书上都写出了振聋发聩的质问。’w233被她嘲讽一通，十分不服，‘难道我贫穷，卑微，矮小而且不漂亮，我就没有灵魂了吗？”
    ‘是呀。’
    ‘……’
    唐湖收拾完这只蘑菇精，向导演打了个声招呼，开始表演。
    女主角‘阿花’这个名字听起来不走心，就跟作者脸滚键盘滚出来的一样，想要演好却没那么容易。
    文艺流的片子，一不小心就会用力过猛。变成无病呻.吟，所以更得把握好尺度。
    怎么把握？
    表演艺术中有三大派别，体验派，方法派和表现派。
    体验派从自我出发，相信自己就是剧中角色，流量明星的粉丝，也最喜欢吹演所有角色全部一个表情的自家爱豆是体验派。
    表现派则是在心里构筑角色形象加以展示，两种侧重点各有不同，也不存在高下之分。
    唐湖从前不借助[戏精上身]技能时，偏重表现派塑造人物的方法，优势是发挥稳定，哪怕入不了戏也不会出大错。
    不过她自从接触乔乐仪以后，就开始时不时观察他的办法。
    乔乐仪是综合了体验派与表现派的结果，先营造出一个角色形象，再用自己在生活中的细微感情诠释出来。
    他融入自身演过的角色一旦定型，那个角色便只能由他演，再换人都没那个味道。
    比如乔乐仪在《泡面兄弟》片场遭到经纪人强行没收零食手机，便出色诠释了公司濒临倒闭时的绝望和不甘心。
    唐湖坐在旁边看了他半个月，也开始尝试这种方法，此刻配合在系统空间里练到滚瓜烂熟的技能，在心里用很不文艺的句子询问自己：
    ‘如果我是‘阿花’，扔了不知道几筐橙子以后是什么心情？……’
    “喝点什么？”
    唐湖听见楚鹤的声音，开始入戏说台词：“一杯朗姆……”
    她垂着眼睛演出女主角的疲惫感，却在点单时冲酒保笑了一下，因为笑容太过艳丽，甚至有一丝用力过猛，然后抿了抿唇上的口红。
    楚鹤的心脏突然重重跳了两下，给了她85分。
    他专门为‘阿花’这个角色写了一份生平履历表，在‘她’15岁情窦初开时，才主动买了第一个蝴蝶结发夹，所以是个在男性面前较为在意自己形象的人，哪怕面对陌生的男调酒师也不会显得太狼狈。
    从唐湖的角度考虑，她演出这个笑容不是巧合，也是精心准备的结果。
    相信大部分人在写语文卷子的时候，都对阅读理解相当无奈，毕竟题目诡异，包括而不限于“狂风骤雨的天气表达了作者怎样的思想”，“死鱼的眼珠子为什么有一道诡异的光”。
    学生们需要连文章里的标点符号都得拎出来研究半天，逐字逐句地分析表达了作者的什么思想，有时连原作者都会感叹一句，“我写的时候没想这么多啊”。
    这种阅读理解题，放在互联网上是段子手争相嘲讽的对象。
    然而纵观喷子们的言论就知道，网民中还存在着一批阅读水平不过关的小学生，通过断章取义或根本没看明白别人说什么就开喷，足以证明阅读理解没学好。
    唐湖便拿出高中刷题的精神，把拿到手的剧本梗概翻来覆去的看，当成解题来剖析‘阿花’的心情，再配上[戏精上身]，总算演出了自己满意的效果。
    事实上，楚鹤也对她很满意，几句台词下来，表情又恢复成冷若冰霜的模样。
    唐湖解除技能，在心里嘀咕：‘这是合格了，还是不合格？’
    然而这幕戏试验完毕，楚导大牌的一句话都不跟她说，直接就让她离开了。
    唐湖走出房间，有点失落地抖了抖自己带来的剧本，人设不到一千字，她写阅读感想都写出了一篇小论文。
    ‘蘑菇精，我今天是不是状态不到位，还是自己的水平只是过了偶像剧的水平线，平常只是自我感觉太良好了？’
    ‘系统无法分析。’
    ‘算了，就这样吧，要真表现不好也不去麻烦二乔帮我抬轿了，省得让他在导演面前难做。’
    试镜房间内。
    楚鹤面试了一天的女演员，看的都是美女，揉了揉已经视觉疲劳的眼睛：“去给各个赞助商打电话，让他们不要塞人进来了，我就要刚才那个演员，叫什么来着？糖葫芦是吧？”
    副导演面露难色：“……楚导，那边的意思是想让刚才的田柔姬来演，而且她的表现也不差。”
    楚鹤闻言一笑，脸上笼罩的冰雪顿时融化：“刚开始我也觉得不错，但聊过之后还是算了，我知道田柔姬正在拍别的戏，她还骗我说没有，告诉投资方要么不拍要么换人，我最受不了演员轧戏。”
    ※※※※※※※※※※※※※※※※※※※※
    折腾一天终于解锁了，昨天打了四五个客服电话，改了四遍，趴……
    文里那支广告参考了现实存在的资料，富士的《美与逝》

 第 49 章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唐湖离开试镜室, 一声接一声地叹气：‘前面进去的那个可是跟导演聊了四十分钟, 结果轮到我，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上。可惜这几天加班加点的研究了芥川龙x介的作品思想, 还看了两集《文豪x犬》……’
    ‘宿主, 最后那个只是因为你自己想看动画片了吧？’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唐湖为了能给楚导留下印象，只差写一篇“楚鹤导演, 我爱你”的文章发公众号, 蹭了不少关系和人情才拿到内部试镜资格，回去时连个水花都没有，实在有些不甘心。
    坐回车里, 经纪人却对她的战绩很满意, 开车返程时还一边安慰她。
    “大导演的戏哪儿有那么好上, 你算是咱们公司比较有潜力的了，哪怕这个角色最终不是你的，业内肯定也有人知道你去试镜，到时候演几个有挑战性的配角, 说不定还能冲一冲金三奖的最佳女配, 大部分人都是这么上去再演主角的，咱们也得一步步来。”
    “……我知道了, 白哥。”
    唐湖坐在副驾驶位闭目养神, 调整心态。
    上辈子同样是一趟趟的跑试镜, 心惊胆战的等结果，如今不过旧路重走，没什么接受不了的。
    她这厢刚将心态放平，好不容易安分地在学校上了几天课，又被一通电话搅动起情绪。
    听筒里，乔乐仪一贯低沉的声音带着足以引发心脏共振的磁感：“这几天是不是还在想试镜的事？我看你都没怎么发微博，结果已经出来了，你的女一号挺稳，不用太紧张。”
    自从两个人开始与明远影业合作，也算有了共同目标，私下联络的频率变得高起来。
    唐湖眼睛倏的亮起，听他语气信誓旦旦，却更怀疑：“经纪人没有通知我，应该还不能这么笃定吧。”
    “我是自己去问楚导的，消息比别人都快，他说对你的表现很满意，为了让你出演还在和投资人沟通，那边坚持想用田柔姬，不过他的犟脾气上来了，应该不会被说服。”
    梦境太美，就会惧怕醒来。
    唐湖的心脏跳得有点快，又怕白高兴一场，说话轻轻的：“……真的？我之前去试镜的时候，楚导连一句话多余的话都没跟我说，还以为他对我不满意。”
    “楚鹤就是这个德行，越看好谁就越不搭理谁，等你进组就知道了，心态不好的话迟早被他各种各样的龟毛要求折磨死，同一个场景他能换八个机位来拍。”乔乐仪的声音里，明显能听出心有余悸的后怕。
    唐湖狂跳的心脏恢复正常节奏，终于有心情和他开玩笑：“那你还跟楚导合作了好几次？”
    以乔乐仪在片场的消极怠工程度，如果楚鹤真有那么可怕，他总不可能是受虐狂吧？
    “不，等你以后就知道了，楚鹤特别喜欢拍女演员，上一部作品《深海之底》，剧本里的男主角根本就没过露脸，镜头往往都是女一号的，而且一条能拍三五十遍。”乔乐仪以过来人的身份幸灾乐祸地解释，“而且他虽然有剧本，但临场发挥得好也可以不按剧本来，所以我不用特意背台词了。”
    ……这就是你喜欢演他的戏的原因？
    唐湖沉默片刻，选择挂断电话。
    这道通知让她终于沉下气来，近些天的低落一扫而空，不过她没有马上将这件事告诉白至理。
    反正等角色真的落进口袋，经纪人才是第一个知道的，不至于让两个人都空欢喜。
    ……
    有人欢喜有人忧。
    田柔姬作为待定的女主角之一，也在漫长的等待中沉不住气。
    “那个角色到现在还没消息，难道是被人使绊子了？”她的脸上还涂着浓妆，一边嘀咕一边打开化妆品盒，“小刘，帮我拨一下经纪人的号码。”
    在《骨与魂》这部戏里，她搭上了出品公司之一的[薪月传媒]，所以不存在钱没给够的情况，只要楚导那边点头，女主角就是她的。
    不过她和楚导在试镜会上聊得那么开心，怎么可能不行？
    女助理拨通电话，双手托着手机送到她耳旁。
    “喂，是我……”田柔姬耐心听了几句，忍不住拔尖声音，“楚导坚持要换人？为什么？！”
    “怎么可能，唐湖才出道多久，我呢？”
    听经纪人解释许久，她才切断通讯，发出一声冷笑。
    女助理帮她将手机放在旁边，小心翼翼地问：“田姐，还有其他人想演楚导的女一？”
    “刚上映了一部戏的小演员，演个偶像剧就以为自己能抢我的角色？楚导还发话非她不可，说出去能骗谁啊？”田柔姬打开装卸妆膏的盒子，一股天然的樟脑味扑鼻而来。
    她被气味刺得皱了皱眉头：“我才不信这是真的，听有消息的人说，连她这个试镜机会都是通过明远那边才得到的，而且进去时就演了五分钟，楚导连句话都不屑跟她讲。”
    “既然有[明远]牵线搭桥，那肯定是被李若川包了呗，为了面子好看还说成是楚导要求的，也不知道花了多少钱。”女助理顺着她的意思说下去，又露出极其八卦的表情，“我看网上说那个少爷爱玩的花样特别多，小时候连山羊都日过……”
    “……你不要说这么恶心的事情。”
    田柔姬白了她一眼，在脸上涂满卸妆膏，轻轻按摩：“既然她给我使绊子，我也让她也不痛快一回。”
    ……
    艳压通稿，是女星常见的一种炒作手段。
    通常指合影中的其中一人由于外貌气质太过出众，导致旁边的女星纷纷黯然失色，沦为陪衬品。
    等发成通稿，就是“xx艳压全场/全红毯/全晚会，路人都看呆了”，然后再发一张p图只p自己的合影。
    无论旁人是夸是骂，关注度都上去了。
    有些明星更是凭借艳压杀出了一片天，见一个压一个，整个娱乐圈里就没有她征服不了的女星，简直就是压路机成精。
    然而到底美不美，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唐湖出道至今还没有发过艳压通稿，万一强行艳压被打脸，才是最可怕的。
    然而她不这么炒作，却不代表不能通过其他方式出现在新闻里。
    【唐湖初中长相】
    【唐湖素颜丑照】
    【唐湖身材五五开】
    她猛地一看最后那条标题，还以为自己跟电竞主播传绯闻了。

 第 50 章

    点进正文一看, 果然是黑她五短身材比例差的。
    经纪公司对艺人的外形包装, 向来是有脸吹脸, 有腿吹腿，吹不了大长腿也要吹比例好, 这就导致大部分明星的合影都是双腿一前一后站立的姿势，前伸的脚会显得腿长，恨不得把脚丫子捅进镜头里。
    而唐湖那条五五开的新闻里配的抓照拍正好是双腿并排站立, 配上宽松的卫衣遮去腰身, 别说五五开，六.四开都不夸张。
    仿佛一夜之间，网络上密集式出现了不少她的丑照。
    唐湖的贴吧里，已经有不少粉丝看到了消息，满脸震惊的同时纷纷发帖质问。
    “湖湖以前真的长成那个样子吗？如果是我就脱粉了［再见］”。
    “连以前的照片都扒出来了, 应该不是假的吧？好失望……本来以为她能走实力派路线的”。
    如此种种, 逼得吧主当天做出回应：“大家也不是第一天了解这个圈子了，在真相出现前一切都是谣言, 还是等官方做出解释吧。”
    世界上最温暖的，莫过于陌生人的善意。
    虽然这些人可能过两天就脱粉, 说不定以后还会对贴吧黑历史闭口不谈, 但至少此刻, 唐湖觉得受到了鼓舞。
    她看到这些言论心里一暖, 随即接到经纪人的传召电话, 直接去了公司。
    明星还能选择只看粉丝专楼里的赞美, 经纪人的工作却是换着关键词在网上搜索自家艺人, 以便出现明显影响形象的丑闻后第一时间公关，或者调整营销策略。
    白至理早在昨天就看到了这些照片，当时还没往心里去，艺人难免有几张抓拍角度不好的丑照，只要真人的脸没崩就行了。
    然而，这件司空见惯的小事，却在各个论坛掀起了一阵关于唐湖整容的讨论风潮。
    天涯论坛有个自称唐湖同学的人爆出了她高中时期的照片，长得又黑又高又壮，像个饱满的长条茄子。
    对比北电入学时的一张班级合照，简直是麻雀变凤凰，茄子变玉葱，这都不算整容，那就只能算重新投胎了。
    又一个艺人的形象破灭了，回帖纷纷表示不能接受。
    【巧克力棒：这哪是女大十八变，简直是从一个物种进化成了另一个物种啊！我还很喜欢唐湖的说，这下再也不想看她的戏了。】
    【玫上瑰：十个女星九个丑，不靠整容和修图谁敢出来见人？】
    【芳香之雨：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唐湖本来就一般吗?我同学素颜都比她好看多了，现在的娱乐圈真是什么人都能火。】
    【画9475：听说她的下一步电影还是跟安铭圣乔乐仪搭档，也不知道攀了哪层关系惹，抵制这种只会靠潜规则上位的明星！】
    “你看看这个帖子。”
    白至理把她拉到电脑前，气得在屋里踱来踱去，根本沉不住气。
    自从学会了上网，他才知道网民们对美女的颜值有多挑剔。
    尤其是对天涯八卦的某些楼主来说，全天下只有三个美人，分别是“我亲戚”、“我朋友”和“我同学”，至于楼主本人，相貌虽然仅仅是中等偏上，却能秒杀赫本完爆梦露，跟她一比，曼玉长得老，祖贤气质村，嘉欣不化妆简直没法见人。
    “有什么可生气的，这张我‘高中时期’的照片选得太好了，眉眼间有点神似，细看哪一处都不同，说没整过都没人信，看来背后的人花了不少时间找图。”
    唐湖刚走进办公室，气都没喘匀就被经纪人按在屏幕前，扫了一眼帖子立刻泛起笑意。
    “葫芦，你还是发一下火吧，老这么憋着也不好，我昨天气得都把十字绣都绣串行了。”白至理的双手搭在她肩上，轻轻压了压，“我再去和公关部协商一下具体怎么回应，子虚乌有的东西澄清起来不难，把心态放平。”
    他和唐湖深入聊过，当然知道她高中时不长照片里这个样子，可凭空一盆脏水泼下来，任谁都会觉得生气。
    刚出道的艺人若是心态不成熟，被喷整容脸难免生气，脾气爆的可能直接就跟网友骂起来了，然而整容这件事没有证据便可以不承认，只有骂网友才是实打实的黑点。
    她的表现太过镇定，完全不需要他操心，简直是还没大火就有影后的心态了。
    唐湖斜了一眼放在旁边的有点走样的小黄鸭十字绣：“白哥，我又不是初恋妹妹，学生时代的照片就放在网上，一看便可证实是个天然美女，现在说我整容的那么多，哪怕我主动放出自己的高中毕业照，开始也不会有人信啊。”
    有些时候，不是艺人不想用正常方式炒人设，而是网友对黑料的传播热情更高，“xx整容前像个怪物”比“xx从小美到大”更有爆点，前者至少满足了普通人“我炒我也能红，明星算什么”的想象。
    白至理拿起鼠标，打算关掉那个天涯高楼:“别看了，看了闹心，你把这件事交给我，自己也别想。”
    “都有人自掏腰包帮我炒热度了，我为什么不能看不能想?既然黑红也是红，我当然也得礼尚往来，回敬一份大礼。“唐湖抬手制止他的动作，接着看那些令人生气的回帖，眼波流转，是整容都整不出来的风情。
    吃瓜看戏的普通路人，从来不会因为一个明星丑而自发抵制，除非其又丑又有洗不白的黑点，嘲讽长相是次要的，主要还是人品问题。
    虽然世界上存在专业喷子，但那些人也带不起这种程度流量，如果说幕后没有推手，谁信?
    而那些讨论帖里，有多少id的背后是真人，多少是水军?
    “我也知道你是被人黑了，咽不下这口气，但现在还不是给那个人找麻烦的时候，你知道在圈子里有多少人看你不顺眼吗?真要细细算起来，那些竞争同一个角色失败的，一起跑过商演的，都有作案嫌疑，包括《泡面兄弟》里被你替代角色的谢妃妃。”
    白至理轻叹一声，逐条为她分析利弊：“还是先给你把现在的黑料洗清了，不然时间一长，再澄清也没人关注了。”
    经纪人对黑料的公关思路通常是两种，若是实打实的黑点，就等风波过去后洗白，目的是避免粉丝流失，毕竟黑料刚爆出来就急吼吼的洗白，只会被证据打脸。
    而子虚乌有的黑点就要立刻准备反转通稿了，不然群众的围观热情散去，事实再明显，后续的热度也跟不上。
    唐湖这件事来得快而蹊跷，一旦她整容又靠潜规则上位的黑料坐实，时间长了，哪怕澄清，在路人眼里的形象也固定下来了。
    一字字将利弊分析在点子上，比起报复对方，先洗清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不然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唐湖沉吟片刻，点头赞同：“你说的有道理，形象维护交给公司了，但我一定要找到谁吃饱了撑的买水军黑我。不管那个人是谁，至少也让我死个明白，总比这么稀里糊涂过去了好。”
    如果查出来是谁干的，而对方的资本力量又比她大，公司八成会劝她忍过一时再说，但她绝对不想忍。
    “你先消消气，我给公关部回个消息。”白至理说着掏出手机，“如果能查出来是谁，我扎她小人。”
    唐湖戳了戳经纪人壮硕的肱二头肌:“哥，你这一拳下去就能打死牛，至少也给我换个更冲动可怕的报复方式。“
    “健身是自我提升，又不是为了使用暴力。”白至理将听筒凑到耳旁，“行，让我知道是谁，我拿绣十字绣的针扎不死她。”
    “白嬷嬷，你真是太让本皇后感动了，咱们现在就去弄死那个背后捅刀子的紫薇。“
    唐湖斜了他一眼，见他已经在讲电话，将注意力重新放在网络舆论上。
    看了这么多字字诛心的回复，她发现扒整容的帖子里有个很有意思的回帖风向，有些人明里暗里贬低她丑，实则指责她名不配位，配不上现在的资源，还煽动路人抵制她的电影。
    资源？
    总共就演了个偶像剧的女二，和男人戏里的酱油女主，有什么资源可谈？
    蓦地，唐湖的脑海里窜起一道电光！
    如果《骨与魂》的女主角已经是她的囊中之物，那还真算资源不错，可现在她还没有正式签合同……是谁这么沉不住气了？
    唐湖将记忆里有意出演楚导女主角的、和那天去试镜看见的人过了一遍，开始在网上逐条搜索名字。
    想要在圈子中那么多可能有利益冲突的艺人里找到谁雇了水军，无异于大海捞针，但对方砸钱来黑她，总不可能单纯是想让她不痛快，只要动了心思，总能找到蛛丝马迹。
    互联网数据可以反映出许多有意思的现象，哪怕转到你微博首页的一条不含任何广告的纯舔颜图，背后可能都有营销的痕迹。
    只要查清她丑的时候，谁负责美就行了，换句话说，看唐湖被踩的同时，营销号在捧谁。
    【千万不要跟她合影！盘点那些秒杀同框的女明星】
    【田柔姬成新一代合影女王】
    【田柔姬水仙长裙撞衫却比xx美，xx当场脸都黑了】
    又见熟悉的艳压通稿。
    艳压讲究的是小咖位压大咖位博关注度，所以它作为一种炒作的手段才好用，哪个粉丝不希望自家偶像美颜盛世拿出去吊打一片，万一有人不服，粉黑开撕话题度也上去了，所以通稿目的并不是比美，而是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获取关注。
    田柔姬目前为止的通稿里没有提到唐湖的名字，但表面上貌似不存在交集的两个艺人，背地里也可能因为利益，用水军把对方往死里整。
    几分钟后，当白至理打完电话回来，便看到唐湖对着屏幕上的新闻通稿笑得一脸阴险。
    “皇后娘娘……呸，葫芦，你这是被网上的黑子刺激得失心疯了？”
    健硕的经纪人说着看了一眼屏幕，发现田柔姬的名字微微一愣：“她……？对了，她跟你一起试镜楚导的角色，虽然结果还没出来，但买了不少吹捧的通稿，说不定真想踩你这个竞争者一脚。”
    他并不知道楚鹤已经中意唐湖作为女主角，而且到了她非不拍的地步，不然早就想到幕后黑手是谁了。
    唐湖却是清楚这点的，回过神来，模仿皇后娘娘的语气冲着新闻照片里的女人冷艳一笑：“听说你会营销？还会艳压？……白嬷嬷，给我扎！”
    新闻稿里的精修版田柔姬身着水色蓬纱长裙，一双眼睛尤其灵动，大而不失神采，的确具备艳压群芳的实力。
    白至理立刻抄起没绣完的小黄鸭，给她壮声势：“真确定是田柔姬？”
    “水军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我名不副实没资格扛票房，她跟我一起去试镜《骨与魂》，现在楚导有意让我出演女主角，她当然坐不住了。”唐湖查出了头绪，心里那块石头同时落地，仰面靠在转椅背上。
    白至理信服地点点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个重要信息：“……楚导打算让你演？我怎么不知道？”
    “二乔跟楚导一起吃饭时打听出来的，他之前就告诉我了，但我怕后期有变动，就没再转告你。”唐湖仰头凝视天花板，“虽然我和田柔姬一句话都没说过，但看她这么着急的样子，说不定我这个角色还挺稳。”
    “楚导一旦决定演员人选就不会改变主意，绝对是稳了！”白至理瞬间将黑料忘在脑后，激动地猛搓熊掌，"被人骂两句算什么，你以后就是新一代的楚女郎啊！”
    像楚鹤那样的唯美派意识流导演掌门人，从来不需要逼格，因为他自身就是逼格的象征，绝对有捧红一个女演员的能力，所有合作过的演员不是已经成为一线就是走在成为一线的康庄大道上。
    唐湖隔空指了指屏幕：“别光顾着兴奋，你不是说帮我扎她么？”
    “扎是可以扎，公关部已经在帮你澄清这件事了，但后续怎处理还没个说法，难道同样请水军捏造她的黑料？”
    “我第一次黑人，没什么经验。”唐湖摊手，突然看见扔在桌子上的手机，来了灵感，“对了，我找个人问问。”
    白至理急忙阻拦：“等等，知道你没什么经验了，你想黑人居然主动打电话说这件事，是生怕别人不会录音然后曝光么？”
    “放心吧，那个人对这种事只会比我更感兴趣。”唐湖气定神闲地说着，打开微信发了条消息，“上次的那个视频就是他帮忙做的，用来公关的效果你也看到了。”
    白至理这才想起之前地铁色.狼的那次舆论导向，唐湖的回应和带节奏的手段，说是打开公关新思路也不为过：“那这人可够有本事的，得让我认识一下。”
    唐湖微微一笑，垂眸打字。
    【一口湖：宇宙超绝可爱的雀仔仔，在吗？】
    【江雀：卧槽恶心恶心恶心，老子有家室了我告诉你，有求于我就直说，咱们这次掐谁？】
    白至理只捕捉到了只言片语，却没漏看那一行大写加粗的“咱们这次掐谁”，目瞪口呆。
    听听这熟稔而唯恐天下不乱的语气……葫芦，你们还背着我黑过多少人！
    微信里，江雀已经迫不及待地发起聊天请求，打算和她深入并细致地沟通一下搞事计划。
    唐湖接受申请，将听筒语音改为公放喇叭：“……这次还真是掐架，我被人雇水军黑了，平白无故的泼上一盆脏水，肯定要为自己讨个说法。”
    白至理安静地往这边凑了凑，想看清剪辑那个鬼畜视频的究竟是哪位高手，然而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更显得神秘。
    “我知道这件事，不过对方用来抹黑的照片说服力太差，迟早得被看出来，随便公关一下行。”江雀打了个呵欠，对这件事一点兴趣都没有，“你的粉丝已经帮忙喷回去了，就刚刚，如果现在开电脑还能赶上看现场直播。”
    粉丝？
    唐湖几乎忘了自己的粉丝还算能打，找到讨论度较为集中的几个帖子和发黑料的营销号下一看，找到不少质疑的声音。
    黑帖一开始的确爆点十足，毕竟“xx整容抽叶子”这种猛料能吸引不少真正的路人进来，再潜移默化的给他们灌输立场，但黑得过猛，漏洞也会越来越大。
    大部分关于唐湖的丑照只是角度问题，有些参加活动的原图看得过去，却故意用ps往难看调整，最直观的一点是某张路演照片，她明明一米七的身高，怎么可能在合影里只和旁边公认一米六的死鱼眼艺人头顶齐平？
    没有调整过的原图还挂在网上，真正的粉丝看一眼就想起了出处，急忙找证据反驳。
    【双鱼神经病：黑人有意思吗？楼主到底收了谁家的钱用这么low的手段？】
    【苏幸安：这张照片的原图比例明明很正常，楼主故意把腿p短了的！[图片]】
    【婧婧：我看那些所谓高中时期的照片也不是真的，lz真恶心。】
    唐湖最初只是在几个讨论帖开头看了看，根本没有翻到最后一页，现在看来质疑的声音占据上风，连微博营销号的转贴下也出现了反驳言论。
    而那些所谓惨绝人寰的高中时期照片，有人沿着没抹干净的水印找到了首发地，是来自人人网的某个用户，连原主的主页都被找到了，根本不是唐湖。
    再有[白鲸传媒]的水军下场，扭转节奏已是轻轻松松。
    唐湖一一关掉帖子，为自家粉丝的战斗力感到十分骄傲，又对江雀说：“我来找你不是因为这个，莫名其妙多了黑帖，当然是因为有人挑事，我觉得是一起试镜的演员干的，但还没有切实的证据。”
    江雀发出开朗的笑声，尾音缠着丝丝入骨的阴气：“就算不是又怎么样？闲着没事踩别人一脚才最有意思。我正愁‘@扒皮侠’这个号捞不到什么料呢，正好，你说说她叫什么名字吧，我看能不能当成素材。”
    “田柔姬。”
    “哦，就是那个家住机场的压路机精？”
    “……”
    两人沉默几秒，同时发出心照不宣的恐怖笑声。
    唐湖和江雀聊了几句关于新戏试镜的消息，算是给了他内部一手资料，便退出语音模式。
    安静旁听的白至理这才发问：“你认识扒皮侠？就微博上那个千万大粉的营销号？”
    “啊……一般熟，因为目的都差不多，所以合作过几回。”唐湖犹豫片刻，将这个话题蒙混过去。
    总不可能说“@一只福禄”不光认识“@扒皮侠”，还认识“@吃瓜雀仔”，“@娱乐第一线”，“@买什么买”，“@猫叔胡笳”……就跟只下了一个360杀毒软件，却同时下载了360wifi、360浏览器和360安全桌面一样，专享全家桶大礼包。
    你在网上看到的那些营销号，皮下可能都是一个人。
    白至理并不深究，问到正题：“你要找人黑田柔姬？”
    “谁说我要黑她？”唐湖捏足了范儿，露出今生最高深莫测的表情，“她都帮我买营销了，我也帮她买啊，不过不是黑，而是夸，往死里夸。”
    欲先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当然，哪怕是营销买水军，唐湖也舍不得在田柔姬身上掏一分钱，而是选择了最廉价的方式——
    伪装成粉丝，混进了柔姬公主的贴吧官方粉丝群。
    流量明星的粉丝群跟邪教组织似的，每天不是对爱豆表白，就是在网上花式搜索其他人对爱豆的评价，如若听到一丁点反对的声音，立刻群起而攻之，逼得吐槽者专黑为粉或当场id自杀。
    用词最温和也是“你知道她有多努力吗”，暴躁一点的就是“我x你妈了个x的黑我偶像九族暴毙”。
    至于田柔姬，更是圈粉的一把好手，粉丝的昵称为“骑士”，抱团程度尤其高。
    更有名言，“谁若废了公主的翅膀，骑士定要毁他整个天堂；谁若污了公主的裙摆，骑士定要将他灵魂流放，陪伴公主走到世界灭亡”。
    唐湖一边看一边笑得挠墙。
    每个人的爱好都值得尊重，所以片刻后，她换了个小号潜伏进粉丝群里，有w233修改程序作掩护，轻而易举地伪装成资深大号粉丝，增加爆料的可信度。
    然后上来就发出一条重磅消息。
    【爱骑护骑：夭寿啦你们知道吗！！！公主要演楚导的大作了！！！公主要彻底红了怎么办我好兴奋好想下去跑圈圈！！！】
    此言一出，千人大群立刻炸出不少潜水的家伙。
    【楚导是哪个楚导？】
    【又可以在电影院看见公主啦？好激动，我要马上存零花钱准备二刷三刷！】
    【你是新人？哪里来的消息？】
    唐湖当然不会被一群连娱乐圈长什么样都不知道的孩子问住，卖足了关子，才慢慢抖出干货。
    【爱骑护骑：我的舅舅在娱乐圈工作，见过不少明星，公主拿到这个角色特别不容易，那可是一线导演的大制作，具体听我慢慢给你们说……】
    她只是提了些较为浅显的东西，马上就唬住了一大群人，还有人视她为大神，刷屏表示想听其他明星的八卦。
    期间，又有人将楚导的江湖地位科普一番，粉丝群里热闹如过年。
    唐湖毕竟不是真的来聊天的，见引起了众人的兴趣，便故意叹息道：“可惜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天涯豆瓣都没有讨论帖。”
    此言一出，骑士们踊跃出马维护公主殿下的热度。
    【我去天涯发帖！】
    【把公主拿下新角色的事情刷成热门话题好不好？每天至少刷满一百个，刷完签到打卡，完不成就踢。】
    【爱骑护骑：我推荐#田柔姬楚女郎#这个话题。】
    唐湖发完这行字，屏蔽群消息，继续徜徉在网络的海洋里。
    w233在脑内问她：‘宿主，这样欺骗一群可能是初中生的孩子，你难道就不会良心不安吗？’
    ‘我们小仙女是不需要良心的，再说光我一个人带节奏有什么用，接下来还要请水军呢。’
    唐湖一脸冷漠。
    其实早在《骨与魂》还处于筹备期的时候，田柔姬就发通稿炒过一次，不过只是暗示自己出演一线大导演的女主角，没有提到导演具体是谁。
    那么就让她，再送一把引火烧身的热度过去。
    唐湖这么想着，打开微博搜索江雀那边的动向。
    十分钟前，江雀用手下所有账号中最没有娱乐圈立场的小号，发了条更没有立场的微博。
    【@娱乐第一线：盘点那些艳压旁人的女星，谁美翻全场，谁名不副实？［图片］】
    虽说盘点，正文却没有夹杂什么个人观点，而是静静地放了几张图。
    这是一个不起眼的信号。
    另一厢，柔姬公主的骑士们已经开始自发刷热门话题。
    【楚鹤新片强邀田柔姬】
    【热搜女王 楚女郎】
    ……
    “田姐，拍戏辛苦了，你看到这个了吗？”
    助理将手机塞给老板，亮起的屏幕上正好显示着两个并排在一起的热门话题。
    田柔姬低头扫了一眼，有些意外，看见话题主持人的名字才想起什么：“哦，这个啊，粉丝弄的吧，两个话题的主持人都是我的贴吧的大吧主。”
    虽然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得了消息，但喜欢她的人那么多，难免有几个知道内部动向的，帮忙炒一炒热度并不稀奇。
    助理却紧张地连连摇头否认：“不，楚导在采访时公开回应女一号的人选了！”
    田柔姬眼皮狂跳，发抖的手点开助理标记出来的短视频。
    是导演楚鹤接受了一个简短的采访，剪辑出来的部分不到一分钟，问题却解释得足够清楚。
    “楚导，我们都知道您在筹备新戏《骨与魂》，那么这部戏的女主角有人选了吗？”
    “……”
    视频里，楚鹤对着记者伸来的话筒，脸色冷得仿佛置身南极，没有回答。
    “是网上盛传的那位‘热搜女王’吗？”
    “热搜女王？我不知道你在指谁，我们一般称呼演员都是叫名字的。”楚鹤突然扬起薄到有些尖刻的唇角，笑如夏花盛开，“我挑演员最重要的就是专业和敬业，和演员的名气无关，像念不准台词或者轧戏，都是连考虑都不考虑的。”
    连考虑都不考虑的……
    田柔姬怔怔地看了屏幕片刻，直到播放完毕才察觉双手在剧烈颤抖，啪嗒一声，将手机扔在地上。
    对比粉丝刷出来的那两个热门话题，现在的感觉真是讽刺而凄凉。
    “田姐，楚导那边……”女助理欲言又止地捡起手机，不知该怎么安抚老板的情绪。
    毕竟安抚不下来倒霉的还是她，助理这活儿，不就是明星的出气筒么？
    田柔姬迅速回神，美艳动人的妆容有些狼狈：“叫他们别刷热门了，一群添乱的东西，赶紧想办法把那两个话题给我撤下来！”

 第 51 章

    所谓成也粉丝, 败也粉丝。
    田柔姬自出道以来, 始终对病毒式营销报以深沉的爱, 她的演技其实在小花旦中名列前茅，但浪费大好青春去拍又不能火又不赚钱的片子, 没这个耐心。
    所以走的是先成名再冲奖的路子，等捞快钱捞得差不多了，再用先前积攒的人脉转风格。
    但她现在还处于转型期, 粉丝普遍年龄不大, 小学生的战斗力惊人，想掐谁掐谁，想挂谁挂谁，是各个论坛控评的一把好手，让她舍不得放开这种人气。
    唐湖看着两个粉丝刷出来的话题坐火箭一样窜上热门榜, 仿佛回到了上辈子：‘记得以前她最火的时候, 给力的水军加上强悍的粉丝，说整个微博姓田都不为过。’
    ‘宿主, 后来呢？’
    ‘后来当然是养蛊反噬，引火烧身了, 不过她有那么多年的电视剧观众基础, 再糊也不会糊到哪去, 还是能带资进组拍两部戏的。’
    普通观众早就反感田柔姬无孔不入的营销方式, 而唐湖的反击, 则让这个反噬时间提前了几年。
    这一次, 不仅与“田柔姬楚女郎”相关的热门话题没撤下来, 就连导演楚鹤都公开回应了新戏女主角的人选问题，言辞之间很不客气，明晃晃的让她下不来台。
    唐湖作为话题的始作俑者，看到楚导亲口澄清的视频却吃了一惊，随即才有心情幸灾乐祸：“看看这打脸打的，比我装小学生潜伏在粉丝群里狠多了，天子一怒血流漂杵，估计田柔姬的团队正忙着吐血呢。”
    在她原本的计划里，只想把这件事情炒热以后再放出真消息，让田柔姬也被路人嘲一回，却没料到人称娱乐圈隐形人的楚鹤会真身下场。
    唐湖随机应变，转头就把视频发进了小号加的十几个田柔姬粉丝群里。
    【夭寿啦你们看到视频没有！！！柔公主被这个导演骂啦！！！】
    大量感叹号，充分诠释了一个偶像受辱后脑残粉应有的痛苦和难以置信，呼唤“骑士”们鞍前马后的出来撑场子。
    完蛋，她现在越来越有唯恐天下不乱的爱好了。
    如果一个粉丝具备独立思考能力，懂得圈地自萌不给路人添麻烦，那么也不会被称之为脑残粉了，然而以田公主粉丝的平均智商来说，明显不懂这个道理。
    况且就大部分“骑士”的年龄和阅历，和楚鹤那个层次的交集着实不深，又不是人人都赶上那天群里科普楚导的江湖地位，谁知道这个大放厥词的刻薄男是谁？
    脑残粉们急吼吼地冲上去，顺势摸到了楚鹤的微博，想要用擅长的谩骂废掉楚导的整个天堂。
    【@奥宇：我看了你的采访，哪里来的野鸡导演给自己加戏？还说看不上田公主，我们公主还不稀罕演你的破电影呢！】
    【@可多桃：国际导演？呵呵，不靠百度我根本不知道你是谁，滚到一旁安静的凉凉不好吗？】
    【@珠珠爱公主：想蹭热度就直说，欺负柔姬公主心地善良不忍心跟你计较，你还喷上瘾了。】
    如此种种，充分证明“骑士”是个团结的大家庭，就连田柔姬的官方微博后援会都点赞了好几条谩骂言论。
    当然，这背后逃不开唐湖在粉丝群和贴吧里做出的努力，她用仅剩不多的文学素养将田柔姬形容成了一朵清纯无瑕备受霸凌的小白花，而楚导则是娱乐圈一霸，只要挑起围观群众的激愤，自然有无数人响应。
    然而就连唐湖都没想到，粉丝的言论会将矛盾激化到这种程度，看到楚鹤微博下的评论瞠目结舌。
    “……我只是要为之前被黑的事出口气，你们这些粉丝却是想断了她在电影圈的最后一条活路啊！”
    楚鹤懒得炒作，却不代表不红，还有连首都一套房子都买不起的老牌影帝呢，更何况除了在各大电影节领奖以外几乎没有新闻的楚导。
    然而就是有一部分粉丝，只懂得通过微博热度判断咖位，在他们眼里，楚鹤就是一个半个月发条微博，评论不过一百多条的野鸡导演而已。
    ——然而哪怕是野鸡导演，说田柔姬轧戏炒热度念错台词，哪一条是造谣了？
    粉丝行为偶像买单，这句话听起来不讲理了一点，但粉丝的言论的确会影响路人对明星的好感度。
    田柔姬的千万骑士团显然不明白这个道理，每一条刷出来的热门话题和攻击楚鹤的言论，都折换成了巴掌，清脆响亮地抽在正主脸上。
    田柔姬做梦都想搭上主流电影圈的人脉，见热门话题撤不下来，打算让公关团队想通过粉头号召粉丝们理智一些时，普通人终于参与到了这场骂战之中。
    ——舆论就像弹簧，压得狠了，迟早会反弹。
    江雀之前用“@扒皮侠”这个账号，发了一条盘点女星艳压过谁的长微博，其中提名度最高的当属田柔姬公主。
    千万粉丝的大号关注度自然不一般，有了这件事做引子，路人纷纷回忆起了热搜被她支配的恐惧，其他女明星也回忆起了那份被艳压的屈辱……
    一时间，喜欢电影又知道楚鹤实力的路人在科普澄清，和她有新仇旧怨的明星团队在浑水摸鱼。
    【@媛门：看电影的不知道楚鹤？我第一次见有人这么主动暴露智商[微笑]】
    【@画设宴：香港金塑奖最佳导演最佳影片，戛纳国际电影节开幕影片，还亲手带出了三个影后……某人的粉丝真应该去好好读书。】
    【@啊鲁冰花：只会炒作没有作品，老子他妈不想看你在机场穿了什么衣服！说了句实话还被粉丝追着喷真是够了。】
    【@柠伊：粉和蒸煮一样low，有什么资格吹比xx长得好看？田鸡粉毒瘤本瘤了，同意的赞我。】
    【@夏盆：碰瓷大导演被打脸以后买水军攻击，这波操作令人服气，田公主以后不想在电影界混了吗？】
    至于最初被炮轰的楚鹤，微博下的评论恢复正常，却没有对这件事说半个字，无时无刻都透露出一种“哥虽然身在这个江湖，江湖上却没有哥的传说，因为整个江湖都是哥的马仔”的高冷氛围。
    路人与水军，陷入了一场群嘲热搜女王的狂欢里。
    素来以文艺小清新闻名的豆瓣又扒出了新料。
    田柔姬的本名其实不叫这个，她原名叫田霞，出道之前才改成了“柔姬”。
    爆料人还放出了一张她在初中毕业时与同班同学的合照，站在人群中间的田霞是个黑土圆的小村妞儿，梳着两支翘楞楞的辫子，满脸写着接地气，和现在吃花瓣喝露水的小仙女判若两人。
    大多网民不会主动嘲笑明星长得丑名字俗，男模张亮本名还叫张振锁呢，最多就是被调侃两句，什么时候影响过人气了？
    但某个明星一旦出现洗不白的黑料，这些平时看起来无伤大雅的小细节就会成为新的嘲点，点燃群众的围观热情。
    【小二郎：我的妈哈哈哈，一个人给自己取名叫柔姬是不是脑子有点不正常？她怎么不改名叫田夜玫冰蓝爱玖殇呢。】
    【花仙兽究极进化：看到这个爆料我的心情十分微妙，我也叫田霞，求各位轻点嘲笑……】
    【龙猫大侠：楼上别急，你应该怪她为什么要顶着这个名字给你抹黑#请田柔姬向田霞道歉#】
    唐湖看着网民八卦扒出来的智慧结晶，意味深长地摩挲着下颌：“怪不得能想起用放丑照的方式黑我，原来是自己有这种照片，给你灵感了？”
    在田柔姬旧照片被爆出来的同时，她也在微博上发了一组自己的照片，最后踩了田霞一脚。
    【@唐湖v：暑假到来之前，看着学校里的大四学姐拍完毕业照后陆续离校，忍不住翻出自己从小到大的照片，期待三年后再添一张#晒出你的毕业照#[图片][图片]】
    配合文字的几张图片里，分别是唐湖从小学时代到高中的所有毕业照片，她站在合照队伍里，还未长开的模样显得眉清目秀，能看出成年后的影子。
    别说粉丝以前早就扒出那张爆料她整容的照片是盗用，这个话题刚刚出现不久，也带起了一阵参与热潮。
    不少人模仿她将几张毕业照放在一起发微博，对比这些年的变化。怀念过去的时光。
    有人小时惊艳却不慎长残，有人从土肥圆逆袭白瘦美，还有人已经从少年变成了少女……
    几天后，“晒出你的毕业照”成为热门话题，用户参与时为了获取更多关注度，往往会选择打上这个tag。
    而点进tag，就能看见按照热度排序的动态中，唐湖发的那条微博牢牢占据第一，所谓的黑料终于在不着痕迹之间澄清。
    至于田柔姬，现在还因为碰瓷楚导而被群嘲，两人隔空过了一招，胜负初定。

 第 52 章

    强要逆天而行, 结果只能是遭天谴。
    田柔姬的粉丝再怎么洗白, 这么多年四处碰瓷的后果也出来了, 路人根本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打脸的好机会，花式嘲讽一波接一波。
    哪怕不怎么关心互联网的主流电影圈都听说了, 笑她心合同还没签就忙着炒热度，心太急，而且粉丝竟然还敢跑到楚导面前大放厥词？
    别忙着洗白, 直接背上荆条去楚导家里谢罪吧！
    相比之下, 唐湖虽然不如她粉多黑多，到哪儿都自带一股腥风血雨，但澄清整容风波的切入话题正合适，“晒出你的毕业照”的路人参与度较大，浏览量迅速破亿。
    她坐在经纪人的办公室里, 刷了两下热门话题的最终数据, 虽不说春风得意，至少也能稍微翘下尾巴, 这才想起田柔姬。
    “白哥，她现在干什么呢？”
    “忙着澄清呗, 人家的公关是业内闻名的从不休假, 现在估计正加班呢。”白至理说着, 手机突然嗡嗡震动起来, 一边去拿一边指了指桌上的果盘, “吃点水果, 我先接个电话。”
    田柔姬的团队不是养来吃闲饭的, 除了发艳压通稿自然还会干别的，自从看到楚鹤公开采访后就忙着补救形象，再也没精力跑唐湖这里上蹿下跳。
    唐湖打开微博搜了搜关键词，果然找到不少貌似水军的发言，洗白大致分三个方向，比写论文都全面详实。
    【@溜三良：不管怎么说，柔姬这些年一直在兢兢业业的拍戏，前几天还因为吊威亚扭伤了脚，然而黑子只会无脑喷从来看不到她的努力，你们见过凌晨四点的横店吗？】
    ——好一个来自灵魂的拷问，吹努力吹敬业果然是万能招数，田柔姬最忙的时候同时轧三四戏，说她不努力都不客观。
    【@星星有语：@导演楚鹤@田柔姬，演员和导演是朋友不是仇人，何必如此不客气？哪怕是名导演，也必须尊重一个普通演员付出的汗水，大家各退一步，期待你们共同完成更好的作品！】
    ——真是和稀泥的一把好手，当年美苏冷战就应该让你去调停纠纷，说不定现在全人类都跑步进入共产主义了。
    【@用户1332873：我看了田柔姬以前的照片，其实她初中时也没那么难看啊，就是打扮得普通了一点，整体轮廓没有变化，能通过这种方式蜕变不是很励志吗？】
    ——相信柔姬公主的粉丝，一定也能从中收到鼓舞，不好好学习瞎几把在网上刷话题时会更加热情。
    这种正能量的公关方式挽回了部分好感度，但改过名字的事情却无法洗清，只好不予回应。
    毕竟流量明星绝对不能承认自己错了，这样还能有一批脑残粉帮忙死掐到底，要是干出打粉丝脸的事情，田柔姬以后还怎么煽动控场？
    而在网上，比公主粉丝反应更大的，是热爱搞事的小雀雀。
    【江雀：前两天还是热搜女王，现在见舆论风向不对立刻换人设，后面是不是还想哭诉大v导演欺负小透明演员啦？快快快，给我钱我找水军掐她，保准字字打脸！】
    【一口湖：没那么多钱，不了不了.jpg】
    他虽然做梦都想煽风点火，但身为一个丧尽天良拿钱办事的营销号，有些热度不管给不给钱都要用大号蹭，但阻止水军去给田柔姬落井下石这种干好事不留名的行为，必须有钱拿才有动力。
    唐湖却不想就这件事把她赶尽杀绝。
    再说田柔姬是小花中的一线花，只差两部过硬作品就能跟四大花旦叫板，把她掐下去，那些资源也不会跑到自己这里，所以不划算。
    【江雀：我已经找到下家了，有几个女星在走红毯的时候被田柔姬踩着艳压，人家现在愿意出钱把她往死里整，你且看吧，这阵群嘲的热度估计要过一礼拜才能下去。】
    他没说客户是谁，唐湖也不想八卦，转脸看到白至理还在对着手机谈事情，眉眼带笑，一连串地应声。
    半晌后，唐湖等他挂了电话，才拿牙签戳了一块盘子里切开的水蜜桃：“有活动安排？”
    白至理划着手机屏幕点头：“下周有个开业商演，明远地产给开发区建的新商圈剪彩想邀请你去参加，需要配合拍几条小短片，不过一天就回来了。”
    b市的开发新区以前还是一片荒芜，但近年来成为外来工作的年轻人的首选住址，于是明远集团投资修建了名为“明远·恒星广场”的商业区，集娱乐购物于一体，圈钱并带动周遭房价上涨。
    新商圈的风格定位是年轻和快消，所以这次邀请了七八个青春偶像派的演员出席剪彩仪式，包括在年轻人当中大火的偶像小生米浩。
    唐湖虽然没有拍过几部戏，资历尚浅，不过商演看重的是近期知名度，她这些天在网上很火，而且形象较为正面，出资方已经开始认可她的商业价值了。
    当然，出场费绝不可能跟米浩一个级别。
    唐湖啃了一块桃子，冲经纪人伸手：“开价合适就去，把活动安排给我看看，我提前准备一下。”
    “那边的负责人发了ppt文件，我再给你把把关。”白至理看着屏幕，语气突然诡异地停顿一下，“……你知道谁也去这次商演吗？”
    唐湖眼底多了一分玩味的笑意：“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不过既然特意问了，估计不是什么好人吧。”
    “在网上买水军黑你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田柔姬？”唐湖迅速想到出道以来的首个结仇对象，轻飘飘地感叹，“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啊……”
    明星是出来赚钱的，当然要向资本低头，有时候钱给到位，私下里恨不得扎小人诅咒对方的两个艺人也得同台，一边尬笑一边装塑料姐妹花。
    如此，还能在观众之间制造“xx和xx表面和气暗地撕比”的话题，又是一波天然广告。
    她既然选择接商演，就做好了为五斗米折腰的准备，只是想细细看过商演流程，提前有个心理建设。
    不过这次要跟田柔姬同台，应该不是出资方故意请两人过去的，普通人不知道她们撕这一场，在大部分人看来，只是娱乐圈的最近两场风波，一个被造谣整容，而另一个的粉丝越级碰瓷大导演。
    白至理忐忑道：“咱们还是带个保镖吧，见面以后我怕田柔姬泼你硫酸。”
    “你想多了，她心里再怎么恨我，最多只会当众甩我一巴掌，再冷冷问我是不是在勾引皇上。”唐湖又游刃有余地戳了块桃子吃，这才回过味儿来，“不对，拿错剧本了，我才是那个恶毒皇后。”
    ……
    另一厢。
    田柔姬是彻底恨上了唐湖。
    本以为十拿九稳的试镜角色，如今却成了别人的囊中之物，虽然她背后还有[薪月传媒]作保，但听说楚导正在说服其他投资商换人，而且也有更换投资方的意向。
    连贴身助理都觉得奇怪，给戴了一天假发拍戏的田柔姬按摩头皮时还说：“唐湖能有多大的本事买通楚导？而且之前的水军攻势完全不起作用，结果还被她……”
    “那是因为公关选错了方向！”
    田柔姬蓦地睁开眼睛，迸射出冷厉的眸光：“整容也好，潜规则也好，说白了都是普通人才关心的八卦，只要不是嫖.娼吸.毒这种实打实会被封杀的黑点，哪个圈子里的人会放在心上？到现在她的资源还没变，我倒平白惹了一身骚！”
    “田姐，那我们还能怎么办？现在估计有人铁了心想整你，水军一直都没消停。”
    田柔姬揉着被假发扯痛的太阳穴：“我也烦……对了，只要让她爆出足以被封杀的丑闻，不就行了吗？”
    嫖.娼？
    前几天倒是有个上升期的男星因为这件事进去了，可唐湖不可能嫖.娼，举报她卖.淫又不现实，至于后一项……
    助理见她表情不对劲，稍微劝了劝：“田姐，吸.毒犯法，诱导别人吸.毒也是犯法的。”
    “你他妈当我不知道犯法啊！又没说让她真的吸，只要制造出似是而非的证据，让记者发新闻还不简单。”
    娱乐圈就是这样，哪怕你当真清清白白毫无黑点，都有一群人孜孜不倦的拿着放大镜找黑料，就算唐湖澄清了整容话题，也永远会有人以最大的恶意揣测。
    这份恶意不光对她，也对着世上所有人。
    田柔姬吼了助理一句，水盈盈的小鹿眼突然转了一圈：“你看一下行程表，下个月我是不是要和她一起去明远集团的开业剪彩？在那之前，先给我找几根针头来，要‘用过’的。”
    这个“用”，自然不是打针治病的用法。
    “用过的？”助理听出她的潜台词，为难地咬住下唇，“田姐，我也不认识这种人啊，上哪儿去找……”
    田柔姬靠在按摩椅上：“这还用我教，实在不行你守在疾控中心门口，看谁拿了艾滋阻断药问他买一管血不行吗！”
    ※※※※※※※※※※※※※※※※※※※※
    最近应该会放几天手动防盗，主要是jj这个自动防盗似乎起到了那么一丁点作用，盗文网开始盗取真实用户的账号密码偷文了
    认识的作者都在吐槽这件事，而且都是偷的老账号，举报处理的速度比锁文还慢，还好举报成功以后奖励一毛钱，存够两毛就有钱给你们发红包了（穷巴巴
    而且vip章节的修改字数不能比首发字数减少，所以我会多送点字数给大家，不用担心
    同时请诸位保管好自己的账号并疯狂辱骂jj的破服务器，必要时可前往jj总部趴在服务器上吐泡泡以表示不满
    盗文网估计是拿到了某个数据库的资料，如果你的□□淘宝都用了同样的密码，记得更换成不同并且复杂的
    我比较习惯用诗句改写中英文数字混合的方法，好记又复杂，比如“白发三千丈”可以改成“bf3000meter”
    当然你要是想用“goulicountry”这首诗我也不拦着……
    （久违的干货，不长，应该不太影响阅读，就放在这里不删了

 第 53 章

    商演是艺人来钱最快的一种方式, 不过并不轻松, 毕竟现场直播加大了不可控性, 因为走光或摔跤而翻车的情况比比皆是，大部分艺人的黑照都出在这里。
    唐湖事先了解过这次商演的流程, 不需要穿着高跟鞋唱唱跳跳，所以等到约定好的那天，恶毒皇后便带着她的经纪人白嬷嬷赶往目的地。
    “明远·恒星广场”的开业活动在上午八点正式开始, 所以一干在b市的参演艺人凌晨便要出发, 在外地的也得提前一天赶过来。
    晨曦下的新商圈崭新光洁，不规则的建筑外观颇有后现代风格，室内设施从娱乐到购物功能齐全，影院内还引入了两个imax影厅，可见明远集团的重视。
    唐湖刚过早上六点便抵达, 本以为自己来得够早, 打算走走场地，没想到跟她在网上隔空暗撕过三百回合的劲敌随后而来。
    她望着空旷的走廊尽头, 低声嘀咕：“白哥，来者不善啊。”
    不远处, 田柔姬拿着个dior的手包, 在一干助理和造型师的陪同下婷婷袅袅而来, 身段极瘦, 脸上戴着口罩墨镜, 颇有好莱坞一线巨星的架势。
    两人之前去试镜《骨与魂》女一的时候, 还没将彼此放在心里, 所以哪怕互黑了好几天，这还是第一回见面。
    田柔姬当然当场不会泼唐湖硫酸，只是停下脚步主动打了声招呼：“你好。”
    “你好。”
    唐湖摸不准她拿的什么主意，只好摆出一个毫无心机的阳光微笑。
    “没想到今天能和你同台。”
    田柔姬冷冷甩下这句话，语气突然温柔起来：“你别多想，我看过《恋爱使者》这部电影，你在新人里表现得很不错，那是你的第一部作品吧？”
    这个架子摆得好，绵里藏针，虽然两个人今天同台，但到底是一个刚出道而另一个声名在外，谁蹭谁的热度？
    她没有摘下墨镜口罩，所有表情都被隐藏，看不出真实情绪。
    不过唐湖为了拿下楚导的角色，阅读理解早已到了八级水平，闻言诚惶诚恐地低下头：“没想到您也看过那部电影，还能认可我的表演，我好开心，您可是圈子里的前辈了，我是看着您的作品长大的。”
    “……咳！”
    白至理看着自家艺人这副见了偶像激动得不知所措的样子，下意识想笑出声，随即觉得不太合适，只好把一声闷笑变成了咳嗽。
    唐湖眨巴着眼睛继续装傻白甜，唇角压抑着不易察觉的玩味：“您也别多想，我的意思是在演技这方面还要多向您学习。”
    如果只是单纯地打个招呼，她也不会多说什么，但既然敢拿乔作态，那大家就现场表演一个明亲暗撕好了。
    “……行了，化完妆再聊吧。”
    田柔姬有些想发火，愣了愣却压下脾气，率先走进门牌上写着她名字的化妆室。
    她算是这次活动咖位最大的演员艺人，有独立的休息间用来化妆更衣，进门后一屋子的造型师就开始忙活起来。
    唐湖路过时瞥了一眼正在关门的房间，发现田柔姬的助理正拿了个冰袋给她敷脸，然后才往自己的公共化妆间而去。
    白至理陪她进门，见四下无人，才苦口婆心地叮嘱：“幸好没有媒体在场，下回咱可不能这么说话啊，你现在还是新人，谦虚一点有利于吸粉。”
    “知道，我什么时候在正式场合让你为难了？”唐湖也是清楚不会被拍下来才敢顶回去，懒懒地应付完又提醒道，“白哥，田柔姬是个‘兔子’，我刚才低头的时候看见她左手背上有伤。”
    “什么兔子？”白至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皱眉琢磨了一会儿，“……你是说她靠催吐保持身材？”
    唐湖的身材都算瘦的，上镜之后也不过堪堪达到“正好”的标准，而田柔姬在镜头下都自带一股纤细美感，现实中已经到了瘦到病态的程度。
    他在圈内混久了，也对艺人保持身材的方法略知一二，那种纤细光靠运动达不到效果，只有节食才行，然而人类基因里刻着对食物的天然欲望，最好的方式就是将吃下去的东西全部吐出来，既能饱口福又不会长脂肪。
    唐湖坐在化妆镜的凳子前，淡淡解释：“催吐的其中一种方式是把手指塞进喉咙口，刺激胃部收缩，但时间长了门牙会在手背嗑出痕迹，吐多了脸上的毛细血管也会破裂，显得水肿，所以她才要拿冰块敷脸。”
    面部水肿还是最轻的后遗症，常年催吐的人消化系统紊乱，她还见过肚脐附近溃烂出拳头那么大的洞的资深催吐者，各个纤瘦而面色干枯。
    白至理下意识捂住肚子感叹：“虽然明星的身材就是命，但这简直是不要命啊！”
    唐湖顾不上考虑别人要不要命，突然不安地从凳子上跳起来：“……我还是检查一下参加活动要穿的衣服吧，以她对我的恨意，不在上面动手脚的可能性太低了。”
    这次的剪彩仪式有赞助商提供服装，她穿的是一套欧美街头风的短t长裤，如果出席活动到一半才发现衣服开线或者鞋跟断裂，那笑话就闹大了。
    “我帮你看看。”
    白至理将t恤翻过来，把反面的每一根线头都细细查过，又摸了摸上面有没有扎着银针，细心程度堪比照料宫里怀孕娘娘的贴身大丫鬟。
    两个人轮番上阵，都没在服装鞋子上找出什么问题，一颗心这才放下来。
    说话间，一位手里拎着行李箱的化妆师推门进来，看见屋子里倒腾衣服的两人微微一愣，随即娇柔地笑起来。
    “来得真早，咱们现在就开始吧，我保证能把你画得漂漂亮亮的。”
    唐湖看了一眼对方翘起来的兰花指，对这位弯成蚊香的男化妆师技术表现了极大信任，赶紧去换衣服上妆。
    她坐在镜子前闭起眼睛，感受到脸上正在涂粉底液，蓦地开口：“白哥，帮我拿瓶水吧，等会儿估计就没时间喝了。”
    白至理四下找了找，发现活动方没准备矿泉水，便开门出去：“屋里没水，我出去看看，你等着啊。”
    这一去，足足过了半个小时才回来。
    唐湖又是画眼影又是勾轮廓的折腾了许久，直到化好妆终于等到经纪人，抿了抿口渴的嘴唇：“……白哥，我总算盼到你回来了。”
    本以为经纪人只是帮忙拿杯水，没想到他直接去西天取了个经。
    白至理手里端着一个插吸管的纸杯，里面盛了七分满的淡粉色果汁：“喝吧，鲜榨的番石榴汁，比矿泉水有营养。”
    唐湖小心翼翼地捏起吸管咬住，避免口红脱妆，才喝了一口果汁，却在清甜香气里尝出异常的味道。
    于是皱了皱眉：“……苦的。”
    白至理低头看看纸杯：“不会吧，是不是连果皮也一起榨进去了？”
    唐湖的眼神一下子冷起来，见休息室里还有其他艺人正在化妆，低调地拉着他出去，到了无人的楼梯间角落才站住询问。
    “白哥，这杯果汁你是从哪里拿的？”
    白至理发觉她神情格外严肃，压低声音回答：“我出去那会儿外面的人已经多起来了，问了半天都没找到负责人，后来有个助理说拿水得去楼下，就带我过去了，好不容易找到位置，我看见那个饮水处有成箱的矿泉水和果汁，就拿了两瓶矿泉水和果汁回来……有问题？”
    虽然这里是个商城，但毕竟还没开始正式营业，买水都不不好买，再加上处于活动开始前最忙的一段筹备期，摄影师化妆师还有各路明星的助理挤成一团，所以他也折腾了半天。
    唐湖低头看着手里颜色素净的普通杯子：“谁的助理？”
    “他说是米浩那边的，但我也没见过米浩。”
    “不认识，就是不能确认身份了？”唐湖晃了晃淡粉的番石榴汁，又重复一遍刚才的话，“苦的。”
    夹杂在甜蜜果汁里的味道不仅泛苦，还让她分外熟悉。
    “——难道有人投毒？！”
    白至理顿时背后渗出一阵冷汗。
    来参加明远广场开业剪彩的明星不少，有几个明星的anti粉混在里面也不是没可能，这帮人什么疯狂的事都干得出来，之前初恋妹妹不也差点被毁容么？
    唐湖单手拍了拍他雄壮的肩膀三角肌：“淡定淡定，投毒是刑事案件了，如果不是太不要命的人还没那个胆子做，暂时不要想的这么严重。”
    “那就是里面有巴豆，正好你喝了以后到上台发作，有人想让你当场拉裤子。”
    “……白哥，虽然你的猜测很有可能，但能不能小清新一点？”唐湖无奈地轻咳一声，“对了，你再回房间翻翻我那些东西，不光衣服，其他的也别落下，说不定还有什么地方没查过。”
    “好，你等等。”白至理拔腿就走。
    唐湖凝视着那杯有问题的果汁，在空无一人的楼梯间里来回踱步，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却在脑内与系统对话。
    ‘蘑菇精，你能入侵这座商场的所有摄像头吗？’
    w233被她唤醒，用杏鲍菇身体上的菌盖部位投射光屏：‘可以，请宿主稍等，系统数据只能由本人观看，无法向第三方展示。’
    与此同时，她的眼前分割成无数个小小的监控屏幕，与这座商场所有摄像头一一连接。
    唐湖找到自己所在区域附近的摄像头，倒回几分钟前的画面，光看见白至理乘坐电梯下楼，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线索。
    她有些难以置信：‘一座大商城的监控不可能只有这些吧？’
    ‘宿主，这座建筑还未正式营业，为了省电只打开了几个关键位置的摄像头，我也看不到其他的地方发生什么，所以建议你谴责一下万恶的资本主义，不要为难我这个弱小可怜的外星人。’
    ‘算了，我已经知道是谁干的了，看录像也只是想确定一下，不过姓田的为什么要下这种药？’唐湖满头雾水，觉得摸不透那个兔子，‘还不如往里头扔巴豆让我喝呢。’
    对于智商正常的人来说，不会因为“她竟然比我还美，我要不惜一切毁了她”这种理由而下狠手，可一旦牵扯到利益纠纷，便什么都有可能。
    所以除了田柔姬以外，还不会有人这么想毁了她。
    这厢，唐湖还没思考出结果，听见楼梯间的隔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白至理一张黑道大哥的不善长相更加阴沉，手里拿着她的暗红色牛皮提包，走到面前打开：“你看里面。”
    唐湖垂眸望去。
    包里有一支非常精巧的注射器，2毫升规格的那种，细细长长，混在形状差不多的眉笔和口红之间，眼神稍微不好的人都发现不了。
    白至理晃了晃包，没有直接碰那支注射器：“我刚才翻的时候它还放在最里面，稍微拨拉了一下上面的东西才看见的，我记得，这个包你要背上台吧？”
    唐湖点了下头：“嗯，赞助商给的，等会儿活动要用。”
    明远广场的开业剪彩，并不是老板和各位嘉宾拿起剪刀咔嚓一下剪断红绸就完事，在之前还有炒热气氛的表演活动。
    开场是几个明星走在购物区逛街，摄像机全程实地跟拍，同步在广场入口的led大屏幕上放映，屏幕下方的舞台上歌手唱歌，等一首歌完了，明星也纷纷从商场内部走到广场搭建的舞台上。
    这种入场方式颇有些真人秀的风格，这也是策划方想传达给粉丝的潜台词，来这里逛街，就有机会偶遇明星。
    唐湖也要在其中露个脸，虽然是现场直播，不过这种真人秀也有大致剧本，最重要的是等走到广场的舞台上以后，她还要参与一个互动环节。
    互动名为，“明星出街时背包里会放什么”。
    这种活动在综艺节目上用过多次，不过这回，所有人带的东西都是入驻商场的品牌方赞助的，只是包装成了明星自己的东西拿来展示。
    唐湖要带上台的提包里塞了口红眉笔，都是普通的化妆品，到时候跟风吹就行了，表演时间不会超过30秒，反正来购物的主要是女性，大部分时间都要留给米浩撩粉丝。
    她似笑非笑地抬起下巴指了指包里的东西，眼角藏着一抹冷光：“我在舞台上要应付的事情多，包里掺进了一只细长小巧的注射器，搞不好连自己都不会发现，但群众的眼神好得很，到时候摄像机给包里一个特写，同步出现在大屏幕上，你觉得有多少人会看见？”
    这支针管放的位置不算深，稍微晃晃提包就能露出来，哪怕当场没人看见，开业剪彩的录播传到网上，也有姓田的热心群众帮她找出针管的痕迹。
    以互联网的发达速度，相信当天就会出现“唐湖随身物品里出现针头疑似吸.毒”的猜测。
    这种黑料，可比造谣她整容猛多了。
    白至理听完她的一番分析，震惊地张了张嘴唇：“这也……”
    太狠？太恶毒？令人发指？丧心病狂？
    心里同时涌起的情绪太多，以至于找个准确的形容词都困难。
    唐湖重重吐了口气，维持理性继续分析：“白哥，如果我真的陷入这种负.面.新.闻，你会怎么做？”
    白至理手里的背包突然有千钧重，勉强地抱在怀里：“这个不是小问题，只要传言坐实了你被封杀都有可能，所以公司肯定得正式回应，最好马上就澄清。”
    “正式回应，是让我出具体检报告？”
    “当然了！我知道你不碰这个，洗清谣言还不轻松？”
    唐湖轻笑着摇摇头，举起右手一直端着的番石榴汁：“那你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吗？”
    她也不卖关子，随即解释：“我尝出来有盐酸阿米替林片的味道。”
    白至理觉得自己正在抱着一个定时炸.弹，看见那杯果汁更加闹心：“阿米替林？跟阿莫西林有什么关系？听着也不像毒.品啊……”
    “三环类抗抑郁药，遇水易溶，没有颜色，就是味道发苦发涩。”唐湖扬起嘲弄的笑容，一字一句提醒，“最重要的是吃了这个东西，至少三五天尿检都会呈阳性。”
    她在上辈子发胖的时候患过一阵抑郁症，吃的正是阿米替林，那股熟悉的苦味刚一入口便唤醒了她的记忆，想忘都忘不了。
    而且阿米替林在身体里代谢较慢，停药几周之后仍然可以检测出成分。
    白至理一个激灵，洪亮的声音回荡在楼梯间内：“她也太没人性了吧！”
    艳压也好，雇水军黑对手也好，说实话这么干的艺人不止田柔姬一家，你黑我我黑你，黑出感情的都有，他知道了最多不过觉得这个明星办事不地道。
    但构陷吸.毒，从哪个方面看也不是这个圈子的规则。
    相比大.麻，抗抑郁症的处方药更容易入手，甚至田柔姬自己都可能患有抑郁症，把医生开的药省两顿出来，就能找人扔进唐湖的饮料里。
    唐湖竖起右手食指，嘘了一声：“你动静小点，大.麻导致的尿检呈阳性和抗抑郁药也是有区别的，细查起来这种说法站不住脚，她的目的或许不是构陷我吸.毒呢。”
    “那姓田的是想——”
    白至理压低声音，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霹雳闪电。
    话说到这份儿上，他自然明白了对手的目的。
    唐湖出道以来没有刻意营造过人设，但总归在粉丝之间有个固定印象，她在外的性格还算积极开朗，尤其是怒斥地铁色.狼而上热搜的一回，夸她正能量满满也不为过。
    ——如果这样一个女艺人，私下却靠服用抗抑郁药物治疗疾病呢？
    唐湖在看到针管的时候，就理清了田柔姬的目的，甚至帮她想好了一系列公关措施。
    第一步，先用“唐湖疑似吸.毒”这个话题将路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再逼她放出体检报告，哪怕澄清涉毒这件事，尿检里阿米替林的成分也瞒不过去。
    到那时在路人眼里，她只是个靠吃抗抑郁药物卖人设的虚伪偶像，哪怕唐湖出面解释自己并不知情，估计除了那几个铁粉以外也没人相信。
    第二步，田柔姬的团队放出“难道那些处方药还能自己不小心吃下去的？”观点，继续黑她，将舆论推至风口浪尖时，再走下最后一步定生死的棋。
    第三部，不再放黑料，而是装成粉丝以“关爱抑郁症患者”作为切入点，到处呼吁路人同情她，如此一来，这个病情算是坐实了。
    最诛心的是，万一唐湖真的被不明不白的舆论打击，切实患上抑郁症也并非不可能。
    ……这就是田柔姬的计划？
    唐湖将手里拿的大半杯果汁塞给经纪人：“白哥，有时间的话你找人帮我去验证一下里面的成分，证明我的分析没错，至于别的……”
    说着，她又从白至理手里拿走提包：“这个交给我吧。”
    “等等，你就只想说这些？”白至理端着软塌塌的纸杯，不知如何是好。
    唐湖认真思考片刻，提醒他：“药物哪怕遇水后不呈现颜色，入口也一定会尝出来，果汁和烈酒都能遮掩突兀的味道，所以我在外面一般只喝没开封的矿泉水，这次要不是你拿的我都不会喝，知道你是好心，下次记得换别的吧。”
    “我说的是田柔姬这件事，咱们差点被她害了一回，总不能就这么算了。”白至理这才觉得一阵又一阵的后怕，鬓角渗出薄汗。
    话虽如此，这种没有证据又没发生的事情，怎么讨回公道？
    “谁说没有办法？”唐湖慢条斯理地从包里抽出那只针管，“我马上去以牙还牙。”
    ※※※※※※※※※※※※※※※※※※※※
    jj是不是又抽了……看不到留言只能看到评论条数

 第 54 章

    “你要用针管扎死她？”
    白至理看着那支明晃晃的锋利针头, 连连劝阻：“不行不行, 绝对不能这么干。”
    唐湖不怕死的拿起注射器在指间转了一圈：“白哥, 难道你还想劝我息事宁人吗？上次故意放黑料让我不痛快就算了，可这次, 她是想整死我。”
    哪怕拿出证物当面撕比，田柔姬肯定也不会认账，反正偷偷在包里放针管和下抗抑郁药的事都不是她亲手做的, 这个哑巴亏, 只能让唐湖往肚子里吞。
    但她都欺负到头上来了，还怎么忍下这口气？
    “不，我的意思是让我来吧，你不适合干这个。”白至理见她动怒，有些愧疚地低头解释, “要当面质问还是背后捅刀子, 都不该让你一个需要注意公众形象的艺人去做，本来都应该是我负责的, 而且这回要不是我没注意……”
    一个一拳打死牛的大男人，说话时声音越来越低, 几乎都有点低声下气道歉的意思了。
    唐湖见他这幅样子, 将针管举到他眼前问：“白哥, 这个东西又不是你放进来的, 你能怎么注意？”
    这种问题还没解决就忙着自责的心态, 本质和外面那些指责受害者有罪的论调, 没有区别。
    好比某人深夜出门不慎被罪犯抢劫, 总有一些看客还没等事情解决，就忙着以全能大贤者的视角去挑剔被抢劫的人“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为什么非要晚上出门”。
    这种话说得多了，连被受害者都会觉得自己是不是有问题。
    美其名曰好意，但扔了也不可惜。
    诚然，连古人都说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就应该先喷得抢劫犯满地找牙重新做人，看见晚上出门的人就胆战心惊永远不敢作恶，然后才轮到普通人考虑晚上出门的安全性。
    白至理疲倦地吐了口气：“我拿东西的时候在一排杯子里随便挑了一个，本来以为没事，但你毕竟是个明星……”
    “楼上楼下这么多人，一个擦肩而过就能把药片扔进杯子里，阿米替林见水以后化得又快，不一定是事先投放等你入网的。”唐湖的语气反倒轻松起来，“注意安全当然是好事，但她要是在空气里投毒，我还不能喘气了吗？”
    只有千年做贼的，哪有千年防贼的道理？
    白至理虽然长得凶神恶煞，性子却不强硬。
    对小公司或者新人来说，经纪人兼职拉皮条都不新鲜，他却是难得的正直，更希望手下的艺人堂堂正正的去演良心剧，两人当年就是在这方面一拍即合。
    而且唐湖上辈子在五六年以后才认识他，那时的白至理虽然是个不错的经纪人，现在经验却还浅，跟她这种年龄尚浅本质却是老油条的艺人没法儿比。
    她眼睛一转，又将那只针管塞回包里，有了主意：“就算去找田柔姬要个说法，也不能直接上去质问，论计策，还得让我施展失传已久的武林绝学。”
    白至理满脸迷茫：“武林绝学？河东狮吼？”
    “姑苏慕容家的不传之秘。”唐湖神秘兮兮地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等会我上镜的时候，你帮我做件事，咱们这回一定要弄死她。”
    说完，她推开楼梯间的门出去。
    田柔姬是因为楚导新片的女一号才想把她扳倒，但如果她自己倒了，这个角色自然是唐湖的。
    时针已经指向上午八点，广场上挤满慕名而来的观众，led大屏幕开始播放商场内部的画面。
    这次商演活动给的剧本形式比较新鲜，属于虚拟互动形式，在几年后的华夏才大范围流行。
    唐湖在死宅室友的熏陶下完全理解是怎么一回事，和第一视角的虚拟恋人游戏差不多，npc对着镜头自言自语，通过对话营造出互动感。
    想象一下，当自家爱豆凑在镜头前眼神专注地问你“喜欢什么，我给你买”的时候，但凡是个粉丝都得嗷嗷叫着心跳过速。
    她是第二个出镜的，t恤长裤较为素净，手里拎着暗红色牛皮包成了最点睛的颜色，待镜头拉近后状若无意地回头，装出和画面外观众偶遇的模样。
    “原来你也在这里，真是好长时间没见面了，最近在忙什么？”她弯了弯眼眸，边说边往前走，“一起去那边看看吧。”
    这种互动形式尴不尴尬，全看演技。
    唐湖说台词时仿佛将镜头当成了活人，笑容并不刻意，录下来就是一段电影里的独角戏。
    不过两分钟后，镜头切换。
    “ok，收工，咱们现在可以去一楼待命了。”
    “好的。”
    唐湖看见助理摄像师在旁边打手势，调整状态出戏，回忆一遍台本流程。
    后面的表演时间要留给其他人，田柔姬压轴，最后一个是米浩，与镜头互动后不再切换场景，而是一直跟录到他走出商城，其他艺人才陆续出现在广场前。
    也就是说，在她出镜后直到前往舞台的这段空闲里，只要能赶上下一次直播，就可以自主安排时间。
    唐湖与摄影组一同向最近的电梯口走去，突然装模作样地在提包里翻了翻，语气紧张：“坏了，我把赞助商的东西忘在休息室了，我给经纪人打个电话让他送来。”
    她说着掏出手机，拨通白至理的号码，却没有人接听。
    唐湖皱起眉头，挂断电话：“电梯在二楼停一下吧，反正距离也不远，我自己去拿。”
    “好，麻烦您赶紧回来，免得赶不上拍摄。”
    唐湖点点头，同时在心理唤醒系统：‘蘑菇精，我要兑换技能[不怎么好用的爬墙术]。’
    ‘兑换成功，请宿主注意阅读使用须知。’
    【不怎么好用的爬墙术（2点积分）：
    可以在任何倾斜甚至垂直的建筑上如履平地，只有岛田家的人才会爬墙，你到底是谁？（注意安全，不建议在高处或酒后使用，可能会导致落地成盒）】
    电梯很快抵达二层。
    唐湖神色匆匆地离开，直奔旁边罕有人迹的楼梯间，仰头看了高处的通风窗片刻，开启新技能[爬墙术]。
    二层楼的高度还不至于吓得人腿软，这一刻她简直就是成龙附体，又仿佛身处动作片拍摄现场，推开通风窗，贴在商场大楼的墙壁外面，慢慢前行。
    楼梯间的窗外对着商城后方，还未建设成步行街，所以也没什么人看见。
    唐湖适应了一会儿新技能，便加快爬行速度，几步跳上某间屋子的窗台。
    她知道田柔姬用哪个休息室，虽然离楼梯间有点远，但商场的摄像头已经多开了几个，不想被拍下来，只能这么过去。
    幸好窗户没有落锁，否则还得打破玻璃再兑换一个修复技能，唐湖确认没人在屋里，便推开窗悄无声息地潜入室内。
    像田柔姬这种关注度的艺人，最怕活动现场出事，所以出镜时造型师和助理应该都在旁边待命，她之前打给经纪人的电话，就是让白至理确认这间休息室有没有旁人。
    如果有，就需要他找个借口把人引出来了；如果没有，这时的白至理应该在走廊外面，盯着有没有其他人会突然进来。
    只要能腾出一分钟的时间，就足够她把东西放进田柔姬的包里了。
    唐湖轻巧地落地，环视四周，在化妆台旁找到那个银色dior手袋，从旁边抽出一张纸巾垫在手里，打开金属扣，看了看里面的东西。
    放在包里的几支口红都是一线牌子，明显不像助理用的，而且早晨见面时田柔姬手里拿的就是这个手袋，应该不会出错。
    唐湖从自己的提包拿出针管，擦拭刚才摸过的地方，把它放进田柔姬包里，又在上面压了一支dior999口红作掩护。
    她只吩咐经纪人帮忙盯着外面，并未具体解释自己会做什么，白至理大约猜到她打的主意，却没阻拦。
    不过他大概想不到，唐湖会像个壁虎一样爬进来偷天换日。
    既然想用这种手段黑她一次，不知道田柔姬看到这支小小的针管出现在自己包里，会有什么反应？
    唐湖做完一切带走纸巾，从窗户离开爬回楼梯间，一边往下跑一边拍掉爬楼时沾上的灰尘，顺手将用过的纸巾塞进垃圾桶，毁尸灭迹。
    “久等了久等了。”
    她一路小跑向一楼大厅，不过听外面的声音，大屏幕才把镜头切给田柔姬，所以时间还早得很。
    唐湖等了片刻，活动才进行到下一个步骤。
    她要在镜头前演出等待好姐妹从楼上下来的感觉，再和其他艺人一起走向广场上搭建的舞台。
    镜头给了唐湖不到一秒的特写，与此同时，田柔姬正好款款而来，两人无意之中对视一眼，同时露出真挚的笑容。
    “你好，去死吧，再见。”
    最后一个互动环节，才是重头戏。
    待所有出席的艺人站在舞台上，本市小有名气的主持人已经将气氛炒得火热，举着话筒切入正题：“既然在逛街的时候把各位抓过来，我想看看大家外出会随身带些什么东西，相信场下的观众们也想知道，是不是——？”
    “是！”
    “米浩！米浩！米浩！”
    唐湖听着台下粉丝们热情洋溢的呼声，维持着不变的笑容开始脑内吐槽。
    ‘所有给特写的牌子都是有赞助的，没赞助的那些就算上镜，也得给商标马赛克处理。’
    率先接受检查的是米浩的beara beara双肩包，主持人从里面拿出一把xx牌遮阳伞，向台下展示。
    “平常都会带伞出门吗？”
    偶像剧小生含蓄地微笑解释：“会的，天气热的时候拿来遮太阳，而且有了女朋友以后也能给她遮风挡雨。”
    ——这就是撩粉的技巧，他天天在节目上说有了女朋友以后会怎么样，直到现在也没敢透露恋情，就是在卖单身好男友的人设。
    主咖该打的广告打得差不多，这才轮到唐湖展示随身物品。
    虽然她只有一部参演的电影上映，但是这些天在网上的热度还没过去，当大屏幕上出现她的特写时，舞台外立刻响起一阵低低的喧闹声。
    “唐湖加油！”
    “你是最好的水瓢！”
    “……”
    唐湖沉默，一度认为这是对家黑想出来的口号，听习惯以后才觉得有特色。
    主持人打开她的提包，摄像机立刻给了个内部特写，露出夹杂在化妆品之间的一点寒冷银芒，突兀而诡异。
    “诶，这个是什么？”
    主持人突然发现没见过的东西，立刻伸手抢出来。
    而另一旁，田柔姬双手期待地在身前交握，红唇压抑不住刻薄残忍的笑意。
    本以为能被摄像头捕捉到注射器的痕迹，都是老天给面子，没想到主持人竟然会当众拿出来。
    看来运气果然站在她这一边。
    “新人演员表面积极开朗，实际上患有重度抑郁症，还疑似涉毒”……这种新闻一旦传出去，唐湖的人设别说崩了，简直是直接粉碎。
    圈子里的人都知道节目上说的话不能信，就算唐湖吸.毒，能大胆到把证据放在自己随身物品里？
    然而这个互动环节讲究的就是“突击检查”和“真实感”，而且再离谱的谣言也有低智商的路人相信，人云亦云还以为自己掌握了内部情报。
    就算唐湖洗得再清白，她都有信心让这一点捕风捉影的事情永远翻不了篇，未来只要说出唐湖的名字，都有人记得这件事。
    回到主场。
    唐湖好不容易混到了自己的采访环节，面对主持人从包里特意翻出来的东西，冷静解释：
    “报警器。”
    那一抹寒光来自提包里金属外壳的防狼报警器，粗细与口红差不多，尺寸却稍长一些，做工精巧。
    “啊？”主持人愣在那里，一时没有理解她的意思。
    对于男人来说，防狼报警器的使用价值实在不大，所以他之前没听说过这种东西。
    “拔掉下面的拉环就能立刻响起120分贝的警报音，如果遇到危险可以用声音吓跑坏人，或者向周围的人求助。”唐湖轻笑着解释，“我不像米浩对粉丝那么贴心，只好替支持我的人报个警了。”
    她如此调侃又拉米浩下水，台下的人也想起之前的地铁事件，台下响起此起彼伏的笑声。
    主持人的临场反应极快，立刻接话：“我主持了这么多年节目，还是第一次知道有人用这种方式回馈粉丝，有点想试试了，请问你还需要新粉吗？”
    打圆场的同时，也在心里呐喊：你倒是介绍一下赞助商提供的口红啊！还有摄像师，不要给乱七八糟的东西特写！
    ——报警器？
    田柔姬听到关键词，万分期待的心情顿时落空，又扭头去看大屏幕确认，没找到她需要的画面。
    这是什么情况？针管呢！
    然而再怎么想，她也理不清头绪，将所有心思放在这起意料之外的事情上，接下来的现场互动都有些漫不经心，终于熬到互动结束。
    剪彩仪式正式开始，穿着红旗袍的礼宾小姐拖着放金剪刀的托盘上台，拉开一条长而飘逸的红绸带。
    唐湖执起剪刀，咔嚓一下将面前的绸带剪断，觉得自己这张脸已经笑成了面具。
    ……
    “明远·恒星广场”的开业商演正式结束，媒体和粉丝们的围观热情却愈发高涨，尤其是几位当红艺人，能从舞台下被一直围堵到车里。
    田柔姬亦是如此。
    她在休息室里换了套衣服，去洗手间也被记者一路追拍，还追到了厕所门口，幸好有助理和保安在门外轰走闲杂人等，不然男粉丝直接往女厕所里闯都不稀奇。
    田柔姬进去之后，那张刻意的笑脸终于垮下来，漫不经心地将手伸到水龙头下清洗，满脑子都是刚才在舞台上的画面。
    那一幕到底有人发现吗，到底有人拍下来吗？
    她甩干净手上的水珠，想补一补脱色的口红，打开手包摸索内部时，突然觉得指尖被刺了一下。
    “嘶……”
    她疼得抽了口凉气，收回手时发现食指被扎破了一个小洞，缓缓渗出一小滴红珊瑚色的血珠。
    “这是谁给我收拾的东西，里面怎么有倒刺？”
    田柔姬拧起眉头打开手包，不经意一眼扫过去时，全身的血液突然发凉。
    “……”
    一支熟悉的2毫升注射器静静躺在那里，针头部位反射出一点冰冷的寒芒。
    血液经过心脏时几乎停止流动，外面喧闹的声音同时消失，只能听见鼓膜嗡嗡作响。
    “啊——！！！”
    几秒后，田柔姬才惊慌失措地将手包甩开，尖叫着往外冲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找人放进唐湖包里的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这里！
    洗手间外面，记者和粉丝都被尖叫声吸引了注意力，见田柔姬惊魂未定地跑出来，皆是一头雾水。
    热搜女王怎么了？
    突然有人混在人群中间大喊：“是不是在里面被骚扰了！”
    话音未落，挤在人群里的粉丝从后方被推了两把，立刻义愤填膺的越过保安的屏障往里冲，想要废了色.狼的整个天堂，并没收作案工具。
    连随行的女性记者都举着相机闯进去连拍数张，还好入口处只能看见洗手池，厕所间也都设立了可上锁的独门，不会拍到什么隐私。
    热搜女王厕所遇流氓？
    这个新闻的爆点实在很足。
    不过记者才按了几下快门，就被助理凶神恶煞地轰出去，场面终于控制下来。
    田柔姬扶着助理才勉强站稳，举着渗出血丝的食指尖：“针……针……”
    刚念叨两句，才意识到周围有不少人听着，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改口：“……真是吓死我了，里面有蜘蛛。”
    周围的“骑士”们这才放下心来。
    田柔姬尴尬地冲粉丝们微笑一下，硬拉着助理返回洗手台前，手包里的东西被她甩出去时洒落在外面，连那支钟爱的999色号口红的壳子都摔裂了。
    “田姐，你刚才真看见蜘蛛了？”
    助理一边安慰她，一边上去收拾东西，发现混在杂物里的那支注射器，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两人一时无话。
    田柔姬深呼吸几次，反倒镇定下来：“怎么回事？”
    助理哆嗦着把针管拿起来确认：“田姐，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我买的那个……不会是闹鬼吧？”
    “怎么可能，别瞎说。”
    田柔姬不信鬼神，这只注射器也不是凭空跑到包里的，唯一的解释就是唐湖发现东西，还把它悄悄放回来了。
    她放进唐湖包里的针头是干净的，沾毒染病的注射器哪儿有那么好找，就让助理买了个普通的针头。
    不过唐湖放回来的却不一定干净……
    她顿时紧张起来：“别看那个了，万一她用脏针管报复我怎么办，赶紧把东西带走，陪我去医院做个体检！”
    “是，我马上就去。”
    助理闻言，利索地将包里的东西一一收好，陪同田柔姬离开洗手间。
    明星已然离去，外面的粉丝纷纷散开，直到此时，洗手间最里面的单间才传出开门声。
    唐湖从开始就倚在里面等待，安安静静地听完全场，关掉手机的录音模式：‘蘑菇精，我这么出场是不是特别有范儿？……可惜没录到有价值的东西，失望。’
    ‘宿主的确很有恐怖电影的感觉。’
    ‘这个世界就是搞来搞去的，不服也没用，她敢搞我我就敢搞她，还宣扬什么真善美啊。’唐湖寒冷的视线扫过田柔姬补妆站的位置，‘刚才那幕，应该有记者拍下来了吧。’
    ※※※※※※※※※※※※※※※※※※※※
    那啥，你们到底能看到这章的内容吗……我开始能看到，刷新一下又变回防盗章了，评论区也是，第45章以后的留言全都不见了，昨天还能看见的（往好处想想，可能是没有人给我留言，一切都是幻觉
    对了
    想不到我劳动人民也有地主粉儿了，开心
    感谢 asa 的深水鱼雷
    感谢新茶的茶的手榴弹
    感谢 skylarwx2、高冷一只狐x2、小浣熊、墨珑岚呀~、三火、喻子州、祈绮嘁、滢阳、silk、前方高能的地雷

 第 55 章

    论及当今互联网江湖的八卦格局, 除了旧浪微博这尊大佛以外, 能排上号的只有北豆瓣, 南天涯。
    虽说提起豆瓣社区，路人第一时间想起的便是靠谱的影评和小清新风格, 但这里还有个名为[八组]的去处不可错过，组内成员就着娱乐圈的八卦吃瓜看热闹，不亦乐乎。
    而明远广场开业仪式结束后的次日下午，豆瓣八组便多了个新贴子——
    《鹅们看到这组图了吗？田柔姬包里被人发现疑似注射器的东西》
    【橘色骑士：田柔姬去参加明远集团的开业剪彩, 有记者跟到后台去拍照片，其中一张正好拍到她包里放着的东西, 我已经把重点圈出来了，你们看[图片][图片]】
    照片里, 溅着水珠的洗手池上零星散落着口红和遮瑕膏，一支透明的针管被压在手包底下, 仅仅露出一半，却特意被大大的红圈标了出来，虽然镜头没有给特写, 但那半边部分足以让旁人想象出是什么东西。
    楼主是组内较为活跃的用户, 现在又处于假期流量最高的时候，贴子刚一发出去, 立刻多了几条回复。
    【西邪：这不是在后台拍的吧, 看环境像在厕所啊？】
    【momoka：我听去看商演的人说田柔姬是尖叫着从厕所里跑出来的, 保安没有拦住现场的粉丝, 记者以为里面出事, 就浑水摸鱼的进去拍了两张，什么情况？】
    【鹿本鹿：我怎么感觉她是嗑药嗑出幻觉了才跑出来的……】
    【帅即正义：楼上+1，而且你们没发现田柔姬已经瘦得有点不正常了吗？[链接]】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网上正好已经有粉丝上传在活动现场拍摄的视频，好事者循着视频看过全程，指出田柔姬在互动环节时明显处于心不在焉的状态，几次都没接上主持人抛过来的话题。
    田柔姬过分消瘦的体型，包里的可疑针头，加上活动时不在状态的涣散眼神……
    所有疑点指向同一个可能性，热衷阴谋论的人已经脑补出她状态不在线的原因是x瘾发作，下场后赶紧去洗手间来一针。
    豆瓣社区的帖子里点赞多的评论自动置顶，这项功能极为实用，旁人进贴一看就能理清来龙去脉，传播起来也方便许多。
    有理有据的黑料最容易扩大讨论度，原贴帖子很快翻了几页，又转载到天涯和微博，当天晚上九点成为微博热搜话题。
    “田柔姬吸.毒减肥”。
    如此引人注意的话题根本不用买水军，热度便如同坐了火箭一般上涨。
    不是所有网民都会在深夜按时上床休息，熬夜传播八卦更是其乐融融，营销号发的疑点整理微博转发量很快破了一万。
    明星经纪人的手机处于24小时待命状态，怕的就是出现类似情况，万一夜间有什么黑料出现，等第二天醒来舆论风向初定，别说来不及公关，连知道消息都晚人一步。
    田柔姬刚从剧组那边请了一天假，正躺在家中的乳胶床垫上睡得迷迷糊糊，接到经纪人打来的电话后闭着眼睛应付几句，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情况。
    直到经纪人在那边一嗓子把她喊醒：“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什么，现在网上正传你吸.毒，还说得有模有样的！”
    “……什么？！”
    田柔姬终于清醒过来。
    她最多就是炒个热搜被群嘲过，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到底是谁买水军黑她？
    等等，记得昨天她被针头戳了一下，从厕所里冲出来时正好有记者在场，还突破保安封锁闯进去拍了两张照片，如果那个时候包里的东西正好掉出来……
    田柔姬回忆起曾经发生的事情，后脊立刻渗出一线冷汗！
    “我现在就把照片发给你，赶紧想想是怎么被人抓住把柄的，有什么借口能蒙混过去，我正往你家那边赶。”经纪人说话时气息紊乱，显然没有冷静下来，“你之前为了争那个角色就已经把楚导得罪了，现在又整出这种事，女一号真有可能保不住，薪月传媒担心你的形象会影响票房，都在考虑换演员呢。”
    田柔姬翻身而起，睁开睡意朦胧的眼睛：“什么考虑换人，薪月那个姓刘的心思你不清楚吗，不就是想让我陪他？”
    上一波风头还没过去，这回又出了大事，真是让人睡个觉都睡不安稳。
    她的手指被针尖戳了一下，虽然害怕艾滋针一类的都市恐怖传说，还好查过资料后知道哪怕针头不干净，上面的病毒几分钟后就会死亡，才放下心没去医院，只是拿酒精擦了擦。
    可从洗手间冲出来的那一幕，外面的一群粉丝同时举起手机，绝对拍下了照片证据，所以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能洗成没发生过。
    负.面.新.闻再怎么公关造成的影响都不可能消除，看来是要吃一次亏了。
    “你也看出他对你有意思了，现在正好是你的多事之秋，又急需楚导这部作品，他拿这件事要挟，我能有什么办法？”
    田柔姬是[青宴娱乐]的当家花旦，但能参与《骨与魂》的内部试镜，还是因为经纪人搭上了薪月传媒的人脉，薪月把握着华夏电影投资市场，老总又看好热搜女王带来的流量，自然意属她参演。
    但如今田柔姬形象受损，票房号召力估计得打个折扣，万一投资方真的要换人怎么办？
    “让他做梦去吧，你赶紧过来，我就不信没有别的办法了！”
    田柔姬恶狠狠地冲听筒里吼完这句，直接挂断电话，蜷起膝盖在床上坐了片刻，安静的身形单薄如纸。
    ……
    娱乐圈的八卦新闻大抵可分三类。
    “xx表演现场翻车”属于群众最喜闻乐见的那种，看完以后嘻嘻哈哈一阵，还可拿来当做鬼畜素材或制作表情包。
    “xx出轨”的舆论指责严重一些，不过网民的记忆只有七秒，出轨的艺人安静一段时间后洗白复出，照样不痛不痒。
    至于最严重的新闻类型，当属“xx嫖.娼被抓”和“朝阳群众举报xx吸.毒”等触及法律的内容，一旦沾上，艺人只好寄希望于自己被封杀后摆地摊的生意也能红火了。
    网上突然开始传出田柔姬吸.毒减肥的流言，她的公关团队当然严阵以待，拿出了十二分的敬业水平替她澄清。
    前脚路人群嘲，后脚粉丝洗地，一时间只要点开各大论坛都能看见她的名字挂在第一页，隐隐有屠版的趋势。
    没过几天，青宴娱乐的官方微博发出盖了红章的公开信，严肃澄清此事。
    唐湖特意上微博看了看，眉梢一挑：“包里放的是营养针？这个借口可以啊。”
    被拍下的照片证据无法抵赖，而且事关重大，对方便解释成田柔姬身体虚弱，需要打营养针维持健康，再加上主动贴出体检结果，总算摆脱了吸.毒减肥的恶意猜测。
    涉毒的谣言不攻自破，但澄清其中一项，被过度的恶意营销引出反感情绪的普通人却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混圈最重要的四个字便是安静如鸡，虽然明星太.安静是在放任自己过气，可跳得太高总不是什么好事。
    自称路人的马甲，在网上从她的粉丝四处碰瓷其他明星骂到正主是烂片女王，又把“田霞改名”这件事拎出来嘲了一回，这才觉得为自己被迫看了这么多年热搜的眼睛出口恶气。
    田柔姬在澄清吸.毒减肥的谣言后，又卖了一波惨，微博大号发了条动态，大意为“我这么一朵清清白白的雪莲花竟然都有人抹黑，而且还是用这种最严重的方式造谣，给我带来了极大的伤害，只想让人喝着红酒删微博，删完微博就退圈”。
    评论区的“骑士”们哭倒一片，纷纷表示这个混浊的世界配不上纯洁无瑕的白莲花偶像，如果连骑士都抛弃了公主，还有谁会保护她？
    这种公关手段有个专业名词，叫做虐粉。
    唐湖说着，有些可惜地叹了口气：“她的公关水平算是业内拔尖的，如果不是我发现得早，肯定得被她阴一回。”
    即便这次报复回去，田柔姬的下场也未必会太惨，她的粉丝数量在那里摆着，低龄饭又是黏着度最高的群体，过段时间就能继续出来圈钱了。
    而唐湖却不同，刚出道本来就没多少死忠，如果陷入严重的负.面.新.闻，根本没几个人会等她东山再起，有那个时间早就去粉别人了。
    她难得陷入一次哲学思考，突然听见经纪人在旁边说话。
    白至理浑厚的声线里夹着几分轻松：“给你说件好事，也算没有白被她连坑两把。”
    唐湖调侃地抬起眸子：“什么好事？王x卫终于发现了我这个好苗子，要我演他电影里的一番大女主？”
    “醒醒，大白天的做什么梦呢。”白至理失笑，“不过有个梦还是可以做的……楚导《骨与魂》的女一号，公司给你谈下来了。”
    “真的？！”
    唐湖立刻从电脑椅上跳起来，眼底一片惊喜：“出品方那边愿意松口？我记得薪月传媒不是一直在推她吗？”
    “谁知道他们因为什么谈不拢，反正田柔姬的流言传出去以后薪月就有松口换人的意向，我把能找的人都找了一遍，今天早上才收到确定的消息。”白至理为她逐条解释，“姓田的太靠流量吃饭了，之前得罪楚导，这回又翻了船，薪月估计觉得僵持下去捞不到什么好处，才同意换你上去。”
    田柔姬的虐粉手段虽然成功让热度又涨了一波，但哪个爱惜羽毛的大导演，会稀罕这种黑出来的人气？
    以楚鹤海外仙人的性格，估计觉得连电影上映后投放广告都碍着他的眼，对田柔姬愈发反感。
    唐湖听见了这些天唯一的好消息，忍不住松懈下来：“那我得赶紧喝瓶无糖可乐犒劳自己。”
    她会自觉戒甜点饮料，所以经纪人平常从来不操心这方面的问题，但今天还是值得庆祝一下的。
    白至理拉开书桌旁的小冰箱，拿出一罐冰镇的零度可乐递给她，欲言又止：“不过，我觉得薪月那边的意思是……”
    “想借机卖给我个人情，留着以后还？”唐湖轻松地把话挑明，单手打开易拉罐。
    如果不是楚导推荐，她能挣下这个角色太难了，正好田柔姬最近闹得不安分，出品方才同意换人。
    但换人也不是白换的，娱乐圈向来僧多粥少，有演技的演员那么多，好资源却有限，薪月传媒作为出品公司愿意捧她一回，当然带了附加条件。
    白至理略略点头：“以后等你的名气上去，以低片酬演几部薪月投的电影，也算把人情还上了。”
    “这有什么的，又不是让我下海。”唐抿了一口褐红色的饮料，专心感受碳酸气泡在舌尖炸开的愉悦体验。
    艺人接什么戏或不接什么戏，其实大部分时候都不是自己说了算，虽然平常的工作会参考他们的意见，但涉及到高层博弈，艺人往往只有知情权，更像经纪公司手里的提线木偶。
    哪怕在成名后，接戏也不能完全自由，多少要报答当年有提携之恩的导演或投资人，演几部完全不感兴趣的片子。
    她喝了半瓶饮料，才想起给李若川发个消息，打开微信慢慢输入文字。
    【一口湖：女一号定了】
    虽然现在还没进组，但这部《骨与魂》从试镜到确认主演，明远影业都从中帮了不少忙，加上经纪公司和导演的要求，算是三方出力才让她拿到角色，是该谢谢李若川。
    另一边，明远集团办公大楼，顶层。
    李若川放在桌上的手机震了两下，漫不经心的拿起来看发消息的人，立刻精神振奋地把手机牢牢抓在掌心！
    ……奇迹出现了！
    通常来讲，只要他不主动去戳唐湖，唐湖是不会跟他发消息的，平时虽然记得逐条给他的朋友圈动态点赞，却比完成任务还敷衍。
    不过现在发来干巴巴的一句话，实在很难让他有回复的欲望。
    【我真的很有钱：你连标点符号都不打，太敷衍，不真诚。】
    【一口湖：女一号定了。】
    果然多了标点，真是高冷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
    李若川沉默片刻，直接把电话打过去，几秒后便接通：“你知道角色定了？我也是早上才收到消息，本来薪月那边力推田柔姬的，但她这段时间流言缠身，背后应该也有水军黑她。”
    “我干的。”
    李若川愣住：“……嗯？”
    他刚才是不是听到犯罪嫌疑人承认作案手段了？
    回到白鲸传媒，唐湖慢条斯理地喝着剩下的可乐，清晰地解释道：“我说是我的经纪公司请了营销公司，估计还有其他营销公司下场，怎么了？”
    [白鲸传媒]这次为了帮她稳拿《骨与魂》的女一号，雇水军装路人死不承认田柔姬的体检结果是真的，而且田柔姬还有一批专业黑缠着不放，各路人马一齐在混水里扑腾。
    不过李若川的明远影业和她有共同利益，还是知会一声内.幕比较好，免得他请水军的时候找错营销方向，自家人开始打自家人。
    李若川作为一个霸道总裁，始终对真善美的女主角报以不可免俗的喜爱，听到她这么理直气壮地承认自己背后整人，有点震惊。
    “既然我们已经认识这么久，有些话……我直接告诉你也可以吧？”
    听听李公子少女般娇羞的语气，难道是要跟她表白了？
    然而下一秒，他话锋一转：“其实在我眼里你和其他人一点都不同，不会干出背后阴人的事情，所以希望你像个女孩子一样，不要这么……”
    “——我怎么了？”
    唐湖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我只要胯.下没长叽叽那就是个女的，难道还有像不像的说法？非得干什么坏事还要装出一副都是全世界迫害我逼我堕落的样子，才算是个纯洁无瑕的雌性生物？”
    她的语调微微上扬，满脸写着“大姐头想砍谁就砍谁，还挑什么日子”的霸道和蛮不讲理。
    这种印象，通俗来说叫做“圣母塑造”，社会舆论将胯.下没有长叽叽的群体划分成了“好姑娘”和“女贱人”两种，赞扬前者，打压后者。
    一个好姑娘，应该不分场合的选择善良大度宽容，就算头顶绿油油也得哭着喊出“当然是选择原谅他啊”，但凡为自己吃过的亏讨回公道，自然有人跳出来对你指指点点，觉得你恶毒。
    其具体言论，包括而不限于“他只是摸了你一把，你曝光他已经够了，竟然还要把他送进监狱”，以及“他虽然强x了别人，但已经受到惩罚，媒体为什么还要贴出他的照片”。
    “最毒妇人心”这种俗语，都是用来形容那些想为自己讨回公道的恶毒女配的。
    李若川听她一席话，世界观再次受到冲击，忧伤地望了一眼胯.下：“嘤……”
    唐湖正好喝完最后一口可乐，轻轻吐了口气，语重心长地教导他：“作为一个男人，就应该心地善良与世无争，记得时刻做个优雅男人，太过强硬是没有女人肯要的。”
    ‘点亮金句：……’
    w233在脑内自动激活，跳出来金灿灿的成就光环。
    唐湖觉得光凭李若川一个人，就能在他身上刷满金句成就，然而顿了顿，觉得自己不应该只在一头羊身上薅羊毛，于是住口。
    李若川仍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唐湖，但我还是觉得你很特别。”
    跟他见过的那些顶着千篇一律的蛇精脸的网红不一样，出淤泥而不染，清纯而不做作，简直就是一个总裁标配的白莲花女主。
    唐湖冰冷地回绝：“那你还是重新修正一下对我的偏见吧。”
    李若川心里的美好幻想破碎了。
    不过这口恶毒的黑锅真要挂在背后，唐湖也是不承认的，换了左耳接听电话：“看到之前网上造谣我整容的新闻了吗，你觉得是谁干的？”
    “田柔姬。”
    李公子的智商毕竟还在，立刻反应过来回答。
    唐湖简单解释：“不光上次，这次让她上热搜的针管一开始也是她放在我包里的，如果我选择当个好姑娘息事宁人，你现在打开微博，看见的应该是我上热搜，说不定明天就过气了。”
    既然是对方先惹事，那么报复回去也情有可原。
    李若川了解内.幕，沉吟片刻问：“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需要我再追加资金雇点人，炒一波舆论吗？”
    “电影角色已经到手，针对她也没什么必要了，反正只要以后她再敢招我，我就把这件事翻出来一回。”唐湖缓缓点头，一脸孺子可教的欣慰，“还有其他事情吗？”
    作恶的人不会因为受害者选择忍气吞声，就能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他们只会觉得你好欺负，从而变本加厉。
    只有在那只黑手刚伸出来的时候就立刻把它打断，才能为其长个终生难忘的教训。
    “……没有了。”
    “那就挂了吧，我还要准备新角色，这几天会很忙，有事微信联系。”唐湖美滋滋地数着系统积分，挂断电话，琢磨接下来兑换什么技能。
    办公室里，李若川盯着imac的屏幕看了半天，鬼使神差地在浏览器里打字搜索——
    “如何当一个优雅男人”。

 第 56 章

    想在娱乐圈往上爬, 要么有钱有背景, 要么找个有钱有背景的金主。
    李若川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唐湖的金主, 但当金主当到这份儿上，人生只能用悲催二字来形容。
    纵观总裁界的其他前辈, 通过熟练使用“强取豪夺”和“虐恋情深”两项技能，便能铺开一段荡气回肠的感情戏，而他如今却还在学习如何做一个优雅男人。
    打开百度，输入“如何做优雅的”, 其关联词条必定是“如何做优雅的女人”。
    这年头连讨债公司都在讲究“我们是一个狼性的团队”，一个词语一旦只禁锢在某种性别上，可见就不是什么好词。
    始作俑者唐湖毫无愧疚之心, 甚至还有点想鼓掌捧场。
    她挂了电话，才想起有件事情需要叮嘱他，虽然看李公子偶尔智商掉线的样子很有趣, 但该说的正经事也不能忘了。
    【一口湖：最近你考虑的那部电影还是别做了, 虽然不会赔, 但导演支持x独, 如果上映前被人扒出来，票房肯定会受到影响。】
    用词较为不确定，但在唐湖知道的未来里，一定是这样。
    因为导演公然作死, 那部电影遭到观众自发抵制后全国票房只收获了不到100万, 相比千万级别的投资和宣发费用, 可以说赔得血本无归。
    唐湖不记得当年明远影业有没有参与出品, 可这种事还是离得越远越好，投一分钱都是亏了。
    几秒钟后，李若川便做出回复。
    【我真的很有钱：知道了，正好薪月也有兴趣，全都让给他们吧。】
    凡事他有意向却被唐湖指出是烂项目的电影，还是送给薪月传媒接盘更好，损人利己，不亦乐乎？
    唐湖看了一眼手机刚想关掉屏幕，又瞥见他发来新消息。
    【我真的很有钱：你对市场的预测好像一次都没出错过。】
    唐湖眼皮一跳，呼吸微微凝滞片刻。
    谈论电影市场趋势时，她用的措辞都很谨慎，不过既然半吊子的预言都百发百中，李若川不起疑心也不可能。
    但哪怕她现在冲出去对着街上大喊三声“我是重生者，想发财的跟我来”，旁人只会把她当成诈骗犯报警，没有人会一本正经的相信，所以糊弄过去并不困难。
    【一口湖：一部分是了解内.幕然后自己分析的，而另一部分，是因为我还有个重要的身份。】
    【我真的很有钱：什么？！！！】
    另一厢，李若川激动地握住手机，等待她的下文。
    他的智商当然处于水平线上，但作为一个十二岁还相信圣诞老人存在的霸道总裁，就是喜欢在某些地方张开想象的翅膀。
    唐湖虽然平常一副“谈正事就谈正事不要逼逼其他东西”的正经高冷脸，但每次他发消息，她也不会故意装作没看见，能回则回，隐隐带了几分世外高人的飘然仙气。
    片刻后，这位世外高人严肃地解释。
    【一口湖：我是魔仙堡女王。】
    从前车马邮件慢，什么都可以慢慢来，而在当今快节奏的社会下，聊天对象三分钟不回微信，就可以合理猜测这个人是不是死了。
    唐湖将这句话发出去，李若川过了足足五分钟才有反应，八成被她低调的另一重身份刺激得不轻。
    【我真的很有钱：……那是什么？】
    【一口湖：不知道就别去搜了，我怕你沉迷剧情不可自拔。做电影的人在投资方面前一向是能吹多大就吹多大，有些内.幕人家未必会告诉你，我对市场的预测，本质和那些交钱就帮人看大盘趋势的公司差不多，一点内.幕加一点经验而已。】
    李若川迅速被她举重若轻的大神气场折服。
    唐湖看似说的谦虚，然而捧着手机打字时肠子都快悔断了。
    难道她不想去炒股吗？
    还不是因为从前不关心财经动态，否则胸怀十年内的大盘走向，现在也能去收割其他的傻韭菜，打造一代股神传说。等她发家致富以后，想上谁的戏就上谁的戏，见了好剧本直接带资进组，岂不美哉？
    唐湖畅想了一会儿自己美好未来，才发现有些习惯真是刻在骨子里，她连做白日梦都不忘当个劳模，估计这辈子是没什么安逸享受的机会了，过段时间新戏待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休息。
    【我真的很有钱：电影不是下个月才开机吗，开机前有什么安排？】
    【一口湖：看剧本，有空的话想去游泳，不过还没找到合适的地方。】
    她不拍戏的时候一般通过运动保持身材，不过首都的夏天炎热干燥，在健身房跑半个小时就会出一身汗，早就想去泡泡水。
    但稍微好一点的游泳馆人多的跟下饺子一样，而且她现在不适合穿着泳装出现在公共场合，只好在家待着。
    【我真的很有钱：我最近没什么事，也想去健身，有时间一起吧？我知道一家比较安静的健身会馆，平时人不多，而且被其他客人认出来也不会怎么样。】
    【一口湖：可以，把地址发给我吧。】
    正值暑假，唐湖从经纪公司离开后就回了租住的公寓，目前还没有人刻意打探她的住处，所以还算低调。
    她跟母亲知会过一声，便带上泳衣出门，上午十点抵达本市的一家高端健身会所。
    会所的位置比较偏僻，入口处并不直接对着街道，充分保护了客人的隐私权，内部有两个恒温游泳池，还能打室内高尔夫，硬件设施不错，所以可以安下心来好好享受。
    最近的记者十个有八个在蹲守田柔姬，不过唐湖进入大厅后也没有摘下墨镜，环顾四周，冲坐在沙发上的李若川径直走过去。
    李若川循着声音望向她，一张脸同样被巴掌大的墨镜遮住，两个地下党在空中确认过眼神，迅速接头。
    “过来了？”
    李若川唇角的笑意压抑不住。
    以他的人生经历来看，已经无法通过买买买获得太多快乐，却在唐湖答应一起健身后像个刚写完作业的小学生一样开心。
    唐湖背着小巧的单肩运动包走过来，摘下墨镜收进包里：“剧组那边临时来了通知，下午三点要去楚导那里开剧本研讨会，所以我要提前走一会儿。”
    “没关系，来不及的话我让司机送你。”
    李若川的表情立刻垮下来，指了指走廊尽头的更衣室：“先去换衣服吧。”
    愉快的心情一秒沉重，比开学前一天发现还有一本《暑假快乐》忘了写还沉重。
    唐湖第一次来这个地方，循着指示牌推开更衣室的门，脱下外衣时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蘑菇精，我以前在网上看过一个很油滑的教程，说是男人打算追一个女人时可以带她去游泳，这样一下子便能检验身材和卸妆后的颜值，再决定要不要她。’
    w233并不是很懂这种逻辑：‘这样一来，自己不是同样在接受检验吗？’
    ‘问得好，我从一开始就在考虑，他们又不可能穿着秋衣秋裤下水，是有多大的信心觉得自己的身材不会被别人挑剔？’唐湖一边换上自己带来的泳衣，又陷入思考，‘不知道李公子的身材怎么样？’
    她毕竟不是八卦记者，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即消失。
    室内泳池涌着一汪碧蓝的池水，岸上有个人静静站在那里等人，单看衣着，便能让围观者一眼荡魂，然后转身出门立刻报警。
    李公子穿得真是太鸡儿优雅了。
    他在泳装外裹着一件宽松的英式宫廷风格浴袍，领口和袖口还绣着骚里骚气的蕾丝，一张小尖脸唇红齿白，自带中世纪的贵族气息。
    相比唐湖，他的内心才是充满期待。
    然而唐湖选的泳衣不是比基尼，而是专业的游泳款式，黑色连体装，该遮的地方遮的严严实实，给她在泳池里拉个赛道就能去奥运会上一展风采。
    明明泳池里只有两个人，气氛却丝毫没有旖旎的味道……说好的粉红泡泡呢？
    李若川垂下视线，看见她露出来的一双长而笔直的腿，脸上露出可疑的红晕，随即移开目光：“那个……你去游泳吧……”
    唐湖勉强看惯了那身蕾丝浴袍，理所当然地飞来一眼：“不然我来这里干什么？”
    游泳消耗的热量比跑步更高，而且不伤膝盖，她随即戴好泳帽扣上泳镜，以标准自由泳的姿态扑腾了两个来回，分开水面坐在池边，休息片刻。
    脚下的浪花渐渐平静。
    而另一旁，李若川虽然脱下浴袍，却顶着一脸度假般的悠闲表情坐在躺椅上，没有下水的打算。
    唐湖取下泳镜，转身望过来：“你不会游泳？”
    “……会啊。”李若川表情一僵，随即很快点头。
    唐湖看出他的不对劲，眼波一挑指向水面：“来比比？”
    “我小时候在澳洲长大的，游得比水母还快，输了别说我欺负你哦，真的不能不认账的！”李若川冷不防被她问住，过了片刻才站起来，以慷慨赴死的姿态走向泳池。
    他的确不怎么会水，不过听唐湖说要去健身，自然不肯错过机会，于是硬撑着跟来了泳池。
    唐湖默默盯着他用下油锅的决绝表情走向水池，眼底噙着一分玩味的笑意，想知道他能装到什么时候。
    “我下去了。”
    李若川浴袍下的身体比脸颊更白，肌肉轮廓倒很明显，沿着爬梯缓缓下水，却死命抱着扶手不放。
    唐湖叹了口气：“这里的水深才一米六五，不抓扶手也淹不死你。”
    “……没，没有，只是我的小腿抽筋了，需要缓一缓才能游。”
    唐湖十分佩服他找借口的能力，收起看戏的心情，直接将谎言戳穿：“你不会的话就直说。”
    “偶尔不会！”
    霸道总裁必须十项全能，李若川绝对不肯承认有做不到的事情，抓着扶手不放，倔强地为自己找借口：“这个偶尔，主要是在偶尔没有游泳圈的时候就不会。”
    唐湖第一次见人死鸭子嘴硬到这种地步，无奈地指了指岸上：“上去吧，既然不会就算了，没必要勉强自己，我又不打算嘲笑你。”
    “没有勉强。”李若川耳尖飞起一抹薄红，竟然主动放开救命稻草一般的爬梯，往泳池深处游了几米。
    能跟她一起出来，怎么都不算勉强。
    虽然人类天生就会游泳，可男性的体脂比例比女人低，较高的肌肉含量意味着他们更容易吃不胖，但也缺乏在水中浮起和保持体温的脂肪。
    “救……！”
    果不其然，李若川勉强游了两米，在水面留下一串泡泡后开始下沉。
    唐湖本来坐在水池旁歇息，看见他有沉底的趋势，立刻伸手去捞人：“水池深度没你个子高，站好就行了。”
    虽然方法很简单，但旱鸭子在水里有种天然的恐惧，根本不能用理智控制身体。
    李若川在温水没过头顶的那刻突然方寸大乱，只觉得脚下空空荡荡，无论如何都踩不到底，下意识挣扎起来，抓住唐湖就不肯撒手，差点把她也拽进水底。
    再这么下去，两个平均身高至少1米75的人都得淹死在1米65的泳池里。
    唐湖左手揽住他的肩膀，右手划水往岸边游去，短短两米长度也游了三五下才回到岸边，沉沉地吐了口气。
    “……我总算明白小美人鱼救人以后为什么还要巴巴的跑上岸了，干这种体力活儿，不让王子以身相许能行吗？”
    李若川的视野内只能看见一片碧蓝的水，迷茫间发现面前有人，立刻不管不顾地趴上去。
    触手所及一片平坦，应该是后背。
    一分钟后，等他双脚站在水里完全清醒，才发现面前是唐湖的正脸，而他用双臂死死缠着她的脖子，比八爪鱼还热情。
    “咳，不好意思……”
    李若川没呛几口水，咳了两声，尴尬地移开目光。
    “你要死啊！”唐湖把他的爪子扒拉下来，扬起一捧水浇在他脸上，“你会游泳吗就往水里跑，要有下次我绝对不管你，就趴在岸边看着，或者找块浮板，看着你沉下去还能酝酿一下悲伤情绪，就当演《泰坦尼克号》了。”
    她劈头就骂，却不是计较他慌不择路时摸了自己哪里，从前只听说过淹死的都是会水的，谁知道他一只旱鸭子还这么不要命？
    李若川脸上缓缓滑下水痕，面色愈发苍白，只有嘴唇还是淡淡的豆沙粉：“我是不怎么会，就是想练练……”
    “练就练，不要作死。”
    唐湖沉思片刻，终于找到两全其美的方法：“要不我给你买个游泳圈套腰上，然后看你在水里扑腾？”
    “……算了。”
    李若川衡量了一会儿到底是承认不会游泳丢人还是套着傻兮兮的游泳圈更丢人，最终选择前者。
    他一脸沮丧地爬上岸，拧开一瓶矿泉水给自己压压惊。
    这家健身会所提供blk黑水，不过50块一瓶的黑水估计起不到什么作用，得喝那种上千块的瓶子上镶了施华洛世奇水晶的才行。
    一口下去，直接就能原地飞升。
    唐湖也不想看到他这么低落，坐在岸边犹豫片刻，主动挑开话题，缓解他刚才溺水带来的心理阴影。
    “听说你小时候日过山羊？”
    “咳——！”
    传说中的日羊达人李公子，把一口淡墨色的矿泉水悉数喷了出去：“你是不是也看到网上的八卦了？”
    “八卦不能当真，我就是想说点话让你不至于太紧张。”
    李公子倒是不紧张了，沾满晶莹水珠的脸阴沉几分：“早知道我就不接受那个采访了。”
    他七八岁的时候在澳洲的农庄里住过一阵，喜欢农庄里山羊一类的动物，再加上那个年纪还说不好英语，所以很少跟同龄人接触，只是在农场里照料动物，传到网上，就变成了他对山羊抱有不可名状的禁忌之爱。
    “作为一个必须时刻留意舆论动向的人，我对你深表同情，下次咱们换个东西日吧。”唐湖灵巧地翻身潜进水中，“我再去游一会儿。”
    “……”
    李若川完全没有感到半分安慰，可怜巴巴地坐在岸边看她游。
    早知道就约唐湖去打网球了，至少这项运动他玩得不错，还能在她面前炫耀一下。
    唐湖不知道他在盘算什么，见他老实地坐在那里也没放在心上，两个小时后，才上岸后换了衣服。
    今天的运动计划已经达标，两人又在自助餐厅随意吃些东西，她便匆匆告辞。
    楚鹤是个极其龟毛的导演，所以去他那里绝对不能迟到。
    他对演员的要求相当高，在开机前光是剧本研讨会就开了三四场，今天不知道又有什么新想法，临时决定给主演们私下讲戏，不过正是这种高要求才最能打磨演员，她的档期已经空出来了，保证随叫随到。
    唐湖平时没有拖延的习惯，今天更是格外注意时间，提前十分钟站在预订酒店的房门外，突然听见里面传出交谈声。
    那是个尖细的女音，咬字却很惆怅：“……耶和华说女人是男人的一根肋骨，取出后才成为独立的个体，去过自己的人生。”
    她将剧本看的滚瓜烂熟，立刻想起这句应该是女一号的台词，难道还有其他女主角在试镜？
    唐湖上前敲了敲门，几秒后楚鹤才将房门打开，放她进来。
    “楚导好。”
    她简单地打了声招呼，好奇地视线扫过室内，但房间里别说女演员，连个女人都没有。
    乔乐仪正顶着一头长假发，见她进来，立刻换上生无可恋的表情：“葫芦你可算来了，楚导让我演女主角跟他对戏，而且还逼我用伪音念台词……”
    楚鹤面对如此控诉根本不为所动：“成功饰演异性角色也是一个演员的基本功，现在的男演员演女人的时候只会捏着兰花指惺惺作态，我看了就头疼。”
    乔乐仪仰天长叹：“念就念吧，为什么还要让我戴假发……”
    “因为直接看着你这张冒傻气的脸，我实在找不到入戏的感觉。”
    楚导说的倒是实话，大部分男演员分不清娘炮和女人的区别，演起女性只会往矫揉造作的方向诠释，娘倒是够娘了，完全没有女人味。
    可乔乐仪被逼着扣上一顶假发，也不自觉进入角色形象，站姿变得克制而矜持，虽然那张还没化妆的脸仍然有些硬朗，可已经有了两分女人味。
    唐湖在不经意透露的演技下倍感压力，收敛看他被教训的玩闹心情，从包里拿出自己的剧本，开始调整状态。
    “你先等等。”
    楚鹤叫停唐湖翻开台本的动作，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身体。
    这种老色.狼般的行为，换做任何一个心理承受能力低一点的都要当场报警，他却能不掺杂任何欲望，单用审美的眼神将她的身体解构重组，再挖掘剖析出最美的那面。
    唐湖坦然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被他肆意打量。
    过了半晌，楚鹤突然开口：“你在开机前，必须减掉三公斤的体重。”
    在他眼里，田柔姬那种瘦到病态的外形才最符合女一号的形象，不过那只是个比较瘦的人，不算演员。
    唐湖痛快地点头：“没问题，我在开机前一定能瘦下来。”
    她已经是标准的上镜身材了，不过演员为了角色减肥或增肥都不新鲜。
    乔乐仪摘掉假发，为她掬了一把同情泪：“葫芦啊，你真是太辛苦了，这段时间我尽量不当着你的面啃鸡腿，也算对得起你了。”
    唐湖闻言恨恨咬牙：“你是在幸灾乐祸吗？”
    三公斤的数字虽然不算大，可楚鹤要求的是必须要在镜头下看出来瘦，所以并非单纯的将体重秤上的数字减去三就行，肯定要费一番功夫，未来半个多月免不了挨饿加运动。
    “先不要忙着同情别人。”
    楚鹤看着他冷笑一声：“你得给我减五公斤。”
    ※※※※※※※※※※※※※※※※※※※※
    以前是晚上更新，这样就能和你们一起入睡，显得比较流氓
    如果是早上更新，就叫和你们一同起床，听起来文艺一点
    但我是一个正经的人，打算找一个正经固定的更新时间

 第 57 章

    一个月之内瘦下十斤。
    乔乐仪听完这句话, 顿时觉得整个世界都黯淡无光, 小心翼翼地请求：“楚导, 能打个商量吗，我跟葫芦一样减掉六斤怎么样？”
    楚鹤伸手捏了捏他腰间的肉, 遗憾地摇摇头：“不行，你比她胖。”
    “……我还胖？”乔乐仪难以置信地撩开t恤的下摆，“楚导，你再好好看看, 我这是腹肌不是赘肉啊，你这么说对得起经纪人逼我吃下去的蛋白.粉吗！”
    这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好身材，放在哪里都是标准的衣架子, 却被他轻描淡写的一句“你比她胖”给打击得体无完肤。
    “五公斤，没商量。”
    楚鹤冷酷地把他的手按下去，侧头对唐湖解释：“我需要在剧情开始时表现一种主人公的病态感, 所以你和他都要瘦到一眼就能在人群中被看出来的程度, 等拍完这段以后可以恢复正常身材。”
    主人公极胖或极瘦的体态形象, 都可以向观众传达出病态的印象, 但一个300斤的主角通过健身恢复正常体型，那叫励志电影，少了他所迷恋的绝望而唯美的气息。
    《骨与魂》是一部纯都市文艺片，带着淡淡的虐心, 就算有喜剧成分也是调节气氛, 而非占据主流。
    想要在镜头下呈现出导演需要的疏离感, 就必须瘦得与众不同, 站在人堆里就是一根醒目的火柴。
    唐湖点点头，没有任何异议：“楚导，我明白了。”
    “孤军奋战，孤军奋战啊，八百万铁蹄终究还是要弃朕而去了吗……！”乔乐仪悲愤地伸出双臂拥抱天花板，闭上眼睛听台词，还以为在演气势磅礴的历史剧。
    见没人搭理，他才悻悻收回动作，扯了把椅子坐在一旁。
    唐湖和他并排而坐，翻开剧本，专心听对面的楚导解说角色的经历设定和形象。
    剧本的故事线只有一条，酒吧的调酒师‘阿花’认识了每次过来都会安静坐在同一个位置的常客‘阿湛’，从而擦出火花。
    相识伊始，两人都因为各自的过往经历成为游离在社会之外的人，看似独立，本质却如同纸屑般脆弱的白蝴蝶。
    为了突出这份颓废疏离，所以唐湖才需要减下六斤体重，到了剧情中期，男女主通过互相拯救走出阴影，恢复正常人的生活方式后，体态才随之变得正常。
    楚鹤起身，站在一旁指挥两人：“你们先试一下第二场戏，找找眼神互动的感觉。”
    第二场是‘阿花’和‘阿湛’初遇的那幕，女调酒师的人生常年笼罩着一片灰暗的云，直到接连三次遇见‘阿湛’，才第一次有了主动了解某个人的欲望，所以与他首次对视的眼神尤为重要。
    唐湖合上剧本：“开始吧？”
    “稍等，我把假发扔了。”乔乐仪赶紧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旁边，收敛掉不正经的样子。
    长得好看不能当饭吃，但好看肯定是一种能帮她入戏的优势。
    唐湖对“@阿敲”已经熟悉到了深情款款对视就会笑场的地步，不过面对这张俊秀撩人的脸，看见他大而深邃的眸子里映出自己的轮廓，很容易揣摩出‘阿花’面对他的心情。
    乔乐仪微微闭了下眼睛，眉宇间便笼罩出颓废的样子，完全是个酒吧买醉的落寞客人，只等有缘者安慰。
    在剧情里，两人对视的近景不足两秒，只要传递出一个碰撞出火星的情绪就够了。
    短暂的对视之后，乔乐仪率先出戏：“还要看吗？你从我的眼睛里看见什么了？”
    “……看出你的眼神深处写着‘我很饿’。”
    “知己啊！”
    乔乐仪立刻抓住她的手握了握。
    另一厢，楚鹤沉吟片刻，重新吩咐她：“唐湖再来一次，这回的眼神不要太克制，要更亮更期待一些。”
    重来？
    唐湖调整好情绪，开启[戏精上身]辅助入戏，进入‘阿花’的精神状态。
    不愧是高标准严要求的一线导演，光是‘阿花’第一次向乔乐仪搭讪的眼神，楚导就让她分别表演出克制的搭讪和不克制的搭讪两种状态。
    再具体些，还可详细分为“充满好奇而玩味”、“充满好奇但克制”，“眼底没有任何情绪”等三种不同表达方式。
    唐湖重来了七八次，眼皮都要抽筋，哪怕她并不笃信星座，也忍不住怀疑他其实是个处女座。
    处女座楚鹤的要求还不止这些，剧情往下进行时又做出新的指示：“等乔乐仪跟你说完这个镜头的第一句台词以后，你的嘴角扬起10度，眉毛扬起5度，做一个这样的浅笑给我。”
    唐湖：“……嗯？？？”
    纵观文学史上，有“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这般高雅的描写，哪怕是通俗网文，也可拽一句“该名总裁的唇角扬起三分玩味的弧度”。
    唐湖自认为是个专业的演员，但看到如此描述也想把桌子掀了，毕竟现实中表演起来，谁知道“三分”具体是什么模样，而“玩味”又该怎么玩味？
    大部分导演对演员的指挥也不过是“微笑一下”、“这个镜头应该痛哭”，然而楚鹤，是一个能将意识流描写具体化的神奇导演。
    唐湖还在琢磨该怎么让嘴角上扬10度的时候，便看见他从抽屉里拿出了量角器。
    ……竟然还有这种控制表情的操作？
    唐湖震惊了。
    楚鹤将量角器拍在她已经变得木然的脸上：“你的眼尾本来就上扬，勾勒眼线后看人不要向上挑，否则会压住乔乐仪的气势，嘴角笑容超过25度显得气场太强，所以演弱气角色的微笑一定要控制在这个范围以内，大笑的话可以超过35度，你很适合大笑。”
    艺人的长相气质各有不同，很难找出一个适合所有人的模板，有些明星适合抿唇微笑，露出牙床则显得俗气，而有些适合开怀大笑，羞涩低头倒扭捏了。
    所有被评价为车祸现场，后来又成功逆袭的明星，无一例外是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路，而现在，楚鹤就在帮她发掘这条路。
    唐湖站在落地镜前对着镜子反复练习各种各样的表情，微笑的，大笑的，还有泫然欲泣的，比川剧变脸花样还多。
    楚鹤在她身上找到自己最想要的状态，终于点头通过：“记住你现在面部肌肉的运动程度，等正式开机就这样表演，差不多就是我想要的感觉了。”
    唐湖用[引以为傲的自制力]训练肌肉记忆，扬起一个完美的10度笑容。
    半天时间下来，虽然她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表情了，可看镜子里的那张脸，却一次比一次贴合角色。
    “脸都笑僵了吧？”
    乔乐仪在旁边读剧本，在她休息的间隙里插话：“习惯就好，楚导当年就是这么折磨我的，不过我已经毕业了，你还不知道得熬到什么时候，哈哈哈哈。”
    两人仿佛是分配到同一个无良导师手下的研究生，他作为前辈对学妹殷殷嘱托，并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
    “放心，她毕业的时间肯定比你早。”楚鹤在旁边冷漠地提醒，又看了眼窗外的天色，“今天就到这里吧，你们先回去，别忘了开机前瘦到适合上镜的程度。”
    “啊……”
    乔乐仪这才想起自己的首要任务，痛苦地趴在桌子上：“葫芦，有没有什么不用挨饿就能瘦下去的方法？”
    唐湖跟楚鹤打过招呼，收拾东西离开，轻快地回答一句：“有啊，梦里什么都有。”
    ……
    相信每个人都做过这样的白日梦，肆意吃喝不发胖，而且还能越吃越瘦。
    但现实中哪儿有这么好的事情？
    网上盛传的“月瘦10斤”“月瘦20斤”等看起来就让人心动的减肥招数，原理无非是死命挨饿加运动，见效虽然快，到最后无一例外都要反弹。
    不过对唐湖来说，不管反不反弹，能在短时间内瘦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自从参演楚鹤的新戏以后，公司对她的发展极为看好，出门可以随意叫车接送，不必再麻烦经纪人，所以能天天按时去健身房报道。
    同样泡在里面的，还有乔乐仪。
    二乔同志虽然比起出门更喜欢在家刷微博，但身为演员的责任心还在，于是和她约了同一个地方健身，在开机前互相监督减肥效果。
    “吃饭五分钟，运动两小时”。
    这句话就是两人近日生活的真实写照。
    唐湖在一周内成功瘦下三斤，第八天走进健身房的时候，又看见乔乐仪饿着肚子在跑步机上挥汗如雨。
    “今天到的挺早，平常不都是被经纪人抓过来吗？”
    乔乐仪停下跑步机，用搭在颈间的毛巾擦了擦汗水：“我既然答应了楚导，肯定不会掉链子，反正拍完开头的戏份就能恢复正常饮食，这段时间权当为艺术牺牲了。”
    光凭这段回答，便足以证明他是个演员而非偶像。
    工作日上午鲜少有人会来健身，偌大的场地只有寥寥数人，周围异常安静。
    唐湖一边做着运动前的热身准备，一边用w233登录微博“@一只福禄”筛选私信，她拍戏的时候没时间维护小号，只能见缝插针地发条动态。
    未读消息里，突然蹦出一条好友的私聊。
    【阿敲每天都很饿：我要死了我要死了x100遍，大神你根本不知道我最近过的是什么日子，黄世仁都没有这么剥削过杨白劳！对了，你昨天怎么没发微博？】
    唐湖神情复杂地退出系统，望了不远处的乔乐仪一眼。
    刚刚还大义凛然地表示要为艺术献身，难道以为在小号上抱怨就没有人知道了吗！
    【一只福禄：昨天比较忙。】
    忙着在和你聊剧本，凌晨两点才睡觉。
    【阿敲每天都很饿：我也是……而且刚起床就跑了一个小时，现在只想冲出去吃顿烤鸭。】
    【一只福禄：兄弟忍住，之前你不是说想要减肥吗？】
    万一没有按期瘦下来，全剧组都得陪着延迟开机，就等着楚导发飙吧。
    【阿敲每天都很饿：我偷偷找个地方吃，不让别人看见那就算没吃，肯定也会瘦的。】
    您开心就好。
    唐湖已经失去吐槽的欲望，平静地关掉手机，简单热身之后，迈开沉重的双腿踏上旁边闲置的跑步机。
    一日三餐只吃水煮蛋和蔬菜沙拉，加黑醋汁调味，连滴橄榄油都没沾，别说乔乐仪这个吃货，连她都有些受不了。
    不过对自己下手如此之狠，效果也是显著的。
    半个月后，唐湖往体重秤上一站，发现已经减掉了七斤，算是超额完成导演交代的任务。
    她现在穿薄一点的衣服都能看见肩胛骨的轮廓，双颊有些凹陷下去，下颌显得更尖，一双眼睛倒是寒亮得摄人。
    那是饥饿的光芒。
    当今社会一味追求骨感，到处都能看见90斤的姑娘说自己胖得不能见人，对身材的审美已经到了病态程度。
    但唐湖强行瘦下七斤的结果是整个人面无血色，不化妆根本没法见人，连指甲和发丝都变得干枯脆弱，远远没有之前合理运动饮食的时候精神饱满，美得明艳动人。
    好在《骨与魂》已经开机，只要拍完前几天的戏份，她便能恢复以前的正常生活了。
    这部电影的大部分戏份都在南方的s市拍摄，沪上霓虹璀璨，东方明珠与黄浦江静默对立，正适合反衬出一对青年男女的渺小彷徨。
    现代剧的布景成本通常不是什么大支出，穷如《毛骗》剧组，在不要钱的公园和大街上就地取景，几百块钱就能拍出一集。
    楚鹤却坚持要自己搭场地，以保证进入画面的每一个元素都是他想要的，如此才能拍出美到令人心碎的楚式风格镜头，在正片里随便截张图都能当做壁纸。
    还好烧得都是投资方的钱，他不心疼。
    唐湖下了飞机，稍作休息便跟着剧组前往片场，正式开始拍摄。
    剧情里，‘阿花’工作的红筠酒吧和整条风情街，都是根据场景需要搭建而成，房屋的每个细节遵循楚鹤的要求人工做旧，看不出新盖的痕迹。
    如此精细的布景，自然方便演员入戏。
    唐湖的目标是让这个角色除了她以外谁都演不好，将体验派的优势发挥到最大，开机前几天就处于半入戏的状态，日常说话也在模仿剧中主人公的风格。
    所以她刚上完妆就找到了角色的感觉，静静地被灯光围在中间。
    楚鹤今天穿了白底绣祥云纹的中式短褐，更有仙人气息，在监控屏后掌控全局：“第二场，a！”
    今天拍的这一幕，便是之前反复排练过的初遇。
    酒吧里喝朗姆的客人通常搭配柠檬薄荷叶，‘阿湛’连续三次只点朗姆酒加半个橙子，于是引起了‘阿花’的注意。
    他是店里最安静的客人，每次过来，都会眼神寂寥地坐在同一个位置，然而就是这么坐着，半个酒吧的女客都要将注意力落在他身上。
    简而言之，长得好看。
    唐湖还怕自己的练习不保险，又开启[戏瘾发作]技能以满状态入戏，立在吧台后，漫不经心地将一杯酒推过去。
    她的语气很平淡：“算是我请你的。”
    乔乐仪顿了几秒才抬头，无声的目光在半空中与她交汇。
    不过这一次，他只是静静地看了唐湖片刻，转身离开。
    转过镜头，在剧情的第二天，乔乐仪才重新出现在店里，轻轻的声音很好听：“你昨天为什么要送我一杯酒呢？”
    两个人都瘦得形销骨立，与四周正常体型的路人截然不同，游离在人类社会边缘的异类相爱，互相拯救，最终却没有在一起。
    因为乔乐仪演的这个角色，除了好看以外，没个卵用。
    ‘阿湛’的性格优柔寡断，‘阿花’鼓足勇气迈出一步时他开始后退，‘阿花’不搭理他，他倒主动前进了好几步。
    但少年有一张如此俊秀的脸，足以教人原谅他的所有懦弱。
    随着剧情推移，‘阿花’才明白他习惯性逃避的原因是被人栽赃故意伤人，坐了一年牢，而来酒吧的那天是他第一天出狱，对他的感情转为怜惜。
    有些女人，是很容易出于怜惜或感激就爱上另一个人的。
    这部电影的片名是《骨与魂》，其中“骨”来自剧中的一句台词：
    “……耶和华说女人是男人的一根肋骨，取出后才成为独立的个体，去过自己的人生。我常常想，自己从前住过的那具身体，该是什么样的人。”
    ‘阿花’渴望作为一根肋骨回到‘阿湛’的身体里，宛如供奉神明般向他奉献了自己的一切，甚至丢到工作，却在某天看见她爱的男人抱着其他女人。
    本来应该是一对渣男贱女的故事，不过因为导演的叙事够巧妙，狗血的味道不明显，更多的则是彻骨纠结。
    直到故事将近尾声，‘阿花’才幡然醒悟，盯着‘阿湛’的眼睛摊牌……“我不要当你的肋骨了。”
    她彻底抛弃这一段乱麻般的关系，去了梦想中的西餐厅学习厨师，在新的地方开始生活，仿佛人偶重新注入了灵魂，鲜亮而富有生气。
    所以电影名字中的两样元素指的都是女主角，男主角也辛辛苦苦的拍完一整部戏，最后却连个片名都没混上。
    楚鹤不爱拍男人的传言果然是真的。
    回到现在。
    乔乐仪去抱其他女人那都是几十场以后的戏份了，唐湖还不忙着调动捉奸.情绪，而是用一种冷淡克制的态度撩他。
    “为什么昨天要送你一杯酒？……你明天再来就知道了。”
    她嘴角扬起标准的10度微笑，弯起小指，将一缕碎发捋至耳后。
    “cut！”
    楚鹤对两人在戏里擦出的火花很满意。
    前几天拍摄的进度很快，随后要跳到结局部分，拍乔乐仪在收尾时的单人镜头。
    唐湖没什么事情，所以在片场吃着东西看他拍戏，继续观摩学习。
    ‘阿湛’在‘阿花’离开后，于某个午夜骤然惊醒，才发现身边已经被自己作得空无一人。
    乔乐仪站在镜头前，妆容并未刻意化得苍老，好看的轮廓还是让人移不开视线，可偏瘦的身形微微佝偻，在旁人眼里已然是个老人了。
    他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抬头才发现走回那个与‘阿花’初遇的酒吧，望向熟悉的招牌，满目悲伤。
    人生若只如初见，只有他还被困在过去里。
    乔乐仪的眼眶微微湿润，泪水凝结在眼眶里，仿佛即将决堤而出，然而下一秒，那份悲伤烟消云散。
    他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继续佝偻着脊背低头前进。
    “cut！”
    楚鹤在场外喊话，摄像机停止运转。
    “……”
    乔乐仪却保持着一副怔怔的模样继续往前走，双眸失去神采，似乎沉浸在剧情之中。
    他出戏速度向来很快，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在场的人一时摸不着头脑。
    剧组的人大多迷信，开机都要挑良辰吉日上香祭拜祖师爷，就是怕出现不吉利的因素，导致拍摄出现故障或人员损伤。
    “你干什么呢？”
    “二乔！”
    片场外传来谨慎的呼唤。
    难道他撞邪了？
    乔乐仪停下脚步，木然地冲着唐湖的方向扭头，吐露出质朴而诚挚的心声：“葫芦，我刚才一直在想，为什么你拍完戏能在旁边吃披萨，我却还要在这里挨饿？我快饿死了……”

 第 58 章

    人不患寡而患不均。
    唐湖和二乔同志进组前一起疯狂减肥, 现在她拍完了剧情初期的戏份, 坐在片场外的小马扎上吃披萨, 翻身农奴把歌唱，看着他这个在旧社会挣扎的小可怜继续挨饿。
    意式香肠披萨加了双份马苏里拉芝士, 拿起一块便能拉出长长的奶酪丝，勾起人类基因里对高热量食物的天然向往，对演员来说是罪孽深重的美味。
    乔乐仪在发出哲学性质问后，用比入戏时更绝望的目光盯着她, 一言不发。
    唐湖被看得有点愧疚，远远开口：“我给你留了一半，等拍完了就过来吃吧。”
    “……！”
    乔乐仪立刻扭头, 拿亮晶晶的眼睛去祈求导演。
    楚鹤视若无睹，不疾不徐地整理着上衣袖口：“你再来一条，这次不要走到酒吧的招牌下再抬头, 一边看着它一边走过去。”
    哪怕演员在镜头前展现的演技再优秀, 他都会要求对方用不同的诠释方法重来一次, 将最合适的素材剪入正片。
    “……我当年就算缺钱打游戏, 也不应该去横店当群演；如果不去横店当群演，就不会遇见你；如果没遇见你，现在也不会一个多月都没吃过饱饭了。”
    乔乐仪全身笼罩着浓重的怨气，走回镜头起.点, 按照导演的新要求再次开始。
    他眯起爬着血丝的桃花眼, 望向红筠酒吧的招牌一步步走近, 每走一步, 眼圈就红一分，唇角却死死绷着。
    在镜头前哭出来不难，将哭未哭也不难。
    难的是像乔乐仪这样将一颗泪水盈在眼眶上，当所有人都以为下一秒就会泪洒当场，他又硬生生将情绪忍回去，表情倏忽之间变得麻木漠然，低头离开。
    这份不甘心不吐出不咽下，永远如鲠在喉。
    他仍然深陷在过去里，却不想承认，只好像个孩子一般用逃避来对抗整个世界，又能怪得了谁？
    “cut。”
    楚鹤喊了暂停，声音将他拉出入戏的状态：“这条拍的还行，以后就不需要你保持这个体态拍戏，可以正常进食了。”
    “谢谢楚导，楚导真是个善良的黄世仁。”
    乔乐仪看完监视屏幕上自己的表演，立刻跑到唐湖那里，从善如流地抢过她的披萨。
    这个镜头是今天最后要拍的戏份，完成之后便能收工，剧组的工作人员一一关掉布好的灯光，倒比拍摄时还热闹。
    唐湖投喂完乔乐仪，还在回味他刚才表现。
    演员往往要闭一下眼睛才能完成情绪转换，他却不需要这么麻烦，也可能是懒，便一气呵成地完成在爆发前一秒归入死寂的过程。
    光凭这个镜头，去提名金三奖也够了。
    她打算回酒店卸妆后好好琢磨，突然被经纪人叫住。
    白至理将她拉到没人的地方，低声商量：“葫芦，这部戏的宣发那边有件事想让你配合一下。”
    “需要我特意配合的电影宣传除了炒作还能有什么？”唐湖从思索中回神，似笑非笑地看着经纪人，“怎么炒啊？”
    她签的合同里包含了配合电影宣传的条款，细化到出席活动，开机、杀青和首映礼是必须参加的，除此之外的宣传方式由双方共同协商，所以听到经纪人这么说并不惊讶。
    不过既然是片方的要求，估计没有商谈的可能性，投资爸爸说怎么说，就怎么配合吧。
    白至理的回答简洁明了：“恋爱。”
    “我和楚导？”
    唐湖在片场被导演折磨得几乎神经衰弱，吓得差点咬舌头，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是乔乐仪吧？”
    她和二乔同志合作过两部电影，而且都有感情戏，传点绯闻才符合八卦群众的期待。
    想不到以唐湖的咖位也可以碰瓷男艺人来炒恋情了，想想还有些成就感，但用绯闻炒作，吃力不讨好的往往是女方。
    欧美娱乐圈并不忌讳明星恋爱，如果一个明星长时间保持单身，反倒是件不正常的事情，从日韩蔓延过来偶像文化却截然相反，粉丝在爱豆身上获得恋爱幻想，所以偶像往往被禁止交往。
    乔乐仪虽然不靠卖人设吃流量，但颜粉也是一堆一堆的，粉丝们往往有种混合了婆婆和女友的复杂心态，认为谁都配不上自家爱豆，跟他传绯闻，势必得掐出一阵腥风血雨。
    唐湖沉吟片刻：“他那边怎么说？”
    “经纪人正在和他商量，不过监制也有这个意向，肯定不能拒绝，就看具体该怎么执行了。”白至理指了指保姆车的方向，“咱们去车里谈吧。”
    唐湖欣然应允，拉开剧组提供的那辆黑色福特e350钻进去，发现乔乐仪已经坐在里面啃披萨了。
    乔乐仪的经纪人赵哥真名叫赵昊，字日天，肌肉和块头不输白至理多少，据说以前是个文弱青年，花了半年时间健身，只为了将翘班的乔乐仪拉进片场并没收手机。
    两边的经纪人带着艺人面对面坐下，尽管讨论内容听起来像相亲，表情却正经得如同一场商务谈判。
    乔乐仪咽下一口香肠披萨：“葫芦，你从经纪人那里听说是什么事了吗？”
    五分钟前，两人的关系还是纯洁的片场难兄难弟，现在得知要炒恋情，只想抱头痛哭一场。
    唐湖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绯闻炒作而已，这种宣传方式用的多了，有什么新鲜的。”
    炒恋爱绯闻和“艳压”一样屡见不鲜，原因都是太好用了，哪怕明星不主动兜售隐私，也有一票人追着他们的私生活并津津乐道。
    “xx和xx疑似交往”、“xx和xx酒店约会”都是常用的标题，
    不红的贴着当红的热度发通稿，哪怕对方的粉丝来骂也不介意，就当他们免费帮忙炒人气了，只要做得不过分，被蹭热度的明星不会特意澄清。
    有些靠流量维生的偶像，甚至拍一部戏就得换一个绯闻对象。
    任由粉丝在圈子里吵破头，官方依旧不作出回应，他们只在乎这个话题能带来多少热度。
    唐湖这回接到的宣传还算不错，尽管同样要炒，不过是片方授意，不用担心乔乐仪的公关团队出面否认。
    《泡面兄弟》明年一月上映，《骨与魂》也正处于拍摄当中，她与乔乐仪合作过两部戏，这个契机不用白不用。
    赵昊瞥了一眼自家除了吃以外什么也不会的艺人，解释道：“虽然要炒恋情，但不想以后麻烦的话，最好别被狗仔拍到私下约会的照片，光在拍摄期间制造你们很来电的苗头，电影上映后发通稿，我觉得没有问题。”
    男星传绯闻并不是更占便宜，万一有人借机ps几张露骨的聊天记录或床照，对形象同样是毁灭性打击。
    不过他在《泡面兄弟》剧组对唐湖的印象不错，这么炒一炒对双方的人气都有利。
    唐湖琢磨着片方的要求，沉吟道：“就像演戏一样，在镜头前一步步放出暗示，然后让狗仔自行发现？”
    乔乐仪完全提不起精神，拖着调子开口：“就算没人发现，片方也会买营销炒话题，那么操心干什么。”
    “看起来还挺不乐意的，难道和我传绯闻委屈你了？”唐湖故意斜了他一眼，“早知道我那个披萨一口都不给你留，拍完戏就饿着吧。”
    不光如此，连小号都不转发他的烂段子。
    乔乐仪吃人嘴短，一本正经地坐直身体解释：“我只是对这种商业化行为极度不满，认为它玷污了我对艺术的追求。”
    唐湖点点头：“我也觉得因戏生情太老套，哪天通稿里出现男女演员因为拍戏结缘拜了个把子，那才叫别出心裁，希望公关团队能有点突破。”
    十年后的娱乐圈还在用这招，俗不俗？
    乔乐仪感兴趣地睁大眼睛：“这个提议不错，赵哥，要不然咱们发个结拜的通稿？”
    “你别捣乱。”
    赵昊立刻回绝两人不靠谱的建议，将话题扯回正轨：“既然这件事双方没什么问题，晚上就一起去跟监制吃个饭，商量一下细节吧？”
    “真是的，我特意把电脑带来就是为了打游戏，这下计划又得泡汤。”乔乐仪无奈地耸了耸肩，“晚上去哪儿？”
    虽然不能玩游戏，但有东西吃总归是不错的。
    “你还吃的下去？”
    乔乐仪摸了摸刚落进胃里的大半张7英寸披萨，扬起自信的笑容：“你太小看我的饭量了，难道区区一块零食就能影响吃正餐的胃口？”
    唐湖从他身上看到了吃货的极致，唯有叹服。
    天色.欲晚，一行人直奔闵行区的一家日料餐厅。
    店名为“赏味”，坐落在一派破落建筑之间，入口处极不起眼，内部的装潢却很讲究，不设高脚坐凳，座位处用了下凹式设计，不至于让人盘腿坐得太吃力。
    包厢的隔音做的不错，关起门来，自是一方清净的空间。
    唐湖在玄关处脱掉鞋子，走进定好的包厢，坐了没多久便看见楚鹤推门进来，同行的还有电影监制和宣传组的负责人。
    华夏电影剧组的职务名词用起来不讲究，出品人、制片人与监制的差别其实不大。
    出品方亦是投资方，只负责出钱看账，制片则相当于将一部电影的发起者，将导演编剧演员等人组合起来，成为一个可以进行的项目，导演和演员就是来打工的。
    比如唐湖之前拍的《泡面兄弟》，就是制片人想做一个商业爽片的项目，然后让导演费舟拿着剧本，拍了一篇命题作文出来。
    但有名气有经验的导演，往往可以自己拉班子组建团队，比如这部《骨与魂》，楚鹤便兼任了制片人。
    而监制人一职，引自香港的电影工业体系，如果说投资人是皇帝，导演外出领兵打仗，那么监制相当于古代的监军，不参与制片，但要负责宣传发行，往往代表出品公司的意思。
    这部戏主要掏钱的公司是薪月传媒，明远影业只是联合出品，所以炒作恋情应该也是薪月宣发团队的意思。
    《骨与魂》的监制是个中年男人，坐下后冲在座的几人略略点头，又拿起菜单。
    “大家别干坐着了，咱们先点菜吧？”
    唐湖之前和这位监制见过几面，不过并不熟悉，在外人面前便收敛起来，只要了一份烤银鳕鱼。
    她一个小时前才吃过东西，但上个月始终在节食，再加上要恢复到正常体型去拍戏，所以给自己找个放纵的借口。
    不多时东西端上来，味道正不正宗且两说，东西倒是够新鲜，烤鳕鱼焦嫩相宜，牡丹虾只只个大鲜甜，铺在碎冰上，看起来就勾人食欲。
    等众人吃了七分饱，才开始切入正题。
    宣发组又补充了一些通稿的细节，按照片方要求，唐湖和乔乐仪要在片场和宣传节目上有一些亲密互动，发几条似是而非的通稿，把关注度炒起来就行了。
    两人可以自由交往恋人，但绝对不能被拍下来，最好在这段时间减少见面次数，避免纯纯的擦边球恋爱变成狗血劈腿大戏。
    两名经纪人听得倒比传绯闻的艺人还上心，不断点头。
    乔乐仪全程在剥牡丹虾，吃得根本停不下来，忙里偷闲地插话：“电脑就是我对象，就算狗仔跟到家里也只能看见我打游戏。”
    唐湖反问：“难道我的对象就不是电脑了吗？”
    她没有反对权，所以能配合就尽量配合，哪怕抵死不从，观众又不会给她颁个最佳牌坊奖。
    一餐吃罢，这场横跨七个月的炒作计划敲定下来，唐湖用一种关爱傻狍子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绯闻男友，心情复杂。
    乔乐仪叼着一只虾头，压低担心的声音凑过来：“万一你跟我传绯闻被人骂怎么办？我的粉丝可厉害了，他们连我都骂。”
    曾经制作自己表情包却被粉丝喷了个狗血淋头，这件事让他至今心有余悸。
    唐湖放下筷子，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朋友，请别高看自己好吗？消息放出去以后，还不一定是谁的粉丝坐不住呢。”
    娱乐圈里，哪怕传绯闻的双方咖位相当，也是女方被骂的时候居多，大家都是出来混的，凭什么就不能是“乔乐仪倒贴大影后”？
    哪怕现在咖位不够，炒恋情算是乔乐仪带着她飞，但她也有这个信心。
    ……
    次日，剧组片场。
    唐湖在拍戏间隙配合摄像机拍了条片花，她和乔乐仪一同听导演讲戏，不经意对视一眼，又心有灵犀地笑了笑。
    眼神能传递出很多情绪。
    这条片花会同步发到微博上，等日后两人的互动多起来，自然有福尔摩斯附体的观众抽丝剥茧，找出这一眼对视里藏着的绵绵情意，证明他们在拍戏的时候就勾搭上了。
    等前期的炒作素材拍摄完毕，唐湖终于能将所有精力投入到剩下的戏份里。
    接下来要拍的是全剧最精华的一场，由五分钟的长镜头展示，一镜到底，演员在镜头下不经任何剪辑修饰，没有ng机会，演砸了只能重拍。
    能把长镜头拍好的人并不多，对导演的功底亦是考验。
    而且重拍一次，光是布景都得折腾半个小时，这段五分钟的戏拍十天都不稀奇。
    楚鹤在片场外抱着等会儿要出镜的一只小黄狗，满脸严肃地给它讲戏，等场景正式布置好，才站在镜头外冲唐湖示意开始。
    唐湖虽然是第一次拍长镜头，却在系统空间里模拟了不知道多少遍，刚才又试了几次，深呼吸开启状态。
    不紧张，大不了多拍几遍，挨导演几顿骂就行了。
    “action！”
    摄像机开始转动。
    这个长镜头，讲的是‘阿花’为男友丢了工作，却仍然被他抛弃，失魂落魄从外面回到家里，打算为自己做一杯橙子朗姆酒。
    良好的家庭环境带给人底气，她没有生在一个正常家庭中的幸运，于是将‘阿湛’当成生活的全部，那根稻草却离她而去。
    橙子朗姆酒是她和‘阿湛’结缘的饮料，她从前不喜欢橙子，如今缘分已断，却想试试这种酸甜的水果。
    唐湖迈开轻快的步伐走回家，和邻居打招呼，看着路旁的小黄狗忍不住笑，又在楼下的便利店买了一袋橙子。
    这幕戏里，楚鹤要求她演出心如死灰的痛苦。
    唐湖却像一个不合格的演员，将痛苦演成了喜悦，回家后进门换鞋，又将脱下来的鞋子摆好，一系列动作表现得比正常人更加正常。
    她拎着水果走进厨房，轻声哼着小曲，给自己倒了杯酒，拿起厨刀开始切砧板上的橙子。
    刀锋缓缓落下，却对准自己的手指切下去。
    直到此刻，这个细节才暴露‘阿花’的情绪已然崩溃，崩溃并不意味着大哭大喊，安静如海底火山爆发亦能感染人心。
    唐湖的左手淌着血，仍然以为自己切的是橙子，刀锋甚至在骨头上磨了磨，发觉切不动以后，涣散的眼神才认清现实。
    真好，原来她还会疼的。
    她自始至终连眉头都未皱一下，仿佛伤的不是身体的一部分。
    唐湖放下厨刀，面对不断流血的伤口甚至浅浅地笑了一下，扶着流理台慢慢坐在地上，空洞的目光凝视前方。
    暖黄色的灯笼式吊灯在她分明的侧脸投下阴影，一滴血悬在流理台的边缘，将落未落，凝成一幅绝望而沉默油画。
    “……”
    镜头外，楚鹤完全愣住，甚至忘了喊停，连工作人员也忘了提醒他。
    因为剧本上本来没有这段戏，刚才那段表演是唐湖擅自加的。
    按照原剧情，‘阿花’只是在刀锋落下的时候发现自己快要切到手指，然后将厨刀扔了出去，坐下来失声痛哭。
    他想用‘阿花’在外面的快乐衬托一下回家后的痛苦，却没想到唐湖哼着小调直接开始自残，但这才是楚鹤真正想要的画面，尤其是唐湖伤口淌血静坐的那幕，充满迷人的死亡气息。
    漫长的时间过去了一分钟。
    直到鲜血沿着唐湖的指尖在地上汇聚成一滩小小的血泊，楚鹤才从震惊中回神，忙不迭喊停。
    “快快快，谁有绷带，赶紧给她包扎一下！”
    “拍完了？”
    唐湖于是收起毫无生气的人偶状态，捂着手指站起来。
    她当然知道这一幕剧本上没有，但低头看着刀锋时突然觉得，‘阿花’应该是默不作声的崩溃，不会扔了刀失声痛哭，想都没想便切下去。
    人戏合一。
    极致的正常，极致的扭曲。
    所以那一刀是实打实的切在手上，全靠[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撑着，不然早就惨叫一声出戏了。
    还好摄像师没有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尽职的将一切收入镜头之中，不用再让她剁一次手指头。
    工作人员手忙脚乱地跑过来给唐湖包扎伤口，同时清理片场的血渍。
    另一厢，乔乐仪在旁边静静看着，却没有马上过去问候。
    以往他的戏份比唐湖多，她拍完了就在旁边看着，今天还是他第一次在场外等戏。
    乔乐仪本来是在旁边玩手机的，瞥见唐湖进门以后注意力才被吸引过来，直到最后那幕定格，注意力不知不觉间完全放在她身上。
    对好演员来说，一条过简单，拍长镜头也不难，但长镜头还能一条过的，真不多见。
    乔乐仪按住砰砰直跳的胸口，回忆着刚才在灯光下那个绝望到心死的画面，想上前抱住她瘦弱的肩膀。
    这到底是‘阿湛’的情绪，还是他的？

 第 59 章

    纵观娱乐圈, 营造敬业人设的最佳方式莫过于发通稿说自己因戏受伤, 以至于某些流量小鲜肉, 在片场剪指甲剪劈了都恨不得赖在剧组身上。
    但唐湖用实际行动证明，凡是不敢在镜头前挥刀自残的演员, 都不足以谈敬业。
    这一刻的表演甚至让片场外围观的工作人员也被触动，直到她捂着不断淌血的伤口站起来，才从剧情中回神。
    唐湖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各留下一道深深的刀伤, 不过毕竟不是真用了把手指头剁掉的力气，没伤到骨头, 就是流血流得稍微可怕一些。
    场务人员拎着药箱上前，拿出一卷无菌纱布为她擦干净伤口，又打开云南白药创可贴拍上去：“这段时间不要碰水哦。”
    “嘶……”
    唐湖疼得抽了口凉气。
    [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可以控制表情不因疼痛而扭曲，却不能止痛，火辣辣的伤口沾了止血药粉, 片刻后才觉得那里传来舒服的冰凉感。
    唐湖最关心的还是拍摄, 捂着指头凑到监控器前：“楚导，能让我看一下刚才的镜头吗？”
    “可以。”楚鹤看着她手背上的血痕目光微微一沉，往旁边站了站, 让副导重播拍到的画面。
    那段五分钟的长镜头里，她一脸阳光笑意的从外面回家, 直到举起厨刀，才暴露迷茫如梦的真实情绪, 截然不同的表情在她身上自然过度, 最终定格, 走向死亡般的寂静。
    唐湖在正式开拍前试演过几次，包括走路和仰头的弧度都是楚鹤拿着直尺和量角器一点点调整的，临时改戏也没偏离太多原剧情。
    所以这个镜头每一帧，都是她精心设计出的最美的模样。
    唐湖看完回放才安下心，不过保险起见又问了一句：“楚导，我还需要再拍一条吗？”
    “不用了。”楚鹤的视线半晌后才从屏幕前移开，“你的手……”
    死亡的魅力在于仅此一次，无法重来，刚才她的表现已经足够引出这种物哀美学，再来一条反而没有他想要的感觉。
    原本需要拍一周的戏份，竟然不到半天就拍完了。
    唐湖紧绷的全身终于松懈下来，低头看了看被血浸成暗红色的创可贴：“小伤而已，等结痂后用液体创可贴封住，再打粉底遮一下，上镜不会太明显吧？”
    三线艺人远远没有流量偶像的幸运，发微博说自己拍戏擦破油皮都有无数粉丝心疼，她从前演过不少配角，受伤以后只要不影响拍摄，稍微处理一下就得接着拍戏。
    “你还是歇两天吧。”
    楚鹤挥挥手，让她到旁边休息。
    他对演员只是高标准严要求，不是专门来片场剥削人的，正好剧组要拍一些支线戏份和过渡镜头，干脆给了唐湖两天假，让她把伤口养一养再进组。
    “谢谢楚导。”
    唐湖撕下被血浸透的创可贴，见伤口止血才换上新的，回头冲乔乐仪得意地挑了挑眉。
    “——怎么样？”
    演技是个虚无缥缈的概念，哪怕是米浩那种小鲜肉，都有粉丝戴上滤镜一帧一帧地抠出演技来夸。
    但除了楚导，乔乐仪称得上年青一代的演技巅峰，听到他的赞美也有种成就感。
    乔乐仪冷不防被她问住，心脏砰砰直跳，过了许久才点头。
    “……很好。”
    最让他叹服的是，她切手的那一幕表现得相当平静，身体连肌肉颤抖的生理反应都不存在，要不是唐湖现在语气神态正常，他真以为她私下有自虐倾向了。
    但是看到一段惊艳的表演，会让他开心到有点紧张吗？
    乔乐仪除了一日三餐和网红出道以外什么都不关心，深入思索了一番原因，觉得自己可能是饿了。
    唐湖用湿巾擦着左手上干涸的血渍：“就说了两个字，对得起咱们辛辛苦苦炒绯闻的工作量吗？”
    在进组之前，她最担心的就是被乔乐仪压戏，但拍到现在都不算吃力，还是可以小小的骄傲一下。
    乔乐仪不知道怎么回复才能让她满意，纠结片刻，脑海内突然闪过灵光，兴致勃勃地提议：“吃夜宵吗？我知道一家特别棒的店，可以叫外卖，今天晚上请你。”
    唐湖眼前一亮：“那我就不客气了。”
    “千万别说出去啊，尤其不能让我经纪人知道。”
    乔乐仪低声提醒，发现快要拍到自己的戏份，便去找化妆师重新上妆了。
    最难拍的长镜头只拍了一条就过关，为全剧组节省了七八天的工作量，接下来就不用那么赶工，收工也比平日早了许多。
    剧组下榻在s市的四星酒店，当晚11点，唐湖洗了把脸离开房间，做贼一般推开斜对面的那扇房门。
    乔乐仪比她的动作还鬼祟，从屋里探出头看看左右两边无人的走廊，才轻手轻脚地锁上门，松了一口气。
    “s市就这家外送的麻辣小龙虾不错，现在虽然过季节了，但个头也不小，我以前来拍戏的时候吃过一次，他们家的汤汁还是一绝，我分出来了一部分，你可以拿回去拌面吃。”
    说起食物，他的脸上始终洋溢着愉悦的微笑。
    懂吃的人才最快乐。
    客厅的茶几上放着几只干净的塑料盒，其中两个盛满红彤彤的小龙虾，其他的则是凉菜卤味，淋了红油和醋汁，看起来就勾人食欲。
    唐湖坐在沙发上，晃了晃手里两罐冰镇黑啤：“那我的啤酒还是买对了，你能喝酒吧？不行的话我那儿还有无糖可乐。”
    一起做坏事的人最容易拉近彼此的好感度，两人现在偷偷摸摸的吃东西，屋子里被浓浓的禁忌感环绕。
    夜宵，是需要上镜的艺人灵魂堕落的开始，但偶尔堕落一次又何妨？
    她打开一罐啤酒递给乔乐仪，淡淡果香气味蔓延开来，戴上一次性手套开始剥虾子。
    俗话说十指连心，手上的伤最痛，又因为平时活动频繁也最不容易愈合，但美食当前，这点小伤根本阻碍不了她吃东西的速度！
    小龙虾不愧是夜宵摊上的王者，资深吃货乔乐仪推荐的这家店的确不错，虾肉新鲜弹牙，煮得只只入味，咬一口就停不下来。
    “你尝尝这个黑豆干，味道特别浓郁，拿来配白粥也好。”
    乔乐仪说着，用平板电脑连接酒店的电视上，随手打开一集《老友记》给两人下饭。
    唐湖嘴里咬着东西含含糊糊地点头，吃一口麻辣鲜香的虾子，再灌一口啤酒，顿时觉得手指没有白疼。
    走廊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二乔，你睡了吗？没睡的话给我开下门。”
    恰逢深夜，门口的动静听起来尤其清晰，乔乐仪仿佛被蛇盯上的田鼠，脖子僵硬片刻。
    “……好像是赵昊来了。”
    屋里的人没有发出任何动静，门外的经纪人却在不依不饶地敲门：“别装了，我都听见电视机的声音了，你肯定还没睡，把门打开。”
    乔乐仪见装死敷衍不了他，迅速将几个外卖盒的盖子扣上，摞成一叠交给唐湖：“你赶紧拿着东西找地方藏一藏，他等会儿肯定要进来。”
    虽然赵昊管得很严，但这种表现也太谨慎了吧？
    唐湖顿时觉得自己就是个偷情偷到一半却发现正室回来的倒霉小三，一头雾水地抱着几大只盒子，来不及反应，便被他推进了卧室。
    回到客厅。
    乔乐仪把装了虾壳的垃圾桶塞到角落，处理好案发现场，才故作无辜地打开门，放经纪人进来：“赵哥，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
    “你干什么呢？”
    赵昊眸光似电，进门后环视周围，虽然没看见食物的踪影，但空气中弥漫着可疑的味道。
    香浓，热辣，勾人食欲。
    乔乐仪面不改色地扯谎，用实力证明自己是新一代的演技派之王：“没有啊，我看电视呢。”
    赵昊拿出手机打开微博，向他展示出一张像素模糊的酒店门口夜景：“别跟我装，我在微博上搜到你粉丝拍的路透，你半个小时前下楼拿外卖的时候被人拍下来了，证据确凿，还想怎么抵赖？”
    ——防不胜防，防不胜防啊！
    乔乐仪盯着他屏幕上的照片，十分服气。
    赵昊日常跟自家艺人斗智斗勇，已经斗出了经验，开始在客厅里地毯式搜索：“哪怕现在可以吃点东西，你也不能这么晚吃夜宵，万一反弹了怎么办？先把东西交出来吧，明天早上给你当早饭。”
    “我每天拍完戏再累都跳两遍pump it up，吃也不会胖的。”
    “交出来。”
    赵昊不为所动，见客厅搜不到什么东西，便往卧室走去。
    乔乐仪见状，立刻神色慌张地上前阻拦：“赵儿，里面真的什么都没有！”
    赵昊宛如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把t恤捋上去，展示自己饱满结实的肱二头肌，不顾反对将卧室的门打开。
    双人床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呼……”
    乔乐仪微不可闻地松了口气。
    “你以为这样就能瞒过我了？”
    赵昊胸有成竹地冷笑一声，直奔最容易藏东西的衣柜，一把将门板拉开……
    然后发现当红小花唐湖站在里面，手里还捧着至少五六个餐盒，正在喝啤酒。
    场面顿时极为尴尬。
    他只想没收零食，却没料到直接表演了一个大变活人啊！
    两人面面相觑地看了彼此一会儿，唐湖率先反应过来，冲他扬起手里的易拉罐。
    “赵哥晚上好，要不咱们一起喝两口？”
    “……不了，谢谢。”
    赵昊一脸心很累的样子拒绝，默默拿出手机，给她的经纪人打电话：“白至理，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打扰你，能过来一趟吗？”
    唐湖举着易拉罐遮住脸，像一个无颜见大房的小三，默默走过去坐在床上。
    深夜偷吃夜宵被对方经纪人当场抓包，如此事态走向，真是太魔幻了。
    不多时，白至理收到消息匆匆过来，看见卧室里的那一幕，眼皮立刻狂跳起来。
    一对正准备炒绯闻的年轻明星，深夜，坐在床上，两个人的嘴巴均呈现出可疑的红肿。
    好一幅夜半偷吃图。
    这种情况还需要解释吗？
    白至理顿时扑上去，恨铁不成钢地抓着唐湖的肩膀泣诉：“葫芦啊，哥提醒过你，东西可以乱吃，但人不可以乱日，你看看你现在被抓了吧……”
    “唔唔！”唐湖被他晃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胃里的啤酒荡来荡去。
    “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赵昊深夜把她的经纪人叫来并非为了兴师问罪，而是诚恳地道歉：“对不起，都是我家不成器的二乔把你家艺人带坏了，在上个剧组的时候，我就没见过唐湖晚上八点以后喝过水，今天肯定是被他撺掇才吃夜宵的。”
    隔壁家的小唐品学兼优，都是被小乔教的才去网吧。
    他手把手将乔乐仪从不入流带成主流，对这个人的性格再清楚不过，二乔最大的梦想就是自己糊透地心，只在电影里打打酱油，然后转型电竞选手或者微博网红。
    但唐湖签约了经纪公司，合同里肯定也有对外表体态的要求，二乔自己作死，为什么要带坏别人家的孩子？
    “……嗯？”
    白至理被他的道歉搞得一愣，随即才看见地上放着的塑料餐盒。
    一对发育正常的男女哪怕上个床都不稀奇，你们半夜聚在一起竟然只为吃小龙虾，这也太没有出息了吧！
    唐湖顺势站起来，一本正经地保证：“白哥，夜宵是我自己想吃的，不过绝对没有下次了。”
    听她一副做错事的样子如此保证，赵昊幽幽叹了口气：“我也没想着管别人家的事情，但大家现在是合作关系，有些话我也不忌讳说了，吃夜宵的危害有多大你们知道吗？不知道的话我告诉你，加重肠胃负担，时间长了容易患上胃癌，而且辣的东西尤其不好，容易导致脸上长痘痘，二乔就算了，唐湖你是个女孩子，怎么能放任自己的皮肤这么毁了呢？”
    “……”
    唐湖难以置信地扭头去看乔乐仪。
    乔乐仪低声解释：“习惯就好，你别看他长得跟杀手似的，其实特别唠叨，我已经听好几年了。”
    这还不算完。
    赵昊分别从六个方面阐述吃夜宵的危害，引证比写论文还详实，见已经到了午夜十二点，才淡淡放两人离开：“熬夜会长黑眼圈，你们赶紧回去睡觉，记得睡前敷个补水面膜。”
    “是是是，您说的对。”
    唐湖一直被大佬的威严钉在原地，闻言终于挪动身体，战战兢兢地走向门口。
    不怕敌人凶，就怕敌人苦口婆心地讲道理，最关键是赵昊居然说得字字在理。
    她拍完那个成功的长镜头以后灵魂有点儿飘，后知后觉地想起深夜吃东西的危害，而且进组以后没时间运动，暴饮暴食太容易反弹，还是不跟着二乔一起浪了。
    待出了门，白至理轻轻揉着听出老茧的耳朵，突然不放心地问：“你跟他一起吃夜宵，不会假戏真做了吧？”
    “你见过哪对恋人是因为吃麻小而勾搭上的？”
    唐湖回味着小龙虾麻辣鲜香的味道，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她虽然有过男朋友，但回过头来想，不觉得和许明宣之间的关系是爱情，最多就是被pua老手套路了，干过一段愚蠢的事情，想起来这个人心绪不喜不悲，甚至还想踹两脚。
    不过再怎么愚蠢，都是她的一部分人生，只许面对，不许逃避。
    目前她只想好好拍戏，没时间考虑别的，炒绯闻炒成真爱的情况也有，但她跟二乔掉起节操一个比一个快，不掉节操的时候多半在讨论今天吃点啥，别说擦出火花了，连浪漫的气氛都感受不到。
    假戏真做？
    还是算了吧。
    白至理突然伸手，像个大哥哥一样揉揉她的头顶：“唉，没想到我带的是‘别人家的孩子’，你太让人省心了，还是偶尔任性一下，明天有空给你买木糖醇蛋糕，白天吃哦。”
    “白哥，你最近是不是又去健身房撸铁了？这一巴掌按在我头上，差点把我脑袋拍进腔子里。”
    一个在健身房推举50公斤的可怕男人，还是不要做摸头杀这种高危举动了。
    唐湖侧头躲开，回到房间洗了个澡，遵循管家婆赵日天的要求敷了个补水面膜，陷入安稳的睡眠。
    没过两天，她手指上的伤口便已结痂，就算拍剧情里自残前的镜头，往伤口稍微打点粉再借位一下，不给左手特写便看不出穿帮。
    今天拍的对手戏尤为重要，‘阿花’与‘阿湛’互相试探，刺猬般的男女终于正式确定彼此心意，所以要来一场[哔]戏。
    没错，[哔]戏。
    事实上，楚鹤的所有片子里都有类似桥段，说是喜欢拍[哔]戏吻戏的福利导演也不为过。
    但扯起艺术这面大旗，他完全有能力将香艳的戏码拍得旖旎而不下流，甚至让观众看得泪流满面。
    至于唐湖，在看剧本的时候就知道有这么一段剧情，所以并未表现得太尴尬，演员在镜头前的身体没有隐私，一切都是为了工作而已。
    而且拍这种戏码，并不像观众想象的那样，可以搂着一个模样不错的男人尽情占便宜。
    首先，镜头里虽然只有两个或多个人——当然，[哔]戏的具体参与人数要看导演剩多少节操，但镜头外可是满满的灯光师造型师摄像师，别说在众人围观下开始享受，就是入戏都困难。
    而且同一个镜头或许要ng好几次，跟再帅的男性演对手戏，重拍次数多了也只想打爆对方的脑袋。
    所以唐湖哪怕拍[哔]戏，最期待的剧情也是[哔]尸。
    片场重新布置了一遍，将‘阿花’的家装点得极其温馨，她披着浴袍坐在旁边看剧本，等导演发话。
    “助理清场，你们找一下状态。”
    楚鹤吩咐无关人等离开，冲她招了招手，示意拍摄正式开始。
    唐湖脱下浴袍，里面的衣服倒没有太暴露，穿着吊带和短裤走向床上，找到主人公的心态变化。
    ‘阿花’失去父亲，在惶惶不安中成长，仿佛一朵生在墙角的不起眼的小白花，每当狂风骤雨来袭，便只有风雨飘摇。
    ‘阿湛’发现了她，静静驻足，她以为那是个能遮风挡雨的人，却不想他只是路过而已。
    “action！”
    唐湖听见信号，慢慢跨坐乔乐仪腰间，半张脸被凌乱的碎发遮住，只有红唇格外明显。
    乔乐仪立刻仰头，在她耳朵上留下若即若离的吻，却说：“你还是离开吧。”
    他全靠作为演员的那点敬业心才能入戏，毕竟在电影里讲究什么绅士风度，才是不敬业的表现。
    唐湖弓起脊背，喃喃着祈求：“不要拒绝，至少现在，千万不要拒绝我……”
    日就日吧，还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但这是一部文艺片，哪怕[哔]戏也要有推进剧情的台词。
    乔乐仪枕头旁就是摄像机黑洞洞的镜头，他的余光却忽视所有干扰，专注地盯着唐湖。
    演技这么好的‘阿花’，为什么‘阿湛’要抛弃她？
    他侧头压下心底的胡思乱想，挣扎着将她推开，表现出男主角的习惯性逃避。
    下一秒，唐湖隐忍的情绪爆发开来，扯着他的衣领如狂风暴雨般质问：“你要去哪里？我知道你在怕什么，你坐了一年牢，但是那又怎么样，我从来都不介意……所以你能不能不要抛下我！”
    她的声音卑微而可怜，眼底却燃着一簇火苗，将他灼烧殆尽。
    乔乐仪完全被她代入戏中，张了张嘴，足足五秒，却没说出一句台词。
    “cut！”
    楚导不满的声音从场外传来：“二乔，你干什么呢？”
    乔乐仪回神：“我——”
    零ng小王子，年青一代的演技巅峰，竟然在床上被人压戏了。
    ※※※※※※※※※※※※※※※※※※※※
    捉虫留言记得打上“捉虫”两个字，这样我搜一下关键词，确定以后就能直接发红包了，不然可能会漏看
    （前几天的捉虫应该没有漏发的吧……

 第 60 章

    一个男演员被压戏不可耻, 拍[哔]戏还被压戏, 难道不可耻吗？
    尤其是《骨与魂》的这场[哔]戏, 尽管唐湖表现的情绪更加激烈，但乔乐仪才是占据上风的人, 一直在用无所谓的态度将她逼入绝路。
    然而现在，乔乐仪别说演出那种明明逃避却掌控着‘阿花’所有喜怒哀乐的复杂感，甚至连台词都接不上。
    唐湖轻巧地从他身上翻下来, 锐利的视线在他脸上扫了一圈：“你刚才走神了？”
    两人已经在剧组拍了一个多月的对手戏，入戏时在不在状态, 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乔乐仪仔细想想，点头承认：“有一点，突然没找到角色的感觉，还在琢磨，然后就发现跟不上你的节奏了。”
    唐湖扳过他的脸朝向自己：“你是不是吃饱了, 还是玩够手机才进组的？”
    正如他的经纪人所说, 一旦让乔乐仪吃饱喝足，人生再也没有其他追求，他就会迅速爆发拖延症, 直到累得不想拍了或者被压榨到精力耗尽，才能发挥“一条过”的优良演技。
    “没有啊, 我现在特别想刷微博。”乔乐仪拢好凌乱的上衣，乖乖躺平, “再来一次吧。”
    他虽然日常消极怠工, 但只要镜头对准过来便会迅速开启入戏状态, 刚才还是第一次在拍摄的时候走神。
    按理说，他和唐湖都合作过这么长时间了，对手戏应该随着剧情发展而渐入佳境，而唐湖欺身过来时，他却无法单纯的把她当做剧情人物看待。
    那道上挑的视线看到的不是‘阿花’，而是唐湖。
    ——为什么？
    唐湖看不穿他的想法，从床上站起来：“算了，本来也没想着拍一条就能过，重新开始吧。”
    每个镜头的第一场只是试演，ng也情有可原。
    楚鹤将剧本卷起来握在手里，在片场转了几步，重新布置了两人的对手戏：“改一下动作，乔乐仪不要躺着，从床上坐起来，准备离开的时候唐湖去拉住他，剩下的戏份还是按之前的表现，看你们自己发挥了。”
    虽然他常常让演员自由发挥，但发挥的不好肯定还是要挨骂。
    “我准备好了。”
    乔乐仪郑重地闭上眼睛，想象了一会儿拍完戏后可以尽情刷微博，工作动力提升不少。
    “action。”
    唐湖重重地吐了口气站在卧室门口就位，察觉到镜头对准自己后，赤脚向前走去。
    这场[哔]戏的背景是‘阿花’在酒吧被流氓客人调戏，怕丢了工作不敢反抗，‘阿湛’却挺身而出帮她挡酒，直到自己喝得神志不清，被她拖回家照料，次日才清醒。
    卧室布景以素米色为主，衬托出屋主的苍白灵魂，唯一稍显浓烈的颜色是铺着湛蓝床单的单人床，如一汪安静的海洋。
    乔乐仪从床上翻身而起，揉了揉太阳穴，缓解宿醉疼痛：“唔……”
    “你要去哪里？！”
    唐湖拉住他的手臂按回床上，满脸关切：“再躺一会儿好不好，我今天正好休息，可以一直照顾你，想喝粥还是吃点别的？”
    “回家。”乔乐仪言简意赅地回答，粗暴地甩开她，“昨天帮你挡酒只是我想喝，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多想，那家店以后也不会再去了。”
    “我就知道你一醒来就会骗我！”
    唐湖跌坐在床上，却不管不顾地扑上去环抱住他的腰肢：“昨天晚上你始终睡不安稳，抓着我的手，怕我被他们拉去喝酒，你问一次，我就回答一句我不走，现在我在这里，所以也希望你……”
    她无力地将额头抵在乔乐仪的后背上，低声祈求：“……不要拒绝我，至少现在，千万不要拒绝我。”
    “你在酒吧工作了这么久，居然也相信别人喝醉以后说的胡话？”
    乔乐仪语气冷淡，慌张地拨开她环在腰间的细白手腕，眼中的畏缩和闪躲清晰可见。
    若是换成个暴脾气的姑娘，早就大喝一声“你丫算什么男人！”然后怒赏一耳光了，然而‘阿湛’的颜值摆在那里，便可以教观众原谅他的所有懦弱。
    “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早就知道了，但从来没有介意过。”唐湖死死缠着他，胡乱地解开他的上衣纽扣。
    “你不介意是因为从来没见过以前的我是什么样子，听我的，换个工作吧，等你走出现在的环境去看，外面所有男人……都比我这个坐过牢的人好。”乔乐仪拧起眉头，脸上出现强烈的自我厌恶，声音颤抖到一句话要分成三四段来说。
    唐湖察觉出他的心软和动摇，双手沿着他的腰线慢慢游上脖子，将他转过来面对自己，随即起身：“你说得对，我不认识过去那个的阿湛，但我知道现在的阿湛，是我最喜欢的样子。”
    “我——”
    隔着她脸上凌乱的发丝，乔乐仪仍能看清她饱含依恋的眼神，于是伸手拨开碎发，望着那张迷惘脆弱的脸庞。
    唐湖有种沉静的古典美感，在导演出众的审美打磨下更加好看，纤细的吊带挂在肩膀上，衬托出精致的锁骨，红唇热烈如风中烛火，又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如果连你都走了，这里就只剩我一个人……”唐湖向后仰去，抓着他的衣角喃喃，“不要抛下我……”
    ‘阿花’的这种心情，和她被前男友忽悠的时候很相似。
    旁人总觉得因为失恋就要死要活的人很愚蠢，但当局者迷，有些事落在自己身上，未必能做到无动于衷。
    乔乐仪被唐湖带入了状态，灵魂溺毙在她的渴求之中，贴在她耳旁轻声保证：“好，从明天开始，我们一起生活。”
    两人一同缓缓倒在床铺上，发出极轻的声响。
    “cut。”
    楚鹤在场外发话。
    这一次看似全情投入的表演，仍然不尽如人意。
    他叫停摄像机，点评起来愈发刻薄：“乔乐仪，虽然她把人生放在你身上，你现在的心情应该也是矛盾抗拒的，答应起来不要这么痛快，但你的表情高兴得跟过年杀猪一样，就差在脸上写满‘快来上我’了。”
    乔乐仪无奈地爬起来：“……楚导，虽然你在大陆拍了好几年戏，已经学会了接地气的表达方式，但说话还是要文明一点。”
    “看到你的表现我根本文明不起来。”楚鹤抱起手臂，“连着演崩了两次，还想让我给你好脸色？”
    他虽然长得仙风道骨，本质却是个毒舌，骂起不合格的演员一句比一句犀利，稍微玻璃心一点的，在他手下根本撑不过两天。
    “不可能吧，我想刷微博的渴求心已经快要溢出来了，再说我什么时候演砸过，别人砸了戏我都不会砸……”乔乐仪眉心微蹙，去监控器前看镜头回放。
    他在画面里凝视唐湖的眼神太过迷恋而热情，完全被她的魅力折服，忘记了自身坚持，如扑火的飞蛾。
    ……好像是有点崩。
    楚鹤在旁边冷冷道：“你现在的状态，还不如拍《逆道》的时候呢。”
    唐湖已经收拾好情绪，脱离‘阿花’的人格，才想起来导演说的是哪部电影。
    《逆道》作为乔乐仪拍的第一部戏，让他出道就横扫了三大金奖最佳男配。
    他在剧中饰演一个智商不高的绑架犯，天性孤冷凶残，被忽悠去绑架富商的儿子，设定中是个又蠢又毒的恶人，却在作案途中意外爱上在街边摆摊的孤女。
    他演的绑架犯在旧厂房前被警察团团围住，恰好天降大雨，他自知无路可逃，却想着腿脚不便的孤女还在摆摊，要在被捕前背她回家。但他是个哑巴又不会写字，无法用语言表达，只好一边拿刀子在人质身上比划，一边砰砰的跪下磕头，最终被击毙在暴雨之中。
    乔乐仪那段混合了极致的凶狠与卑微的表演，衬得搭戏的几名老演员都黯然失色，在业内评价极高，被誉为“一个新人在三个老戏骨的联手围剿下绝地反杀”，从此踏入准一线。
    如果用‘绑架犯’的表演跟现在的‘阿湛’比，那他简直是在敷衍剧组。
    乔乐仪同样忆及从前，郁闷地盘腿坐在地上：“楚导，给我两分钟整理一下，可能找错感觉了。”
    他走的是体验派的路子，太过依赖天赋和直觉，但无法入戏的时候，却没办法用表现派的技巧弥补。
    但是，为什么会入不了戏？
    他还在镜头前拍过自[哔]的戏份呢，那时候也只是拍了两条就过，而且唐湖的演技又不差，两个人互相带对方入戏，怎么还能演出互相拖后腿的效果？
    唐湖见他冥思苦想半天都没头绪，似笑非笑地望过来：“说好的演技巅峰呢？”
    她上辈子可没少听媒体吹过乔乐仪的镜头表现力，然而一个天才型演员，如今在片场被她日得神志不清，半天都入不了戏。
    这份心情，用一个“爽”字岂能形容？
    然而压戏爽一次就行了，谁受得了接二连三的ng？
    乔乐仪回过神来，笃定道：“我知道了，我现在因为演戏而开心，所以才半天进入不了状态！”
    唐湖听得目瞪口呆：“……那你的脑回路长得也太扭曲了。”
    “是真的。”乔乐仪严肃解释，“我那天跟你吃夜宵被经纪人发现了以后，再请你，你就不来了，我还挺低落的，但想到今天可以跟你演对手戏，才觉得不是那么坏。”
    唐湖狐疑地眯起眼睛：“……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她没听错吧，二乔这段话剪进电影里，都快赶上一个直球告白了啊！
    另一旁，楚鹤作为导演却安安静静的，没有表态。
    他作为艺术家，只在乎主演之间的互动感强不强烈，而现在两人貌似正在擦出火花，如果能让表演更上一层楼，他才懒得操心别的事情。
    乔乐仪回过味儿来，觉得自己说得很暧昧，越描越黑地解释：“葫芦，我好像把戏里的感情当真了，还是把戏外对你的感情代入进去了……”
    视线不自觉落在唐湖的左手上，那里有两道伤口，被粉底遮了一下不算明显，却让他难以忽视。
    他热爱刷微博，打lol，也喜欢世界上的一切美食，但突然有个人杀出来，在镜头前散发的光芒盖过了他的所有爱好。
    二乔同志好歹是个明星，坐拥无数迷妹，哪怕平常打扮得再不讲究，全靠一张脸撑着都能把淘宝爆款穿成秀场高定。
    而好看的人一边向她表白，一边露出单纯而困惑神情，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心跳加速。
    唐湖也不可免俗的心跳加快了。
    而且越跳越快，越跳越快，连声音都变得残暴凶狠：“——所以，你就是因为这种原因才让我陪着重拍了好几条？”
    乔乐仪被她身上突如其来的杀气吓得哆嗦一下：“你好歹也感动感动，可以吗？”
    “不行。”
    唐湖面无表情地指了指自己身上：“我这套戏服是背心短裤，但现在s市已经入秋了，你不知道南方的冬天冻死人还没暖气吗？你以为角落里摆着的那个电暖气能提升多少室温啊！”
    《骨与魂》是现场收声，为了避免录进不必要的杂音，所以不能开空调取暖，只有一个小功率的电暖气在旁边静静散发热量。
    所以她每次脱掉外套走进片场，都由衷的希望能一条过，以免冻死在这座繁华的大城市。
    “我就指望这部戏养家糊口了，要是你因为这种原因入不了戏拖我后腿，我倒可以考虑把你揍得很感动，自己掂量一下吧。”
    整个剧组的人都在好好干活，他竟然还在想有的没的？
    唐湖扯起乔乐仪的衣领往床上一扔，指着他的脑门一字一句道：“再ng一次，我就削你。”
    与此同时，系统的提示音在脑内响起。
    ‘点亮金句：……’
    ‘这他妈也算？’
    唐湖仍然气鼓鼓的，在脑海里问了一句。
    ‘宿主的这句话过于霸气，系统忍不住自动收录了。’
    ‘滚，我正在气头上，最不爱听蘑菇精说的话。’
    乔乐仪沮丧地坐在床上，难得考虑一次私人感情却换来这种结果，十分不甘心。
    “我好受伤……”
    不过被唐湖劈头盖脸教训一顿，他倒是醒悟过来。
    如果演技能以百分制评价，一个演员只要发挥出70分就可以在大部分商业片里表现得不错，80分可以进军艺术片，乔乐仪通常在90到100分之间浮动。
    但想要冲奖的演员，哪个不是奔着120分努力？
    他能够有源源不断的电影邀约，无非是因为演技好，就像一个学神不爱学习，却能次次都考一百分。
    但如果拿不出成绩，他就只是个不爱学习的普通人而已。
    乔乐仪收拾好心情，拿出在微博小号上编烂段子的敬业心：“楚导，再让我试一次吧，这次应该没问题。”
    “你知道好好演就行。”
    楚鹤指挥灯光师重新布灯，静止的摄像机再次转动起来。
    “action。”
    华夏电影中的[哔]戏拍起来都大同小异，毕竟尺度在这里摆着，往往不会太直白。
    文艺片的[哔]戏尤其如此，时刻掌握七个字，“轻拢慢捻抹复挑”，男女主角对视一眼，拿舌头狂甩对方嘴唇几次就差不多了。
    楚鹤受传统文化影响颇深，最讲究含蓄隐晦的美感，而犹抱琵琶半遮面，才最容易让观众浮想联翩。
    床单是海蓝色的，因人的动作而卷起波浪，被困在波浪间的两人却像两尾干渴的鱼，挤出身体的最后一丝水分交予同类，呼吸纠缠，相濡以沫。
    唐湖穿的是吊带短裤，乔乐仪也只敞开了几颗衬衣扣子，没有《x戒》的[哔]戏那么露骨，只是衣服凌乱一些。
    第三次的互动顺利许多。
    在两人演到迎来生命的大和谐之际，唐湖微微闭起眼睛，睫毛上盈着一滴泪。
    “唔……”
    乔乐仪温柔地吻去那颗微咸的水珠，眼底对她的留恋只持续了短短一秒，却足以打动人心。
    作为一个文艺片出道的男演员，想要在商业领域里有票房号召力很困难，而他却是个异类，在大众眼里的知名度也很高。
    至于原因，无非是两个字，卖肉。
    乔乐仪是楚鹤的御用演员，拍过好几段较为色气的场景，被经纪人一包装，每个月都能看见营销号把这些镜头剪出来轮一遍。
    天涯还有一栋名为“他的肉体是银河系瑰宝，乔乐仪粉丝舔屏颜用”的高楼，群众纷纷表示喜闻乐见，不满意的算老几？
    长得这么好看，当然要供人舔屏！
    这段[哔]戏拍完，便切换到下一个镜头。
    唐湖枕在他的臂弯里说台词：“耶和华说女人是男人的一根肋骨……我常常想，自己从前住过的那具身体，该是什么样的人。”
    乔乐仪沉默不语。
    ‘阿湛’是喜欢她的，也尝试着为她去找工作，但是看似平凡的事情才最艰难，学习工作，结婚生子，听起来简单，做好却太难。
    他只能当一个四海为家的浪子，却当不了平凡生活的勇士。
    这段感情终究无疾而终。
    “cut。”
    楚鹤终于发话，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他喜欢拍出女性之美，男演员在他的美学表现里只是一个性符号，所以两人为爱鼓掌之后，乔乐仪总共就出镜了一截腹肌和半个肩膀。
    好在这条终于过了，唐湖赶紧裹上浴袍，凑到角落里烤电暖气。
    之前被清场出去的工作人员纷纷进来开始收拾场地，争分夺秒的准备下一场戏。
    乔乐仪愧疚地走过来，拿着一件大衣披在唐湖身上：“你别冻着了”
    唐湖警惕地扭头：“你要干嘛？”
    被人示好，当然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但乔乐仪示好之后伴随而来的就是无数条ng，那还是让他对她恨之入骨吧。
    她这辈子都不需要如此桃花。
    乔乐仪声线有种撩人的低沉，坐在一旁解释：“我真的不是故意ng害你挨冻的……不过你说的有道理，我应该考虑接点几部难度的新戏了，不能老这么混日子。”
    他和明远影业签协议，证明自己还是有点上进心的，不过这点上进心还不足以支撑他走的更远，现在知道发愤图强也不迟。
    唐湖搓着温热的双手：“最近有感兴趣的片约吗？”
    她从李若川那里得知的立项电影，始终只是整个行业的一部分，不可能部部都是明远影业出品，所以她需要更多消息。
    “有个难度比较大的角色，一开始我觉得麻烦就推了，现在打算再了解一下，合适的话就进组。”
    唐湖脑内闪过电光，脱口而出：“不会是演女人吧？”
    “差不多，主角是个有性别认知障碍的男人，认为自己是女性，所以全程都要以‘她’的心态来演。”
    果然如此。
    在她知道的未来里，乔乐仪自从出道拿了金鞍奖的最佳男配，之后提名好几次华语电影奖的最佳男主角，但每次都花落别家。
    他在真正影帝的奖项上始终差点火候，比李奥纳多在奥斯卡陪跑的次数还多，但两人的区别在于，小李子是真的想拿奥斯卡小金人，他却无所谓。
    直到过了三年，乔乐仪才出演了一部有性别认知障碍主角在社会中挣扎的现实向电影，作为生理上的男人成功饰演一位女性的痛苦，就此拿下双料影帝，那部片子还入围了戛纳电影节主竞赛单元，一举走向国际。
    如果他现在有上进心，那么连拿影帝的时间也可以提前几年了。

 第 61 章

    烂段子网不红打算接这种有难度的戏, 可见内心终于萌发了演员的自觉。
    唐湖的思绪从未来回到此刻, 自然地解释：“我在公司里听说一个这样的题材正在筹备, 人设很有挑战性，适合你。”
    乔乐仪顺手将电暖气的功率调大, 眼角漾开一点笑意：“但我现在入戏很困难，不知道这种感觉会不会影响到以后？”
    他倒没有怀疑唐湖的消息来源，尽管没有特效的现代戏从拍摄到上映时间不长, 但剧本肯定在更早以前就写好了，所以不是什么秘密。
    然而他的心情, 仿佛学神考试时遇到了难以解答的题目，除了困惑以外，还有一点受到挑战的欣喜。
    “如果有影响，只能证明你不专业而已。”唐湖裹在浴袍和风衣下的身体开始暖和起来，语气却愈发冰冷。
    乔乐仪捂住中箭的心口, 为自己辩解：“可我只有跟你演对手戏的时候才不能入戏啊。”
    “打住, 我刚把话题扯开你又扯回去。”唐湖抬手比了个暂停，“你一对演戏充满热爱就会ng，还是麻烦继续讨厌这个行业吧, 最好也讨厌我一下，说不定下午就能顺利入戏了, 整个剧组都会感谢你的。”
    被她威胁以后，他才恢复了一条过的天赋, 由此可以肯定二乔也是个抖m, 不被人用皮鞭抽着就不会演戏。
    “但我又不讨厌你, 最多有一点混淆了戏内戏外的感情……”乔乐仪微微低头，却没离她太近，故意沉下声音问，“爱我，你怕了吗？”
    他同样接受过楚导如何发掘出自己最好看那面的训练，此刻垂下长长的睫毛，眼底盈着一阵温柔的波光，让人甘愿溺毙在里面。
    “怕了怕了，真怕了。”唐湖用参加葬礼的肃穆心情点头求饶，“你到底觉得我哪儿好，我改还不行吗？”
    “……”
    乔乐仪第一次在演技全开的状态下被人否定，绝望地抬手抓了抓头发，琢磨到底是哪里出问题。
    片场那边，收拾场地的工作人员还未停下动作，楚鹤走过来提醒：“布景还需要一点时间，正好中午休息一下，唐湖可以把衣服换下来去吃饭了，你刚才的镜头不用补拍，晚上才有你的戏份，可以先睡一觉。”
    “好，我去卸妆。”
    唐湖起身，穿上拖鞋去换衣服。
    南方的深秋有种湿冷湿冷的寒气，直往骨头缝儿里钻，再穿着吊带短裤在片场闲逛，迟早会得老寒腿。
    她进了休息间，先让化妆师用棉片沾了卸妆水擦干净脸，才脱掉戏服穿上自带的长衣长裤。
    ——被未来影帝表示有好感，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如果让现在的她回答这个问题，那么答案一定是：“谢邀，我的内心毫无起伏，甚至有点想掐着他的脖子逼他把话收回去。”
    演对手戏不能带她飞也就算了，怎么还拖后腿呢？
    w233检测出她的情绪波动，却极不理解前后的感情变化，在脑海内发问：‘宿主，你在第一次看到这个人时心情较为愉悦，为什么关系更好以后却如此无奈？’
    ‘……所以说你去过再多的西方星球，也只是个人工智能系统而已，天真，太天真了。’
    唐湖默默吐槽：‘喜欢长得好看的人那叫正常审美，现在都已经是合作演员了，谁还有心思管他长得怎么样？’
    在片场里，楚鹤就算让她对着树桩子发电，她都能把一块木头电成一块炭，乔乐仪在秀演技之余还能凭借刷脸上位，可见还是比树桩子强一点的。
    但是对着他的脸看一整天，那些没拍完的镜头就会自动拍好剪辑成正剧了吗？
    ‘再说……’
    唐湖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他之前跟我演对手戏挺正常的啊，不过应该是在我拍完那条长镜头以后，态度就有点变化了，我有那么吊吗？’
    经纪公司发通稿都在吹她是新一位“楚女郎”，但这种通稿只能让她虚火一阵，一部接一部的作品才是硬道理。
    正直的老干部，今天也在思考怎么好好拍戏。
    ……
    另一厢，乔乐仪见她进了房间才钻进保姆车里，无所事事地躺在后排刷了会儿微博。
    他没有戏份的时候其实不喜欢回车里休息，但车内安静，在下午的拍摄开始之前可以让他沉淀一会儿，找找感觉。
    乔乐仪放下手机，仍然觉得静不下心，脑内反复出现前几天唐湖拍那幕长镜头的身影。
    明明是个活人，却演出了没有知觉的人偶模样。
    在看到长镜头之前，她在他眼里只是个演技不错的新人，平常还算聊得来，但自那天开始，一切就有些变了味道。
    唐湖哪怕对剧情有更好的想法，也完全可以和导演商量一下再用假血糊弄过去，但一次ng的重复工作量不小，而且这段表演正因为是灵光乍现的即兴发挥，才有了极为难得的效果。
    ——唐湖问他觉得她哪里好？
    ——难道这不就是答案吗！
    乔乐仪蓦地想通原因，从座位上弹起来兴冲冲地跳下车。
    化妆间里，唐湖在脸上贴了片补水面膜，想了想，又在手机上打字。
    【@买什么买：不少明星都在访谈中说过自己一天要敷三四张面膜，不过原因是他们要频繁的化妆卸妆，普通人照做的话皮肤一定会不耐受啊！再轻薄的粉底也不是完全没有负担，敷完面膜立刻化妆，让皮肤喝饱了水再糊上一层化妆品就跟腌咸菜一样，卸妆后一定会脱水脱得惨不忍睹知道吗！】
    她还记得答应过江雀的事情，所以再忙也没忘了。
    剩下的戏份比较晚，现在贴一张面膜也没什么，等会儿睡几个小时会更容易上妆。
    唐湖对着镜子贴平沾满精华液的面膜纸，突然听见房门被人轻轻敲了敲，接着传来一句贴心的问候。
    “你要秋裤吗？”
    仿佛在天桥底下被穿风衣的大哥拦住，对方还在神秘兮兮地问她“兄弟，要片儿吗”。
    她打开房门一看，果然是乔乐仪。
    乔乐仪发现一个贴着白乎乎面膜纸的人形生物出来，一时没认出是谁，认出是唐湖后才表现出一个直男最大的关怀：“你带厚衣服没有？要是觉得冷我就让助理出去买条保暖裤，不拍戏的时候可以穿。”
    唐湖：“……”
    这份关怀实在太贴心了啊！她是不是应该真的感动一下？
    然而唐母知道她要出远门，特意拿了两个大行李箱把女儿需要的所有东西装上，没有任何漏下的，包括两条肥肥大大裤.裆松垮的老秋裤，为深秋带来最朴实的温暖。
    “不用，我自己带了。”
    唐湖终于接受这个魔幻的话题，不过聚光灯下再光鲜亮丽的演员也是普通人，天冷了照样要穿秋裤。
    乔乐仪站在门口思索片刻，又想起更值得庆祝的事情：“今天中午的蔬菜沙拉里有金枪鱼！”
    “还有呢？”
    唐湖似笑非笑的含糊声音从面膜下传来。
    “……嗯，我非常喜欢你的演技，没错，就是演技！尤其是拍的那个长镜头，这种感觉在其他合作过的演员身上都没有出现过。”乔乐仪单手抓住门框，眼底有种恍然大悟的通透，“你有本事改掉么？”
    唐湖微微扬起下颌反问：“那你有本事不ng吗？”
    “这个——”
    唐湖见他迟疑，面膜下的唇角笑意却更深：“你是没有遇见过像我这么拼的，一时间被王霸之气折服，以后估计不会再把戏内外的情绪混淆了，下午拍起来应该能顺利一些。”
    她用行为诠释了什么叫“我入戏起来连自己都砍”，他既然想通原因，重新燃起对演戏的怠惰情绪，估计能少重拍几条。
    乔乐仪被她笑得有些摸不着头脑：“我说喜欢你的演技，你不会生气吗？”
    一般来说，“我喜欢你的长相”或者“我喜欢你的声音”，都意味着“你不是喜欢我这个人”，充满了颜狗声控的虚伪气息。
    “老娘人美敬业，把你迷倒了算我有实力，凭什么不高兴？”唐湖开启[王霸之气]，露出比他刚才还撩人的笑容，阴险而蛊惑：“爱我，你怕了吗？”
    “怕了，如果再ng的话楚导就会把我赶出剧组了。”乔乐仪迅速接住戏，“对了，你还没吃饭吧？我让助理多拿一份蔬菜沙拉过来，唉，凑合吃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解禁……”
    他最近被经纪人三令五申不许多吃，以免‘阿湛’卖肉卖的不好看，所以一日三餐都在啃菜叶子。
    “好，那就麻烦你了，我等会儿去车里吃，现在说话不方便。”唐湖指了指糊着的面膜，关上门去洗脸了。
    w233费解地在脑内发问：‘宿主，这种行为在人类社会中是很明显的示好吧？你为什么要装傻糊弄过去？’
    ‘干，我主要是怕冷。’唐湖心有余悸地看了搭在衣架上的吊带短裤一眼，取下面膜纸，‘听我一席话，他都开始考虑接能拿影帝的剧本了，我又不算害他，谁知道他这种靠直觉演戏的人会不会因为自己不在状态就害我ng啊。’
    社会老哥有云：你帮我我帮你，你不帮我我还帮你，我帮你你还毁我，那我就干你。
    唐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气色不错，频繁的化妆会加速皮肤老化，所以她不上镜的时候通常不化妆，涂上乳液便去吃午饭了。
    片场另一边，白至理倒和乔乐仪的经纪人打得火热。
    “你的三角肌和肱三头肌练得不错啊。”赵昊羡慕地拍了拍白至理的肩膀，“我要是有这样的块头，就能在二乔躲进房间里偷偷吃东西的时候直接破门而入了。”
    他入圈的时间比白至理更长，人脉宽路子广，算是前辈。
    于是小白急忙谦虚：“哪里哪里，赵哥的胸肌比我结实多了，我卧推练得完全不行。”
    两名兄贵经纪人互相拍肩赞美肌肉，就健身话题进行深入探讨，场面其乐融融。
    唐湖默默地啃着菜叶子，与乔乐仪对视一眼，整齐划一地低头，完全忘了刚才想说什么。
    ——这一幕，真是太哲学了。
    拍摄的进度有条不紊地前进，为了帮助乔乐仪快速入戏，她将冷淡的态度贯彻到底，只要在拍戏间隙发觉二乔有过来搭话的趋势，立刻如临大敌后退三步。
    不过这招明显很好用，电影中最具感情张力的床戏拍完了，剩下的剧情便渐入佳境，掌握人物的心理变化也简单起来，拍摄愈发顺利。
    一般电影的拍摄时长通常是三个月，不过楚鹤的标准高，哪怕启用的都是有经验的演员，《骨与魂》也拍了将近四个月才收尾，剩下的工作只有补拍一些镜头，电影杀青在即。
    唐湖却不能尽早返回b市，而是留在这里参加一档综艺节目。
    之前拍的《泡面兄弟》上映在即，也进入了密集宣传期，她虽然只演了个酱油女主，却能跟着在电视上露个脸，待遇还算不错。
    ……
    《娱乐主题站》是华夏收视率最高的综艺，能登上这个舞台的也是稍有些知名度的艺人，说不上谁蹭谁热度，两厢成就而已。
    s市电视台，一号演播厅。
    化妆间里，唐湖换好登台服装，任由化妆师一手巧手将她细细打磨，在唇上涂了豆沙色的唇彩。
    以楚鹤的淡泊性格，他是断断不会上这种娱乐综艺的，所以唐湖只好抓紧现在的机会，既然节目收视率很高，自然是怎么惊艳怎么来，不能再像上小访谈一样随意应付。
    《娱乐主题站》既然挂了个“娱乐”的名字，访谈话题便不可能太正经，也需要做一些整蛊嘉宾的小游戏，但总不至于恶俗，所以她也不太紧张。
    待化完妆，又看了两遍台本，一颗心才放回肚子里。
    节目舞台上一片漆黑，只能听见主持人万年不变的开场白——
    “欢迎各位观众收看《娱乐主题站》，‘娱乐三剑客’时刻等待你的到来。”
    “我们这期节目可是请到了特别有分量的嘉宾团，猜猜他们是谁呢？没错，就是近日即将上映的《泡面兄弟》电影剧组！”
    介绍词甫一念完，舞台灯才微微亮起，映出台后的几个漆黑剪影，或坐或站的摆出不同姿势。
    “他们分别是，饰演‘谢飞’的赵小然——”
    “饰演‘杜鸢’的唐湖——”
    随着主持人的一一点名，舞台灯光愈发明亮，照出那几个深黑轮廓的真容。
    唐湖在聚光灯落在自己身上时，才从摆姿势的椅子上站起来，冲台下的观众挥手微笑，引起一阵小小的欢呼。
    镜头下的她穿着一袭豆沙粉长裙，细吊带露出精瘦的锁骨，笑容温柔静雅。
    “大家好。”
    唐湖从台后出来，站在旁边，扫视台下居然发现了有粉丝举着写自己名字的led牌，公式化的笑容添了一分真诚。
    ——不知道是不是节目组请来的托儿，就当不是吧。
    台后，嘉宾还没有尽数出场，明晃晃的白色光线打在舞台正中央的两道黑影上时，照亮的却并非《泡面兄弟》的双男主，而是两尊模特假人。
    主演呢？
    等观众的好奇心被调动起来，乔乐仪和另一位男主演安铭圣才从观众席间起身，在灯光铺路下跑上舞台。
    这种登场方式抛弃了传统的干冰烟雾特效，倒也别出心裁。
    《娱乐主题站》的三位主持人并称“三剑客”，个个都是惯会说话的人精，热场之后台上的灯光重新黯淡下去，先播放了一组预告片。
    预告片的剧情大多跳跃，不过能让观众勉强明白这是个什么故事。
    大荧幕上，两位生长于不同家庭的男主角因为上了同一所大学而成为朋友，镜头一转，又从80年代的复古教学楼切换到现代的高科技互联网公司。
    乔乐仪饰演的‘许青’对着电脑屏幕吸溜康x傅花了不菲赞助费的泡面，算是个硬广植入，安铭圣站在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递过去一罐咖啡。
    而下一个场景，则是两个人在暴雨中争执得不可开交，而唐湖安静地站在角落里，看起来像个红颜祸水。
    不是像，在剧中她就是这样的角色。
    靠在树上仰头是勾引，摊开书读英文也是勾引，用无可抵挡的魅力让男主角反目成仇。
    台下的观众已然被剧情吸引，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到唐湖饰演的角色出镜，又对那个漂亮的鬼畜素材小花充满期待。
    在那个转瞬即逝的镜头里，唐湖化着与年纪不相符的浓妆，撑着一把黑伞静静抬头，红唇热烈，得意地冲镜头抛了个飞吻，美得恶毒。
    待预告片播放完毕，还有好些人没有从那一幕的惊艳中回神，直到被主持人的声音唤回思绪。
    “二乔，你已经不是第一次上我们的节目了，这样叫你就跟自家人一样，显得亲切。那么自家人要问你一个严肃的问题了，必须说话实说。”
    三剑客之首的主持人艾伦卖足了关子，才慢慢抖出包袱：“——在预告片里看到你在顶级黑客的联手攻击下反击，那一幕真的好紧张，请问最终成功了吗？”
    《泡面兄弟》是马x腾和李x宏两兄弟的爽文历史，最终男主角们携手成立华夏互联网公司，自然少不了有关网络大战的情节。
    而在大部分观众的印象里，电影中的互联网元素最炫莫过于黑客大战。
    这部电影也不能免俗，设计了一段乔乐仪在对手黑客的攻击下守住用户信息安全的戏码。
    另一旁，他的搭档急忙阻止：“艾伦哥，这种求剧透的行为很可耻！可耻的不禁也让我想问一句……到底成功了吗？”
    唐湖没有全程参与电影拍摄，对剧情的许多细节并不了解，于是在一旁静静聆听。
    在剧情里当然是主角必胜，不过导演拍过不少成熟的商业片，镜头预言运用的悬念十足，自然吊人胃口。
    乔乐仪站在舞台中央，回答得异常耿直：“我也不知道，拍戏的时候费导让我对着键盘瞎打，我就盲打了一首《月亮x上》的歌词，面前的悬浮屏都是后期加的特效，我也是今天才看到成片是什么样子，还挺炫的。”
    主持人：“……”
    这话题没法儿进行下去了。
    “咳。”
    唐湖用手背抵了下唇角，以免笑声太大引来注意。
    乔乐仪都上过一次节目了，主持人还不知道他是什么德行吗？不过这种回答很符合娱乐综艺的定位，台下的笑声一阵接一阵，显然很成功。
    他能在镜头下侃侃而谈，说穿了，也是一种演技。
    主演们尽量在不剧透的情况下聊完电影，节目进行到这里，习惯性的安排一个小游戏增加嘉宾之间的互动。
    唐湖之前看过台本，知道是个名为“箱子里面是什么”的游戏。
    规则简单，嘉宾抽签分为两两一组，其中一个人伸手去摸纯黑箱子里的东西，摸出来是什么以后再形容给搭档，直到搭档说出那个物品的名称。
    唐湖知道‘杜鸢’这个碧池女主的戏份不会讨太多观众喜欢，留下那一幕惊艳足矣，所以没有故意抢风头，专心在旁边鼓掌打酱油。
    直到主持人念完游戏规则，将签筒递过来，她抽出一支，才回神看了一眼手里的抽签结果。
    得了，抽到这个人，还愁什么抢不着戏？

 第 62 章

    “我抽到了粉色。”
    唐湖向观众席展示完与乔乐仪手上一模一样的彩色纸签, 才将其还给主持人。
    乔乐仪眼底亮晶晶的, 举着话筒打趣：“终于顺利会师了。”
    唐湖微微一笑, 心里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泡面兄弟》的演员组来了五人，双男主加反派boss, 附赠两个主要配角，游戏要大咖带小咖、会玩的带不会玩的才有气氛，所以组合一定是两个演员搭档, 剩下的一个嘉宾搭一个主持人。
    她和两位男主演的对手戏最多，所以搭档的不是乔乐仪就是安铭圣, 但安铭圣接话题的水平还算可以，不太会炒热气氛，所以要和能言善辩的主持人搭档才不至于冷场。
    能跟主嘉宾一同出镜还算不错，等会儿分过来的镜头肯定会多一些。
    游戏组两两分配完毕，舞台助理推着一辆小推车上台, 将蒙着黑布的塑料箱摆在长桌上。
    主持人艾伦站在长桌旁敲了敲箱子, 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看来里面的东西很神秘啊，想知道具体都有什么吗？让我们马上请出第一组嘉宾——乔乐仪和他的搭档女主角。两位决定好谁先来摸箱子了吗？”
    “我都可以，你觉得呢？”唐湖被推到舞台中央, 试探地向乔乐仪瞥去一眼。
    乔乐仪明显处于入戏状态，说话都带了念台词的感觉：“那就女士优先吧, 有危险你上，有福利我来。”
    人都图个新鲜, 所以游戏开始时观众的好奇度最高, 注意力也会放在第一个摸箱子的人身上, 他是主嘉宾，不需要用这种方式保住自己在节目成片中的镜头，所以将先露脸的机会让了出来。
    唐湖从善如流地站在舞台中央，感受着观众的视线从四面八方投来，轻快地开口：“那就开始吧，我已经准备好了。”
    镜头该抢则抢，要是在台前站上半天，观众看完后根本不记得有她存在，那这一趟算是白来了。
    大屏幕上开始出现秒表，主持人在旁边调动气氛：“两人在拍完《泡面》以后又合作了一部电影，现在是考验默契程度的时候了，效果到底怎么样呢？”
    滴答一声，秒表开始计时。
    唐湖面前摆了个黑漆漆的箱子，没有半分犹豫地将手从上方的开口伸进去，开始一寸寸搜索。
    人类对未知的恐惧刻在基因里，不过猜箱子游戏里不会出现太危险的东西，最多就是放个夹力不强的捕兽夹，用来整蛊嘉宾的。
    她放心大胆地在内部摸了摸，指尖突然触碰到一个冷硬僵直的东西，仔细数数，上面还长了很多条腿。
    时间过去了不足三秒，唐湖便将手从箱子里拿出来，冲旁边等待的乔乐仪简洁明了地解释：“刚刚在后台你说特别想吃的东西。”
    乔乐仪脱口而出：“芒果冰？”
    “不是水果，是动物。”
    乔乐仪迅速做出反应：“螃蟹！大闸蟹是不是？”
    ——猜对了。
    与此同时，秒表上的数字不再增加，两个人合力过关，从摸索到猜测只花了不到七秒。
    主持人被这个速度震住了。
    哪怕她摸出来里面是螃蟹模型，提示方式不也应该是“一种甲壳类动物，八条腿加两只大钳子”吗？为什么会直接说到吃啊！
    然而这是个天然的槽点，艾伦揭开黑绒布，将透明亚克力箱里红彤彤的塑料螃蟹展示在嘉宾面前：“虽然你们猜对了，但我还是想问一句，二乔在上台之前一直在后台聊吃的吗？”
    乔乐仪笑着否认：“没有，我只是跟他们排练了一段报菜名而已，艾伦你要听吗？”
    艾伦将话筒指向观众席：“这就得看粉丝们的意思了。”
    “二乔求表演！”
    台下粉丝早就清楚他的吃货本性，纷纷挥舞荧光棒应援。
    艾伦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可惜这里《娱乐主题站》不是《相声大剧院》，期待在那个舞台上看见你的精彩表演。”
    唐湖适时地插话：“艾伦哥不要担心，我们会努力把这里变成《相声大剧院》的。”
    话音刚落，台下又是一阵哄笑声。
    游戏时间有限制，嘉宾和主持人插科打诨了几句，唐湖便与乔乐仪交换位置，准备猜他描述的东西。
    亚克力箱面对观众席的那面是透明的，所以台下观众可以提前知道箱子里有什么，唐湖用系统入侵演播厅的摄像头也能看见，不过连玩个游戏都要作弊，自然会少许多乐趣。
    她站在一旁，心底隐隐诞生期待。
    ——箱子里到底有什么？
    舞台中央，乔乐仪谨慎地抿起下唇，将两只手伸进黑洞洞的箱子，眉头突然皱起来，看来是摸到了东西却不知道该如何描述。
    过了几秒，他抽手离开，蓦地换上一副极其社会人的表情，铿锵有力地向前走了几步：“天生一副傲骨，别在我面前摆谱，喷我你先想清楚，你拿什么跟我赌。”
    这是什么意思？
    唐湖仿佛误入快手达人的直播现场，迟疑道：“……你摸到了一个老铁？要不要我双击666？”
    主持人及时插嘴：“唐湖，这好像不是物品哦！”
    乔乐仪抬手，缓缓抚过自己脖子：“你不觉得我这里少点什么吗？”
    唐湖恍然大悟：“大金链子！项链！”
    “bingo！”
    综艺节目上做游戏输赢不重要，有趣才重要。
    摸箱子的人描述物品时不能出现与正确答案重合的字眼，“项链”这种答案描述不好就会让她往“绳子”的方向猜测，“脖子上戴的装饰品”又太过无聊。
    而快手社会人的三大神器，正是“豆豆鞋，大金链子，绷蛋紧身小脚裤”。
    乔乐仪的演技十分纯熟，就连那个双腿岔开跟刚做完包.皮手术一样的走路姿势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台下的观众惊呆了。
    ……二乔你好像暴露了什么了不得的私人爱好啊！是不是平常没少在网上偷偷看土味小视频？
    台下的观众笑声不断，既然拍出来的效果好，那么两人的镜头后期不会删减太多，留给他们表演的时间又多了半分钟。
    社会老哥，稳！
    虽然在镜头下过度装疯卖傻招人厌烦，但知名艺人或刚出道的小演员都有个共同的毛病，那就是太过在意形象，上娱乐节目也端着范儿，显得不接地气。
    唐湖早做好掉节操的心理准备，避开荤段子不说，尽量配合主持人的节奏抖机灵，充分展现了自己静如处子动如疯狗的那面。
    主持人见她能接住梗，主动抛话题给她的次数也多起来，待所有嘉宾做完小游戏，互动变得更自然时，又将话题引回了电影上。
    “唐湖，刚才那支预告片里你一出现，我发现台下不少观众都看呆了，你在戏中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
    ——演了一个碧池，肆意玩弄着乔乐仪和安铭圣的纯洁心灵，最终残忍被甩，让两位男主角之间的羁绊显得更加gay里gay气。
    唐湖当然不可能在节目上说放飞自我的大实话，接地气是好的，玩得太疯也不行，于是一语双关地解释：“我在剧中凭一己之力，搭建起了主人公的友谊桥梁。”
    “听起来是个很有魅力的角色，安安和二乔肯定都很喜欢你吧？”
    艾伦自然听出她的言下之意，故意在话里使绊子。
    女主角的设置就是为了发展感情线，不过只要唐湖对他的问题点了头，节目播放以后难免有两名男主演的狂热粉丝断章取义，说她在节目上声称两大主演爱上自己，制造一波掐点，带来讨论度。
    唐湖狡猾弯起眼睛，打太极一般回答得滴水不漏：“乔乐仪对着键盘盲打歌词都能打出惊心动魄的紧张效果，在剧情中‘杜鸢’是个很有魅力的角色，希望我的演技也不会让大家失望。”
    华夏娱乐圈没有隔壁岛国那么森严的前后辈制度，她也不会公开直呼剧组其他演员的外号，指不定落在那个粉丝耳朵里，就会变成“唐湖一个小咖还直呼xx的昵称，要不要脸啊”。
    至于魅力值，虽然在地铁里痛斥色.狼时留下了那句“我的美貌还说得过去吧”的经典台词，但反复自吹颜值，吹多了也招人烦。
    ——明星的日常就是这么累，一旦聚光灯在身边亮起，必须处处小心谨慎，比林妹妹初进贾府还讲究。
    ……
    录制时间一晃即逝。
    上半场节目在嘉宾团的嘻嘻哈哈中悄然度过，休息片刻后，又开始下半场的录制。
    《娱乐主题站》既然扣了“主题”的名字，每期节目的定位自然不同，上半场明星表演，下半场通常会围绕嘉宾宣传的电影内容展开，请来真正的业内人士为观众解密内.幕，既有趣味又能看到科普。
    比如这次的《泡面兄弟》，因为男主角成立了自己的互联网上市公司，于是节目组请了一些互联网尖端人士，深入解答与电影背景有关的知识。
    嘉宾团由几家真实的互联网公司创始人组成，当然，没有请到马x腾和李x宏这样的大佬，雷x和罗x浩也是不存在的，只是小有知名度的二流公司而已。
    舞台旁边摆了一排高脚凳，《泡面兄弟》的演员团齐齐坐下将主场让出来，在休息中旁观。
    唐湖踩着恨天高站了几小时，jimmy choo的高跟鞋上脚的确舒服，然而再舒服也赶不上拖鞋，足底酸疼酸疼的。
    她终于有机会坐下休息，简直要抹一把感动的泪水，下半场就没有什么表演任务了，专注划水就行。
    舞台正中，主持人开始介绍主演嘉宾。
    “让我们欢迎新的嘉宾团，他们分别是风趣科技公司ceo，石赛风。”
    “搜鸽网开发部总工程师，曲坚。”
    “……”
    几名互联网大佬在干冰烟雾的陪伴下列成一排从后台走出来，清一色穿着格子衬衫，冲观众席挥手。
    唐湖闲闲的一眼扫过去，仿佛看见一个个编织袋坐在沙发上。
    技术宅的气息扑面而来。
    并非每个互联网从业者都有史蒂夫·乔布斯那般独特的品味，穿着一件万年不变的高领黑毛衣，让所有果粉认识了三宅一生这个日本品牌。
    而在华夏，程序员的外出标配是“格子衬衫，牛仔裤，运动鞋”，比快手老铁穿得还整齐，若近视，戴的必定也是黑框眼镜。
    主持人同样发现嘉宾们的相同之处，惊讶地拿过话筒提问：“你们是商量好一起穿成这样的吗？”
    “公司里大家都这么穿。”
    “格子衫应该是程序员的标配了吧？”
    it技术男们笑了笑，虽然也能自如地接话，每当镜头对准过来时表情却变得相当拘谨，没有专业演员那么游刃有余。
    好在主持人引导话题的功底一流，闲聊几句打消了他们的紧张感，台下的观众们也都认真听着，想了解一些行业内的真实情况。
    “真正的互联网公司维护网络安全的时候，会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几个黑客聚在一起联手围剿对手吗？”
    曲坚是搜鸽网开发部总工程师，今年还不到三十岁，在一群普通程序员里颜值算高的了，摄影师给他的镜头也多一些，说不定还能以“最帅程序小哥”的身份红一把。
    他面对镜头落落大方，闻言解释：“我刚才在台下看了预告片，以现在的最高技术也做不到电影中的全息投影，我们一般还是对着24寸显示器敲代码。”
    “你们写不出的时候会盲打歌词吗？”主持人已经开始用乔乐仪先前爆料的拍摄内.幕当梗了。
    曲坚的左脸颊笑出一个小酒窝：“这个倒不会，其实《泡面兄弟》中的黑客入侵画面还是很真实的，不是随便敲敲代码就能攻破一个人的电脑，首先要搜集个人信息，像我更习惯用社工诱导……”
    他顿了顿，没有详细解释这个话题，而是吐槽：“我还看过一部电影，入侵防火墙的画面出现的病毒代码不能用来入侵系统，而是用来显示今天是星期几的。”
    “那各位程序员的真实生活中，有什么跟电影上出入比较大的吗？”
    “出入最大的一点就是，我们身边没有电影里那么好看的妹子。”
    摄像机的镜头立刻切给唐湖。
    唐湖本来在场外安静地当个观众，发觉自己入镜，立刻配合地露出不好意思的微笑。
    ‘老娘今天光化妆就花了两个小时，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全都给我闭嘴惊艳。’
    言归正题，节目下半场顶着干货的名义，但听几位程序员大佬争论c语言到底是不是世界上最好的语言也没有意义。
    太过枯燥的话观众照样不会捧场，于是话题又跑偏到娱乐上来。
    “早就听说互联网公司的女孩子比较少，现在看来果然是真的了。”
    嘉宾团中最大咖的是风趣科技的ceo石赛风，圆脸上架着一副黑粗框眼镜，半天没插上话，此刻抢着回答：“是的，我们公司女员工比较少，我一般也不喜欢招女的。”
    连《劳动法》都规定，妇女享有与男性平等的就业权利，不得以性别为由拒绝录用，他冷不防插上这么一句话，场面其实有点尴尬。
    主持人只好尬笑着感叹：“那你作为老总真是太严格了。”
    “没有，要是招聘女程序员，我也不考虑她的经验和专业，hr一般会问她们有没有男朋友，有的话让她当场走人，没有的话再进入复试。”
    石赛风用开玩笑的语气继续解说：“hr的办公室还有一面单透镜，外面能通过镜子看到里面，但里面看不到外面。我们开发团队的小哥们就在镜子后面看着，然后负责人会问他们三个问题。”
    “第一，你们喜欢这个单身的妹子吗？
    第二，如果她进了公司，你们的工作效率能提高吗？
    第三，如果她什么都不会，你们愿意完成工作吗？
    要是三个问题的答案都是‘yes’，那hr就让她第二天来上班。”
    “哈哈哈！”
    台下观众随即发出一阵大笑，不知道是不是职业托。
    唐湖累了半天，本来坐在场外安心休息，听见只言片语后微微蹙眉。
    ——这种话题很好笑吗？
    听上去只是表达了一群单身程序员对妹子的渴望，这位ceo却将要求写进招聘规则里，仿佛只有单身的女程序员才配得到一份工作。
    哪怕招聘对形象要求较高的前台接待，条款也不会涉及到私人生活，他这是招员工还是选妃来了？
    或者面对男人就是招员工，看见女人来应聘就立刻换上选妃的心态？
    话音刚落，主持组的三剑客脸上都有些挂不住笑。
    最终还是艾伦将这个话题糊弄过去：“看来石总不光对员工的技术水平有要求啊。”
    石赛风仿佛没听出来主持人是什么意思，或者以他的情商，根本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问题，点头承认：“哈哈哈，是的，要么精通c语言，要么有c。”
    c放在这里，除了指代罩杯，还能有什么意思？
    《娱乐主题站》有恶搞元素，却不恶俗，观众席听到他说出更露骨的话，终于有人觉得不对劲，笑声也稀疏了许多。
    唐湖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唇角仍然挂着机械化的10度微笑：‘傻.逼我见的多了，第一次见到在收视率全国前三的综艺节目上犯傻.逼的，勇气可嘉。’
    现在还是录播阶段，如果这段儿一个字不剪的播放出去，不知道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她正想着，脑海里突然出现一段模糊的记忆。
    风趣科技公司的ceo？
    这家公司的名字听着耳熟啊。
    唐湖琢磨半晌，眼前似乎有一道闪电划过：那不就是地铁上摸了她一把的色.狼就职的公司吗！
    那件事虽然没有对她的形象造成影响，始作俑者刘健康也丢掉了工作，但开除污点员工并非就职公司的自觉行为，而是先百般狡辩，硬扛了几天，扛不住网友的骂声才妥协。
    怪不得老鼠住在臭水沟里，什么样的老板招什么样的员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么？
    她的笑意愈发讽刺。
    但ceo石赛风这番话听起来不要脸，却赤.裸裸的揭露了互联网的职场现实。
    it行业性别比例悬殊，男性占比高达80%，两成女程序员如同万千绿叶中的一朵红花，稀少而娇艳，一旦出现就会惹来无数蜜蜂献殷勤。
    但在大部分人的认知里，女性是不适合当程序员的。
    她们不精通电脑，敲键盘时写出的bug比代码多，所以只能作为花瓶摆在办公室，用来激励男员工的上进心，而不是被当成一个真正在工作的人类。
    唐湖觉得说出这番话的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傻.逼，但在节目上拍案而起，指着石赛风大骂“我x你x了个[哔]的，会不会说话”，肯定不行。
    明星在公众场合绝对要注意形象，更何况这是上星节目，哪怕石赛风再招人烦，一旦她做出冲动的事也会惹来怒骂。
    这年头，连撕比都要撕得优雅，真是对演员的一大考验。
    唐湖叹了口气，单手扶在高脚凳的扶手上，扶得优雅而不失霸气：‘蘑菇精，先给我来段bgm，让我琢磨一下等镜头切过来以后该怎么削他丫的。’
    旁边，有人突然开口。
    “职场本来应该是一个按规矩办事的地方，如果对方有能力胜任工作却被不合理的要求拒之门外……”乔乐仪顾及形象，所以措辞比较客气，脸色却冷冷的，“我觉得这样有点不太尊重来应聘的人。”

 第 63 章

    “我觉得这样有点不太尊重人。”
    乔乐仪用了商量的口吻, 说完后微微弯起眸子, 避免让娱乐综艺的节目氛围变得严肃。
    舞台下, 有几个观众被石赛风刚才的发言调动起了反感情绪，见他直接挑明, 附和地点了点头。
    不过作为明星跟普通人辩论实在太憋屈了，就连面对一个智障，都不能直抒胸臆的告诉他“你这个脑满肠肥的猪精滚回家玩吊去吧”, 而是得在一句“不尊重人”之前连续加三个定语，以表明自己没有恶意。
    唐湖的手已经拿起话筒, 听见乔乐仪开口才不疾不徐地放回去，叫停了脑内的bgm。
    ‘宿主，你不是打算亲自上场battle吗，怎么不说话了？’
    ‘还不着急，先让二乔跟他正面刚, 刚不过我再上。’唐湖以旁观者的姿态注视舞台中央的风趣公司老总, ‘……蘑菇精，你觉得如果没有乔乐仪提出异议，我直接开口反驳石赛风, 观众会怎么看我？’
    w233作为一个外星系统，对地球人类思想的弯弯绕绕并不理解：‘能有什么反应, 不就是正常的发表意见吗？’
    ‘不，从上次的地铁事件就能看出来, 大部分人要的不仅是恶有恶报, 还想看到一个比圣母还完美的受害者, 如果为自己受到的不合理待遇而呐喊发声，他们只会觉得你小题大做。’
    唐湖沉默几秒，面对镜头保持的公式化微笑有些苦涩：‘哪怕我在这件事上反驳那个姓石的，在座的各位程序员大佬也只会觉得我作为一个花瓶被戳中痛脚了，而且别忘了，那个骚扰我的地铁男之前还是风趣科技的员工，我借题发挥在节目上刁难素人嘉宾，还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子。’
    自诩理智中立客观的旁观者，永远抱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心态。
    每当受害人为自己争取应得的蛋糕时，他们永远会争先恐后地跳出来说你吃相难看，仿佛在这帮家伙眼里，受害者都是靠餐风饮露活下去的小仙女，必须高风亮节，但凡有一点正常人类的欲望都不行。
    于是讨论话题，往往从“某件事本身公不公平”变成了“肯定是有人利益受损才故意扭曲现实”。
    唐湖自从演了楚鹤戏里的女主角，一举一动都被经纪人叮嘱再叮嘱，考虑的难免多一些，哪怕再不愿意，也得当个观众眼里的完美受害者。
    憋屈，恼火。
    虽说个人行为不应该由公司买单，节目组邀请石赛风过来估计不是因为知道两人从前有间接的过节，来故意给她脸色看。
    但两厢加起来，就造成了一个讽刺的现象：在这种被指着鼻子骂的时候，唐湖却是最没有立场为自己说话的人。
    她尚在思索观望，嘉宾团那边又有了新的回应。
    石赛风被扣了一顶不尊重人的大帽子，耸耸肩膀，抛出那句万能回复：“哈哈哈，我就是开个玩笑，我们公司里的程序员小哥平常对妹子还是很好的。”
    真是避重就轻的一把好手。
    这和招聘时给女性应聘者下绊子之间有关系吗？、况且这种好，也不是让她们在工作里有更大的话语权，不过是打着“我为你好”的名义，将女人排除在外而已。
    乔乐仪显然没有被他将话题带跑偏，双手握着话筒，做出乖乖的样子提醒：“但你刚才说的是找员工，又不是给员工相亲，所以我才觉得用这种标准不太合适。我认为真正的互联网公司不会这样开玩笑，就像我们演员平常演戏一样，只要拿到剧本就一定认真对待。”
    ——这么看来，石总您平时对待工作不怎么认真啊。
    他作为局外人，反正石赛风嘲讽的也不是他，完全可以什么都不说，但能以利益无关者的立场打断石赛风的发言，已经是难得之举，证明自己不仅仅是个只会在片场偷懒的二逼吃货。
    毕竟明星的人设最好只和吃吃喝喝有关，不宜参与争议性较强的话题。
    然而有觉悟的人太少太少了。
    既然是既得利益者，便不可能主动将自己的蛋糕让出来供别人品尝。
    唐湖明知场景不合适，看向乔乐仪的表情也变得温暖柔软起来，捋清他的思路，眉心突然一沉：‘坏了，这话说得太严肃，万一石赛风说自己是杜撰了几条招聘活跃气氛，他倒下不来台了。’
    ‘宿主打算怎么做？’
    ‘友军都冲上前线了，我还在后面缩着等划水躺赢吗？’
    唐湖拿过话筒，粉唇悠然地漾开笑容，开玩笑道：“其实类似的规定在剧组选演员时也有，比如乔乐仪在试镜的时候，费导就问了剧组三个问题。
    第一，怎么看这个跟你演对手戏的男演员？
    第二，如果他进了剧组，你的入戏效率能提高吗？
    第三，如果他什么都不会，你愿意带着他演对手戏吗？
    三个问题的答案都是‘yes’，所以费导第二天就让他进组了。”
    摄像师将二号机对准舞台旁边的明星嘉宾团。
    唐湖轻轻喘了口气，在等这句话说完以后带来的反应。
    观众觉得不谦虚就不谦虚吧，不让二乔崩了这档节目的娱乐性在这种时候才更重要，这又不是辩论节目，肯定不会有多少人觉得他认真讲道理的态度多么难得，反而会觉得他太玻璃心。
    况且以她和乔乐仪在剧组培养了四个多月的默契度，想联手翻盘并不难。
    乔乐仪循声望来，看着她微微眯起的浅褐色瞳仁，心领神会地比了个ok的手势：“是的，导演本来买了个等身高的花瓶让安安跟它演对手戏，不过后来花瓶摔碎了，才召唤我紧急进组的。”
    一部正经商业片的男主角，怎么可能用花瓶替代？
    同理可得，正经公司的技术岗位有能力者即可胜任，凭什么女人想坐在这个位置上还得承担起装点办公室的责任？
    唐湖直接将石赛风的话换了个性别抛回去，让观众从另一个角度思考问题。
    一个人说话的如果让你不爽，那么同样可以试试用这种方式换位思考，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举个例子，“@一只福禄”在刷微博的时候看到有家新店开张，来吃饭的女性可以根据胸围享受优惠，a杯九折，b杯八折。
    但为什么不是男顾客当场脱下裤子测量叽叽尺寸，15厘米以上九折，16厘米八折？
    最重要的是，别说提及小兄弟平均尺寸这个华夏男人共同的痛处，哪怕店家在门口写一句“身高过1米8者可享受八折优惠”，都会有一大群玻璃心矮子男气得跳脚。
    换个角度琢磨，很容易便会发现规则的可笑之处。
    ——石赛风或许真的是在开玩笑，但有些笑话，根本就不应该说出来。
    此刻，在公司说一不二的石总不愿意就这么认输，扶了扶眼镜反驳：“演戏和编程不一样，我也是为了对工作负责的才不太建议女性选择it行业，她们写的程序bug太多，不适合从事这种精细工作。”
    他被乔乐仪揪出逻辑漏洞，承认显得他把公司当儿戏，否认又显得他也认为玩笑开得不合适，陷入怎么解释都会自打脸的两难境地，不知不觉间有些沉不住气。
    不过比起当众承认自己不专业，还是给别人泼脏水来得轻松一些。
    “世界上第一个程序员还是女人呢，有什么不合适的？”
    唐湖等的就是他这句，飞快地抢话：“相信嘉宾团作为专业人士应该比我更清楚，是爱达?拉夫拉斯预言了未来计算机的基础功能，而在二百年以后电脑才问世，连用二进制数代替十进制数的方法都是她提出的，她应该是业内公认的世界上第一位程序员吧？”
    她恢复谦虚的语气，声音经由话筒传向观众席，却用翔实资料带来满满说服力：“就连载入科技史册的第一台通用计算机，也是6位女程序员完成的编译和部署。”
    唐湖开启[戏精附体]模式，调出傻白甜的人格，面对镜头故作无辜，像在说笑话一般。
    “诶？居然是这样？”
    乔乐仪听懂她的画外音，狡猾地捧场：“从互联网发展历史来看，好像没有什么男性程序员什么事哦？请问嘉宾团她说的是真的吗？”
    他在节目里被主持人下了那么多回话绊子，当然也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
    舞台正中的程序员天团齐齐沉默。
    电脑及网络发展的相关历史，大部分只会玩电脑的普通人是不会特意了解的，没想到会被一个小演员提出来。
    但唐湖说的不假，他们反驳回去无异于否认事实，可点头承认，又让自己人难堪。
    过了良久，嘉宾团中才有人负担着打脸的觉悟承认：“是的，包括bug和debug都是葛丽丝·霍普发明的，她是个女程序员，相信在座的各位都要恨死这两个单词了，哈哈。”
    乔乐仪又找到借题发挥的机会，顺便将话题引回了电影上：“刚才嘉宾夸《泡面兄弟》的黑客战画面写实，虽然导演今天不在这里，不过我要向大家说明一下，电影中涉及到的相关知识都找了顾问，我们的顾问其实是个女孩子。”
    他先和唐湖一唱一和，话里话外地挤兑石赛风，现在又云淡风轻地捧了嘉宾团一把，满脸写着“我们就是来参加一个娱乐节目，被调侃了也不要生气，谁让你这么认真呢”。
    十分欠揍。
    主持人艾伦硬着头皮感叹：“那真是了不得了，请问她在现场吗？”
    乔乐仪从高脚凳上站起来，向观众席挥手打招呼：“应该在的……我看见她了，kitty你好。”
    艾伦顺着他挥手的方向望过去，在席间找到了一个穿着连衣裙的女孩子：“那我们把这位顾问请上台好不好，来，到这里跟大家打个招呼。”
    终于把这个话题糊弄过去了。
    观众立刻开始哗哗的鼓掌，营造欢迎气氛。
    一个俏生生的女程序员，保鲜保活，以顺丰速运的速度登场。
    唐湖没有参加《泡面兄弟》的全程拍摄，自然不知道技术顾问有哪些，不过有些吃惊，没想到乔乐仪能用这种更直观的例子来让那些说着“女人不适合写代码”的互联网大佬闭嘴。
    ……真是个好队友！
    技术顾问kitty在掌声中走到舞台上，有些羞涩地冲主持人稍微鞠了个躬：“主持人好。”
    在综艺节目中嘉宾与观众互动的画面并不罕见，亦能制造出天然的话题度，她一上台，刚才有些僵硬的气氛逐渐缓和起来，再次恢复到娱乐氛围。
    “kitty你好，既然你从事的行业与it相关，可以用业内人的身份跟我们聊几句吗？”
    “我是公司开发部门的技术主管，日常工作的确非常辛苦。”她聊开后态度爽朗而自信，遥遥指向唐湖，“刚才她提到第一台通用计算机eniac是女性程序员完成编译的，其中一人还曾经说过，‘男工程师对数学化的程序没有兴趣’，我可以说他们不适合从事这个行业吗？”
    ——程序员的祖师奶奶亲自盖章，谁敢不服？
    石赛风用女程序员开猥琐玩笑时，她是最反感的那个，可惜坐在台下反对也没人听见，幸好得到现在的机会，当然要借机发声。
    哪怕后期剪掉这个镜头，至少现在也说出来了。
    “呃……”
    主持人有些无奈。
    还好多年的主持功底没退步，双方简单互动几句，聊了聊电影话题才将她请下台，把镜头还给嘉宾团，
    “……咳。”
    石赛风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提出的每个观点都被迅速又响亮地打了脸，那张圆圆的面庞有些挂不住笑。
    能凭一己之力将明星团和观众团得罪光，不得不承认，开玩笑不分场合也是一种天赋。
    艾伦和稀泥的本事比和面还强，给他找了台阶下：“其实我们嘉宾本意是好的，就是为了照顾女生嘛。”
    石赛风脸上渗出薄汗，黑框眼镜时不时往鼻梁下滑，只好一直抬手去扶：“是的是的，程序员毕竟是高压工作，平时经常要加班熬夜，不让女性熬夜也是在保护她们。”
    唐湖侧头，轻啧了一声。
    一个刚才还说着不是c杯的女员工不要的老板，现在才来谈保护？
    智障的忘性永远比记性还大，做不到逻辑自洽，每一句话都在证明什么叫贻笑大方。
    唐湖不介意让他被观众嘲笑得更彻底，身体前倾，扭头去看左手边隔了一个人的乔乐仪：“没错，熬夜太伤身体了，我们之前在剧组里拍夜戏的时候一般都几点收工？”
    主动挑事，挑完了就想走，哪儿有这么简单？
    乔乐仪自然也不肯放过这个鞭尸的机会，仰头望天做思考状：“从布景到开拍的话最早也要凌晨两三点才收工，有时候还会拖到四五点，熬个通宵都不稀奇。”
    夜戏的准备时间长，所以最不受剧组的工作人员待见，然而剧情不能修改，该干的活也还要干。
    兄弟，你真是太配合了。
    唐湖心底暗笑，表面上夸张地睁大眼睛：“那为什么导演不肯放我走？”
    “女主角公然翘班，还有没有天理了？你到底想不想让大家走进电影院？”乔乐仪对着观众席哀嚎，“难道让我和安安跟空气演对手戏吗？我倒是可以接受，安安才是最倒霉的人，他之前还跟花瓶对戏呢。”
    他长得很有文艺片男主的特质，通身气场在那儿摆着，哪怕说地球是方的都有耿直的颜控摇旗助威，更何况现在拿事实怼人？
    “二乔二乔！”
    观众席的粉丝举起灯牌加油助威。
    唐湖求饶的抬手抱拳：“我只是想想，怎么可能真的翘班呢？”
    这个“我为你好”的思路其实也不难破，难道因为熬夜伤身体，女主角就可以罢演？
    她比程序员还倒霉，起码脑力劳动者熬夜可以不去理会眼眶下的黑眼圈，她却要保持最美的样子，只要出镜时显出疲态，导演就会立刻找化妆师给她多加两坨厚厚的粉底液遮一遮，才不管会不会闷出痘痘。
    连花瓶都得费心费力的保持颜值不毁，想干好哪个行业不得拼命啊？
    熬夜伤身是事实，但男人就能保证自己夜夜通宵还不猝死吗？除了国家规定的那些不适合女性工作的职业以外，还未尝试就用各种各样的理由将人拒之门外，无非是不想承认她们的实力和努力而已。
    再说，让员工加班，也好意思当成骄傲的成本说出来？
    主持人不能对明星团联手挤兑嘉宾的情况坐视不理，思索片刻，将话题引回唐湖身上：“经过双方嘉宾团的一些探讨，相信各位观众对这个行业也有更深的了解，尤其是唐湖，为了演好这部电影下了很功夫，是个非常努力的演员。”
    唐湖笑意微敛，没有马上接话。
    小样儿，这个时候开始捧杀老娘吸引仇恨了？
    乔乐仪配合着主持人的节奏点头：“是的，她平时在剧组也很用功，我们开始还怀疑她是没考上计算机专业才来演戏的。”
    两人演过那么多场对手戏，对彼此什么时候是入戏状态一清二楚，刚才唐湖那副第一次上综艺的新人表现当然是演出来的。
    不过她上可引经据典，下可狂说段子，他好像找到说相声的合适拍档了。
    “哪里，整个剧组的人都知道我的电脑水平，当然是比你这个对着键盘打歌词的人强一点。”
    唐湖装比装得稳中带皮，还得靠系统强大的搜索引擎找出相关论据反驳，算现场作弊了。
    她的电脑知识储备不过是普通人档次，离开高中上的计算机课以后就处于停滞不前的状态，但议论作文总写过几篇，摆明论点引出例子，倒也不难。
    不过面对主持人的提问，不在镜头前秀一把都不好意思，谦虚地低下头：“我不算特别了解it行业……虽然‘杜鸢’出镜的时间不长，但为了演好角色，还是查阅了一些资料。”
    不远处，石赛风有些刻薄地问：“演员去了解这些也只能走马观花的看一下，深入学习起来肯定特别困难吧？”
    这当然是句废话。
    术业有专攻，难道她能随便看几本书就上手写代码？这么说你怎么不来演戏呢？
    唐湖撩了把耳旁的碎发，也不跟他对着干，自嘲道：“当然非常困难，让我觉得程序员这个职业很厉害，不过想到发明wifi技术的都是好莱坞的女演员海蒂·拉玛，我觉得自己还是可以努力下去的。”
    她说完，气定神闲地看着石赛风，想听听他还有什么意见。
    海蒂·拉玛活跃在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的好莱坞，唐湖在上课的时候听导师讲过她的人生经历，所以不查资料都能信手拈来。
    可以说，没有她就没有现在的wifi，不少人的生活会黯然失色。
    风趣ceo再次被有说服力的例子糊了一脸，望着台下若有若无的嘲讽目光，脖子上渗出一线不安的汗水。
    主持人发现还是在台上捧她最安全，于是继续恭维：“唐湖不要灰心，海蒂被媒体形容为’漂亮得不像实力派’，你和她的颜值应该在同一水平。”
    “啊，谢谢。”
    唐湖笑得更加羞赧谦虚，高跟鞋前伸几寸，秀出裙子下的一截长腿。
    朕不光人美，还博闻广记，众卿还是闭嘴惊艳，不要有任何反对意见，免得脸疼。

 第 64 章

    文明人撕比自有一套规则。
    虽然唐湖推崇撸起袖子就是干的原始方式, 显得返璞归真, 但明星在舞台上互相翻白眼都有镜头盯着, 哪怕现在喷个智障，还得带出吟吟笑意, 免得落人话柄。
    不过既然是做娱乐节目，她不明着骂人，也能把石赛风变成舞台上的一个笑话。
    石赛风拿女程序员取乐, 台下看他的眼神本来就多了不少指责，全仰仗主持人费心费神地把控着节目风格, 不至于让录制现场变成一场脸红脖子粗的骂战。
    暗流涌动间，这期节目终于录制完毕，稍加剪辑配上字幕，一周后便会在电视台播放。
    唐湖从座位上起身，冲观众席挥手告别, 走向后台, 直到完全看不见摄像头才放松下来。
    “嘁……”
    哪怕心里不爽，该压下脾气的时候也得压着，比演戏还费神。
    身旁的乔乐仪接过助理递来的一瓶水, 拧开灌了一口，同样感叹：“录了四个多小时, 累死我了……”
    “我看你玩得挺开心，哪儿累啦？”唐湖扯了张纸巾擦去厚重的唇膏, “刚才演得不错啊, 没想到你也开始卖脸了。”
    乔乐仪在公众眼中的形象, 除了在电影里卖文艺肉以外就是吃货直男，在录制现场表现出来性格虽然和本人差别不大，但距离真正的他还是有些差距的。
    尤其是那个在舞台上双手乖乖握住话筒的模样，看得一批妈妈粉心都化了，反衬得石赛风愈发招人厌烦。
    如此两厢对比，观众光看脸就知道该站哪一边。
    乔乐仪咽下一口水，狡猾地摇头：“不不不，我只卖才华不卖脸，但谁让他又没才华又没长相呢，被嘲笑也活该。”
    唐湖听他这么直白的表示对石赛风的厌恶，眨了眨眼，换上一副痛苦且难以置信的表情：“——二乔，我一直以为你是娱乐圈的一股清流，记得和你出席《泡面》的开机仪式时你还帮我摆脱过记者的追问，没想到居然在节目上欺负素人嘉宾，我要对你脱粉了，明天就买个微博热搜请你向石赛风道歉。”
    乔乐仪知道她在开玩笑，鄙视地冲舞台方向指了指：“到底是谁在台上跟我一唱一和挤兑人的？要上热搜咱俩一起上，谁都别想往外撇清，你就非要逼我说出‘他是个傻.逼’这类的大实话吗？”
    “只招聘单身女程序员”的笑话，连旁边坐着的安铭圣都忍不住发笑，他却觉得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好在他率先打断嘉宾的话，唐湖又及时甩证据反驳，双方确认过眼神发现是可以一起搞事的人，于是痛痛快快的联手送风趣公司的ceo上西天。
    哪里不服打哪里，对症下药的打脸见效才快。
    “打脸，说直白些叫抽人嘴巴子，不是什么好词儿，但看见那个姓石的我就知道这个词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唐湖也不端着了，轻蔑地冷笑一声，望向乔乐仪的目光变得真诚许多，“没想到你觉悟还挺高啊。”
    能大红的人自然有独到本事，所以越是大牌的明星便考虑的越周全，所以不管是否出于真心，在外面都不会摆架子。
    但正直这种品性，和明星故意卖弄的人设无关。
    “有什么觉悟不觉悟，是个正常人都应该这么想，我妈其实也是搞编程的。”乔乐仪轻描淡写地解释，帅不过一秒，又忧伤地捂住胃部，“有点饿了……等会儿去吃饭吗？”
    唐湖打量他那张上镜很占便宜的小脸：“吃什么吃，你是不是最近又瞒着经纪人偷偷吃夜宵了，感觉这几天你的脸有点圆。”
    “怎么可能，一定是你的眼睛里加了鱼眼镜头。”乔乐仪振振有词地解释，发现她的重心轮流在两只脚上移动，站得摇摇晃晃，“累了？”
    两人私下吐槽起来，完全抛弃了节目上亲切前辈和谦逊后辈互动的人设，幸亏周围没有跟拍的摄像机。
    事实上，哪怕以“真性情”为卖点的明星，在镜头前表现出来的性格都不一定是真的，不过骂粉丝和打手机这类在不自觉间真情流露出的黑料倒绝对假不了。
    唐湖疲惫地点头：“我换完衣服就去酒店了，明天回学校准备期末考试，等下次做完活动请你吃夜宵吧。”
    最近几个月过着学校和片场两点一线的生活，累的连睡觉都只能在飞机上睡，虽然等《骨与魂》上映后，以楚女郎的身份不愁接不到好片子，但她也不能就此退学。
    “好，回去以后早点休息吧，《泡面》路演的时候再见。”
    说话间，节目主持人也回到后台，和明星们亲亲热热地打了招呼，说完几句场面话，今天的任务才算正式完成。
    唐湖向节目组告辞，用口罩墨镜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往演播大楼的地下停车场走去，漫不经心地听着陪同的经纪人唠叨。
    “前几次看你在活动上都挺会装安静的，我都不知道你还这么能说，下次上节目想走什么风格提前跟我知会一声，公关那边也方便提前准备通稿，省得回头说砸了，洗都不好洗。”白至理接过她手里的背包，“不过那个嘉宾简直就是出来送人头的，你这么反击倒对形象树立很有帮助，这样一来，等电影上映后我们可以吹一波博学有文化的性格，摆脱偶像剧出道的定位，部分观众对‘杜鸢’的恶感也不会蔓延到你身上。”
    新人演员的戏路基本从出道起就定下了，以后只能积累人脉再尝试转型，唐湖去年还是个在青春片里演酱油女二的新人，如果不出意外，她未来也就是去演芒果台的偶像剧。
    以白至理当时的资历带她绰绰有余，但唐湖短短时间内便完成了演艺事业的三级跳，被楚鹤那样的大导演看中成为女主角，如果运气好，凭这部戏封个影后都没问题。
    当然，影后现在还是没影儿的事，不过“楚女郎”这个身份还是可以好好吹一吹。
    如此考虑，不能像初恋妹妹那样热衷于卖小白花人设圈低龄粉，得整点高逼格的东西出来。
    “白哥，公司是打算让我捧着一本根本看不懂的外文书在机场摆拍，还是天天用繁体字写诗发微博？”唐湖一听公关部的新安排就寒毛直立，“你还是放我一马吧，这年头敢吹自己有文化的明星人设崩起来一个比一个快，有几斤几两是吹不出来的，你给我来点实惠接地气的行不行？”
    炒红容易，守住人气却难。
    大部分强出道的明星，最终都落了一个装逼不成反被日的结局，可惜不光娱乐圈，连网红界都看不明白这个道理，只能用血泪换教训。
    曾经有个网红，就是因为一组清新风的写真而在网上一夜爆火，照片中精修过的少女手捧一本俄文书专心阅读，结果被大神扒出书名是俄语版的《挖掘机使用教程》，从文学少女一秒变成蓝翔技校莫斯科分院的院花，沦为众网友的笑柄。
    她虽然有w233这个万能搜索引擎，照本宣科也不至于说出太没见识的话，但凡是本来不具备却强加在身上的美好形象，早晚有一天会被戳穿。
    白至理无奈地叹了口气：“给你想着主意让你火一把，怎么处处瞻前顾后的？算了，你要真不想用这个人设那就换一个，我给你走走德x社的关系，看你能不能以相声演员的身份跑几个综艺，够接地气了吗？”
    “什么场合说什么话，现在先不想那些有的没的，专心拍戏。”唐湖琢磨片刻，突然笑了，“其实我也挺虚伪的，要是今天来的是jack ma，估计他说什么我和二乔都不敢顶回去。”
    “拉倒吧，jack ma才不会说这么没品的话，最多也就是拍个功夫片让自己当主角，再请一票明星抬轿。”
    白哥，没想到您还是位预言家。
    唐湖跟他说说笑笑地坐进车里，看了眼时间：“在剧组拍了四个多月戏都没敢放开吃，咱们去吃饭吧？”
    “我吃什么都行，你定地方。”白至理发动引擎，将公司分配的二手本田驶出停车位。
    刚开出去几米，突然从岔路上驶出一辆黑色路虎，不偏不倚地别在道路正中。
    白至理差点和路虎撞上，一脚踩下刹车还心有余悸，有些火大地摇下车窗：“你会不会开啊？”
    “不好意思。”
    那辆车里传出的声音有些熟悉，随即有人走下来，貌若绅士地询问：“唐小姐，愿意赏脸跟我一起吃顿饭吗？”
    开着一辆报价上百万的路虎揽胜，当街拦路邀请女明星赴约，如此酷炫狂拽的一幕只能浓缩成简洁明了的三个字
    ——辣眼睛。
    因为从车上下来的人是石赛风。
    方才还在节目上被她嘲出了二里地，现在又在停车场搭讪，您老的脑子没毛病吧？
    唐湖刚摘下墨镜，看清来者后又戴回去，从副驾驶位打开车窗露出一张高贵冷艳的脸：“您好，不愿意，能把车挪开让我们过去吗？”
    在昏暗的停车场内戴墨镜本来是种极其装逼的行为，但考虑到她的明星身份，一切便可以原谅，况且颜值在那儿摆着，光是露出墨镜下半截脸部线条，都能甩出那些小网红几条街。
    石赛风留意到的不仅有这些，还有她坐在舞台旁时微微前伸的脚尖，从他那个角度望过去，便能看见一双惊心动魄的长腿。
    男人对异性有着各种各样的审美标准，或喜欢温柔的可爱的，或喜欢长发的短发的……但到最后，唯一的标准就是，喜欢长得好看的。
    腿或者胸，只要拥有一样便足以让他们想入非非。
    可惜客场嘉宾和明星的休息室不是挨在一起的，他下台之后没看到唐湖，才想起可以到停车场里堵人。
    “呵呵，唐小姐真是幽默。”
    石赛风凑到副驾驶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一起吃顿饭又不耽误你多少时间，而且我觉得你在节目上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现在我们可以边吃边聊，解除你对我的误会。”
    “……”
    唐湖无言以对。
    她作为正常审美的人，看见这样的霸道总裁内心十分抗拒，甚至还想拨打110。
    “不好意思，你是谁？”她按下猛地推开车门装死这个智障的冲动，冷淡地靠在座椅上，“我在私人时间不给粉丝签名，真是对不起了。”
    说完，她又慢悠悠的将车窗升了上去。
    白至理故意曲解他的身份，在旁边用轰苍蝇的态度补充：“我们今天只是录个普通节目才没带保镖，但也不欢迎私生饭跟拍，你还是赶紧把路让开吧。”
    私生饭？
    石赛风没听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但看到唐湖如此狂妄地拒绝，语气激烈起来：“装什么装，你刚才在节目上出风头不就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力吗？”
    这种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自信，也就能公然说出“我不要女程序员”的老总才配拥有。
    此类思维和她前男友如出一辙，归纳总结一下就是：“只要我有个吊，不管它的尺寸如何你们都要来膜拜，如果膜拜的姿势不标准可是没有男人要的！”
    听见了吗？
    没男人要比得癌症还恐怖，就问你们怕不怕！
    白至理连客套话都懒得跟石赛风说，扭头去看倒车镜：“前门虽然也能出去，但守着的记者多，估计得被跟拍，行吗？”
    “没事，反正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唐湖一脸无所谓，“白哥，你倒车的时候注意点，我怕你不小心就踩到油门把这个智障撞死了。”
    石赛风完全被晾在一旁，听见车厢里隐约传出声音，恼怒地拍了拍车窗：“你耍什么大牌，我让你走了吗！”
    唐湖看着玻璃上那只几乎敲碎车窗的大手，额头青筋狂跳：“……你就那么笃定我不敢狠踩油门撞死你啊？”
    如此猜测，倒也没错。
    节目的整体氛围并不严肃，所以双方的矛盾并未尖锐的凸现出来，在某些情商不够的观众眼里，可能还是双方嘉宾和和气气讨论节目主题的欢乐背景。
    石赛风虽然屡次被打脸，但那份超出常人的自信便让他迅速忘记了这件不快的事。
    他的自信，来源于钱。
    “呼……”
    唐湖长长地吐了口气，重新降下车窗，摘下眼镜露出一双漂亮的杏眼：“啊，我想起来了，您是刚才一起录节目的石总是吧，听说你创办的风趣科技公司现在市值一百多亿，还有上涨的趋势？”
    声音又娇又甜，带着满脸崇拜。
    石赛风听她的语气突然如此和颜悦色，谈的又是他最骄傲的成就，大脸盘子绽开笑意：“是的，我是白手起家创业，创办公司以前就是个普通人，和那些只会吃家底的富二代一点都不一样。”
    “哦，那你想包养我？”
    “这个……”
    有钱人玩玩儿小明星很正常，他找女人只找1米7左右21岁以下，身材好又乖巧的美女，唐湖恰好符合标准。
    所谓傲气的明星听见钱也软了性子，可见她们的本性不过如此。
    “就直说想不想吧，反正我现在也缺个金主。”
    “这个……我对你很有兴趣……”
    唐湖钓鱼执法完毕，一秒沉下目光，翻脸比翻书还快：“干，你的公司又没写我名字，回家包养你那24k镶金戴绿帽的野爹吧。”
    鉴于金钱在这个社会的重要性，大部分普通人面对富人时有种天然的弱气感，但哪怕是王x林从天而降，也不可能把你的家产没收。
    唐湖现在能养得起自己，当然能挺直腰杆子，再说别人的钱又不白给她花，有什么可讨好的？
    只有吊丝逆袭，一朝得志，才会动不动把这件事挂在嘴边，再说市值一百多亿，又不代表他的存款真有那么多钱。
    “……！”
    石赛风这才被戳到痛脚，气急败坏地提高声音：“我特意来邀请你，这是什么意思，还真把自己当成大人物了？说好听点你是个明星，放在古代就叫戏子，知道戏子是什么意思吗？下九流！”
    普通人最常用来攻击演员的一句话就是戏子，然而大家都是卖本事吃饭，码农又比戏子高贵多少？
    唐湖怜悯地扫了他一眼，看年龄这人已经活了三十好几岁，连对一个职业起码的尊重都没有，可见都活进狗肚子里了。
    “他胡言乱语什么……”
    白至理气得有些坐不住，解开安全带，想要下车理论。
    唐湖伸手拍了拍经纪人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傲慢地扬起下颌：“石赛风，你是不是对自己的家底盲目自信了一点？我就算找人包养，也不找你这样家穷人丑的啊。”
    “我……”
    她没给他打断的机会，飞快地蹦出金句：“你不会以为一个男人会敲两行键盘开个公司就了不起吧？男人最重要的是恭谨柔顺，在外努力工作是理所应当的，回家体贴伺候也是分内之事，你这样能把我伺候好吗？连个代码都写不利索，bug多得跟尿不尽似的，今天晚上做梦去问问你们编程界的祖师奶奶，愿不愿意收了你这么个完蛋孙子。”
    ‘点点点点点亮亮亮……’
    ‘宿主，系统成就被你刷爆了。’
    唐湖轻咳一声没有回应w233，抿了抿泛干的唇。
    跟亲身上阵配音的演员比嘴皮子利索，是当她那些台词课白上了吗？
    “白哥，开车走吧，我饿了。”
    白至理听得惊了半晌，这才抖了抖肩膀恢复对身体的控制权：“……葫芦，根据你刚才的表现，我回头建议公关部给你营造一个究极网络喷子的人设，到时候你就天天在网上跟你那些黑子对撕，咱们打嘴仗绝不输人，而且剑走偏锋也能红一把。”
    唐湖轻佻地扬了扬眉：“就这种东西，哪怕刚才认真跟他解释我不是一个随便的人，他也不会因此高看我几分，说不定还得在背地里骂我假清高，你不觉得这么说更见效吗？”
    直接告诉他，老娘就算找人包养也不找你这么个货色，才能最大限度的激怒他们。
    而看到他气得失去理智，她就痛快了。
    “你给我站住！小贱人，你们明星就这个素质？”
    石赛风见她驱车离开，立刻将手伸进没有完全关闭的车窗里，想抓着她的头发把人揪出来。
    哪个男人被骂一通还能忍住这口气？
    白至理猛地打了下方向盘避开，吓得嗓门高了十八度：“你疯了吧，是想擦出个三长两短让我赔钱吗？碰瓷也不是这么个碰法！”
    幸好唐湖身体灵活没让他抓到，但石赛风站在刚起步的车前碰出个意外，回头找媒体一说，她作为艺人便洗不清了。
    “嘎吱——！”
    争执间，突然有刺耳的刹车声回荡在停车场上。
    一辆迈巴赫从下坡道闯进来，车型和配色均是低调沉稳，主人偏偏在车身两侧喷绘上醒目的银红色花纹，锐利而骚气。
    很好，这个登场可以打满分。
    待停稳后，才有人开了后排的车门走下来。
    李若川冰冷的视线扫过现场，大约明白情况，沉声命令：“直接撞，撞死了差多少钱，我给。”
    寒冬腊月的天气里穿着一件薄薄的丝绸衬衫作上衣，证明车主只呆在温度稳定的房间里，他的黑衬衫上还系了一条缀亮片的赤红领带，衬得肤色愈发雪白，狭长的眼睛眯起来，慵懒中夹了三分媚气。
    一眼望去，还以为是哪家夜店的牛郎下班了。

 第 65 章

    “直接撞, 撞死了差多少钱, 我给。”
    刚从夜店下班的头牌牛郎李公子, 一只手闲闲地插在裤子口袋里，径直踱步过来。
    唐湖隔着车窗看见那个全身上下写满骚包二字的男人, 愣了愣，顺手将墨镜塞进包里。
    他怎么出现了？
    以石赛风闹出的动静来看，她以为最先招来的应该是电视台的保安，不过李若川来得也巧, 正好帮忙撑撑场面。
    石赛风前一秒还在气急败坏地拦车，见有旁人闯入停车场，气势不自觉软下去：“……你谁啊？”
    “明远集团成立于上个世纪九十年代, 从建材生产转行到商业地产，最近在文化娱乐产业也有涉足，连我都不认识就敢出来撒野, 是家里没人教你规矩么？”
    李若川扬起轻蔑的微笑, 压低声音道：“我家在黄浦江旁边的那套楼盘这个月刚开售……不过你应该买不起。”
    唐湖正在解安全带准备下车, 意外被他的土豪光环扫射, 顿时觉得膝盖一疼，小声嘀咕：“你是不是欠抽，我也买不起啊！”
    谁来治治李若川这个炫富的毛病？
    就不能痛快亮相以后，简单说一句“我是正义使者, 来代表月亮打爆你的狗头”吗！
    车外, 石赛风听见明远集团的名字, 才想起来对方的身份。
    互联网和房地产之间不呛行, 他虽然也看财经新闻，但都是看看就过去了，不会特意去记住谁的脸，不过明远集团最近新开售的那个高端社区炒得比汤臣x品还贵，李公子虽然只是受邀出席的股东，也在财经版面彻底博了一把风头。
    或许换个地方，两个商人还能坐下来说几句虚伪的场面话，不过李若川实在拉得一手好仇恨，一句话就激出了他的怒火。
    石赛风拢了拢大衣，破口就骂：“姓李的，你以为自己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啊？”
    唐湖今生就没见过比闪电还快的自打脸现场，摇头叹气：“嘁，刚才还想拿钱把我砸服了，转过脸就指责别人有几个钱就了不起，这么说话不觉得脸疼吗？”
    能把放出去每一个字变成清脆嘹亮的耳光抽回在自己脸上，其实也是一种本事。
    李若川常年炫富，就不怕的就是这种指责，傲慢地侧了侧头：“我当然了不起，每周一三五加班到凌晨两点，工作绝不拖延，还不冲手下的员工发脾气，凭什么不能了不起？难道有钱是件非常可耻的事情吗？”
    卧槽，没想到你竟然有如此自信。
    石赛风被他炫了一脸，磨了磨嘴唇嘀咕：“……不就是靠你爹？”
    李若川理直气壮地反问：“我爸也认真工作，明远现在的每分利润都是我们全家一双手挣出来的，所以我们全家都特别了不起，你有什么意见吗？”
    霸道总裁的世界里不需要谦虚。
    这年头实业难做，远不如在网上动动手指便可发家那么轻松，举个例子，“@吃瓜雀仔”连夜帮唐湖做了个鬼畜视频公关就能入账几万，但不属于现实中的物质生产，最多满足了围观群众的精神需求。
    李若川他爹辛辛苦苦鼓捣五金建材发家，还出口到第三世界国家支援非洲老哥的生产建设，就应该挺直腰杆，尽情骄傲。
    “……”
    石赛风张张嘴，一句反驳的话都没说出来，末了道：“那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我拦她关你什么事？”
    唐湖在车里忍住笑意听了半天，终于推开车门走出来：“怎么不关他的事？这是我现找的金主，你过来贸然拦我的车，人家生气了呗。”
    车厢内不疾不徐地伸出一条腿，因为在剧组饿了四个多月所以比常人更纤细一些，小腿包裹在sw5050长筒靴里，脚踝处留下精巧的褶皱。
    她施施然经过石赛风身边，讥诮地吹了下手指：“虽然说有钱想睡什么样的人都易如反掌，但问题是你又没有钱，撑死了也就是个刚脱贫的水平，我找他包养也看不上你啊。”
    一个纯正的吊丝，思维方式是非常清奇且具有双重标准的，当他们没钱的时候，想的是“你不跟我睡，那你就是拜金，等我有钱了一定会跪舔”。
    如果侥幸发达了还被女人拒绝，他们的玻璃心也得不到任何好转，反而会变本加厉地仇视胆敢在他这个皇帝面前放肆的异性。
    哪怕跪着，他们都会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嫌你跪姿不够标准，总结起来不过一句话，反正不给他睡的都是婊.子。
    石赛风的公司办得不错，有能力将意淫变成现实，但这跟他是智障并不矛盾。
    李若川的出现，无异于提醒他那点家底毛都不是，对石赛风来说，杀伤力等同于有女人跟他说“就算上床了也找不到你的小兄弟在哪里”。
    要是周围没人，唐湖真敢把这句话说出来。
    但她不保证说出来以后会不会同样伤害到白哥和李若川的小心脏，于是善良地选择闭嘴。
    另一边，李若川不知道唐湖如此贴心的照顾到了现场其他男性的自尊心，注意力还放在唐湖刚才那句话上。
    噫，他是金主？
    认识这么长时间，她都没有明确表示过什么，现在上来就直接盖章，进展会不会太快了一点？
    唐湖将手轻轻搭在金主的臂弯里，换了个说辞：“希望你明白一个最简单的道理，我在节目上跟你过不去，真不是为了吸引什么人的注意力，而是发自内心的觉得你很傻.逼。”
    “你——！”
    石赛风指了指唐湖又想发作，看见李若川在旁边站着，犹豫片刻灰钻回车里，灰溜溜地倒车驶出停车场。
    他在女人面前疾声厉色不觉得丢人，可一旦让男人瞧见，就有些上不了台面。
    反正是一个女人而已，没了她难道就没有别人了吗？
    唐湖目送那辆路虎飞速离开现场，笑得像个恶毒巫婆：“临走前竟然没有放话威胁，我真是太高看这种人了。”
    “他是谁啊？”
    李若川垂下眼睛，发现她的右手还亲昵地搭在自己的手臂上，忍不住愉悦地弯起唇角……然后发现唐湖迅速松手了。
    怎么能这样呢？
    做戏不做足全套对得起你的演员身份吗！
    “连认都不认识就要撞死人家，不愧是有钱人。”她故意笑着揶揄，放开李若川，“一起录节目的客场嘉宾，在现场发病被我喷了一回，要是节目组不剪镜头的话，下个礼拜全国观众都能知道他什么德行了。”
    “我还以为是惹上什么狂热粉丝，看着就讨厌。”李若川自负地冷哼一声，“明远总部大楼就在s市，在我的地盘谁敢给你脸色看。”
    唐湖神情复杂，那一点好感度迅速被败得精光：“都打倒地主多少年了，你怎么还一副刚从大清回来的德行？”
    “……”
    李公子非法装逼且屡教不改，永远不长记性。
    不过唐湖倒很意外他会出现在这里，顿了顿又问：“你知道我今天会来演播厅？”
    李若川呵出一口淡淡的白雾，十分怨念地盯着她：“……我看到你微博发的动态说来电视台录节目，我正好在s市开会，微信上告诉你等录完节目来接你，没收到消息吗？”
    “@唐湖”这个号一般是经纪公司在打理，基本上是行程汇报和唐湖自己录的问候视频，想知道她的日程安排并不难，但发这么无聊的东西都能涨粉嗖嗖的，可见名人效应带来的好处。
    唐湖从下节目后一直没时间看手机，此刻急忙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来，微信上果然有一条未读留言。
    【我真的很有钱：节目录完了吗？我在s市，开完会去电视台接你吧，听说有家新开的分子料理餐厅不错，我预约了位置。】
    或许在霸道总裁的世界里，不存在“我去找你但你没在”的意外情况，不过幸好这次没扑个空。
    李若川看她半晌不开口，傲气地抱住手臂：“知道愧疚了？”
    “不是，这里进出的车辆都得登记，我在琢磨你怎么直接开进来的，难道把入口的拦车杆撞断了？”
    “……”
    李若川无言以对，按下濒临爆发的情绪解释：“我以前来这里录过采访，保安认识我的车……好了，可以别考虑这么实际的问题吗，回车里说话。”
    装逼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他的薄衬衫在有空调的车里还能扛住，下车就有些受不了，站了这么一会儿冻得直打哆嗦。
    “谁让你穿这么少的……”唐湖低声嘀咕，跟着坐进那辆喷绘着骚气红纹的迈巴赫里，从车门里探出脑袋冲白至理打招呼，“白哥，一起去吃饭吧。”
    “好……”
    白至理正在倒车让出通道，刚点了一次头。
    突然，在唐湖背后亮起一双幽怨的眼睛，在昏暗的车厢里散发怨气，直勾勾地望过来，让他有种贸然跟上去以后第二天就会被灌水泥扔进黄浦江的恐怖错觉。
    白至理迅速改口：“葫芦，我我我就不去了，还得跟公关部商量一下之后的通稿定位，特别忙，回酒店叫外卖吧。”
    李若川在唐湖身后露出半张脸，听见他这么回答，满意地点点头：很好，非常懂事，回头给你包个大红包。
    唐湖不想打扰他干正事，于是关上车门：“辛苦了，我等会儿就回去。”
    李若川立刻扭头，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无辜样子：“等会儿去我订的餐厅，还是你有其他特别想吃的东西？”
    “怕有记者蹲，随便找点东西吃算了……”唐湖靠在舒适的座椅上，一阵空调热风扑面而来，惬意地感叹，“上个月楚导说电影开头有个镜头不满意，让我补拍，我生生饿了三天，要是现在有奶茶喝就好了。”
    “奶茶吗？”李若川难得听她提出一回要求，立刻吩咐副驾驶位的助理，“等会儿去买奶茶……对了，你要什么口味的？”
    唐湖在剧组啃了四个多月的菜叶子，基因里对甜食的渴望在疯狂叫嚣：“原味不放糖，加一盎司百利甜酒，多加珍珠。”
    说话间，两辆车一前一后地离开停车场，分走两条路线，汇入魔都夜晚川流不息的车流之间。
    路旁的霓虹灯光芒照进车厢里，李若川貌似不经意地用余光观察她凝视窗外的侧脸，和上次见面时没有什么分别，视线下移，才发现她搭在身侧的左手有些异样。
    “你的手怎么了？”
    “哦，拍戏自己切的。”唐湖低头看了看，那两道痕迹已经形成了淡白色的伤疤，“不算明显，如果上镜有特写的话拿粉底遮一遮就看不出来吧。”
    李若川听她回答得轻描淡写，忍不住夸了句：“你都不怕疼吗？真坚强。”
    虽然她致力于一次又一次地打破他的幻想，但每次看到唐湖，他脑子里就忍不住脑补出一个坚强善良的小白花形象。
    唐湖一听这话就火大，立刻去摸化妆包里的修眉刀：“来来来，你把手伸过来让我切一刀看疼不疼，你放心，我肯定也夸你坚强。”
    李若川急忙躲开：“我只是夸你一句……”
    唐湖也没想真的把他剁了，轻笑着收回手：“只接受夸我演技好的言论，不想听其他的。”
    到底会不会夸人，难道以为闲着没事切自己手指头是很好玩的事情吗？
    不过拍戏受伤的事还没有向媒体公布，她在平常打电话的时候也没有跟李若川提起过，难怪他不知道。
    倒不是唐湖高风亮节不爱炒作，而是类似的恶性炒作太多，切个手指头特意发条微博，观众不会就此觉得她有多么敬业，说不定还以为是不小心弄伤的。
    “在适当的时候抖出来才有利于电影宣传，等成片放出来以后，在采访时提到一句这个镜头不是假血而是实拍，才是双赢。”
    她说完，挑眉看着李公子露出拒绝接受现实的表情：“怎么，觉得我连受伤都要最大化的利用，你的人生观又一次崩溃了？”
    “没有……”
    李若川心累地接受了她并不单纯善良的事实。
    半个小时后，司机开车将两人送回他长租的酒店。
    李若川工作时一般不回家，直接过来住在这里，环境倒也不比家里差，从室内望出去能看见外滩绚烂的夜景，江水静静流淌，喧闹中自有几分安静。
    唐湖刚在客厅里坐下，她要的原味奶茶加一盎司甜酒便送过来，赶紧喝了一口垫胃：“说吧，找我又是哪部电影的投资拿不准了？”
    《恋爱使者》的利润早已到账，李公子终于不用穷得去要饭了，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李若川来见她当然不是只为了吃顿饭，但听她坐下就直奔正题，沉吟片刻：“难道没事就不能找你？服务生马上送餐过来，还是先吃饭吧，你也累了一天了。”
    “我妈从小就教导我写完作业再吃饭，你赶紧说。”
    李若川被朴素的道理打动：“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选了几部明年的贺岁档片子，你有兴趣可以挑一挑，男主角找谁还没定好，有推荐吗？”
    若是从前，他不会连选演员都来过问唐湖，但她知道的内情很多，成功帮他规避掉不少污点艺人。
    比如“xx婚内出轨，过不了几天就会让记者爆出来，还卖什么粉丝向作品啊”，又比如“xx抽叶子，被朝阳群众举报就等着被封杀吧，他参演的电影肯定被剪得一个镜头都不剩”。
    唐湖一口气干了半杯奶茶：“找乔乐仪啊。”
    李若川一直没有从她哪里听过乔乐仪的黑料，见她大力推荐，忍不住追问：“你很看好他？”
    明明现在该谈生意，可他就是进入不了状态，不自觉去想些有的没的，比如她在圈子里和谁要好。
    唐湖不假思索地点头：“嗯，他的票房号召力很强，演技好，长得好看。”
    “——好看？”
    李若川听见最后两个字，单手松开脖子上那条骚气的红色亮片领带，用小动作暗示她谁才是最好看的男人。
    “二乔的脸是我最喜欢的那个样子。”唐湖将奶茶一饮而尽，陷入理智地分析状态，话不自觉多起来，“你看他的眉毛很男性化，但眼睛却很有少年感，眼尾柔软下垂，这样只要换个造型从商业片到文艺片都能驾驭，戏路宽，而且他下颌线条偏窄，上镜就显脸小，骨架不大还不溜肩，稍微练出点肌肉在镜头里就会很好看。”
    真是羡慕死她了。
    “……咳！”
    李若川按住心口，觉得那里闷着一汪淤血。
    她没听出他那句“好看？”的本意是带着质疑的反问，不是让她长篇大论地分析？
    夸一句还不算，非得一句接一句的夸才能表达出对乔乐仪外貌的认同吗！
    李公子站在窗边沉默良久，不服气地小声嘀咕：“那我呢？”
    “你又不靠脸吃饭。”唐湖费解地扫了他一眼，“今天这是怎么了？”
    “我不知道。”
    李若川慢慢走向沙发，在离她较近的地方坐下：“你是个好的合作伙伴，说拿楚鹤的女主角就能拿到，票房分析基本也没出过错。”
    唐湖把空杯子放在茶几上，舔了舔唇角：“哦，那么你是开始在意我了。”
    她的酒量不错，一盎司百利甜酒落进胃里不至于喝醉，但酒精会让神经放松下来，戒心下降，说话亦直白一些。
    李若川故意问：“为什么？”
    在认识她之前，他以为自己会感兴趣的类型是单纯柔弱的小白花，没想到最终挂在心上的却是一朵霸王花，谁不服揍谁，就算现在揍不了以后绝对也会把场子找回来。
    “因为我能帮你赚钱啊！”唐湖拍案而起，满脸写着老干部般的义正言辞，“不然你以为还能是什么？难道以为我光凭一张脸就能混下去吗？”
    李若川被她吓得差点摔到沙发底下：“不，不仅仅是这样吧……有没有可能再深入发展一点点？比如平常不要老是打电话，偶尔也视频一下？”
    求求你把我们的关系想得不纯洁一点可以吗？
    “不能，怕你把我的素颜截图发微博。”
    唐湖一脸冷漠地坐下，感受到酒精随着血液冲上头顶，又很快挥发掉：“我告诉你，朕现在正处于飞速发展期，公司要求不能传出公关许可以外的任何绯闻。你在意我是因为我有能力帮你规避掉电影市场中的一切风险，真想深入发展，就把你银.行.卡密码说出来让我自己去买水军天天上热搜，或者赶紧拿钱捧我，不然跟你没完。”
    她顿了顿，掷地有声地将最后一句话落下：“我去吃饭了。”
    气势之凶猛，好像在说“我去吃人了”。
    李若川冷不防被吼了一顿，像只无辜的鹌鹑一样愣在原地，竟然还觉得有点美滋滋。
    反正现在唐湖不会跟他传绯闻，自然也不会跟别人传绯闻，乔乐仪长得再对她胃口有什么用？
    如此一来，也放心了。
    李若川的自我感觉非常良好，不过这种迷之自信只持续了不到一周。
    七天后，唐湖结束在s市的一切工作，返回首都，李公子转眼就在微博上发现他包养的小明星跟别人秀恩爱了。
    【《娱乐主题站》话题惹争议，现场嘉宾如何回应？】
    【唐湖综艺怒回嘉宾恶言，乔乐仪英雄救美】
    【泡面男主搭档楚女郎，节目传情疑似交往！】
    李若川：“……唐湖，你这个骗子。”
    ※※※※※※※※※※※※※※※※※※※※
    李公子；一百块都不给我.jpg

 第 66 章

    《娱乐主题站》的收视率位居全国综艺节目前三甲, 每周日晚的首播约有三千余万人同时收看, 而在这期节目上, 三千万人认识了一个智障。
    舞台的聚光灯下，穿着暗红格子衬衫的男人面对镜头, 大言不惭地表态：“要是招聘女程序员，我也不考虑她的经验和专业，一般让hr先问她们有没有男朋友……”
    节目组剪掉明星团和嘉宾组情绪较为激烈的对话，却保留了整体冲突, 不至于让观众看不明白双方辩论的内容。
    而脱离综艺节目现场刻意营造出的欢快气氛，完全以旁观者的角度看待，石赛风在节目上说的话才显得格外招人厌烦。
    于是在节目播出后的第二天, 微博和各个论坛多了不少讨论的声音。
    【二缺董事长：你们看这期的《娱乐主题站》了吗？下半场那个嘉宾到底是什么来头？说的话太恶心了，而且那张脸长得就猥琐，节目组为什么要请这样的人, 生气！】
    【lililine：本女程序员实名打爆他的狗头。】
    【花伞：重点是二乔的那些话很拉好感度有没有！一直以为他在综艺上是嘻嘻哈哈的性格, 没想到还有这么正经的时候, 没有白fan他这么长时间, 这辈子值了！】
    【考试不过不改名：楼上的荞麦不要只看到你家二乔，本糖粉疯狂给葫芦打call，怼起人来还引经据典有没有，在节目上看不够的话一定要去支持她的新片[预告片链接]】
    【ofone：先别忙着讨论那个sb, 你们不觉得这两个人有奸.情吗？我觉得他们在私下交往哎！】
    【王清：+1, 两人在节目上玩游戏的时候就能看出来默契了, 对视的时候眼神也特别深情[截图][截图], 这次还一起怼人，说没一腿谁信？】
    【祝纹：不是在拍楚鹤新片的时候就好上了吗？从现场花絮就能看出来啊。】
    借着节目播出的东风，网上的讨论愈演愈烈，吃瓜群众看八卦看得目不暇接，最后分出两栋高楼，一派专扒石赛风，另一派抽丝剥茧地分析乔乐仪和唐湖的恋情。
    此时，唐湖已经回到b市租的房子里，在新片上映前最后休息几天，以便有精力参加新片的全国路演。
    而当她接到经纪人的电话时，其实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白至理的语气不算急促，证明并非什么大事：“葫芦，你看到节目播出后的舆论反应了吗？已经有网友在分析你和乔乐仪正在交往了，但比计划的时间提前太多，现在网上的讨论度还挺高。”
    唐湖以标准葛优瘫的姿势躺在上一任屋主留下来的豆袋沙发上：“……具体都讨论什么呢，你说吧，我承受得住。”
    男星的女友粉战斗力都强，见不得偶像和别人传绯闻，唐湖在拿主流奖项之前属于越级抱大腿，被喷了也可以理解，不过她就是听一听，没打算往心里去。
    《骨与魂》走的是小众文艺片路线，为了不至于让票房太难看，宣发部自然做足了工夫，打算炒作一波两位主演的绯闻，但是真人秀里两个异性表现得稍微亲密一点，都有粉丝推测两人是不是在私下交往，她和乔乐仪其实也不用买太多通稿。
    听筒里，白至理语气沉痛地解释：“鉴于那场嘴炮打得太漂亮，大部分网友想听你俩同台说相声。”
    “……咳！”
    唐湖拿了颗草莓正在吃着，立刻被呛了一下，挣扎着从沙发上爬起来。
    电影宣发部的安排是给两人来一场若有若无的高逼格绯闻，契合楚导那种“生命是一场徒劳的雪”的怅然若失感，力求装逼装得丰富立体，怎么风格一下子就跑偏了？
    不过说来也是，乔乐仪本来就不属于45度仰望天空不让眼泪流下来的忧伤性格，她也跟多愁善感不沾边，一对文艺片的男女主角根本文艺不起来。
    她咽下一口酸甜的丹东99草莓：“现在炒作节奏算是打乱了吧，公司那边怎么安排？”
    “反正也是没影儿的事，双方都不可能作出回应，不过《泡面》那边的宣发还挺开心的，觉得这种正面营销带来的关注度不错。”白至理笑声欢快，“我就是打电话告诉你一声，以后看能不能给你争取一个《相声大舞台》的常驻嘉宾资格。”
    “作为经纪人，你真是太敬业了。”
    “对了，路演的时候肯定有记者问起这件事，记得别被他们的话套进去，现在不能被抓到话柄，你先提前想想被问到以后该怎么搪塞过去，我和赵昊也商量一下，有个共同的说辞。”
    “就说是关系较好的朋友呗，难不成还跟记者解释我和二乔在拍戏时一见如故最后拜了个把子？”
    “你别说，我现在真觉得这种炒作方式不错。”
    “……还是算了，让楚导知道他选的演员气质这么毁电影，那我下次还怎么上他的戏，等《骨与魂》上映以后再放飞自我吧。”
    唐湖跟他闲扯几句才挂断电话，打开笔记本上网，搜索节目播出后的相关讨论。
    网友对于八卦的热情一如既往，讨论重点除了她和乔乐仪的恋情以外，还有庆祝鬼畜界又多了新素材的。
    “湖湖，怎么了？”
    唐母正在做家务，看见她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体贴地过来询问。
    女儿离家几个月出去拍戏，回来就瘦了一大圈，虽然在片场的时候有空就会跟她视频抱平安，但做母亲的还是放不下心。
    “没事没事。”唐湖急忙从电脑屏幕前抬头，“妈，等会儿做饭需要什么菜吗，我出去买菜。”
    “还是我去吧，你出门一趟又是戴口罩又是戴帽子的，多不方便，我平常就在家闲着，正好出去走走。”唐母从那盆草莓里挑了颗最红的送到她嘴边，“多吃点，我这几天没有活儿，正好你回来了，给你在家做好吃的。”
    她通过中介公司找了份钟点工的工作，每天上.门.服.务帮雇主做顿午饭，算上通勤时间不到三小时，倒也不累，赚不赚钱都是次要的，主要是打发时间。
    唐湖抱着母亲的腰小小地撒了会儿娇：“我不在的时候你也可以做给自己吃啊，我现在需要上镜保持形象，吃不了多少的。”
    “你不在家，我自己一个人吃饭多没意思。”唐母抬手揉了一把女儿的头顶，笑出皱纹的眼睛盛满慈爱。
    从唐母那个年代走过来的人都习惯节俭，只有孩子回家时才会做鸡做鱼，独自吃饭的时候往往凑活一顿就过去了。
    唐湖自然知道这点，严肃地思考片刻：“妈，你不能老想着我，也多考虑一下自己，平常健身美容别落下，需要钱就从卡里取，说不定真爱就在前方等着你。”
    “我都多大年纪了，说什么呢！”唐母埋怨地推了她肩膀一把，接着去擦厨房了。
    “再大的年纪也能追求真爱啊，你要喜欢二三十岁的小年轻我也不反对的。”
    唐湖笑嘻嘻打趣几句，低下头，目光重新落回到电脑屏幕前时，才变得正经起来。
    光看网上的言论，虽然也有部分脑残粉觉得她和乔乐仪传绯闻是倒贴，但整体来说她的形象还算不错，公关部那边应该还推了一把，帮她摆脱了‘杜鸢’这个角色的花瓶定位。
    不过石赛风也确实脑子有坑。
    他在《娱乐主题站》上说的那些话被人截图发微博，取了个“互联网老总炮轰女程序员”的拉仇恨标签，已经上了热门搜索。
    唐湖从话题页面点进去，发现首发这期《娱乐主题站》截图的居然是一起搞事的欢乐搭档。
    【@吃瓜雀仔：如果sb有毒，把他扔水里涮一涮够人类灭绝五回了[图片.jpg]】
    他故意挑出那些尖锐的字句截图，句句吸引仇恨，转发量有一万多条，评论区骂声一片。
    唐湖点进江雀的主页一看，发现他又在和人打嘴炮。
    【@五行祭司：男人就该有个男人的样子，女人也必须像个女人，现在娘炮男和女汉子的泛滥都是扭曲的社会风气引导出来的，所以同性恋越来越多，这种人的生理和心理都有问题，必须加以看管治疗！】
    【@吃瓜雀仔 回复：叽嘻嘻嘻，你连男人都不敢日，你才是娘炮。】
    这个“@五行祭司”是谁？
    唐湖点进用户id，发现他粉丝量不算多，但是加了vip认证，应该不是小号，认证身份为“风趣科技有限公司ceo”。
    ……石赛风？
    唐湖迅速捋清这层关系，才明白两人掐起来的原因。
    江雀第一个将节目截图挂出来，转发量最大，又顺藤摸瓜的摸出来这位老总的微博账号，自然不肯放过搞事的机会。
    石赛风的微博充斥着比真人更辣眼睛的内容，而且有不少看了这期《娱乐主题站》的人摸过来，在评论区和他展开了激情对喷。
    【@树上猫：看了节目才发现微博还有这么令人做藕的人，难道妹子程序员的工作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值一提？】
    【@五行祭司回复：女人最好的人生就是找个优秀的男人结婚生子，努力工作只是为了吸引好男人，但在找到男人前必须注重穿衣打扮，保养面容身材，三十岁以后还不结婚就废了，没有男人养的女人不值得骄傲，比野狗还可怜。】
    【@irond：呵呵，我读了这么多书就是为了不当米虫。】
    【@五行祭司回复：女博士、女研究生都又作又丑，为了小钱不顾家庭，白给我也不要。连古人都说牝鸡司晨不可取，现在生育率低下就是这帮鸡有了话语权的结果。】
    【@语过添情：繁殖癌本癌了[呕吐]】
    【@五行祭司回复：我有责任传播优良基因，常年诚招高个年轻的温柔女性生孩子，不过我才看不上你这种非处丑女。】
    唐湖一边翻石赛风的微博，一边在脑内感叹：‘唉，要是录节目的时候让他把自己的微博念一遍，还愁什么收视率啊。’
    尤其是他最新发的这条关于“先父遗传”的动态，评论区撕了一千多条，还有不断上涨的趋势。
    【@五行祭司：非处玩玩就算了，一定不能娶，女人在发生过性行为以后男性的dna就会转到她的子宫内膜细胞里，从此以后，这个女人生下的所有孩子都会带有之前性伴侣的基因，谁愿意花钱养别人的孩子？】
    ……连民科都不敢这么编。
    石赛风这人自有一套扭曲而完善的逻辑，普通人无法理解，哪怕强行辩驳，他也会甩出一句“你不赞同我，你就是非处丑女或者没钱吊丝”。
    评论区的正常人纷纷败下阵来，战斗力仍然高昂的只有江雀，两人都对撕出一百多条了。
    哪怕石赛风不招惹他，麻雀崽子都想扑腾着翅膀上去啄人一口，况且因为上次被扒皮的地铁色.狼是这家公司的员工，他煽动舆论逼风趣科技将其开除，两人早就结了不浅的梁子。
    ——这可有戏看了。
    唐湖围观了半个多小时，想着江雀估计现在正忙着敲键盘，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
    “喂，忙着呢？”
    “好久不见你都混成楚女郎了，在片场过得不错吧。”江雀的声音听起来忽远忽近，估计正在将手机夹在脖子上，“怎么还惦记着我这个贫穷的劳动人民？”
    “在本地买房的人没有资格自称劳动人民。”唐湖右手握着鼠标，划过微博页面，“看你在网上跟人掐架掐了半个多小时了，够有闲的啊。”
    江雀嗤笑一声：“不止半个小时，从昨天掐到今天了，不过你数数跟他对骂的这段时间，我涨了多少粉丝？”
    唐湖轻按f5刷新页面，每秒刷新，都能看见“@吃瓜雀仔”的粉丝数量上涨几百个。
    但相应的，石赛风的粉丝也没见少，甚至有人为了骂他而特意关注，粉丝量从开始的一万迅速增加到了六万，还有不断飙升的趋势。
    唐湖徐徐地叹了口气：“这么一来他的人气也上涨，为他人作嫁衣裳可不是你的风格。”
    “套用你们娱乐圈的一句话，黑红也是红，我能有什么办法？”江雀仍在噼里啪啦地打字，“你不去跑路演吗，天天在网上看人掐架。”
    “这两天还算有空，后天开始连续在27个城市路演。”唐湖说着将手搭在键盘上，“来来来，我也不白看，这两天不忙的话帮你撕回去，而且那天录完节目就我跟这人杠上过一回。”
    她免费住了半年江雀的房子，“@买什么买”起步期的时候虽然没有广告收入的分成，但光是帮他整理微博内容抵不会这么多房租，总要找机会还上人情。
    不过用大号下场是不可能了，就算她想公司也不让，幸好小号的人气还在，用起来更自由顺手。
    “怎么杠上，难道你们在节目里打起来了？”
    “他自己过来找我的，我也是正常反击。”唐湖看了一眼开放式厨房里的母亲，将来龙去脉小声解释一遍。
    江雀越听越开心，听筒里传出悔恨的拍桌子声：“我当时怎么就没在现场煽风点火呢……不过你不怕他找记者爆料啊？”
    唐湖冷笑：“他有证据吗？”
    但凡是个人在网上说跟她有一腿或者她被包养了，吃瓜群众就能相信？
    爆人黑料，要么有照片要么有视频，再不济也得鼓捣出一段似是而非的录音，这样才方便传播。
    唐湖后来细细查过，电视台的地下停车场只有出入口才有监控摄像头，哪怕石赛风将那天发生的事大肆传播，又能掀起多大浪花？
    江雀阴险地附和道：“没错，凡事做了以后没留下证据的事，或者做了以后不让人知道的事，都是不存在的。”
    “跟你一比，我发现自己的道德水平还是太高。”唐湖摇头叹息，接着翻看石赛风的主页，“没想到我按照他的标准是个又蠢又矫情的丑女，想想还有点小开心。”
    顺着动态一页页翻下去，她发现那天录完节目以后，石赛风在主页上at“@唐湖”追着骂了好十好几条，不过圈她大号的人太多，所以淹没在其他信息里了。
    报复的理由如此充分，还有什么借口不下场？
    “那我应该也得被拉去给杨教授电一电了，叽嘻嘻嘻。”江雀轻描淡写地解释自己的原因，“我是恶人中的恶人，不允许有其他人比我还坏，所以这就送他上天。”
    唐湖挂了电话，凝视着电脑屏幕陷入沉思，斟酌着下场发言的用词。
    石赛风的关注数量在飞速上涨，点开评论区，居然还能翻出不少支持他的留言。
    【@annie：讲得真好，男主外女主内，合理分工才能夫妻和睦，真正有智慧的好女人不会满脑子都是索取而不想着付出。】
    【@201410：幸福女人应该把心思放在家庭上，将家庭和后代经营好，比在公司里累死累活靠自己的女人活得有意义多了。】
    一个比纯金还纯的智障，竟然也有赞同者？
    然而这种人向来不是少数，如果导入w233的程序分析一下，跟上次给地铁色.狼洗白的人重合率估计还会很高。
    原因无他，石赛风鼓吹的那套现代三妻四妾的观点，的确迎合了某些人的心理需求。
    吊丝仇富，却也想变成富人，石赛风是从底层奋斗上来的，人生经历相当符合一些男人“等我有钱了我就xxxx”的梦想，他又包养了好几个小网红，自然有资格说这些话。
    反正没有结婚，哪怕同时跟几个人生孩子都不算犯法，只要砸够钱，华夏十几亿人口总有几个愿者上钩的。
    但细细分析石赛风的言论，就知道他作为一个白手起家的繁殖狂其实最痛恨底层吊丝，鄙视所有男性富豪以外的一切人类，认定种族延续靠的是有钱阶级对核心资源的掌握。
    何为核心资源？
    用他微博上的原话便是，“财富，女人，以及用我这样优质基因生出来的社会精英”。
    至于底层吊丝，是没有资格享用女人繁衍后代的。
    【@一只福禄：我就不提某些男人的这个智商了，不能只看见他说女人应该相夫教子就忍不住鼓掌欢呼，被人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还叫好呢，逻辑成谜[图片][图片]】
    不得不说，努力去理解低智商人群的思维模式非常辛苦，好在唐湖发出这条微博以后，关注这件事的粉丝也都纷纷表态。
    【@小尹：我就知道雀仔下场了葫芦一定会出现，你终于想起大明湖畔的小雀雀了！】
    【@流云教徒：哈哈哈哈，所谓觉得出了一口恶气的吊丝也是他鄙视的对象而已，还跟风蹦跶呢。】
    唐湖不如江雀有一秒十喷的能力，所以专注敌后战场，瓦解敌军的有生力量。
    看见智障上去踩一脚是每个公民应尽的责任与义务，而且，披着马甲肆意妄为真的很减压。
    况且这件事的热度还没有脱离“互联网老总怒喷女程序员”这个原始话题，只要传播开来，也是为自己的电影宣传一把，不算白费功夫。
    唐湖刷了一下午微博，直到晚上，才看见江雀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整理成一条长微博，用“@扒皮侠”又转发一遍，既方便传播，又让这件事呈辐射状火到了其他社交论坛。
    而石赛风那边，则祭出了最后的大招。
    【@五行祭司：高价悬赏@吃瓜雀仔 @一只福禄的真实信息，有意的私聊我！】
    ※※※※※※※※※※※※※※※※※※※※
    这两天为了取材四处收集直男癌言论看得眼睛要瞎掉了，我需要补偿，我需要亲亲抱抱举高高
    噫，突然好怕【哔——】老师用比特币悬赏我（嘻嘻

 第 67 章

    互联网的魅力, 在于披上马甲可以伪装成任何身份, 而这层身份又不与现实重叠, 所以给了人为所欲为的机会。
    在街头擦肩而过的陌生人，或者公司里天天打招呼的同事, 搞不好就是在网上跟你掐cp掐到天昏地暗的对家大手。
    大部分正常人不会混淆网络与现实的界限，哪怕再想知道网线那段和自己掐架的人的身份，最多也就是撂下一句“放学别走”的狠话。
    现在却有人刨根问底，想要扒下这层马甲。
    石赛风发微博悬赏两人的现实信息, 为“@一只福禄”和“@吃瓜雀仔”开出十万块的身价，境外转账付款，无须承担法律责任, 心思可谓精巧到了极致。
    唐湖一觉醒来时还不知道这件事，躺在床上摸出手机，直到看到乔乐仪小号发来的私信。
    【阿敲每天都很饿：那孙子想花钱买你的真实信息, 你注意保护好个人隐私！】
    “怎么了二乔……”
    她昏昏沉沉地眯着眼睛打字, 即将按下发送键, 才看清输入框的内容, 又赶紧一个字一个字的删掉。
    乔乐仪还不知道自己这个小号掉马了，她在两人不熟悉的时候贸然来个网友认亲多少有点套近乎的意思，所以就一直没说，现在熟悉起来反而不知道怎么开口, 干脆接着帮他保守秘密, 说不定哪天他就自己发现了。
    【一只福禄：哦？我去看看。】
    唐湖回了他的私信, 才去看石赛风发的最新动态, 打了个呵欠自言自语。
    ‘在网上和别人打嘴炮打输了就要搞人肉搜索，互联网公司的老总果然有手段……’
    石赛风估计翻遍了两人的微博都没找到照片和地理定位信息，才想掏钱买消息，再往下翻翻评论区，果然又看见一池浑水，吵得不可开交。
    【@雁形阵：骂不过就人肉，你的脸呢？】
    【@飘花：石总做得对，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说过的话付出代价，互联网不是法外之地！】
    【@无口虎头：谁让他们先嘴贱的，而且凭什么只有博主暴露了现实身份，键盘侠就能胡口乱喷？这回碰上硬钉子了吧，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
    这是“键盘侠”被黑的最惨的一回。
    两人与“@五行祭司”严格来说是一方在暗一方在明，但微博身份是石赛风自己去认证的，又不是她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暴露的身份。
    不过一听支持者义正辞严的用词，还以为石赛风是什么正义使者，来代表月亮消灭两个互联网喷子了，哪怕他们就是石赛风眼里需要消灭的低素质吊丝，也能发自内心的维护这位逆袭上位的有钱人。
    慕强心理，每个人都有。
    唐湖看了一会儿手机才从床上爬起来洗漱，素着一张脸刷牙，心底波澜不惊。
    w233自动启动，在她视网膜上投射微博上石赛风和其支持者的谩骂留言：‘宿主，为了保证金句的顺利产出，我有责任提醒你事态的严峻性，相信身份暴露后会给你带来严重的名誉损失，你就不紧张吗？’
    如果粉丝发现当红小花的另一重身份是互联网喷子，而且还颇有人气，那舆论会作何反应？
    唐湖神情萎靡地又打了个呵欠：‘有什么可紧张的，难道我用小号完成的任务说的话就这么见不得光吗？不过再见不得光，平均每条阅读量也有几十万了。’
    ‘宿主，我并非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难道我喷他还喷错了？别说换马甲掐架，就是大号出镜也不慌，只要营销策略得当，说不定还能再火一把，直接就成《相声大舞台》的主咖了。’
    哪个网民没打过嘴炮啊？
    网络马甲给人带来安全感，一旦被脱掉这层皮，再会高谈阔论的键盘侠都有种被扒掉衣服游街示众的错觉。
    前提是，本人也觉得那些在网上说过的话，没脸在现实里重复一遍。
    举个例子，那些在地铁骚扰事件下为色.狼千方百计洗地的人，在现实中决计不敢将真实想法诉诸于口，但唐湖既然敢在网上把这种人揪出来花式嘲讽，自然在现实中也不怕什么。
    不过没必要的时候，她也不会蠢到为了争口气而主动掉马。
    唐湖洗漱完毕，又看了一眼w233的投影画面，发现石赛风发了新内容。
    【@五行祭司：呵呵，有人私信我@吃瓜雀仔的照片了[图片]】
    “@一只福禄”从未在网上暴露过任何现实中的信息，连照片都没有一张，只有江雀才知道她现实中是干什么的，石赛风想查也无从查起，但江雀不同。
    他开了个互联网公司，专做营销公关这方面的业务，难免在圈内聚会时留下几张照片。
    现在被转发出来的这张，估计就是网络大v聚会时留下的，背景是昏暗的ktv包厢，有个少年坐在角落里低头喝橘子汽水，安静的垂下长睫毛，光看侧脸就能认出是江雀本尊。
    不过这条挂人的微博下，居然多出几条画风清奇的评论。
    【@victor：卧槽，那个在网上逮谁喷谁的雀仔居然长得这么纯良？】
    【@螃总：赶紧右键收藏当屏保了。】
    有多少人舔屏都是次要的，事态却是真的严重，唐湖赶紧给江雀打了个电话，片刻后才被他接听。
    “姓石的出钱悬赏你的三次元信息，有人发你真实照片看，知道吗？”
    “叽嘻嘻嘻，我看到了，那张拍的还不错，不过没有抓住我的神.韵。”
    江雀气定神闲地回答，完全没有被挂墙头的紧张感。
    他一笑就显得邪气四溢，配上淡淡的黑眼圈长得跟只小浣熊似的，那张照片把他拍得太过乖巧，完全没有体现出本尊搞事王的性格。
    他停顿片刻又商量：“既然我都暴露了，要不把你的信息卖给石赛风，回头咱俩对半分十万块。”
    “滚。”唐湖若有所思地坐在餐桌旁，“你好歹也紧张一下，掐过那么多人，万一有谁怀恨在心把你揪出来揍一顿怎么办？……你在那边干什么呢？”
    听筒传出不断传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像在咬什么东西。
    “哦，我突然想念自己创业期经常吃的油酥烧饼，一大早就从我花了六百多万的房子里爬起来，然后开着我刚提的新车过来买了。”江雀炫富完毕，咬下一口烧饼，突然发出含糊的冷笑，“……真人pk，胜者为王，我怕过谁？”
    别说石赛风挂他照片，就是挂他裸.照又有什么的？
    先觉得自己见不得人，旁人才会对你指指点点，要是摆出“你刚从山沟沟里出来啊这么少见多怪”的理直气壮，以大部分人薄弱的自信，反而会产生自我怀疑。
    唐湖烧开水泡了一碗干果麦片粥，拿勺子慢慢搅动：“你不担心就行，被群嘲了就想靠人肉打击反对声音最大的id，手段够low的。”
    “不不不，话不能这么说，允许我用手段，自然也要允许别人用。”江雀笑嘻嘻的，并不介意被人用恶意方式打击，“他要是按规矩来，我还觉得难办呢。”
    在网上打嘴炮怂了就搞人肉？
    手段听起来是很下作，不过双方都撕起来了还搞什么五讲四美三热爱，又不是讲究体育精神的竞技赛，难道撕比也有基本法要遵守吗？
    本质互怼的游戏，自然怎么狠怎么来，只希望最后输的那个不要哭得太难看。
    唐湖听他的语气中透出隐隐兴奋，放下勺子追问：“你打算怎么回击？”
    江雀不反对别人进行打击报复，沉吟片刻：“……真要杀了他倒也不难，但喷不过就灭口，不符合本人的行事风格。”
    对手无所顾忌，他才没有顾虑。
    唐湖立刻打断：“等等，杀了他明明才是最难的事情的吧！”
    “哦，是吗？”
    江雀怔了片刻，也觉得自己失言，急忙用笑声掩饰过去：“叽嘻嘻嘻……”
    “别笑，你现在一笑我就想报警。”唐湖找来蓝牙耳机挂在耳朵上，腾出手狠狠塞了一口麦片，“我总觉得石赛风这么大张旗鼓的挂人还有别的目的……你那里有什么消息吗？”
    “我也觉得不对劲，他作为一个傻.逼太理直气壮了，根本不介意这件事对公司形象造成的负面影响，不过我做娱乐营销，对网络科技公司的动态并不了解，最多也就是知道微博又封了谁的号。”江雀惆怅地低下声音，“稍等，我去查查。”
    正常人毕竟是大多数，在那些歧视性极强的言论下一人喷一条都够了，石赛风却选择用“悬赏不同观点的网友的个人信息”的方式让事态进一步扩散，而且至今评论区都是开放的。
    难道真的只是金钱带来的自信心爆棚，被骂得狗血淋头都无所畏惧？
    “我也查一下。”
    唐湖保持着电话畅通，用w233登入网络，搜索与石赛风相关的一切信息，视网膜上铺天盖地的充斥着文字图片。
    过了几分钟，两个人的声音通过电波交汇在一处——
    “风趣科技正在准备上市。”
    “他的公司快上市了。”
    唐湖的眼睛虚望着前方，读出系统弹窗里的资料：“风趣科技在全国所有互联网公司中排名三四十左右，旗下最能赚钱的是一款视频应用软件‘赛tv’，让用户自主发布娱乐短视频，定位和快手差不多，符合现在的碎片化娱乐趋势，挺能赚钱的。”
    如此一来，ceo在网上和网友对喷的行为就说得通了。
    他为了给风趣科技公司的上市铺路，在不惜一切地炒热度，哪怕风评不好，带来的关注人气却是实打实的。
    石赛风选择上《娱乐主题站》，估计也是为了给公司上市做营销准备，但节目的宣传重点毕竟是电影，他无法引起太大关注。
    而因为节目言论被人截图而和网友起争执的做法，却让这起事件从“娱乐节目的惊人言论”变成“风趣科技ceo人肉网友”。
    前者是在给电影涨热度，后者则是将这种热度变成自己的，而且效果异常显著，短短时间里，“@五行祭司”的粉丝都奔着十万大关去了。
    江雀赞叹：“这种自黑的炒作手段在娱乐圈屡见不鲜，石赛风甚至连热搜都不用买，这几天的头版头条都是他的，计划不错。”
    唐湖慢慢吃完早餐，补充道：“而且这类营销的见效很快。”
    赚钱需要天时地利人和，而在天地人之间最没用的，便是道德。
    “他赚的那些钱一分都落不到我的口袋里，我可不想白给人当枪使，这梁子结大了，朋友，抄家伙吧。”江雀轻笑一声，才想起有什么不妥，“不行，你明天要出去路演，不如退出圈子跟我学掐架多好。”
    “不退圈也行啊。”唐湖无意识地用勺子敲着空碗，“说正事，这种炒作手段虽然好用，但我看过那么多负面营销的例子，都是自身没什么本事的艺人才会用，积累第一波热度后迅速洗白上岸，没人会一直在泥水里扑腾。”
    有演技的演员，哪个不想吹爆自己的演技？
    只有连最基础的本职工作都做不到的流量明星，才靠不断买热搜赚人气，吹敬业吹戏痴，就是不肯回应一下为什么拍不好戏。
    同理可得，如果风趣科技真像x讯x里那么强势，需要在上市前让老总拉仇恨炒作吗？
    “哦，你是觉得他的公司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光彩？”江雀来了兴致，大清早也精神十足，“我去仔细查查。”
    ……
    风趣科技公司，ceo办公室。
    石赛风低头刷了下手机，微博应用界面立刻多了不少未读消息，其中转发量最高的那条，来自他最看不顺眼的人。
    【@一只福禄：男人三十早.泄，四十阳.痿，五十岁就成了活太监，不知道你现在处于哪个阶段？//@五行祭司：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越老的女人越不能娶。】
    自从《娱乐主题站》播出后，骂他的人越来越多，哪怕他全天泡在网上也回复不过来，只好挑人气最高的用户杀鸡儆猴。
    其中一个“@吃瓜雀仔”已经扒出来了，不过只有照片，另一个人还没有影子，但不管怎么说，他的目的达到了。
    “……不是想骂老子吗？”
    石赛风有恃无恐地冷笑一声，手边放着秘书送来的app在市场的占比数据报表。
    节目上那些话是他的真实想法，无心说出来以后遭到这么多人反对，倒让他很意外。
    不过石赛风是最早接触互联网草根娱乐的那批人，自身有过硬的技术，又了解市场需求，哪怕被骂，也迅速调整了思路，推出一场成功的反向炒作。
    他一边在网上畅所欲言输出价值观，顺手就帮公司火了一把，况且能在即将饱和的市场挖掘出一桶金子，当然有稳固人气的独特方式。
    风趣科技旗下的“赛tv”app下载量增加，这个月还没过完，下载量就已经超过了上个月的总量，一下子抢走不少快x抖x的市场份额。
    至于舆论反对？
    舆论算个屁，还不是两三天就过去了！
    网民们的忘性永远比记性大，别说像他这种在节目上发表真实感想的，就是娱乐圈出轨嫖.娼的那几个男明星，只要背后有人脉手里有资源，上两期综艺节目，不就把流失的人气赚回来了？
    再看网上，“@一只福禄”这几天没有更新动态，似乎完全不敢回应了，灰溜溜的缩到了角落里。
    石赛风的手机在掌心转了一圈，默默计算这次的营销能让他的公司增值多少。
    他用从吊丝身上赚的钱，抢吊丝的老婆，还能让吊丝心甘情愿的帮他说话，这才叫本事。
    钱是他的自信来源，而这份自信，持续到他看到那条转发破三万的热门微博为止。
    【@扒皮侠：“14岁孕妇主播”，“三年血赚死刑不亏”，赛tv小视频的尺度还能不能再大点？[截图][截图]】
    ……
    另一厢，唐湖的路演活动渐渐步入尾声。
    路演对院线排片率有一定影响，她和宣传组半个月跑了27个城市，《泡面兄弟》的最终票房不会太难看，甚至能比她预料中的多一亿左右。
    究其原因，唐湖在《娱乐主题站》的表现应该能起到一部分作用，彻底为自己刷了一把好感度，哪怕‘杜鸢’这个酱油女主的人设不讨喜，她的观众缘也还算不错。
    不过到底是个商业片的配角，角色身上没担什么剧情线，看不出演员的演技究竟在什么地方，一般人只是觉得她漂亮而已。
    唐湖急需一部有深度的作品证明自己，等待飞机起飞返回b市时，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手机。
    忙得没精力没有关注石赛风后来如何，只能确定，得罪了江雀以后的下场不会太好看。
    唐湖先给江雀发了条微信询问，见对方没有回复，才想起可以直接上微博搜索。
    【@阿鱼网络资讯：赛tv短视频内容涉嫌暴力和未成年人色.情等多项违禁内容，已被有关部门责令整改[新闻链接]】
    【@互联网速报：依据相关规定，x电总局责令风趣科技立即采取整改措施，清除有问题的视频内容，在整改完毕之前赛tv将从各大应用市场下线。】
    ……这是什么情况？
    唐湖争分夺秒地恶补这些天自己错过的内容，微信里，江雀也回了信息。
    【江雀：叽嘻嘻嘻，石赛风现在忙着自查呢，你看微博，应该比我说的清楚。】
    【一口湖：我刚看到，这几天你都干什么了？】
    前几天老总还在微博上大放厥词，怎么一转眼公司都被查得掉底了？
    【江雀：赛tv起步的时候从x手那里抢了不少市场，想要快速吸引人气，当然要打点吸睛的擦边球。那个app有独特算法，只在午夜11点到凌晨3点向特定用户推送比较吸引眼球的信息，白天搜不出来，我看了一下，大多是标题党加擦线内容。我顺手发出来，但风趣科技的竞争对手那么多，肯定有人不想放过这个抢市场的机会，直接举报了呗。】
    石赛风和民间大v互喷多少条，都是小打小闹的网友对骂，他踩着“@吃瓜雀仔”和全网正常人带来的热度敛财，一旦涉及金钱和市场，自然有竞争对手等鱼上钩。
    一个能在节目上公然发表歧视言论的老总，会明白什么叫竞争的底线吗？
    他们只会不断测试民众的底线，然后在越线的边缘反复试探。
    恶性营销在短时间内的确会带来效益，只要知名度提升，总有不介意的用户去尝试这款app，但有些手段使的太过，一定会反噬。
    得罪大佬，说不定还能通过认干爹扳回一局，得罪了市场，谁来保他？
    千言万语不过汇成一句最简单的话，想赚别人的钱，就不能把用户当傻子。
    唐湖又翻了翻微博，查看舆论的后续反应。
    【@b市人不知道的本地事：风趣科技公司大门今早发现遭人用红漆涂鸦诗句，“石打青流溪，总是凄凉意，煞为不解语，笔走人独立”，监控录像没有拍下作案者的身影[现场图片]】
    好一首“石总煞笔”的藏头诗。
    江雀在上次挂地铁色.狼的时候，顺手曝光了风趣科技的公司地址，哪怕他不曝，打开百度地图就能搜出来那家公司的位置，所以不算什么秘密。
    只是不知道到底是谁这么闲得慌？
    “哈……”
    唐湖坐在座位上努力压抑笑声，并深深鄙视自己幸灾乐祸的心态，不过她又不知道凶手的具体信息，想报警也无能为力啊。
    只好强烈谴责这种行为，并坚决反对把今年的“首都十佳市民”颁给这位诗人了。

 第 68 章

    “笑什么呢？”
    乔乐仪坐在旁边, 听见她极力忍耐的笑声, 侧头飞来好奇的目光。
    唐湖挪了下手机, 将那条风趣科技公司大门被涂鸦的微博亮给他看：“就上次录节目的那个石赛风，这几天好像一直在网上和别人对骂, 不过家底也被扒得精光了。”
    他的小号能看到“@一只福禄”的转发，应该也在关注这件事，所以无须说得太详细。
    乔乐仪扫了一眼那条图文并茂的动态, 突然愣住。
    随即才摆出一副文艺青年的样子点评：“好一首五言绝句，深刻解读了当今这个浮躁的社会下的真相。”
    虽然一看就是自动作诗机写出来的。
    “他活该, 想蹭我的热度，也得看有没有这个本事。”
    唐湖阴险地收回手机，埋头补上工作期间错过的好戏。
    她忙于新片路演，“@一只福禄”不得不退出战斗第一线，不过真正的舆论风向, 从来不是靠一两个有关注度的微博大v就能盖棺定论的。
    石赛风的app用违规内容吸引流量底子本身就不干净, “赛tv”app一到半夜就会出现顶着“激萌幼.女”、“逼小萝莉哭着叫爸爸”之类标题的视频，用词之大胆，让uc新闻部看了都足以羞愧自尽。
    之前侥幸没被查出来, 所以才尝到甜头，类似的招数一用再用。
    营销是个方便的手段, 能让一样有价值的东西以最快速度闯入目标用户的眼中，但恶性营销不同, 一旦翻船, 自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在江雀的几条爆料微博里, 光是“@扒皮侠”的评论区就已经骂出了两万多条留言。
    【@舒厂：之前那个地铁色.狼也是风趣科技的吧，被揪出来还敢狡辩，看到ceo在节目上说的那些话就明白了，真是什么老板找什么员工，破公司今天倒闭了吗？】
    【@刘挠挠：赛tv上还有小女孩洗澡的视频，这种东西都不审核一下吗？】
    【@loan：没玩过这个app，但看见截图里出现“三年起步最高死刑”完全不觉得有多好笑，哪怕内容没有问题也讨厌这种标题党，看了就想吐。】
    【@皮皮皮：话不能这么说，三年起步就是玩个梗而已，圈子里很常见的。】
    夹在一排冷嘲热讽的留言里，竟然还能找到洗地的人？
    不过他们也不一定是收了风趣公司的钱，而是发自内心的认为只是在玩个梗。
    看见一个小女孩长得漂亮，某些网友便可以肆无忌惮地说出“三年起步最高死刑”，意为打算上去强x，又顾忌到承担法律责任，所以这么提醒自己一句强x需要判多少年。
    究其源头，要追溯到那句流传甚广的话：“喜欢就去强x，表白有什么用，大不了蹲监狱，你连坐牢都不敢还敢说爱她？”
    如果说“三年起步”还算是让人不快的调侃，但衍生出的“三年血赚，死刑不亏”，就是赤.裸裸的恶意了。
    赛tv敢打这种未成年人的擦边球，足以证明潜在的用户市场有多大，这类人从来不觉得说出堂而皇之的骚扰言论有什么不妥，只会觉得自己很幽默。
    幽默？
    连坐牢都不敢，还敢玩这种下三路梗？
    唐湖刚想把这种幽默的人挂一波出来涨涨热度，发现江雀已经先这么干了，只能转发一下壮壮声势，又在微信上回复他的消息。
    【一口湖：终于补上了这几天的新闻，感觉自己以前都活在山沟沟里，石大总裁现在还狂吗？】
    【江雀：正忙着删微博呢，昨天见他连着删了三百多条，笑死我了，不过我都截图留念了，回头可以再掐一次，不就是想炒作吗，接着来啊！】
    打蛇要打七寸，脸皮比城墙拐弯还厚的商人被骂几句不疼不痒，可一旦涉及到资本，就再也不敢嚣张了。
    之前石赛风就节目上的性别歧视言论和网友互撕出八百条都无所畏惧，直到赛tv被勒令整改才消停，ceo虽然硬挺着没道歉，却灰溜溜的把发过的那些歧视言论逐一删除。
    越是请水军控评，越会激起反向效果，他现在连评论区都不敢开放。
    说到底，都是自己作的。
    【一口湖：飞机马上起飞，我要关机了，请为了正义事业战斗的同志在前线继续坚持，我方增援在赶完路演后马上就到。】
    【江雀：你才为了正义事业战斗，我都这么辛苦的搜罗证据做长微博了，你怎么还骂人呢？】
    唐湖捧着手机一愣，迅速换了个形容词：“好吧，为了搞事而战斗。”
    他们这么折腾了一场，算行侠仗义吗？
    石赛风仗着百亿身家，哪怕普通人对歧视言论不满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但这个社会有重重规则限制，注定不会让所有人都为所欲为，所以嚣张的老总尝到了为所欲为的后果。
    尽管唐湖是这件事的推手，却没有那么高的觉悟，也不觉得在网上打打嘴炮是多么伟大的成就，正义使者之类的身份还是担不起。
    就像江雀说的，尽情搞事，莫问前程。
    【江雀：“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你该多读读书了。】
    【一口湖：卧槽，文化人文化人.jpg】
    唐湖关了手机，突然有种被点拨的透彻感。
    既然善与恶的界限并不明显，还考虑那么多干什么？
    她不是善人，但也不想让跳梁小丑出来现眼，如果抱着这个打算，就要比他们更会使坏，更会耍手段，一起在坭坑里打滚厮杀，把他们摁死在里面，然后再自己爬上来。
    这一年航空飞行还不允许使用手机，正好给了《泡面兄弟》剧组的休息时间。
    唐湖感觉再想下去就要出家了，于是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争分夺秒地补觉，没多久便进入梦乡。
    而在她身边，乔乐仪闭目假寐了片刻，突然睁开眼睛。
    “福禄……？”
    他低声喃喃，凝视着唐湖的侧脸。
    微博的产品经理向来脑子有坑，app也做得一版比一版丑，在这个时间，微博app的个人首页最上方还会显示用户id，不久后的新版本才取消。
    刚才唐湖拿手机给他看微博时，乔乐仪不经意扫了眼，最先看到的不是藏头诗，而是顶栏那个熟悉的id。
    ——那不是“@一只福禄”吗！
    唐湖就是福禄？
    明星娱乐大众，自己又不是没有娱乐需求，不过为了方便通常不用认证过的id，以免给什么消息手滑点赞被人截图。
    乔乐仪自己就有个“@阿敲每天都很饿”的小号，梦想是哪天写出一条转发破万的段子转行去当网红，尽管以现在的转评量来看，这个梦想还很遥远。
    他在小号上发烂段子发得起劲儿，自然也允许别人披着马甲，却没想到聊得开心的“@一只福禄”就是平常在剧组里一起演戏的搭档。
    是了，两个人的名字听起来就很相似，他只是从来没考虑过网友就在身边的可能性。
    “呃……葫芦？”
    乔乐仪欲言又止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最终选择沉默。
    如果让唐湖知道她的小号暴露了，那不是很尴尬吗！以后两个人还怎么愉快的一起掉节操？
    乔乐仪还在纠结，发现唐湖已经完全睡着了。
    她放松后无法控制身体动作，正好又坐在靠窗位置，脑袋便低垂下来，执着地一下下撞着玻璃。
    “砰……砰……！”
    唐湖每天六点起床跟剧组一起跑院线宣传，又得穿着高跟鞋，体力消耗比他还大，脑袋在玻璃上撞了几下都没醒。
    “旅行枕呢？”
    乔乐仪压低声音询问她的助理，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艺人出门往往都做了全套准备，从耳塞到遮光眼罩一应俱全，足以在狭窄的经济舱座位里睡得舒服。
    助理面露难色：“今天出门时走得急，落在酒店了。”
    乔乐仪叹了口气，盯着不断拿脑袋撞玻璃的唐湖看了半天，拿出自己的旅行枕。
    他轻柔地抬起唐湖的脑袋，没有吵醒她，然后眼疾手快地把旅行枕套在她的脖子上，随即缓缓松开，手速堪比兽医往烈犬的嘴里塞药。
    一路无话。
    两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在首都机场，唐湖察觉到震动才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脖子上多了个u型枕。
    “……你的？”
    她揉着太阳穴，去看旁边的乔乐仪。
    乔乐仪活动着僵硬的脖子：“你刚才睡着了，一直拿脑袋撞玻璃，我就给你找了个枕头。”
    ——网友明明在面前却不能认亲，偶像包袱果然累死人，不知道这么示好，“@一只福禄”能不能多转发他几条烂段子？
    唐湖取下u型枕还给他：“谢了。”
    ——想不到二乔这么体贴，回头一定多转发烂段子助他早日当上网红，不过“@阿敲”应该不会知道原因吧？
    两个人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掉马，心照不宣地走下客机，虽然思维已经跑偏，想的事情却诡异地重合在一起。
    《泡面兄弟》首映礼在b市举行，为了扩大宣传范围，剧组优先去了南方城市，b市成为路演最后一站，顺便争取一波票房回暖。
    演员们从吃饭到化妆都是在路上解决的，到了目的地，便歇都不能歇地跑上当地的六七个电影院，所以路演是个体力活，光是对观众保持热情的笑容，都能消耗几百卡路里。
    哪怕她非常感谢愿意掏钱支持票房的观众，笑多了也觉得疲惫。
    唐湖坐在保姆车里化妆，照了照镜子，发现脸上看不出疲惫才走下车。
    明远影业的院线也在宣传范围内，今天剧组的运气不错，路上没遇到堵车，抵达时正好能赶上开场表演。
    偌大的放映厅里，一行明明疲惫至极却还要保持光鲜的明星走入室内，站在台前冲观众席上的挥手问候。
    “非常感谢各位对《泡面兄弟》的支持，我是导演费舟……”
    费导将无线话筒凑到唇边，说着已经重复了近百次的开场白。
    唐湖听得都快背下来了，冲观众席微微欠身。
    放映厅的年轻人居多，登时点燃热烈的气氛，又到了提问互动环节。
    这种活动没有事先彩排，问什么怪问题的观众都有，全看演员的临场发挥能力撑场子。
    有个抽到提问资格的女观众站起来：“我想请问乔乐仪，如果你要在一个无人岛上待十年，只能选一个人陪着，你会选择安安还是唐湖？”
    妹子，你挺会问的。
    费导是个成熟的商业片导演，对时下卖座的元素了若指掌，剧情中乔乐仪和安铭圣的好哥们的人设本来就容易促进同人产出，只要乔乐仪说选择安安，气氛将往gay里gay气的方向一去不复回。
    如果选择唐湖……两人之前还传过绯闻，旁边就是跟拍的媒体，写成新闻后指不定会用什么标题，要是《骨与魂》要用的炒作方式在这里提前透支人气，双方的经纪公司和电影宣发都得头疼一阵。
    乔乐仪不愧是在各个阴险记者下走过好几遭的老油条，身经百战见多识广，闻言淡定一笑开始撩粉：“……我想选择你可以吗？”
    “噢噢噢——！”
    台下的观众一片激动。
    这个问题就这么糊弄过去了，话筒移交到其他人手上，居然是个男粉。
    “请问唐湖，你正在和乔乐仪交往吗？”
    全场寂静。
    “……”
    唐湖正在从助理的手中接过话筒，闻言差点把东西摔在地上。
    出席了近百场路演会，当然有粉丝专门向她提问，但哪怕是男粉也不会问太直白的问题，最多想打听到她喜欢什么类型的男人。
    在一片寂静间，观众席前排突然传来冷静的男中音。
    “……没有。”
    声音不大不小，穿透喧闹的人群，直直落入唐湖耳中。
    说话的男人坐在第一排角落，穿着黑色高领毛衣，大号口罩把脸遮得严严实实，眼角的皮肤略薄一些，所以透出极淡的红色。
    唐湖下意识向声源望去，一眼认出那个人是李若川。
    ——几天不见，你还学会抢答了？
    现场观众没有认出他的身份，将注意力重新放在大荧幕前的明星团身上。
    唐湖迅速调整心情，向观众解释：“没有没有，我和乔老师只是合作过一段时间，他是个非常优秀的演员，我在他身上学到很多东西。”
    比如在半夜偷偷点夜宵吃后如何毁尸灭迹，第二天面对经纪人的盘问还要装出一副完美的无辜模样。
    提问的观众收获了万金油回答，明显很不满意，举着话筒又想追问。
    不过电影已经开场，路演团队便借口离开放映厅，前往休息室稍作准备，半个小时后另一个厅的电影播完，他们要在出字幕的时候进去开始下一场。
    唐湖在飞机上没睡够，不过还得给海报签名，于是在休息室里一边打呵欠一边下笔不停地写名字。
    一百多张海报终于签完，她赶紧靠墙闭上眼睛休息，省得太过劳累导致脑子跟不上，说错了话。
    助理突然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唐姐，外面有人想见你。”
    唐湖的神态状若梦游：“……就说我现在很忙，有合影需求务必等到活动结束。”
    “你哪儿忙了？”
    下一刻，李若川抱着手臂出现在门口，戳穿她不走心的谎言。
    唐湖听见熟悉的声音睁开眼睛，仿佛一个欺骗女友说加班其实在和别人约会的渣男，满脸尴尬：“咳，我还以为是粉丝或者记者，现在状态不好，怕被人套话。”
    “就像刚才那样？”李若川反手关上休息室的门，顺便摘下口罩，视线幽怨，“……你不是说不传绯闻吗？”
    他的确有幽怨的理由。
    越漂亮的女人果然越会骗人，唐湖信誓旦旦的保证不传绯闻，结果转脸就在综艺节目上跟乔乐仪愉快搭档，各大论坛都在深扒他们是不是有一腿。
    而且他好不容易抽出时间来影院看场电影，结果今天的每场《泡面兄弟》上座率都高得吓人，只能买到第一排最角落的座位，直到有人进来，才知道所有场次都包含了路演。
    真是倒霉到家了。
    唐湖拍着桌子上的一摞海报抗议：“你以为我想传啊？”
    “与未来影帝公布恋情，全网祝福，粉丝惊呼被喂了一嘴狗粮”……这样的情节还是去梦里找吧，梦里什么都有。
    现实中，除非郭x纲高调宣布爱上于x，年轻明星敢秀恩爱往往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最常见的倒是粉丝宣布脱坑回踩，让明星迅速糊透地心。
    君不见某流量小生宣布有女友后多少人哭喊着脱粉，哪怕唐湖不打算走流量路线，也得珍惜来之不易的一点观众缘。
    李若川又被吼了一顿，迎光看见她眼下的一线青痕，表情变得柔软起来：“忙完最近的工作就没什么事了吧，我听说楚鹤不是那种喜欢上宣传的导演，应该不会强拉着你在各个城市奔波。”
    “嗯，干完这票就能回老家过年了。”
    唐湖脱口而出，才发现这句话不吉利，赶紧换了话题：“之前上的《娱乐主题站》在网上传播度很广，石赛风说的那些话连带让电影都火了一把，最终票房应该会比我之前估计的好一点。”
    “风趣科技？”李若川同样想起这个人，唇角飞快掠过不屑的冷笑，“我听说这家公司正在筹备上市，不过前几天出了点事情，公司市值缩水，招股书好像也有问题，现在上市计划流产了。”
    ceo连自己一团乌糟的烂底子都没收拾干净，还想上市？
    唐湖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幸灾乐祸的机会，拿起签字笔在指尖转了一下：“真是个好消息。”
    想了片刻，她又提醒：“对了，既然风趣科技的市值缩水，你要不要趁机挖个墙角？”
    “挖走他们的程序员？”
    “你要是有兴趣，可以拉个团队自己搭视频网站，砸钱投几部娱乐综艺和大制作网剧出来，我包你不会赔本。”
    互联网娱乐，将是未来娱乐产业的重头。
    此时，网络剧还是小成本雷剧的代名词，网络综艺节目也屈指可数，但哪怕是芒菓tv这种后起之秀，都能在近乎饱和的市场里分到一杯羹。
    不提《华夏有嘻哈》这样火爆全网的现象级自制综艺，《黑夜追凶》作为良心网剧点击率也能破40亿，可见市场广阔。
    唐湖有想法，只是苦于没多少钱才不能搞大范围投资，但李若川有资金，只要耐心淘几个好剧本，打造互联网娱乐链，还愁什么赚不到钱？
    李若川单手撑在面前的桌子上，认真听完她的想法：“建议很好，但是明远还没有在电影市场站稳，所以我目前只做电影。”
    “哦？”唐湖意外地扬了扬眉，“我好像对你的认知出现偏差了。”
    李若川压低身体将她笼罩在自己的身影里，好奇地追问：“什么偏差？”
    唐湖将签字笔的笔帽盖回去：“一直以为你是个纯正的商人，虽然平时不计较，但关乎钱的事情从来没含糊过，这次应该也会对抢占互联网娱乐很感兴趣，因为能赚钱。”
    “钱当然是要赚的，不过逐二兔不得一兔，既然决定在电影市场扎根，就要投入一切精力，不能再分心考虑其他。”
    李若川望着她深邃的漆黑瞳孔补充：“我只要选定一个目标，就不会轻易改变的。”

 第 69 章

    “我只要选定一个目标, 就不会轻易改变的。”
    李若川说完低头, 狭长的眼瞳在阴影中睁开, 看起来像个强势的霸道总裁：“你比我想象的还有能力，只要是你说的片子类型, 我都有兴趣投资，但互联网这方面已经超出了明远的业务范围，如果分心，我很难保证公司在电影方面的正常投入。”
    什么像, 他本来就是霸道总裁！
    每天从五百平米的大床上醒来，全身都是资本主义的腐朽堕落气息，最头疼的事情就是公司如何能以a股上市, 还有钱太多了不知道该怎么花。
    但总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手底下还有一群员工要吃要喝，所以每笔钱都用的务必谨慎。
    唐湖抬眼, 却只看见他身上透出的那份专注, 心神突然晃了晃, 缓缓点头：“你的顾虑有道理, 现在的确不适合扩大投资范围，万一资金链断裂就得不偿失了。”
    做互联网娱乐，只要有好想法随时都能启动项目，不用考虑旺季淡季, 电影市场则不同, 错过一部有可能斩获十亿票房的好剧本, 或者宣发定位不符合市场期待, 可能今年的盈利报表上就没这家公司什么事儿了。
    没想到李若川日常炫富炫得跟得了失心疯一样，本质却很清醒。
    看见发财机会就一拥而上的人很多，譬如炒股，那些至今还被套牢在股市里的散户当初也是觉得能赚钱，但唯有真正理智的人，才能在面对未知的巨大诱惑时坚定不移，先考虑这张大饼自己能不能完全吃下去。
    “生气了？”
    李若川听她刚才说了那么多劝自己投资，现在轻易改口，反倒犹豫起来：“我不是想拒绝你，你之前所有的建议都很有用，这次也不是故意去反对……虽然明远自己搭新网站虽然不可能，但我可以像你说的那样投资几部网剧试试水，给你分红，你要是想演主角也没问题。”
    他做电影投资调研时向来参考唐湖的建议，很少反驳她什么，现在拒绝，有些担心她会生气。
    况且以他对唐湖的感兴趣程度，哪怕不为赚钱，也完全可以拿出一笔钱专门投资她想做的项目，赔了都不要紧。
    这才叫任性。
    唐湖懒懒地歪头：“我提醒一句，你没兴趣就算了，有什么可生气的？”
    “诶？”李若川无辜地眨了下眼睛，“我以为你想演这类制作，再说被拒绝了不是都会生气，需要哄一哄的吗？”
    唐湖白他一眼：“我连电视剧的本子都不太愿意接，为什么要去演网剧？而且这有什么可哄的？”
    各大公众号和情感博主最擅长传播毒鸡汤，譬如“爱她就给她买包买口红”，“每个女人都是需要无条件顺从的小公主”，“不要试图跟女朋友讲道理”。
    看起来的确满足了女粉被宠爱的心理需求。
    但这种论调其实默认了一个前提，那就是女人都是无理取闹的动物，根本不能用理性沟通。
    只是谈点正事而已，建议被投资方否决了，需要那么玻璃心的求哄求安慰吗？
    李若川试图表现自己贴心的那面，献殷勤惨遭拒绝。
    唐湖梳理着一条条僵硬的思绪，片刻后解释：“你的坚持其实很有道理，越专注越容易成功，明远现在不适合拓展其他领域的业务。”
    就像演员演戏一样，如果想完美地诠释角色，必须花大量时间揣摩剧本，轧戏抠图拍出来的，只能是一堆垃圾。
    她有冲奖的志气，所以尽量拒绝电视剧和综艺节目的邀约，推己及人，很快便理解了他的顾虑。
    李公子颔首轻笑：“是我小看你了。”
    “你也是我见过的最有能力的富二代。”唐湖顺口夸了他一句。
    想成为行业内的佼佼者不是那么容易的，连她都得步步谨慎，李若川拿着钱也不能为所欲为，像石赛风那种眼皮子浅到看不出未来两步局势的，才会用偏门手段搏出位。
    李若川冷不防被她表扬一句，有点小开心，欲.求.不.满地追问：“就只想说这些？”
    他明明全身上下都是优点，怎么不多夸两句呢！
    唐湖看了一眼他毛衣袖口的骚气白蕾丝，实在找不到从哪个切入点开始赞美，拿过手机站起来：“时间差不多了，我去参加下场路演，还有两场就能回家了。”
    “等等。”
    唐湖已经走出几步，闻言回头：“有事？”
    “你是坐剧组的车跑活动的吧，应该没开自己的车出来，工作结束后我送你回去，方便一些。”李若川从那摞签名海报的最上面抽出一张，“这个拿走做纪念了。”
    唐湖提醒：“那个是等会儿要送给观众的，再说一张海报而已，你要它做什么。”
    李若川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电影票，伸到她眼前晃了晃：“难道我不是观众吗？”
    唐湖无言以对，只好给了他一张，去另一个放映厅准备了。
    还好接下来的路演没有观众向主创团队提问奇奇怪怪的问题，还算轻松，《泡面兄弟》的所有活动于今天正式结束，院线的上座率和排片率都不错，投资方等着分票房就行。
    唐湖在活动完成后先行告辞，重新回到休息室，换上一身不起眼的衣服和平底鞋，乘电梯去了地下停车场。
    她在附近转了转，发现没有记者蹲守，才放心地钻进后排车厢，疲惫地吐出一口气。
    “好累……”
    “需要睡一会吗？”李若川闻言放下手机，又轻轻拍了下肩膀，“你可以靠着我。”
    就算不想靠，如果她不小心睡着的话，在脑袋撞上玻璃之前他也会把人揽过来，让她靠着肩膀。
    想想就非常浪漫。
    唐湖半掩着眸子吐槽：“这样睡觉不超过十分钟我的脖子就会落枕，侥幸没落枕也会抽筋，你还能给点体贴的方式吗？”
    “难不成给你找个u型枕？”李若川的贴心提议惨遭拒绝，十分不甘心。
    唐湖严肃点头：“没错。”
    世界上最浪漫的事莫过于想瞌睡时找到枕头，而不是找到硬邦邦的男人肩膀。
    车上没放u型枕，不过定制的座椅比飞机经济舱舒服，她的身体放松下来便忍不住陷在里面，却睡不着了。
    司机发动引擎，向唐湖在朝阳区租住的公寓驶去。
    入夜后正是市区交通的高峰期，大部分路段都在堵车，车辆走走停停，还不如街边的路人速度快。
    换作以往，李若川肯定早就开始嘀咕为什么不能把私家飞机开出来直接空降目的地，但现在看着车流缓缓前行，倒不觉得烦心。
    现在终于理解《万叶集》中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隐约雷鸣，阴霾天空，但盼风雨来，能留你在此”。
    就这么多堵一会儿也是好的。
    唐湖瞥见他唇角扬起诡异的笑容，指了指窗外就没动过地方的车辆：“在这个路口都快堵了半个小时了，你竟然还能笑出来？”
    “我又不是因为堵车才开心的。”
    李若川支着下巴，眼睛被路旁的霓虹灯照亮，有意问：“如果这条路堵上两三个小时，哪怕我没有什么话要和你说，光是坐在车里也不觉得烦……如果让你在镜头前演出这种心情，会用什么样的风格？”
    看看他，多么会撩！
    不仅不比乔乐仪刚才在路演上对提问观众说的那句“我想选择你”差，连衣品都强过他一大截！
    唐湖：“……”
    她当然听出李若川的示好，沉默片刻后反问：“你都多大了还相信爱情，没毛病吧？”
    表面上淡定异常，心里却在不断地催促系统苏醒：‘蘑菇精，蘑菇精！他是不是又抽风了？难道脑子里还有[长者的教诲]留下的后遗症？’
    w233启动完毕：‘宿主，虽然我可以根据平时收集到的目标信息建模分析其心理状态，但[长者的教诲]是深度催眠技能，对目标的潜意识的影响属于未知元素，会造成建模结果的不准确性。’
    ‘所以呢？’
    ‘他想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以后，说不定会追着要你负责。’
    ‘……你滚。’
    在她身旁，李若川理直气壮地反问：“我这么有钱，为什么不能相信爱情？”
    唐湖被他问住了。
    这个逻辑十分清奇，让人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也对，连许明宣那个究极人渣都自我感觉良好的在她面前晃呢，李公子家世品貌均是一流，小时候连山羊都敢日，凭什么不能展望一下美好的未来？
    “嗯……”她沉吟片刻，“但是我又没钱，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骨与魂》上映后拿到金三奖的最佳女主角提名，在圈子里站稳脚跟了。”
    《泡面兄弟》作为商业片来说相当成功，但看不出她的票房号召力，最多也就是借此提升知名度。
    能决定她未来江湖地位的还得看楚导的《骨与魂》，但这部电影偏重内涵，票房注定不会多好看，所以只好将一切放在艺术成就上。
    李若川有些急躁地侧过身体：“哪怕不拿奖，我也有能力把你捧上一线。”
    一边说，心里想的却是：她真是好单纯好不做作，和那些妖艳贱货好不一样，一定会拒绝的。
    唐湖眼前一亮，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既然你这么有钱，要不试试去贿赂评委给我买个影后？”
    “……”
    李若川再一次心碎了。
    好吧，她不仅不单纯，还特别做作，在电影里演起妖艳贱货也相当到位。
    唐湖捂着嘴巴打了个呵欠，声音愉悦：“开个玩笑而已。”
    两个人每次试图将话题代入浪漫的氛围，都是一次黑深残现实文学和傻白甜言情文学的思想交锋。
    “可是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
    李若川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竹筒倒豆子一般介绍自己的家底：“我的名字你知道了，目前拿了家里的钱出来做投资，是明远影业公司的ceo，最骄傲的事情是自己比较有钱，不会游泳，虽然是因为投资才和你认识的，但目前最想跟你谈论生意以外的事情。”
    很好，这是一段非常诚恳且欠抽的自我介绍。
    唐湖装作没听懂的模样，故意逗他：“不谈生意，那谈什么呢？”
    她二次做人虽然没什么质的飞跃，却善于吸取经验，既然长过教训，就不会重蹈覆辙，但她不讨厌李若川，虽然李公子全身都是职业富二代的毛病，不过接受完[长者的教诲]之后已经变得坦率多了。
    “你是故意的。”
    李若川听她一直在顾左右而言他，沉不住气地坐过来一点点。
    ——此刻如果气氛适宜，两个人就应该含情脉脉地对视一眼，然后拿舌头狂甩对方嘴唇。
    但他突然想起之前在酒店初遇的那次，唐湖好像把他按在沙发上，无论怎么用力都挣脱不了她的钳制。
    于是李若川担心贸然行动会被她按在座椅里暴揍一顿。
    司机已经将车开进唐湖家的小区，刹车时她晃了下.身体，仰头看了眼居民楼的灯光。
    “我到家了。”
    “……嗯，回去以后早点休息。”
    李若川如梦初醒，十分怨念地盯着驾驶位的司机：为什么要开得这么快，刚才不是还在堵车吗，怎么不多堵半个小时！
    俗话说饱暖思淫..欲，反向思考一下，可证明人在劳累的时候是很难生出旖旎情绪的。
    唐湖在他依依不舍的注视下，拉着行李箱走进单元门，背影写满疲乏。
    哪怕李若川全身上下只系着一条红丝带躺在床上，她也能像一个多年不举的中年男人那样选择视而不见。
    李公子没赶上唐湖精力充沛的好时候，运气不佳。
    ……
    唐湖回家后，扔下行李倒床就睡，第二天下午才悠悠转醒，仍然赖在床上不肯起来。
    午后的阳光静静透过玻璃，直到此刻，她才觉得灵魂回归本体。
    “唉，下一部片子又没着落了……”
    唐湖长叹一声。
    出演楚鹤新片的女一号以后，电影圈里基本都听说了她的名字，在《骨与魂》片场时就有不少试镜邀约，而且终于不再是小成本的校园青春片了。
    但她在网上的热度，直到《娱乐主题站》上映后才涨起来，尤其是传绯闻的那段时间，两天就增加了三十万粉丝。
    大制作只青睐流量明星，万一赔了，好歹还能靠粉丝挣点票房钱，而专心演戏的演员往往一年当中有八个月泡在剧组，没时间上热搜。
    但不炒作就没有热度，没有热度意味着接不到好剧本。
    是炒作？还是演戏？
    唐湖陷入比“生存还是毁灭”更严峻的哲学思考中，放在床头的手机突然震了两下。
    她抓起来看了眼屏幕，发现是经纪人以后赶紧接通：“白哥，怎么了？难道又有人买水军黑我？”
    经纪人通常不会在没有工作的时候联络艺人，贸然打电话进来，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白至理对她时刻准备危机公关的思想觉悟十分无奈：“难道我给你打电话就只能是出事了吗？不过你猜的差不多，今天晚上有个饭局，薪月传媒做东请咱们公司的艺人，说是新年聚会，不去不行。”
    薪月传媒是华夏电影市场的一哥，和几家经纪公司往来较为密切，也经常有合作，唐湖签约的[白鲸]就是其中一家。
    她去试镜《骨与魂》虽然靠李若川引荐，但最终能拿下角色，还是因为薪月传媒愿意松口，不管她想或不想，这份人情都一定得还上。
    她思及至此，追问：“几点？”
    “晚上七点，我开车来接你，你现在虽然不是一姐，但演完楚导的片子以后公司挺看好你的，说不定这次能多些机会，我再帮你争取几个感兴趣的剧本。”白至理一一交代完细节，才挂断电话。
    哪怕现在红如乔乐仪，接什么戏也不是自己完全说了算，经纪人肯这样为她打算已经算难的了，搞不好当场就能谈出她的下一部电影。
    唐湖下床洗了个澡，专心准备晚上的饭局。
    反正她酒量好，万一真的要拼酒也不怕，泡了两杯葛花茶喝下去垫胃。
    六点刚过，白至理便准时出现在楼下接她过去，饭局选的地方不是常规酒店，而是一家有特色的私房菜，装潢偏向迷幻风，壁纸是哑哑的暗绿色，橘灯一打，自带三分耐看的复古味道。
    白至理到了地方，在店里边走边提醒：“咱们公司的几个人已经来了，薪月传媒的股东郑山卿应该也在里面，除此之外还有谁，就不知道了。”
    “……郑山卿？”
    唐湖听这个名字觉得耳熟。
    “他是田柔姬的金主。”白至理压低声音，“我这里得到的消息是他想捧田柔姬，但姓田的自己不争气，招惹你还惹了一身骚，正好李公子和楚导坚持要你出演，薪月传媒才改口说要换人。”
    唐湖顿悟：“既然是金主总要拿出点金主的气势，为家里养的金丝雀出口气，也是当然的了？”
    她不认识郑山卿，不过薪月传媒之前想推的是田柔姬，迫于舆论压力换了主演，说不定会给她使什么绊子。
    她在经纪人的陪同下进入包厢，推开门，率先看见坐在主位上的男人，呼吸一凝。
    薪月传媒的郑山卿正侧头跟旁边的人说话，鼻梁上架着一副细腻的银丝边眼镜，迷幻灯光在睫毛上垂下长长的阴影。
    作为金主，他明显是优质的那种，一身笔挺的西装剪裁得体，非常像个斯文败类。
    “郑总您好。”
    唐湖迅速调整好表情，一一向到场的大佬们打过招呼，坐在白鲸传媒的一群艺人之间，安安分分。
    一群明星和几个有钱大佬齐聚一堂，听起来就透着一股财色交易的味道，但娱乐圈不是每个饭局都会沦为拉皮条现场，总的来说，这场正经的圈内联谊。
    郑山卿推了下眼镜，视线在她身上停留片刻：“虽然《骨与魂》已经拍完了，但我还是第一次见你，楚导选的演员果然漂亮。”
    唐湖冷不防被点名，赶紧捧场地尬笑两声：“谢谢郑总，我也很珍惜这次表演的机会，希望上映后票房有个好成绩。”
    要开撕了吗！
    要是现场撕不过能不能给江雀打个电话申请场外支援？
    郑山卿嘴唇薄而毫无血色，说话声显得异常凉薄：“楚导认可你的演技就够了，以后说不定还有合作的机会。”
    这是在拉拢吗？
    唐湖都做好来者不善的准备了，没想到这句话倒是在给她制造机会，笑得稍微真诚一点，心底却没有放下戒备。
    包厢内坐了十三四人，片刻后开始上菜，照例敬过一轮酒，不过没有玩命灌酒，场面还算控制得住。
    只是席间有人抽烟，唐湖怕烟味熏坏嗓子没法配音，于是在气氛正浓时给经纪人发了条消息，悄悄溜出包厢，拿上化妆包去洗手间。
    她站在洗手池旁，低头对着小镜子补涂润唇膏，蓦然听见身后传来说话声。
    “我喜欢漂亮的人，但是好看就够了，脑子太活的可不行。”郑山卿声音低哑而凉薄，在洗手池旁的烟灰缸里掐灭烟头。
    果然来者不善。
    唐湖翻了个白眼，放下唇膏。
    那你应该去喜欢二次元纸片人，再买个手办放家里，想怎么舔怎么舔，它敢反抗，属于灵异事件。

 第 70 章

    喜欢漂亮又没脑子的装饰品, 那你怎么不去买手办, 玩充气娃娃也行啊。
    唐湖当然不能把这种大实话说出口, 压下心底的不屑转过身，露出绵里藏针的浅笑：“难怪郑总会喜欢田柔姬呢。”
    田柔姬接连黑她两次都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还导致自己丢了角色，就这个智商，真是太符合郑山卿对女人“又漂亮又没脑子”的要求了，祝二位地久天长。
    不过考虑到薪月传媒的家底, 哪怕他小心眼的为金丝雀找场子，唐湖也不能反驳得太狠。
    郑山卿一愣，一缕淡淡的烟气在两人之间扩散开来：“谈不上喜欢, 我又不是因为她才过来的。况且她先下手，无论你怎么回应都在情理之中，现在那个疑似涉毒的人不是她么。”
    “……”
    唐湖很聪明地保持沉默。
    原来他知道内情, 看来田柔姬这只小家雀倒什么都会跟金主说, 只是不知道田柔姬说起陷害手段的时候, 金主同志会不会觉得自己养的小明星太恶毒？
    男人么, 总是不喜欢太狠辣的女人的。
    郑山卿向前踏了半步，凉凉的声音带了点请教之意：“我只是想不明白，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我做什么了？”唐湖慢条斯理地拉上化妆包，仿佛没听懂他的潜台词, 甚至还有点被冒犯的恼怒, “一切商演活动都是公司安排, 那天我按照流程去参加开业剪彩, 不过回去以后就看见新闻了，郑总在想什么不妨直说，总得让我知道自己被误会成了什么样子。”
    叽嘻嘻嘻，这个白莲花演得到位吗？
    田柔姬塞给她的针头却突兀地出现在自己的包里，肯定会详查她有没有留下证据，但哪怕想破了头，估计也猜不出唐湖偷天换日的手段。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在现实生活中上演功夫片情节。
    郑山卿没有被她糊弄过去，银丝眼镜的镜片反射着摄人的光：“你不用知道自己在别人眼中的样子，不过现实，就是得罪你的没有一个有好下场，不光是她。”
    “……还有谁？”
    “再这么装下去就没意思了，风趣科技被查，说到底你也有功劳。”
    郑山卿找人探过她的底细，自然知道唐湖每次上位或者提升知名度，背后都有人在倒霉，尤其是石赛风，为公司上市营造的热度却成了捧她的垫脚石。
    那个网络词叫什么来着？
    对了，撕逼，听起来就让人胯.下一疼，也就是小心眼的女人才撕得起来。
    “哦，你说他啊。”
    唐湖这才想起另一个起过冲突的倒霉蛋，既然人们爱看极品被打脸，所以这件事传播范围越广对她的人气提升越大，公司也没错过炒作的好时机。
    但白莲花装多了显得矫情，她坦率地点头：“用那件事营销也有经纪公司和《泡面》宣发部门的意思，他们觉得对提升电影的知名度有正面影响，所以节目播出后买了不少营销号转发言论，难道不合规矩吗？”
    郑山卿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香烟叼在嘴里：“回答得真狡猾……薪月持有一部分白鲸公司的股份，我算你半个老板，但你好像有意在跟我保持距离？”
    不保持距离干什么，难道见了您老直接跪下高呼三声万岁？
    “郑总是在鼓励我跟你套近乎吗？”唐湖心下觉得无趣，脸上却扬起散发着白莲清香的婊气微笑，“那我就不客气了，听说薪月已经立项的那部《风沙》正在选演员，请问什么时候试镜？”
    薪月并购香港的影视公司以后整合了一大批内地港台的制作班底，手里的资源亦有不少，不过大部分好资源都落进他们自家公司的艺人口袋里了。
    既然郑山卿敢充大方，那也得拿出点诚意来，有本事给她个好角色演啊。
    “《风沙》是薪月今年最大的项目，你的眼光不错。”郑山卿把玩着一只镌有船舵的银质打火机，凑到唇边点燃香烟，“……不过态度变得这么快，你不怕明远的李公子生气？”
    她能在楚鹤面前露脸，还是作为联合出品方的明远影业推荐，所以业内消息灵通的都以为唐湖背后的靠山是李若川，不过他听唐湖轻易改口，倒有些意外。
    毕竟金主可以包养很多个小明星，却肯定不允许小明星多找几个金主，这种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心态十分可耻。
    唐湖不想把李若川牵扯进来，直接甩锅给经纪人，将声音捏得很甜：“郑总，你应该误会了，楚导的女主角是经纪人帮我跟明远谈下的，最终还是你点了头，不然我能进组吗？”
    “你明白是看谁的面子就够了。”郑山卿喜欢这个回答，烟头亮起幽幽的红色火星，“啧，李若川不过是个毛头小子，他能懂什么，手上的几个项目别赔都要烧高香了，你觉得呢？”
    他的外表看起来比李若川年长一些，薪月传媒又是业内首屈一指的影视公司，似乎有足够的资格鄙视李若川。
    空气中弥漫着混合着苹果花香气的烟草味道，昏黄的灯光迷离摇曳，让一切显得更不真实。
    “……咳，我就是个演员，能对投资有什么想法？”
    唐湖被烟气熏的侧过头，没有顺着他的意思说下去，心里已经翻出了十万个白眼。
    只有她才能黑李若川，你姓郑的算老几啊？
    别的先不说，李公子光穿衣品味就强出郑山卿好大一截，人家还不用戴眼镜。
    而且他肆无忌惮的在室内抽烟，让唐湖被迫吸了半天二手烟，万一熏坏嗓子以后演戏只能找后期配音了，罪加一等，建议当场击毙。
    “也对，我能推你上楚鹤的戏，也能把你拉下来。”
    郑山卿对她的回答却很满意，吐出一口绵长的烟雾，从口袋里摸出一样东西：“《风沙》的进组资格，看你要不要了。”
    唐湖垂下眼睫，看清是张黑色的房卡，在灯光下反射淡淡的珠光色泽，右上角印有hilton的标志。
    没想到还是希尔顿酒店的总统套房，猛地看上去还以为是沃尔玛积分卡呢。
    “不愿意？”郑山卿发觉她脸色微沉，低哑的烟嗓逸出一抹笑意，“长得漂亮是好事，但不分场合的摆架子就不讨人喜欢了。”
    唐湖下意识屏息，等烟气散尽后才开始喘气：“你就没考虑过我可能是个特别出淤泥而不染的人吗？”
    随随便便就掏出来一张房卡到处乱送，难道不怕遇上仙人跳的？这份安全意识值得担忧。
    郑山卿不悦地皱眉：“那你是吗？”
    有能力的男人为了维持自身格调，往往不会找个充气娃娃当伴侣，但也不会喜欢太过强势的女人。
    具体来说，必须清纯，但也不能纯到什么都不懂；知情识趣，但也不能浪过头；三贞九烈，征服起来才觉得有趣，但也不能傲慢到敢打他的脸；聪慧机灵，能附和他们在酒桌上吹牛逼的那些话题，但也不要聪明到足以看透他们的小心思。
    唐湖深谙此种男人的心理，所以格外想问一句：……巨婴都没你毛病多，你算什么东西？
    不过郑山卿的确是圈子里数得上号的人物，所以没有给她瞎说大实话的机会。
    唐湖收拾好心情，笑得妖冶：“当然不是，只是在考虑被媒体拍下来以后，该怎么解释才能维持我清高的表面形象。”
    “清高是表面，那实际呢？”郑山卿来了兴致。
    虽然唐轻易上钩让他有些乏味，但她被暧昧灯光照亮的轮廓格外柔和，淡粉色的唇上一片晶莹，这么理直气壮地说出勾引的话，都让他觉得悦耳。
    唐湖故意笑而不语，蓦地听见走廊传出脚步声，提醒道：“有人来了，这里是公共区域，我可不想明天就上头条。”
    “那我等你。”
    郑山卿将酒店房卡度到她手里，露出一个斯文败类的专属笑容，翩然离去。
    唐湖盯着他的背影，视线立刻阴沉如冰，轻声嘀咕：“……你等你妈呢。”
    ‘宿主，你终于要去傍大款了。’w233十分感慨，摇晃着长得像只杏鲍菇的猥琐身体在她脑海里晃来晃去，‘以那个人的家底，能够在最短时间里把你捧上一线。’
    ‘那当然了，也不想想薪月是什么档次的公司，别说他想睡我，就是想睡白鲸的董事长，我大老板今天晚上都得洗干净在床上等着。’唐湖用指尖摩挲着房卡上希尔顿酒店的标志，‘真正聪明的人，会利用一切能利用的东西往上爬。’
    既然天生有张适合大荧幕的脸，却靠傍男人上位，听起来有些可惜。
    然而娱乐圈最不需要的就是事业心，拼事业远远不如拼男人来的容易，会演戏的人多了，居于高位的投资商就是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人去出演大制作的主角。
    想为艺术献身，先得做好为艺术失身的准备。
    ‘宿主似乎不反对走捷径。’
    ‘趋利避害才是人性本能，所有对别人走捷径而产生嫉恨的，都是因为自己走不了捷径而已，如果一步登天的机会放在面前，你会放弃吗？’唐湖阴险地笑了几声，‘不过我这么别出心裁的人，当然要找点不一样的玩法，现在就去街上搜罗一个手臂肌肉比我腿还粗的老大哥，把这张房卡送给他，相信郑山卿定能度过一个毕生难忘的夜晚。’
    ‘宿主这个小坏坏。’
    她收敛笑容，毫不留恋地把房卡扔进洗手池下的垃圾桶里：‘……算了，不能祸害别人。’
    哪怕一步登天，她还怕郑山卿玩儿仙人跳呢，说不定进门以后就有一个田柔姬等在那里泼她硫酸。
    不去就是不去，有本事封杀她好了。
    大不了以后只在小成本电影里打酱油，或者去演舞台剧，往好处想想，还能磨练演技。
    唐湖扔了房卡，在餐厅里找个空位坐下玩手机，挨到饭局差不多结束才回到包厢。
    她也没跟白至理提起这件事，散场后直接坐着经纪人的车离开，放人鸽子放得相当踏实。
    直到回家以后看见黑漆漆的客厅，她才终于慌了神。
    ……
    惠乐小区。
    唐母通过中介公司在这个小区找了份家政工作，雇主是双职的三口之家，需要每天过来做顿中午饭再打扫一下卫生，却不算劳累。
    她通常是不管晚饭的，但今天雇主额外加钱留她做顿晚餐，唐母也没推辞，下午又过来了一趟。
    “阿姨，我要吃炸薯条，炸薯条！”
    一个不到十岁的小男孩站在厨房里，傲气地插腰指挥买菜回来的唐母。
    “哎，好，阿姨先给雷雷做。”
    唐母应声放下购物袋，拿出超市买的冷冻袋装薯条，又拿出炸锅倒油开火，一连串动作做得行云流水。
    炸薯条用的油较多，为了不使浪费所以要先做好，还能用剩下的油炒别的菜。
    没过几分钟，炸锅里黄澄澄的花生油开始冒出热气。
    唐母在烧油时也没闲着，拿出几根莲藕洗去表面的污泥，发现雷雷还在厨房里，催了他一句：“你出去玩儿，厨房里太危险，省得不小心伤着。”
    然而八.九岁的孩子最是闲不住，雷雷鬼精鬼精的眼珠子一转，偷偷摸了她刚洗好的一截莲藕，作势要扔进油锅里。
    “这个就是比薯条粗几十倍的大薯条，我要把你炸了！”
    “雷雷，使不得！”
    唐母赶紧伸手阻拦，然而动作快不过年轻的小男孩，眼睁睁的看他把东西扔进锅里。
    “刷拉——！”
    整根莲藕刚刚洗过，湿淋淋的表面布满水渍，咚的一声沉进热油锅里，滚烫的油星立刻炸开！
    两人距离油锅都不远，登时被热油点子扑了一身。
    唐母忍着疼将雷雷拽在身后，抄起旁边的锅盖压在炸锅上，顺手关火，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右手背又接连被烫了好几下。
    莲藕内部中空有孔，积蓄着不少水分，遇热油以后格外活泼，炸出的动静都赶上小型爆破了。
    雷雷没料到会有这么大后果，吓得慌了神，才觉得脸上一阵生疼，捂着额头哭嚎起来：“呜哇——”
    “这是怎么搞的！”
    雷雷妈在客厅里看电视，听见动静赶紧跑过来，扫一眼厨房的状况便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赶紧拉过儿子细细检查：“你说你乱淘气什么，让我看看烫着没有？”
    雷雷抽噎着放下捂额头的手，露出脑门上被油星烫出的一点红痕：“疼，妈妈，我好疼……”
    “刚才是不是你淘气了？”
    “没有，没有。”雷雷在母亲严厉的呵斥下连连摇头，拿心虚的眼神去瞟唐母。
    雷雷妈看着儿子眼泪汪汪的可怜模样，到底狠不下心责骂他，调转枪口指向帮工的唐母：“你说你，都这么大人了也不知道看着点他！现在给他弄伤了，伤的还是脸面，以后万一留疤该怎么办？”
    欺软怕硬是种常见的心态。
    农民工穿着布满灰尘的工地装挤地铁都会遭嫌弃，认为他们污染了座位，那是因为嫌弃的乘客知道他们不敢开口反驳，换做全身纹身的黑道大佬手提两把西瓜刀，哪怕吃韭菜盒子，都没人敢提意见。
    “我……”
    唐母性情温和，自然是最适合被欺负的那类人，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无从辩驳。
    她给炸锅盖上盖子时伤得不轻，手背上鼓起了好几个透明的水泡，火辣辣的疼痛一阵接着一阵。
    雷雷妈虽然清楚是自己的儿子恶作剧在先，却故作大度地摆摆手：“算了，我也不难为你，今天这顿饭就别做了，我带雷雷去医院，你先回去吧。”
    唐母嗫嚅地应了一声，刚想离开，又转过头提醒：“东家，还有今天买菜的钱没给……”
    “雷雷都烫成这样了，我不找你索赔医药费都算厚道的，你还敢管我要钱？”雷雷妈凌厉地竖起眉毛，“赶紧走，我请你来是帮忙的，不是添乱的，回头就跟中介公司说一声，以后你也别来了！”
    “……”
    唐母疼得无暇顾及旁事，机械地点了点头，垂着脑袋离开这个地方。
    人善被人欺，却不是善人的过错，而是欺善怕恶的人，可她嘴皮子不够利索，连为自己说句公道话的机会都没有。
    ……
    唐湖下了饭局，拿着钥匙打开家门，发现玄关处摆着母亲的鞋子，客厅和二楼卧室却熄着灯，顿时觉得奇怪。
    放在从前，她每次应付完宴席回家，母亲都会做一碗加蜂蜜的桂花酸梅汤给她解酒，乌梅桂花都是顶好的用料，比外面买的好多了。
    唐湖今天也是惦记着酸梅汤的好滋味，才迫不及待的赶回来，现在厨房里依然传出酸甜的香气，却没看到煮汤的人。
    “妈，你在家吗？”
    她提高声音，打开客厅的灯。
    楼上传来虚弱而慈爱的声音：“我……没事，已经睡了，你也赶紧休息吧。”
    唐湖心底倏忽一沉，蹬蹬蹬跑上二楼的卧室：“妈，你这说谎的本事该练练了，一般人只会回答在不在家，不会上来就说有没有事，你到底怎么了了？”
    “你别上来，我真没事！”唐母慌张地出声阻拦，却拦不住她一迈就是三级台阶的长腿。
    唐湖直接杀到她睡的双人床前，打开床头灯，眯着眼细细观察瘦瘦小小的母亲：“有什么问题就跟我商量，别一个人瞒着，这样下去我在外面也不能放心你呀。”
    一边说着，视线落在母亲藏在被子里的双手上，母亲睡觉时习惯把手放在外面压着被角，怎么今天换了姿势？
    唐湖不由分说地拉开被子，映入眼帘的便是母亲那双伤痕累累的。
    她为家庭操劳多年，一双手早不复年轻时那么纤白如玉，布满粗糙的皱纹，此刻双手布满红彤彤的烫伤痕迹，右手背的伤势尤其严重，偌大的三五个透明水泡肿得发亮，看一眼就令人心惊。
    “怎么弄的？！”
    唐湖赶紧抓着她没受伤的地方托到灯下细细查看，心疼得眼圈都红了。
    尤其母亲刚才为了掩饰把手塞进被子里闷着，因为用力过猛，还把一颗水泡碰破了。
    “我没事……”唐母往角落里躲了一下，见拗不过她的力气才解释，“在雇主家做饭的时候不小心被热油烫着，我已经涂过牙膏了，过两天就好。”
    大城市什么都贵，她舍不得花钱去医院，再说这点小伤也不值得挂在心上，拿土办法治疗一下就行。
    “涂牙膏？”
    唐湖自然听说过这类治疗烫伤的偏方，总之拿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在上面抹一抹就好了，其实完全没用，又是心疼又是生气：“你怎么不涂酱油呢？”
    唐母弱弱地解释：“我之前涂了，不管用，还是疼，牙膏好一点……”
    唐湖简直要被她气笑了，赶紧将母亲拉进洗手间，打开水龙头用冷水冲洗：“被烫伤以后至少要冲十分钟凉水，我看你之前肯定没洗过，先这么冲一会儿，我再带你去医院看看。”
    “不用不用，本来就是小伤，我还是姑娘那会儿，学做饭的时候烫得可比现在严重多了。”唐母连连推辞，硬挤出一个笑脸。
    “我知道你觉得没什么，可是我会心疼。”唐湖自责地叹了口气，转身去床头柜的医药箱里翻找东西，“一定得跟我去医院瞧瞧，就当是哄我开心，行不行？”
    唐母心底一暖，觉得烫红的地方好了大半，眼角堆出笑纹：“好，都听你的。”
    “那你再跟我说件事。”唐湖找到纱布折返回来，关掉水龙头，将透气的纱布一圈圈松松的缠在母亲手背上，“是谁把你弄伤了？”

 第 71 章

    半个小时后, 唐湖耐着性子终于从母亲口中套出事情的来龙去脉, 沉沉地叹了口气：“妈, 你说你……”
    “妈妈给湖湖添麻烦了，明知道你在外面忙得连歇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还让你担心。”
    唐母立刻补充一句，局促地低下头。
    她的脾气一向好得甚至有些软弱，说白了就是奉献型人格，整日最担心的不是行事嚣张得罪谁, 而是自己的事情没处理好给旁人添了麻烦，甚至连她从小接受的教育，都是女孩子要有女孩子的模样, 须得温柔贤惠，只等着嫁人以后相夫教子。
    然而母亲没有把自己耳濡目染的教育强加在唐湖身上，哪怕以自己的知识水平说不出“你要变得强大”这种听起来就热血沸腾的话, 对她最多的教诲, 也是希望她做人正直, 无愧于心。
    唐湖面对母亲那张堆着细密皱纹的脸, 当然无法骂出“长个包子样别怪狗跟着”，跟家人耍横的人，往往在外面最怂。
    千言万语只汇成一行字：谁让你是我妈呢，你想怎么活就怎么活, 剩下的就交给闺女解决吧。
    以后当个笑呵呵的佛系小老太太, 其实也不错。
    过了良久, 她又叹气：“只要是你的事就不麻烦, 我去挂号，你先在椅子上坐一会儿。”
    母亲手背上的水泡看起来可怕，但跟那些真正的重症伤患相比还不算什么，所以就没去声名远播的积水潭烧伤科，而是在附近找了家私立医院，开点药涂一涂。
    私立医院收费高，不过比公立医院多卖了一份服务态度，而且这家医院保密性很高，唐湖从前治病的时候就来过。
    她刚挂号回来，发现母亲身边已经站了个小护士，正在拿裹了毛巾的冰袋给唐母冷敷伤口。
    护士见伤患的亲属出现，软着嗓子轻声数落：“你怎么让老人乱涂东西呢，而且还把水泡弄破了，这样特别容易感染，哪怕本来能不留疤，最后也得落下痕迹的，这个冰袋就先给你们用着，走的时候还到服务台。”
    想治好病，进了医院最好别跟医生护士对着干，尤其不要在网上瞎看了一堆资料后质疑医生的诊断。
    唐湖清楚其中的利害，扶着母亲站起来：“谢谢，麻烦你了。”
    “应该的。”
    值班护士摆摆手，又去一旁忙活。
    唐湖陪着母亲向二楼的诊疗室走去，余光瞥见大厅里有个坐着的人拿起手机又迅速放下，顿时在意起来。
    她被镜头拍过无数次，扫一眼在旁边举起手机的路人就知道是不是在拍自己，而这个人刚才的举动明显是盗摄。
    “妈，你去找医生开点涂的药膏，尤其是手上破了的地方，得仔细看看，别心疼钱，我有点急事马上回来。”唐湖将母亲送到诊疗室门口，反复叮嘱，“一定得开好点的药啊。”
    私立医院的医患关系更像卖家与客户，医生在开药前不太会考虑患者的经济状况，况且就算唐母想在烫伤膏上省钱，也没什么可节省的余地。
    她细细想过一番才放心离开，用w233切入医院大厅的监视屏幕，找到刚才那个拍照人的下落。
    对方已经收拾东西离开大厅，唐湖从楼梯跑下去，终于在医院门口把人堵住。
    “站住。”
    她单手抓住那个男人的黑羽绒服后领，将他拽到医院门柱的背后。
    偷拍的狗仔没料到她会有如此力气，脑袋在冰冷的水泥门柱上磕了一下，疼得嘶了一声：“你干什么？明星就可以限制人身自由啦，信不信我爆你打人的料！”
    唐湖单只手撑在墙上，堵住他的退路，也没料到今生的第一次壁咚会献给路人甲：“手机拿过来，让我看看你拍的怎么样，上次在地铁里得罪我的那个还没凉呢，敢叫唤，我送你上头条，信么？”
    ”……“
    男人半天没有吭声。
    唐湖反剪住他的双手，从口袋里摸出一部苹果机后用他的手指挨个试验解锁指纹，试到右手食指时终于解开，点进相册。
    本市设施过关的私立医院总共就那么几家，所以有狗仔专门在此蹲点，万一拍到某个明星秘密前往医院，不管来看什么病，一律都能被炒成独家猛料。
    唐湖之所以这么警惕，是因为从前长过一次教训，她曾经因为痛经来妇科挂号被传成了秘密打胎，光是孩子他爹是谁，就涉及到了三个不同领域的大佬。
    “拍我干什么？”她随意提问，找出他偷拍的那张照片，扫了一眼心下了然，“打算拿医患关系炒一波新闻？”
    被抓拍的场景是刚才护士在跟她说话，两个人的表情都有些微妙的走形，看起来像不屑，然而就算表情正常，也可以后期ps调整。
    娱乐记者的强项就是开局一张图，内容全靠编，“明星深夜出现在医院”、“对护士翻白眼”这两组关键词搭配起来，无论真相是“护士刻薄最近小有名气的艺人”，还是“明星仗着身份欺压普通护士”，都能预定明天的头版头条。
    反正煽动医患关系对立能带来天然热度，还有些明星，被粉丝捧上了天，屁大点事就要去看公立医院的急诊，稍有不满立刻转头在微博上挂医生，继续加剧矛盾。
    可惜网民是清醒的，并不觉得拿影响力这么挂人有多了不起，唐湖也是清醒的，不会干出这么没品的事。
    被抓包的狗仔听她直接挑明，又反抗无果，眼神鬼鬼祟祟地闪烁一阵：“你倒是比我们都清楚这些发新闻的套路。”
    花边新闻敢肆无忌惮的出现，不过拿准了网络的匿名性，艺人就是想告也不知道是谁，但他在唐湖面前露过脸，一切便不得不顺着她的意思来。
    “要想不被套进去，总得比你们更会耍心眼。”唐湖将那几张没来得及上传的照片彻底删除，把手机还给他，“想要流量也不该用这个方法，不如换换招数，至少不会被我起诉啊。”
    狗仔油滑的表情微微凝住，嘴巴立刻甜起来：“……唐湖姐姐，您这是什么意思？”
    吃这碗饭的狗仔眼睛比虹桥一姐都毒，哪怕唐湖在圈子里刚火不久，而且在外面时习惯性地戴上口罩，也不妨碍他一秒就将来人的身份认出来。
    而他看见她和一位年长女性出现在医院，又在跟护士说话，脑子里瞬间编好了明天的新闻标题：“唐湖深夜现身医院，为母求医与护士起冲突”。
    管那个女人是不是她妈呢，反正有噱头就够了。
    正是因为这种心理，不少明星对狗仔有着天然的排斥，被拍急了直接动手都不稀奇，现在唐湖态度如常，倒让他摸不着头脑了。
    唐湖松开钳住他双腕的手：“知道网上那个‘扒皮侠’吗？”
    狗仔挠挠头：“那么火谁不知道啊，猛料一个接着一个，光收公关费就能收得手软。”
    “他火不是因为有猛料，而是因为有真料。”
    “你逗我呢，真料哪儿这么好找。”
    唐湖将口罩拉下去一点：“我也可以给你真料，又不是只靠造谣才能博出位，况且你编的次数多了，哪怕以后蹲到真新闻也没有人会信。”
    “什么料？”狗仔被她的话引上钩。
    “我又没说现在给你，别急。”唐湖一脸冷漠，撩完就甩，“留个联系方式吧，你叫什么？”
    “……丁超超。”他报上姓名，又说了一遍手机号。
    唐湖没把自己的号码给他，低头将他的号码存进手机里，推了他一把：“你回去吧，我拿到猛料肯定会提前告诉你的，保准不比‘扒皮侠’抖出的新闻小。”
    “哎……哎？”
    丁超超傻愣愣的被推出几步，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再去看时，唐湖已经回到医院了。
    圈子里当然有艺人主动买水军抹黑同行，不过都是经纪人从中穿针引线，他还是第一次知道艺人会亲自下场，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掐架不要中间商？
    ——她想掐谁呢？
    唐湖还没想好掐谁，只是扔了郑山卿那张房卡以后总觉得不安，打算多攒点人脉，免得得罪大佬后混不下去。
    当然，她对胡编乱造和跟踪偷拍的狗仔没有任何好感，今天的事情若不是提早发现，明天上新闻的就是受牵连的医院护士或者母亲了。
    回到诊疗室，唐母已经涂好药膏出来，除了那个被挤破的水泡需要彻底清洁避免感染，其他的伤处不算严重，只是得忍几天疼。
    唐湖和母亲一起打车回去，到家后双双洗漱休息，伤口算是治过了，这件事却没有结束。
    第二天醒来，她从中介公司那里拿到地址，硬拉着母亲去了工作的惠乐小区，找雇主要个说法。
    “妈，这件事本来不是你的问题，但你要是继续毫无原则地忍让下去，等于在鼓励别人推卸责任，你说这是好事吗？”
    唐湖振振有词地直奔母亲从前上班的住户家门口，还算有礼貌地按了两下门铃。
    唐母紧追慢追的从电梯间追出来，幸亏腿脚好才没落下：“但你现在有名气了，会不会影响你……”
    她不常进电影院，却在电视里看见过唐湖，心里想炫耀一下，但怕乱说会给她添麻烦所以没跟谁提起过，只是一个人在家里高兴。
    唐湖正是因为清楚母亲的顾虑，才愈发不愿意息事宁人，等了片刻，终于等到这户人家的主人开门。
    雷雷妈将防盗门拉开一条狭窄的缝隙，看见外面站着个高挑的女人，戒备地往后缩了缩：“你找谁？”
    唐湖将墨镜往下拉几分，隔着镜框上方那一小块空间看了她一眼：“我的母亲在这里帮工受伤，结果你连个道歉都没有就让她回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
    雷雷妈这才看见她身后的唐母，立刻委屈地扯起嗓门：“又想闹事啊？我儿子的脸还伤着了呢，他还那么小，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留疤，你们到底有完没完？赶紧走，再不走我喊人了！”
    唐湖今天出门时勾了眼线，让眼型更加凌厉，一看就不是好打发的角色，雷雷妈心底便不敢生出轻慢的情绪，起码不会像呵斥唐母一样呵斥她。
    唐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喊人吧，想喊多少喊多少，找记者算我欺负你。”
    ‘宿主，你的意思是不打算找记者吗？’w233对她一大早就亲自登门的行为并不理解，‘以宿主对使用舆论的熟练程度，只要公开身份说清原委，自然有人帮你解决问题。’
    这种明显占理的事情，只要她发条微博不经意的透露一下雇主信息，估计这户人家的资料明天就能传遍互联网，甚至不用她出面解决，就有无数正义路人用永无止境的谩骂教熊孩子做人，还能秀一把母女情深。
    唐湖选择低调，倒不是觉得母亲给人做家政工的事传出去抬不起头，都是靠自己的一双手吃饭，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
    但互联网容易将人的恶意发散至最大，一个处于狗都嫌年纪的小男孩玩什么不好非得玩油锅，很熊，很让人讨厌，但她还不至于什么事都要借明星的影响力去攻击普通人。
    况且借刀杀人多没意思，还是自己亲自下场才痛快。
    “你儿子已经八岁半了，也就只在你眼里是个断不了奶的巨婴，如果不是他作死，脸上肯定也不会留疤，怪谁呢？”
    唐母在旁边分辩一句：“是雷雷把刚洗好的莲藕扔进锅里的，我已经提醒过他不要这么做了，我可以不要道歉，但你也不能把什么事都推到我身上。”
    雷雷妈一愣，气得叉起腰：“你说话怎么这么恶毒，看见我儿子脸上留疤很高兴啊！”
    “比不上你这个做亲妈的恶毒，我只是提醒一下他将来有可能会遭遇的下场，你却是真的要让他去死。”唐湖摘下墨镜，说得一脸诚恳，“他今天往油锅里扔东西没人管，明天就敢把锅掀了火烧房子，留疤都算是轻的。不过你儿子毁不毁容又跟我没关系，反正放火烧的也不是我家。”
    网上说起如何整死不听话的熊孩子，一群备受折磨的大人往往能对这个话题津津乐道，反正小孩子再怎么讨厌也不具备和大人一样的武力值，由此诞生一批“拳打敬老院，脚踢幼儿园”的真英雄，却很少有人敢对熊孩子的吨位不菲的家长撒气。
    然而拨开现象看本质，每一个熊孩子背后，都有一个熊家长在纵容。
    唐湖最不爱跟心智尚未发育成熟的未成年人打交道，所以直接将矛头对准家长。
    说难听些，遛狗不拴牵引绳，难道还是狗的错误？
    雷雷妈被她的王霸之气震得吞了吞干涸的喉咙，强撑着辩解：“谁说我没管他，我、我骂他了啊！”
    “你承认是自己儿子的问题了？”唐湖抓住她话里的一点漏洞，视线轻蔑地扫过她全身，“那你的管教方式真是太有用了，希望哪天真的引火烧身，也能理直气壮的跟他这么说。”
    这种熊家长管教孩子的方式，她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出来。
    无论儿子做了什么事都一味袒护，要是因为恶作剧受伤，比起教导他不该这么做，家长会先责骂他怎么这么不小心，时间久了，孩子不敢承担自己的过错，甚至会因为害怕责骂而推卸责任。
    世间最恶毒的不是欺凌，而是无条件的溺爱，普通熊孩子也能因此养成人间小恶魔。
    说话间，又有个男人听见声音从屋里出来，看见门口的唐湖迅速理清是怎么回事，埋怨地推开雷雷妈：“怎么又和人家吵起来了？昨天我没回来你就把人赶走，我还想给家政公司打个电话解释呢。”
    雷雷爸一边说着，一边将唐湖和母亲往屋里请：“实在不好意思，你们进来坐吧，看看怎么解决合适？”
    他作为一家之主，回家后自然听说了整件事情的始末，孩子淘气差点酿成厨房事故，保姆帮忙挡了一把还落得一通埋怨，未免有些太不讲道理。
    然而妻子溺爱孩子，看见独生子的脸上或许会留疤，又气又心疼便什么都顾不上了。
    唐湖发现终于来了个可以沟通的正常人，却没有进门，从口袋里掏出昨天没扔掉的医院单据：“道个歉，把医药费赔了就行，我赶时间就不进去了。”
    她只是不忍母亲受了委屈还得不到公平待遇，不是来撒泼打架的，既然能用文明人的方式解决问题，当然不介意。
    雷雷爸接过单据算了算数字，一边从裤兜里掏钱，一边好声好气地连连道歉：“真是对不起您，来，雷雷也过来跟阿姨道歉。”
    请得起家政工的家庭不会心疼这点医药费，而且明显是己方理亏，不如痛快地点个头认错。
    他连连呼唤了几声，始作俑者的小男孩才扭扭捏捏的站在玄关尽头，紧紧闭着嘴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男人沉声催促：“过来跟阿姨道歉。”
    爸爸发火比妈妈发火可怕多了，雷雷昨天被教训了一晚上，惴惴不安地鞠躬：“……阿姨对不起，我不该这么玩，太危险了。”
    他从前天不怕地不怕，然而清水遇到热油以后炸开的动静惊天动地，差点吓破那颗没经过什么风雨摧残的小胆子。
    唐母点点头，算是接受道歉：“……嗯。”
    唐湖虽然还没消气，看了一眼那个小男孩脸上结痂的红印子也不好再说什么，从雷雷爸手中拿走钱：“就这样吧，记着点疼。”
    哪怕是孩子，知道撒娇哭闹都起不了作用，也可以好好的讲道理，只有大人才会先入为主的觉得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只能哄着惯着。
    希望这个教训能让熊崽子回归正途，不要到处惹事。
    惠乐小区的单元楼里，雷雷妈没有拦住丈夫赔钱息事宁人，冲唐湖离开的方向翻了个白眼：“看看看，你怎么不把眼珠子抠下来让她带走啊？见到个好看点的就走不动路了是吧？”
    “我又不是故意看的，就是觉得那个人长得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电视上还是电影里来着？”
    另一厢，唐湖的认知度已经从“无人知晓”变成了“看着眼熟”，总算有了小小的提升。
    她成功索回母亲的医药费和误工费，便不再多停留，拉着唐母离开小区，这笔钱不是什么大数目，但毕竟是母亲应得的赔偿，拿在手里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唐湖正陪在母亲身边走着，突然开口：“妈，你还是别出去工作了，一是太累，而且万一再受伤怎么办？我现在的工作也稳定下来了，养你也没有负担。”
    她能在节目上举重若轻的说哪个行业不需要拼命，真遇到自家的事情，才知道她的双重标准有多么严重，可还是放不下心让母亲去拼。
    唐母心意坚决地摇头：“我从前就是信了你爸那句话才被骗成这个样子，在原来那个家里过了二十年什么都没得到，现在我才四十多岁，要是你再骗我二十年，我到六十岁什么都干不了的时候，再醒悟也晚了。”
    “我和唐天吉又不一样！”
    唐湖脱口反驳，心里却迟疑不定。
    或许生父当年娶母亲过门时想得也很美好，但二十年的时间足以让一切变质。
    当一个人担负着另一个人的所有生计时，迟早会因为地位不对风而出现矛盾，母亲继续做个家庭主妇，她会不会和生父想的一样，觉得自己在外面拼死拼活的拍戏，而母亲就是在家里闲着做做饭？
    那有什么工作能让她放心，又适合母亲去干？
    好像还真有。
    ※※※※※※※※※※※※※※※※※※※※
    我，北纬23度最好的吴彦祖把话放这儿，
    所有对熊孩子喊打喊杀却在家长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的都是欺软怕硬的怂包，
    我们正常理智的成年人都是连大人一起收拾的
    （把婴儿从楼上扔下去的小恶魔不算，那属于罪犯，就别拿熊孩子碰瓷了）

 第 72 章

    “妈, 你有什么兴趣吗？”
    唐湖刚到家将母亲拉到客厅坐下, 拿出手机兴致勃勃地介绍：“把你的爱好放在网上和别人分享也是一件正事啊, 玩的好了，也有一份收入的。”
    唐母贴过来看着屏幕, 没有完全明白她说的内容：“……这样还能赚钱？”
    “想赚大钱当然不轻松，干什么行业都是这个道理，但我又不要求你月入一万，先玩熟练了再说。”
    虽然俗话说毁掉一个爱好, 最好的方式就是把它变成工作，但在金钱作为这个社会的立身之本，能将个人爱好转化为经济收入, 也是不错的。
    网络给了各种各样的人掘金的机会，微博和公众号上的生活博主就是专门分享自己的这些心得而广受粉丝关注，写的长微博诸如“做菜的一百个小窍门”和“xx地旅行指南”都是兼具趣味与使用价值的干货, 转发量亦十分可观。
    唐湖不是没考虑过让母亲来给自己当助理, 但艺人的工作强度太大, 工作期间平均每天躺在床上睡觉的时间不超过五个小时, 助理的任务更是繁重，不仅要为艺人跑腿，还得在圈子里上下打点，劳神劳心, 比当保姆还累。
    唐母拿过她的手机, 在微博的生活类博主推荐上划了两页, 细细查看主页内容。
    为了和外出拍戏的女儿视频, 她用智能手机还算熟练，不过看见微博上那些用户分享的光鲜亮丽的日常，顿时觉得压力巨大，连连推辞：“我都这把年纪了，还赶什么新潮啊，不合适，你给我换一个吧。”
    在她心里，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早就不如年轻的小姑娘能折腾，生活以安稳为主，就别想有什么变化了。
    唐湖挑眉，满脸的不以为然：“哪条法律规定四十岁不能赶新潮了？连高中课本上都在说，华夏加入世贸组织既是机遇又是挑战，更是世界经济一体化的必然结果，这证明全世界都在赶新潮，妈，你别被别人忽悠了行不行？”
    明明是她在忽悠，然而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领十分高超，随口扯起借口来也毫不心虚。
    到底是什么时候，“上了年纪就不应该做什么事”这种观点开始流行，甚至连老一辈人也开始以此约束自己？
    又不是年过五十还非得高龄产子，怎么就不能尝个新鲜了？
    唐湖却隐约知道原因，她印象最深的一件小事，是在上高中的时候全家去逛街，母亲难得买回新衣服，挑中了店里一件领口有蝴蝶结的衬衣准备去更衣室换上。
    而父亲看了一眼，很有些不屑地笑了笑：“你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穿带花的？”
    母亲闻言局促地放下衣服，再也没提过一个字。
    而父亲的这种教导不光针对上了年纪的妻子，连年轻的女儿也别想逃过一劫，唐湖小时候没少听父亲说过“女人的青春也就那么几年，再不赶紧嫁人就老了，你看隔壁家的xx刚毕业就结婚了”。
    年轻是错，老了也是错？
    等到跳出那个环境重新审视一番，唐湖才明白父亲不过是用言论制造年龄恐慌，方便巩固自己一家之主的地位而已。
    然而这种年龄恐慌每个人都有，所以格外好用。
    人心浮躁，比起大器晚成更崇尚出名要趁早，新闻里有12岁的学霸考上清华，总裁文里也有3岁小天才通晓七国语言，搞得活在现实世界普通人一旦虚长几岁，立刻觉得自己就是烂在地里的老白菜。
    哈利波特还刚出生就干.死伏地魔呢，跟他的成就一比，其他人要不要活了？
    唐湖到六十岁都不可能放弃对低级趣味的热爱，年龄都是次要的，只要她高兴，天天都可以自称十八岁。
    “在网上分享日常，道理说新其实也不新，就跟做生意一样，前期都是赔本赚吆喝的时间，等观众被你的吆喝吸引过来，然后才考虑用什么方式赚钱。”
    唐母被她的歪理说服，看手机的表情也变得期待起来，摆弄了半天微博页面：“那这个怎么用呀？要是我发微博应该按哪个？我应该说什么呢？”
    “让我想想……”
    尽管在微博上说什么都是自由，但既然想好好经营，就不能一点鸡毛蒜皮的事都往上发，刷屏会引起关注者的恶感不说，也毫无意义。
    制作人唐湖打算捧母亲出道，便不得不思索旗下艺人的风格定位，也给她指明一下方向。
    但生活类博主和段子手不同，不能闭门造车，得有些干货，最好是图文并茂的那种。
    唐湖苦苦思索半晌，偏偏只能回忆起娱乐圈的那套炒作方案：“……要不，咱们先来造个人设？”
    “人设？”唐母没有领会她的意思。
    “稍等一下，我去打个电话。”
    唐湖不好让母亲刚起兴致就被泼冷水，想了片刻，拿过手机拨出江雀的号码，开始场外求援。
    江雀是专门做网红经济的，对运营任何种类的账号都有一套心得，在电话里听她说完前因后果，沉吟片刻：“你妈会做饭吗？”
    “当然会了，你看我这个身高就知道我们家伙食不错，我也想过让她走美食类博主的路线，但还在考虑推广方式和人气变现途径。”
    唐湖小时候比较挑食，唐母为哄女儿吃饭，没少翻着花样做一日三餐，看看菜谱能做出和图片上一模一样的菜式，比专业厨师都差不到哪里去，也养出了她挺拔的个子。
    “我正好想推个类似定位的账号，赚不赚钱都是次要的，关键是拓宽一下经营范围，有兴趣的话详谈一下？还有上次被人肉的事情没了结，我还有事要跟你说。”
    两人一起被石赛风悬赏十万搜集现实中的信息，可谓难兄难弟，不过唐湖在外跑路演，一直能没能好好聊聊。
    江雀却是自由职业，不说整日闲的发慌，至少时间安排比较随意，随时都能出来。
    “那约个地方？”
    江雀日山三竿却还没睡醒，打了个呵欠，语气朦朦胧胧的：“……去你家吧，明星都有狗仔跟着，我还不想那么快又在网上看见自己的脸，反正你家的位置我熟悉，等会儿就到。”
    唐湖也乐得找个专业人士为母亲出谋划策，当即点头：“好，你赶紧过来，说不定以后真的能合作呢。”
    放下手机，又对唐母比了个v字手势：“妈，你先在微博上看看其他美食博主的内容，家里等下有客人来，让他帮忙计划一下该怎么做。”
    唐母弯了弯眼睛，挤出温柔的笑纹：“怎么还有计划呢。”
    “谋定而后动，干什么都得提前想好。”唐湖从沙发上站起来，倒了杯水给她喝。
    临近中午时，防盗门的门铃响了三声。
    唐湖开门招呼江雀进来，虽然想说的不少，最先开口问的却是关于母亲的事情：“你对网红运营的思路比我成熟，有什么建议吗？”
    她的小号“@一只福禄”虽然有些关注度，但毕竟不是赚钱为主，所以没有刻意去接广告，说是营销号还差点火候。
    唐母刚才看了半天女儿推荐的微博用户，然而越看越觉得自己干不好，为难地插话：“湖湖，他们做的饭都太好看了，换成咱们自己家里做，是做不出来的。”
    她说着将唐湖的手机塞过来，屏幕上是一组可爱的小动物饼干摆盘，还用糯米粉捏成一只栩栩如生的皮卡丘，让人看了就不忍心吃下去。
    这年头的美食博主大部分走这种高逼格精美风路线，标配是一台性冷淡色的卡式炉，铸铁锅和陶瓷刀的原产地不是德国就是日本。
    将菜品摆盘拍照加滤镜，每张照片都恨不得拍出壁纸效果，自带几分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精致感。
    “三分靠摆盘，七分靠后期，这种食物中看却不一定中吃，你看那只皮卡丘，不过是在糯米粉里多加了食用色素颜色才能这么鲜亮，卖点是工艺而非口味，如果你要做的话，也可以尝试家常菜啊。”
    唐湖出言安慰母亲，又望了一眼江雀：“你觉得呢？”
    “思路不错，做法太精致繁复的菜品少了可模仿性，不利于传播，就是因为好看才吸引人关注。”江雀自来熟地骑在豆袋沙发上，“如果让我做这个账号，我会把一些有新意的家常菜的制作过程拍成短视频，剪辑得好看一点，看起来轻松又好学，再时不时发一些烹饪的心得窍门，人气积攒起来应该挺快的。”
    民以食为天，华夏作为美食大国尤其如此，所以他每天将夜宵发成微博都能维持人气，在每一个深夜孜孜不倦地放毒。
    能做一手色香味俱全的菜的美食博主，涨粉就更容易了，而且不容易参与到争议性话题里，最多因为豆腐脑吃甜的还是咸的起跟网友冲突，不会在评论区撕得腥风血雨。
    唐湖听得频频点头：“对了，观众隔着屏幕尝不了，为了让观众也觉得好吃必须下功夫，最好找专业人士来拍视频，你那里有人吗？”
    “公司里就有擅长剪辑的，可以先做几期试试水，不成就不成，权当发着玩儿了。”
    运营一个新号的成本不高，如果流量不佳最多也就是浪费一些时间，对江雀这种大网红来说不费事。
    两人又讨论几句细节，唐湖回过头跟母亲商量：“妈，你觉得呢？把你平常做的饭菜路程视频发在网上让别人看，可以不拍脸，你愿意吗？”
    唐母刚才也在网上看到过类似的内容，视频下的评论有不少，只觉得新奇：“这些你们决定吧，我挺爱做饭的，到时候给你们拍下来就行……真的有人爱看别人做饭呀？”
    “怎么没有了，连专门吃饭给别人看的人都有上百万关注呢，你肯定可以的。”唐湖见母亲愿意配合，又补了一句。
    将人气变现为钱的方式很多，比如开通粉丝打赏，或者进一批优质厨具或食材来买，只要赚够买菜钱就行，房租之类的大头自有唐湖负责。
    不过赚钱都是以后的事情了，她只希望母亲成为美食博主以后，在她离家的那段时间也不至于吃得太过简朴，至少能为了发微博而做点好的。
    江雀看出她这份心思，笑吟吟地拿出手机：“阿姨，你有微博吗？”
    “现在还没有，我帮她注册吧。”唐湖不好什么都麻烦别人，于是抢着上手。
    江雀却对鼓捣小号这种事充满强烈兴趣，翻出一个有2000个僵尸粉的备用小号改了名字，给她账号密码。
    昵称：一个路过的家庭主妇
    简介：不要小看主妇的智慧啊你们这群混蛋！
    头像是《钢之炼金术师》里主人公的师父伊兹米。
    “……你这有点太新潮了吧？”
    唐湖看了一眼立刻否决，自己登陆小号。
    母亲的真名叫卫兰雯，用字文质秀气，便借了她的名字以“@兰雯”做昵称，头像换成一朵静雅的手绘兰花，充满当下生活类博主最爱的小清新风味。
    唐湖拿着修改过的资料给母亲看了一眼，见她满意，于是手把手地教她如何使用微博，又帮忙关注了几个博主。
    想不因为玩手机被老妈责骂，最好的办法是带她一起入坑。
    唐母将客厅留给他们，全神贯注地盯着手机去了二楼，时不时微笑，半晌没顾得上说话。
    唐湖终于闲下来说说自己的事，从冰箱里拿出一盆新鲜的草莓放在茶几上：“……我听说风趣科技的上市计划流产，石赛风后来怎么样了？”
    江雀耸肩轻笑：“自己看。”
    唐湖和这个人唯一的交集在网上，忍着辣眼睛的不适感搜索他的微博，点进主页。
    【@五行祭司：如果这个社会上都是基佬和不婚不育的母夜叉，人类断子绝孙，那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唐湖啧了一声：“他最近又狂了？”
    人狂，是因为有钱。
    唯一能打击暴发户的方式就是烧他的钱，石赛风灰溜溜的停战删微博，是因为自黑过头引火上身，现在重新开始蹦跶，难道最近发了笔横财？
    “风趣科技换了新靠山，看来要平安度过上市失败的危机了。”江雀顺手从盆子里摸出一颗草莓，“那个影视公司你应该知道吧，薪月传媒，最近在搞什么泛娱乐计划，瞄准了互联网娱乐这块沃土，正在和风趣科技以及几家视频网站谈合作，还成立了几个真人秀的项目。”
    他一直在盯着风趣科技的动向，所以哪怕是圈外人，也打听到了不少消息。
    唐湖诧异地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李若川专注电影，拒绝了她进军互联网娱乐的建议，但他不想要的那块蛋糕有的是人想要，而且吃得还挺香。
    薪月传媒家大业大，狠砸一笔钱出去，短时间内也不怕资金链断裂。
    “你怎么看？”江雀见她半天没吭声，忍不住追问。
    “逐二兔不得一兔。”
    唐湖回神，用李若川当初说过的那句话解释。
    以她对未来市场变化的记忆来看，薪月传媒这个去电影化的战略的确是一招昏棋。
    电影市场刚刚热起来，虽然烂片横行容易赚钱，但现在票房可观的电影屈指可数，而就在薪月传媒转投其他行业的第二年，票房轻松破十亿的电影便如雨后春笋般破土而出。
    “昨天我见过薪月的大股东郑山卿，不过没听他提起这件事，回头再打听一下吧。”
    唐湖嫌弃地皱了皱眉，回忆那天饭局上的内容，好像说的都是场面话没听到有用的。
    转念又想到，郑山卿能凭一己之力将和她矛盾最深的两个人收入麾下，不得不说是种本事，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给石赛风塞房卡？
    江雀看出她表情不对，兴奋地追问：“你和他怎么了？”
    “不过是圈子里那套皮肉交易的规则，郑总邀我到希尔顿酒店的总统套房一叙，聊聊人生谈谈理想什么的。”唐湖轻描淡写地解释，“我一琢磨，有这种建设精神文明的好事不能一个人吃独食啊，所以在大街上找个了200斤的壮汉把房卡转让给他了，也算是为实现共同富裕做出一点微小的努力。”
    江雀咬着草莓轻笑：“可以的，不过他的性格和我差不多，你以后要在圈子里夹着尾巴做人了。”
    “什么性格？扭曲而变态？”
    “……睚眦必报。”
    江雀白了她一眼，用吃人肉的气势狠狠咬碎酸甜的浆果：“姓石的敢把我照片挂出了二里地，还牵连到我身边的人，不管他找谁做靠山，我都不可能轻易放过他，这次算薪月倒霉，一起跟着完蛋吧。”
    那场人肉网友的风波闹得沸沸扬扬，自然有不少网友看过江雀的照片，但他这么爱炫耀的人都没在网上发过自拍，可见不想真人曝光。
    他在网上没有表现出强烈的反对，只是不想让石赛风觉得抓到了他的把柄，却不代表这件事能轻易翻篇。
    唐湖认真提醒：“想往前数三年，薪月传媒的电影票房都在业内高居榜首，要把石赛风的新靠山扳倒不容易，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
    “我记仇可以记一辈子。”
    “听你这么一说，我什么都不做也过意不去了。”唐湖失笑，眼底流过狡诈的光，“我拒绝过郑山卿的邀约，既然他睚眦必报，估计以后会在圈子里给我使绊子，为了避免出现兴高采烈地去试镜却被大佬一句话刷下来的情况，当然要先下手为强。”
    不光如此，她还跟李若川有合作在先，既然想让明远成为电影市场的前三甲，她从中分一杯羹，自然要让某一家走下神坛。
    成年人欺负恶作剧的熊孩子，总显得欺软怕硬，但她和郑山卿都是成年人了，可以遵循成年人的游戏规则。
    那就是没有规则。
    “叽嘻嘻嘻，我就喜欢跟做事够狠的人打交道。”江雀殷勤地挑了颗又大又红的草莓递过来，“往死里整，别客气。”
    唐湖故作正义地推辞：“怎么能叫整人呢，我是要跟郑山卿搞一下精神文明建设。”
    成年人之间结下梁子有很多原因，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钱，哪怕她再怎么不喜欢郑山卿，现在最好的电影资源都握在他的手里，必须从长计议。
    她点了披萨外卖，留江雀吃过午饭，独自坐在客厅里琢磨下一步计划。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才从沉思中回神。
    ‘蘑菇精，搜索郑山卿的行程安排，实在不行给我他的手机地理定位，现代人手机不离身，我就不信找不到他。’
    她必须和郑山卿见面才容易沟通，但没有和他交换过联系方式，再加上昨天就放了鸽子，今天贸然找上去，也只会让霸道郑总起疑心。
    ‘宿主，这种侵犯隐私的事怎么能让我做呢？目标预计今晚会去位于工体街的天使之吻酒吧，已经让助理定下卡座了。’
    ‘不能侵犯隐私，你还说的那么详细？’
    ‘至少在干坏事之前提一句，显得我经历过内心的痛苦挣扎，不至于坏得那么彻底被观众姥爷抨击三观。’
    ‘这种行为就是又当又立知道吗！坏就坏了，我敢做还怕别人说？’唐湖毫不愧疚，关掉系统在视网膜上留下的投影弹窗。
    郑山卿既然打算去夜店，正好给了她制造偶遇的机会，可以为见面做准备了。

 第 73 章

    勾引是门高深的学问, 和演戏唯一的区别在于观众数量, 狐狸精的勾引对象往往一次只有一个人, 而演员却要站在镜头前勾引所有观众。
    唐湖今天要拿出拍戏的敬业态度去演个狐狸精，洗过澡后细细吹干头发, 对着镜子开始化妆。
    旁人用化妆品修饰五官都是想变得更漂亮，她却得往难看了折腾，烟熏妆，大红唇, 不管合不合适都将眉毛描成韩式粗平眉，再用浅一点的高光粉抹去脸侧轮廓，镜子里的人立刻变得不像她了。
    幸亏是底子好, 俗也俗的很有特色。
    唐湖审视着自己的新脸，满意地点点头，戴着一顶贝雷帽出了门。
    她不好将去向告诉母亲, 又觉得接下来的行动有点冒险, 出于安全起见给江雀发了条微信。
    【一口湖：我出门一趟, 要是明天上午八点以前你没看见我上头条, 我也没给你回消息，记得赶紧报警啊。】
    【江雀：去哪儿啊？】
    【一口湖：找郑山卿，我现在需要稳定优质的片约，还不能跟薪月撕破脸, 得想办法扳回一点主要股东的好感度。】
    【江雀：叽嘻嘻嘻, 有意思, 不过我看你此行命犯桃花, 当心惹了桃花煞。】
    命犯桃花？
    命犯太岁还差不多，再说这明明叫师夷长技以制夷，若是讨厌一个人就远远绕道，那还怎么成长进步？
    唐湖不以为然地收起手机，站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
    首都夜店千千万，有些档次的大多集中在工体、后海和三里屯一带，郑山卿去的那家酒吧名为angelakiss，在工体街地段最好的位置。
    消费区域分为两部分，一区是喧闹的舞场，音乐听得人全身燥热只想跟随节奏放飞自我，二区逼格较高，每天都有小型乐队现场演奏，室内装潢由世界顶级的设计大师操刀完成，适合坐下喝酒。
    唐湖压低帽子，穿着臃肿的黑色羽绒服走进酒吧厕所的隔间，开始换衣服。
    黑色渔网袜，牛仔热裤，高跟鞋鲜红如血，再搭一件刚用99块钱批发的人造深紫貂皮外套，连坐台的都没她像坐台的，一看便知是天上人间里要价最高的公主。
    唐湖低头看了看衣着，觉得还差点东西。
    有道是，小猪佩奇身上纹，掌声送给社会人，没有纹身的女孩怎么能成为夜店之王？
    唐湖摸出天使翅膀图案的纹身贴撕开，往肩胛骨上一拍，完美无瑕地进入大厅。
    “一杯beluga，加三分之一鲜橙汁，不要冰。”
    酒吧里气氛热烈，不过也没吵闹到必须扯着嗓子说话才能听见，她坐在吧台旁边的高脚凳上，点了杯伏特加。
    这个牌子是毛子比较喜欢的，度数很高，放在零下几十度的低温环境里都不会冻住。
    好看还单身的姑娘迈开长腿往大厅一坐，自己就是一道撩人的风景线，旁边一群无所事事的夜店咖比狼见了肉还热情，立刻有胆大的上前搭讪。
    “美人和烈酒，这个搭配有品位。”
    第一个来送人头的勇士，有把悦耳的好嗓子：“我叫kevin，是台上那支乐队的主唱和吉他手，可以在表演前请你喝一杯吗？”
    这年头，会弹两指吉他便可自称才子，更何况是一个乐队的主唱，所以他身旁从来没缺过姑娘。
    调酒师将唐湖点的饮料推过来，她悬着手腕捏起酒杯，红唇漾开热烈的笑容：“搞音乐的啊，那我问你，声乐有几种唱法？”
    “这个……”
    “再弹一首《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来听听啊？”
    唐湖见他沉默，眸光懒懒地瞥过来：“我妈从小告诉我多长见识，这样就不会看见个能嚎两嗓子ktv热曲的音乐人，就被所谓的才华迷得找不着北了。”
    既会唱歌还会弹吉他的音乐才子搭讪失败，僵着一张脸退到旁边。
    唐湖嗤笑一声，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冲调酒师竖起手指：“再来一杯……算了，你直接给我开瓶吧。”
    夜店里敢点烈酒的女人不新鲜，但直接点一瓶的就很稀奇了。
    酒保按照她的要求开了整瓶的伏特加，唐湖抓起瓶颈，直接仰头咕咚咚干了半瓶子。
    “wow！”
    “再来再来！”
    附近的围观者看见有人痛快吹瓶，吹了个口哨，还有鼓掌叫好的，立刻炒热了一方气氛。
    美人又艳又冷，更兼酒量惊人，不知道今晚谁能拿下她？
    唐湖侧头轻轻喘了口气，一缕微卷的发丝垂在脸侧，任由骚动声向背后不远处的卡座区域扩散。
    她提前踩过点，郑山卿就在斜后方的位置和几个朋友小聚，如果旁边闹出了动静，注意力绝对会被吸引过来。
    也幸亏郑山卿来angelakiss只喝酒不蹦迪，要是去隔壁的舞池，唐湖就得考虑跳段社会摇勾搭他了。
    夜店的光源绚烂如梦，自带三分纸醉金迷的堕落气息，在这种暧昧的环境下，哪怕是只丑小鸭都能看成大白鹅。
    更何况对着玻璃瓶吹烈酒的女人本就长得不差，貂绒裹着纤纤的腰肢，露出左肩胛骨天使羽翼图案的纹身，颓废又野性。
    郑山卿的身影隐藏在黑暗里，听见小小的喧闹声不禁望过来，看见她被灯光照亮的侧脸，觉得有些眼熟。
    “……唐湖？”
    他认了片刻，搭在身旁女伴肩膀上的手微微收紧。
    想不到会在这里相遇，但娱乐圈里多得是夜店咖，所以她出现在这里并不意外，只是唐湖昨天还一身正气地拒绝了他的邀请，今天深夜就跑到夜店来买醉，有些不合常理。
    但再怎么不合理，那种艳丽冰冷的美感却无比真实，摆出生人勿近的一张脸，却更激起他的征服.欲.望。
    用文艺青年的词形容，就是“她虽然外表冰冷，内心的深处却透着脆弱”……自认为不爱无脑花瓶的优质男人，对女人的要求也非常简单，总之她们的坚强独立都是表面现象，内心一定是渴望被男人保护的。
    郑山卿远远欣赏片刻，看见她在旁人的煽动下歇了口气准备继续灌酒，终于忍不住起身，拨开人群站在她面前。
    “用这种方式喝伏特加太浪费了，当地人喜欢配上黑鱼子酱一起，慢慢品尝才有味道。”
    “……你谁？”
    唐湖听见声音，怔忪地抬起眼睛，蹙眉辨认面前那个男人的身份。
    表面上波澜不惊，内心已经给自己放了束盛大的烟花：鱼上钩了，我真牛逼，我真棒棒！感谢经纪人提拔，感谢楚导栽培！
    郑山卿凝视着那双隐藏在烟熏妆下的纯净眼眸，试探着问；“你喝醉了，还认识我吗？”
    “原来是郑总，我清醒着呢。”
    唐湖枕着手臂趴在吧台上，慵懒地歪头看过来，脸颊呈现出被烈酒催出的淡淡粉色：“就是有点累了。”
    “在这里睡不好，我送你去安静的地方休息吧。”
    郑山卿到底是在桃花堆里打过滚的，意料之中地扬了扬唇，拿走她握在手里快见底的酒瓶，扶着她站起来。
    喝这么多不醉才怪，也不知道等会儿会不会坏了兴致。
    唐湖眼底弥漫起酗酒者独有的混沌懵懂，慢了半拍，才撑着郑山卿的肩膀踉跄起身。
    郑山卿没有直接离场，而是回到原处向同行的几人交代了一句：“我朋友喝醉了，先送她去休息，你们慢慢玩。”
    “哈哈哈，郑总不够义气。”
    卡座里的其他男人发出心照不宣的笑声，却没说什么。
    唐湖用余光扫了一眼，没发现在座的有什么电影圈的重量级人物，但看出来郑山卿应该对网红脸充满近乎偏执的喜爱，带的女伴清一色的欧式大双眼皮和锥子脸，三个坐成一排以后直接就消消乐了。
    她收回视线，揽着郑山卿的胳膊，像具人偶一般听话地往停车场走，心里暗暗祈祷不要被狗仔拍到。
    郑山卿平常出来玩的时候不带司机，开了辆保时捷，车身是深邃稳重的宝石蓝色，坐进去发动引擎。
    “上来。”
    唐湖爬进副驾，眼神还是迷迷糊糊的，咬着舌头问：“郑总，你结账了吗？”
    “放心，账单自有人会结，你今天特意出现在我面前，总不能连酒钱都是自己掏的就回去。”郑山卿一针见血地指出偶遇真相，隔着银丝眼镜，目光凉凉的审视她。
    唐湖瞳孔一缩，视线清醒了几分，装作酒劲上头靠在椅背上：“……你觉得我别有用心吗？”
    “每个出现在我面前的女人，都别有用心。”
    郑山卿笃定地开口，点燃香烟吸了一口：“你昨天没来，今天却出现在我面前，玩我呢？”
    不管他是出于自我感觉良好还是别的原因，总之认定了这次相遇并非偶然，而是刻意营造的结果。
    唐湖闻着车厢里辛辣甜蜜的烟草气味，想到又要吸二手烟，暗暗叹了口气继续胡编乱造：“我没有，只是经纪人劝我想开点。”
    寥寥数语，勾勒出一个本想出淤泥而不染，却在经纪人的逼良为娼下开始自暴自弃傍大款的小白花形象。
    白哥对不住了，为了衬托出她的清香白莲人设，你先接了这盆脏水再说。
    郑山卿不悦地吐了个烟圈，充满猛兽的危险气息：“不愿意就下车，我不喜欢勉强别人。”
    看见女人搞得被像强x一样就觉得不快，以他的身份，还需要去强x吗？
    唐湖摇了摇头，哑声说：“没什么不愿意的。”
    “呵。”
    郑山卿轻笑，踩下油门，开往名下位于星穹湾公寓的一处房产。
    唐湖侧头望向窗外夜景繁华的帝都城，渐渐才认出方向，对此行成功的信心高了不少。
    星穹湾公寓的安保很严，不少一线明星都住在这里，所以不用担心被狗仔在小区里蹲守，只是进出时需要留意一下。
    保时捷开进地下车库，唐湖解开安全带刚要起身，却被按着肩膀压回座椅之间。
    郑山卿俯身欺上来，天生沉郁不善的眼神定定地观察片刻，压迫感十足地垂头落在她颈间。
    “不要……！！！”
    唐湖咬着牙齿闭上眼睛，脸上写满英勇赴死的悲壮，生生演出了强x现场的氛围。
    她既然敢来，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反正郑山卿又打不过她，大不了关键时刻把他敲晕了走人。
    不过他开的是跑车又不是房车，内部空间就一丁点，不觉得车震的难度很大？
    开不起房就直说啊！
    郑山卿看见她脸上混合着强烈的厌恶和恐惧，彻底败了兴致，全身环绕着可怕的低气压：“你下车吧。”
    “……经纪人不让我走。”唐湖倔强地睁开眼睛。
    “滚。”
    郑山卿指着车门冷冷发话，听她这么说话，更有种逼良为娼的厌恶感。
    “我……”唐湖怔了怔，仿佛听见什么最不可思议的事情，表情突然柔软的像看见了一朵安静盛开的花，“郑总，虽然你在骂人，但我觉得，你和我认识的其他男人都不一样。”
    人类在十岁之前，往往以为整个地球都在围着他转，成日指点江山激昂文字，稍有不如意便大哭大闹；十岁之后虽然不再任性妄为，却并不意味着接受自己不是世界中心事实，只不过小心地隐藏了起来。
    就本质而言，每个人都极为普通，也都不甘心泯然众人，所以一直在期待能有人真正理解自己，并说出万用金句……
    “我懂你，我知道你和他们不一样”。
    这句话，在经典pua套路的搭讪词中出镜率位居榜首，且屡战屡胜。
    “……”
    郑山卿眼底有一瞬间动摇。
    虽然她穿得跟外围一样，脸上还画着廉价的烟熏妆，可露出那道若有若无的笑意之后，却显得格外真诚而干净。
    唐湖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等两人视线相撞后，又纯情而慌里慌张地移开，像看见世界上最美好的珍宝。
    她对自己的演技有信心，又根据经典泡学理论为郑山卿量身定制了一套方案，保证撩得他欲罢不能。
    “你还认识哪个男人？”郑山卿不给她好脸色看，却也没把她赶下车，“李若川？”
    “……不是他。”
    唐湖低下头，身体蓦地颤抖起来，声音动容：“我在拍《恋爱使者》以前有个喜欢的人，不过他嫌我不火，刚在一起没多久就分手了，而在分手的第二天，我看见他去追求尤雅雅，她比我红，被他喜欢是应该的。”
    她呜咽一声，扑簌簌的落下泪水：“郑总，我知道你没把我放在眼里，可是在你面前，我至少不用担心自己不够红而被嫌弃。”
    这番话亦真亦假，强调的是入戏，演员与角色合二为一，在动人的表演下更富感染力。
    男女对待前任的问题上态度截然不同，男人自己不想被戴绿帽子，却很乐意抢别人的老婆证明自己有竞争力，所以唐湖可以放心地编自己情史，但最好纯净动人，不要掺杂堕胎之类的重口味话题。
    她遭到草根男友嫌弃，却被另一个大佬当做璞玉挖掘出来，演了《骨与魂》一举成名，而那个大佬虽然态度不好，但对她颇为尊重，怎么能不感动？
    郑山卿察觉到她的想法，冷峻的脸色缓和一些，烟嗓带着沙沙的尾音：“不管以前在几线，只要我想捧的人，永远是一线。”
    唐湖在心底为这句霸气侧漏的话默默鼓掌。
    连大甜甜都在隔壁开上高达了，你不给包养的小明星弄个奥斯卡金球提名，对得起自己的身份吗？
    她的眼泪还没收住，清冽的声音不带刻意讨好，抽抽搭搭地解释：“郑总，其实我被经纪人骂了一顿才想通，我做事太不成熟了，昨天不应该一声不吭就走，你能说那些话……就是高看我了。”
    泡学的套路那么多，既然尊推拉之术为王，自然有其中的道理，在郑山卿对她的好感度还没那么高的时候，不建议贸然把人推开，现在最好以拉为主，不要把他推开。
    虽然你长得斯斯文文，却low到站在厕所门口调情，但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啊！
    是不是特别的温柔体贴？
    唐湖说完，又作小鸟依人状往他身旁靠了靠，动作很浅，还算不上拥抱。
    ——这种行为，叫做进挪测试。
    稍微熟悉起来后对目标试探性的肢体接触，如果没有被立即推开，则证明之前关系的建立是成功的。
    然而她刚刚哭过一遭，烟熏妆被泪水湿得一塌糊涂，眼影汇成道道黑痕趴在脸上，不小心将污渍沾在郑山卿的衣服上。
    ——顺便进行一下打压测试，一石二鸟。
    如果郑山卿没有呵斥着推开她，证明对唐湖的好感度已经高到了可以包容这些行为。
    测试结果非常成功，尽管他对唐湖的想法以睡为主，却只皱了皱眉提醒：“你先把脸擦一擦。”
    “啊，对不起对不起！”
    唐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脸上的妆容花了，从手包里拿出餐巾纸，跟伺候皇上一样小心翼翼地为他擦拭外套上的污渍。
    郑山卿按了一下电子手刹的按钮：“不用了，我直接换衣服。”
    唐湖这才用卸妆湿巾为自己擦去哭花的眼妆，在收的遮掩下悄悄扬起嘴角，如罂粟初绽的弧度，艳丽却有毒。
    “谢、谢谢郑总，我之前在圈子里听人说过你，还觉得你有点……其实现在接触了，才知道你对我们挺照顾的，只是平常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少年，玩心吗？
    不过只玩你的心哦。
    “别人都说我什么了？”郑山卿感兴趣地问了一句，拔下车钥匙，“跟我回去吧，然后再细细聊。”
    虽然她开始有些不懂事，但稍微教导一下就懂得该巴结着谁，素颜能见人，说话又好听，可以考虑留在身边。
    “没有……那种话还是别听了。”
    唐湖素着一张脸觉得呼吸都畅快不少，驯服地下车，跟在他身后走向电梯处。
    郑山卿对她的好感度算是拉回来了，但哪怕使尽手段，最多也只能被郑大皇上册封一个湖答应。
    两个人身份太不对等，她不过是郑山卿眼中，无数指望他的资源往上爬的其中某个小明星。
    但她的招数已经用的差不多了，要是有僚机助阵，说不定还能帮忙抬抬身价什么的。
    星穹湾小区有着五星级的物业服务，停车场入夜也是一片灯火通明，虽然安静，却不仅仅有他们两个人。
    不远处，李若川刚刚下班，锁了骚唧唧的粉红斑马纹兰博，突然看见不远处往电梯方向走的女人身影非常熟悉。
    尤其是那张卸去浓妆的脸，骨上蒙着潋滟古典的东方质感，特别到一眼就能被认出来。
    唐湖晚上出现在这里干什么？
    李若川刚想上前打招呼，突然发现她眼睛红彤彤的，身旁还有个长相斯文的男人，看情势也是从豪车上下来。
    此情此景，恰好印成了那句流传千古的箴言，“宁可坐在宝马车里哭，也不坐在自行车后笑”。
    李公子心碎了。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没想到连唐湖都堕落如斯，这个社会真是浮躁而拜金！
    李若川内心充满女神被高富帅拐走的吊丝的悲愤，想了一会儿觉得不对劲，才回过神来。
    不对啊，谁还没有个宝马了，她凭什么只坐别人的宝马不坐他的？

 第 74 章

    他也是有宝马的人！
    李若川思及至此, 迅速恢复自信, 绕过一排车辆走上前：“唐湖, 怎么会在这里遇见你？”
    “嗯？”
    唐湖条件反射地回头，看见来者后着实有些意外, 不安地将身上那件爆款假貂往上拽了拽。
    干坏事被人当场抓包的感觉总是不自在的，而且李家自从涉足影视投资后，与郑山卿就是竞争对手的关系, 狭路相逢, 应该不会有什么好言好语。
    ……竞争对手？
    她想透这层关系，眼底立刻亮起期待的光芒。
    这不就是现成的僚机吗！
    僚机的其中一种属性，是将自己包装成光鲜亮丽的成功人士，用来衬托主角的逼格地位；而另一种完全不需要自我包装，只要成为泡学目标的敌人就行了。
    试想, 你看不惯的人在拼命巴结某个大佬, 那个大佬却只对你青眼有加，岂不是更有面子？
    唐湖迅速更新战略, 虽然穿得很外围，却拿捏出三分女神的高洁气场：“真是太巧了, 我来……嗯, 郑总家里做客。”
    她温柔地瞥了一眼郑山卿, 加深笑意：“之前《骨与魂》的试镜结束后就该来和郑总道谢, 但剧组那边忙着开机, 也没顾得上, 刚才正好在外面遇上郑总, 所以一起过来了。”
    李若川听得皱眉：“他？”
    《骨与魂》的试镜明明是他从中引荐的，唐湖为什么说是郑山卿的功劳？
    她不光颠倒黑白，再加上现在这身性感热辣的打扮，裹着大貂踩着小高，和剥蒜老妹的距离只差一个金链大哥了。
    而郑山卿就是那个金链大哥。
    这是当他瞎了才看不出两个人的暧昧关系吗！
    李若川突然烦躁起来，无意识地把玩着车钥匙：“……外面碰上？在哪里遇见的？”
    “李公子，我去哪里又不用向你汇报。”唐湖半软不硬地顶了一句，表面还是笑吟吟的。
    她现在看李若川的目光就跟长征大会师一样，眼底充满了老乡见老乡的亲切感。
    没听她刚才主动挑起电影的话题吗？扯这些乱七八糟的干什么，赶紧夸两句啊！
    身旁，郑山卿揶揄地推了推眼镜，凉凉的声音夹了三分讽刺：“angelakiss，李公子好像没怎么在这家店出现过呢……不好意思，我忘了李伯父应该不允许你去，你从小就得在‘爸爸’面前扮演乖孩子嘛，没办法。”
    这话说得够难听。
    “不是自己的地方呆不惯，哪天想去的话，我会考虑直接买一家店。”李若川那张妖里妖气的小尖脸立刻阴沉下来，“唐湖，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家吗？”
    他再怎么孤陋寡闻，这家酒吧的名字还是听说过的，郑山卿是个在总裁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资深夜店咖，没想到唐湖也会一起跟着闹腾。
    “……呼。”
    唐湖无奈地舒了口气，吹起眼前的一缕碎发。
    李公子，你真是白瞎了这么高的智商，要是有一天死了那就是活活笨死的！
    “虽然我知道是好意，但你又不是我的什么人，会不会管得有点多了？”她意有所指地加重咬字，“《泡面》的票房这么成功，就算之前我借你人情，现在也不欠你什么了。”
    李若川抓住短风衣的下摆，隐约察觉出一丝不对劲。
    《泡面兄弟》的那个角色是唐湖自己去试镜的，他在最终定演员的时候才知道她会出演，根本谈不上欠人情。
    ……难道，她是故意的？
    唐湖做事一向有目的，虽然不知道接近郑山卿是为什么，但顺着她的意思说下去总没错。
    李若川想了想，语气试探地夹了几分冰冷：“做人别太忘恩负义，有那么多人盯着想进组，我为什么偏偏让你去演？”
    唐湖见他终于会意，一颗悬起的心渐渐放下来，开启[戏瘾发作]不满地质问：“明明是正常合作，我怎么就忘恩负义了？”
    李若川的试探得到结果，一句怨气冲天的话脱口而出：“那你和他也是正常合作的关系？”
    “我——”
    唐湖仿佛看见他隔空扔过来一个老陈醋炸.弹，思索片刻才跟上节奏：“无论是什么关系，都跟你没关系，我就不能有自己的……朋友吗？”
    她说着侧头，用亮晶晶的期待眼神凝视郑山卿。
    如果他没反驳，那么她把身份从“没睡过的小明星”抬到“朋友”的可能性就很高了。
    郑山卿微微一笑，刚要表态却被人打断声音。
    “你只是找到别人做靠山了。”李若川喉间突然哽了一下，有点委屈，却没有继续开口。
    他稍有情绪波动，说话时鼻音便会加重，所以绝对不能跟人吵架，不然吵着吵着就开始飙小奶音。
    郑山卿轻轻搭上唐湖的手臂，不疾不徐地解释：“李公子别误会，我和她只是有点共同的爱好而已，基本也是喝着酒聊电影。”
    听两人刚才的意思，唐湖和他应该是拍《恋爱使者》认识的，搭上李若川这条线以后才接了《泡面兄弟》，现在攀上高枝，又踹了他转投入旁人怀抱。
    郑山卿自认脱离了在普通人面前炫富的低级趣味，毕竟人类能打赢动物园里的猴子并不值得骄傲，所以对打赢同阶层的人更有兴趣。
    尽管只是因为一个女人起了争执，但那个女人宁可跟他走也不给李若川好脸色看，两人孰高孰低，再分明不过。
    “共同爱好？”李若川不擅长喝酒，气得咬了咬唇。
    你聊电影需要去夜店聊吗，怎么不说一起研读夜光剧本呢？
    然而矜贵和家教还在，他不至于在公共场合撕破脸，但那份不甘无论如何都藏不住。
    空气一时有些凝重。
    “我们还有事，不聊了，哪天咱们再一起聚聚？”郑山卿云淡风轻地转身告辞，单手按下电梯的呼梯按钮。
    叮咚一声，金属门缓缓拉开。
    “那我也走了。”唐湖还算礼貌地微微欠身，跟上郑山卿的步伐，在背后悄悄竖起胜利的手势。
    ——千里送助攻，礼轻情意重。
    她拉李若川做个僚机，打算借他之口说楚鹤作为导演是多么看好她，以抬高作为演员的身价，李若川打配合打得不错，只是风格有些微妙的跑偏了。
    “……”
    李若川怔怔地目送他们走进电梯，明知是在做戏，却难以遏制的生出凄凉感。
    这种女神跟高富帅跑了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的心声无人纾解，唯有在脑海里循环播放着“你身上有他的香水味”和“你终于做了别人的小三”，才能表达一二。
    ……
    电梯上行，平稳地停在第九层。
    唐湖残忍地甩了李公子，跟在郑山卿身后进了门，从玄关处闻见一股混合着烟草皮革的气息，温暖中带了淡淡的辛辣。
    这种味道不像香水，可能是郑山卿在家里抽烟抽多，把家具都腌入味儿了，残留着满屋子的二手烟。
    她踩着木地板走进客厅，高跟鞋发出清脆的足音，坐在距离郑山卿半米远的地方：“郑总，你累了吗？”
    “我不累，想喝水自己倒，抽屉里有红茶。”郑山卿估计信奉抽烟喝酒吃肥肉的养生准则，才刚坐下，又燃起一只香烟。
    “谢谢。”
    唐湖灌了一肚子酒有些口渴，从茶几上的冷水壶里倒出半杯凉白开，喝进胃里更觉得难受，隐忍地蹙了蹙眉心。
    郑山卿长相斯文，痞气地叼着香烟也别有一番味道：“你说那些话，就不怕李若川不高兴吗？”
    主动送上门的东西不值得稀罕，但从别人手里抢过来的，意义就不同了。
    唐湖捧着杯子的指尖微微用力，迅速摆出受惊的小白兔表情：“……郑总，你不会不管我吧？”
    让李若川不高兴无异于得罪了他背后的明远集团，她都这么表决心了，他还想吃了就跑？
    有没有一点人性啊！
    郑山卿修长的指尖夹着香烟，在烟灰缸上弹了一下：“你就那么想红？”
    她将前途赌在这个薪月传媒的股东身上，已经在能力范围内表现出了最大的决心，可见对电影资源的执着。
    不过话说回来，哪个明星不想往上爬呢？
    “嗯……”
    唐湖娇娇地拉长声调，转动大脑琢磨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要是直接回答想，显得功利心太重；要是说不想，就怕郑山卿真以为她淡泊名利一心只想当金丝雀，而且以后也不好直接开口索要资源。
    有没有更好的说辞？
    她仅仅思考了不到一秒就找出标准答案，迎着客厅的灯光仰起素净脸庞：“嗯，我喜欢演戏啊，喜欢那种被聚光灯环绕的感觉，而且这次和楚导的合作也很愉快，他把我拍得好漂亮！”
    适当收敛野心，才有利于和自以为是的男人深入交流。
    凡是公开说“我只想坐在宝马车里哭”的人，最终过的都不可能太好，毕竟连这点最浅薄的欲望都藏不住，那还怎么骗人？
    真正的高端选手，都是说“我想和你走走停停，一起旅行”，然后顺利的坐上宝马笑傲江湖去了。
    不过两厢比较，唐湖真正要的是自己买车，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她抬起脸时露出梦幻一样的表情，连眼瞳都神采奕奕，郑山卿觉得她可爱，笑意更深：“是吗？”
    能上楚鹤这样一线导演的戏，居然想的还只是怎么把自己拍漂亮，可见她也不过是个小女生。
    但就是这样的女人，脑子够用又不是特别好用，相处起来才放心。
    唐湖后知后觉地捂住嘴巴，缩了缩脖子：“是不是有点幼稚？”
    “不幼稚。”郑山卿当然不喜欢事业心太重的女人，越看她越顺眼，“今年提上日程的两个项目，有空的话我带你见见负责人和导演，尤其是导演，叮嘱他把你拍得漂亮一点，不过你已经够好看了，导演再怎么发挥也没有突破。”
    唐湖脱口便想道谢，心思转了一转，娇羞地抬起手背贴住脸颊：“……我好看吗？”
    既然她扮演的“唐湖”心思不在事业上，那么听见这段话最先关心的不是剧组，而是自己漂不漂亮。
    幸好之前做了不少阅读理解，否则说漏嘴的话，这个角色就不完美了。
    男人在妹子面前吹牛逼时，总是倾向表现自己最好的那面，譬如月薪5100，也敢说自己四舍五入月薪1万。
    看来江雀打探的消息没错，薪月传媒未来的计划是打造泛娱乐化产业，在电影市场的投资相较往年一定有所降低，估计今年就两个值得拿来吹的大制作。
    郑山卿将还在燃烧的香烟架在烟灰缸上，低头凑过来，语气低哑诱人：“那你呢，要怎么感谢我？”
    唐湖捧着水杯，垂眸盯住倒影中的自己。
    ——拉他拉得差不多，该往外推了吧？
    思及至此，她假装配合地放下水杯，手一抖，却将冷水洒了郑山卿一身！
    “哗啦。”
    唐湖一杯水泼出去，才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低呼一声站起来：“……对不起，郑总对不起！”
    郑山卿冷不防被泼了白开水，从衬衫到西装裤都是湿淋淋的，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
    现在这幅尊荣，上面吐奶，下面尿裤子，看起来一点都没有斯文败类的精英范儿，还怎么泡妞？
    唐湖手忙脚乱替他擦拭身上的水渍，却越擦越狼狈，动作轻得教人心里痒痒，喏喏地红着脸颊：“……郑总，郑总其实你是个好人，我不该利用你的，我们也不该是这样的，我先走了。”
    她说完，趁郑山卿没有出声，抓起自己的手包匆匆逃出他家，砰地一声甩上门。
    “……就这么走了？”
    郑山卿懵逼地坐在原地，思维没有跟上这戏剧化的一幕。
    pua是男人针对女人心理弱点发明的招数，只要是女人，就难免有疏漏的地方，一定会或多或少地被套路进去。
    但男人亦是凡人。
    一个女人只要长相过得去，使点手段让某人爱上自己并不困难，伪装成他喜欢的样子就够了，唯一需要考虑的问题，便是爱得太深忘了伪装。
    不过郑总，就您这个智商，到底是怎么让薪月传媒发展起来的？
    唐湖给他发了张好人卡直接抽身而去，走得干脆利落。
    她没有乘电梯离开，而是沿着森冷安静的楼梯慢慢走下去，懒洋洋地摸出手机，给李若川打了个电话。
    “喂，你家在哪儿呢？”
    李若川接听的虽然很快，语气却不情不愿的：“你问这个干什么，不是去找郑山卿了么？”
    “现在忙完了。”唐湖轻描淡写地解释，
    “到底在忙什么事需要让我这么配合，你能不能受累回答一下？”李若川想起刚才那凄凉的一幕，继续散发冰冷的怨气。
    唐湖扶着楼梯慢吞吞下行：“我也没想到会在星穹湾遇上你啊，你家有自己的楼盘，还出来住，明远破产了？”
    “我想买几套房买几套房，还需要理由吗？”李若川忿忿，“……b栋2204，爱来不来，算了，你在哪里？”
    “你在楼下等我就行，不用出门。”
    唐湖已经走到一层，看见电梯外的液晶板正在往九楼而去，知道是郑山卿回过神追出来了，才施施然往b栋楼走去。
    ——找吧找吧，哪怕冲到大门口去问门卫查监控，也不会发现她的。
    这个住宅区的绿化做的不错，虽然是冬天，绿木草地却不显荒凉萧索，加上光照充足，深夜时也不阴森可怕。
    唐湖摇摇晃晃的踩着石板横穿园林，简直就是深夜的失足少女，看见站在b栋楼道入口前的李若川，放心地笑了笑。
    ……真是神奇，刚才和郑山卿说了那么久话都没事，酒劲现在倒开始上头了。
    “你笑什么？”李若川知道她穿的少，出来时还拿了件大衣，劈头盖脸地罩在她头上，“聊剧本聊开心了？”
    唐湖裹着衣服走进电梯，说话时有点咬舌头：“年轻人，火气不要这么大，我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呢。”
    李若川按亮22层的按钮，也不知道在跟谁赌气：“我又没说你做了。”
    电梯上升，带来的失重感让唐湖步伐踉跄一下，抓紧旁边的扶手。
    李若川立刻伸手揽住，意识到她现在裹着的自己刚刚穿过的衣服，笼在衣服里的那张脸从双颊到耳根呈现均匀的淡粉色，突然有些晃神。
    他鬼使神差地用双手包住她的肩膀，顺势将人推到电梯壁上，危险地压低声音：“只是告诉你，贸然去别人家里做客是很危险的。”
    “你干什么？”唐湖的后脑在冷硬的墙壁上磕了一下，想揉又抬不起手，声音压着火气，“我跟你说，凡是把人往墙上推还不知道伸手在后脑勺上垫一下的，都他妈是初回壁咚的菜鸡，你到底行不行啊，不行的话放着我来！”
    她从前接过一部偶像剧，搭戏的男演员就没什么经验，每次拍到甜蜜壁咚情节必然狠狠将她推在墙上，一天的戏份拍下来，撞得她后脑勺都肿了。
    “……忍不住了。”
    李若川当然不肯承认自己是个菜鸡，俯身凑到她耳侧，轻轻吐出温热的气息：“不管你刚才出于什么目的，让我说出那种话都不应该，我生气了。”
    他是凡人，有自己的小情绪，也会嫉妒。
    而本能越过理智开始行动，便只有将她圈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才能稍微安下心。
    唐湖冲头顶扬了扬下巴：“有监控。”
    李若川松开一只手将角落里的摄像头捂上，理直气壮地提醒：“现在没了。”
    唐湖翻了个白眼，刚想教教他壁咚的正确姿势，突然挣开他，满脸痛苦地捂住胃部：“唔……你先放手，胃疼。”
    李若川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酒气，帮忙把衣领拢得更严实，免得寒风钻进去：“喝了多少？”
    “一瓶……”
    “喝啤酒喝成这个样子，不止一瓶吧？”李若川满脸怀疑。
    “一瓶伏特加，40多度，两口气吹完的。”唐湖已经有些站不稳，喃喃着回答，“这就叫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舍不得大腿套不住流氓……不过早知道姓郑的这么容易上手，我就改喝青岛纯生了……”
    “你疯了啊！”李若川听见她后半句话只觉得荒谬，恰好电梯到达目标楼层，赶紧扶着她回家。
    唐湖已经快按耐不住了，等他验证过指纹锁，捂着嘴巴冲进房间：“洗手间，洗手间在哪儿？”
    李若川指了指里面，她像只在沙漠里徘徊数年才找到电线杆的狗，一头扎进去，将喝下去的烈酒全部吐出来！
    十分钟后，唐湖才轻松不少，洗了把脸走出厕所，长长地吐了口气：“……幸好没喝成胃出血。”
    只是从食道到胃里都火烧火燎的疼，教人难以忍受。
    李若川站在客厅里，正端着一杯温水搅和，待温度合适后递过来：“你以前劝我别喝，自己还搞成这个样子，是不是说话不算数？”
    “工作需要而已。”唐湖接过杯子灌下一口，觉得只是杯水车薪，没什么用。
    对出来打拼的普通人来说骨气是最不重要的东西，她看过投资方的冷脸，当然明白该服软就服软的道理。
    “不要这么说。”李若川越是听她轻描淡写的提起，向前走了一步，声线柔软起来，“我宁愿你不用说这种讨好的话，下次不要再和郑山卿见面了，我不喜欢那个人。”
    唐湖静静地看了他片刻，突然一巴掌拍在李若川脑袋上！“什么叫讨好，说得好像我在他面前干出什么没尊严的事情一样。勾践还卧薪尝胆呢，你放心，灌下去的这瓶酒，我迟早得讨回来。”

 第 75 章

    “什么卧薪尝胆, 怕你尝到一半就酒精中毒了。”
    李若川不知怎么的, 今晚看起来特别硬气, 牢牢握住她挥过来的右手教训：“不准乱发脾气，难道我还说错了吗？”
    唐湖任由他抓着, 累得没有力气甩开：“知道你关心我，不过为了生计说两句场面话不是屈辱，我不光不白喝这瓶酒, 还不能白在郑山卿面前吸那么多二手烟……但是在想法实现以前, 总得谨慎考虑。”
    适当的曲意逢迎又不会死，掂不清自己几斤几两，才是蠢得让人发笑。
    龙傲天文学的流行，让许多人有一种“我也能这么酷炫狂拽”的错觉，然而关掉手机, 才明白以自己的投胎技术而言, 一辈子大概也不会有几次酷炫狂拽的时候，在工作日赖床十分钟都是奢侈的事情。
    唐湖对龙傲天没有意见, 但歧视用这种思维解决所有问题的人。
    李若川的注意力却完全跑偏，满脑子都是她的第一句话：“知道你关心我”……
    ——原来她知道。
    唐湖却实在站不住了, 在原地重重摇晃一下：“……啧, 那个老烟枪还拉着别人一起作死, 不知道二手烟比一手烟的危害还大吗？”
    李若川接过杯子放在旁边的吧台桌上, 将她扶到客厅里继续数落：“都成这样了还找别人算账呢, 赶紧坐下。”
    唐湖还踩着六公分的赤红高跟鞋, 半躺在沙发上, 才觉得疲惫感从身体的每个角落里悄悄蔓延出来。
    李若川静静低头，帮她褪掉一只鞋子：“家里有地暖，赤脚踩一会儿比较舒服，要是还觉得冷，我去把温度调高一点。”
    放在从前，他是不喜欢这么直白性感的打扮的，他坚持霸道总裁的传统审美，喜欢白莲花的棉布裙和帆布鞋。
    然而平日从没见过唐湖懒洋洋的放松模样，忍不住离她近了一些，气氛渐渐升高到旖旎的温度。
    唐湖包裹在渔网袜里的足尖晃了晃，突然想到别的事情，抖出肚子里为数不多的一点墨水：“……昔有李太白饮醉翰林，一笔挥就十数章，肆意狂放，还让高力士给他脱靴来着。”
    李若川眼前的梦幻泡泡瞬间破碎！沉默片刻，帮她脱掉另一只高跟鞋：“你在说我是太监吗？”
    “没有没有，你是不去夜店瞎蹦的正直少年，郑山卿亲自认证过的。”唐湖赶紧否认，半阖着眸子轻笑。
    在停车场偶遇时郑山卿和他聊了几句，透露出的信息量却不小，没想到李公子还有屈服在封建家长权威下的时候。
    说好的霸道要从娃娃培养呢？
    李若川将她的鞋子放在旁边，一本正经地解释：“那是以前，虽然小时候被我爸管得特别严，但我也反抗过的，18岁那天就去把头发染成红色抗议了。”
    “然后呢？”
    “然后我对染发膏过敏，脑袋整整肿了一个月。”李若川想起那次叛逆带来的惨痛代价，仍然心有余悸。
    “哈哈哈，乖孩子乖孩子！”唐湖肆无忌惮地大笑，抬手揉乱他的一头黑发。
    回想起两人刚认识的时候，李若川的优越感走到哪儿溢到哪儿，现在还不是被她按在掌心揉头毛？
    李公子捉住她的手腕：“随便摸一个成年男人的头发是不道德的。”
    唐湖赶紧用五指梳顺他的头发，将发型恢复原状：“第一次近距离看见这么贵的脑袋，忍不住有点心动。”
    “什么感觉？”
    “就是毛茸茸的啊。”
    像三个月大的小动物，柔软中透着一点丝滑，发尾流过掌心时有种凉凉的触感。
    李若川见她玩得这么开心，狭长凤眼染上混沌的夜色，扣住她的肩膀抵在沙发上：“我要反击了，你喜欢欺负我，还跟别人合起伙来欺负我，是不是？”
    人类注视喜爱的事物时瞳孔会不自觉放大，此刻，他的眼睛深邃得几乎覆盖窗外整片星海。
    用总裁文中的经典比喻，便是“他的气息如此具有侵略性，缓缓爬过来时像一只身姿优美的黑豹”……总之霸道总裁被比喻的动物，都得是充满神秘野性魅力的猫科类。
    唐湖觉得他应该黑豹不起来，撑死了算个黑哈士奇，随口回答：“谁敢欺负你啊？”
    话音未落，她突然捂住胃弓起脊背，又疼得抽了口冷气。
    李若川什么都没来得及干，见状迅速收回动作，比空手剥榴莲都谨慎：“……我去拿解酒药。”
    她虽然不像榴莲那样全身都是碰不得的刺，可万一没休养好，闹个胃出血怎么办？
    唐湖吐了口气望向天花板：“吃药没用，有酸奶吗？纯酸奶可以保护胃黏膜，我喝完烈酒以后习惯喝一点。”
    “家里的冰箱里好像没了……楼下有全天营业的便利店，我出去买。”李若川抓起风衣穿上，担忧地看了看她，才匆匆出门。
    认真对待的一个人，是会真心为她考虑的，正因为动心，做事才显得方寸大乱。
    咔哒一声，玄关处传来锁舌咬合的声音。
    “辛苦了……”唐湖有气无力地答了一句，捂着自己饱受折磨的胃打量四周。
    这个家装修的跟样板房一样，开放式厨房的厨具都处于买了不用的状态，没什么烟火气，北欧风家具带着实木纹理，简约自然。
    她摸出手机，在微信上跟江雀报了个平安，让他明天不用报警。
    将行踪告诉别人是出于安全起见，再加上[葵花宝典]，她才敢贸然上去勾搭郑山卿，否则玩脱了连哭都找不到地方哭。
    十五分钟后，李若川带着一身寒气从外面回来，双手各提着一个购物袋，里面都是瓶装酸奶。
    唐湖听见开门的声音，放下手机：“……买那么多也喝不了啊，你刚才去洗劫小卖部了？”
    “你又没说要什么牌子。”李若川三两步走过来，将购物袋放在茶几上。
    唐湖随手拿过一瓶原味的，打开以后慢慢喝了两口，胃里火辣辣的灼痛感渐渐被抚平：“味道还行，对了，还没有跟你说我刚才和郑山卿聊天的话题。”
    “不想听你们讨论夜光剧本。”李若川满脸写着不感兴趣，开始脱外套。
    “想什么呢。”唐湖无奈地舔了舔下唇，“我从他那里套了点消息出来，基本可以确定薪月传媒今年正在制作的一级电影只有两部，据我分析是《风沙》和《秦陵图》。薪月传媒正在转移业务重心，缩减电影投资占比，而今年的这两个项目里，我一定会拿下《风沙》里面的角色。”
    结合之前的记忆，她已经将郑山卿手里的重量级制作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薪月未来一年的电影只有这两部能满足“一线导演，一线演员，大投资，重点宣传”的条件，四项加起来，虽然投资不及好莱坞的a级制作，却是华夏市场里最能捧人的项目了。
    哪怕参演的艺人自身名气寥寥，也可以凭此走入观众的视野。
    尤其是《风沙》，难得的票房口碑双收入佳作，如果她能出演，那么这部戏带来的事业助力不亚于《骨与魂》。
    不然，她是闲得慌才去找郑山卿谈心吗？
    “你可以趁这段时间把市场抢过来，反正薪月那边的其他项目，从制作团队来看票房也完全不能打，而且其中一部还用了湾湾的绿营导演，真是没准备好棺材就开始作死了。”
    唐湖歇了口气补充：“到时候联络媒体将这件事抖出来……不，甚至不用自己花钱请水军，这件事的传播度也不会小到哪里去。”
    她刚才忽悠郑山卿的时候清纯得令人不忍染指，转过脸就在这里商量着怎么害人，而且说得毫不心虚。
    “好，你先别想这些了，睡一觉再说吧。”
    李若川却只看见她愈发惨白的脸色：“这么晚了还回去吗，或者在这里休息？”
    墙上挂钟指向午夜十二点半。
    唐湖的睡意好像突然被这一句话引出来，打了个呵欠：“有客房吗？”
    “这个房子是我平常上下班住的，没准备客房，你去卧室躺一躺。”李若川扶着她站起来，“还能走吗？”
    唐湖从善如流地挣扎起身：“那我就不客气了，反正你家沙发够大，凑合一晚上没事吧？”
    “……嗯，我有时候回家累了也会直接在沙发上睡一晚，没事的。”李若川不情不愿地点头，又别有深意地提醒，“我那张床的尺寸是两米乘两米。”
    唐湖眼神迷离：“所以呢？”
    ……所以倒是推辞一下啊！
    如果她说“你作为主人去睡沙发不太好吧”，那么他就可以顺水推舟地要求在卧室里打地铺，而且床铺那么大，两个人分睡两边也可以啊！
    再说她要是晚上口渴，嗓子却哑得发不出声音喊人怎么办？要是自己爬起来倒水，却摔了一跤怎么办？要是摔在屋里，他在客厅没听见怎么办？
    就不多考虑考虑突发状况吗！
    可惜唐湖没有捕捉到李若川怨念十足的目光注视，像只僵尸一样摇摇晃晃地走进卧室，一头扎进床铺里，占人家的地盘也相当理直气壮。
    她都这么拼命了，睡一晚上床又怎么样？
    或许是太懒，也可能是太放心，唐湖忘了将门反锁，直接闭上眼睛。
    乳胶枕头套了个橘粉的枕套，上面传来馥郁的花香味，还夹杂了安息香脂和柠檬的酸甜，是娇兰那款满堂红。
    李若川到底有多爱这款骚气骚气的香水啊！
    唐湖翻了个身，将羽绒被拉过头顶。
    门外，李若川紧张地将耳朵贴在门板上倾听片刻，比做贼都谨慎，却什么都没有听见。
    她是睡着了吗？
    然而再怎么探究，也不想按下门把手进去查看，徘徊一阵，认命地走向沙发，委屈巴巴地蜷成一团。
    一夜安眠。
    次日早上七点，天色还未大亮。
    唐湖神采奕奕地睁开一双眸子，没有宿醉后的头晕反胃，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
    换做平时得赖会儿床，但现在毕竟不是在自己家，还是勤快些比较好。
    她穿上一次性拖鞋去洗漱，整个人有种脱胎换骨的清醒，走进客厅里冲房主打招呼：“你醒了？”
    李若川面前放着从外面买来的培根煎蛋，正在吧台式的长桌上吃早餐：“今天有事，闹钟响过一声我就起了。”
    唐湖神情复杂：“……你还是人吗？”
    民谚有云：不要跟冬天能按时从温暖被窝里爬起来的人做朋友，他们的意志太坚定了，指不定会干出什么可怕的事情。
    不过没想到李若川审美成谜，在某些地方却表现得极为自律。
    李若川扯了张纸巾擦手：“赶紧来吃饭，等会儿我让司机把你送回去？”
    “我不跟你一起出门，白天容易被拍下来，这个小区外面还是有很多记者蹲守的。”唐湖摇了摇头，坐在吧台桌的另一侧，“你不用管了，等会儿我自己回去吧，有事电话联系。”
    “好。”李若川将纸巾扔进桌下的垃圾桶，“那我去上班了。”
    唐湖打着呵欠，含糊地开口：“……路上小心。”
    李若川看了眼时间，随口应了一声，抓起外套和车钥匙匆匆出门。
    唐湖感觉这话说得有些不对劲，不过没有细想，慢慢吃完早餐，帮忙将桌子收拾干净。
    耐心等到上午十点，确定不会撞见郑山卿才下楼，走到小区外叫了辆出租车回家。
    昨天总算是让郑山卿记住她了，只不过他也不傻，贸然被泼了一身水当然会生气，想要拿到角色，还得看接下来怎么圆场。
    唐湖坐在出租车后排思索片刻，直接拨通经纪人的号码，开门见山地提要求：“白哥，你有郑山卿的联系方式吧？把他手机号给我。”
    那天两家公司一起聚会，在座的人应该交换了名片，而且郑山卿对她示好无果，说不定会想办法暗示经纪人。
    只不过以白至理的性格，绝对不会把这种事告诉手下艺人的。
    “这个……”
    白至理语塞一阵，突然敏锐地问：“他是不是找你了？”
    只有这个原因，才能让唐湖对投资方那边感兴趣。
    “算是吧。”
    “那到底是算还是不算？”白至理没有被她忽悠过去，“他要是跟你谈合同，我可以从中帮忙周旋讲价，要是谈别的，那就算了。”
    “你不用担心，我做什么自己有分寸，不会干出让你为难的事情，但现在真的很需要他的联系方式。”唐湖想了想经纪人沙包大的拳头，没敢说实话，再三保证让他放心，终于从他那里套出了郑山卿的电话号码。
    推拉之术，既然昨天推得太狠，那么又该往回拉了。
    不过唐湖没有太迫切地去向郑山卿道歉，回家以后该吃吃该喝喝，有意晾了几天。
    这段时间，她在系统空间里看了一遍《公主老妹》，两遍《流星大棚》，三遍《虵变成了王子》，自认为将女主角的精髓模仿了个十成十，才在休息日的上午拨通那个号码。
    听筒里，嘟嘟的待接音响了一阵，才被人接听。
    “……”
    唐湖对着话筒装出欲言又止的样子，半晌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只有嘶嘶的呼吸声顺着电磁波传过去。
    另一厢，郑山卿突然意识到是谁，冷冽的烟嗓念出她的名字：“唐湖？”
    他看到是个陌生号码打进来，接听以后又没有声音，还以为是骚扰电话，但不知怎的，偏偏就认定是她。
    那天唐湖跑得太快，再去找时已经不见人影，他带了那么多小明星回来，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状况。
    生气是当然的，可越气，便越忘不掉。
    “郑总……”
    唐湖这才弱弱地开口道歉，连身体都跟着颤抖起来：“对，对不起，我和你在一起就特别紧张，那天真的不是故意的。”
    郑山卿冷笑一声，说话愈发刻薄：“你他妈玩儿老子呢？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个样子，现在装什么纯洁无瑕，不觉得晚了吗？”
    在聚餐时初回见面的那次交锋，他可没忘记唐湖身上那股逼人的艳气，还以为她是个知情识趣的同类，没想到再接触下来，却发现她本质是个小白兔？
    “经纪人不让我得罪你……来之前他就嘱咐过我，无论你提什么要求都答应……”唐湖搬出万能借口，一句话拿腔拿调说的委委屈屈。
    白哥，只好辛苦你再背一次锅了。
    郑山卿静默片刻，尽管没有全信她的话，却接着聊了下去：“要是没有经纪人发话，你那天就会得罪我了？”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唐湖的声音都快急哭了，本尊却懒洋洋地瘫在椅子里刷微博，“你不是为了田柔姬来找我吗……我怎么敢……”
    郑山卿听见她极力压抑的哭腔，突然觉得唐湖或许没有骗人。
    将计就计泼了田柔姬一身脏水，以及在综艺节目上的言论，可能都是经纪人的主意，她那天说的是实话，自己的确什么都不知道。
    艺人就是傀儡，少了形象团队的包装或许连普通人都不如，想想起唐湖的经纪人五大三粗的，说不定真有本事把旗下艺人治得服服帖帖。

 第 76 章

    唐湖凭借精湛的演技把所有黑锅甩给经纪人, 将自己洗得清清白白, 指尖轻点鼠标翻看“@阿敲”写的烂段子, 继续忽悠。
    “郑总，我已经把明远影业得罪狠了, 经纪人今天还跟我提起这件事，他说我再这样下去就别想混了。”
    ——嘻嘻，假的, 她和李若川关系好着呢, 今天也没有跟白哥联系。
    “郑总，你可千万别不管我，除了你之外，没有其他人可以帮我了。”
    ——嘻嘻，还是假的, 只要捞完薪月传媒剩下的那点资源, 大家就江湖不见吧。
    郑山卿听完一番哭诉，已经信了她三分。
    唐湖的真实性格与外表不符, 这点反差倒不至于让他讨厌，全看她后续能不能懂点事, 再考虑是否真的信她。
    于是淡淡道：“我中意的人, 要么带的出去, 要么带的回家, 你算什么？”
    “我怎么就带不出去了……！”唐湖放下鼠标, 想也不想的选择第一个选项为自己辩解, “郑总, 你想去哪里我陪你去啊，一定不会在席上给你丢脸的。”
    郑山卿暗笑她果然是好糊弄的小女生，白瞎了一米七的高挑身材，沉吟片刻：“今天下午三点在锦绣半山会馆见面，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迟到的话，你这辈子都别想接薪月的项目了。”
    唐湖仰天翻了个白眼，收住声音中的哽咽，温温柔柔里夹了一丝喜悦：“下午三点是吗？我明白了，肯定不会迟到的，郑总放心。”
    虽然她的学习对象是偶像剧女主，但贸然把角色性格全盘照搬也不科学，现实里有人中了总裁文的毒，面对高富帅不是把工作搞砸就是故意和上司对着干，自认为与众不同，结果第二天就卷铺盖走人了。
    可以适当的学习，但也要注意与现实结合。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但太过嬉皮笑脸的讨好反而会被郑山卿看轻，沟通时力求真实诚恳，才能让这只万花丛中过的小蜜蜂觉得新鲜。
    她放下举在耳旁的手机，确认电话已经完全挂断，才轻声喃喃：
    “……我真是个别具一格的清新白莲花。”
    w233一直在旁观这些天的忙碌结果，见她心情格外愉悦，忍不住提问：‘宿主，连系统都无法准确计算出的事情，你能有多少把握？’
    ‘六成左右吧，毕竟做人要谦虚。’唐湖抓起手边的梳子理顺长发，思索下午的见面应该穿什么，‘锦绣半山会所是个正经地方，况且又在下午，郑山卿叫我过去应该不是参加什么海天x筵之类的少儿不宜派对，还是打扮得正常一点好了。’
    于是又翻出在纽约特卖会上淘到的豆沙粉长裙，又挑了双小猫跟鞋子，修饰腿型又不至于过分锐利，往温柔女神的风格打扮。
    下午2点30分，唐湖提前半小时抵达锦绣半山，这是家高端娱乐会所，可以打保龄球和室内高尔夫，供本市的生意人在酒桌之外的地方联络感情。
    她坐在大厅看了一会儿杂志，没过多久，郑山卿便陪同几个生意人模样的中年男人走进来。
    唐湖猜得没错，郑山卿是叫她来陪生意伙伴出来玩的，几个人都带了女伴，不过气氛还算正经，是个普通的线下聚会。
    “郑总。”唐湖歪头打了声招呼，非常有眼色地站在郑山卿旁边，双手垂在身前，模样乖巧可爱。
    ——自打她八岁以后，除了演戏就没做出过这么俏皮的动作了。
    郑山卿一一为她介绍来客身份：“这是秀酷视频的刘总，那位是是林董事。”
    其他人带的女伴当中不乏三流小明星，清一色的白富美打扮，他见唐湖没有穿得跟夜店外围似的出来，甚至比女神更女神，对她的表现相当满意，至少在“拿的出手”这个要求上，唐湖还是能满足她的要求的。
    唐湖微微鞠躬，逐一跟大佬们打了招呼，暗暗记住那几张脸和对应的身份。
    作为活跃气氛的花瓶被邀请而来很可耻吗？只要相处得好，完全可以把郑山卿的人脉变成她的。
    不过大佬们虽然长相不同，却秃得整齐划一，个个都是地中海发型，倒衬托得郑山卿发量浓密，卓尔不群。
    这一行人今天不谈生意，纯粹是出来玩的，坐下后聊了十分钟闲话，便决定去了楼上的台球厅，打几局斯诺克消磨时间。
    斯诺克的规则并不复杂，比赛双方轮流用白色主球击打21只彩色目标球，彩球入袋算作得分，终局时谁的分数高谁赢。
    但颜色不同的小球代表的分数不同，147分的满分不是谁都能打出来的，哪怕是职业选手，生涯中打出一局满分斯诺克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郑山卿这次带着朋友过来，自然不是为了争个输赢，所以只开了两个台球桌，有人上去打的时候，其他人就在旁边围观聊天。
    他吩咐完服务生去准备球杆，侧头问唐湖：“你会打吗？”
    “会一点点，应该不至于输得太惨吧？”唐湖迟疑地开口，双手在腹部优雅交叠，表情却看不出紧张。
    郑山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顺势推她起来：“既然会打，那就先去陪刘总玩一局，别给我丢人。”
    “……好。”唐湖使劲点点头，扫了那位面相宽和的刘总一眼。
    关于台球，她最先想起的是一部捷克的喜剧电影，叫做《有希望的男人》。
    女主角在打台球时因为频频被散落的长发遮住视线，便隔着红裙脱下丁字裤，卷了两卷，将胖次当成发圈扎了个马尾，之后顺利一杆入洞，风情而撩人。
    唐湖今天穿的是裙子，也散了长发，却不打算用这么劲爆的方式被各位总裁或董事长记住，于是从侍者手中接过球杆，掂了掂重量，文文静静地站在一旁。
    ‘宿主，你会打台球吗？不行的话快去系统商店兑换技能。’w233见她半晌不动作，电子音夹了浓浓的担忧。
    ‘蘑菇精，我初中那会儿也被人称为桌球霸主，明白吗？’唐湖笑得阴森艳丽，‘我亲爹喜欢斗.地.主打台球，有时候玩得顾不上回家，我妈就让我出门叫他回来。’
    然而那个时候，唐父通常是不肯回去的，做女儿的没有办法，只好在旁边不停地劝，顺便记住了游戏规则和用杆技巧，有时候还会上手打几局。
    充分说明再渣的男人也有值得学习的那面。
    ——所以干嘛要苦心劝一个渣男从良呢，为什么不能把他那点剩余价值学到手后直接放任其自生自灭？
    在斯诺克的规则下，普通人打出七八十分就算成绩不错，职业选手的能稳定在120分以上，唐湖玩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徘徊于90分之间。
    况且这项游戏考验身体的协调能力和平面空间的线路计算能力，如今有系统技能助阵，应该能稳定上100分。
    想赢一个大腹便便疏于锻炼的中年男人，太简单了。
    ‘宿主，你要是打算博得郑山卿的好感，不应该在游戏时输给对手吗？’
    ‘谁说的？’唐湖用怜爱的目光看着脑海里的蘑菇精，‘你对人类的认知误区太大了，想要被一个人彻底记在心里，不是当个好看的花瓶就够的。’
    有关追男追女的技巧，可以参考网上那段广为流传的话。
    上半句是：“若她涉世未深，就带她看尽人间繁华；若她心已沧桑，就带她去坐旋转木马”，
    下半句是：“若他情窦初开，便为他宽衣解带；若他阅人无数，便为他灶边炉台”。
    看起来有几分道理，都是在教导攻略者如何搞定不同的对象，实则细细分析一番，就知道其中对待男女目标的差异之处。
    想要俘获女人，必须满足她愿望，给她从未见过的刺激和挑战；而意图俘获男人，却要为他体贴打算，一切都顺着他来。
    前者是“带她”，在满足别人的同时展示自己强势的那面；后者是“为他”，只是在一味的付出而已。
    ——你宽衣解带，他完全可以顺水推舟；你炉边灶台，他也能吃饱了再翻脸。
    男人是不会出于感激就对一个女人死心塌地的，所有的糟糠妻，最终都逃不过下堂客的结局。
    唐湖思及至此，取了些滑石粉在掌心抹匀，还在原地活动两下手腕，骨关节咔的响了一声，比参加运动会的热身还到位，冲对面的男人羞涩一笑。
    “刘总您好，郑总叫我跟您打一局，我玩的不好，请多指教。”
    刘总作为她的对手，尚且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怎样可怕的未来，只是打趣道：“小唐，看你的准备动作倒是挺专业的。”
    唐湖露出无辜的微笑：“没有没有，既然当您的对手，我只是不想让大家扫兴而已。”
    既然如此，为了活跃气氛，就麻烦你输得满地找牙吧。

 第 77 章

    “为他宽衣解带”？“为他炉边灶台”？
    拉倒吧, 无条件付出才是失去一个人的开始, 从初始攻略就出了问题, 后续只会一错再错，由此可以合理猜测, 这句话一定是某个男文青瞎几把编出来骗免费保姆的。
    唐湖站在台桌旁，掸去掌心里多余的滑石粉，摩挲手上这支公用球杆静静感受。
    她对这项运动的印象还停留在唐父常去的街头台球厅, 满地都是烟头, 来打球的男人大多光着膀子，脖子上搭一条毛巾或者汗衫，脚踩人字拖，露出白花花的肚皮。
    不过斯诺克作为英式台球，本质是项绅士运动, 讲究那份若有若无的矜持高雅, 俗称装逼味儿。
    她用系统搜了一大堆诸如“台球装逼指南”和“五分钟让你成为斯诺克老手”之类的无脑攻略，力求装得丰富多彩, 展示一下立体的人物形象。
    刘总和她不熟，闲聊几句便让侍应生打开装杆的匣子, 他平日经常来这家会馆打球, 自己的私人杆就寄存在店里。
    唐湖看见他取出一支纹理细腻的深木色球杆, 眼前亮晶晶的, 主动上去搭话：“您拿的是john parris的枫木杆吧, 我还没见过年轮这么细密的老枫木。”
    “你也懂球杆？”
    刘总立刻露出惊喜的眼神, 大步跨过来解释：“我这支是从英国带回来的, 一般的量产jp都是白蜡木杆，我嫌它手感太硬，所以特意定制了偏软的枫木杆，打旋转球更容易一些。”
    在场的其他老板都是随便玩玩，他却是真心喜欢打斯诺克，对硬件设施的要求也高，见唐湖一语道出品牌质地，顿时有种他乡遇故知的亲切感。
    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进不少。
    唐湖故作谦虚，笑得含蓄：“稍微懂一点，肯定没有您知道的那么详细。”
    虚伪，太虚伪了。
    她也是临时才将这个牌子的公开信息装进大脑里，找个话题引刘总上钩，不然一直是个攀着郑山卿的关系，还怎么让人印象深刻？
    ——装逼界的人心险恶，可见一斑。
    评断一个男人对你有没有兴趣，要留意他有没有对你吹牛逼。
    刘总被她诱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介绍球杆的品牌历史，也夹杂了几句自己的战绩，又谦让道：“咱们这次也不按严格的规则走了，第一杆不管打没打进红球，第二杆只要进了彩球都算得分，触球也不算违规，怎么样？”
    如此一来，她哪怕是个纯新手，比分亦不会输得太难看。
    唐湖笑着点点头：“知道刘总体谅我，那就都听您的。”
    ——这样的话，她倒是可以拼一拼最有挑战度的满分了。
    一行人之间，只有郑山卿定定地望着唐湖。
    她穿着豆沙粉的长裙，更衬托出温柔沉静的气质，边听边认真点头，看来和刘总聊得相当愉快。
    郑山卿有些微妙的不爽，却装出云淡风轻的样子起身：“早就听说刘总打得好，赶紧来一试身手吧，公平起见，我来开球怎么样？”
    在斯诺克的正式比赛上，一般都是裁判掷硬币决定先手顺序，普通人私下玩玩不必搞得太正式，倒可以请局外人开场。
    “好啊。”唐湖乖巧地应了一声，拎着球杆站到旁边，在心底暗暗发笑。
    人家炫耀球杆比你炫耀女人有品位多了，这么快就沉不住气啦？
    不过她听那个秀酷视频的刘总吹嘘半天战绩，却不清楚他的水平，所以此刻的心态基本等同于考试前的学渣，祈祷他开的局面越难打越好。
    反正学渣拿到什么样的卷子都不及格，增加试题难度，才有希望把学霸拉下水。
    侍应生上前，将22颗球摆放在初始位置，15颗红球码成三角堆，剩下的六色彩球依次散开，偌大的深绿球桌终于不显得空旷。
    郑山卿执了自己的球杆，压低身体，镜片后的眼睛专注地盯着桌面，一杆击出，白色母球旋转着撞开红球，哗啦一声散成一片。
    他直起身体，优雅地推了推眼镜，斯文外表完全隐藏了败类的本质。
    人皆有爱美之心，唐湖也不例外，要不是看着这样脸早就按耐不住一杆子戳在他眼睛上了。
    她回过神，冲对面的刘总微微一笑，让出先手权：“您先请。”
    郑山卿让母球对准红球堆外侧的第二颗撞过去，红球散开后抱死黑球，这种开局方法在让分赛里较为常见，避免对手围绕分值最高的黑球下手，算是力求公平了。
    刘总围着台球桌转来转去，思考第一杆如何下手。
    郑山卿闲来无事，端着茶杯站在唐湖身边，轻声道：“你说过，不会给我输得太惨。”
    “要是只进两个球，算不给你丢脸吗？”唐湖紧张地抓着公杆，在心里翻个白眼，“说句实话吧，我已经很久没有打过了。”
    这句倒没有骗人，她上高中以后为了专心考试就没时间鼓捣这些，但手生不代表没有拿斯诺克满分的自信。
    “看你一点都不慌，我还以为水平不错呢。”
    “呵呵。”
    唐湖文雅地抿唇微笑。
    你们大老爷们热衷在酒桌牌桌上高谈阔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知道武则天掐没掐死自己闺女，美国打不打伊拉克也能分析得头头是道，人生最大的阻碍就是怕自己中年不举。
    总之张开嘴就是一个吹，被打脸了都不慌，她有什么可慌的？
    但是相应的，不少女性从小就被要求看人眼色说话，谨言慎行，否则就不配当个优雅淑女。
    总裁文里的女主角至少还占个坚强倔强呢，在这种有意无意的风气引导下，甚至有人开始以柔弱无能为荣。
    所以管她会不会打台球，先抄起球杆试了再说。
    她又没吹自己是职业选手，打得不好又怎么样，在场的各位总裁董事长能联手活撕了她吗？
    唐湖本着这份自信，见轮到自己，放心大胆地拿着球杆试了一把，专注地盯着台面俯身，长发垂在胸口，遮住半张雪玉一样的侧脸。
    郑山卿施施然端起茶杯抿了口铁观音，认真看了两局，发现她完全处于瞎几把打的状态。
    事实上，他猜得基本没错。
    唐湖担心开场找不到手感，所以这几杆都以试探为主，但试探并不代表胡乱出杆。
    ——既然不能保证自己进球，那么反向思考一下，如果让对手也打不进去呢？
    她并不急着得分，每一杆都在为对手制造障碍，或者破坏他垫好的局，所以双方一时陷入僵持状态，谁也没能成功进球。
    “嗯……”刘总看出她的围困式打法，围着球桌转来转去，思考如何解局。
    唐湖轻笑一声，站在旁边耐心等待，悠闲地往球杆的皮头上抹巧克粉。
    巧克粉的主要成分是石灰，和吃的巧克力没什么关系，用来增加杆头摩擦力而已。
    但《台球装逼指南》有云：“这个抹粉的动作会让人看起来很牛逼，所以不管需不需要，每打一杆都拿着巧粉擦皮头，今天carry全场的明星就是你了！”
    她不疾不徐地抱着球杆涂巧粉，嘴角噙着一抹笑意，被在场其他人看在眼里，无形中多了几丝大boss的风采。
    另一边，刘总也开始调整自己的打法，放弃进攻，以若有若无的围困为主。
    斯诺克的精髓在于障碍，但两人都开始防守，非得打出无解局不可。
    唐湖不想再拖下去，迅速展开进攻。
    她开启[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握杆的右手稳得如同开了鸡头防抖模式，瞄准白球旁最近的一颗红球，计算出瞄点，稳稳地打出一杆。
    “嗒。”
    清脆的碰撞声响起，红球落入网袋。
    整场第一分被她收入囊中。
    刘总不过是个七八十分的业余爱好者水平，如果制造心理压力，让他频繁失误并不困难。
    唐湖迅速制定战术，又打了颗黑球落网，冲对面的刘总露出害羞带怯的笑意：“承让了。”
    这是一个对直男极有杀伤力的微笑。
    “……”
    刘总被她笑得心花怒放，居然有些晃神，低头时下意识打出一杆，却将一颗黄球打进了袋子里。
    按照斯诺克的规则，顺序为一颗红球一颗彩球的轮流击打，在红球全部打完之前，彩球落袋后都要取出来重新摆放，直到打光台上的红球，才开始第二阶段。
    他现在应该打颗红球，所以这种做法属于违规。
    ‘宿主竟然使用美人计，你还是人吗？’
    ‘早就不是了，我们玩战术的早就放弃了做人的资格。’
    唐湖在脑内默默答了一句，却不计较对手的失误，扭头告诉侍应生：“麻烦把彩球掏出来吧，放回原处就行，刘总，您重新来。”
    她想赢，却不打算穷追猛打。
    “哈哈，我也是随便玩玩，刚才那杆不算。”刘总犯了个新手都不会犯的失误，有些不好意思，接下来的动作便谨慎了许多。
    然而再怎么谨慎，控场的思路已经断了，防守也防得不完美。
    唐湖一鼓作气开始清台，准确地将一颗颗红球击入网袋，打彩球也只瞄准分值最高的黑球。
    如果第二杆没机会接触黑球，宁可放弃也不让对手得逞。
    刘总已经从那个微笑的魅力中回过神，却被她接连不断的拿分震住了，站在旁边思考：“……这种红黑交替的打法是为了拿147的满分铺垫，难道她想打出斯诺克的最高分？”
    红球1分，黄球2分，绿球3分，棕蓝粉色分别代表四五六分，最高的黑球7分。
    如果按照这个顺序，每打进一个红球都百分百打进黑球，那么可以拿到共计120分的好成绩。
    是了，唐湖刚才一眼看出他的球杆质地，可见是个老手。
    ……那你还敢装萌新，这种行为不可耻吗！
    唐湖并不觉得自己可耻，继续装逼的拿着巧克粉擦球杆，释放王霸之气。
    但刘总看她的眼神已经变得敬畏起来，忍不住嘀咕：“……不会遇上职业选手了吧！瞧瞧这眼神，这气势，难道她是被郑山卿特意请来的？”
    不过斯诺克的比赛中甚少出现女性选手的身影，他也不敢贸然开口询问，只是越看唐湖越觉得眼熟。
    “咳咳。”
    旁观的郑山卿见她频繁得利，清了清嗓子，像在提醒什么。
    他既希望唐湖赢了给自己长脸，又不希望她赢了大出风头，这种心态着实矛盾。
    而且看唐湖的状态渐入佳境，心底的一点疑虑重新冒出来：‘她自称不怎么会打台球，现在却频繁得利，难道刚才不是在演戏吗？’
    ——他是不是被骗了？
    唐湖痞气地斜斜扬起唇角，装作没听见：……虽然现在应该让着刘总，但他以为用咳嗽暗示，她就会让球吗？
    刘总虽然没能拿下一颗红球，但按照约定的规则，也通过其他彩球得了不少分数，她却因为要保持一红一黑的得分顺序而几次防守，所以两人的分值差距并不算大。
    ——幸亏是吊打普通人，换做对上稍有经验的爱好者，她是不敢这么玩的。
    刘总已经彻底慌神，待回过神来，才发现全场的红球已经被唐湖拿下，120分由她收入囊中。
    场外所有人的视线焦点都落在唐湖身上。
    甚至吸引了隔壁桌的客人，停下动作，举着球杆站在场外围观。
    ——比赛的第二阶段，是将所有彩球按照分值高低的顺序击落网中，她有能力圆满收官吗？
    唐湖彻底放开手脚，进攻节奏又准又狠，轮到刘总挥杆时就站在桌旁，用杀气四溢的眼神继续给对手制造心理压力。
    最后的五颗彩球任她收割。
    她的好心情却在看见黑球的位置后沉了下来，台上只剩一黑一白的两颗球，黑球斜对着洞口，位置相当好打。
    但这一局，是对方先手。
    郑山卿在唐湖拿到80分时看出她的目的，又瞄了一眼场上的局面，笑声冰凉：“看来天公不作美，这7分要让刘总拿下了。”
    如果她从一开始就是装的，现在会不会沉不住气？
    唐湖笑吟吟的，最终没说什么。
    她已经拿下了140分，哪怕差最后的7分也算赢，只是不完美而已。
    “呼……”
    刘总清楚最后一杆得分容易，却在巨大的压力下呼吸沉重起来，指尖微微颤抖。
    上万块的定制球杆轻轻送出，杆头竟然不小心碰了白色主球两次，主球慢悠悠地飞出去，没有碰到黑球。
    这是空杆，在正规比赛里也算违规，要扣4分的。
    唐湖依旧不吭声，争一口气的心态突然变得淡然起来。
    倒是刘总不好意思地做了个邀请的手势：“你来吧。”
    既然是绅士运动，那么他也得表现得绅士一点。
    在这么轻松的得分规则下，他还非得跟她争最后一杆就没什么意思了，现在将满分的机会拱手送人，至少不会让自己输得太难看。
    唐湖抄杆迎上：“那就谢谢您了。”
    最后一球，黑色，7分。
    行百里者半九十，要是输在临门一脚上才是白来了一趟，只能落得一个装逼失败的潦草结局。
    她定了定心，脑海里突然闪过许多电影的名台词。
    比如“说好了打完一整场，差一局，一杆，一球，都算不得一整场。”
    再比如“生活就像打台球，你永远不知道这杆子戳下去郑山卿会不会发飙。”
    她胡思乱想了几秒，最终停留在一句话上：
    “如果人生分四季，你们在遇到我以后，都是冬天。”
    ……
    唐湖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台上，悬着的手臂纹丝不动，面无表情地送出终局一击。
    “当啷。”
    母球在台面上笔直地飞出去，撞在球台边缘反弹回来，蹭过最后一颗黑球后慢悠悠停下，黑球也悠闲地滚入网中。
    此举一出，周围足足静了五秒，才传来低低的议论声。
    “不是吧？我第一次看见有人拿单杆满分！”
    “不算单杆吧，他们的打法不是标准斯诺克。”
    “那也是满分啊！”
    全场沸腾，难得亲眼见一次打出147的，比目睹国足进球还激动。
    唐湖如梦初醒地放下手里的球杆，发现左手虎口到食指内侧已经被磨得发红，隐隐渗出血色。
    直到此刻，她终于有资格去逼乎回答“斯诺克单场打出满分是什么体验”了！
    然而现在还不到得意的时候，唐湖迅速返回郑山卿身边，粉扑扑的脸颊对他露出稚气笑容：“郑总，我没给你丢人吧？”
    没错，她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装作没听见让球提示也好，对刘总穷追猛打也好，都是因为在他面前保证了不会丢脸。
    大部分小女生喜欢对旁人疏离冷淡，却只对她一个温柔体贴的男朋用，将性别反过来也一样，如果一个妹子不把别人放在心上，却只对某个男人的话在意，还不够积累好感吗？
    唐湖静静地注视郑山卿，表情有点期待和紧张。
    ——你在我面前，也不过是个恶劣一点的男孩而已。
    郑山卿想到这点，心底的最后一丝疑虑尽数打消。
    唐湖这场比赛虽然让对手丢脸，却替他挣足了面子，反正姓刘的地位不比他高多少，也谈不上得罪人。
    一个女人既能帮他打压优质同性，又能留在身边增色，可谓极大地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另一旁，刘总放下球杆，用湿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你的水平可以啊，打了多久了？”
    如果唐湖打个100分左右，他还能表面微笑实则不甘的说遇上了高手，但现在，却是全凭作弊一般的宽松规则，自己才没输得太难看。
    足以证明双方在一个重量级，根本不是他稍微练习一下就能追上的程度，只是心里有些淡淡的不甘。
    “都是运气好而已，还得感谢您让球呢。”唐湖揉着泛红的手累得呼吸微微加重，眼睛因为过度专注也有些疲劳。
    斯诺克和美式台球不同，台面大，光是绕着场子走来走去都是体力活，一场打下来，和做了两小时有氧运动差不多。
    如果按照比赛规则来，她不一定能打出单杆147分的好成绩，不过对手给她送助攻，那还客气什么？
    刘总喘匀气息，脑中闪过灵光，才想起在哪里见过她：“我一直看你有点面熟，刚才郑总也没介绍，你是那个明星吗？”
    是，老娘就是！
    唐湖表面上却一派清风霁月，将一缕凌乱的发丝捋到耳后：“刘总，我就是个演员，演过几部戏而已。”
    “唐湖，你坐下歇一会儿。”郑山卿心满意足地起身，将自己的座位让给她，顺手拍拍她的肩膀，“知道刘总喜欢玩这个，所以特意请人陪你练练手，她打得不错吧？”
    刘总连连点头：“称得上专业水平了，赶紧谢谢人家啊。”
    唐湖一下子成为人群中的焦点，澄澈的眼睛眨巴眨巴，故意调笑着问：“郑总，你想怎么谢我呢？”
    这么争气又会捧你的花瓶，总得下点血本吧？
    郑山卿好面子，虽然听出她言辞中的暗示，却并不觉得她是得寸进尺，沉吟片刻淡淡开口：“薪月明年的项目……”
    唐湖的心脏一下子揪起来。
    她在郑山卿面前表现那么久，终于到了收割成果的时候。
    “《秦陵图》还缺个女主角，是你的了。”
    “……”
    唐湖的笑意有些绷不住，一时间竟然没有说出话。
    郑山卿发现她的脸色阴了几分，不解地蹙起眉头：“不满意吗？”
    这个项目是薪月近期最大成本的商业电影，已经确定会请来了位影帝加盟，光是预期的拍摄成本就高达1.7亿，捧人再合适不过。
    唐湖赶紧摇头，手掌作扇子轻轻扇风：“没有啊，我就是累了。”
    直到此刻，她才在心里真真正正的骂出了一句脏话。
    她自从上了楚导的戏，已经是同年龄小花里资源最好的艺人了，前途摆在那里，只是缺一点人情往来。
    所以郑山卿就算给她角色，也不会屈就她去演小成本电影，而薪月配得上她的实力的项目就两个，进组《风沙》的可能性极高。
    唐湖却忘了还有另一部《秦陵图》，同样是薪月最看好的大项目。
    郑山卿看似松口让她演戏，捧人的手笔堪称大方，但恐怕全世界只有她才清楚——
    《秦陵图》是一部恶评如潮的，大烂片。
    它的定位是功夫喜剧，因为去年年底上映的同类型电影《十三生肖》斩获了9亿票房，所以薪月传媒便跟风鼓捣出这么一个东西。
    功夫喜剧电影的套路总共就那么多，人物形象不外乎一个能打的男主角，一个咋咋呼呼老惹事的基友，一个对主角爱答不理但最终一定会爱上男主角的冷艳女主角，再加个长相邪恶但作恶理由却弱智到可笑的反派。
    主角和反派打来打去，但反派掏出枪对射都射不死主角，全员存活到结尾，也就可以糊弄完这120分钟，去骗观众的钱了。
    《秦陵图》同样不例外，剧情围绕传说中的始皇陵宝藏而展开，反派打算盗墓夺宝，主角拼死护宝，双方交锋数次后连只鸡都没打死，最后升华一下主题，表示将这些宝藏交给国家，正片就可以结尾了。
    ——不光烂，还烂得很没有新意。
    所以投资接近两亿，又请来香港影帝助阵，也没改变它的剧本一塌糊涂台词又尴尬的事实。
    唐湖端起杯子喝了两口热茶，补充流失的水分，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我好像听经纪人提起过，郑总是打算做3d电影吗？”
    “没错。”郑山卿见她不是个完全的小白，赞许地点点头，“这是你接的第一部3d片吧？”
    唐湖彻底绝望了，看来她猜得没错，果然是那部烂片。
    3d电影票价较高，还能防盗摄，所以哪怕不是大特效电影，制作组也倾向做成3d版本，甚至将一些原本为2d的电影后期强转3d，目的就是为了多赚观众几十块的票钱，
    唐湖上辈子看过这部《秦陵图》，以搭建实景拍摄为主，特效制作只占很少一部分，那到底3d在哪儿了？
    她回忆半天才想起来，电影字幕是3d的。

 第 78 章

    ‘宿主, 你们人类有句古话, 叫做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你也算是无心插柳了，嘻嘻。’
    ‘闭嘴, 我现在不想听蘑菇精的安慰，而且安慰对我来说没用，只想安静一会儿。’
    唐湖从锦绣半山会馆出来时全身笼罩着浓浓的低气压, 用个十分不孝的形容词, 叫做如丧考妣。
    ‘安慰虽然没用，但它可以帮助宿主尽快接受现实，这样还不够吗？’
    ‘我为什么不在郑山卿说完那句话后抄起球杆把他打一顿，再恶狠狠的威胁他把《风沙》的女主角交出来？’唐湖的思维已经飘向渺远而诡异的地方，顿了顿才恢复理智, ‘……不过《风沙》在《秦陵图》拍完之后才开机, 我又不是只求着郑山卿一个人，还有足够的时间去说服导演。’
    这次意外接了并不想要的烂片, 也给唐湖提了个醒，拿资源不能光靠人情往来, 只要将人际关系维持在没有投资大佬抢了她定下的角色给自家金丝雀就够了。
    哪怕谦虚点说, 她也觉得自己很有几分演技, 总不能什么都靠金大腿, 况且现在一看见郑山卿就想打断他的腿, 还傍什么傍？
    唐湖失魂落魄地回到家, 复习几页功课, 又觉得要跟经纪人打个电话，于是摸出手机。
    “白哥，我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
    想想真是对不起经纪人，白至理勤勤恳恳替她背了这么长时间的黑锅，还得通知他一个噩耗。
    “你的露骨照片被人拍下来了，还是高中时期小太妹的黑历史被黑子挖出来了，还是在微博上挂网友了？”白至理被她严肃的语气吓一跳，赶紧登陆微博账号查看状况，“——没有骂网友，可以排除最后一项。”
    能让唐湖以如此沉痛的语气说出来的事情，当然要往最坏的地方考虑。
    唐湖轻咳一声，长长地吐了口气：“我去跟郑山卿聊了聊，放心，不是用高速旋转攻三点沟通的，他同意推荐我出演薪月旗下正在筹备的电影《秦陵图》，基本可以确定是女一号了，近期就要进组了。”
    “……明明是好消息，下次不要故意说反话行吗！你要吓死我啊！”白至理紧张的心被提到喉咙口，听她如此发言，劈头盖脸便是一顿数落，“我听说过这个项目，功夫喜剧是吧？之前薪月那边意属那个打戏出身官小雨出演女一号，不过到底没谈下来，这个角色要真归了你，那应该算是你手里最好的商业片女主了。”
    唐湖转着手里的碳素笔，心意仍旧坚定：“可是我更想接《风沙》这部戏，白哥，你能通过公司帮我安排试镜吗？”
    白至理沉吟片刻：“也不是不行，但《风沙》还没有正式选角，非要推了这个机会，你这段时间浪费了多可惜，而且我看过《秦陵图》的剧本梗概，你的形象更适合这部电影里的角色……就真的那么不想接吗？”
    她在《泡面兄弟》里演的那个‘杜鸢’论戏份只是个女配待遇，但《秦陵图》不同，里面的女一号可是实打实肩负着拳头剧情，
    况且她在《泡面》打了个酱油，出场的片段都有人截了图反复舔屏，演了真正的女主角后只会让观众留下更深的印象，打女尤其能突出她艳丽潇洒的气质，还愁火不了？
    “也不是不想……”
    唐湖纠结握住笔杆。
    抛开片子质量不谈，整个业内都看好这部《秦陵图》的商业成绩，而《风沙》还是没一撇的事情，孰高孰低，再明显不过。
    就怕这次拒绝了郑山卿会影响《风沙》的试镜，她又不是专职搞泡学的，哪有时间天天琢磨别人的心理状态，玩儿什么推拉之术？
    白至理听她语气松软几分，充满黑道大哥的低音嗓缓缓开口：“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才不想接这部商业大片，但薪月那边发话以后公司是不会帮你推掉角色的，而且我也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
    演文艺片的演员想搭上商业线都得费老大力气，现在有1.7亿的大制作找上门，她竟然还打算推了？
    “什么坏消息，说吧，我现在可以承受任何打击。”
    “guerlain想请你拍支华夏地区的广告，我已经差不多谈妥了，到时候去跟负责人见个面，详细聊一聊，就能签合同。”
    “真的？！”唐湖激动的差点把笔杆捏断，“……只是广告？”
    “你还想上来就拿人家的全线代言啊？”
    哪怕是当下最火的明星也不可能在开始便得到奢侈品牌的全线代言资格，大部分人都是从拍摄广告升级到品牌挚友，再升级到地区代言或全球代言，这么一步步走过来的。
    唐湖连连谦虚地摇头：“没有，我就是不知如何是好，只想吟诗一首表达我对你的喜爱之情。”
    虽然没能去演最看好的片子，她现在的心情倒不如刚才那么低落了。
    原因无他，guerlain是奢侈品牌里第一个向她抛来橄榄枝的。
    娇兰起源于法国，由同名设计师命名，距今有将近二百年的历史，专门拍一部纪录片来讲述都不为过，在香水领域它排第二的话，没人敢争第一。
    《香水装逼指南》开篇便说：“这个圈子里存在明显的鄙视链，具体可归纳为，用老香的鄙视用新香的，用沙龙的鄙视用商业的，用小众的鄙视用大众的，最好的还是私人订制的。”
    而娇兰是个异类，哪怕名下的新系列产品，也为挑剔的香水界装逼人士所钟爱。
    为何这家这么受欢迎？
    除了自身优秀的品质，便不得不分析一下消费者的购买动机。
    香水和口红一样都不是生活必需品，却是花最少的钱就能接触的奢侈小物，用几百上千块买来一个“我是上流社会”的美好感觉，再划算不过。
    适当装逼有益身心健康，而娇兰光从名字就满足了消费者的这项心理需求。
    虽然都是商业香水，听听其他商业香的命名，什么“绿茶柑橘”、“大吉岭茶”、“湖泊薰衣草”……让人看一眼就能脑补出气味，毫无内涵可言。
    反观娇兰，有“一千零一夜”、“午夜飞行”、“轮回”，还有李公子最爱的“满堂红”，仅仅听名字都有种不明觉厉的感觉。
    这种不明觉厉，俗称逼格。
    设计师还会淡淡的补充一句“这款香水的灵感来源于我的朋友安托万所写的《小王子》，献给具有冒险精神的女性”，比普通设计师高到不知哪里去了。
    感情丰富脆弱一点的文青，光是看见名字都能脑补出一出如梦似幻的童话，只能奉上钱包。
    试想，在一次香水爱好者聚会时，自认为只用沙龙香就高人一等的新手ber看见大神ber包里露出的娇兰logo，语带挑衅：“没想到你也会用这种商业香。”
    而大神ber已然开始45度角仰望天空，话未开口，先有两行清泪流下：“谈不上喜欢，只是设计师的故事让我有些共鸣罢了。”
    这厢的大神ber还在泪流满面，那边的新手ber已经没脸见人了。
    ……
    而唐湖这次要拍的广告，虽然不是娇兰小黑裙这样经久不衰的系列香，但也是品牌方重点的宣传项目。
    系列名叫做“白夜漫歌”，符合设计师一贯让人脑补不出气味的命名原则，是款东方花香调的淡香水。
    唐湖之前没用过这款香水，于是先去买了一瓶正装版本的，不管喜不喜欢，总得研究透了才能跟品牌方保持良好关系。
    “白夜漫歌”的香水瓶身呈现由白到黑的渐变色，表面撒了一层闪烁的银粉，体现星星月亮的元素，对着光源转动瓶身，还能看到一个踮着脚走路的小人。
    唐湖对着包装瓶脑补了半天，也没脑补出来能把自己感动哭的故事，决定先闻闻气味。
    她按下喷雾钮，在手腕上轻轻喷了两下，待酒精挥发掉后呼吸一口：‘……味道真好闻。’
    ‘宿主别骗人，你刚才闻到以后心里明明想的是这玩意儿怎么跟我家里的花露水一个味道，然后露出了浓浓的失望情绪。’
    ‘瞎说大实话是会被我打死的，哪怕我再没常识，也该知道应该是我买的花露水模仿了大牌香水的味道。’
    人类史上最漫长的战争，当属装逼人士和反装逼人士的拉锯战。
    反装逼人士凡事从接地气的角度考虑，认为香水的作用还比不上地铁里的一个韭菜盒子，哪怕细细去嗅，也只能得出“这东西怎么跟我用的洗发水/花露水一个味道”的结论。
    然而事实上，不是花露水有大牌香水的味道，而是大牌香水做出某些成品引领潮流，一些洗护品牌再模仿而为之。
    好比每年的四大时装秀结束，淘宝店主都会推陈出新，扒出点明年的流行元素当做独家设计，但总不能指着淘宝爆款说“这衣服怎么长得像香奈儿高定秀的那件”吧？
    ※※※※※※※※※※※※※※※※※※※※
    品牌名真实存在，香水是我瞎编的
    《香水装逼指南》也是我模仿花总风格写的（知道他的应该都是老网民了吧
    说到不明觉厉的命名，芦丹氏有过之而无不及，什么“琥珀君王”“玻璃纸之夜”“夜衣剑锋”……憋说了，我买

 第 79 章

    某些时候, 网友的消息跑得比明星本人还快。
    唐湖才刚接了guerlain的春季广告, 没过多久论坛上便出现相关讨论帖, 而且还不是经纪公司在帮她炒，而是网民的自发讨论。
    《818出道至今的小生小花, 看看谁的时尚资源最好，谁垫底？》
    这一年，娱乐圈的粉黑撕咖位大战终于引入了隔壁模特圈的游戏规则, 大家列出自家爱豆穿过几次蓝血品牌走红毯, 上过几次vogue封面，手里捏着几个一线代言，争取撕得有理有据，以教路人信服。
    此帖一出，吃瓜群众立刻热火朝天的盖起楼来, 话题当然绕不开唐湖刚刚拍的那支guerlain广告。
    【黑白白：老娇这是换新的品牌代言人了？老香的广告还没出, 先出了新香白夜漫歌系列的，今年的广告片好像也不再走奢华迷醉风, 不过价格依旧买不起啊有没有！】
    【芒果pick：没换代言人，唐湖只是拍了广告而已, 离品牌好友都有段差距吧。】
    【winner：一般合作拍广告就是在考验明星能不能成为品牌好友了, 而且还是娇兰最重视的香水线广告, 算是同期出道的小花里资源不错的？】
    【英迪迪今天瘦了吗：娇兰？什么三线垃圾牌子没听说过, 楼里水军自炒滚蛋！】
    【奥巫：哈哈哈楼上大型掉智现场, 把娇兰当成国产的娇兰x人了吧？】
    【六六六：听说guerlain换新总监了, 我觉得那组广告都拍得挺好看的, 果断下单，买不起正装也可以买个小样过过瘾。】
    【英迪迪今天瘦了吗：呵呵，垃圾演员垃圾代言，拍的广告肯定也好不到那里去！】
    【qiumi：ls那位脸都被打肿了还阴魂不散呢，看了一下你的发言记录，是唐湖的粘着黑吧？到底是因为在地铁上骚扰别人被带走了，还是因为在节目上歧视女程序员被扒皮了所以觉得不爽？】
    【英迪迪今天瘦了吗：我又不是男人，瞎开天眼鉴定你全家死光！就是单纯觉得的这支广告难看而已！】
    【qiumi：你说自己不是男人就不是啊，你又没脱了裤子让我看见，我还说我的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喷气式阿姆斯特朗炮能一发把你轰到南极喂企鹅呢！】
    【英迪迪今天瘦了吗：楼里被水军和粉丝占领了，她就是没什么演技动作又木，也不知道娇兰为什么找她不找田柔姬，我还说错了？】
    【这是马甲：楼上那个黑是不是翻来覆去只会说这几句话，光因为葫芦拍了奢侈品牌的广告就连续骂街十几条，万一她当了代言人以后找不到新词儿去骂该怎么办……救命我真的是粉啊！】
    【全世界最好的水瓢：据说影帝刘x华会参演，再坑也坑不到哪里去吧？而且现在片花都没有放出来，不要太悲观了。】
    万万没想到，以唐湖的流量终于可以开始养活营销号和吃瓜群众了，甚至还有多了几个忠诚的唐黑，可喜可贺。
    世界上总有闲得没事干的网民，轻易便能对着素未谋面的明星恶言相向，连少年偶像照顾亲弟弟都会被扭曲成恋童癖，证明他们散发恶意时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正常人根本理解不了。
    至于唐湖的那支广告到底拍的怎么样，直接看看不就知道了？
    讨论楼里附上了视频链接，路人见粉黑吵作一团，比起下场掐架，还不如多舔一舔小姐姐的美颜，于是点开。
    人们厌恶商业式广告的洗脑轰炸，连上网看视频都在想方设法下载过滤插件，却会主动去搜索两种类型的广告，其一是以脑洞巨大情节丰富而闻名的泰国剧情广告，其二便是欧美高端时尚大片。
    guerlain香水系列是旗下最高端的产品，江湖地位可类比香奈儿的高定成衣，所以广告必须绝对符合产品的形象定位，要优雅，要浪漫，要每一个毛孔里都透着卓尔不群的贵族气息。
    所以为“白夜漫歌”拍摄的这支cm只有短短30秒，细节却足够丰富绚丽。
    画面中，唐湖穿着宫廷式白睡衣躺在床上安眠，四下一片漆黑，两秒后，她翻身而起，像孩子一样哼着轻快小调赤足跑向远方，每走一步，周围的环境就亮一分，连苍穹上的星海都跟着璀璨起来，将整个黑夜点亮为白天。
    布景感觉虽然唯美梦幻，却不是公主式的粉红甜蜜，更像一个人深夜狂欢，天地之间，唯有音乐和星星了解自己。
    虽然孤独，但是快乐。
    于白昼般的长夜里漫步高歌。
    ……
    好的香水广告，只向消费者传递感觉。
    譬如charlize为迪奥真我拍摄的那支业内经典，霸气御姐一边丢掉身上多余的饰品一边前行，全身充满迷人而自信的气质，而这款香水会给观众带来什么感觉，不言而明。
    唐湖拍“白夜漫歌”的广告拍了整整一周，摄制总监却连句台词都没让她念，毕竟用话语传递“我们的香水是xx味的”太俗，艺术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不过最后拍出来的效果挺好，特效一加，连唐湖都看呆了。
    况且“白夜漫歌”的味道也的确好闻，初调带着淡薰衣草香气，呼应名字中的“夜晚”，尾调的柑橘叶却带来一分活泼。
    像小众者独自起舞，相信今年必定会再次成为大神ber的宠儿。
    唐湖之前兢兢业业的营造时尚人设，没想到还未等到蓝血高定，反而先来了美妆奢侈牌的资源，但拍支广告并不意味着稳定而长久的合作。
    国际大牌选择一个新代言人或者品牌大使之前，首先要经过漫长的考验期，来判断这个艺人代言后会不会影响品牌价值。
    选得好，销量大涨；选不好，被消费者抗议都不稀奇。
    ——最典型的例子，便是十几年前红遍亚洲的歌手李x。
    她拿下了chanel的代言，但因为其形象性感热辣与品牌风格不符，遭到港台贵妇的一致抵制，于是chanel匆匆换人。
    同理可得，整日放飞自我的乔乐仪手上就没什么高端时尚的代言资源，他的主要收入来自电影片酬和广告，要代言的话也只能考虑改版前的海澜x家，而且真能每次逛出新感觉。
    ……
    唐湖是在s市拍的广告，结束工作后终于才回家，也给母亲带了几瓶正装香水做礼物。
    她将那些精巧的玻璃瓶往前推了推，一字码开：“妈，这些香水都是我给你带回来的，试试看喜欢哪个。”
    “买这么多需要多少钱啊？”唐母有些心疼地看了女儿一眼
    “又不全都是买的，这些东西公司提供了一些，还有品牌方送的，我自己花的钱其实没多少。”唐湖笑吟吟地拿起那瓶经典老香一千零一夜，忙不迭要喷在母亲手上试一试。
    公司会力求帮她拿下娇兰的品牌好友资格，所以这段考察期绝不可能出错，造型团队已经将她所有的彩妆用品换成娇兰的了，其他要求也严格起来。
    比如没有宣传任务时最好躲一躲狗仔，避免被拍到邋里邋遢的出街，不过这对唐湖来说是好事，她不打算在工作之外的时间段有太多曝光。
    娱乐圈需要营销才能把自己推销出去，但天天上热搜，迟早败坏了观众缘。
    唐母见闺女满脸写着“我这么会过日子”的乖巧，伸出手，任由她将微凉细密的水珠喷在手腕上，过了片刻浅浅呼吸一口气；
    “……真香啊，特别好闻。”
    唐母不习惯用香水，也说不出这股香味好在哪里，但现在过着的都是自己结婚后不曾有过的生活，想想就觉得满足了。
    唐湖将另外一瓶小黑裙推给母亲：“你再试试这个，要是喜欢这些，等有空我们再去商场里买几只口红，给你挑个最合适的色号。”
    不爱化妆的母亲居然主动打扮自己，也没有说“我都这把年纪了还用什么化妆品”，到底什么时候转了性子？
    唐湖再环视四周，又发现家里添置了不少新潮的家电，包括面包机和一台空气净化器。
    “妈，你怎么想到买这些？”唐湖走过去将空气净化器打开，发现还是戴森新出的款式。
    “大城市空气不好，换季的时候怕你过敏，所以准备着。”唐母搓着右手上涂香水的位置，“我也纳闷了，在菜市场里舍不得花钱买东西，在网上一看，觉得这个也划算，那个也划算。”
    这是当然的，对人们来说付款页面那一串串虚拟数字带来的视觉冲击力，远远不如一扎扎粉红的人民币，所以只要账户有钱，便会不自觉在网购时大手大脚。
    唐湖拿着娇兰小黑裙喷在她左手内腕上，让母亲再试试新香水：“随便花嘛，我都这么会赚钱了，当然是想让你过好点。”
    现在手头宽裕起来，虽然直接换套大房子还有些紧张，但改善一下生活质量却绰绰有余。
    “我又不用你养。”
    唐母说起这句话时表情很坦然，笑得眼角堆起浅浅的纹路：“我把自己做的饭放到网上，别人特别爱看，还给我打钱呢。”
    她现在还没开网店，但也有一些观众打赏，虽然每次金额不多，积攒起来却足够日常买菜。
    赚不赚钱还是其次，那种被鼓励支持而不是打压挑剔的感觉，才最人开心。
    唐湖这才想起查看母亲那个美食账号的经营状况，打开手机微博，点进“@兰雯”的主页。
    离家的这段时间，母亲作为主妇再就业的美食博主生涯一片顺遂，母亲的厨艺本来就不错，而且在炉灶间忙碌多年，积累的经验也不输给正经厨师。
    唐母做一些难度较高的网红菜，居然也弄得有模有样。
    江雀找人将做饭过程拍下来，浓缩剪辑成几分钟的时长，再配上贴菜式的bgm，便是一部好学好看的美食教程。
    光看唐湖家厨房的流理台上，摆的都是卡式炉、铸铁锅和各种小清新陶瓷餐具，挤得满满当当。
    唐母前期的粉丝基本都是“@买什么买”这个账号宣传带来的，关注者以大学生或刚进入社会的工作党为主，时间并不充裕，所以她又鼓捣出一个“五分钟快手菜”系列，目前播放人气最高，下一步计划是自己学会剪视频，就不用麻烦别人了。
    唐湖点开两个视频看了看，节奏利落，教学过程也非常详细，足以让新手跟着学会，难怪能火。
    美食博主的评论区下通常是一片祥和，但这么温和的话题，居然都有爆炸的杠精出来找茬。
    【@一树先生：我感觉这道宫保鸡丁出锅以后应该淋一勺香醋，醋会使口味更丰富，我看他们都是这么吃的。】
    【@兰雯：我这就是不加醋的做法，再说你感觉就一定对吗？】
    【@一树先生：但你是都加红油豆瓣了，红油豆瓣和醋都是一起出现的。】
    这到底是什么逻辑？
    你吃惯了加醋的，就不允许别人换个口味，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飞毛球：我不喜欢这道菜。】
    【@兰雯：不喜欢也没人逼你吃啊，我还不喜欢你说不喜欢这道菜呢，我闺女喜欢就行了。】
    【@比比目鱼：哈哈哈火爆辣妈！】
    【@周biger：就喜欢雯雯姐这么一本正经怼道理的样子[大笑]。】
    唐湖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表情惊讶。
    她不光因为美食博的评论区也有找茬抬杠而意外，毕竟十多亿人口，哪怕只有0.001%的智障都是个不小的基数，但那个怼回去的人居然是她亲妈啊！
    “妈……这个账号的内容是你发的吗？不是我朋友接管了账号帮忙在背后掐架？”
    “是我发的啊，他们先说话让我不高兴，一开始我什么都不会说，后来你那个朋友帮忙回了一句，我看他们不敢吭声，才知道该怎么办。”唐母在香水环绕下感觉自己也年轻了几分，举重若轻地笑道，“大不了就拉黑嘛。”
    比起“@吃瓜雀仔”的阴阳怪气和“@一只福禄”的指桑骂槐，她硬邦邦的讲道理倒显得很耿直了、。
    反正说话不中听的直接进黑名单，不服又怎么样，她的地盘完全可以她做主。
    杨教授说过，互联网是个容易滋生戾气的地方，将孩子变成魔鬼，也让柔弱善良与世无争的母亲学会了怼人。
    ——感谢互联网！
    “妈，那你慢慢玩着，我去楼上歇会儿。”
    唐湖心情复杂地去了二楼卧室，打算敷个面膜休息一下，突然想起经纪人让她发两张生活自拍。
    明星定期发发照片有利于提升粉丝活跃度，再顺便让娇兰的相关产品在自拍里露脸，显得是认真用了产品。
    唐湖调整角度，掌心里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有个电话打了进来，是郑山卿。
    她斜了一眼屏幕，顺势拿到耳旁接起：“喂？”
    “听说你回b市了，出来坐坐吧。”郑山卿那边的背景音听起来相当喧闹，片刻后才安静下来，估计是换了个偏僻的地方接听。
    可见不是在夜店就是在ktv。
    “今天不太想出去。”唐湖用脖子夹着手机，打开装泥浆面膜的罐子，大脑在飞速转动思考对策。
    说来说去，还是绕不过那部烂片。
    她不想演《秦陵图》，但是又不想直接告诉他这部戏的口碑会扑街。
    郑山卿的语气冷下来：“你在拒绝我？”
    那是当然啦！
    唐湖微微一笑，祭出网络评选中公认最能激怒对话者的名言：“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如何气死你的女朋友》中的教程建议，除了这句，也要灵活使用“都是我的错可以吗”和“你开心就好”等其他句式。
    唐湖挖出冰冰凉凉的泥浆敷在脸上，当然不会给郑山卿这个机会，于是自己先下手为强，不过声音软绵绵的，倒不至于真正激怒他。
    郑山卿刚要发火，身后的走廊里突然传来娇滴滴的询问声。
    “郑总，你在和谁打电话呀？”
    田柔姬端着一杯香槟走出包厢，妙曼身体包裹在过膝丝绒长裙里，轻轻地贴过来。
    唐湖从听筒里听到她的声音，怔了怔，声音立刻变得委屈：“……你那边有女人，是不是？”
    这是句废话，出来玩的话怎么可能没带朋友，而且她也知道郑山卿不止有一个女伴，大开后宫且不怕肾亏，所以早就设计好了推辞的大招，以便必要时派上用场。
    那个声音听起来还有点像田柔姬？
    对了，两人之前就有一腿，既然她就在旁边，此刻不就是天时地利人和的状态吗！
    “田柔姬是不是在你旁边？是不是她！你快说啊！”唐湖清了清嗓子开始表演，装得比可云丢了孩子还着急，“……你干嘛要跟那种人在一起，又不是不知道我一直讨厌她，我还以为你跟她分手了。”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猜测，那端又有女声拖着调子开口：“郑总，你怎么了——”
    郑山卿听着话筒里外的两个女人隔空掐架，平静地通知唐湖：“你过来，我让她走。”
    “我不去，你让她走！”唐湖娇蛮地哼了一声，有些不讲道理。
    吃醋代表在乎一个人，在这个前提下她再怎么闹脾气都不为过，尾音带着拨动琴弦的轻轻颤音。
    “我凭什么听你命令？”
    唐湖等的就是他这么问，一边涂面膜一边飙配音演技：“你都把《秦陵图》给我演了，肯定更喜欢我啊，这么一点小要求都不能满足吗？”
    郑山卿哪怕喜欢一个人，也不会允许对方借此要挟他，所以绝对会上钩，唐湖清楚这点，于是说得肆无忌惮
    霸道郑总终于说出那句让她万分期待的话：“你还是别演了。”
    “好！”
    唐湖立刻点头答应，发现自己的声音过分欢快，调整出愤怒的情绪放狠话：“——不演就不演！”
    “这可是你说的，别……”郑山卿凉凉开口。
    唐湖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没让他说完整句：“呼，总算把这个局布下了。”
    ‘宿主，这就是你的目的吗？’
    ‘本来不是，在我知道他旁边的人是田柔姬以后就是了，你猜我挂断电话以后，她会干什么？’她对着镜子抹匀面膜，‘田柔姬一定会试着抢角色的。’
    两人之前就为了争女主角闹起来，现在的局面亦是如此，她就不信田柔姬会放过这么一个从中渔利的好机会。
    《秦陵图》是薪月传媒今年投资最大的电影项目，唐湖的经纪公司看重这部电影的前景，也在力荐她出演，硬推都推不掉，但架不住有人来抢啊。
    田柔姬真是救她于水火之中！
    唐湖猜得没错。
    另一厢，郑山卿才发现她挂断电话，一时有些气闷。
    田柔姬晃了晃香槟，适时安抚道：“郑总，我们回去喝酒吧。”
    唐湖的工作动向不难查，她当然知道郑山卿打电话的对象是谁，正因为知道，才故意出声让对方听见。
    “先不喝了。”郑山卿低头重新播出一个电话，只听见话筒里传出嘟嘟嘟的忙音，估计是被拉黑了。
    虽然那天她在锦绣半山会所给他长面子，却是个孩子脾气，稍有不顺心就变得不听话不可爱。
    “回去吧，郑总，这里信号不太好，再怎么打电话也拨不出去的。”田柔姬意味深长地暗示，陪着金主回到ktv包厢，在昏暗的环境里推过去一只杯子，“不管什么烦心事，喝一杯就没问题了。”
    郑山卿默默地看着她，觉得有些乏味。
    女人追到手之前各有各的好，追到手以后就都差不多了。
    田柔姬只会装纯或者奉承他，唐湖却是真的将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毫无保留。
    不过他也不会在唐湖面前服软，几分钟后越想越气，突然记起田柔姬的好处，突然开口：“我知道你想要《秦陵图》的女主角，应该优先推荐你去的。既然她不知好歹，你现在去替她签合同……过了这么长时间，你不会埋怨我吧？”
    “郑总只要想着我就行。”
    田柔姬伏在他肩头拥抱一下，看着其他人在抢话筒唱歌，眼底没有笑意。
    她也争这个女一号争了好久，可惜没能赢过其他备选的女演员，现在见唐湖主动放弃这么个天上掉下来的好机会，简直要为她的愚蠢鼓掌！
    回到洗手间，唐湖也在暗暗祈祷她能马到成功，然后将郑山卿的手机号放出了黑名单。
    这次推拉不能持续得太久，以免他被田柔姬套牢了。
    ‘宿主，你刚挂他电话，有把握在这么短时间里收拾好局面？’
    ‘正如张爱玲说的，每个男人都会遇上红玫瑰与白玫瑰，对于求而不得的事情，他一定心有不甘。’
    “选了红玫瑰，那抹红色便成了墙上的蚊子血，白的倒成了白月光；选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听听前辈的教诲，多有道理。
    这种自认为是情种的心态十分鸡贼，但利用起来也相当容易。
    唐湖缓了缓情绪，重新拨通刚才的号码，一上来哭得仿佛可云的孩子死了。
    “郑总，她走了我就去找你。”
    “没走。”
    “那《秦陵图》里的角色，呜……你怎么能为了她这样……”唐湖都快急哭了，嗓音拿捏得好，所以演技不显得尴尬，反而充满浓浓的委屈。
    ——什么傲气小公主，也不过是个为他吃醋的普通女人，这个人设结合泡学与总裁文常规套路，为郑山卿专程定制。
    “知道错了？”郑山卿刚喝过一杯香槟，听见她忐忑讨好的态度有些飘飘然，却沉下脸色，“那个角色已经不是你的了。”
    “郑总，不会吧！？”唐湖抽了口冷气。
    “给你机会不珍惜就是这个下场，下次再挂我电话，自己掂量着。”
    唐湖捏紧手机，因为泥浆面膜渐渐风干，脸颊有些紧绷，让声音听起来压抑而沉闷：“我又不是故意的……还有那个角色，明明说好是我的。”
    “别急，不是还有一部吗，《风沙》正好过段时间开组。”
    薪月今年最好的两个项目，红玫瑰与白玫瑰既然都有实力，只是缺他几句引荐的话，那么就一人一个，这样分配才平均。
    他本来意属唐湖出演《秦陵图》，《风沙》从投资到主演阵容都不如这部，若不是唐湖实在不听话，他也不会把这个好机会让给田柔姬，但唐湖太不懂事，只好惩罚她一下。
    唐湖委屈地抽抽鼻子：“……好吧。”
    真是不能再装下去了，否则她今天晚上做梦都会笑醒的。
    ※※※※※※※※※※※※※※※※※※※※
    这个环节结束
    郑山卿抛开皮相，我就是按照一个油腻的中年男人去设定的
    而且不是嫖文里的无脑男配被女主征服后立刻展开倒贴，而是职场性x扰老板的思维模式

 第 80 章

    既然有无心插柳, 自然也有柳暗花明。
    唐湖下一部资源只在《风沙》和《秦陵图》里二选一, 早就想找个借口推掉烂片, 没想到田柔姬抢角色的动作这么快，真是感动华夏的好队友。
    ‘反正电影上映后被骂的不是我, 先恭喜她了，让我想想要不要顺便帮她买个烂片女王的热搜，毕竟被抢了角色应该报复一下嘛, 但是买热搜又相当于帮这部电影炒热度……’
    她弯下腰打开水龙头, 慢慢洗去脸上的泥浆面膜，心情显然非常愉悦。
    ‘宿主既然这么讨厌烂片，为什么出演《恋爱使者》时还如此用心？’
    那部青春蛋疼片是她的第一部电影，虽然出场就那么几分钟，论用心程度却不比其他角色差多少, 也在全力以赴地表演。
    唐湖却被蘑菇精问住了, 思考好一会儿才回答：‘只要签了合同，无论接下多烂的片子都不应该敷衍, 这是最基本的敬业，我暂时还不想因为抠图找替身而成为网民的八卦素材。’
    哪怕投资方本着“我就是打算捞一笔跑路”的态度去投资, 至少演员也要给观众一种“我们已经尽量去挽救这部戏”的认真感。
    所以哪怕这次她真的不情愿接了《秦陵图》, 也不会糊弄过去, 该怎么演还是得怎么演。
    唐湖扯下挂钩上的毛巾擦干脸上的水珠, 继续说：‘而且讨厌烂片, 也不是光不接这种剧本就有用的, 你不想接的戏, 多得是人来抢。’
    整个影视剧行业的从业人数，上到投资方下到剧组跑腿的，大约有几十万人，这些人凑在一起孜孜不倦地产出着侮辱观众智商的垃圾，比如“我爷爷八岁就被日本鬼子杀死了”，再比如“要是签了这种不平等条约，咱大清就变成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啦”。
    ——如此种种，数不胜数。
    难道这些人就不知道自己拍出来的是垃圾吗？
    抛开《逐梦演x圈》这种导演自信心极度爆表的，大部分人清楚斤两，但观众看到烂片最多骂一句然后换台，他们却是以此来维持生计。
    烂片随随便便就能拍出来，好电影需要细细琢磨还不一定受市场欢迎，既花时间又耗精力，如果要做项目，当然是选择前者。
    况且拍得再难看又怎么样？
    只要在宣传上砸够钱，观众只会跟风坐在电影院里，受骗了顶多骂两句解气，却很少有人因为讨厌烂片而特意去支持好电影，就让几年才拍一部戏的傻子饿死好了。
    ‘我以前在学校认识了一个导演，想法不错，技术也说得过去，就是拍一部戏的时间长得让投资方等不起，所以没有人愿意投钱，毕业几年差点饿死，然后转行去拍网络大电影了，从开机到上映只需要三个月，这种快消品居然还卖得不错。’
    唐湖意兴阑珊地说起从前，幽幽地叹了口气：‘接了烂片就敷衍了事或者喷几句，只是在跟自己过不去而已，根本不算改变，真想让好电影生存，我会多接点看得过去的剧本的。’
    w233感叹：‘想不到我这次的宿主有如此高尚的情操。’
    唐湖一脸冷漠：‘不，主要是赚钱。’
    ——赚钱的机会已经不远了。
    她离一线项目差的不是一半实力，而是一半人情，现在有郑山卿为她开口，便顺利签下了《风沙》的合同。
    本来按照业内不成文的规矩，唐湖要还上《骨与魂》的资源人情，接下一部薪月传媒的电影时就失去了谈片酬的主动权。
    但估计郑山卿觉得抢了唐湖在《秦陵图》里的角色给田柔姬会导致后宫失火，为了让娘娘们专心宫斗而不是暗害皇上，所以没再提这件事。
    哪怕不想与郑山卿交恶，但对一个男人说“我不要钱，我只要你”的时候，搞不好连人都得不到。
    相较而言，还不如要点钱呢。
    于是经纪公司出了不少力，将片酬硬生生的谈到了准一线的档次，虽然现在“天价片酬”这个概念还没炒起来，但在同期出道的艺人里，已经算是极好的成绩了。
    唐湖美滋滋地数着账户里七位数的余额，只能对系统抒发喜悦之情：‘别说他把我当后宫，就是把我当后妈我都乐意啊。’
    ‘宿主真是有一副好心态。’
    ‘那是当然，我拍戏就是为了钱……呃不，为了艺术，能用爱好养活自己，我这个人活得简直太艺术了。’
    唐湖看了会儿网银app里的账户余额，突然关掉手机。
    不过话说回来，这些钱到手以后该怎么花出去，才是个大问题。
    演员收入很高，前提是不能过气，但影坛不老松都有退圈的那天，存款再多也得为将来做打算，所以一般会拿赚来的钱搞投资，或者利用名人效应开家咖啡店或者餐厅。
    唐湖想了片刻，决定还是把花钱的重点放到影视投资上。
    既然如此，那就得找几个合伙人了。
    ……
    下午三点，明远集团总部大楼。
    会议室里简直星光璀璨，唐湖、乔乐仪和李若川呈三足鼎立之势分坐几端，如果飘落几片枯叶，背景音乐配上肃杀的风声就再完美不过。
    唐湖转了下手里的茶杯，率先开口：“咱们都在这儿坐了两分钟了，可以开始说点正事了吗？”
    三个人并非第一次聚在一起，之前那次为了商量合作和转型，今天亦是这个目的，但唐湖看到剩下的两个人，越琢磨越觉得不靠谱。
    左手边的李若川，穿着一身设计款的樱花粉西装，单看这副打扮，就应该去牛郎店里被富婆日的嗷嗷叫，而不是一本正经的坐在谈判桌上。
    右手边的乔乐仪，昨天打了一晚上英雄联盟，估计现在还没睡醒，估计等会儿困起来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
    而她现在赚钱的迫切之心溢于言表，任何人胆敢拖后腿，都得遭到古娜拉黑暗之神的诅咒。
    “啊……？”
    乔乐仪回过神来，萎靡不振地坐在椅子上打了个呵欠：“福禄……葫芦，听说你签了薪月的《风沙》？你能拿到的资源不错，怎么偏偏签这部电影，公司打算让你专走文艺片路线？”
    自从无意间看到了唐湖的马甲，他面对唐湖时比同行交流更像网友面基，必须时刻注意说话的分寸，不能让她觉得自己掉马了。
    薪月和白鲸两家公司关系匪浅，按理说应该给她最好的资源，《骨与魂》毕竟是艺术片，为了前途考虑，她下一部应该是商业项目，但《风沙》的导演风格奇诡，所以不一定能拍出成功的商业片。
    唐湖也不想戳穿“@阿敲”昨晚打lol输了一宿的事实，两个人居然陷入同一个贴心的频道里。
    “你觉得《秦陵图》更好？”
    说来也是，不光乔乐仪，估计现在整个业内都认定《秦陵图》会成功，大投资大制作，又有两名影帝加盟，票房不收个十亿看得过去吗？
    李若川不甘心只有那两人说得火热，适时插话：“从项目书上列出的市场分析来看，这部更容易成功，而且都是在棚里取景，拍起来也不会太辛苦。”
    “你跟着起什么哄。”
    唐湖拿起茶杯，抿了口醇香四溢的白茶：“我看过剧本，烂得一塌糊涂，这种不把观众当人看的电影，哪怕凭营销炒出销量也不会有什么好口碑。”
    经纪人在看完《秦陵图》的剧本后立刻推翻了之前的想法，证明它的烂已经到了难以企及的境界，就算有影帝助阵也于事无补。
    事实的确如此，片子上映后影评人一致认为所有演员都是被投资方绑架了全家或者拍了不雅照，才不得不来演的。
    另一旁，李若川的心都碎了。
    这不公平！为什么唐湖只打击他，反而和乔乐仪聊得那么开心？
    他轻咳一声：“接片子就像做投资，谨慎点也好。”
    “那是自然的，不过我该联络的人情也没少了，薪月既然削减了影视项目的投资，我可以试着帮你给那些错过的项目牵线搭桥，成不成就看你的了。”唐湖眼底盈光，突然尝到一片茶叶，却没有吐出来，反而噙在舌尖慢慢咀嚼。
    娱乐圈是最讲究抱团取暖的地方，大家都喜欢拉帮结派以减少合作的风险，万一遇上插刀教教徒，至少能有个说法。
    最直观的例子，便是已经潜移默化地形成了几个小分支，譬如“京圈”、“港圈”或“西北圈”。
    成员大多是演员和导演，以出身地域划分，业内的人当然不会自称“我是xx圈人士”，但不同圈子之间各玩各的，基本不会有合作。
    唐湖既然想逐梦演艺圈，当然要对内部生态规则略知一二。
    在这些个小圈子的分支当中，以“东北圈”的人数最少，出名的唯有春晚扛把子大哥赵本海。
    如果将二人转比喻为冷门cp，那么赵本海就是唯一那个会产粮的同人大手，凭一己之力撑起了整个冷圈的繁荣，其徒弟们也只会在太太的产出下点赞，以做喜剧为主，很少涉及其他类型的商业项目。
    ——只要唐湖不打算改行去唱二人转，估计这辈子都跟东北圈无缘了，所以不用特意去拉关系。
    至于“京圈”，讲究的是根正苗红。
    成员都是有背景的红色贵族大院子弟，在精神文化匮乏的七八十年代几乎等同于整个影视界，是个历史悠久的大热圈，被名导赏识一步登天的机会格外多。
    然而近年来随着娱乐业的蓬勃发展，后起之秀屡见不鲜，京圈不再是出名的唯一选择，只是老大哥余威仍在。
    虽然大院子弟都有一股子不食人间烟火还偏偏想率领工人阶级解放第三世界国家的傻缺气质，但拍出来的片子至少不难看，而且广电都是自己人，过审容易。
    而“港圈”，自从大陆的娱乐产业崛起后，就一直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
    至今为止仍在活跃的都是上个世纪成名的香港导演和演员，近期倾尽资源，才捧出了一个本地出身的新生代演员安铭圣，算是自己人。
    而薪月传媒，自从并购了香港的一家影视公司以后手上港圈的资源最多，和京圈的关系也保持良好，可以说想上大导的戏，都得先拜他们家的山头。
    这些圈子成员的关系错综复杂，拍成美剧估计十季都拍不完，不过因为掌握着业内最好的资源，所以但凡是个出来混的小虾米，挤破头也想融入进去。
    “薪月那边的人脉项目本来拿得稳稳的，郑山卿真是昏了才会专做互联网娱乐。”李若川若有所思地拿起一叠印满文字的a4纸，推给唐湖，“这是合同的计划书，如果没有异议，我就让法务起草一个正式版本了。”
    唐湖顺手接过文件，翻开一页仔细阅读：“……发号施令的人多了，自然有产生分歧的时候，也不一定是他的主意，薪月并购了其他公司以后内部说得上话的人并不止他一个。”
    只是郑山卿比较容易下手而已。
    她与《骨与魂》的合作只能算昙花一现，但她现在有两个稳定而优质的片子，可以稍微松口气，先在其他导演面前混个脸熟，再为明远牵线合作。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港圈再怎么没落，也有不少老牌名导影帝镇场子，电影投资公司说多不说，说少也不少，没了薪月，还有业内大佬阳光电影在那儿摆着。
    没有几分人情，人家凭什么选你不选别人？
    她垂眸看了眼计划书，上面列出来的条款和她预期的差不多，都是双方共赢的优质合作。
    合同约定，乔乐仪要在商业活动里为明远带来每年不少于3000万的净利润，且在五年内每年增长10%，完不成的那部分业绩用现金补偿。
    唐湖的演艺任务比他轻松一点，但要继续参与明远的影视投资，电影票房扑街不会有罚额，只是不能享受分红。
    “你觉得怎么样？”唐湖侧头去问乔乐仪。
    “没问题，等拿到正式合同再找律师咨询一下就行了。”
    在这项工作上他们才是同一阵营的队友，利益一致，便不会欺骗彼此。
    李若川的野心，便是让去年才成立的明远影业跻身一流，需要在圈子里形成自己的人脉圈，不过生意和感情一码归一码，分得清才能长久。
    三人之前就在商量合作，直到今天，才算水到渠成。
    李若川在谈判桌上有着掌控全局的自信，连氤氲水汽的桃花眼都变得锐利起来：“你们需要赶紧注册一家公司，然后我将正式合同做出来，安排收购手续把钱转过去。”
    快，给我打钱！
    唐湖陷入发财的狂喜，抿了抿唇才没有当场笑出声来：“咳，对了，公司名字还没定呢，你们有建议吗？”
    乔乐仪抓抓头发，绞尽脑汁地思考：“非正常人类研究中心？”
    唐湖否决：“先不说会不会引起版权纠纷，这个名字也太长了吧？”
    李公子低调装逼：“rêve，梦想，我喜欢这个单词。”
    唐湖继续否决：“注册公司名连出现英文都不行，你还给我拽法语？”
    既然决定放手去做，总得有个好开始。
    从今往后，她也可以开始做自己的电影，所以要的公司名称必须气势磅礴，必须恢弘大气，让人过目不忘，最好还能有点内涵，而且不存在生僻字。
    ……比征服地球还困难。
    唐湖拿起签字笔在白纸上划了两下，琢磨该用哪个字才能体现精神，片刻后脑海里灵光一现：“……图南？”
    “什么？”李若川一时没有会意。
    唐湖用一种看文盲的眼神打量他：“你高中的时候总背过《逍遥游》吧？”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其翼若垂天之云，形容的便是蜩与学鸠都难以窥探的自由广袤，也算寓意不错。
    李若川小脸一红：“呃，没有。”
    “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乔乐仪顺口接上她的话，“寓意不错，名字也挺好记的，等会儿查查有没有重名的就行了。”
    “……”
    在国外上高中的李若川仿佛心口被捅了一刀，失血过多，倒地不起。
    唐湖凝视他几秒，贴心地安抚：“没事，没有文化也不是你错。”
    “谁说我没有文化！不就是一篇课文吗，两天就可以背下来。”李若川振振有词地拍了桌子，“还能不能好好开会了？”
    世界上最绝望的事情，莫过于看着唐湖和别人更有共同话题。
    唐湖要准备进组拍戏，待对赌协议的详细条款讨论得差不多，于是匆匆告辞，临行前却被满脸阴沉的李公子叫住。
    “先等等。”李若川叫来秘书，从对方手里拿过一个红色礼盒，“给你买的礼物，回家以后再打开。”
    哪怕没有共同话题，他作为一个总裁，也明白适时送礼物提升好感度的道理。
    唐湖谨慎地接过来，轻轻摇晃两下：“送的不是炸.弹吧？”
    “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李若川送她出门，看一眼腕表的时间，继续和乔乐仪商谈合同细节。
    会议室里只剩下两个男人，气氛虽然没有变得紧张，空气却诡异地安静起来。
    李若川突然失去了谈正事的心情，装作不经意地模样试探：“你和唐湖……关系不错吗？”
    两个人已经合作了两次，演的都是情侣，前段时间还传了恋爱绯闻，唐湖懒得解释，他也没有逼问，只好委屈巴巴地来乔乐仪这里探口风。
    “嗯，她压过我……”钢铁直男放下计划书，笑得非常开心，完全没有听出他的潜台词。
    李若川立刻紧张地竖起耳朵！
    压过什么？压过什么？就知道唐湖是个骗子，说了不炒绯闻还是在炒，凭什么不跟他炒？
    “压过我的戏，压得可漂亮了！”
    ……
    回到家里。
    唐湖放下系着丝绸缎带的礼品盒，找了把剪刀开始拆礼物。
    这个盒子包装得相当结实，就算她想在路上拆也找不到工具，现在终于揭开了这层神秘的面纱。
    第一层是包装纸，第二层也是包装纸，拆开一层又是一层，包得还特别严实。
    ……你这是送了个俄罗斯套娃啊！
    唐湖心头的火越来越旺，真怕拆着拆着包裹就没了，还好三五层以后，彩色包装纸下才露出一个黑底撒银粉的精致纸盒。
    她累得够呛，一鼓作气地掀开盖子，看见里面躺着一部比手掌都厚的方块手机。
    李若川一向走商务精英路线，非vertu不用，什么时候改拿诺基亚板砖机了，难道是想跟她同归于尽？
    拿出来看了看，才发现他送的是一部铱星的卫星电话，66颗通讯卫星信号覆盖全球，在恶劣环境下也不影响使用。
    她这次去拍戏的地方比较偏僻，常规的手机肯定没有信号，所以让她带上以防万一。
    看来李公子虽然没有文化，考虑得却很周全，她在外面时正好也可以给母亲打电话。
    遥远的明远总部大楼，李若川仰天流泪：……这个礼物的意思是给我打电话！给我给我！
    几天后，成立新公司的事情提上日程。
    唐湖从接戏开始没有乱花过一分钱，将所有的片酬和商演费用存起来，再加上李若川之前每次咨询电影相关的问题时都会给一笔费用，所以有不少存款。
    她与乔乐仪共同出资1000万，紧锣密鼓的注册了图南影视，两人共同持股。
    又过了两天，明远影业以3.8亿的价格收购图南影视70%的股权。
    这些钱当然不会全部落入唐湖的口袋里，而是由她和乔乐仪按比例分成，日后拿着去投资明远影业旗下的片子，便可以更名正言顺地分票房红利。
    ‘……我有钱了。’
    唐湖现在真的处于做梦都能笑醒的状态，很庸俗地反复提醒自己这个事实。
    然而现实也迅速提醒她，没有什么钱是容易挣的。
    ……
    新电影既然取了个“风沙”的名字，便与此脱不开关系。
    《风沙》的主线剧情都在沙漠里展开，唐湖饰演的女主角，父亲是个寻宝探险队的领队，却在一次深入塔克拉玛干沙漠时意外失踪，过了足足三年都没找到尸体。
    但其他队员却活着回来了，而且言辞之间很是可疑，女主角认为父亲的死另有真相，便想办法将所有怀疑的人聚在一起，打算诈出真相。
    每个人都有嫌疑，每个人都有动机。
    这也是一个关于宝藏和人心谋算的故事，定位于《秦陵图》相似，讲故事的手段却高明不少，所以口碑票房双重丰收。
    为了真实感，导演将取景地定在新.疆实地拍摄，唐湖也跟着剧组直飞库尔勒机场。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静静闭上眼睛，打算在降落前休息一会儿，突然听见远处传来极轻的交谈声。
    “……她行吗？在库尔勒拍完还得去塔克拉玛干，那里环境不好，估计呆两天就吵着要回去了。”
    “合同都已经签了，总不可能反悔吧？”
    “反正是郑总塞进来的人，有任性的权力，说不定拍累了要求要求实景转布景，咱们也没办法啊。”
    唐湖的听力不错，闻言睁开眼睛回头：“男人都这么爱八卦吗？”
    她这么不轻不重地回了一句，周围立刻安静下来。
    然后发现八卦她的是剧组导演和男主角。
    这部片子虽然不是男人戏，但需要去新.疆拍戏的女性角色就她一个，所以坐在一群雄性生物里，唐湖倒显得成了异类，
    导演姓木，叫木远，之前拍了几部小成本的片子票房都不错，所以薪月才愿意投资他，让他执导过一部都市喜剧和现在这部《风沙》。
    木导发现唐湖醒着，坐在后排双手合掌，居然坦诚地道了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这么说的，就是担心你的身体撑不住。”
    “你不是担心我，是怕得罪郑山卿吧？”
    唐湖一针见血地摘下颈枕开口，将悄悄话听了个全程，自然不会被他糊弄过去：“有什么不满直接说，当然，我是不会改的。”
    木远的脸色立刻难看起来：“你什么意思，关心你还有错了？”
    他的咖位还不够一线大导，所以在选角方面说话权力很小，这次的女主角唐湖也不是他亲自试镜，而是监制人在微信上发了几张照片，然后就告诉他这个是女主角了。
    开什么玩笑，就算她上过楚鹤的戏，就算她长得还行，就算她流量好，就算……归根结底，连试镜都不筹备，关系户也太过分了吧？
    然而没办法，得罪了大老板会在业内混不下去，只好笑着点头，还得表现出受宠若惊的样子，哄娘娘开心。
    “木导，消消气消消气，人家也没有恶意啊。”坐在旁边的蒋天光赶紧打圆场，笑起来有种痞兮兮的帅气，“你好，我还是第一次跟你合作，有点好奇，就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他是电影的男主演，虽然也不是导演亲自选出来的，但至少来试镜过，所以木导对他还算满意。
    唐湖的视线在两人脸上巡游几圈，渐渐明白了什么：……估计这俩是把她当成郑山卿的后宫团了。
    世界有一种金丝雀，不甘心在各大电影里打个酱油当个花瓶，非得挑战什么大女主，在剧组吹着空调做着面膜，结果拍出来一堆辣眼睛的玩意儿。
    然而话语权不够的导演还是得把她们供起来，让其吃苦受累都是在打大老板的脸。
    唐湖没想到的是郑山卿的话语权大到如此地步，甚至连试镜都没有给她准备，直接在化妆师那里定了造型，就准备开拍了。
    还是她第一次空降剧组，引来导演若有若无的敌意再正常不过。
    唐湖想了想，压低声音开口：“三年前，爸爸就躺在这里，看着你们一个一个，一个一个的走了……我知道是谁杀了他，每个人都有份，你们都要死在这里。”
    她一口气背了大段台词，声音放得很轻，所以没有惊扰到旁人，只够后面的木导听见。
    但咬字和情绪都很到位，自带一份透彻骨髓的憎恨，因为声音低，又有阴森森的惊悚感。
    如果想证明自己对电影的认真，打消他的警惕，秀一把演技再合适不过。
    木远震惊地拽了拽脑袋上的鸭舌帽：“这是……”
    这是剧情里女主角的台词？
    他是导演，对剧本的琢磨早就达到了成百上千遍的程度，哪怕不能一字不落地背诵全文，听见台词后也会立刻想起这是第几页的哪个剧情。
    想不到唐湖居然把自己的台词都背下来了……
    这种举动，可不像是一个花瓶能干出来的。
    唐湖扬了扬眉：“导演，还需要我说下去吗？”
    “不，不用了。”
    那就好，她其实只把自己记住的台词挑出来念了几句，再说下去就得看[脑内移动硬盘1260tb]里存储的全部剧本了。
    唐湖每拍一部戏，都会把剧本用系统技能存储在大脑里，不会出现忘词的尴尬，这样还方便比较不同角色之间的异同，避免同质化太严重，演什么都是自己。
    木远细细品了一会儿她的台词，印象有些改观，试探着问：“难道……你不是？”
    如果不是大佬非得安插.进来的花瓶，那么他还真是错怪对方了。
    唐湖想了想，才明白他的言下之意，扬起恶劣的笑容：“我就是借着他的关系才进来的啊。”
    混圈子，人脉非常重要，但也不是最重要的东西，否则现在大火的流量小生就应该是jackie chen他儿子了，可见除了天赐资源以外，还要在别的地方下功夫。
    “你——”木远的好感度迅速归零。
    唐湖慢条斯理地把颈枕挂回脖子上：“借关系不假，但进组以后什么态度，才是关系户和演员的真正区别。公司没安排试镜，在发布会见面的时候你也没找我聊剧本，我还以为你是觉得我合适，所以直接把这个步骤免了呢，下次有要求就直接提啊。”
    他是导演，在剧组里自然有话语权，只是被资本扭曲了而已。
    之前看定妆和出席发布会，木远表现得一直很客气，看来他的演技也不错，起码能藏住对关系户如此之深的怨念。
    “谁敢提？”
    木远性格爽快，见她愿意配合，干脆地打开话匣子，“我之前拍的那部都市喜剧，找了当红小生，人家的档期比国家领导人都忙，足足半个小时的剧情就给我三天拍摄时间，每天还只工作六个小时，最后找了替身才勉强拍完。”
    那是他拍过的最恶心的一部片子，甚至不好意思把它当成自己的作品。
    一部现代剧，还没有打戏，居然也能找替身？
    然而，这其实才是市场上所有流量明星的工作状态，无须试镜，也不管形象合不合适，剩下的交给抠图师就行了，总之拍出来以后有粉丝就有人买账，有人买账就不缺下个片约。
    真正需要亲自出马的，是真人秀和机场街拍，毕竟只有这种工作不能让替身代劳。
    这么一想，木远看她又顺眼起来。
    起码唐湖可是一声没吭地跟着剧组飞到新.疆来了，还只带了一个助理，行事可谓低调，不比那些带着七八人团队的明星，拍场戏都搞得跟要去度假一样，杂人多了还会让片场乱得一塌糊涂。
    木远摘下鸭舌帽，用习惯藏起来的眼睛看着她转头过去的背影。
    他知道唐湖是楚鹤都看好的新人演员，但《骨与魂》还未上映，楚鹤那种文艺至死的风格又跟他推崇的硬汉派有区别，不清楚她能不能演好？
    五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在库尔勒机场，地广人稀，四周异常空旷。
    剧组今晚要拍夜戏，于是兵分两路，主演团队去当地的饭店吃东西，让助理去酒店放行李。
    唐湖在飞机上没什么胃口，所以一直饿着，到了聚居区看见街边小摊上的一排排水果和烤肉，才有些坐不住。
    她再怎么孤陋寡闻，烤全羊的名字还是听说过的，哪怕吃不到烤全羊，也有羊油做的手抓饭在等着，看上去油腻，尝一口却让人停不下筷子，里面还撒了巴旦木碎，坚果独有的香脆口感每次吃到都是惊喜。
    若说天下美食共一石，新.疆绝对可以独得八斗，虽然葡萄哈密瓜没有成熟，却有桑葚杏子，吃着比内地的甜很多，连垃圾堆里爬的都不是苍蝇，而是蜜蜂。
    唐湖和导演坐在一桌，啃了两串烤肉，气氛有些松散起来。
    她也不想暴饮暴食，但导演特意提醒明天要去沙漠里拍外景，这是个体力活儿，必须吃饱了才有精力拍戏，回不去还得在无人区扎营。
    男主角蒋天光突然幽幽开口：“你们知道吗，这里昼夜温差大，水果接受充足的光照才积累了大量糖分，而当地人也接受了大量光照，尝起来一定很甜。”
    全场齐齐地打个哆嗦：……兄弟，你还想吃人吗！
    唐湖放下串烤肉的铁签子，气定神闲地问：“老家哪儿的？”
    “哦，我是妖都人。”
    旁边，来自胡建省的场记往角落缩了缩。
    不过这么一开玩笑，饭桌上的气氛活跃起来，唐湖吃着饭后水果和蒋天光对了几场戏，很快便到了晚上。
    剧组在街头布景，周围没什么人围观，所以入戏也不难。
    这段夜戏的剧情，是女主角为了查明父亲死亡的真相，四处打听有没有合适的向导可以带她进沙漠，终于找到了已经退隐回家开小卖部的男主角，男主却不假思索地拒绝她的请求。
    女主觉得疑惑，所以徘徊在他的小店外面，却看见男主半夜悄悄出门，于是跟踪。
    而拍这一幕，木远的指挥却非常有个性。
    “唐湖，你往左走三步，看镜头一眼，站两秒，然后赶紧跑过来。”
    真是简洁明了。
    唐湖：“……？”
    她合作过的楚导，其风格是先给你讲一个关于角色经历的故事，让演员自己脑补角色该怎么哭怎么笑，木远却没有文艺青年独特的细腻情感，跟指挥人偶一样，一丁点自我发挥的空间都没有。
    然而正是这种人偶式的表演，才最困难，因为缺乏情感投入，无法把握“自然真实”与“表演痕迹”之间的界限。
    还好唐湖试了几条就摸索出他需要的感觉，适应以后觉得还挺轻松，起码不用自己费心设计体现人物性格的动作细节了。
    第一天的拍摄有条不紊地结束。
    剧组却没有因此放松，而是在第二天马不停蹄地赶往塔里木盆地取景。
    这是华夏四大盆地之一，夏季的超高温会把人活活热死在里面，所以必须在六七月份的盛夏前把相关镜头拍完，不然也无法保持摄影机器正常运作。
    《风沙》剧组租了六辆越野车，组成车队，满载拍摄和扎营所需的一切物品，从绿洲缓缓驶向塔克拉玛干沙漠。
    一路上的景色越来越荒凉，褪去现代都市的安全感，触目所及的俱是野蛮凶悍的大自然。
    唐湖一路劳顿却没抱怨，直到上了车，突然有些激动地感慨：
    “娘，孩儿要被拐卖了……”

 第 81 章

    旭日东升, 在一望无垠的沙漠上铺开阵阵金色光芒, 七匹骆驼组成驼队, 沿着沙丘缓缓前行。
    唐湖骑在最后一匹灰毛骆驼上，遥遥望着最前方领队向导的身影, 娇气的咬着嘴唇开始发脾气：“都已经走多长时间了怎么还不停下？你刚才不是说过一个小时后就休息吗，我累了，走不动了。”
    “才过了半个小时, 不服气可以自己离开队伍去休息, 反正我不会管你的。”
    蒋天光没有回头，语气中满是鄙夷。
    唐湖脸色尴尬地僵了僵，趴在骆驼背上开始闹腾：“是我出钱把你雇来的，有你这么跟老板说话的吗！我走不动了，你们爱去哪去哪儿, 但把我扔在这里, 我保证你一分钱都别想拿到。”
    “阿扎提向导，你就让她休息一下吧, 我们可以先走。”一个光头戴阔边帽的男人看似贴心地为她说话，眼睛却闪烁着狡猾的精光。
    这是一支民间寻宝队, 目的是找到藏在沙海中古麋国的宝藏, 据说宝藏之中还有一个黄金铸就嵌满宝石的黄金杯, 拿到以后这辈子都不愁吃喝, 所以曾两次深入沙漠腹地寻宝。
    然而结果却不容乐观, 甚至一度以为古麋国根本就不存在。
    直到不久以前, 唐湖扮演的女主角拿着两张像素模糊看起来像某个古国遗址的照片, 找上这支队伍，商量共同寻找宝藏。
    如果古麋国宝藏真的存在，分赃时的人数自然越少越好，所以探险队的其他人从唐湖那里骗出了遗址的大致方向，便想扔下她。
    “……哼！”
    唐湖愤恨地皱起眉头盯着向导，半晌后见众人并不停留，才不甘心地驱使骆驼跟上去。
    她的确被太阳晒得够呛，牵着缰绳的手开始哆嗦，不一会儿便不自觉闭起眼睛，一头向下栽进沙子里！
    “砰……”
    蒋天光听见沉闷的声音，回头发现她摔下骆驼，一张痞帅痞帅的男人脸无奈皱眉，让整支队伍停下。
    他从骆驼背上跳下来，将她扛到骆驼身躯投出的阴影里，拍了拍她的脸颊，灌下两口水：“喂，醒醒。”
    唐湖迷茫地睁开眼睛，声音虚弱而委屈：“你不是不管我吗？有种把我扔在沙漠里，让狼把我吃了……”
    “你还能走吗？”蒋天光单刀直入地提问，不听她抱怨。
    唐湖恨恨扭头：“不能了！”
    “你也太娇气了吧……”
    “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找到东西？要不季小姐先回去歇着，等找到东西我们通知你。”
    唐湖凶巴巴的眼神挨个看过众人，冷冷笑道：“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安的什么心思吗？真要有古麋国的宝藏，你们能好心到给我留着？”
    “都别吵了，先休息十分钟。”蒋天光从背后的双肩包里拿出地图摊开，“我也需要重新规划一下路线。”
    他是队伍里唯一的向导，曾经横穿过整个沙漠，这次去找古国宝藏还得靠他辨途识路的本事，所以话语权不小。
    探险队的其他人看了唐湖一眼，藏住神情中的鄙夷，围在向导身边看地图。
    而在所有人留意不到的地方，唐湖悄悄将水囊倾斜过来，任由珍贵的水渗进沙子里，又灌进去半袋子沙粒。
    “嘶……”
    唐湖静静地看着水分蒸发，眼底划过残酷而畅快的笑意。
    撒娇任性都只是障眼法，她的目的，是一点点耗尽所有人的生存资源。
    ……
    “卡！”
    监控器后，导演木远抬臂做了个收束的手势。
    唐湖赶紧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呼，没想到我人生第一次忍不住出戏是因为地上太烫。”
    取景地点虽然不在沙漠腹地，但也在塔克拉玛干边缘，这里是华夏最大沙漠，世界第二大流动性沙漠，地表最高温可达70c。
    剧组在天刚蒙蒙亮时便出来拍戏，现在虽然是四五月的天气，但太阳一出来，体感温度就跟穿着衣服泡热水澡一样，在地上扔块石板都可以直接煎鸡蛋。
    “姐，来擦擦汗。”助理抽了张湿巾给她。
    唐湖摆手拒绝：“不了，擦干净以后不能化妆。”
    这话说的新鲜，难道化妆不需要把脸弄干净吗？
    对《风沙》剧组来说还真不用，为了凸显角色在沙漠探险的疲累状态，所有演员连身上的戏服都是穿过不洗的，如果不够脏，导演还会让化妆师就地抓把沙子涂在脸上。
    然而就是这样拍出来的效果，才显得最真实。
    比如《权x的游戏》，几乎没有演员能光鲜亮丽的出镜，盔甲道具全部做旧，而不走心的国产剧里演员在泥潭滚完一圈，出来以后头脸还是干干净净的，哪怕刚打完仗，皮甲上连个刀砍斧劈的痕迹都没有，象征性的往脸上抹点假血就算完事。
    但观众想看的不是精致漂亮，而是“真实”。
    唐湖来之前就做好了被残酷大自然疯狂□□的准备，不过若说甘之如饴也不实际。
    幸好这半个月把所有在沙漠的实景镜头拍完，剩下的就可以转布景了，一天天数着日子，也不难熬过去。
    剧组要在正午高温袭来前找个阴凉地扎营，傍晚时再拍场夜戏，今天才算收工。
    唐湖终于能歇口气，脸颊热得发烫，坐在车里吹空调还觉得不过瘾，用手扇着扇子期待赶紧降温。
    蒋天光打开车门，拍着身上的土钻进车厢里：“辛苦了，等一下咱们就开车回最近的绿洲，你赶紧休息一会儿，拍夜戏指不定到几点呢。”
    演技才是一个演员的最佳人设。
    经过这几天的拍摄，连导演都必须承认，楚鹤找她来做女主角是有道理的，本来骑骆驼的那场远景戏可以用替身，没想到她直接就真人上阵了，说是之前学过。
    “那我先睡了，到地方以后叫我。”唐湖疲惫地点点头，靠在椅背上闭起眼睛。
    《风沙》是部群像剧，每个人都有一段重要剧情，但她今天的戏份比较多，所以起得最早，又在太阳底下折腾半天，已经累得只想昏过去。
    六辆越野车改装了沙地专用轮胎缓缓开动，几匹骆驼跟在最后，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停下来。
    唐湖还没睡熟，于是睁开眼睛：“这么快就到了？”
    车厢外传来犹如呜咽的幽长声音，似乎是起了风。
    “不是，你看天色。”蒋天光忧心重重的凝视玻璃窗外的景象，“刚开出去没多久就刮风，现在连太阳都看不见了。”
    沙漠的危险不光有狼，光是瞬息万变的天气就足够冒险者喝一壶的，车队离开取景地后还没驶上公路，四野便起了大风。
    唐湖闻言望去，立刻蹙起眉头。
    不知何时，晴朗的天空昏黄一片，隐隐透着不祥，被吹起的黄沙遮天蔽日，光看天色说是傍晚也不为过。
    导演木远坐在副驾驶位，拿起对讲机和其他车上的人聊了几句，扭过头：“看来要刮大风，司机都不建议继续往前开，说是等风停了再说。”
    蒋天光将车窗摇下一条小小的缝隙，狂风立刻卷了不少沙子进来，又赶紧将车窗升上去：“早晨出来的时候不是还挺晴的嘛，天气预报也没说今天会有大风。”
    “天气预报还有不准的时候，况且这里的气候本来就多变，算今天赶上了吧。”木远放下对讲机，通过后视镜吃力地辨认后面的车队，“你不用怕，这还不算大沙暴，不会把我们活埋了的。”
    他是个资深驴友，户外经验充足，看一眼天色就判断出不能冒进，但这辆越野车上坐着的都是男人，就唐湖一个女演员。
    所以这句话是在安慰谁，再清楚不过。
    “木导，我又没说害怕，你不会是自己怕了又不好意思求安慰，所以拉我出来挡枪吧？”唐湖意味深长地抱着手臂，“反正我累极了在哪儿都能睡，先休息一会儿。”
    木远拍摄作品都以西北风貌为主，是个硬汉派导演，而硬汉，往往跟大男子主义脱不开关系。
    然而在飞机上八卦别人的是他，现在要不是木远提醒，她都想不起来害怕，所以有意无意就要顶回来一句。
    大自然再可怕，能有以前担心前男友会甩了她所以不断讨好来的可怕吗？
    木远轻声赞叹：“够举重若轻的。”
    笑意未敛，整辆越野车突然被狂风吹得重重抖了一下！
    这辆车的后备箱没载多少货物，但是能将至少两吨重的越野车吹动，外面的风到底有多大？
    不过短短数秒的时间，风声已经变得猛烈而尖锐，天边仿佛盘旋着一条黄沙组成的苍龙，张牙舞爪，散发着可怕怒气。
    唐湖感受到震动立刻睁开眼睛，神情凝重许多：“这辆车上没载什么货物，要是风再大一点，估计就能把我们吹走了。”
    木远又看看天色，也是一脸严肃地符合：“的确有这种可能，我去后面的车里搬点器材回来压一压，你就坐在车里不要动。”
    他开始没把唐湖这种走关系进组的艺人当回事儿，但抛去那层偏见后，倒也不是故意讨好才这么说。
    对这种男人而言，如此想法倒不一定是刻意歧视，是发自内心的觉得有些危险的事情不应该让女性去做。
    简单来说可以，归纳为“女人不能干这种事，我来干”，而不是“女人不能干这种事，呵呵，废物”。
    这也是直男和直男癌的通用区分标准。
    唐湖却由衷的为直男的智商感到悲哀：“我也没想帮忙啊，但是你为什么不多叫几个人坐进来呢？”
    就她这个体重，在暴风天气里离开车也得被吹跑，为什么要想不开去搬货物？万一出事的话就不是帮忙，而是添乱了。
    木远：“……”
    卧槽，真是有道理。
    他刚才的思维跑偏，所以一时竟然没想到这点，尴尬地抓起无线电对讲机指挥：“咳咳，后面的车能听见吗？我这里自重有点轻，来两个人过来坐。还有那几匹骆驼，比车还贵，必须看住了！”
    随着他的指挥，六辆越野车以极慢的速度开成一个包围圈，将租来的骆驼围在中间，静静等待这阵沙尘暴过去。
    唐湖所在的车里又坐了两人，虽然显得拥挤，不过比刚才稳多了。
    窗外狂风呼啸，两三米外的地方便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沙粒无孔不入的从车门的缝隙里钻出来，很快积了薄薄一层灰尘。
    “闲着也是闲着，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木远为了挽回自己刚才掉线的智商，轻咳一声，主动开口打破空气里的沉闷。
    唐湖正拿了一张湿巾擦拭扶手上积灰的地方，正好有些睡不着，感兴趣地抬头：“木导说吧，也让我们长长见识。”
    剧组是最迷信的地方，开机时都要挑个良辰吉日上香祭祀，免得在拍摄过程中-出现什么血光之灾，侥幸平安地拍完戏份，又得担心会不会在过审的环境上被卡。
    木远见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便开口道：“我还是学生的那会儿去拍一部微电影当毕业作品，拍摄过程还算顺利，但每天晚上检查摄像机，都会发现一帧自己根本没拍过的场景，场景里也没有出现任何人。”
    “后来等我拍完，尝试着把所有的帧数剪在一起，才发现那是一个逐渐上移的第一视角，开始只是普通人眼睛的高度，最后高得像掉在房梁上，我才知道，那拍得是某个人上吊自杀看见的最后景象。”
    这个恐怖故事刚说出来，车厢内闷热的气温登时下降几度，冷得彻骨。
    “木导，我求求你闭嘴吧！”
    蒋天光双手合掌不断哀求，为了适应角色而特意晒黑的脸都变得惨白。
    他老家那边从小就讲究这些，说白了就是资深迷信世家，此刻被导演吓得寒毛直竖。
    “哈哈哈，我开个玩笑而已，别在意别在意。”木远方正的脸上迅速扬起不正经的笑意，又去看唐湖的神色。
    唐湖一脸冷漠，拉开防护衣的拉链，将里面失效的降温冰贴撕下来：“既然木导说到这个，我也突然想起自己曾经遇到过的一件事。”
    车里的人安静下来，专注地听她说话。
    “我以前拍戏的时候住过一个很偏僻的酒店，你们都知道吧，有种说法是酒店走廊里最后一个房间不太吉利，大家都尽量避免入住在最后一间。”
    唐湖的声音不疾不徐，有种空灵感：“但我那时候还不够出名，所以剧组就给我安排了最后那个没人要的房间，其实真住进去了也没什么，只是屋子里有个特别大的衣柜，我在里面睡的第一晚，便感觉有个人在衣柜里拼命挣扎，不断的喊着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木远屏息等了半天，“然后呢？”
    “嘿嘿嘿……”
    唐湖看着他笑了片刻，眼角藏着一抹阴毒的冷光：“我这不是出来了吗？”
    尾音突然拔高，带着无尽的凄厉和憎恨。
    车厢里的大老爷们瑟瑟发抖。
    “木导，你渲染气氛的能力虽然够了，但演技还差点火候，营造的惊悚感流于表面，不够立体。”她以过来人的经验传达教诲。
    木远输人一筹，沉默片刻后非常诚恳地提醒：“唐湖，我讲恐怖故事，是想让你们害怕，而不是讲一个更恐怖的吓唬我。”
    唐湖撩了把头发：“我从小看恐怖片就不眨眼，你找错人了，去吓唬蒋天光吧。”
    笑话，她的盗版字典里就没有“害怕”这两个字。
    蒋天光默默捂紧耳朵，用行为抗议他们欺负胆小者的可耻行径。
    不过有导演这么打岔，窗外的沙暴倒不显得可怕了，这场狂风来得快去得也快，过了半个小时就停下来。
    唐湖等风停后打开车窗向下看了看，越野车的大半个车轮都埋在沙子里，还好情况并不严峻，在下面搭块板子垫就能开出来。
    车队领着骆驼，慢吞吞的开向扎营地点，总算赶上了晚间的拍摄。
    狂风洗礼后的天空格外干净，没有一丝云彩，天黑后群星璀璨，天际一道如梦似幻的银河照亮沙丘，而内地入夜后往往灯火辉煌，绝对看不到这么多星星。
    工作人员在旁边忙忙碌碌的布置片场。
    绿洲比沙漠的其他地方环境好一些，空气中没那么干燥，白天的时候热得要死要活，一旦太阳下山，又开始冻得让人打哆嗦，但冻死也比热死好受多了。
    唐湖坐在剧组落脚的营地边缘，拿着一块压缩饼干慢慢啃，仰头凝望无垠的星海，突然觉得不拍照发微博真是可惜。
    ——要么说传统文化的流失令人痛心呢，古代人心潮澎湃时能挥毫写诗，放在现代人身上，就只会发微博以示激动了。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拍了两张，效果虽然不如专业相机，但足够秒杀内地晚上的星星两三颗，只是转来转去都没找到信号，于是作罢。
    不过包里还有一部卫星电话，她看了那块板砖一样的手机片刻，开机后输入pin码，想了一会儿不知道该打给谁，于是找上李若川。
    卫星电话在空旷的地方使用最好，没过多久便接通。
    “……喂，这么晚找我干什么？”
    听筒那端传来带着浓浓睡意的声音。
    “我现在正在华夏最大的沙漠里，这里的星星多得让你想象不到，跟撒了钻石一样，回去给你看照片。”唐湖仰头望了一眼，在静谧壮阔的星空下，顿时觉得自己相当渺小。
    琼瑶阿姨亲自盖章，古今中外，最撩人的方式莫过于男女主角一起看雪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
    唐湖一般只对哲♂学感兴趣，诗词歌赋的水平也相当一般，只好看看星星了，但李公子全身上下都是布尔乔亚的堕落气息，估计会喜欢这种景象。
    “现在是凌晨三点，三点！你特意打电话就是为了跟我说看到了星星？”李若川怨气十足，完全没有被她跨越半个华夏的电话感动到。
    “……不好意思，我忘了有时差。”
    唐湖终于想起来这里比内地晚两个小时，她下车后睡了一会儿精神还好，b市已是深夜，估计他早就睡着了。
    ——要是尔康凌晨三点拉着紫薇看什么星星，估计现在坟头草已经两米高了。
    “……”
    李若川在电话里沉默片刻，神志一点点清醒起来：“怎么有心情看星星，不拍戏了吗，白天累吗？”
    “有一点，但也不是特别累，对了，今天我在去下一个片场的时候还遇到沙暴了，就跟灾难电影里演的差不多。”唐湖兴致勃勃地跟他形容，咽下压缩饼干，又喝了两口水。
    “沙暴？！”李若川猛地坐起来，“你现在在哪儿？要不要我找救援队？”
    名侦探李柯南开始推理真相：唐湖不会大半夜无缘无故打电话过来，既然白天遇到沙暴，搞不好是被困在了哪里，只是拉不下面子向他求救，才打电话说看星星。
    真相肯定是这样的！
    “……你冷静一下，真的已经过去了，剧组是出来拍戏又不是出来作死的，怎么可能专往危险的地方跑。”
    而且对于剧组其他人来说，白天最可怕的估计是她讲的鬼故事，因为演技太好，到现在还有人以为她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没事就好。”
    李若川完全清醒过来，裹着丝绸睡袍下床，突然心念一动，跑去阳台看星星。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此刻虽然没有明月，但沙海也是海，两人站在同一片星空下，到时候再来颗流星什么的，那不就是《x的名字》吗？
    然而李若川站在阳台上望出去，却只看见头顶厚重的雾霾。
    心情顿时沉重起来，忍不住想让他问一句：……为什么人类不肯好好保护环境啊！
    唐湖尚且不知道李若川的思维已经跑偏到什么地方，听见不远处场务在喊演员就位，急匆匆地对着电话：“剧组已经搭好景了，我先挂了，回见。”
    “你——”
    李若川一句话还没说完，只听见听筒里的盲音。
    你什么时候回来？
    ……
    回到塔克拉玛干沙漠边缘。
    夜戏的布景已经完成，空旷平整的沙地上支起几顶橘色帐篷，帐篷中央燃着一团篝火，片场外则是几盏功率巨大的照明灯。
    “action！”
    唐湖还穿着白天那件脏兮兮的户外冲锋衣，慢慢走到篝火堆旁边，对人物的体验已经到了收放自如的状态：“白天的事情多谢你了，要是没有你，我可能就真的会死在沙漠里。”
    这段戏接着白天拍的那场，在女主角的不断任性下，探险队一行人费了许多精力才来到沙漠腹地，寻找古麋国遗址。
    “如果真的想感谢我就别这么任性，其他人会有意见的，你上午明明没事，为什么还装中暑？”蒋天光披着羊毛皮大衣，拨弄一下火堆，又添了几根枯树枝进去。
    唐湖面色僵硬几秒，活泼地坐在他身边笑了笑：“那你会告诉其他人我是装的吗？”
    “不会。”
    蒋天光言简意赅地回答：“我只是个带路的，不管雇主装不装病。”
    直到现在为止，她这个女主角都不是一个讨喜的形象，虽然开头有场街头暴打小偷的打戏，但充其量只能算个娇蛮任性的小丫头，性格咋咋呼呼的。
    而‘阿扎提’这个角色，当年曾是本地最好的沙漠向导，却在一次领队中带错了路，本来不是多严重的问题，但队伍中恰巧有人中暑，因为他的失误而失去治疗机会，死在路上。
    所以非常愧疚，从此以后改了行当，在镇上开家小商店维持生计。
    唐湖在剧情开头知道他隔三差五会去探望死者家属，以此许诺大量金钱逼他重新出山，带一行人走进沙漠。
    两个人的关系开始就矛盾重重。
    但蒋天光的演技不算差，向导‘阿扎提’虽然不苟言笑，这份面无表情却和小鲜肉的面瘫不同，冷得很有层次，望向女主角时眼底写着一分柔情。
    阅片无数的观众们一眼就能看出来：嗯，这俩人以后肯定得有一腿。
    两个人为感情戏铺垫完毕，接下来的剧情才是整部戏最重要的冲突点。
    唐湖深夜偷偷倒掉所有人的水，然后被探险队的其他成员当场抓住，气氛瞬间紧张极点！
    她站在人群包围中，一脸桀骜地接受着队员的质问。
    “不就是白天说了你几句，竟然要用这种手段报复，你疯了吗？！”
    沙漠里的水比金子还贵，她这么不知轻重，已经不能用娇气来形容了。
    光头男发现所有人的水囊都已经被倒空，目光盯着她手上的那壶水，蛮横地伸手去抢，却只倒出了一捧沙土。
    唐湖被他推倒在地，坐在地上拍腿狂笑：“哈哈哈……没想到吧？”
    直到此刻，她伪装出的那份天真彻底褪去，变得理智而成熟：“三年前也是在这里，你们队里失踪的那个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聂……”
    “聂领队？”
    唐湖又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稍小一些的水囊，在所有人痛惜渴望的注视下缓缓倒在地上：“他是我的父亲。”
    这是剧情的第一个反转，娇气的大小姐一直以来都在伪装，一切只是为了找出父亲死亡的真=相，一下子调动起了观众的期待感。
    ——所有人都被困在沙漠里，没有赖以为生的水源，那主角呢，她该怎么出去？而且向导也够倒霉的，无辜被牵连进来。
    电影的核心是悬念，导演讲故事的功力过关，所以拍得悬念重重，矛盾迭起。
    唐湖作为剧情的引子，在开头半个小时肩负着所有重要剧情，接下来基本都是她在说台词。
    “聂兴邦是我的父亲，长得一点也不像，对吗？”她抬手摸了摸脸颊，“因为我不是他亲生的，但他对我可比我的赌鬼亲爹好多了，所以我来为他报仇，将你们一个个搜罗起来。还有，别想着去找什么古麋国宝藏了，那张照片是我做的，假的。”
    唐湖嘲弄地仰头大笑，看着父亲那些曾经的队友绝望的跌倒在沙地上。
    有人辩解：“聂领队是自己去找水才失踪的，我们已经跟警察解释过了，连警察都相信，你为什么不信？要是因为找到了值钱的东西杀人灭口，我们干嘛还要第二次来这种鬼地方？”
    “是啊，要是真的发财了，我们有必要再进一趟沙漠吗？”
    唐湖在众人七嘴八舌的反驳下微微动容，表情却很快凶厉起来：“都给我闭嘴！你们想活着出去就快点说实话，我提前来过这里，事先在沙子底下埋了不少水囊，地面上留了只有我才能看懂的标记，只要你们说出真-相，我就告诉他水囊埋在哪里，放他离开。”
    此言一出，探险队的其他人重新看到生机。
    在生存面前，事实如何并不重要，哪怕女主角的父亲真的是意外死亡，他们也会编造出一个令人满意的谋杀故事，作为真-相。
    人心从这一刻开始动摇涣散，由此转为群像剧，每个人肩负着一条故事线，拼凑出三年前女主养父去找水的前因后果，互相指责，互相揭老底，争先恐后地出卖对方。
    每个人都有作案嫌疑，谁都不是清清白白的。
    唐湖自然不肯轻信，就在这部电影逐渐转为推理故事时，一场变故突然发生。
    沙漠中起了可怕的风暴，一行人匆惶逃窜，居然真的逃窜到了古麋国的遗址里。
    ——传说中的宝藏竟然是真的？！
    刹那间所有人忘记争执，盯着眼前的金山银山发呆，尤其是那只价值连城的黄金杯，炫目得夺走了所有人的理智。
    队伍中有人用黄金利诱女主角，许诺帮她带大量宝藏出去，以此交换珍贵的水源。
    ——放在讲究真善美的少年漫里，女主一定是抵死不从的。
    但这是一部讲人心的黑色幽默剧，唐湖可耻地动摇了，不再寻求父亲死亡的真-相，而是变成争夺宝藏的恶鬼。
    所有人互相厮杀，互相欺骗，直到外面的风沙停歇，地下的争斗仍在持续。
    直到队伍中陆续死了三人，唐湖无意间说出了埋水囊地点的记号，失去利用价值被其他人绑起来打算杀死时，才幡然醒悟。
    她意识到自己的扭曲，开始向男主角求救。
    一行人之中只有向导‘阿扎提’才知道该怎么离开沙漠，哪怕其他人不想救唐湖，他也没有放弃保护她，以至于伤了腿脚无法行走。
    ——放在爱情剧里，两个人一定也是不离不弃，携手闯过难关的。
    但木导是个异类，让唐湖从‘阿扎提’口中套出离开的路线，抛下奄奄一息的男主角，拿着黄金杯逃出了地下遗址。
    啥爱情不爱情的，老娘只想要钱！
    剧情接近尾声，最后一段戏里，女主角独自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警察在旁边做笔录。
    “你们一行七个人进入沙漠腹地，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出来？中途到底发生了什么？”
    唐湖露出怔忪的眼神，木然地缓缓摇头：“我不知道，进沙漠的第一天就起了大风暴，他们说要去找水，我和他们走散了，等了好几天，才一个人摸索着走回来……”
    ——又是同样的理由。
    这跟她的父亲死亡时，其他探险队员的说辞一模一样。
    由于导演安排，主线剧情里唯一的女性就是唐湖，说的专业些，叫做以她的干净坚韧衬托出那些老油条的肮脏，是昏黄沙漠里唯一的那抹白色。
    她执意为父亲的死讨个说法，不要钱，只要真-相。
    但屠龙的勇士杀掉龙以后，坐在堆成山的财富上，慢慢长出了鳞片和利爪。
    唐湖在沙漠中的戏份都是怎么真实怎么打扮，脏得连脖子都得特意抹上灰尘，但离开沙漠以后，她被导演要求换了身最纯白的裙子，通体干净，眼神却浑浊起来。
    她糊弄完警察，走回小旅馆里去拿自己藏在床底下的双肩包，打算看一看那个黄金杯。
    然而打开拉链，才发现千辛万苦运出来的，根本不是什么古麋国的宝藏。
    背包里只有一捧沙土而已。
    画面闪回，重现在沙漠里的场景：探险队的成员在争执夺宝的时候，男主角早就偷偷的替换掉了背包里的东西。
    “呵……”
    唐湖对着镜头扬起唇角，表情既像哭又像笑，满是绝望。
    这场荒诞喜剧终于落下帷幕。
    ……
    《风沙》的开头结尾都是在新疆实景拍摄的，但沙漠里挖不出地下遗址，中间段的剧情在棚里搭景也轻松不到哪里去。
    但辛苦总是有回报。
    《秦陵图》上映后的宣传声势浩大，首日票房接近七千万，后期却一路走低，连院线都懒得排片，而《风沙》开始不温不火，一周后的票房却越来越稳定。
    这部电影还一举拿下金乌奖的最佳编剧和最佳摄影奖，导演木远咸鱼翻身，不用再看投资方的脸色选演员了。
    唐湖终于跟着剧组离开除了老鼠啥都没有的沙漠无人区，满脸写着沧桑从b市机场走出来时，面对繁华的大都市，心情感慨万千，只想说一句——
    “娘，孩儿终于从黑煤窑里逃回来了！”
    ……
    薪月传媒。
    “明远影业花高价签下了乔乐仪，李公子手笔够大的，这些天连续拉拢了不少人，看来要有什么大动作。”
    郑山卿听完秘书的汇报，轻笑：“投进去的钱还不一定能赚回来呢，乔乐仪自己没什么本事，全靠他的经纪人会打点，所有业务都在电影上，其他说得过去的资源一个没有。”
    电影的票房是门玄学，没有定数，而乔乐仪的收入来源太看重这门玄学，万一哪部片子扑了，明远影业哭都来不及。
    而他手上的两部大项目陆续杀青，只待上映后收获票房，不免有些惬意起来。
    薪月这几年的发展势头不错，尤其是前两年，票房成绩高居国内榜首，光是去年八部电影就拿下了35亿票房，隐隐压了业内的扛把子大哥一头，可谓顺风顺水。
    所以为了扩大业务范围，又注资发展互联网娱乐和实景娱乐的业务，讲风险分担出去。
    “老板，但我查到那个图南影视的注册法人还有一个。”
    郑山卿在烟灰缸里掐灭烟头：“是赵昊吧，他那个经纪人？”
    公司的法人资料可以公开查询，所以不算什么秘密，股东基本都是自己人。
    “……不，是唐湖。”
    为什么偏偏是她？她不是早把李若川得罪了，以明远公子那个自尊心极强的二逼性格，怎么可能还会被她糊弄住？
    郑山卿的脸色立刻僵住，拿出手机播她的号码。
    却只听见长长的忙音，许久无人接听。

 第 82 章

    唐湖终于从黑煤窑剧组逃回了现代都市, 却没有时间尽情花钱, 而是赶紧回学校上课。
    除了电影宣传以外, 她几乎推掉了所有商演，也不上综艺节目, 即便如此，也不得不常常从剧组请假回学校参加考试，好在只要不轧戏, 导演一般也不会有意见。
    学校虽然称不上人间仙谷绿树成荫, 但也比望不到边际的昏黄沙漠好上不少。
    她单手拉着行李箱匆匆前行，一边用小号“@一只福禄”刷微博，筛选这些天没看的私信，突然有条娱乐消息出现在通知栏里。
    唐湖的这个小号是不怎么关注娱乐圈新闻的，但架不住微博热搜刷满了相关话题, 标题还很劲爆。
    “初恋妹妹陪酒富商”。
    “连她都堕落了, 所谓富家女都是炒出来的人设”。
    ——尤雅雅怎么了？
    唐湖眼皮一跳，赶紧点进去查看, 原来是初恋妹妹去参加礼节性酒宴的时候被人摸了一把小手，如果那个人长得稍微帅一点, 估计现在的头条标题就是“国民初恋深夜密会恋人, 大庭广众情难自禁”了, 可惜那是个油腻中年胖子, 媒体自然说不了什么好听的话。
    一个美女, 一个野兽, 在一起的原因只能是因为野兽比较有钱。
    唐湖关掉手机上了宿舍楼, 一把推开门，发现被陪酒富商的当红偶像剧女明星正在里面收拾衣柜。
    “你不是还在沙漠里喂老鼠吗，怎么回来了？”
    初恋妹妹似乎完全没有被绯闻影响，说话的方式一贯刻薄，扔下没叠好的衣服走过来：“哈哈哈，瞧你晒得黑的，不会是被索马里海盗掳到非洲当压寨夫人了吧？”
    她知道唐湖去新.疆拍戏的事情，不过并不认为《风沙》是部多好的资源，只是觉得在沙漠里打滚辛苦。
    唐湖将行李箱放在床边，拉了把椅子坐下：“我在外面拍戏的时候天天抹防晒，一个礼拜就用掉一瓶，但想不到资本主义的安热沙也没能抵御社会主义的紫外线。”
    不过防晒还是比什么都不涂有用，她虽然没有拍戏之前那么白，但也不至于真的去给非洲海盗当压寨夫人。
    她顿了顿又吐槽：“海盗老哥可比富商有良心多了，起码不会让我上热搜。”
    尤雅雅捏了捏她瘦出轮廓的脸颊：“你都看见了啊。”
    “全微博几亿用户都看见你了，我怎么好意思错过？”唐湖甩了甩脑袋，“这种饭局在业内不罕见，但我没想到会是你被拍下来，你家破产啦？”
    初恋妹妹家里有钱，怎么还需要去跑这种关系？
    一般人干出这种为了五斗米折腰的事倒不算什么，甚至业内就有这种明星饭局的经济链，富商花几万块请明星作陪吃饭，但她的人设是不食人间烟火的高贵小仙女，出现在这种场合，难免会有粉丝觉得人设崩坏。
    “那天一起吃饭的不是台长就是董事长，我不去也不合适，只是没想到他会上来直接就拉我的手跟他握手，被狗仔拍下来以后断章取义一下，就成那样了呗。”尤雅雅无所谓地解释，“况且我家里……”
    她脸色一沉，终究什么都没说。
    吃这行饭的甭管多有背景，只要不是某某公主，都得夹着尾巴做人，要真是自带背景没人敢动的富三代去混圈，投资方肯定也不会请一尊大佛过来给自己添麻烦。
    “这种事冷处理就行了，过段时间大家也不会记得，我和明远影业有合作，以后如果有合适的电视剧或者电影资源，肯定会第一个推荐你过去的。”唐湖伸了个懒腰。
    已经记不得两人多久没见过面了，了解彼此的消息不是发微信就是看通稿，现在终于有机会放松一下，说话自然比在外面随意许多。
    电影和电视剧存在鄙视链，电视剧之间也有，通常是正剧歧视偶像剧，上星的歧视没上星的。
    尤雅雅目前在偶像剧界混得风生水起，这两年可谓劳模附体，几乎每个月都有她主演的电视剧播放，不是在跑剧组的路上就是在跑通稿的路上，当下最火的流量偶像非她莫属，微博粉丝早就破了千万。
    但从电视剧转电影相当不容易，更别提是偶像剧了，几乎没有好资源会为这类演员打开大门，但接下来的片子里有跟她形象贴合的角色，初恋妹妹过去打个酱油绝对没问题，还能借她背后的粉丝力量冲一冲票房，双赢。
    “就知道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不会忘了我。”尤雅雅从化妆盒里拿出一大一小两个盒子，轻轻推过去，“本公主买的，过来领赏吧。”
    唐湖拿过来看了看，扬起唇角：“特意给我买的？”
    一瓶lamer璀璨精华，一套albion28天美□□华，都不便宜，也适合她现在跟刚去非洲度完假一样的皮肤。
    尤雅雅白了她一眼：“想得美，那是我没用完的。”
    “你就装吧，封口还没打开。”唐湖的笑意遮掩不住，准备今晚就用上。
    如果按她从前那个买海澜之家都得掂量几天的收入，自然不敢要尤雅雅的海蓝之谜，不过现在自己也有钱了，所以就干脆地收下来。
    说话间，欧嘉从床铺上坐起身体，仰天长叹：“每次听你们对话，我的心情都那么不平衡，你们都有钱有名了，就留我一个人成天在宿舍闲着，怎么不带带我？”
    “到底是谁拿我做原型出同人本来着？要是我硬气一点，早就该联系律师告你了。”唐湖弯腰打开行李箱，拿出包装好的红香妃葡萄干摆在桌上，“给你们带了点特产，过一段时间《骨与魂》上映，我请客去电影院看吧。”
    “嘿嘿嘿，那我要包场哦，上次去看《钢x侠》，电影演了多久熊孩子就跟着叫了多久，全顾着看字幕了。”欧嘉从上铺爬下来，抓了把葡萄干塞进嘴里。
    唐湖刚要说话，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看了眼屏幕，却是个陌生的号码。
    “哪位？”
    她按下接听键，那端却久久没有传来声音。
    这种风格很熟悉，像她之前某次给别人打电话的状态。
    “……郑山卿？”
    那端传来冰凉而低哑的声音：“现在怎么不叫郑总了？”
    果然是他。
    唐湖竖起食指，示意室友说话声音放小一些，笑嘻嘻的对着听筒反问：“难道你的名字不叫郑山卿啊？”
    尤雅雅在她旁边捏葡萄干吃，听见这三个字，眼睛一下亮起八卦的光芒，用口型问：……方便吗？
    ……简直太方便了！
    唐湖把手机往外拿了拿，跟室友们分享郑总那美妙的声音，顺便按下录音键。
    薪月传媒在业内的地位一向稳固，不光因为家大业大，还因为跟他们作对的艺人没一个有好下场的。
    曾经走清纯路线年少爆火的龙稔稔在电视上一亮相，多少人惊呼仙女下凡，就是因为不肯签薪月旗下的经纪公司，隔三差五被薪月公关部抹黑一回，什么整容堕胎变性一起招呼，足足过了七八年才混出头。
    郑山卿现在打电话过来，肯定是因为知道了图南影视的事情，唐湖知道瞒不了一辈子，却不知道他会怎么对付自己，所以出于安全起见，还是录音比较稳妥。
    郑山卿被她半软不硬的态度噎了一下，烟嗓压抑着薄薄的怒气：“用我的号码给你打过去一直没人接，换了个号码直接就打通了，你不准备解释一下这件事吗？”
    “郑总，我换号码了，难道您没有收到短信吗？”唐湖故作无辜，“我前段时间去新.疆拍戏，那边信号不好，可能是没通知到您。”
    这句也是大实话，她认识的圈内人士多起来后准备了两个号码，一个是联络大佬和自己人的私人号，旧号码就扔在那里了。
    郑山卿已经不会被她轻易糊弄过去，冷笑：“要不是我松口，以你的资历能拿到《骨与魂》和《风沙》？现在利用完了，也成立自己的公司了，直接把我拉黑，做事够绝的啊。”
    老色狐狸就是老色狐狸，那么多年鸡儿没白吃，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记给人下套。
    如果唐湖直接回答了这段话，就是她只靠潜规则上位的确切证据，哪怕录音的说服力不高，也够上两次天涯八一八的。
    唐湖懒散地靠着椅背：“郑总，你算我半个老板，我就是你的员工了，你让我试镜我就去试镜，总得好好表现才不算给两家公司丢了面子，我想也是楚导认可我的表演水平，你才会推我上《风沙吧》，到底在为谁抱不平呢？”
    想套路她，哪有这么轻松，你到底是为了哪路家雀儿来跟我置气呢？
    放在从前，郑山卿可能还会相信几分，甚至觉得这个人单纯的有些傻气，但自从知道她和明远影业绑定在一起，那份单纯就变成了心机颇深的证据。
    “不用想着李若川为你撑腰，就能这么跟我说话，你现在就算搭上了他，本质上也跟曾经求我差不多，你说我要不要提醒他，到时候换个号码，才能打通你的手机？”
    唐湖以标准葛优瘫的姿势将自己挂在椅子上：“难道联系不上我让你觉得很委屈吗？”
    想用李若川给她施压，门儿都没有。
    “我有什么可委屈的，该委屈的是他，拿到手的什么东西都是我试过的，为他的二手人生感到遗憾而已。”
    唐湖啧了一声。
    什么叫试过的，什么叫二手？
    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形容成穿过的衣服，说不要也就不要了吗？
    不过这种说法在社会中还不少，如果一个女人跟两个以上的男性保持关系，那么估计这辈子估计就逃不开“破鞋”的称呼了，最让人惊讶的是，还有某些女人争着用这个词形容同类，在男人面前当一双好鞋。
    唐湖无意纠正他的观点，掏了掏耳朵，不气反笑：“我还委屈呢，挑了半天捡到你这么个二手货，也不知道被多少人试过了，我早就该想到试用装的容量不会太大的，毕竟后宫佳丽三千人，铁杵都能磨成针啊。”
    跟他辩论自己是不是二手没什么意思，大家一起在泥水里扑腾，看谁先淹死好了。
    ‘点亮金句：……’
    系统的提示恰如其分，又为她积累了一个积分。
    “你是什么意思？”
    郑山卿声音沉了沉，听筒里传来打火机的清脆响声，估计是点了一根烟。
    唐湖想了想，阴阳怪气这么长时间，也该说句认真的话：“意思就是，我的业务水平既然过得去，你就别拉着我玩那些虚的，这样以后合作才能长久，省得再让您纠结把一个资源该给红玫瑰还是给白玫瑰，况且我一开始就是这么说的，好像也没有给您什么许诺吧？”
    她的确什么都没说，只是用了最经典的一条泡学理论而已。
    逗猫棒法则，指的是诱惑猫咪的技巧。
    猫这种高傲的生物，不像狗一样会服从命令，但它们亦会受到诱惑。直接给它们一片羽毛，猫咪是不会搭理的，如果把羽毛绑在绳子上并晃动，就能吸引它们的注意力。
    ——只有在付出后收获的才是宝贵的，所以不要让目标轻易得到想要的东西。
    “呵……”
    另一厢，郑山卿笑声森冷。
    唐湖的确什么都没有许诺，只是不断在逗他而已，他就是那只被逗猫棒吸引的猫，扑了半天，结果什么都抓不到。
    “我手上的资源不是那么好捞的，你既然敢把事情做绝，总要有点心理准备。”
    唐湖疲倦地打了个呵欠：“郑总，我还是建议您好好说话，不要老看什么总裁地摊文学，要是现实中的总裁都是这个脾气，不仅显示不出自己的霸道，估计早就把天使人得罪光了，公司连a轮融资都撑不过去。”
    “嘟嘟嘟——”
    郑山卿被气得实在听不下去，干脆利落的挂了她的电话。
    居然这样就挂了？
    看来没有录音啊。
    唐湖扔下手机，问旁边的尤雅雅：“偷听的感觉怎么样？”
    “大致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他想潜你结果被套路了？”尤雅雅竖起大拇指，服气地点了点头，“不过你够可以的，连郑山卿都敢得罪，看来抱明远的大腿抱得够紧。”
    唐湖这种顾左右而言它且倒打一耙的技巧用得实在非常纯熟，而且身上的白莲花气息越来越浓，真是……超可爱！
    “哪里哪里，我可什么都没干，正常合作而已。”
    “装，你接着装。”尤雅雅抓了一把葡萄干，咬在舌尖慢慢咀嚼。
    “就像他说的，那两部戏都拍完了，谁还搭理他啊。”唐湖仿佛一个拔吊无情的渣男，迟疑片刻，又觉得不靠谱，“……我还是担心郑山卿背后使什么阴招，有点慌。”
    “他有这么小心眼？”尤雅雅皱眉，又抓了一大把葡萄干，“倒是听说过他特别喜欢潜手下的艺人，但我上高中的时候和他见过一面，饭桌上我叫他郑叔来着，从那以后他倒是没好意思对我下手，也没使过什么绊子。”
    “年初的时候薪月做东设了个饭局，证明郑山卿从前是想捧我的，所以贸然拒绝才会让他生气，但他以后要是整我，也不光因为我让他丢了面子，还因为让薪月损失了钱。”唐湖敲了敲她第三次去抓葡萄干的手，“你这么吃不怕高血糖啊？”
    薪月的企业文化是“上下一家人”，但郑山卿的爱好估计是亲上加亲，专门挑公司旗下的女演员下手，然而现在看上的王宝钏变成了潘金莲不说，更有直接的利益冲突。
    本来唐湖只是个没有背景的女演员，有想法也没钱实施，全看薪月的脸色吃饭，但她用在薪月捞到的好处为明远铺路，此消彼长，薪月损失的不光是一个前途无量的艺人。
    郑山卿可能不会为女人计较，但绝对不允许一个竞争对手在他面前蹦跶太久。
    “你缺我这一口吃的啊？……真是的，那你刚才还这么跟郑山卿说话，等着被黑吧，怎么办？”尤雅雅泄愤似的拼命嚼着东西，又灌了一大口水。
    “反正瞒不过去，接下来再怎么讨好也没必要，扯皮都是在浪费时间。这样，你帮我发条微博，不用提这件事，大概表达这样的意思就行了……”唐湖斟酌着用词，对她交代一番。
    “明白了。”
    十分钟后，尤雅雅用大号更新一条新动态，阴笑着关上手机。
    【@尤雅雅v：@唐湖终于拍戏回来了，怎么整个人憔悴一大圈，精神好像也不好，肯定是在外面吃苦了，请你去食堂呀[哭泣][抱抱]】
    配图是一张唐湖在宿舍里垂头看书的背影，前景则是自己的半张脸自拍。
    【@琵琶骨：雅雅好漂亮！人美心善，爱你一万年！】
    【@二乔的法定妻子：心机婊，心疼好姐妹需要放自己的自拍吗？而且你为什么只p自己不p别人？】
    【@abilvb：呵呵，你都这么有钱了，就不能请人家吃点好的？】
    【@戏折：学生吃食堂有什么不对，雅雅这么有钱还吃食堂，接地气的小仙女本女了。】
    尤雅雅因为之前和富商握手的上了热搜，现在路人缘正是差的时候，一贯和谐的评论区下出现不少异常声音。
    ——不过有争议才有人气，就看这争议是引火烧身，还是雪中送炭了。
    ……
    薪月传媒。
    郑山卿已经气到了极致，挂断电话，耳朵里还不断回响起唐湖刚才清淡的声音。
    他可以忍受女人不爱他，但是无法忍受女人愚弄他，况且郑山卿给了唐湖《风沙》的资源后真的考虑过重点捧这个演员，说不定还能帮她拿个影后提名。
    买金乌奖是不可能了，但公关一个佰花奖还是没问题的。
    但现在，她站错了队。
    “郑总，你不开心吗？”
    一双雪白手臂从后方伸出来，缓缓绕在郑山卿的脖子上，而手臂的主人有张尖下巴大眼睛的网红脸，精致漂亮。
    他推了推眼镜：“没有。”
    这么点小事，还不值得为此生气。
    田柔姬开始不也是不从吗？后来被人黑了一回，谈好的电影合约纷纷取消，还不是扑到他的怀抱里？
    不过无论什么人到手以后也就腻了，郑山卿对新人更感兴趣，比如现在这个叫韩汐的，长得很有网红特色，放在医院里估计是新手大夫的整容模板，那张脸却是天生的，教人赏心悦目。
    韩汐扫了一眼那部没有熄灭屏幕的手机，柔声安抚：“郑总别生气，人贱自有天收，说不定她以后会出什么事情呢。”
    郑山卿摸了摸她光洁的侧脸，不置可否：“是么？”
    最好是这样，反正薪月的市场地位还在，他可以动手了。
    ……
    回到学校。
    唐湖享受了几天久违的安稳学生日常，没等来郑山卿的报复手段，却等来了新的工作。
    《骨与魂》上映在即，需要一段密集宣传期铺开知名度，主演要去宣发部门开个小会，跟着听一听。
    虽然统一叫做宣发，但电影的宣传和发行是两回事，只是有时候会找同一家公司来做，宣传方负责联络媒体，也就是发通稿、策划路演和买热搜；发行方侧重院线和排片率，观众在电影院里看见的那些立牌和海报都是他们在负责。
    《骨与魂》主要出品公司是薪月传媒，宣发则是明远影视承包，明远虽然在宣传上没有太多媒体优势，但是有自己的电影院线，所以在发行方面较为强势。
    唐湖去的很早，不过走进会议室，看到乔乐仪已经被经纪人押着过来了，坐在他旁边打了个招呼：“刚过中午就这么萎靡不振地坐在这里，昨天又没睡够？”
    “昨天刚录了节目，凌晨才下飞机，我现在累得只想当场昏过去……”乔乐仪枕着手臂喃喃。
    这一年的国产综艺节目层出不穷，在一档爆火综艺里出镜对提升人气极为帮助，不少二三线的明星因此人气大涨，乔乐仪的经纪人颇有先见之明，提前就给他定了几档真人秀，现在人气又火上了一个巅峰。
    “怎么累了？”唐湖想起国产综艺里整人的老一条，“节目组逼你吃什么不想吃的东西？”
    乔乐仪以头抢地：“不，他们什么都不让我吃，就让我在旁边看着，你说这是人干的事情吗？”
    唐湖十分批判这种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腐朽思想，白了他一眼：“你不爱上让我来，我还缺一档有知名度的综艺呢。”
    她演过的几部片子，青春校园剧和商业片酱油，票房都没有扑，却不算考验她的票房号召力，所以仍然需要提高观众认知度，但现在还有课业压力，不能将日程安排得太满，只好暂缓了。
    乔乐仪懒懒地坐直身体：“你寒暑假的时候要是能赶上档期，我就想办法把你拉进来当嘉宾，放心，自家人肯定捧着自家人。上综艺比被记者采访安全一点，起码不会遇上什么怪问题，说错话还是轻的，万一因为一句话被别人咬死了抹黑就惨了。”
    “这倒可以。”唐湖挑眉，“你不是在采访的时候挺能说的吗，怎么这么讨厌采访？”
    乔乐仪一脸沉痛：“什么能说，那些问题的答案都是经纪人逼我背下来的，我有个答案模板，比如有人问我‘喜欢a演员还是喜欢b演员’，这样怎么回答都得罪人，就说‘喜欢提问的人’。”
    他背的模板多了，看起来脑子就正常，不过被问到模板里没有的问题，还是得靠放飞自我。
    唐湖：“……”
    说话间，会议室已经有宣发组的负责人陆续进来，打开投影仪后放下幕布，房间顿时暗下来。
    ——请个好宣发，往往可以决定一部电影的生死。
    比如《闪光少男》，这么一部没有撕逼堕胎一夜情、没有抽烟喝酒不上课的校园片，简直是国产青春电影中的清流。
    音乐有陈x迅和中岛x嘉坐镇，剪辑有王x卫的御用剪辑师亲自操刀，监制发行过《卧虎藏龙》《十面埋伏》，堪称国内顶级制片……票房却扑得一塌糊涂。
    原因无他，就是在宣传环节出了岔子。
    不仅观众群定位不明，海报还丑到爆炸，处处透露着“我们的经费很紧张”和“制作组没给够钱”的赶客潜台词。
    到最后，主创团队集体下跪卖惨也没能增加多少排片和上座率，毕竟大部分观众对拍电影的人惨不惨不感兴趣，用的过火，反而会引起恶感。
    这也是所谓的把经费都花在片子上，而非花在宣传上的好电影的最终下场，所以烂片才最喜欢在宣发方面猛砸钱。
    ……只要知名度上去，票房不就回来了吗？
    好电影一定要比烂片更会营销，所以《骨与魂》才不能在这个环节出岔子。
    就连海报都是国际摄影师赵大师亲自操刀拍摄的，漂亮得可以直接拿去参展，赵大师按一下快门就要好几万块，不过因为是楚导多年的朋友，过来拍片也没要钱，无形中给出品方省了好大一笔支出。
    但文艺片的受众本来就不广，票房也难打出好成绩。
    虽然目的是冲奖，可一群庸俗的商人还指望它来养家糊口，该怎么炒，如何把握尺度才不至于将一锅文艺饭变成快餐，也是门学问。
    唐湖看了一眼投影布上的文字，那几套侧面宣传计划居然都给做成ppt了。
    几套炒作方案大致可以总结如下。
    方案一：“上映一个月前，两位主演传出恋爱绯闻，因为在《娱乐主题站》里误打误撞被认成了一回cp，所以这次最好被拍到约会什么的，两人因戏生情，情难自禁，大庭广众之下拉拉小手。”
    方案二：“主演在微博上隔空撕比，声称这是两人合作的最后一部电影，乔乐仪指责唐湖在镜头前抢戏，唐湖指责乔乐仪耍大牌，还借着拍戏占她便宜，乔乐仪为了反驳这点当场出柜证明自己是基佬。”
    方案三：“……”
    “咳！”
    唐湖边看边喝水，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她倒是很愿意配合甲方炒作，但这种方案到底是哪家公关的手笔？还别说，要是真选择方案二的话，估计两人得霸占一个月的头条新闻。
    “方案一已经用过了，当时没有承认，现在承认似乎也收获不到什么效果。”
    “第二套方案太恶俗，明显会影响专看这类文艺片的观众，别的不说，先把豆瓣小清新们得罪了。”
    “豆瓣不也全是小清新，你忘了八组吗？”
    宣传组一本正经地讨论，居然没有笑场，末了又转头问主演们：“你们有什么建议？”
    唐湖撑着额头，为难地沉默片刻：“……怎么看都没有新意，是别人用过的老套路了，对票房提升也有限，毕竟热衷八卦的普通人，往往不是文艺片的主要票房来源。”
    乔乐仪点头附和：“我同意，还不如让我们结拜去说相声呢。”
    他顿了顿，拿起纸杯当做惊堂木往桌上一拍：“铁甲将军夜度关，朝臣待漏五更寒，山似日高僧未起，看来名利不如闲。”（注：名贤集）
    不愧是演员，这段词念得口齿清晰，闭眼一听，还以为身处德云社呢。
    全场却陷入诡异的沉默，未来的影帝就这么被晾在原地了。
    满座衣冠之间，只有唐湖配合地捧场，接着他的话念了段定场诗：“神作朝朝忧闷，烂片夜夜欢歌，损人利己开宝马，正值公平挨饿。宣传部门瞎眼，发行院线片多，我到广电问审核，[哔——]”
    她轻咳一声：“审核说的话应该属于政治敏.感内容，我就不说了。”
    乔乐仪隔空伸出右手，对她虚握了握：“看来这位朋友也对电影宣发略懂一二啊。”
    唐湖颔首：“那是，所谓宣发无非就是两个字，炒作。作为一名艺术表演工作者，都得热爱炒作。”
    乔乐仪提问：“那不爱炒作的呢？”
    唐湖：“票房肯定得扑！我认识一个导演就是因为炒作姿势不对，拍片欠下2.5个亿，老婆跟小姨子跑了，现在还在公海上钓金枪鱼还债呢。”
    乔乐仪：“足下说得头头是道，想来对此是有自己的高见了？”
    唐湖：“高见不敢当，只是略通一二而已。想要会炒作，首先要精通买热搜的技巧，今天哭了上头条，明天笑了上头条，后天整容的脸崩了，半哭不笑的——”
    乔乐仪：“——还得上头条？”
    唐湖：“哪儿啊，真要脸崩了，那就不能上头条，得赶紧撤热搜！”
    乔乐仪：“这就叫自己会炒作？”
    唐湖：“炒作不光得买热搜，还要有文化。”
    乔乐仪：“什么叫有文化？”
    唐湖：“我会对对子，这上联有个热，下联就得对冷，热对冷，黑对红，敬业对戏霸，影院对票房。”
    乔乐仪：“那您听我这上联儿，热搜。”
    唐湖：“那我对冷饭。”
    乔乐仪：“热搜怎么能对冷饭呢，热对冷，搜和饭也对不上啊。”
    唐湖摊手：“冷饭老热不就馊了吗？”
    发行总监忍无可忍地拍了下桌子，指着二位的经纪人：“让他们赶紧闭嘴！下个月《相声大舞台》的嘉宾归你俩了！”
    上课捣乱的两个小学生立刻安静。
    唐湖迅速调整正经状态：“反正你们怎么定方案，我和他绝对配合。”
    相较其他恶性炒作的电影，《骨与魂》还算是良心的，楚导连路演都不怎么去，只是象征性的举办了开关机仪式，等到首映礼，多请点明星助阵就行了。
    反正楚鹤有面子，连几个影后都能请出来。
    而且这部片子最大的成本是搭的几个实景，现在都有乔乐仪的粉丝过去搞什么圣地巡礼，最终肯定能收回成本，只是盈利多少尚未可知。
    文艺片的出路在哪里？
    ……
    一群人讨论到最后，只定下了几套正面宣传的常规方案，总之就是吹文艺，吹演技，顺便吹一吹乔乐仪在里面半裸出镜的□□。
    唐湖对此表示强烈支持，傍晚时才从公司离开，回到学校以后直奔宿舍，稍微背了几个单词便睡下了。
    凌晨两三点左右，扔在桌上的手机突然一阵接一阵的震动。
    自从她出道以来，手机就没有这么催命一般的响过，唐湖眯着眼睛爬下床，在桌上摸了半天才找到接听键。
    “……你谁？”
    唐湖终于体会到了凌晨被人吵醒的滋味，第一反应是立刻给李公子打个电话道歉。
    “葫芦葫芦，快上网看看，你出事儿了，这回真的是大事儿！”经纪人几乎抱着听筒在对她的耳朵吼。
    对床的尤雅雅听见动静，皱着眉翻了个身。
    唐湖把听筒的声音调小了一点，迷迷糊糊地回话：“我刚从网戒中心逃回来，现在一看见这些电子海.洛.因就全身颤抖……”
    “现在不是犯贫的时候，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赶紧从宿舍里出来，我在学校门口等你！”白至理说完，一秒钟的反应时间都没给她留，立刻挂了电话。
    ……什么事啊？
    唐湖睁开眼睛，迷茫地望着手机屏幕，才知道刚才不是做梦。
    她换了身衣服下楼，闻到空气里清新的泥土味道，大脑才渐渐清醒起来，加快脚步往学校门口走去。
    没过多久，一辆白色本田开过来，不偏不倚地停在面前。
    唐湖手脚并用地爬上副驾驶：“白哥，你刚才在电话里说什么了？”
    “你先看看这个，看完以后不要激动，不要慌，我们回公司再讨论怎么解决。”
    白至理已经恢复理智，神情冷峻地将自己的手机递给她。
    屏幕主界面停留着视频播放窗口，唐湖狐疑地点开，车厢里立刻充斥着煽情的喘.息。
    “啊↑啊↗啊↑啊↗……”
    嗯，这是一部片，就是微博评论区里常常出现的“看片找我+vx185xxx”的那种片。
    不过时间倒不长，只有短短七秒，画面中被拍下的女人也没露点，只出镜了左耳和半张潮红的侧脸，但音色足够撩人。
    白至理拿走手机，并不想让她多看这种不利于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还很有可能被锁章的画面：“你怎么想？”
    唐湖摸着下巴分析：“这个声音和表情有点太拘泥于表现派，炫技多于真实，对角色的诠释不够立体深化，所以很难打动观众引起共鸣，换我来的话，应该能比她演得逼真十倍。”
    “……”
    “这么说不对吗，难道你想让我跟着节奏高歌一曲《威风堂堂》？”唐湖见他神情复杂，于是改口。
    白至理轻咳一声：“葫芦啊，哥不知道该说你是心大还是心大，你不觉得里面的主角……长得很像你吗？”
    ※※※※※※※※※※※※※※※※※※※※
    关于原型，薪月和明远两家公司是有的，但原型和正文基本对不上，而且薪月的原型公司手握京圈资源，倒是明远的原型和港圈关系挺近
    关于小李，我知道你们可能想到了王校长，但明远在s市卖房发家和天价楼盘这明明是汤臣x品的梗，咱们代入也代入（发福前的）汤公子吼不吼，球球各位老铁了
    （如果校长赞助本文，我超愿意把小李大名改成李○聪的，但问题是人家不愿意）
    葫芦宁可抱大腿也要接两部大制作也有现实梗，因为我挺喜欢原型（的演技），甚至暗搓搓希望他早两年抱上大腿，这样就不用看那么多辣眼睛烂片了，但说出来感觉像黑人的

 第 83 章

    白鲸传媒。
    一台苹果本连接到投影仪上, 将画面内容实时放送到多媒体大屏幕上。
    “唐湖七秒小视频”。
    “唐湖[哔]爱视频曝光”。
    “七秒床震资源”。
    热搜关键词不断增加, 相关评论条数也在以每秒几十条的速度上涨, 而且还是在深夜，估计到了白天就能直接上头条。
    会议室里坐着的都是白鲸传媒的公关精英, 连同唐湖的经纪人围着大屏幕研究了半天，气氛严肃得像在参加唐湖的葬礼。
    ——说来也是，如果这件事坐实, 倒真的可以去参加唐湖的葬礼了。
    “唐湖, 你现在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说出来。”公关部经理robert淡淡开口，拿起手里的激光笔。
    他的中文名叫马建国，听起来十分接地气，还好给自己起了个逼格十足的英文名用作称呼。
    当事人唐湖坐在会议桌的最末端, 掀起眼皮：“你们要不要查查, 明天汪x是不是又发新歌了，才让我抢了人家的头条？”
    “唐湖！”白至理又气又恼, 语气严厉几分，“都什么时候了, 你赶紧给我正经一点, 现在不是耍贫嘴的时候。”
    “你们是想让我慌里慌张的对着热搜抹眼泪, 还是喝着红酒删微博啊？敌人还没出真正的狠招呢, 现在只是试探阶段, 一屋子人表现得就跟我已经被封杀了一样, 你是公关还是我是公关？”
    唐湖眉梢一挑, 眼底流出冰冷艳丽的光：“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直接说吧，视频里的人绝对不是我，我自己做了什么事情自己清楚，既然和公司有协议在先，自然不会违反约定。”
    robert脸色一沉，接着轻松起来：“那当然了，我们肯定不相信里面的人是你，只是想听你亲口否认，这样也算安心。”
    白鲸传媒掌握着唐湖的经纪合约，虽然她跟别人创办了图南影视，但不算违反合同，再加上最近资源又好，公司虽然想抱薪月传媒这条大腿，但也不是将自己完全挂死在薪月身上，有其他合作的机会自然再好不过。
    所以这些公关精英，才会深夜坐在这里，哪怕带着一肚子从被窝里爬出来的怨气，精神没有完全清醒，也得客客气气尽尽心尽力的帮唐湖解决完这件事。
    但唐湖的话也提醒在座各位，热度传得这么快，若说背后没有推手，鬼才相信。
    “一个好的公关，需要听到的不是我亲口否认，而是哪怕视频里的人真是我，你们也得有能力帮我洗干净。”
    唐湖垂眸，盯着会议桌上的木质纹理。
    白至理适时地轻咳一声：“可上面的人长得太像你了……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我真的以为是你。”
    唐湖抬手遮住自己的半张脸，只露出左耳到眼睛之间的部分，盯着大屏幕上那张视频的截图照片比较。
    “……不是像，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比孙悟空和六耳猕猴之间的区别还小，估计请出如来佛祖都分辨不出画里画外的人有什么不同。
    唐湖早就知道郑山卿不会这么轻易的息事宁人，只不过没想到他上来就用这种打击手段，够狠，够绝。
    艳情小视频是毁掉一个明星、尤其是女明星的最佳利器，远观当年的艳x门，被曝出照片的女艺人只有一个凭借神一样的公关团队，卖好妻子和好妈妈的人设勉强挽回了一些口碑。
    至于其他演员，没有一个成功将自己洗白翻身，当事男星更是宣布无限期退出娱乐圈。
    粉丝心碎，路人狂欢，求种像条狗、撸完嫌人丑的吊丝比比皆是。
    最重要的是，当事人不过是自己拍着玩玩，因为被人破解电脑才曝出隐私，严格来说是受害者，却因为有明星这层光环，便可以被人肆无忌惮的取乐。
    反观现在，约炮吸.毒出轨打胎的娱乐新闻层出不穷，相较之下，艳x门都算是口味轻的，只恨冠希哥没赶上娱乐圈撕掉最后一层道德遮羞布的好时候。
    唐湖如今被曝出的事则更加严重，毕竟视频比图片更能传达直观感受，连推脱说是ps的都不好洗。
    白鲸传媒招来再多公关精英，也只能建议走最稳妥的路线，冷处理，死不承认也不辩解，等事情过去了再进行商业活动，免得越描越黑。
    唐湖在一派沉默中静坐片刻，还算镇定地问了一句：“流传出来的视频，查到源头了吗？”
    “最开始应该是某个人在朋友圈里放出来的，我们查过，时间最早不超过昨晚7点，可以确定是这个时候流传出的消息。”公关经理点开一张图片，通过大屏幕放给她看。
    那张朋友圈截图上，只有短短一行字：“哇哦，现在的女明星都这么劲爆了吗？[视频]”
    发布人的名字打码，但是可以看到，视频的缩略图正是现在网上疯传的七秒小视频，白花花的肉体带来最直观的视觉刺激。
    “也就是说，有人把这段视频发在了朋友圈里，然后又被人转发出来，现在微博、天涯和豆瓣几个论坛已经传开了，对吗？”
    唐湖拿起手边的美式咖啡喝了一口，用舌尖上的苦涩唤醒精神：“手段够巧妙的，如果直接在论坛发出来，追着发帖人也能找到是谁，但现在网上疯传的都是二手资源，想追溯源头太难。”
    ——反正肯定是郑山卿授意的，错不了。
    “如果你有好的建议，不妨说出来，公司一定会尽力配合。”
    公关经理听她语气如此冷静，哪怕年纪比唐湖还大几岁，也客气地请教了一句。
    不光因为她现在发展得如日中天，单看之前唐湖不受公司重视时自己处理的那起地铁骚扰事件，就足以写进教程，让做公关的人知道在负.面.新.闻缠身的时候，不光只有卖惨这条路可以解决。
    唐湖摊手：“我能有什么建议，反正拍的不是我，解释没人信，那就不解释呗。”
    华夏人是忌讳公开谈论性的，尤其忌讳女人谈性，换成其他女明星，要么真被拍到了，就哭哭啼啼的找经纪人想个招数，要么又羞又气，觉得自己人格受到了莫大侮辱。
    ——退一万步讲，哪个成年人还不能有正常的x生活了？
    唐湖既然这么镇定，倒也间接让公关部的人不慌了。
    她毕竟不是艳星，被这种事凭空泼一盆脏水属于致命打击，所以当然要澄清，但问题是怎么合理而漂亮地解决。
    “不解释也不行，老是默不作声难免会有人觉得那个人是你，主要是你和视频里的人有几分相似，和上次别人放出的毕业照片性质不同，毕竟照片还能ps，视频却做不了假。”白至理心疼地幽幽望过来，“……这几天你先不要上网看那些话了，在绯闻的传播阶段基本上什么难听的都能听见。”
    唐湖将咖啡一饮而尽：“我自己有分寸，不会被气到的，先等等吧，看这件事发酵以后舆论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只能等了。
    第一，那条作为源头的朋友圈动态没有直接挑明视频里的人是谁，要是不到天亮她的团队就急吼吼的跳出来解释，难免让人觉得掩耳盗铃。
    第二，视频中没有露点，只是拍法让人一眼就能看明白发生了什么，严格来说不算传播□□录像罪，估计需要费点力气才能通过法律手段解决。
    况且以网民的吃瓜速度，哪怕明面上封了，也禁止不了私下买卖。
    “你们接着商量对策吧，我先休息一会儿。”
    唐湖将头疼的问题交给公关团队，起身离开会议室，去了旁边的休息间躺着，继续刷微博。
    刚才在会议上看了那么多网上的消息，不过因为离屏幕很远，总觉得不像在看自己的事情。
    也可能是一时无法接受现实，所以到现在都有种强烈的疏离感。
    【@擅长打野：这女的身材不错啊，叫的也挺猛。】
    【@顾强：想x的赞我。】
    【@快乐的垃圾：这不是唐湖吧？不是她吧？如果真的是她那我绝对要脱粉了！】
    转发量最大的几条微博已经被删除，但评头论足的言论还是存在，甚至有人求全部视频。
    就连微博的卖片号也实时跟进了内容，在每条言论下孜孜不倦的回复“看唐湖小视频+vx185xxx”。
    放在小电影里，那种似是而非的含蓄画面估计还得被老司机们吐槽不够激烈，让人连撸一发的兴致都提不起来，但涉及到不下海的真人，意义则完全不同。
    沉寂许久的娱乐圈终于迎来一场娱乐至死的狂欢。
    这种看客心理普遍存在，别说是个小视频，放在一百多年前菜市口砍人，吃瓜路人们也会兴致勃勃地围观。
    唐湖将手机扔在枕头边上，抓紧床单的手轻轻颤抖起来。
    ‘宿主，你觉得难受吗？’w233的电子音在此刻居然有种安慰人心的效果，‘我没有肩膀，但你可以埋在我身上哭一哭。’
    唐湖凝视着天花板：‘你让我伏在一根叽叽怪上嚎啕大哭，那画面也太少儿不宜了。’
    她顿了顿，又喃喃出声：“看到这种资源这么好卖，我都想跟着赚笔外快了。”
    ……
    网上的视频传播如火如荼，直到上午11点，天涯论坛终于出现了一个唐湖她而发的扒皮帖。
    《818上位速度堪比坐火箭的小花，看看她背后的资源有多雄厚》
    【扒大王：我知道粉丝们都不想承认，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八一八唐湖的发展历史就知道她背后的金主了。】
    【1001个晚安：lz求深八！】
    【太阳冰淇淋：话说你们看那个七秒小视频了吗？被拍下来的人不是唐湖吧？】
    【simra：我也希望不是她，但看着真是她没跑了。】
    【涵涵宝宝：这种被人x的货色居然还有脸面在地铁上指责别人摸她？不就是因为摸她的人没有钱吗，换个金主还不是得乖乖的跪下舔，楼主赶紧扒掉她一层皮！】
    说句最简单不过的道理，哪怕一个人真的有作风问题，也不应该是被骚扰的理由。
    然而现在的看客们已经被娱乐风气引得思维有些不正常，比起讲道理，更想就唐湖之前做过的那些事情来场清算。
    【扒大王：我回来了！唐湖第一部作品是跟初恋妹妹合拍的《恋爱使者》那部戏大家都知道，是用来单捧尤雅雅的，结果非要炒出一个什么北电双花来，带了她同寝室的好闺蜜一起。
    但是请大家看一看出品公司，明远影业，唐湖的第二部戏还是明远出品！
    一个演员连续两部戏都是同一家公司，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而且明远现在正处于发展期，肯定需要自己的演员，那么真相究竟是什么样，不用我刻意说明了吧？
    唐湖估计第一部戏就跟明远勾搭上了，据说为了给她这个资源，还挤掉了原定的女主角谢妃妃！】
    群众已经充分领会到了楼主的潜台词，比上语文课做题还认真。
    【lady祸：光看北电双花现在的资源就知道两个人的手段了，一个都演上楚鹤的新片了，一个拍了那么多部电视剧结果一个电影资源都没有。尤雅雅那么纯洁，肯定不同意潜规则，结果心机婊唐湖就抓住这个机会上位了呗。】
    【默念：心疼初恋妹妹，前几天还发微博提到唐湖，结果找一个好姐妹还把她当成往上爬的跳板，这个闺蜜指不定在背后捅了多少刀子呢，】
    【全有：谢妃妃是自己整容脸崩了才不能演的，楼主颠倒黑白也要有个限度！难道是唐湖逼着她去整容的？】
    【四小福：ls的脑残粉滤镜到底什么时候摘下来？】
    【奶腿子：知道粉丝受不了也别洗地了，看着尴尬，同期出道的其他人都在老老实实地跑龙套，就她一个人连续接了两部大制作，背后没用手段也太不合理了吧？】
    无论原因如何，一个新人出头太快就是死罪，圈子里还有那么多战战兢兢混了多少年都没混出头的老透明的，光你一个大红大紫怎么行？
    【扒大王：楼上几位已经分析的差不多了，我再提醒一点，她签约楚鹤那部《骨与魂》的时候只有一部偶像剧上映，而且还是女二……现在你知道她为什么资源这么好了吧，那都是一个个睡出来的啊，不然田柔姬在圈中资历比她高多了，为什么不选田柔姬？】
    【唐纳德：娱乐圈水好深，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四月是你：说了这么多，她背后的金主到底是谁啊？】
    【kids：搜一下不就知道了，明远ceo李若川，是个玩过不少小明星的富二代，长得有点娘们唧唧的[照片]】
    群众对八卦有着无穷无尽的热情，当那些猛料是自己亲手扒出来的时候，更是如此。
    网上轰轰烈烈的扒皮运动下，图南影视和明远的关系已经完全公开，连乔乐仪也未能幸免，被一场泼脏水的战争牵扯进来。
    【@林见鹿：看唐湖上《娱乐主题站》说的那些话还挺拉好感的，没想到她居然是这种人，乔乐仪不会是被她忽悠了吧？】
    【@乐且有仪：卧槽心疼我二乔！被绿茶婊骗了不说还掏钱给别人开公司，请问她什么时候能去死？】
    【@水瓢：不管你们说什么糖粉们都不会信的，这种没有实锤的黑料估计每个艺人都遇见过！】
    总有一种粉丝能将素未谋面的艺人当儿子疼，认为正主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公主小少爷，然而娱乐圈里只要能混出头的，哪怕卖蠢萌人设，都是情商高出普通人一截的老油条。
    乔乐仪还真不需要这么多人瞎操心，不过扒皮帖到了最后，风向已经变成“唐湖利用尤雅雅上位后勾搭李若川，又骗了著名二缺直男的钱来开公司”的心机设定。
    ……不得不说，人民的想象力，还是挺丰富的。
    如果说网上的贴子只是根据唐湖做过的事情进行恶意分析，那么微博上，又有人爆出了照片证据。
    那是个专吃娱乐圈饭的营销号，以一副打烂唐湖粉丝脸的架势，强势地发出一条微博。
    【@圈中大鱼：听说粉丝不信她被包养？唐湖被包养的直接证据，在学校门口曾经坐上豪车！之前她在节目上自称只是普通家庭，怎么可能有钱买豪车？[图片][图片]】
    有图有真相。
    唐湖正在俯身坐上一辆宾利，只戴了一顶帽子，露出清晰的轮廓，时间则是刚上大一的时候，她没有接什么片子，自然没钱买豪车。
    那时候她还不够火，也没有狗仔专门蹲她，“@圈中大鱼”发的是个贴吧帖子的截图，页面来源是北电的学校贴吧，拍得并不专业，估计是哪个学生看见了就顺手拍下来的，当时发帖楼主并不认识她，只是感叹一句艺校的女生如此堕落。
    但铁证如山，不可辩驳。
    【@颜值担当：哈哈哈，又一个洗白不成反被打脸的明星出道了。】
    【@囚jkjk：粉丝求锤得锤，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你们粉了一个绿茶婊呢？】
    娱乐盛宴持续了几天，热搜终于换了新的内容。
    “唐湖潜规则上位”。
    “七秒小视频男主李若川”。
    ……
    世界上最容易相信的假话，是真假参半的谎言。
    这个扒皮帖里面提到的内容也是半真半假，她和李若川、乔乐仪有合作是真的，至于其他内容说的稍微似是而非一点，就有无数路人抢着脑补。
    也让唐湖更加确定，这是薪月传媒公关部的手笔。
    回帖中夹杂了不少关于《骨与魂》的信息，目的就是为了将她和电影绑定起来。
    这样炒作，提升的是电影知名度，但毁坏的却是唐湖的人品。
    不光如此，还一挑挑三家，引起了其他人的粉丝恶感，乔乐仪、谢妃妃、尤雅雅三方粉丝帮忙掐架，一时间肯定安静不下来。
    唐湖看着网上的扒皮帖，一脸事不关己的淡定。
    混在回帖里的有普通人，肯定也有薪月传媒的水军，起码一般人不知道她签约《骨与魂》的正式时间，哪怕知道消息，也是到了看见这部电影开始宣传以后。
    说她绿茶婊？
    反正是污名化贴标签的那一套，如果细分，市面上还流行着各种各样的婊。
    比绿茶口味重一点，长得不好看还非要矫情的，就叫红茶婊；平常大大咧咧，和男人称兄道弟拉近关系的，那就是汉子婊。
    总之大家都婊就对了，只有拿这些恶心标签往别人身上贴的才是好姑娘，建议奖励其一座牌坊。
    至于被实打实的拍到在校门口上了豪车……
    唐湖对着照片琢磨了半天，脑海中突然划过一道锐利的闪电！
    等等，银灰色宾利？
    想起来了！
    那是拍《泡面兄弟》之前她去找尤雅雅请教角色，初恋妹妹家住得远，特意派了家里的司机来接，因为是朋友的车，所以她在学校门口就放心大胆地上去了。
    真是华夏好室友，不光教她怎么演碧池，连包养她的辛苦活儿都一并承担了。
    想不到薪月传媒连这么久远的照片都能挖出来，还顺便泼了盆脏水，但除了那个视频以外，其他的都是小儿科而已。
    “——那么，视频里的那位，你到底是谁呢？”

 第 84 章

    唐湖对着视频琢磨了半天, 觉得里面那个人估计是她失散多年的孪生姐妹。
    当然, 这只是瞎开脑洞的猜测, 通过适当的光影修饰和化妆，就能让某两个完全不相似的人在特定角度看起来一模一样, 从正经的角度分析，小视频里那个人应该只是骨骼轮廓长得和她有几分相似。
    唐湖脑海中隐约有了想法，还未深入思考, 蓦地被一通电话打断了思路。
    听筒那头, 用豪车包养她的金主尤雅雅得了消息，迫不及待地联系她询问情况：“前几天上热搜的可是我，怎么一觉醒来就换成你了？如果你不想让我接着被人嘲下去，那英雄救美的代价也够大的。”
    之前微博热搜还是“初恋妹妹陪酒富商”，本来这件事还得发酵一阵子, 没想到空降了另一桩更大的新闻, 围观群众全去吃别人家的瓜，还有不少人来微博底下关心她是不是被自己好朋友捅刀子了, 先前的嘲讽全都转为同情。
    不过潜规则算什么大新闻，在业内早就见怪不怪了, 只不过曝出视频的次数屈指可数。
    “嗯哼, 这说明我舍己为人, 堪称当代的活雷锋。”
    唐湖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雷锋你大爷啊, 我看到那个视频了, 这种事真要坐实了, 你被软性封杀都有可能！”尤雅雅听她还算沉得住气, 自己倒先急了，“又不是整容艳压那种小料，再怎么炒也不犯忌讳，但电影圈可比电视剧难混多了，真要败坏了名声还有谁愿意找你拍戏……郑山卿憋着坏搞你，想好怎么反击了没有？”
    常规的炒黑料手段，说破天不过是粉黑才关心的，反正不涉及道德底线，怎么博眼球怎么来，所以光是xx女星整没整容，xx男星真实身高到底多少这种鸡毛蒜皮的破事就能霸占一个月的头条。
    再怎么博出位的艺人都不敢拿“酒店密会情人”、“妻子有孕外出嫖.娼”来炒作，踩着道德底线炒猛料属于玩脱了，而对于女艺人来说，表现得像个千年牌坊精就是社会对她们的道德要求。
    “郑山卿想黑得我从此不能翻身，却不想因此影响电影，所以你看现在，最终上微博头条的话题是‘楚女郎潜规则上位’，猛料有了，电影知名度也上去了。”唐湖冷冷地盯着墙壁某处，听筒里的声音渐渐听不真切，“……往好处想想，至少《骨与魂》的最终票房不会太难看。”
    前两天还无人问津的《骨与魂》，现在搜索指数呈几何倍数增长，不然电影宣发和白鲸的公关精英们早就集体上吊了。
    “都这时候了你还想着票房？！”
    “不想这个想什么？”唐湖回神，“再说现在操心这个也没用啊，郑山卿这次准备充足，不光在各个论坛爆那些捕风捉影的料，还拿出了照片证据……对了，就是拍《泡面》之前我去找你，坐上你家宾利的那张。”
    尤雅雅那端传来噼里啪啦的打字声，估计在搜索她的新闻，片刻后长长地舒了口气：“呼……恶意造谣澄清起来还是很容易的，那辆车还在我家车库里我可以在微博上帮你间接说明这件事。”
    唐湖沉吟片刻：“暂时不用。”
    “为什么？”
    “就算你帮我解决这个问题，那也只是洗清了一件事，最关键的视频却无法解释，我还不知道薪月手里有没有其他证据，在完全翻身之前暂时等等。”唐湖换了左手接电话，“反正现在我这边的公关一旦敢下场，薪月肯定要出其他后招，还不如先观望一阵，反正虱子多了不咬，我缺那几句骂吗？”
    做公关，最忌讳在摸清对手有几张牌之前就下场。
    光是拍到她上豪车的确不算什么致命证据，又不是上车就一定会跟车主发生点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打个滴滴快车都有可能打到保时捷呢，难道穷人还没有奢侈一把的权利了？
    这张照片只是间接坐实她被包养的事情，所以哪怕在这件事上翻盘，薪月的公关也可以反咬一口，说她肯定还在其他地方坐了豪车，只是没有被拍下来而已。
    “我明白了，什么时候需要澄清记得联系我。”尤雅雅轻轻叹了口气，“对了，你今天还回学校吗？有门课咱俩上学期一节没上，这学期再不补就得挂了。”
    唉，谁让学生的天职是学习呢。
    唐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等会儿看看还能不能回去吧，要是有机会见面就详细聊聊。”
    她挂了电话，去旁边的会议室里找经纪人。
    屋子里一群公关人才还在喋喋不休地讨论，见她进来，声音齐齐一停。
    白至理迅速整理出舆论的最新发展趋向，说给她听：“你别慌，咱们好歹是有几个粉丝的，最初那阵热度过去以后，现在网上也不是全部相信视频的，长得相似又不能证明什么。”
    举个极端的例子，毕x剑长得还像某岛国男优呢，也没见人家急吼吼的上去解释啊，大千世界，还不允许有人模仿她的脸了？
    “公关那边有什么对策吗？”唐湖略微宽心地吐了口气。
    “为今之计，可以参考艳x门里唯一一个洗白成功的明星公关思路，就是需要你为事业牺牲一下。”
    “牺牲什么？”
    “你先消停几年，赶紧跟圈中某个男艺人结婚生孩子，公司抓紧给你炒个贤妻良母人设，让他带娃去参加《爸爸去哪儿》，估计还能赶上第七季直播。”
    “那我牺牲也太大了吧。”唐湖知道经纪人在开玩笑，微微弯起眼睛。
    白至理又喂了颗定心丸给她；“我们已经商讨出比较稳妥的方案了，先等三天，然后直接给指名道姓说视频里那人是你的几个账号发律师函，警告他们删.帖，然后用工作室的微博严肃澄清网上的流言跟你没关系。”
    直接撇清，这是最稳妥的做法。
    唐湖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又提醒道：“我和李若川见面的次数不少，只能保证没有狗仔跟拍，但监控录像等画面证据就不敢肯定了。不知道郑山卿手里还攥着哪些牌，但既然执意要将我搞垮，估计已经拿到不少足以浑水摸鱼的证据，现在不过放出了一个引子，就等我咬钩呢。”
    她停顿片刻：“所以回应务必谨慎，最好是那种……既表明态度又什么实质性内容都没说的，我可不想隔空叫板以后被他一顿求锤得锤打击得找不着北。”
    “知道了，回应声明不会把话说得太满。”白至理一双眼睛写满靠谱，又问唐湖，“那你接下来打算……”
    唐湖理所当然的靠在门口：“回去上课啊，这时候装成没事人一样正常上课对形象才比较有利，况且我那门课再不上，肯定要影响毕业的。”
    “……那好吧，我送你去学校。”白至理拿她没办法，抓着桌上的车钥匙站起来。
    二手白色本田开出公司的停车场，直奔学校而去，一个小时后停在学校宿舍楼旁边的后门外。
    h暗暗感叹她每次坐这辆车的时候怎么没人拍下来，待座驾停稳，戴上口罩帽子左右看了看，试探性地打开车门下去。
    北电通常不拒绝外人入校，但这两天蹲守的记者太多，居然是半封校的状态……应该还挺安全的？
    她脑子里刚冒出这个很傻很天真的念头，下一秒，从不远处浩浩荡荡冲来一支记者大队，扛着相机话筒向她跑过来，仿佛嗅到血腥气的鲨鱼。
    “在那里！”
    “我看见她了！”
    鲨鱼们在空气里游得飞快，激起一溜烟尘。
    唐湖还未成功闯进学校，就被一圈的长.枪短炮围了起来，如果把今天围堵她的娱记列个名单，那现在几乎囊括b市娱记的八成人数了。
    “唐湖，请问网上流传的视频是你本人吗？”
    “这是否是《骨与魂》上映前夕的一场恶意炒作？楚导选择女演员的标准一向很高，他对这种炒作手段有什么想法？”
    “请问你刚从李若川那里回来吗？李若川小时候真的对山羊有过浓厚的兴趣吗？”
    唐湖翻了个白眼，还好戴着墨镜看不出来，硬是被挤得一米都挪不开，结结实实地堵住学校后门。
    问问问，哪儿来那么多问题，有事情不能去百度一下吗？她倒是敢绘声绘色的编一段儿小黄文，这帮记者敢一个字不剪的放到电视台上播吗？
    然而这么多摄像头盯着，也干不出打记者这种授人话柄的事情。
    “都给我让开！”
    一片混乱间，有勇士分开人海闯进来，用两只沙包大的拳头充当护花使者：“走走走，不许拍，不许拍！”
    唐湖开启[葵花宝典]，四两拨千斤地甩开紧跟不放的记者，赶紧回到车上：“单看这份拼搏精神，放在奥运会上估计直接能为国争光了，用来堵个小明星不觉得浪费吗？”
    白至理立刻将车门落锁：“学校今天是进不去了，先去找家酒店住下吧？”
    “也好，反正不能回家。”
    唐湖看着贴了防窥膜的车窗外不断敲玻璃的记者，无奈叹气。
    由于担心被记者跟拍，影响母亲的生活，只能找家酒店入住。
    白至理的车速倒是和外表一样猛，甩掉跟踪的记者车后到了鸿途假日酒店，从地下停车场进去，一路安静。
    这家五星级酒店离白鲸传媒的公司不远，万一出什么事也方便联系，先让她好好休息几天再说。
    白至理将房卡放在茶几上：“那我就先回公司了，有事电话联系，你别出门啊，想吃什么叫外卖，缺东西的话去让助理买。”
    “你走吧，我知道轻重。”
    唐湖挥挥手让他安心，打开电视调出付费电影频道。
    每个明星都有不得不躲记者的时候，她从前发胖那会儿躲得更厉害，这时候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当然是谨慎些好。
    况且这次还可以名正言顺的享受一下假期，以前再怎么兼顾学业，公司还是会给她安排一些有的没的采访来保持活跃度，唐湖几乎没有享受超过一周的假期，但现在整个公关部都巴不得她别处去浪。
    唐湖找了两部印度片来看，是人称“印度三汗”的阿x尔·汗的片子，虽然隔壁阿三的电影风格就是在正片中穿插歌舞，让华夏观众觉得浪费时间，不过那属于本土特色，况且一些直指社会问题的电影拍得着实不错。
    待她回过神来，看到微博上白鲸的公关已经发力，给蹦跶的最厉害的几家恶性营销号发了律师函，转发量最大的几条说她拍小电影的动态已经被删除了。
    “发个律师函就吓成这样，这点气量还当什么营销号，我认识一个搞营销的比你胆子大多了，让他来接这种活儿，估计我现在已经被全网封杀了。”
    唐湖对着屏幕心痛的连连摇头，翻看薪月传媒准备出什么新招数，果然在热门微博里看到了新消息。
    【@安銘聖v：跟不少演員有過合作，其中有快樂的也有不快樂的，有些在戲裏扮演情侶，戲外卻好似仇人，只能說，兩岸壹家親吧，我愛妳們[抱抱]】
    ……来了，来了！
    这个通篇写繁体字的家伙，自然是港圈年轻代演员中最后的一缕阳光安铭圣，两个人在《泡面兄弟》里合作过，不过不算熟悉。
    自从香港电影的黄金时代过去以后，港圈中老的老小的小，新生代里就只剩下一群战斗力只有五的渣渣。
    安铭圣是港圈倾尽资源才捧出来的准一线男星，外形条件虽然比一般人强点，演技却只是普普通通，不过因为是一颗珍贵的独苗苗，手中才好资源不断，商业作和冲奖作想接哪个接哪个。
    而他接的全部资源，都是薪月传媒旗下的。
    如此关系再清楚不过，肯定是郑山卿授意，他才敢在微博上阴阳怪气的说几句话。
    之前合作过又演过情侣的演员只有唐湖一个，现在她正处在风口浪尖上，这条微博在暗讽谁简直一目了然。
    果不其然，这条微博的评论区阴谋论已经爆表。
    【@张泽：安安说的是唐湖吧？上一部戏是《泡面》，肯定是她了！我早就知道是这样，她连上综艺节目都不怎么跟安安交流的，】
    【@骇浪惊涛：心疼你这么掏心掏肺地对她。】
    【@朕不上朝了：最后一个亲华演员也被你挤兑跑了，做出这种事不觉得亏心吗@唐湖v？】
    互联网传播消息本来就快，薪月出了新招数以后，不出几个小时，各大媒体就以“安铭圣微博暗指唐湖歧视港台艺人”为标题，发了数条通稿，将这件事的热度炒得更高。
    ——朋友，拜托你们睁开眼睛看看，到底是谁欺负谁啊？
    早在二十年前，娱乐圈都是港台艺人的天下，抱团打压内地小生，就连影帝李x杰都亲口盖章剧组对两岸的演员存在区别待遇，还有某台湾女演员公开指责搭戏的男艺人性骚扰的。
    不过因为当时内地的娱乐产业还没发展起来，才被压着欺负了这么多年。
    放在从前，让内地演员出任主演而让港台艺人做配，是想都不敢想的，好在如今内地的电影市场也蒸蒸日上，安铭圣作为港圈最后的阳光，也是跑断了腿才求到在《泡面》里跟乔乐仪搭戏的机会。
    唐湖静静地翻着安铭圣的微博，轻笑一声：‘以前吃肉，现在喝汤，心理落差估计挺大的吧，总不能因为现在港台娱乐圈没落了就反咬一口说别人欺负你，搞得我以后不真欺负你，都不好意思了。’
    她放下手机，在酒店里转了一圈找来纸笔，认真写下安铭圣的名字。
    ‘宿主，你在干什么？’
    ‘记仇。’唐湖淡淡回答，‘薪月让安铭圣出来挑我，不光是因为他是港圈派系的，还因为他接下来有一部电影会上映，双重炒作而已。’
    这个时候给他卖卖一颗红心向祖国的人设，自然最有利于吸粉，薪月怎么不让他入party呢？
    反观现在的唐湖，潜规则上位，歧视港台同胞，对演戏的专业态度还很成问题，三板斧下来，哪怕是神仙也得掉半条命。
    她静静看完写下的三个字，神采奕奕地扬起笑容：“再这么拖下去，估计我的黑料也稳了，该是时候反击了。”
    窗外夜色已深，正适合密谋大事。
    唐湖拿起手机，闭着眼睛拨了个电话：“……宇宙超绝可爱的雀仔仔？”
    她认识的优秀公关人才，也只有江雀一个又靠谱又放心，白鲸的公关不能打，那就换个人上擂台。
    “叽嘻嘻嘻，我就知道你会找来。”
    江雀似乎永远不用睡觉，电话刚播出三秒就被他接起，笑声依旧阴险而油滑：“被人骂了几天才想起我，凭咱俩的交情，不应该啊。”
    唐湖没时间跟他叙旧，坐在沙发里，直截了当地开口：“你谈交情就是想捞钱，报个数吧。”
    “今时不同往日，你现在火了，说不定就指望着这一部片子翻身，所以我的服务价格肯定也要相应的上涨一部分。”江雀言辞清晰，隐隐透着兴奋，“不管你开多少，我拿到手的数字都要在后面加一个零。”
    “没问题，支票还是转账？”
    “叽嘻嘻嘻，就喜欢你这种痛快的，我要现金。”
    唐湖微微一笑，将腿搭在茶几上：“不过得麻烦你现在过来拿，外面蹲我的人不少，白天行事可能会有麻烦。”
    “大半夜的不好取钱，我先过去拿定金好了，你在哪里？”江雀那端传来收拾东西的声音，“放心吧，既然拿了你的钱，这件事全盘交给我就行，连水军都不用你出。”
    唐湖挂了电话，看了一下钱包里的余额，又比较一下两张金卡，倒变得为难起来。
    还好经纪人就是这时候起作用的，她又给白至理发去消息：“白哥，你现在凑十到二十万现金，拿来酒店，我有急用。”
    白至理的声音听起来相当迷糊，估计开了一天的会仪刚刚睡下，半晌后才清醒过来：“——你被人绑架啦？？？”
    唐湖轻描淡写地解释：“出大价钱请了个好公关而已，时间有限，虽然辛苦一点，麻烦你赶紧过来吧，太累的话别开夜车，打车过来。”
    “哦……”白至理昏昏沉沉地嘟囔一声，“公司不是有公关部吗？现在事情还没开始办你就另找别人，搞得好像在羞辱人家一样。”
    “咱们公司的那个公关水平还需要我羞辱吗？”唐湖理直气壮地插着腰，顺势站起来，“你们白天刚用律师函打击了几个营销号，稍微救了下场子，最后还不是被安铭圣给一招拉回去了？”
    这年头酒香也怕巷子深，不好好包装一下怎么行？
    白鲸传媒的宣传部在业内却不算拔尖，估计连田柔姬的公关团队都不如，属于好捏的软柿子。
    捧艺人的水平只能说中规中矩，导致旗下演员往往需要混上七八年才能出头。
    娱乐圈的吃瓜群众对其大概印象是……“要不是看你家演员有几分演技，拍得片子也不是市面上那些烂俗偶像剧，谁他妈搭理你啊？”
    白至理被她噎了一下：“行行行，我这就去取钱，还不成吗？”
    ※※※※※※※※※※※※※※※※※※※※
    但凡是个娱乐圈里的，公开撕别的艺人都是利益作祟。
    薪月的原型公司，在13年左右做出了一个至今说起来都让同行哈哈哈哈能哈哈半年的发展规划。
    此举直接导致次年票房比上年减少20多亿，从此一蹶不振。
    包括后来花大价钱挖冯裤子，靠拢京圈，都是想回归影视。
    然并卵，市场早就被后起之秀拿的差不多了，财大气粗有x达，连草根出身的开心x花吃票房都比他们吃得开。
    所以14年春晚才被办成了华x年会，都是导演在表忠心啊，而且之前冯裤子炮轰x达故意不给《潘金莲》排片，那叫一个声声血泪，充分表达了不屈老艺术家对本格文艺片的追求，其实就是因为跟华x的对赌协议还差了几千万没完成。
    （要不是几年后前x3大火，估计ceo早被各大股东手撕了，可惜。
    （所以不要再问小李为啥不给葫芦资源了，刚起步的公司有啥好资源啊，x达发展期还跟ym一起拍《xx住爱》呢，过两年才搭上姜x徐老怪，吃瓜不要只吃出轨劈腿瓜，多吃资本博弈瓜，才能营养均衡。

 第 85 章

    鸿途假日酒店。
    唐湖叫了一桌夜宵, 一边吃一边等待约的人过来。
    网上粉黑大战为小视频的事情吵得沸沸扬扬, 若说她内心毫无波动, 那也太看得起她的心理素质了，不过现在有钱, 连低落都能从从容容的低落。
    起码不用对着泡面桶默默掉眼泪，而是住在几千一晚的套房里，被热腾腾的爆浆珍珠鸡蛋仔冲淡忧伤。
    半个小时后,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打声。
    唐湖叼着鸡蛋仔去开门, 未语先笑：“速度够快的，而且24小时上l门l服l务，我这笔钱花得真值。”
    外面站的当然是江雀，穿着凉快的t恤短裤，一顶棒球帽压住黑漆漆的眼睛, 估计也怕被人认出来：“叽嘻嘻嘻, 我还没吃饭，有什么好吃的？”
    唐湖侧身让开通道放他进门：“甜点饮料, 不够的话再叫一客炸鸡。”
    “还以为你一上来就让我干活呢，不愧是有良心的资本家。”江雀反手关上门, 腋下夹了一台薄薄的thinkpad。
    “咱俩谁才是资本家？”唐湖跟他闲扯着往里走, 刚打算挂上门链, 又听见敲门声。
    开门一看, 是经纪人取钱之后也赶过来了。
    “唐湖, 你在网上……”白至理刚要开口, 又看见屋子里坐着陌生人, 声音一顿，“那位是？”
    “我请来的公关人才。”唐湖神秘兮兮的笑了笑。
    白至理半信半疑：“就这一个？”
    江雀拿了杯奶茶，斜斜的扫过来一眼：“你好，鉴于你们公司花大价钱雇我，为了让你们觉得这笔钱花得值，我还是解释一下好了——纵观整个公关产业，我称第二的话那就没有人敢称第一了，连薪月传媒和他那帮狗腿子都只能跪下来叫爸爸，就这么简单。”
    一番话说得理直气壮，仿佛在打白鲸传媒公关部所有人的脸。
    白至理长了一张黑道大佬的严肃脸庞，却忍着没有跟他发火：“口气够狂的。”
    “那是因为我有狂的资本。”
    唐湖制止两人继续争论，从经纪人的包里拿出码得整整齐齐的钞票，咣当一声顿在桌子上：“别吵了，先开始干活吧。”
    事实胜于雄辩，她既然雇来江雀，当然不会怀疑他的能力。
    “ok，来看看你现在的社会评价。”江雀把笔记本放在餐桌上打开，调出网上的舆论动态，“在安铭圣捅完你的刀子以后，各个论坛又炸了一回，可见那几封律师函发的没什么卵用。”
    世界上最堵不住的就是别人的嘴，白鲸传媒打击了指名道姓说唐湖是小视频女主的，也有营销号可以暗搓搓的用代码来指代，在被合作演员插了一刀以后，舆论当然会反弹。
    【@monto：唐湖怎么能是这种人，在地铁事件的时候我还支持过她，现在居然搞歧视，说不定视频里的人真是她呢！】
    【@柴郡主：可能就是因为升得太快所以飘了呗，你看现在到处删l帖，肯定是心虚了。】
    【@偶蕾蕾：心累，再也不相信明星的人设了。】
    虽然言论中有不少薪月水军在引导风向，但也能代表大部分普通人的看法。
    凡人正是因为自己并不完美，所以才会选择其他看起来光鲜亮丽的人当做偶像崇拜，将其脑补得特别完美，现在偶像的形象破裂，自然接受不了。
    哪怕已经付出过多少努力，只要做错一件事，哪怕只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名誉反驳几句，就是心虚，就是被戳中痛脚，之前所有的行为都属于居心叵测。
    江雀无所谓地关掉网页：“幸亏你们在发了律师函以后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否则薪月传媒还有后招在等着。”
    白至理有些不服气。在餐桌尽头坐下来：“安铭圣在圈子里就指望薪月去拿资源，当然要帮着薪月说话，难道郑山卿还能煽动半个娱乐圈来落井下石吗？”
    “你们圈子里不一定所有人都听他的，但还有圈外人。”江雀吸了一口香甜柔滑的奶茶，“石赛风。”
    “……”
    白至理这才想到另外一个跟唐湖有过节的人，两人还在网上撕了一回，《泡面兄弟》票房成功还多亏他犯蠢。
    唐湖听两人怔了半天，陷在单人沙发里喃喃：“哪怕他没什么关注度，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咬我一口也够恶心人的。”
    墙倒众人推。
    哪怕石赛风以前跟她有过节，这个时候大义凛然的挺身而出，指责一下娱乐圈的乱现象，说不定有人还会觉得他是一股清流。
    反正只要有钱，自然不缺捧臭脚的。
    “那怎么办？”白至理不解地将手臂搭在桌子上，“难道我能对这些言论坐视不理，圈子里又不讲究清者自清，你不愿意解释，多的是人会恶意揣测。”
    江雀只是说他的方法不行，到现在为止却没有给出可行计划，合着话里话外都让他给说尽了，王牌公关就可以瞧不起人吗？
    “我又没说不要回应，但你们回应的公关思路相当有问题。”江雀敲敲额头，纯黑眼瞳里亮起幽幽的冷光，“不应该想办法把自己洗白，而是要拉更多的人下水。”
    卧槽，还有这种丧心病狂的公关套路？
    白至理迟疑片刻：“这好像不太好吧？”
    其实类似的公关套路在业内也屡见不鲜，明星被爆出了实锤黑料，为了分散吃瓜群众的注意力，也会使用拉其他劣迹艺人下水的方式，即“我黑了你也不白”。
    “有什么不好的？”江雀理直气壮地反问，“当一个人发现自己得了绝症的时候，肯定会受不了，但如果他知道全世界的人都一起得了绝症，那么说不定还会有点小开心，反正天塌下来大家一起死，这是人类刻在骨子里的劣根性，改不了的。”
    他低声笑起来，漫不经心的打开电脑上的另一个图片窗口：“来吧，让我们把其他人拉下水。”
    “哦？看来你找到视频的真正主角了？”唐湖敏锐地听出他的潜台词。
    江雀笑而不语，将电脑屏幕转过来，对准她的方向。
    屏幕左侧是视频截图，只露出激情女主角放大到极限的半张侧脸和左耳，右侧则是一张照片，除了左耳以外的地方都打了马赛克。
    唐湖屏住呼吸仔细观察，发现这两张照片里的人，左边耳垂和耳屏相连的位置都有一道细小的白色伤痕。
    这道伤痕并不起眼，只有不到两厘米长，在视频里几乎被阴影盖过去，如果不是特意放大观察，应该没有什么人会注意。
    “这个人是谁？”
    唐湖脸色沉下来，表情之霸道，仿佛在说“三秒内我要得到这个女人的一切资料，否则后果自负”。
    “叽嘻嘻嘻，自己来看呀。”江雀按了一下右方向键，调换到下一张照片，露出那张比较图的艺人全脸。
    ——田柔姬。
    “竟然是她？”
    唐湖立刻凑到屏幕前，仔细比对她和视频中人的轮廓：“……没错，是她，只不过光线让她看起来跟我有些像了。”
    楚鹤是按照《骨与魂》女主角的臆想形象来挑演员的，当时去试镜的几个艺人风格都有一定程度的相似，都是杏眼鹅蛋脸的东方长相，包括她和田柔姬。
    “她的眼珠子比你大，但骨骼没有你立体，可是看光线投射的方向，光源应该在当事人的斜上方，阴影扑下来以后无形之中加深了轮廓，她又半眯着眼睛，看起来就更像你了，但耳朵上那道伤痕绝对错不了。”
    江雀咬了一口变凉的鸡蛋仔，含糊不清地解释：“这道伤是她拍戏时不小心弄的，当时还炒敬业人设，热搜上全是‘田氏王姬为做好演员不惜毁容’，半个圈子跟着转发心疼，如今想赖都难。”
    “呼……”
    唐湖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直到此刻，总算可以好整以暇的想想该怎么回敬对方了。
    旁边的白至理看得目瞪口呆，目光在两张照片之间扫来扫去。
    既然找到了视频当中真正的人，她身上一切脏水都可以洗清了。
    像什么挽回自己的形象去好好上课，或者拉圈中其他好友帮忙说话，都只是锦上添花，只有找出视频中的人是谁，才是雪中送炭。
    ——居然一上来就解决了他们目前最大的危机，原来王牌公关是真的可以瞧不起人的。
    唐湖揉了揉太阳穴，坐回原处：“你怎么确认是她的？”
    “你出事以后，我就在想着该拉哪个明星下水，于是随机抽取了一个跟你有过节的女明星，不过后来仔细比对一下，居然真的是她。”江雀皱起眉头，“你说她图什么呢……”
    唐湖沉吟：“对啊，我开始也没往圈内人的方向考虑，田柔姬哪怕再恨我，也不会爆出自己的视频拉我下水啊，她疯了吧？”
    这不光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而是万一消灭不了敌人，死的就是自己，难道郑山卿真有这样的本事，能逼她去破釜沉舟？
    两人同时陷入思考，试图分析出田柔姬这种近乎自杀一样的疯狂举措到底是处于什么原因，然而想了半天都毫无头绪。
    “别想了，现在的当务之急赶紧澄清这件事，关心别人干什么？”白至理气势汹汹地拍了拍桌子，让众人回神。
    江雀摸出手机扔给她，继续埋头吃东西：“我昨天就已经帮忙澄清了。”
    ——昨天？
    唐湖垂眸一看，亮起的屏幕上是他的小号“@扒皮侠”的主页面，最新一条动态的时间显示正是昨天，七秒视频门热度高居榜首的时候。
    【@扒皮侠：听说视频门的主角是某t姓女星，等我明天来详细八一八[视频截图.jpg]】
    【@19a：原po是收了钱来黑人的吧！真糖粉绝不相信她会做出这种事情！】
    【@陈皮虾米：不就是唐湖吗？还用得着扒皮？】
    【@a_pre：博主不是一向只爆独家猛料的吗，老梗也需要‘周一见’？】
    “@扒皮侠”不像“@吃瓜雀仔”可以成天闲着没事干到处掐架，这个账号平常很少发动态，但每次在别人站队的时候都会自成一队，拿出足以捶得所有人闭嘴的实锤。
    昨天发的当然也是猛料，别忘了田柔姬的姓氏开头，同样是t。
    此刻放出证据带一波反转，被吸引过来的网友自然觉得这个瓜没白吃。
    江雀对着thinkpad敲字：“我有自己的营销公司，水军已经就位了，只要发微博以后立刻传播出去就行，我负责将这件事反转，至于要不要顺便宣传电影，就看你那边的公关怎么决定了。”
    “你慢慢写。”唐湖点了点头，没有催促。
    既然是以牙还牙的时候，不光要让田柔姬吞了这颗炸l弹，还未上映的《秦陵图》也不能放过，最好能让薪月赔得吐血。
    “……这人是谁啊？”白至理小声询问，唤回她的思维。
    精神放松下来，也对面前这个公关人才的身份好奇起来，尤其在看到“@扒皮侠”的账号以后，更加在意他的身份。
    虽然现在的舆论还没翻盘，但也就是这一两天的功夫，郑山卿虽然想搞垮唐湖，却还指望着分《骨与魂》的票房，只要洗清唐湖，就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唐湖用下巴指了指还未熄灭的手机屏幕：“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柳倾之前就是被他搞下来的。”
    “……真是他？！”
    白至理睁大眼睛。
    他当然知道前两年火得风头无两的超一线男星柳倾是拜谁所赐才过气，不光是个基佬还婚内出轨，每次公开回应都被“@扒皮侠”压着打，短短一个内无人问津，复出计划更是全盘失败。
    业内一直怀疑柳倾惹了什么人才被狠整，还有人说那个幕后者是乔乐仪的经纪人赵昊，毕竟柳倾过气之后，那些资源都落在了乔乐仪手里，否则他不会在这么短时间里窜上一线。
    业内众说纷纭，一直没个定论。
    反正柳倾经历了这次负l面l新l闻后，再也没有公开出席过任何活动，那场教科书一般的失败公关，现在是每个从业者必须学习的反面教材。
    江雀听见交谈声，扬起幽深森冷的微笑：“没错，就是我干的，本来姓柳的还能在业内混口饭吃，但我帮他做公关的时候被拖欠了一半尾款，那你说，我还能让他有好日子过吗？”
    白至理条件反射地摇头：“没有没有，我现在就去银行取钱，还差多少？”
    “等白天再说，又不急这一会儿。”
    唐湖早就听他说过这件事，已经可以保持镇定了，知道江雀是在吓唬他，喝了口清茶缓解点心的甜腻。
    “叮铃铃铃……”
    墙上挂的内线电话铃声大作。
    白至理走过去顺手接起：“喂……？”
    “——是唐湖吗？你现在是不是在和别人开房啊？”
    那端传来充满恶意的询问，随即挂了电话，只留漫长的忙音。
    唐湖隐约察觉到听筒里的不是什么好话，立刻望过来：“不是客房服务吧？”
    白至理忿忿地将座机挂回墙上：“太过分了，不知道是谁打的骚扰电话，我去找这里的服务生问问，你先歇着。”
    “一个人去多没意思，我跟你一起啊。”唐湖冷笑着擦了擦嘴巴，扔纸巾时硬生生扔出了龙盘虎踞的架势。
    明星既然赚着人气的钱，就意味着牺牲了一部分隐私，举个最直观的例子，就是几乎所有明星的身份证照片都会在网上搜出来，甚至还有粉丝搞过身份证照片的比美大赛。
    但很少有人思考过，那些照片是怎么出现的。
    哪怕明星本尊不发，也会在机场或火车站过安检的时候被人拍下发微博，并配文“我今天安检遇到xxx了哎，给你们看他的身份证/准考证”。
    不少艺人的身份证号码就是这么流出去的，不光是这些，连他们在哪里买了房子、什么时候交房都能查出来。
    既然有人敢直接一通内线电话打进唐湖的房间里，只能说明这个住址同样泄露了。
    而泄露出去的，绝对是酒店工作人员。
    江雀敲字的手指一顿，笑得愈发开心：“叽嘻嘻嘻，酒店经理又不一定知道一间房进去了几个人，但这里来客就要登记，我可是在前台刷过身份证的。”
    “知道了。”
    唐湖心下已经有了判断，阴沉着脸抓起口罩，与经纪人一起乘电梯直达一层。
    午夜的酒店大厅安安静静，水晶灯洒下璀璨光芒，前台那里坐着两个年轻男人，都穿着酒店红黑相间的制服。
    值夜班是个辛苦活儿，还好晚上没有什么入住的客人，就是坐在那里干熬时间，现在正凑在一起偷偷摸摸的吃零食。
    白至理径直走过去，本来就不好惹的脸变得更难看：“我们是楼上1248号房间的客人，刚刚有人打内线电话骚扰，是怎么一回事？
    这种问法都属于客气的。
    哪怕他和江雀在走进酒店时遇上打扫客房的服务生，对方也不会知道他们进来找谁，能够掌握房间信息的只有前台。
    所以“xx深夜酒店密会情人”这样的八卦新闻，往往是酒店里的小服务生偷偷卖给狗仔的，哪怕用了别人的名字开房，但长相做不了假。
    “您、您说什么？我没有啊，是不是有人打错内线电话了，我帮您查查？”
    坐在柜台后的登记员迅速抬头，脸上写满慌张。
    打错电话还能准确的叫出她的名字，那错得可太是时候了。
    唐湖用黑色超大口罩遮住半张脸，沉闷的声音飘出去：“你们应该签了保密协议禁，止透露客户的信息，现在玩忽职守，不想要这份工作了啊？”
    对方抿了抿唇，什么都没说。
    白至理也懒得跟小喽啰计较，直接命令：“给我把你们经理叫过来。”
    原来外糙里嫩的经纪人还有这么霸道的一面。
    唐湖之前担心他吵不过别人才跟着下来，现在看他这副咄咄逼人的神态，加上那张凶神恶煞的面孔自带退敌buff，也就放了心。
    那个前台拖拉半天都不肯动作，倒是旁边的同事，迫不得已地拨通了经理室的电话。
    两分钟后，鸿途酒店的值班经理从柜台后的房间出来，见到客人，立刻露出职业化的微笑。
    “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吗？”
    住过这家酒店的名人不少，他早就看过客人名单，此刻也认出了唐湖的身份，最近正处于风口浪尖上，难怪要出来躲躲。
    白至理见唐湖抱着手臂不说话，“你们酒店的员工出卖客户隐私，这样的人还不开除，留着干什么呢？”
    值班经理迟疑着扭头询问员工：“王伟男，店里刚刚有外人进来吗？”
    “没有啊，客人可能是听错电话了，我解释过，他们不信。”
    白至理冷冷呵斥：“听没听错我心里有数，如果你们拒不惩罚玩忽职守的员工，那我也有其他办法收拾，咱们媒体见。”
    要是唐湖今天晚上是一个人在酒店，听了这通电话会不会害怕？
    他不敢深想这件事，于是更加恼火。
    王伟男听他威胁，当着经理的面忍不住回嘴：“媒体见什么呀，她在网上被骂成了什么样子自己不知道吗？小视频都传的到处都是，别人说说怎么了？”
    白至理估计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逻辑，深吸一口气刚要说话，蓦地被电梯处传来的笑声打断。
    江雀将笔记本夹在腋下，估计是忙完了，笑得简直是花枝乱颤：“叽嘻嘻嘻，说得太对了，泄露隐私算什么？既然她现在千夫所指，那么谁都可以上来踩一脚，就当替天行道，对不对？”
    ※※※※※※※※※※※※※※※※※※※※
    窝草发现有人给我投了好多营养液，感觉自己能过得非常营养了，开心

 第 86 章

    这么一顶高帽子扣下来, 任谁都会愣一下。
    男前台下意识摇头反驳：“什么替天行道, 我也不是为了……没有没有, 我可什么都没干，你别乱说。”
    他亲眼看着江雀上楼去找人, 又查了房间的登记人是谁，八卦之心顿起，同时又带着浓浓的鄙夷。
    ——唐湖住的套房, 一天租金都赶上他大半个月的工资了, 她凭什么能这么有钱，网上说的没错，这些女明星还不是被人睡出来的？
    江雀笑嘻嘻地靠近，黑洞洞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一切谎言：“大英雄，你明明就是这么想的, 谁让她先行为不检点来着, 全网都在骂又不知道夹紧尾巴做人，这样一个伤风败俗的人还过得比你好, 换做是我，我都生气。”
    他的声音极有说服力, 字字直往人心里钻。
    王伟男视线恍惚了一下, 意志突然动摇起来：“我……”
    破窗效应, 指的是一幢崭新的建筑无人敢乱涂乱画, 但只要出现一扇被打破的窗户, 就会有人肆无忌惮的破坏更多。
    不过结合一下华夏国情, 说是破鞋效应也很合理。
    只要你在道德方面有亏, 不管是被曝光的床照还是出轨，必须享受万人唾骂的待遇，哪怕法律不会判你浸猪笼，也有正义网友通过人肉搜索教你做人，连躲进地心都能挖出来，只要扯上道德的大旗干什么都对管，它违法不违法呢。
    白至理听了半天，越听越摸不着头脑：……江雀这是来拆台的，还是来帮他们说话的？
    他天生一身横肉，板起脸时更有杀伤力，严肃地告诫值班经理：“不管那通电话是谁打的，归根结底还是你们酒店的责任，而且这个前台的职业态度很成问题，如果影响到我司艺人的名誉，我会考虑起诉的。”
    值班经理大概听明白怎么回事，心里一慌，急忙拉着王伟男道歉：“不管怎么样都是我们的责任，他是新来的，服务态度还不好，我会罚他这个月的奖金，请您不要往心里去。”
    王伟男惫懒的垂着眼皮低头，显然还是不服气，却迫于上司的压力不情不愿地道歉：“对不起……”
    “新来的和服务态度有什么关系，难道你们招新人是来这里当大爷？光是罚个奖金就想让我息事宁人，也太看不起人了。”
    唐湖抱着手臂旁观片刻，听见经理说的又是和稀泥的老一套言论，凉凉的吹了口气。
    王伟男梗着脖子问：“我都已经道歉了还想怎么样？”
    他看过网上流传的那段小视频，正因为看过，所以才在唐湖面前肆无忌惮，甚至敢跟她的经纪人当面叫板。
    这种心情不难揣摩，简单来说不过是……“我骂你又怎么样，你不穿衣服的样子全国人民都看过了，被骂了竟然还不知道安安份份的忍着，简直不知廉耻！”
    女人遇到这种事，不应该觉得难堪吗？
    唐湖觉得自己有点悲惨，这种悲惨不是因为现在网上吵得沸反盈天，而是因为现在不得不跟这种人掰扯。
    于是环视四周，指了指角落里的摄像头：“骚扰电话的事还没说清楚，哪怕内线查不到具体是哪层打出来的内线，但我可以查查我接到电话的那一刻，你有没有守在岗位上。”
    “我——”王伟男语塞片刻，才想到借口，“我那时候去厕所了，真的去厕所了。”
    唐湖简直要笑出声来：“我又没说自己什么时候接到的电话，就你这个智商，在悬疑剧里当凶手连十分钟都藏不住，再给你个机会……”
    值班经理未等唐湖将话说完，拦在两人之间，不断冲员工使眼色：“这件事是他做的不对，我回头肯定把他开除，您别往心里去，我还是您的粉丝呢，等您气消了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顾客就是上帝，开门迎客的犯不着得罪他们，不过基层员工又累又难招，他说是开除，其实只是给前台员工调换个岗位，反正唐湖住几天后估计再也不会来这家店了。
    王伟男无可辩解，可想到江雀刚才那番话，对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突然有种迷之自信，从经理背后探出脑袋：“我堂堂正正的出来工作，靠自己的手赚钱，你不就是仗着被人包了才这么看不起人吗！”
    “你说什么呢！”值班经理提高声音。
    都怪这种拜金的女人扰乱了社会风气，而且看她理直气壮的样子，估计被人看光了都不介意，要不要脸？
    所以他偷偷去总台打那通骚扰电话时甚至怀着强烈的报复快感，这种躲在角落执行正义的感觉，比在网上骂街还解气。
    “对啊，我就是看不起你找到一份工作以后不想着怎么干好，光琢磨怎么利用职务之便挑事二。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不狐假虎威一回，那多说不过去。”
    唐湖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掏出手机，拨通李若川的号码。
    电话刚打出去就被人接起，可见李若川也是深夜未睡。
    他声音焦急，估计早就听说了网上的消息，连声提问：“我看媒体上说你在学校门口被人堵了，现在在哪里呢？有地方住吗？”
    “其他的先别问，事后跟你解释，我在鸿图假日酒店出了点麻烦，需要你帮个小忙。”唐湖听他这副紧张的语气，突然有点高兴，忍着笑意问，“我记得这家酒店和明远集团有关系吧？”
    她在跟明远影业签约的时候看过母公司的资料，明远集团投资了不少酒店，记忆中是持有鸿途假日酒店的股份。
    李若川不明所以地承认：“对啊，大概占股37%吧，算是大股东……怎么了，这点持股权还不够？要是多买进股权也不是不行，但证券交易所半夜还没开门，明天行不行？”
    “……给我忍住花钱的冲动！”唐湖扶额，“你们酒店的员工往我的房间打骚扰电话，于情于理你都该管管吧。”
    “好的，你把手机给经理。”
    李若川已经明白了七八分。
    现在估计全b市的记者都在挖唐湖的料，估计还有外地狗仔慕名而来，哪怕住在相对保护隐私的高档酒店，也难保证遇到的都是有素质的人。
    唐湖将手机听筒放在经理耳边，听见那端传来冷静的命令声。
    “你好，我不需要你知道你是谁，你知道我是谁就行了。你们店里的涉事员工全部开除，同时明远集团参股的所有企业永不录用，如果是正式员工就把开除原因写进档案，给同行也提个醒，明天我亲自过问执行进度。”
    “是，是的。”
    值班经理虽然没有见过李若川，扫了一眼屏幕上的备注也明白是股东在发话。
    底层员工泄露客户隐私的案例不是一两回了，明远集团参股的商务酒店都是一二线高端品牌，客人进店讲究的便是安全放心，放任这种风气流出去，以后生意还怎么做？
    李公子难得霸气一回，吩咐完正事以后邀功一样继续说：“唐湖唐湖，你等会儿要不要……”
    “啊？我忙着呢，先挂了。”
    唐湖残忍地挂了电话，冲前台员工扬了扬手：“刚才讲道理不叫看不起你，这才叫看不起你。”
    她虽然无缘无故地被骂了一句，但毕竟不痛不痒，查出是谁做的以后扣点工资就差不多消气了，但对方偏偏往死里折腾，现在污点事迹写进档案，估计不会再被正规公司录用了。
    王伟男难以置信，一双眼睛怔了许久才回神：“……你凭什么找关系开除我，不觉得这样做很过分吗？”
    刚才那通质问可谓掷地有声，充分表达了他一个无产阶级吊丝对资本主义关系网的血泪发问，然而知道这份工作保不住以后，才真的慌了神。
    唐湖摊手：“因为我又嚣张又没有素质还喜欢傍大款啊。”
    民间英雄跟风痛打一下落水狗，不仅安全，还能彰显出自己的绝对正义，然而等被咬了才反应过来，还要捂着伤口装无辜。
    “叽嘻嘻嘻，只是批评教育一顿多没意思，这样才好玩。”江雀心满意足地看了一通热闹，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提醒，“你要办的事都已经妥当了，等着收获效果吧。”
    唐湖打了个呵欠，倦意终于上涌，撑着精神对他点点头。
    酒店员工敢打这通电话，根本原因是这起“视频门”来得声势浩大，现在琐事已经解决，权看舆论能不能翻盘了。
    ……
    只要蹭对了热度，评论条数每天都过百。
    王伟男在唐湖踏入酒店的当天就发了条微博，平常连个点赞都没有的动态，短短时间内涌入大量搜索关键词而来的吃瓜群众，还不断有人追着他要最新的照片。
    【@朕要宣旨：唐湖正住在我们酒店里，刚才和一个男的一起上楼了，嘿嘿嘿，不知道是哪路金主[图片]】
    【@逢时：操，我就知道她是这种人，平常装什么清纯玉女啊。】
    【@嘟嘟秒：看背景像是xx酒店？po主求解码！】
    那个跟唐湖一起登记入住的人当然不是金主，看打扮还挺土气的，但王伟男随意说了一句，就收获了这么多关注度，忍不住有些飘飘然。
    而在被开除之后，他愤怒地登录小号打算接着抹黑唐湖，而且这不是抹黑，而是实锤！
    【@朕要宣旨：唐湖被人包养的事情有证据！呸，这个贱女人太不要脸了，而且还利用关系欺负酒店服务生！请大家为普通人主持公道！】
    【lololo：博主瞎说什么，之前的料也是瞎爆的吧？】
    【@朕要宣旨：我用命担保是真的！】
    【@红豆哥哥：拉倒吧，现在的营销号真是为了博眼球什么都说得出来。】
    你见过只有几十个粉的营销号吗？而且为什么没人会信他了？
    王伟男尚且摸不着头脑，而无所事事的路人，都去吃田柔姬的瓜了。
    ……
    这些日子，各大论坛流量好得仿佛过年，连贴吧都跟着爆了几回。
    究其原因，还得是前些天午夜，悄无声息出现在天涯论坛的某个帖子——
    《七秒视频门真正的女主角竟然是她，当事人给别的明星身上泼脏水不觉得恶心吗？内附证据！》
    【楼主：你们都@扒皮侠吧？他一向神秘，至今还不知道幕后的人是谁，但没有爆错过料。前几天发微博说视频门的主角是t姓女星，我发现那个t不是唐湖的t，里面的人竟然是她！】
    【= -：楼主卖什么关子，赶紧说是谁啊！】
    【yranl：这几天怎么都是这件事屠版，我都快看吐了。】
    【抽奖专用号：肯定又是唐湖请来的水军洗白吧，能不能消停一会儿？】
    【老乔：其实我也觉得视频里那个人不像唐湖，但另外一个人简直就是网络伏地魔，不敢提她的名字，先给lz一顶锅盖。】
    【楼主：估计楼上已经有人猜到是谁了，没错，我说的就是trj。这是我从视频里截下来以后放大的图片，当事人左耳耳垂上是不是有道伤疤？田柔姬的左耳上也有，这是她的剧照，这是她的生活照，当初拍古偶剧吊威亚摔的，你们可以去查查是不是我ps的[图片]】
    【草原袋鼠：这种事情竟然也有反转？震惊了……】
    【caption：我现在也觉得越看越像田柔姬。】
    【涯叔是受：帮lz整理一下新证据，我比较田柔姬和唐湖的鬓角位置，发现更像前者，大家可以看看[图片]】
    【xnao1：那为什么之前网上都在传主角是唐湖，没血缘关系的人不可能长得那么像啊？】
    【乌鸦羽翼：楼上此言差矣，你忘了房x名和张x吗？作为全程跟进这件事的老瓜群众表示视频开始曝出来的时候大家都在猜测是谁，但后来各个娱乐圈大v统一口径指向唐湖了，其实我那时候就觉得有人在带节奏。】
    【= -：ls事后诸葛亮当得爽吗？】
    【乌鸦羽翼：骑士的战斗力多强不用我说了吧，惹不起他们家哦。】
    【楼主：我又扒出了新料，大家看时间线，最早指出视频主角是唐湖的几个微博账号都是trj团队的职黑，而且有人指出当事人不像唐湖以后还被喷了，看详细证据[长图片]】
    【托尼：难道说某公主自己被爆了视频，所以特意嫁祸给别人？】
    【roco：这才是背后捅人刀子啊，田霞你还要点脸吗？自己不想绯闻缠身就陷害无冤无仇的同行！】
    【薛定谔的驴：什么无冤无仇啊，两个人之前同时去试镜《骨与魂》，田柔姬在角色还没定下来的时候就买热搜给自己炒作，等选角结果出来发现是唐湖演了女一号，还得罪了导演，导致现在一线大制作几乎把她排除在外了，肯定对唐湖怀恨在心，正好现在电影上映，不黑她黑谁？】
    【饲养员一号：毕竟整个微博都姓田，惹不起惹不起.jpg】
    【情感售卖机：难怪网上突然骂得这么凶……】
    ——何为职黑？
    世界上有职业粉丝，在明星咖位不够的时候负责接机举牌，营造出一种“他很火”的错觉，自然也有职业黑粉。
    职黑和黑粉不同，并非出于不喜欢一个艺人才散播其黑料，而是拿着钱骂人，尤其是流量艺人，几乎每家都养了不少职黑号。
    为了掩人耳目，职黑号不会直接夸自家老板，毕竟一个号总是固定夸某人却黑其他人，那一眼就能看出立场，高端职黑往往会连带老板一起抹黑，只不过侧重点略有不同。
    直白一点的，譬如“虽然xx长得丑还老演帅哥，但他的演技可比同组的xxx好多了，你们难道愿意看见xx演戏？”
    委婉一点的，也有“xx长得又老又俗，xxx也不好哪里去，就是仗着年轻才那么狂”。
    但是动脑子想想就知道，骂一个靠脸吃饭的明星长得丑和骂一个明星性格差孰轻孰重，况且性格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根本不能作数，洗白起来最容易。
    至于“虽然他玩嫂子，但他还是个孩子啊，连硬都硬不起来怎么玩”……这个属于失败的公关套路，不能学习。
    换句话说，这种职黑号就是等真出了事以后，避重就轻去洗地的。
    水军下场，吃瓜群众也自发成立了挖料大队，最初那些指名道姓认定唐湖是视频中人的微博大v，往往在田柔姬的话题上用词格外谨慎，几乎从不提及这个人，不是柔姬公主养的职黑那还能是干什么的？
    ——时间、事件和作案动机都齐全了。
    一桩处在风口浪尖上的绯闻硬生生反转，同时还能让广大路人知道真相，付出的人力财力都不一般。
    幸好这种消息天生自带关注，不需要买多少通稿就传得到处都是。
    唐湖刚霸占了头条没几天，便将热搜女王的称号拱手让给了田柔姬，柔姬公主的粉丝们第一个跳出来鸣不平。
    然而铁证如山，任谁也再翻不了盘，就连田柔姬之前改名和炒楚女郎的事情也被翻了出来嘲了一通。
    就像前不久唐湖莫名挨了一盆脏水，从此以后无论事情是不是她做的，都免不了一通嘲笑，而现在的田柔姬，差不多也是这个待遇。
    非要用饭圈词形容的话，叫做孽力回馈。
    ……
    回到家里。
    唐湖解决完外事，静静等待风波过去。
    现在学校门口蹲她的记者还有不少，还好跟导师求过情以后得到通融，可以过几天再去上课，而田柔姬想黑她却遭翻盘，估计正处在自顾不暇的状态。
    唐母将紫盈盈的葡萄放在餐桌上，怜惜地叹了口气：“去吃点水果吧，我都洗好了。”
    网上的那些事情她也有所耳闻，也看到别人的评论，除了生气就是心疼。
    她生她养的小姑娘，疼一千次一万次都不够，怎么会有人连认识都不认识她，就骂得这么难听呢？
    “哦……”
    唐湖坐在沙发上回神，突然听见门铃作响。
    “我去看看是谁，你坐着。”唐母在围裙上擦干净手，先谨慎地趴在猫眼上瞄了一眼，发现是个戴着帽子口罩的姑娘，却不敢开门。
    虽然住址没有暴露，谁知道是不是记者呢。
    “开门，我知道你在家！”
    门外的姑娘半天没等到回应，沉不住气地又按了一遍门铃。
    唐湖仿佛一个被雪姨找上门的傅文佩，听出那是尤雅雅习惯捏着说话的甜嗓，捏了颗葡萄塞进嘴里：“怎么是她啊，事先也不知道说一声……妈，开门吧，我室友来了。”
    几个亲近的人知道她住哪里，不过平常也没说会上门。
    尤雅雅在门外等了半天，看到来开门的人是长辈，高傲的态度先收了三分，摘下口罩问：“阿姨你好，唐湖在家吗？”
    “……在的在的。”唐母认出那张带了点婴儿肥的乖巧娃娃脸是明星，呼吸暂停片刻，随即连连点头，“赶紧进来坐。”
    上了年纪的人往往不爱走进电影院，她也是在女儿的熏陶下才开始花钱看电影，平时看电视剧更多，所以比起电影咖，更熟悉尤雅雅这种常常在电视上露脸的流量明星。
    “谢谢阿姨。”
    尤雅雅勉强客套几句，大步流星地踏进来，看见唐湖躺在沙发上半死不活的模样，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你在家待几天了？”
    唐湖懒懒地坐起身：“也没几天啊，你怎么不打招呼就过来了？”
    这份淡定，被初恋妹妹看在眼里却成了彻底的颓废。
    唐湖近几天完全没有用大号发动态，她却天天去唐湖的微博底下扫评论，开始那些不堪入目的话被赞到第一，最近才渐渐有人为她说话，可唐湖至今都没有回应。
    原来再从容的人，也有被打倒的那天。
    尤雅雅性子急，熬到这周放假直接找过来了，使劲拉她向门口走：“别躺着，跟我出去吃涮羊肉。”
    “为啥？”唐湖一脸莫名其妙，咽下那颗甜美多汁的玫瑰香。
    “你忘了我们之前赌过什么，米浩已经糊透了，我请你吃饭。”
    ※※※※※※※※※※※※※※※※※※※※
    湖：……所以说为啥你们都以为我会难过啦
    对了，小视频的男主角都没出来遛遛呢，也来个荡夫羞辱嘛

 第 87 章

    满恒记涮肉馆。
    “两盘手切羊肉, 一份白菜一份鲜豆腐, 谢谢。”唐湖点完东西, 将菜单交还给服务员。
    尤雅雅拆开塑料包装的餐具：“就吃这么一点儿？我自已一个人能干一盘半下去，再点一盘吧。”
    “不够再说, 第一次受到公主殿下的关怀，我有点儿虚。”唐湖从包里抽出酒精棉递过去，让她给餐具消毒, “来的时候你说米浩糊了, 他具体怎么了？”
    尤雅雅停下动作：“米浩的人气卖点就是国民男友，不然那些脑残粉怎么愿意给他掏钱？但之前和别人交往的证据被狗仔拍下来了，粉丝本来不相信，不过他借这个机会在微博上公开了，还指责部分粉丝不应该干涉他的私生活, 闹得还挺凶的。”
    简单来说, 就是一出“国民初恋为女友手撕骨灰粉”的大戏。
    如果这是偶像剧情节，还可以带入一下被一线爱豆宠爱的女友人设, 尽情享受同龄人羡慕嫉妒的目光，然而现实是很残酷的, 米浩手撕粉丝的第二天, “米饭”们开始大范围脱粉。
    流量偶像有个业内不成文的规矩, 便是在退圈之前都要保持单身, 日韩那边的偶像管理更严格, 女团成员交男朋友了甚至还要剃光头谢罪。
    这种现象严格说来是病态的偶像文化, 不甚合理, 但你要么努力改变，要么就乖乖守规矩，像米浩这样端起碗吃饭放下筷子骂娘的，还是头一回。
    “几个在韩团混的男星年初时就解约回来了，正好米浩这里受到影响，丢的那些资源有的是人争。”尤雅雅施施然喝了口茶，“论长相和对粉丝的态度，人家哪一点不是碾压他，米浩被捧了那么多年，太飘了，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东山再起。”
    她还记得拍校园剧时那段不算愉快的合作，此刻自然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完全是一副看热闹的架势。
    米浩也的确是糊了，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连个头条都没混上，毕竟这几天全是田柔姬和唐湖在霸屏。
    他享受着卖人设带来的流量，又不打算遵守偶像严格的私生活，被粉丝吹爆根本不存在的演技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是今天这个下场？
    唐湖搜了搜网上的舆论反映，忍不住发笑：“我看是不能了，他现在还不知道长个记性，居然拿女友炒护妻好男人的形象，是嫌留下来的那些粉丝走得不够快啊？”
    过段时间，国内的选秀综艺遍地开花，好看的小哥哥小姐姐满地都是，一个米浩倒下去，还有千千万万个张浩刘浩在那里等着，人家说不定还比他有实力。
    米浩如果及时转型，接几部有含金量的戏，倒也不是不能摆脱之前的形象。
    但对流量偶像来说，演戏是不可能演戏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好好演戏的，台词又不会背，就是炒作才可以维持的了生活这样子。
    说话间，铜锅下的炭火将水烧开，热腾腾的冒着蒸汽，服务员也把两人点的羊肉和配菜端上来，摆了搬桌子。
    铜锅涮羊肉，重油重料便落了下乘，真正上佳的吃法，是在泉水打的清汤锅里只放两三片葱姜，羊肉在滚水里煮到刚刚变色就捞上来，不腥不膻，只有满口肉香。
    蘸料也有讲究，光是芝麻酱则不够香浓，必须加二成花生酱，才够引出肉质的鲜美。
    尤雅雅夹了一片羊肉放进锅里，盘底干净得不留血水：“那你呢？”
    “我什么？”
    唐湖愣了片刻才明白她想问的事情，解释道：“我又不吃流量饭，你看我之前出席过那么多次活动连个艳压的通稿都不好意思发，这次就算有人脱粉也不影响什么，再说事情都快过去了。”
    “被骂了都无所谓？”
    尤雅雅坐在对面，隔着氤氲热气的锅子望过来：“现在舆论矛头指向田柔姬，但关于你的讨论半点没少，总不能一直就这么下去，我知道你压力大，我刚出道那会儿还一直有人说我是干女儿呢，直到亮出自己的家世才消停，大家都是从这一步过来的，好好哭一场，哭完回去上课。”
    七秒视频门抢走了其他所有明星的关注度。
    有人说真相是田柔姬买水军黑她，其实自己才是视频的女主角；也有人说主角就是唐湖，后来出现的质疑声才是她在抹黑田柔姬，毕竟除了那道耳朵上的伤痕以外没有其他硬性证据。
    当然，更有理智人士表示这是恶意营销，抹黑两人名声。
    唐湖耸了耸肩：“我现在哪有时间哭，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会躲起来暗自神伤呢？不过的确挺发愁的，还没想好该怎么把这件事变成《骨与魂》的热度。”
    “那是电影宣发该干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尤雅雅又加了一筷子羊肉，满足地一口吞进肚子里。
    “这不是自己开公司了，凡事都想做的好一点，我才不能在这里被郑山卿干倒。”唐湖端起盘子，往火锅里放了一块四四方方的老豆腐，“薪月传媒出的第一招是性丑闻，对女艺人来说打击的确够狠，现在我把田柔姬拉下来了，这锅沸水也能消停片刻。”
    火锅里的滚水在豆腐滑进去以后平息了几秒，又迅速沸腾。
    尤雅雅抿了抿嘴巴提醒：“但只要下面还烧着炭，水就不可能凉。”
    “先听我说完。”唐湖接着放了第二块豆腐，“薪月的第二个切入点是仇富，说我是被人包养的，而这一点没法直接回应，只要我跟明远影业的合作还没中止，就不可能洗白。”
    网上对有钱人的态度通常是两种。
    一种人怀着“说不定我能被大佬看上”的侥幸心理疯狂跪舔，只要有钱，你说什么都是对的，比如石赛风和他的关注者。
    还有一种则是彻底仇恨，觉得有钱人都是发了黑心财的垃圾，所以呼朋唤友的在任何一条社会新闻下骂街。
    唐湖现在被扣上的人设是“傍大款”，自然争取不到第一类人的支持，甚至连普通人对她的观感都变得微妙起来，所以第二种人的言论占据上风。
    尤雅雅若有所思：“你继续说，然后呢？”
    “然后就没了啊。”唐湖无辜地放下盘子，眼底流淌出狡猾的笑意，“想让这锅沸水停下，的确应该找炭火的原因，否则往里面加多少东西都是白搭，可凭我一双手无法将火势熄灭，搞不好还要烧伤自己。”
    尤雅雅夹走她最初放进去的那块豆腐，沾了点芝麻酱：“那怎么办？”
    唐湖盯着烧得正旺的火锅，脸颊被烤得通红，却露出万分期待地微笑：“——把炭也扔进水里。”
    “你现在笑得越来越邪恶了。”尤雅雅吹着热腾腾的豆腐，咬了一小口，“怎么扔？”
    唐湖回神，想了片刻眼前一亮，摸出手机：“我以前认识一个狗仔，正好让他爆个大料，炸死郑山卿。”
    ……
    又一个深夜。
    网上的视频门讨论仍未停歇，甚至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头条不是唐湖就是田柔姬，根本没有换过人。
    【尚世：基本可以确定视频的主角是田柔姬了，之前那些给唐湖泼脏水的人不觉得脸疼吗？】
    【qaq酱：粉丝作妖，正主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买水军黑其他人还用这么low的黑法！】
    【小小米：你们难道忘了她之前拿楚鹤炒作，结果被导演当场打脸的事情吗？这种事我可以笑一年好不好，对了，田柔姬还改过名字，指路扒皮帖[链接]】
    从前做过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被人翻出来，然后再指着鼻子痛骂，感觉当然不好受。
    循着八卦气味赶来的狗仔甚至找到了田柔姬的住处，虽然无法进入楼下，却在小区附近埋伏着，只等她出现以后拍下什么独家新闻。
    田柔姬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除了慌乱就是恐惧。
    因为那个视频里的人真的是他，只不过想在众人认出来他之前先带一波节奏，引导别人认定这是唐湖。
    可现在计划满盘皆输，那把无法控制的舆论之火甚至烧到了自己身上，公关团队至今还没想出合适的对策。
    一片寂静的豪宅里，突兀的响起手机铃声。
    “……”
    田柔姬躲在家里，却下意识哆嗦了一下。
    “喂？”助理赶紧接起，听见那端说话的内容后后脸色僵了僵，“田姐，找你的。”
    “我不听！”田柔姬已经被骚扰出了心理阴影，抱臂坐在沙发上。
    助理又劝：“田姐，你还是听一下吧，对方说可以解决你现在的问题，就是需要你亲自跟她聊。”
    田柔姬这才有勇气接起电话，定了定心神：“你是哪位？”
    “我们在网上打过这么长时间的嘴炮，好像是第一次私下聊天。”
    打电话的人声音听起来有条不紊，不像在故意看她的笑话，却难以掩饰心情的愉悦。
    田柔姬顿时打了个激灵：“唐湖……你找我干什么？”
    她还以为是公关团队的负责人打来的电话，可千想万想，都没想到会是唐湖。
    “咱们现在一起作伴上热搜，都成难姐难妹了，不应该好好的聊一聊吗？”
    “我跟你没什么可聊的。”田柔姬戒备地拿着手机。
    唐湖嗤笑一声：“我没有让‘@扒皮侠’这个号直接点名是你，就已经留了三分余地，所以现在的舆论还是一潭浑水，但什么时候让这潭水澄清，大家整齐划一的咬定里面的人是你，决定权在我手上……那么你好好想想，有没有必要跟我聊聊呢？”
    田柔姬深深沉默，片刻后又问：“你想威胁我？”
    就算视频里的人不像她，但找到了耳朵上的伤痕作为证据，再验证一下骨骼线条就错不了，所以她才格外慌神。
    可为什么唐湖的团队迟迟不肯用这招杀手锏，这件想不通的事情成了达摩克里斯之剑悬在头顶，让她寝食难安。
    唐湖没有直接回答：“现在去你的小区后门，有一辆黑色的现代在街边等着，直接上车就行，这条星光大道还能不能走下去，全看你配不配合。”
    说完，便直接干脆的挂了电话。
    田柔姬握着手机，愣了足足有三分钟：……到底要不要去？
    两人在网上隔空互撕了这么长时间，还共同出席过活动，但她刚才才算是第一次了解唐湖。
    她想到网上的那些言论，下定决心般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从沙发上站起来。
    他妈的，去就去！
    附近的狗仔还没散尽，田柔姬先让助理开着她那辆惯常出街的车从正门离开，引走记者，然后才乔装打扮去了小区后门。
    后门外的马路旁果然停着一辆黑色现代，四面窗户都黑漆漆的，看不出里面是否危险。
    田柔姬犹豫几秒，拉开车门坐进去：“我来了，你想怎么样？”
    “普通的聊聊天谈谈情也可以啊。”
    唐湖坐在副驾驶上，看见捂得比传染病人还严似的田柔姬，忍不住扬起嘴角。
    看来柔姬公主也被逼到绝路上了，否则不会这么痛快地答应见面。
    “你到底要干什么！”田柔姬认出驾驶位的是唐湖的经纪人，不安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扫来扫去。
    唐湖在车里还戴着一副黑色墨镜，看起来更加神秘，也有种游刃有余的镇定感：“放心，我就算报复你也不会用小视频做文章，当然，这不能证明我不讨厌你，而是我发自内心的觉得这种手段见不得台面。”
    如果有其他机会，她巴不得田柔姬就此被封杀或者主动退出娱乐圈，但那个机会，绝不应该是被人恶意爆出隐私后离开。
    “我——”
    田柔姬被刺得面红耳赤。
    她何尝不知道性丑闻对一个女明星来说是致命打击，譬如曾经的兽兽门，哪怕当事人是受害者，也有无数道德人士口诛笔伐。
    唐湖撑着下巴，抬头望向后视镜里的女人：“不过我很想知道，视频门刚刚曝出来的时候没有指名道姓的说是谁，所以才给了你抹黑我的机会，那么一开始曝出这段视频的人，到底是哪位？郑山卿？”
    这才是她最感兴趣的问题。
    田柔姬不可能自爆丑闻，所以这段视频应该是别人拍下来准备搞她的，那么那个人是谁？
    “我……”田柔姬欲言又止，过了许久才下定决心，“那段……咳，里的两个的确是我跟郑山卿，在他家里，只是被别人放的录像机偷偷拍下来了，我觉得那个人是他的新欢韩汐，刚出道没两年，以前是做模特的。”
    话既然说到这个地步，那么再藏着掖着也没什么意思，她交代得还算干脆，只是脸色愈发难看。
    唐湖默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讥诮地笑出声：“看来你的地位也并不怎么稳固嘛。”
    她不打算用小视频抹黑田柔姬，却很乐意在其他地方好好嘲笑一把，听了一段原委，大致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郑山卿的新欢用手段录到了金主嘿嘿嘿的视频，所以找人放出去，打得估计就是一黑黑俩的算盘，田柔姬如果不想自己上头条，肯定会祸水东引到了唐湖身上，不遗余力的抹黑她。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如此一来郑山卿身边的情敌都解决了。
    田柔姬的声音闷在口罩里：“我本来以为你得罪她以后上位的就是我，没想到永远有别人。”
    “那是因为你蠢。说到底，你难道是喜欢郑山卿才去陪他吗？还不是因为他手里有资源，半推半就一下没什么，谁让你蠢到当真了？”
    “用不着您讽刺我！”
    “你还用得着我讽刺，自己活得就够讽刺的。”唐湖翻了个白眼，“知道输在哪里了吗？”
    田柔姬低垂着头，没有回答。
    唐湖继续透过后视镜打量她：“谁都知道走路太累，谁都想一飞冲天，但是你为了借别人的翅膀而把自己的腿砍了，还能走多远？”
    见她半晌不语，又问：“所以，想不想报复回去？”
    田柔姬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就知道唐湖一手捏着她的生死，特意找上门是来讲条件的，她却没想到对方会开出如此有利的条件……到底想做什么？
    “一场好戏，怎么光让女主角撑着呢，当然让男主角从幕后走向台前啊。”
    唐湖越来越觉得自己有邪教首领的天赋，轻笑着摩l挲着指甲：“如果你和我都想在这件事情里全身而退，就给我郑山卿的照片，当然不是那种常规的杂志照，你懂的，越多越好，别告诉我没有。既然陪了他那么长时间，就算不一起去旅个游度个假，至少也看过其他后宫晒照片吧？”
    田柔姬既有灵气的眼睛转了转，渐渐领会她的意思：“你是想……”
    “嘘，不要让我说出来。”
    唐湖竖起食指吹了口气：“你直接告诉我有就行，如果不给，我就只能顾着给自己洗白了，到那个时候你能在圈子里蹦跶几年，我可说不好。”
    田柔姬忙不迭打断她的话：“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留个联系方式吧。”
    唐湖拿着一张写着邮箱的纸条，揉成一团扔向后座：“照片直接发到这里，其他的什么都不用问，然后再帮我一个忙，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好。”
    田柔姬清楚她在得寸进尺，却无法反抗，咬出了一口血也只能点头，然后打开车门离开。
    车厢内恢复寂静，仿佛刚才那一场密谈并不存在。
    直到这时，负责开车的经纪人才说话：“你就不怕郑山卿直到？”
    “那个邮箱是狗仔的，他知道该怎么做。”唐湖靠在椅背上，单手系好安全带。
    她带母亲去私立医院时意外结识了一个偷拍的狗仔，名字叫做丁超超，给田柔姬的也是他的联系方式，就算郑山卿查到田柔姬放出了照片，也想不到她头上。
    而丁超超那种小道媒体，拿到照片的第一时间就知道该怎么爆猛料了。
    ……
    《震惊！你们所谓的女神其实都是他的后宫，是华夏人就看！》
    这种uc新闻部的标题出现在论坛里，想让人忽视都难，所以刚发出来就有不少网友点开。
    【沙发！】
    【楼主人呢？什么后宫？听起来就让人觉得很刺激！】
    【lz说的是李若川吧，之前就扒过他的料，我都听腻了，你能不能来点新鲜的？】
    【楼主：我保证这回是新料！你们难道就不好奇视频门的男主角是谁吗？我有证据证明不是李若川，明远影业现在还没在京圈站稳脚跟呢，有什么资源啊！
    我说的是薪月传媒，估计对娱乐圈有了解的人都知道这家公司，《骨与魂》其实是薪月出品的，明远只是负责宣发而已，一个发行公司能有多少话语权？[图片]
    真正能说上话的是薪月的副董事长郑山卿，他就是个老色狼，还跟几个嫩模在泰国开过泳池party，不过好像没有多少人关注[图片][图片]】
    一番深入浅出的八卦，先深刻分析了薪月传媒在娱乐圈的地位，以及平日党同伐异的作风，包括之前清纯玉女龙稔稔，也是被薪月黑的七八年翻不了身。
    而爆出来的那组照片里，副董事郑山卿和几名大乃嫩l模嬉笑玩闹，不乏让人血脉泵张的画面，可比那段不露点的视频有料多了！
    尤其是画面里的郑山卿，穿着黑色泳裤裸着上半身，长相虽然斯文，脖子以下却长了一片非常爷们的xiong毛，黑色[哔]头在月匈毛间若隐若现，仿佛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孚乚美人。
    这些照片同时由几家自媒体爆出来，又掀起一轮围观狂潮，甚至被微博上六百多万粉的“@吃瓜雀仔”转发了。
    不过江雀转发之后，画风则迅速跑偏到其他地方。
    【@吃瓜雀仔：让我们深入解读一下郑总的几组沙滩娱乐照，他平常不是在抽烟，就是在吃生蚝，听说抽烟影响[哔]能力，而生蚝壮[哔]，这和我一边熬夜一边泡枸杞有什么区别？光食补没用啊！而且你们欣赏欣赏郑总这个size，真是跟他霸道总裁的人生一样平坦顺畅。】
    其中一张郑总半果照被红圈放大圈出，哪怕黑泳裤显瘦，也没有这种比胸还平的鸡儿！
    这条微博发出来，评论区已经成为一片欢乐的海洋。
    【@kanfib：哈哈哈哈雀仔你这张嘴太损了，迟早要被人打死的！】
    【@梅川酷子：那组沙滩照里还有田柔姬呢，难道视频里的人真是她和郑山卿？？】
    【@吃瓜雀仔：如果视频门的男主是郑总的话，那我总算知道为什么只有七秒了，说不定这就是全部时长，因为时间再久的话，郑总他撑不住了啊！以后谁要是说乃头黑的人重感情，月匈毛多的人[哔]欲旺，我雀爷第一个实名不信！】
    【@一只福禄：我第二个不信，就不实名了吧。】
    ※※※※※※※※※※※※※※※※※※※※
    感谢 .nan.、mimi、流火如夏的火x炮
    感谢 .nan.x2、silk、老鹤、97年的古董、高冷一只狐的手x弹
    感谢老鹤x5、silkx3、桃合x2、飞鱼丸、lllia、薄荷、王小分酱、喵、景林、祈绮嘁、晴空、君南烟、滢阳、陆希声的x雷
    为什么要打码呢，因为jj和谐这些词啊出现手x弹会锁章的！

 第 88 章

    不能总是让小视频的女主角抢尽风头, 也该把男主角拉出来遛遛, 大家一起乐呵, 才符合娱乐至死的规律。
    唐湖联络了几家自媒体，同时发出郑山卿在泰国大开海滩派对的照片, 当中还能看到疑似田柔姬的人出镜，此情此景，唯有“酒池肉林”四个字才能形容。
    而最初那个《你们所谓的女神其实都是他的后宫》帖子里, 又有人给出了新的说法。
    【我瘦了吗：楼主扒的没错, 《秦陵图》和《风沙》的女主演搭了关系才进组的，郑山卿肯定把两个人都睡了！】
    【哔哔哔：田柔姬都出道多久了，不至于用这么大牺牲去换电影资源吧，哪怕不走后门也能当女一号啊。】
    【我瘦了吗：会演戏的人那么多，如果不想付出点代价, 人家凭什么找你不找别人？以前的香港娱乐圈就是黑.社.会的缩影, 薪月并购香港公司以后也向人家看齐了，他们公司捧的演员基本都和高层有一腿, 不光是女的，还有你们的那个老公xx也被潜过！】
    【fling：居然这么猛？一看楼上就是业内人士, 求更多料！】
    网上总活跃着一批业内人士, 热衷甩出一堆“abc整过容”“def当过小三”之类的黑料, 其最大的共同点就是不直接说名字, 光打字母缩写让人猜, 只要曝出来的花边新闻够猛, 自然有观众被点燃兴奋神经, 相信他们是真的。
    事实上，围观群众并不热衷寻找真相，只热衷寻找刺激。
    不过自从将郑山卿从幕后扯向台前，他背后的资本也渐渐浮出水面。
    真正在娱乐圈打拼的工作人员又不是不上网，事实上，他们才是互联网的重度依赖用户，不管有事没事都喜欢水论坛，只是平常很少发言。
    郑山卿以前就传出过喜欢玩嫩模的绯闻，还不止一次被人在夜店拍下证据，只是少一个能让全民关注的缘由，彻底引爆这件事。
    有了这个爆料贴楼主的抛砖引玉，自然引出知道内情的用户发言，唐湖和田柔姬有没有被潜过不得而知，但薪月传媒的高层利用职权捧自己的人，绝对没跑。
    若说仇富，他才是最合适的仇富对象，盖楼的人你一句我一句，将郑山卿描述成了一个欺男霸女鱼肉乡里的旧社会地主。
    至于唐湖最近在干什么？
    她是个长情的人，说咬死一件事就不会轻易转移目标，正和江雀一唱一和，继续发扬全民娱乐的精神。
    【@sirv：视频里的人到底是唐湖还是田柔姬？你们这些大v能不能给句准话啊？】
    【@吃瓜雀仔：当然有准话！不知道大家发现没有，这段七秒视频中卡了一下，女主角还换了个姿势，既然你们拿不准里面的人到底是哪位，据我分析，前四秒是田柔姬，后三秒是唐湖。】
    【@一只福禄：这不公平，为什么田柔姬多一秒？郑山卿这样做不符合雨露均沾的规矩，当心后宫失火啊！】
    【@吃瓜雀仔：你是不是小黄蚊看多了，哪有总裁能一夜七次的？平均一宿一次就差不多了，既然机会就一次，那肯定是多换几个人才划算啊！这说明郑总虽然看似骄奢淫逸，本质却是个不浪费的好青年。】
    既然视频里的人不是唐湖就是田柔姬，能睡到当红女明星的自然也不可能是凡人，鉴于李若川跟田柔姬根本没有交集，那么这个男主角自然是横行娱乐圈的郑山卿。
    再深入思考一番，女方肯定不会自爆，那么最初那个将视频发在朋友圈的人肯定就是郑山卿了。
    【@一只福禄：郑总的具体长短已经有大神分析过了，我就不再赘述，但他这么做的背后动机还是很值得深究的。一个人越缺什么就越会炫耀什么，郑七秒肯定不是炫耀女人，因为他不缺，那么就是炫耀另一项不可言传只可意会的功能了……但问题是他这个功能又不强，所以纯属是自曝其短。】
    【千秋浪：哈哈哈哈！其实郑山卿的心理活动和我一个根本找不到女朋友的同事差不多，他就天天老在办公室里说荤段子，还自吹x能力多强。】
    【mingai：福娃你够了，以后还怎么让我直视“自曝其短”这个成语？】
    唐湖这边加班加点的发微博，没有放弃任何一个抹黑的角度——
    虽然郑山卿顿顿吃生蚝，但是他不行。
    虽然郑山卿胸毛又多又浓密，但是他不行。
    虽然郑山卿坐拥后宫三千佳丽，但是他不行。
    只要薪月传媒的水军说她是女主角一天，她就咬死郑山卿是男主角，继续炒下去，为他营造一个“好不容易睡了女明星，却因为各种各样的隐疾而默默流泪”的悲惨人设。
    用小号在背后掐人虽然显得不光彩，可是真的很开心，况且几十万粉丝也不算小号了。
    而路人的反应则更加直接……“你都有隐疾了，还敢祸害那么多女明星”？
    如果只是人身攻击几句，估计也伤不了郑山卿的筋骨。
    唐湖放下键盘，揉了揉肩膀，手边的电话正好响起来。
    那端传来田柔姬劈头盖脸的质问：“这件事的热度不光没减反而增加了，你现在和我是一起被潜规则的对襟姐妹，觉得很高兴吗？以后还怎么收场？”
    “这么直接给我打电话好么，上来就是质问，你也太信不过我了。”唐湖轻松地看着电脑屏幕上一行行恶意的言论，“现在爆出来的那组沙滩照，是你受邀过去度假的吧？我还留了几张最关键的没发出来，郑山卿只会比我们更希望这件事的热度消失，剩下的，放心交给他去做好了。”
    ……
    薪月传媒。
    郑山卿已经气疯了。
    唐湖最初被营销号抹黑的时候他便得到消息，所以乐见其成，还让公关部跟着推了一把，但再这么黑下去，那把火一定会烧到自己头上。
    事实上，火已经烧过来了。
    以“@一只福禄”为首的营销号伙同一票大v上蹿下跳的挑事，专扒薪月发家之前的那些烂账，还给他起了个“郑七秒”的外号。
    再这么下去，不光是他受人嘲笑，连公司的形象也会受到影响。
    郑山卿迫不得已，让雇来的职黑水军消停片刻，转换角度开始洗白。
    【@薪月传媒有限公司：现在网上流传的一切关于我公司副董事长的言论皆属于不实言论，请立即删除。】
    【@吃瓜雀仔：我就不删，操.你mua~】
    已经尝到流量甜头的娱乐圈八卦号们不会这么轻易放过热度，再加上他们只是转发而不是首发者，最多跟风讨论了几句，所以愈发有恃无恐。
    “郑七秒”的外号越传越广，真假爆料混成一团，还有说半个娱乐圈都是他后宫的，要怎么澄清才不会影响公司？
    而当营销号迎来流量盛世时，横空杀出一桩爆料，狠狠地打了他们的脸——
    《各路大v断章取义来黑人有意思么？敢不敢把那组海滩照放全了？》
    【tbc：我是当初在现场的当事人之一，事情的真相也不是郑山卿搞什么酒池肉林，而是过生日才请了不少圈中好友庆祝，男男女女来了不少人，不光有田柔姬，营销号为了吸引眼球而扭曲事实有意思么？
    我还拍了其他照片，那天著名男星xx也在，营销狗有本事说他们一起睡了啊！[图片]】
    ——什么？
    让各路网友抨击了这么多天娱乐圈黑暗的，居然是条假新闻，还是无良媒体炮制的假新闻？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群众自然不肯承认这种事实，对他们来说，只有残酷的才叫真相，像这种毫无爆点的，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而放出来的假新闻。
    但不管怎么说，郑山卿在看到新的反转后着实松了口气。
    尽管他知道那些照片是假的，可自己拿不出证据，想澄清也无从下手，此刻又迎来反转，还以为是田柔姬的公关不想白白接这盆脏水，于是下场洗白。
    郑山卿不愿错过洗清自己的好机会，当即便发布了公开声明。
    【@薪月传媒：我公司副董事长与其他艺人只是战略合作关系，请立即停止对公司及其他艺人的诽谤，否则我司将采取法律手段维护名誉[律师函.jpg]】
    重点不光是“诽谤公司”，还有“其他艺人”的名誉。
    这段官方声明里，薪月传媒极力撇清高层管理和艺人们不明不白的关系，称一切不过是正常商业合作，绝对不像部分网友想的那样。
    严肃声明收获了一定效果，不过仔细想想就知道，洗得最干净的是田柔姬，形象一下子就从“跟嫩模一起厮混的后宫团成员”变成“参加朋友聚会的明星”。
    而郑七秒的尺寸，该多大还是多大。
    ……
    北电学校。
    唐湖趁昨夜没什么人的时候低调溜回宿舍，总算没有被记者堵在校门口，不过硬生生挨到第二天中午，才等到回应这件事的最佳时机。
    她虽然拟定了一系列公关套路，不过需要根据舆论反映适当调整对策，也称不上神机妙算，但整体的大方向没出错，还算在意料之中。
    唐湖找了爆料人，先断章取义的放出一组照片，说郑山卿潜规则其他艺人，然后才将事情的原委放出来，说明这是伪造出的真相。
    如果大股东受到影响，公司一定会顺势解释她和郑山卿没有关系，死大家一起死，你想上岸，也得拉着别人上岸。
    而真相究竟如何？
    这种东西，在大部分时候都是不重要的。
    不过既然田柔姬只是以朋友的身份参加海滩派对，却被传成了金丝雀，那么其他呢，视频会不会也是假的？
    方才被营销号牵着鼻子走的人，难免有此疑问。
    午饭时间，唐湖摆弄着手机看了看舆论风向，才觉得可以正式回应这件事：“来，帮我录一段真正的小视频，给这场大戏画下一个圆满的句号。”
    尤雅雅正在吃盖浇饭，闻言放下筷子：“我帮你拿手机。”
    唐湖已经准备就绪，换好黑色的套头卫衣，脸特意涂了白一个色号的粉底液，还用卧蚕笔在眼下勾勒出黑眼圈的形状，一看就是苍白恍惚几天没有睡好的样子。
    她站在宿舍的白墙前面，双手垂在身下，露出强作镇定的微笑：“……非常感谢各位朋友对我的关心，很抱歉直到现在才出现，让你们担心了。”
    “在我选择演员作为自己的职业时，的确遇到过许多不公平的事情，但最近网络上的那些流言蜚语纯属捏造，我觉得每一个有辨别能力的人，都不应该相信关于这些绯闻……再花精力解释也只是浪费自己的时间，我只会用作品来回应，并打破这些不公平。”
    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声音却带了委屈的哭腔，只不过压得极深，说到最后，眼底像烧着一团不屈的火，似乎在跟屏幕后的什么人叫劲，而且绝不服输。
    这是唐湖第一次公开回应整件事，而且还是视频回应，拿出了十二分的演技，微博刚一发出来，评论区立刻挤满人。
    【杜薇薇：糖粉一直都相信你不会这么做的，拿这件事炒作的人真是可耻，同意的赞我！】
    【东坡-肉：既然流言都是无稽之谈，那她哭什么呢？而且什么叫不公平？难道薪月传媒的事情是真的？】
    【米饭配菜：我总觉得葫芦这是在和什么人隔空喊话啊……】
    【zzzzz：突然摊上这件事你不委屈呀？而且我怀疑整件事就是薪月故意来搞她的，有人这么想吗？】
    【简雅：我也认为是这样，因为在视频门出现之前，尤雅雅就发过的一条微博，说唐湖拍戏回来以后显得格外憔悴，肯定是被郑七秒威胁了呗。】
    【lucy：啊？我还以为是拍戏太累呢。】
    唐湖在郑山卿知道她只是为了白手套资源的时候，便让尤雅雅发了条微博，为以后做准备。
    当时不过想着日后卖惨方便，没料到当初布下的一颗棋子在这时候派上用场，倒也不算浪费。
    她希望公开声明传达出的真相，是自己被薪月传媒困扰导致不堪重负，回到学校以后才状态不好，没想到薪月竟然还敢用下作的手段抹黑，只好隔空喊话传达精神。
    现在看来，哪怕不需要自家水军带节奏，网友也全面理解了她的潜台词。
    【@歌德：拍戏再怎么累也不会心情低落吧，肯定是郑山卿想潜规，让她觉得为难了呗。】
    【@爱的涌抱：这么说视频门也是假的？郑七秒怎么可能去找人黑自己的后宫，绝对是没得手才会泼脏水的！】
    【@神啊爱我：同意楼上，所以唐湖忍无可忍才来跟薪月叫板，支持这样有骨气的艺人！】
    【@花鸟院：就郑山卿那个一边抽烟一边嗑生蚝的肾亏形象，难道th和trj是喜欢才去睡他的啊？】
    【@国服第一傻：看视频曝出的时间，唐湖刚回学校上课，田柔姬还在外面赶通告，这俩人到底从哪里挤出来的上床时间？】
    白鲸传媒的公关部不适合出谋划策，在执行任务方面却十分到勤恳，带起节奏来一套一套的，连网友没想到的细节也一一指出，将事态原委补充完整。
    虽然发朋友圈的时间不代表录制视频的时间，但最近的反转太多，将源头的视频一同反转，说服力居然还挺高。
    绕了一个大圈，整件事情才回到最接近真相的状态：视频里的女主角既不是唐湖，也不是田柔姬，归根结底是薪月传媒放出来搞臭两人的。
    这种解释，既不像小视频那么重口味，也不像薪月传媒洗白的那样干净，适当的黑幕，适当的爆料才最容易让人信服，是大部分人需要的真相。
    微博简直成了大型白莲花表演现场。
    尤雅雅亲眼看着她上传视频，等留言风向大致定下来后才放心：“不过你洗自己就行了，为什么还得捞田柔姬一把？”
    “如果只想澄清自己，那我开始就直接咬死视频里的人是她了，但那样处理只是损人不利己的昏招，所以顺手捞她一把。”
    唐湖淡淡解释，敲着手机等待田柔姬发话。
    当然，还有一点微不足道的原因，就是她并不打算用这种绯闻搞死一个女人。
    半个小时后，乔乐仪最先转发微博，用词相当跳脱。
    【@乔乐仪v：不要管别人说什么，你永远是最好的相声演员。】
    【@唐湖v：……】
    等到下午，她要的人终于下场。
    【@田柔姬v：流言蜚语说来可笑，重要的是自己说了什么实际的事情。#骨与魂#是部好电影，未能出演是我这辈子的遗憾，一定会去电影院看的。】
    她出道颇早，又是青宴娱乐的当家花旦，在圈子里人脉很广，不多时，一溜小明星纷纷转发，还带上了“骨与魂”的标签。
    自微博诞生以来，还没有某个明星能这么不遗余力地调动人脉为其他人宣传电影，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然而不宣传也没办法，此刻对双方都有利的状况还多亏了唐湖拿主意。
    如果不帮忙，那么视频门的主角就是她自己；薪月传媒只要不想把副董事长拉出来让大家乐呵乐呵，就只能接了这盆脏水。
    全网都在讨论这件事，哪怕电影是部文艺片也收获了不少关注度，再说粉粉黑黑在唐湖这里吵得沸反盈天时，《骨与魂》的宣发也没闲着，紧锣密鼓地借着东风宣传新片。
    唐湖对田柔姬上道儿的表现相当满意，用自己的大号也发了一条电影信息。
    【@唐湖v：《骨与魂》讲述了坚强和蜕变，希望我能从经历的所有事情中变得坚强，迎来蜕变。】
    这是谁想得词儿？真是太酸了！
    然而没办法，大部分文艺青年都喜欢这个调调，而重口味的吃瓜群众在经历了前些日子一阵接一阵的反转之后，也期待喝一碗心灵鸡汤。
    简单来说，叫做卖情怀。
    《骨与魂》光是预售票房就卖出了1500万，对于小众文艺片来说简直成绩逆天！
    电影全线公映的第一天，唐湖连日沉敛的表情终于露出笑意：“走，咱们也去看电影吧，我包场，顺便再澄清最后一件事。”
    “澄清什么？”欧嘉从床上跳下来，手忙脚乱地换衣服。
    尤雅雅从提包里摸出车钥匙：“没想到我这么有钱，最先包养的不是小狼狗，而是你这么个玩意儿，太惨了。”
    “说真的，我也更乐意跟圈内的其他男星传绯闻，起码还能涨涨粉什么的。”唐湖打了个呵欠。
    七秒视频门闹得挺大，b市娱记更是恨不得一个人分裂成三个，分别蹲守几名当事人，哪怕事情渐渐过去，学校门口也不缺抓拍的相机。
    唐湖戴着口罩，却没有完全把自己藏起来，光明正大的走出校门，坐进一辆银灰色的宾利车。
    蹲守在那里的狗仔当然认出是谁，也想起那辆证明她被包养的豪车，拿起相机疯狂按下快门。
    然后发现司机是尤雅雅。
    ※※※※※※※※※※※※※※※※※※※※
    上章改过，我发现专审的标准是这样的
    讽刺地铁痴汉，不行
    荡、妇羞辱，可以
    性转一下骂骂男人，不行
    所以不要问我为啥没有金句了

 第 89 章

    《我看了三遍都不相信！当红小花竟心甘情愿被豪车车主这么做！》
    今天的uc新闻部也是一如既往的标题党。
    然而等到群众一脸兴奋的点进来时, 却只看见尤雅雅坐在宾利车的驾驶位, 俯身过来帮唐湖系上安全带的纯良画面。
    期待看到什么刺激镜头的肥宅们大失所望, 纷纷关掉网页怒骂uc小编，倒是北电双花的粉丝喜气洋洋仿佛过年。
    【我唆了蒜：奶奶, 你萌的cp终于发糖了！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俩人已经将近三个月没有互动过了……】
    【lingdang：难得看见初恋妹妹浓妆出街，黑墨镜大红唇也别有一番风味，气场一下子变攻了有没有！】
    【风暴烈酒：等等, 这张抓拍显得唐湖很弱气啊, 虽然我站湖雅，难道真正的cp是雅湖？】
    【tonys：楼上不要乱说，湖雅才是正道，除此之外都是邪教ok？】
    本来就是邪教cp，还能因为正逆而吵得不可开交, 可见党.争之恐怖。
    唐湖这次要的是一副刚承受过网络暴力的形象被记者拍下来, 自然不好打扮得太招摇，所以要穿得素净一些, 尤雅雅不想跟她人设重叠，所以涂上烈焰红唇走气场爆棚路线。
    两个人都算是颠覆了以往人设, 这种反差, 无形之中又增加了不少热度。
    【黄胖儿：你们cp脑能不能收一收？雅雅明明和周亦阡才是一对！两个人在采访上都说对方是自己喜欢的类型！】
    【dimimi：说得好像葫芦愿意跟白莲花捆绑一样, 说起娱乐圈最合适的cp那必须是乔唐啊。】
    【ac杂货：她们一起出去干什么？是看新片吗？】
    【依然：什么电影？】
    【张叫兽：最近正在上映的《骨与魂》吧, 都一起去看新片了肯定是朋友, 以前说她们不合的人赶紧出来接受制裁！】
    大部分讨论声都集中在两人的行程上, 幸好有还算冷静的围观者发现巧合, 指出尤雅雅开的这辆宾利就是记者说唐湖被包养时上的那辆车，连车牌号都对的上。
    流言不攻自破，再一次印证这帮人为了博眼球什么都说得出来。
    如果郑山卿以后还打算使用类似的套路攻击她，那么应该也不会太见效了。
    ……
    明远影院。
    唐湖拿出手机看了看新闻，发现居然已经有营销号转发了两人的照片，将屏幕放在尤雅雅面前晃了一下：“多谢配合，看来记者的手脚也挺利索的，这么快就出新闻了。”
    “唉，想不到我第一次和别人传绯闻没有被骂，居然是跟你。”尤雅雅粗略地扫了一眼，收回注意力，盯着后视镜慢慢倒车。
    唐湖顺手解开安全带：“谁让你合作一个男星就跟人家炒恋情呢，虽然不是不能炒，但捆绑一个对象还能挽回一点好感度。”
    “嗯哼，不管捆几个都会被女友粉骂的，既然关注度上去了说什么的都有，那当然是骂的人越多越好，还能涨涨热度，田柔姬不卖惨的话现在微博最火的就是我。”尤雅雅发出妖艳贱货的笑声，慢慢把车倒进停车位。
    演员的工作是演戏，加上了明星这层身份，便要满足粉丝们的期待。
    但炒cp是个技术活儿，譬如去北海道拍拍雪景写真，明星涨了热度，粉丝也高兴，然而群众的眼光是苛刻的，同性明星炒的是友情，她和唐湖真要双双出柜，估计第二天就跟米浩一个下场，糊得连亲经纪人都不认识。
    唐湖望着初恋妹妹熟练的停车操作，突然走神的岔开话题：“……这学期要是不忙的话，我也得去考驾照了。”
    女司机都是马路杀手，哪怕她们的交通事故率比男人更低，而且酒驾的几乎没有，无数男人也对这个梗津津乐道。
    大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是深厚的，能跳出原生环境觉醒的人只是少部分，所以唐湖上辈子拖到快毕业才去考驾照，上路还格外小心，结果自诩车技更胜一筹的前男友半年就扣了十分。
    不过这回是忙于拍戏，所以没时间去驾校报名，还好经验有了，最多一个月就能拿驾照。
    说话间三人一起下车，跟做贼一样偷偷摸摸地走向最近的安全出口。
    唐湖最近手头还算宽裕，包了一个小厅请室友看电影，又张落着去买爆米花和饮料，每个人抱着大堆零食入座。
    空荡荡的影院只开了照明灯，荧幕还是漆黑一片，环境不免有些冷清。
    尤雅雅坐在三人中间，得意地抓起一把爆米花往嘴里塞：“本公主千金之躯，吃什么都不胖，阿湖，你就羡慕去吧。”
    唐湖遗传了父亲的高个子和易胖体质，所以不拍戏的时候也不敢放开了吃，只喝了两口零度可乐就放下杯子：“说得好，要是你上镜的时候脸也能这么给力就好了。”
    初恋妹妹的卖点是清纯可爱，楚楚可怜的下垂眼仿佛小动物一样无害，带了点婴儿肥的脸颊不像唐湖这么咄咄逼人，但可爱的代价是没有什么上镜优势，灯光打得不好，就得变成发面馒头。
    尤雅雅被噎了一下，凶狠地抢过她的爆米花：“你别吃了。”
    “怎么又拌起嘴来了……”欧嘉坐在最左侧，伸手在两人之间挥了一下，“把你们现在的样子拍下来卖给记者，标题就叫‘北电双花貌合神离，所谓友情都是炒作’，搞不好又是一桩头条。”
    “那正好……”
    唐湖刚要说话，突然收到微信传来的消息。
    【我真的很有钱：我来这里视察，听工作人员说今天有人包场，是你吗？】
    李若川虽然不管院线，但她包下来整个影厅的事情肯定瞒不过他，知道她什么时候过来也不稀奇。
    唐湖垂下眼睫，对着屏幕输入：“对啊，请朋友过来看电影，《骨与魂》哪怕网络知名度提上去票房估计也爆不了，能支持一点是一点。”
    另一厢，李若川也在战战兢兢地打字：“我正好过来院线这边检查海报和立牌，等会儿工作完就过去找你，方便吗？”
    ——这是谎话。
    哪怕明远影业负责电影宣发，也不用ceo亲自过来看摆了几个广告牌，他事先知道唐湖包场，才把视察工作放在了今天。
    唐湖从来没有在发朋友圈的时候提起过他，所以李公子在知道这次她带了朋友以后格外想露个脸，提升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一口湖：行啊，过来吧。】
    唐湖放下手机，询问室友：“我等会儿有朋友要来，他看电影挺安静的，应该可以吧？”
    “没问题啊。”欧嘉的眼底立刻亮起期待的光芒，“是谁是谁？”
    话音未落，入口处虚掩着的金属门传来动静。
    “恰好巡视到这里，听说你也在，就过来看看了。”李若川一脸云淡风轻推开门，闪亮登场。
    影厅的两扇门重量不轻，单手推开需要费点力气，想维持淡定姿态必须是单身三百年的麒麟臂才能推动，所以他不经意的笑脸下在咬牙切齿地用力，手臂肌肉都快隆起来了！
    空荡荡的影院里突然安静几秒。
    李公子自信心爆棚地想：这群人肯定是被他的王霸之气所惊呆了。
    过了片刻，欧嘉小声嘀咕：“啊，我还以为是乔乐仪呢……”
    “……”
    李公子失望之极，背后的总裁光环黯淡了一秒，强打着精神走过去：“阿湖，这是你的朋友吗？你好，我叫李若川，是明远影业的ceo。”
    尤雅雅是认识他的，无须再费精力自我介绍，他主要是想说给欧嘉听，在唐湖的朋友面前树立优质精英男的形象。
    “你好你好。”欧嘉客套地点点头，谁都能看出笑脸上那一丝若有若无的不感兴趣。
    她只是电影观众，并不了解投资市场的运作，所以没有表现得太精细，只是觉得这人穿得跟牛郎差不多。
    李若川心碎了。
    就算他不是乔乐仪，你们这些粉丝也不要表现得这么失望好不好！捧个场可以吗，还有不少大老爷们儿在微博底下排队喊他老公呢，能不能学习一下人家的热情？
    尤雅雅瞟了他一眼，笑得白莲花味儿十足：“这不是李公子吗，幸会幸会，想不到阿湖的公司能和明远达成合作协议，还请多多关照呀。”
    在朋友装逼的时候不拆台，亦是一种美德。
    唐湖听见她娇娇嗲嗲的声音先打了个哆嗦，看到李若川脸上阴云笼罩，忍不住追问：“你怎么了，难道是影院的上座率太低？”
    《骨与魂》借着视频门好好宣传了一把，到现在还有人觉得这个视频是为了炒作电影特意放出来的，如果最终票房数据不好看，那才是白忙活了一场。
    ——不，只是被你的室友伤透了心。
    李若川走到前一排坐下，满脸悲催，还要强打精神解释：“我看了一下目前的数据，上座率还可以，但这种类型的电影排片再怎么多也不可能争得过同档期的商业作品。”
    还有没有人夸他一句啊！
    一个活生生的霸道总裁就在这里坐着，你们难道真的不想问点别的问题吗？
    唐湖舔了一口快要融化的酸奶冰淇淋，残忍地忽视了他的心声，满脑子想的都是票房：“意料之中的，哪怕最终成绩不会太难看，也没有大赚过的文艺片。”
    有没有能让《骨与魂》再多收获一些票房的宣传手段？
    好像是有的，不过她现在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那抹灵感好像藏在了脑海深处。
    “嗯……”
    李若川心不在焉地点点头，顺手解开一颗衬衫纽扣。
    他今天穿着黑衬衫是独立设计师的手笔，袖口缝了一截连他都觉得贵的意大利手工暗红蕾丝，每个细节都传达出一种“我很有品位”的风骚感……所以你倒是快看看啊！
    唐湖一脸冷漠，继续低头吃冰淇淋。
    “咳咳。”
    李若川侧头，故意咳嗽几下。
    唐湖听见声音，刚要望过来，又被室友的说话声转移了注意力。
    欧嘉费力地凑过来，小小声问：“乔乐仪怎么不来？我也没看到你们之前去跑路演，难道不需要宣传吗？”
    “路演场次看宣发的安排，楚导不爱炒作，去西藏洗涤灵魂了，就在首映礼露了个脸。”唐湖咬着脆筒解释，“乔乐仪去拍真人秀了，现在估计还在铁岭的黑煤窑搬砖。”
    二乔最近签了一档生存挑战类型的真人秀，一共拍七集，每期主题不是让嘉宾种地就是砍柴，上一期还让乔乐仪去养鸡场捡鸡蛋，配上他抱着一篮鸡蛋的淳朴老农的微笑，拍得跟《致富经》差不多。
    欧嘉想起在网上看到过偶像的动态，不甘心地点点头：“好吧，看你在微博上跟他互动那么频繁，我还以为和你出来一定能见到人呢。”
    “等他有空的时候我去问问，放心，都是一个宿舍的，再不成我也能帮你搞张独家签名照。”唐湖自信满满地打包票，将吃完的冰淇淋包装纸揉成一团。
    那厢的迷妹正在疯狂抱大腿以求见偶像一面，而这边，李若川仿佛一只求偶失败的蓝孔雀，还被残忍的扒光了尾巴毛。
    还好前面的大荧幕适时亮起，缓解了他的尴尬。
    万年不变的过审龙标片头播放完之后，《骨与魂》正式开场。
    楚导擅长挖掘出女演员最美的那面，尤其是自身颜值不错的时候，被他再一打磨，那就直奔着天仙的阶层去了。
    画面刚一铺开，就看见唐湖饰演的‘阿花’独立在酒吧里，身体瘦得形销骨立，却自有一种如莲花般摇曳的风骨。
    四名观众齐齐安静下来。
    尤雅雅专注的盯着大屏幕，一边看一边同自己比较。
    偶像剧和真正的艺术片果然有不可逾越的壁垒，哪怕她不觉得自己演偶像剧有什么低端的，但这样的电影找她来演，火候也差了一层。
    随着剧情推移，唐湖和乔乐仪终于在戏里勾搭上了，而勾搭上以后最重要的一个步骤，就是床戏。
    嘿嘿嘿这种东西，哪怕用艺术化的手法表现，每当电视里播放的时候家长也会捂住我们的眼睛，或者干脆换台。
    但成年以后，想要通过合法途径了解一下怎么造小孩儿也是不可能的。
    此刻，影院里正在欣赏唐湖跟别人嘿嘿嘿的观众们还算淡定。
    李若川已经完全沉浸在电影表达的情绪里，注视着女主角一点点从戒备转为敞开心扉，而她托付的男人却并不可靠，所有想法化为一声长叹。
    随即才想起来，这应该是唐湖在荧幕上的首次嘿嘿嘿戏份，而且剧情里那个短裤背心的打扮，比在他家里穿的还少！
    你不要拍这种戏份好不好……
    李若川心底刚刚划过这个念头，扭头看见唐湖沉浸在黑暗里亮晶晶的眼睛，突然什么都忘记了。
    因为自身喜好而干涉别人的自由，哪怕打着爱的名义，也不过是满足自己的控制欲而已。
    相信唐湖同样不会觉得他吃这种醋有多浪漫，估计还会发自内心的觉得很low。
    嗯，他能这么想，真是个合格的霸道总裁。
    李若川觉得自己已经领悟了总裁真谛，然而下一秒，背后传来窃窃私语声，无所顾忌的往他心上捅刀子。
    欧嘉双手捧心，不住低呼：“哦哦哦二乔好帅！”
    ——住口，难道他就不帅吗？
    片刻后，迷妹又问：“葫芦，你跟他拍对手戏是什么体验，有没有很心动？”
    ——什么感觉，他也想听听。
    李若川不自觉屏住呼吸，眼睛虽然还盯着屏幕，可是注意力完全不在那里，下意识忽视了所有画面。
    唐湖就知道会被问这种问题，不过再怎么外行也比看别人的夜光手表强多了，无奈垂头：“真的，关于这场床戏我最大的记忆只剩下冷了，当时拍戏的时候已经入秋，导演也不让我穿着秋衣秋裤拍，乔乐仪还ng好几次，让我恨不得抄起电暖气砸在他脑袋上。”
    “听起来真是太悲惨了……”欧嘉忍不住为她的老寒腿掬一把同情泪，“那你在戏里摸他的腹肌，他是什么表情？”
    唐湖仔细回忆片刻，遗憾地摇摇头：“我忘了，好像那时候摄像机就在乔乐仪脑袋上架着，摄像师还差点踩到他头发，实在看不到脸。”
    “……”
    欧嘉一脸失望。
    关于床戏的讨论到此为止。
    李若川总算放下心：非常好，是职业化且务实的回答。
    时长一个半小时的电影播放完毕，最后一幕，是被困死在过去的乔乐仪再次回到两人相遇的酒吧，眼含泪水，却在爆发的瞬间硬生生忍住，而他当年爱过的人已经走向新生。
    在颜值的加成下，哪怕他演了个人渣，也能打动人心。
    李若川等到电影开始播放片尾字幕，才故作不经意地开口询问：“你等会儿有什么安排吗？”
    “今天周末，也没什么事情做。”唐湖瞄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开始收拾东西。
    李若川难以遏制地扬起唇角：“那你——”
    尤雅雅若有所悟，绽开婊里婊气的纯洁笑容，抢先打断他的话：“阿湖，咱们赶紧回去吧，你还差了好多课没补上呢，难道你又想挂科吗？”
    这个白莲花！
    李若川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通过读唇知道她在吐槽自己，所以对初恋妹妹是个什么性格最清楚不过，咬了咬牙：“不是要紧事的话可以先别回去吗，公司那边还有事情没处理，是关于下一部片子的。”
    唐湖刚拿起背包，听他这么说便改了主意：“那就先回公司，等会儿你再把我送回学校。”
    她可以为了学业暂时不接戏不接综艺，但李若川砸了大价钱收购图南影视，就是雇人来干活儿的，公司上下那么多人总不能等她毕业之后再考虑赚钱。
    因为她的插手，电影市场有了不少变化，不能光吃从前那些老本经验，还是需要深入调查。
    “啧。”尤雅雅暗暗翻了个白眼，觉得她这种见色忘义的行为极其可耻。
    初恋妹妹对一切比自己有钱的人都抱有敌意，自然看不惯李若川，不过还要指望他的关系在大制作电影里打打酱油，也不敢怎么对着干，只好放唐湖走了。
    唐湖将背包搭在肩头，和众人一起通过员工电梯向停车场走去，突然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事情。
    这种感觉非常熟悉，当初她约了李若川出来看电影却把人家晾在门口几个小时的那天，也产生了这样的愧疚，于是往旁边瞟了两眼，确定没把他丢在电影院里才放下心。
    既然李若川还在，那她忘记了什么？
    唐湖继续向前走，脑海中突然闪过霹雳！“对了，下个月又有一部薪月出品的电影上映，你忘了吗？就是安铭圣主演的那部《天堂离歌》！”
    “怎么了？”李若川不明所以，抿起嫣红的唇，“我记得你当初叫我不要投那部片子……”
    唐湖严肃地点头：“对。”
    因为最终票房扑得一塌糊涂。
    想到这点，她突然狡猾地眯起眼睛：“我白被掐了一场，费了好大力气才把自己扳回正轨，怎么能不好好回敬一下郑山卿？能不能抬一把自己的片子再踩一脚薪月，就看它了。”
    ※※※※※※※※※※※※※※※※※※※※
    我说的不是网审啊，是网站雇来的专审
    这不是逼着人往阴阳怪气的风格发展么

 第 90 章

    星穹湾小区。
    唐湖看完电影以后直接去了李若川家里, 之前来的时候她灌了不少烈酒, 只想好好休息, 根本没顾得上说几句话。
    不过与上次相比，他家里多出几分生活气息, 总算不像冷冰冰的样板房。
    李若川拿起随手扔在沙发上的外套挂好，招呼她进来：“随便坐，喝果汁吗？”
    “都行, 我要赶紧查件事情。”唐湖随意地点了点头, 直接坐在毛茸茸的地毯上，拿着手机不断搜索关键词。
    在她的记忆里，《天堂离歌》这部电影的主创团队可谓不作不死的典范。
    它是一部彻头彻尾的港圈作品，主创团队都来自海峡那端，导演是湾湾人, 主演是香港人, 两岸三地虽然说的都是中国话，但毕竟存在文化差异。
    举个最广为人知的例子, 就是某湾湾节目的嘉宾讽刺大陆人吃不起茶叶蛋，这个节目自播出后迅速被人截图放到网上, 引起一轮关于茶叶蛋的调侃。
    而《天堂离歌》票房惨遭滑铁卢的始末, 和茶叶蛋事件差不多。
    电影上映前夕, 导演蔡峨的歧视言论被网友翻了出来, 文艺片在市场上本来就不够吃香, 此举更是直接导致一部还能看的电影被市场抵制, 最后赔得血本无归。
    然后唐湖抱着手机搜了一圈, 还是没有找到关于导演的负面/消息。
    怎么回事？
    她想来想去，决定求助系统：‘蘑菇精，帮我查一下《天堂离歌》导演所有公开的信息，尤其是那种容易引起争议的，管它涉及什么歧视，都给我找出来。’
    系统的搜索引擎更为强大，比手机好用多了，然而片刻后却给出让她失望的回答：‘抱歉，经过搜索，没有找到宿主需要的内容。’
    ‘怎么可能没有，是不是你搜错人了？’
    唐湖不自觉蹙眉：难道是她记错了？
    不可能啊，这部电影的票房扑街过程在业内知名度很高，她还记得导演跟网友对骂的过程，又被顺藤摸瓜摸出了绿营身份，所以绝对不可能混淆。
    ‘宿主，系统不可能出错，我都搜到三月份的反服贸事件了，还是没有找到蔡峨可以拿来炒黑料的言论。’
    唐湖喃喃有词：‘那就是这次他学精了，什么都没有干……？’
    看来她回到过去以后直接或间接引导的一系列变动，也让过去发生的事情有所改变，起码在这一年，《天堂离歌》的导演没有做大死。
    这可真是……让人失望。
    李若川拿出两瓶鲜橙汁，拧开以后放在旁边：“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怎么搞死郑山卿。”唐湖阴恻恻的拿起橙汁灌了一口，“对了，郑山卿也住这个小区吧？你给我找把菜刀，我去他家门口守株待兔伺机作案。”
    她平白无故的被骂了几个礼拜，还是猥琐男字字离不开下半身的那种骂法，又害得身边的人担心不已，全是拜郑山卿所赐。
    虽然现在挺过来了，那只能说明她心理素质好，并不能证明郑山卿没错，所以一切能让他不痛快的方法，唐湖都会考虑试一试。
    李若川看她明显动了火气的样子，却突然安心地笑起来：“会生气就好，我总觉得你有些过分成熟了，不高兴先骂一骂，骂痛快了再想办法。”
    “什么成熟，你是想说我的心态已经老了吧。”唐湖在地毯上抱膝而坐，仰起头笑了笑。
    许多事情经历过一次心境便有不同，她也知道自己的表现与年龄不符，但显得成熟总比显得幼稚强，傻白甜只在幻想世界里才会受欢迎。
    “换个更有文化含量的词，‘宠辱不惊’怎么样？”李若川垂眸，谈吐之间充分证明自己恶补了一番传统文化。
    他顿了顿，突然露出胸有成竹的笑意：“你要是真想让薪月那边长个记性，我可以帮一点忙。”
    他在视频门连续霸占了好几天头条以后才知道唐湖身陷绯闻，虽然很想直接承认自己就是唐湖背后的金主，但说不定跳出来发言以后，头条新闻就会变成“惊！明远公子于自家公寓被谋杀，真凶竟然是她”的惊悚画风了。
    但唐湖想从《天堂离歌》这部电影下手来报复郑山卿，他倒是真有办法。
    这真是天上掉下来的彰显自己霸道总裁气质的好机会。
    唐湖狐疑地扫来一眼：“你打算让院线砍电影排片？”
    李若川手里最大的底牌一下子被扯出来，骚唧唧的笑容僵硬片刻：“……《天堂离歌》还有不到一个月就上映了，而那个时候《骨与魂》已经上映一段时间，按理会砍掉部分排片率让给新片，不过我去跟院线那边沟通一下就没问题了。”
    唐湖神情复杂：“……啊？”
    李若川以为她被自己的大手笔感动了，状若不经意地补充：“明远影业参与《骨与魂》的宣发，可以分这部电影的票房利润，但《天堂离歌》从制作到发行都是薪月传媒在负责，所以他们赔了，我倒是无所谓。”
    古有烽火戏诸侯，千里送荔枝，今有又帅又可爱的李公子为了给她出口气而卡排片率，可谓公权私用到了极致。
    唐湖眼底却没有丝毫感动，而是摆出一种关爱智障儿童的表情：“你脑子有病啊，不想赚钱了？”
    他现在的行为，真正诠释了什么叫“我疯起来连自己都打”。
    为何？
    电影想上映赚票房必须通过影院，而影院的排片率则是院线决定的，两者不是一回事，如果硬要区分的话，可以说影院是院线的一部分。
    好比现在肯x基和麦x劳都是自己进货来卖，加盟某个快餐品牌，以后，店里卖什么便由品牌公司决定并送货。
    放在电影业上，就是博x影城和金x榈影城同时加盟某院线，省去了自己谈影片播放权的麻烦，但排片就由院线方说了算。
    明远集团的情况比较特殊，由院线垂直管理影院，两者基本可以视为一体，所以李若川作为集团股东才能说上话，左右某部电影的排片率。
    但在唐湖的认知里，虽然分公司明远影业没有参与《天堂离歌》的投资，因为涉及到院线排片，也会实打实的影响母公司的收益。
    砍掉新电影的放映场次，院线那边损失的估计不止几千万，李若川要是强势发话，搞不好还会被其他股东扎小人诅咒。
    李若川当然清楚其中的艰难，然而被骂了一句，非常无辜地眨着眼睛：“你不用担心，从前母公司没有开拓电影投资业务，所以不会因为我一句话左右放映场次，但这次算是帮助分公司发展，对《骨与魂》的票房比较有利。”
    两部电影都是文艺片，在市场上有一定程度的重叠，说是竞争对手都不为过，假公济私也不算什么。
    唐湖沉吟片刻，才发现自己刚才过分激动了，就算真的因为错误决定赔钱，赔的也是李若川的钱又不是她的。
    停顿几秒解释：“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不过现在还不是你忙活的时候。”
    “那我能干什么？”李若川举起果汁抿了一口。
    “院线通常不会主动缩减排片，但只有一种情况是例外——如果电影的上座率已经低到没有观众去看了，再占放映场次也只会赔本，而我的工作，就是尽量让人不要去看《天堂离歌》。”
    一张50块的电影票，先扣掉4块钱左右的税款，剩下的25块由院线和影院共同分成，通常是一九分，影院拿走25块中的90%，最后才是制作方和发行方按合同比例分成。
    她之前叮嘱过李若川不要插手这部电影，所以《天堂离歌》的制作和发行都是薪月传媒。
    换句话说，如果因为观众抵制而影响票房，明远院线光明正大的砍排片，股东也不会有意见，说不定还得为李若川的英明决定拍手叫好。
    李若川看见她宛如烧着灼灼烈焰的眼睛，心神如水波般荡了片刻：“你打算怎么做？”
    “借电脑用一用。”唐湖指了指吧台上放的那部高配macbook，得到许可后才拿过来。
    既然想要让明远院线合理地砍掉《天堂》，那么就得抓紧挖一下主创团队的黑料了。
    既然这一回导演没作死，那么可以试着从他身上发掘突破口。
    唐湖在搜索引擎里输入安铭圣的名字，飞快浏览一行行数据。
    用逼格十足的苹果笔记本疯狂搜索别人的黑料显得有些低端，但低端就低端吧，安铭圣在她出事的时候推了一把，她还没找这人算账呢。
    李若川凑过来看了一眼：“你觉得安铭圣一定有黑料？”
    他是当下最火的新生代香港男星，而且没有之一，尽管长相和演技都不算最出挑，却是港圈力捧的艺人，也是唯一在大浪淘沙的内地站稳脚跟的那粒金子。
    唐湖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你还记得他之前落井下石的时候说我什么吗？”
    “好像是关于地域歧视的，说你欺负他……”李若川努力回忆之前在微博上看见的内容。
    唐湖反问：“要是你去抹黑他，第一时间会想到用地域攻击吗吗？”
    黑掉一个明星的招数明明那么多，而且香港都回归多少年了，他在跟风推唐湖这堵墙的时候，却最先用了地域歧视这招……谁能保证他不是天天在琢磨这个？
    唐湖清楚前十几年内地艺人在娱乐圈的艰难发展，难免会多想一层，连拿了影帝的李x杰都直言同一个剧组里不同出身的艺人享受不同待遇，可见那层偏见有多深。
    她根据稀薄的记忆一页页翻着搜索结果，发现安铭圣参加的综艺节目的视频后眼睛一亮，马上点开。
    “……找到了！”
    唐湖按下播放键，跟李若川分享未来过气影星的表演。
    安铭圣的声音从电脑里传出来。
    “在剧组里最有趣的经历吗？有的有的，就是有一次，我等戏的时候在旁边吸烟，看到同组的女演员方沅坐在旁边，然后就用烟头去烧她的头发，结果真把她的头发烧着了！”
    剪辑人员配合的在此处插.入一段笑声。
    安铭圣在镜头前也放肆大笑，为了炒热气氛，可谓无所不用其极：“哈哈哈！你们可以想象吗？虽然没有着火，但她的头发忽的一下就少了好大一截，把她吓了一跳！”
    那是一档湾湾的娱乐综艺，这种节目的卖点就是无节操，怎么惊爆眼球怎么说，但欺负同组的女演员，明显已经超出了恶作剧的范畴。
    李若川看得目瞪口呆：“真是……如果这把火真的烧起来，都可以根据故意伤人罪判刑了，他居然还在笑？”
    “真是挖到猛料了。”唐湖漠然地看了看视频发布时间，来自两年前。
    李若川敲了下空格键暂停画面，关掉视频里略显刺耳的笑声：“难道当时没有人发现？受害演员也没有发声？”
    过去两年都没有人拿这件事做文章，薪月传媒的势力已经大到可以为了旗下演员压下一切质疑声了？
    “或许有，但他两年前还不算特别火，零星几句骂声掀不起多大水花，也到不了全网嘲的水平，如果今天没有被我翻出来，可能就这么过去了。”唐湖玩味地冷笑一声，“至于被他烧了头发的那个方沅，你可能不认识，她至今还徘徊在三线左右，得罪港圈力捧的太子爷没什么好下场。”
    娱乐圈虽然也是由普通人构成的，却将拜高踩低的风气发扬到了极致。
    在剧组里，红或者不红就决定了演员的话语权，如果没有人气，那么自然不会有人把你的委屈放在心上。
    “在人下的时候把自己当人，在人上的时候把别人当人”，听起来很理智，很热血。
    然而曾经落于人下的明星，最恐惧的就是不被当人，所以一旦有翻身机会，只会愈发变本加厉的去欺负别人。
    唐湖说完，又奇怪地侧头看了李若川一眼：“你通常不是欺负别人的那个吗？”
    “但我没有干出这种事情啊。”
    李若川一脸骄傲。
    所以到底有什么可骄傲的……
    唐湖暗暗摇头，敲了敲屏幕里夸夸自谈的安铭圣那张脸：“栽我手里，算你倒霉。”
    “这就找人把消息放出去？”
    唐湖扬起唇角：“先不着急，光是这点还不够影响票房的，把猛料一次性收集齐了再说，有黑料要爆，没有黑料制造黑料也要爆……这不就是薪月的套路么？”
    李若川看着她阴险的笑脸，第一次如此庆幸自己小时候没干过什么坏事。
    ……
    旧浪微博。
    【@扒皮侠：安铭圣自曝在剧组烧女演员头发，来自海那头的偶像啊，你如此玩火尿炕为哪般？[图片][视频链接]】
    江雀的这个小号向来只爆真正的猛料，所以在娱乐圈吃瓜路人之间的可信度很高，请他出山价格自然不菲，不过想想后续可能造成的影响，便是一笔划算生意。
    这条微博图文并茂，还附上视频链接，时长不到三分钟却爆点十足，刚发出来就引发了一轮讨论。
    【jiama：我看见了什么？这不是真的吧！安铭圣在综艺节目上不是表现得很安静吗，怎么会说这种话？】
    【你傻了我都不傻：有图有真相肯定做不了假，而且这个恶作剧也太过分了！烧人头发哎，搞不好会毁容的！】
    【李太白：我看《娱乐主题站》的时候发现安铭圣一直坐在那里傻笑，被调侃了也不生气，还以为他是难得的清流呢……最近娱乐圈还有多少艺人要崩人设啊？】
    【xndu：粉转黑不解释，我小时候被同班男生烧过头发，已经留下心理阴影了。】
    安铭圣参加的这档弯弯综艺节目在内地收视率不高，从前没多少人关注，此刻却成为视频门之后的下一个热点，连原视频链接都在短短一天之内暴增了几十万点击。
    他的卖点一向是沉默寡言的靠谱好男人，不得不说，这其实是很精明的做法。
    以高情商高智商闻名的艺人，也难免有说错话的时候，还得费心费力的想梗玩梗维持人设，还不如说自己憨厚老实呢。
    反正上了综艺节目就木呆呆的往那里一坐，保持话少的形象，再时不时自嘲几句，粉丝反而觉得你是个老好人。
    然而刻意营造出的人设，如同脆弱的肥皂泡，一吹就破了。
    ……
    另一厢，安铭圣的公关团队也在最短时间内得到了这个消息，忙不迭给他打电话。
    “快上网睇，你之前在节目说的那些话被人翻出来了！”
    “咩话？”安铭圣还不知道发生什么，直到看见经纪人发来的那些截图才恍然大悟，“怎么了，其实挺好玩的啊，我也没想到头发能烧得这么快。”
    “还笑呢，你的新片快上映，这个时候绝不能出事，管好嘴巴，背后说不定有人在搞你，小心点吧。”
    经纪人又叮嘱几句，不过谁都没有往心里去。
    不过是玩玩而已，整的还是一个并不红的大陆演员，以安铭圣现在足以比肩乔乐仪的人气，还真不至于为了这件事特意发个道歉声明，用常规的公关方式就行了。
    况且明星有了脑残粉，网上出现一切不和谐的声音也能压下去。
    还未等安铭圣的公关团队下场，他的粉丝几乎立刻出面洗地，当拖把精党的尽职尽责。
    【田老头：这就是恶作剧而已，你们那么上纲上线干什么？】
    【keith：娱乐综艺不就是为了开心吗？安安本来就不擅长这些，为了迎合主持人说出三件拍戏遇到的有意思的事情已经很不容易了！】
    【猫跟你都可爱：当事人都没有意见，各位圣母，你们站在道德的制高地上不就不觉得冷吗？】
    唐湖默默看着网上的言论，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她最不怕的就是粉丝洗地，反而担心这件事没人关注。
    在“你弱你有理”和“贱人就是矫情”的文化氛围下，似乎为别人打抱不平的说一个字，都会扣上一顶圣母的帽子。
    然而谁家的恶作剧是烧别人头发的？
    大部分人不是粉丝，也不是拿钱发帖的水军，很难有精力为某一件事车轱辘吵个几百回合，但明眼人都能辨清是非。
    所以大部分负.面.新.闻，都会经历如下几个阶段：“明星爆出丑闻——粉丝疯狂洗地——激怒普通人——舆论反噬——该明星糊透地心”。
    所以这只是开始而已。
    现在离《天堂离歌》上映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够她搞死安铭圣好几回了。
    唐湖匆匆扫了一眼这件事的传播度，拿出手机联络公关：“可以开始下个阶段了。”
    在安铭圣和其公关团队用沉默来洗白的时候，她可是在不眠不休的和别人一起翻他的每条动态，又翻出了新的猛料。
    她用图片识别功能，在ins上找到了安铭圣发过半张侧脸自拍的小号，看了看内容，可谓让人拍案叫绝。
    安铭圣在微博上面的表现还算纯良，小号风格却截然相反，不是骂街就是炫耀自己有多帅。
    【大陸女超花癡的，每次都在我住的酒店外面堵著，好煩。】
    【不要給我用簡體字寫信，完全看不懂。】
    【喬xx……呵呵，有什麼了不起，我比你長得帥多了，雙男主里你也是男二。】
    ※※※※※※※※※※※※※※※※※※※※
    出场人物没有原型，但资本博弈作出的一系列举动有原型（因为这个没法编，真要放飞自我，说不定会出现“某男星出演网文改编的玄幻电影拿了奥斯卡影帝”的弱智情节
    这个不是杜撰，我在别处看到的

 第 91 章

    安铭圣尚且不知道自己的小号已经暴露, 公关团队还在张罗着怎么解释, 首要任务便是买通稿。
    【@旧浪娱乐：安铭圣自曝烧糊方沅头发, 尤雅雅曾骗周亦阡吃下超酸糖果……还有哪些明星曾经整蛊过他人？整理那些爆笑恶作剧，快来看你爱豆小小使坏的迷人瞬间！[链接]】
    【@圈太爷：相信每个男生都曾经在面对心动姑娘的时候“手贱”过, 比如拽她头发、在她的铅笔盒里放毛毛虫，一切说穿了只是为引起她的注意力，安铭圣的那期综艺仿佛让我看到了一个小男生[偷笑]遇到这么可爱的男人你就嫁了吧。】
    这两条动态前后脚发出来, 十分钟后转发量就超过了1000条, 后面还跟着不少想蹭热度尾巴的小营销号。
    可见只要砸够了钱，什么都能洗。
    ……
    北电宿舍。
    “我日这帮人大爷的，想洗白居然拉我下水？要说周亦阡是糖尿病患者也算了，吃糖和玩火是一个性质吗？”
    尤雅雅无意间看到各路营销号发的洗白通稿，气得只想把手机当板砖拍在安铭圣脑袋上。
    那起在综艺节目上搞的恶作剧, 是她拿着秀逗糖自己先吃了一颗, 然后故作镇定的将糖果放在桌上引诱搭档吃下去，却被安铭圣的营销团队拉出来挡枪。
    唐湖冷静地喝了口水：“知道自己的事情单拎出来会招黑, 所幸抱着其他人一起往火坑里跳了。”
    她既然要搞安铭圣，自然也得允许对方反击, 不过公关团队上来就祭出终极招数共沉沦大法, 即“我是黑的那你也不白, 要死一起死”, 实在没新意。
    不过这种老一套的洗白方式还挺好用, 一些路人真的会就此被忽悠过去。
    看了一眼评论区, 果然已经出现不少调侃言论。
    【@多尼斯：哈哈哈, 这种恶作剧还是挺有意思的。】
    【@biang：想起来我上学的时候解女生的内衣带子了，都是玩儿嘛，想不到明星也这么接地气[开心]】
    并非开玩笑，而是真的有人认为有趣。
    不仅如此，唐湖还记得上初中的时候，每当班里有女生穿了挂领系带的内衣，一定会有男生明知故问地指着人家的脖子问这是什么，胆子大一点的，还会故意去解带子。
    被骚扰的女生脸皮薄一点的当然会哭，只不过又会成为新一轮捉弄对象和笑料。
    没有人去管，哪怕指责也不过痛骂几句。
    因为这种无伤大雅的行为称不上故意伤害，就像安铭圣用烟头燎女演员的头发，过几个月头发就会长出来，所以才能冠以“恶作剧”的名义，被一代又一代的人模仿。
    唐湖默默看着洗白微博转发突破2000，觉得是时候该出手了。
    【@一只福禄：相信每个小女生在面对心动男生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手贱”，往他喝的水里放雌性激素，在他喝酒以后给他吃头孢，或者跟他玩阿鲁巴，一切都是想引起对方的注意而已[偷笑]遇到这样可爱的男人你就阉了吧。】
    既然温和的指责不起效果，那么在有人第一时间手贱的时候就上去砍了他的手，那么这种代代遗传的陋习自然会被打破。
    评论区，还有天真纯洁人询问。
    【@ladygaygay：阿鲁巴是什么？】
    【@松来：一种把男人架起来以后将老二狠狠往柱子上撞直至鸡飞蛋打的小游戏，有人想跟我一起玩吗？】
    【@壁纸人：你住口，光看描述就觉得胯l下一疼。】
    唐湖用小号发微博没人管着，用词也不必像大号那样再三斟酌，所以说得毫无顾忌，随即又发了第二条带节奏。
    【@一只福禄：管你出于什么心态，只要做出来的事情让别人难堪就立正站好准备挨骂吧，你说你是恶作剧，我还说你故意纵火试图烧死大陆演员呢！】
    【@浩儿：博主是在指安铭圣的那件事吗？今天看了好多大v提到这件事，但我完全不觉得好笑……头发忽的一下被烧着听起来就很可怕好吗！】
    【@豆姑娘：明明是特别过分，这么做搞不好会把方沅烧毁容的。】
    “无伤大雅”、“没有造成恶劣影响”都不是肆意妄为的理由，只是由于大环境下许多人都经历过，所以变得见怪不怪。
    ——而那些恶作剧的男生长大以后去哪儿了？
    ——他们有的成了在酒桌上讲荤段子的领导，还有的成了当红男星。
    另一厢，江雀在她的通知下准备好了第二波大新闻。
    【@扒皮侠：找到了安铭圣的ins小号，有图有证据。看见了吗？人家不光欺负同组演员，连你们粉丝都不怎么看得起[图片]】
    事实证明，一个把恶行当成恶作剧炫耀的男人，其他方面的品德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截图里是安铭圣私人号“mran”的发言，直言让粉丝不要用简体字给他写信，讽刺大陆粉丝都是花痴，还附了一张他发的半张脸自拍作为证据。
    不光微博，在其他论坛也吵得沸沸扬扬，如同往油锅里扔一块石头。
    【@xx：一边赚粉丝的钱一边嫌弃，有本事就不要出来拍戏啊！】
    【@xx：用简体字怎么了？不都是写字吗？】
    【@xx：早先港台diss大陆的时候有种说法，他们的繁体字才是文化正统，简体字都是没文化的人才用。】
    【@xx：銣佌看来，那麽用火煋呅的俄1定特莂有呅化ooo】
    安铭圣是香港人，平常用繁体字发发动态没有人会指责什么，但这种明目张胆的歧视不像火烧头发，还能冠以恶作剧的名义洗白，也无法避重就轻的解释。
    不多时，“安铭圣小号骂人”、“安铭圣欺负大陆演员”这两个话题接连上了热搜榜，还不是花钱买的。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按说舆论已经定势，不过脑残粉便是为了这一刻而存在，于每个话题下争先恐后的洗地。
    【你们这些水军这么扭曲事实好玩吗？那只是个恶作剧而已，安安还是孩子，应该原谅他一回。】
    【就是，明明不分青红皂白去堵人的粉丝更讨厌，不知道私生饭招人烦吗？】
    【人家香港人看不懂简体字怎么了，再说简体字本来就没有文化底蕴！】
    唐湖一边看一边拍桌狂笑：“本大陆阿灿没给他扣顶港灿的帽子就已经够两岸一家亲了，居然还有活粉上赶着送人头？”
    哪怕不上纲上线也不分港台大陆，只是从职业角度考虑的话，在一个地方混饭吃总要遵守当地的规矩，一边指望着粉丝赚钱，转过头来又暗搓搓的用小号骂，这算什么？
    正常人看到偶像爆出了这种有证据的黑料，估计早就脱粉了，不过能留下来的，才是战斗力可以一当十的真爱粉。
    这类真爱饭的逻辑十分简单：第一，你不喜欢他你就是黑；第二，你说两句实话就是收了钱的职黑。
    洗白的逻辑也不复杂：第一，这肯定不是他做的；第二，如果是他做的那么双方都有错，各打五十大板吧。
    如果证据确凿不容反驳，还可以说“就算他这么xxx了，我也喜欢”；万一明星被证据捶得毫无还手之力，不得已出了一篇不痛不痒的道歉声明，那粉丝们更能奔走相告，说“xx都道歉了你们为什么还死抓着不放？”
    上到顶级流量偶像，下到还没出道的选秀综艺新人，总之那些拖把精粉丝的洗地方式逃不出这一套。
    他们跟偶像之间的关系，基本等同于大龄生子的老娘和巨婴，正常人无法理解其清奇的思维逻辑，往往被他们胡搅蛮缠的控评作风扰得毫无还手之力。
    而在一片混战之时，有两个水军中的职业黑下场了。
    【@一只福禄：你们家孩子都快30岁了，上个月还去做过面部拉皮手术，那拉下来的脸皮都够给他做第二张脸了。】
    【@吃瓜雀仔：对呀对呀我就是收了钱来黑他的，一边骂着你家偶像一边赚得盆满钵满，总好过洗了八百年地正主都不一定认识你还觉得烦的某些粉，叽嘻嘻嘻。】
    猛料向来越找越多。
    安铭圣的这个小号暴露以后就忙着删动态，然而再怎么删，也没有吃瓜群众截图的手速快，很快，群众们本着自给自足的娱乐精神，找到了他发的那条似乎是讽刺某人的阴阳怪气动态。
    “喬……呵呵，有什麼了不起，我比你長得帥多了，雙男主里你也是男二”。
    “某人看见就恶心，早点烂脸退圈吧”。
    动态发布时间正好处于《泡面兄弟》主演刚定下来那会儿，文中的“乔xx”和“某人”骂的不是乔乐仪，那还能有谁？
    不过大兄弟，你真当乔乐仪没粉吗？
    安铭圣用小号辱骂合作演员烂脸，“荞麦”们已经炸锅了，双男主配置的剧情不分谁高谁低，但既然安铭圣觉得不满，那大家就轰轰烈烈的撕出个番位来。
    【@xx：先看看你自己长的样子再来嘲讽我们家二乔吧，在剧情里戏份没有别人重还好意思撕番位？上《娱乐主题站》的时候主持人都不乐意带你家玩儿好么！】
    【@xx：双担粉，亏我还想去看安铭圣的新电影，现在看来还是算了吧，专心抱紧老乔就好了。】
    【@xx：什么破电影？说名字我们一起抵制啊！】
    只要不是特别突破道德底线，艺人行为通常不会太影响电影票房，但彻底热闹别家粉丝，情况就得另当别论了。
    荞麦们纷纷抱团抵制安铭圣的新片，连同路人观感也差到了极点。
    唐湖一咬牙一跺脚，又追加一笔资金，让其他营销号咬紧“安铭圣诅咒乔乐仪”发了好几条微博，扩大这件事的传播度。
    当然，她花的是李若川的钱。
    收拾安铭圣既是私怨，也是因为能帮明远影业打压一下薪月，于情于理，这笔钱都不该自己掏腰包。
    远在互联网掐架漩涡之外李若川：……所以我的工作就只是花钱捧别的男人吗？
    不过事实证明，这笔钱花得很值当。
    【@扒皮侠：相信有不少人想问为什么安铭圣能频频出演大制作吧？他是港圈力捧的新人，也是唯一捧出来的，接电影的资源当然不错，但在内地的票房号召力连二线都算不上，跟乔乐仪一比更是吊打，所以那部《泡面》的双男主，一个负责扛关系，一个负责扛票房。】
    【@雪莉杨：原来如此，我就说他怎么老是在大制作电影出现呢。】
    【@八公：心疼我二乔跟垃圾关系户搭戏。】
    【@一只福禄：强推之耻，废物本废。】
    唐湖同样跟着添了把柴火，安铭圣这顶关系户的帽子算是扣上了。
    不过在圈子里，“关系户”是个夸人的词儿，骂他走后门拿资源根本不痛不痒，搞不好还有一票人因此羡慕嫉妒恨，但说他拿着好资源都捧不出来，才是最戳心窝子的话。
    ……
    薪月传媒。
    安铭圣给经纪人打电话的时候还特别兴奋，语带笑意：“哎，我们可以用这件事反炒啊，现在那些阿北仔都说不看我的电影，这不是正好提升了电影的知名度吗？”
    他知道自己是被人黑了，但出道的明星哪个没有被黑过？
    反正是不痛不痒的丑闻，乔乐仪的粉丝再怎么跳脚，也闹不到他面前。
    经纪人打了同样的主意，附和道：“公司也觉得方法可行，之前《骨与魂》的反炒不是成功了？那个唐湖被曝出来的还是三点视频呢，影响咩，我在大陆混了好几年，发现他们这里就是这种风气，越刺激的越受欢迎，要不要你也发个小视频放在网上？”
    “哈哈哈，你可饶了我吧，我鸠太大了怕他们受不了。”
    说罢，安铭圣笑得大声，与节目上的内敛形象截然不同。
    ——这就是脑子进硫酸的公关思路。
    网上已经在有人指责他因为方沅是大陆演员才会恶意欺负，哪怕抛开地域歧视这点，涉及人身伤害的恶作剧也足以对艺人产生严重的负l面影响。
    被污蔑当然要死不承认，没有证据的事实也可以不回应，但面对有证据的事情，虽然道歉会被骂得很惨，但道歉之后，好歹不会被人追着骂出三条街。
    想要从观众的口袋里掏钱，不拿出点诚意怎么行？
    《骨与魂》的开场票房还算成功，并非因为反炒得当，而是因为最后唐湖澄清了真相，顺便卖了一波心灵鸡汤，别说文艺片的观众，就是普通人也能吃这套。
    安铭圣还沉浸在低俗的笑话里，没有想到后续可能造成的影响，更没有想到，一切都只是唐湖放长线钓大鱼的安排。
    他不仅是鱼，也是鱼饵。
    ……
    香港岛，夏星冰室。
    这是一家本地的老牌早茶店，物美价廉，而且东家是娱乐圈赫赫有名的唱片公司，所以大咖艺人往来不绝，店内墙上的白板挂满了明星签名。
    《天堂离歌》的导演蔡峨便是这里的常客之一。
    上午九点，他一如既往地来吃早茶，坐下后点了猪扒包和鲜奶红豆，转过脸又看到一个熟悉身影。
    “——安安？”
    “一天到晚骂骂骂，这班人冇事做呀！”
    冰室角落，安铭圣怒气冲冲地扔下手机，直到看见朋友表情才缓和起来：“蔡导？我们这边有的闲坐，过来吧。”
    蔡峨点头，侧着身子挤过狭窄的过道：“怎么火气这么大？哦对，我之前在网路上看到大陆人在骂你……”
    他身材又高又胖，香港又是个寸土寸金的地方，茶餐厅走廊窄得仿佛是给1米75的瘦子设计，刚坐下便出了一头薄汗。
    “还不都是乔乐仪的脑残粉在闹，大陆演艺圈乱得要死，一个人虽然说什么她们就信了，薪月pr正在加班，说很有可能影响票房，连出品方都到我面前闹了一通”安铭圣皱着眉抓起菜单，看了两眼又扔给经纪人，“你先点单。”
    “怕咩，等会先点一道烫大陆妹解解气，有事我给你撑腰咯。”
    蔡峨的那部电影还没上映就被粉丝抵制，但比起生安铭圣的气，他更恨那些煽风点火的大陆人。
    他来自美丽宝岛湾湾，但本省最好的湾湾大学在世界百强名校的名次也排到九十开外，所以他报考了综合水平更高的香港大学，对这里的文化归属感更强。
    “嘿嘿。”安铭圣被他逗得低笑几声。
    “烫大陆妹”是湾湾本地对水煮生菜的叫法，生菜好比大陆女人一样便宜又实惠，所以有了这个别名，虽然当地的高校生抗议过，却没妨碍这个蔑称的流行。
    闲坐片刻，服务员端上餐点，蔡峨低头咬了一口猪扒包，打开手机。
    【@导演蔡峨：@安铭圣，对于某些内地网民自以为是的言论不用在意，其实骂你的人不过刚好凑够了去网咖的零钱，就把自己当成英雄了。】
    【@导演蔡峨：简体字本来就是残体字，华夏文化的根在仍然使用祖先文字的港台，不在大陆！】
    【@导演蔡峨：幼稚园孩童和文盲随便抵制，因为如果不是学历超过本科的观众，根本不会看懂《天堂离歌》这部电影。】
    ……
    “终于等到你下场了！”
    唐湖身在北电，心却飘到了遥远的南方，自打从营销公司那里得知蔡峨公开声援安铭圣的消息，双眼里含着的热泪就没停过。
    圈内不少导演和演员都是挚友，毕竟不存在竞争关系，相处得比同行还要好，《天堂离歌》的导演和安铭圣就是那种足以托妻献子的关系。
    在她的记忆中，蔡峨上辈子比现在还惨，因为三月份的反服贸事件而被抵制封杀，哪怕这回学乖了没有重蹈覆辙，也很容易被钓鱼执法给钓上来，而且还因为一部分“大陆的脑残追星妹”影响到了普通人对他那部电影的评价，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初中生在老师的教育下都知道给人站台时可以骂人，但不能分裂祖国搞歧视，但这位来自资本主义社会的同胞明显没接受过这种教育，为安铭圣和电影辩解时无所不用其极。
    所以说千万不要高估公众人物的情商，离开包装团队，他们可能还不如遵守中小学生行为准则的孩子招人待见，蔡峨没有经纪合约限制自由，在私人微博上更是想说什么说什么。
    可惜言多必失，毕竟那种刻在骨子里的偏见，无论如何都洗不掉。
    唐湖总算可以把员工准备的通稿搬上来，让明远的公关卡着导演发声的时间点买通稿买热搜——
    “蔡峨力挺安铭圣，这是道德扭曲还是人性沦丧？”
    “湾湾导演讽刺大陆观众：不懂就不要来看我的电影！”
    一石激起千层浪。
    娱乐媒体喜欢能引发讨论骂战的丑闻，而且天然带着正确立场的热度怎么蹭都不会吃亏，哪怕不塞钱都得主动跟进这件事，还有许多营销号跟风转发。
    最重要的是，此时并非文艺导演和低俗观众的矛盾，在蔡峨用词和营销号挑拨下成为湾湾和大陆的矛盾，一经出现便引发轩然大波。
    相关话题下，讨论条目以每秒三百条的速度增长，路人讨伐，粉圈大战，无数职黑混在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里狂舞。
    蔡峨的智商倒还跟上辈子一样，遇到立场的大问题也只会空喊口号——
    “大陆仔不懂我的艺术！”
    “我就是要一边赚你们的钱一边骂你们没有文化！”
    “粤语应该取代c语言成为世界上最好的语言！”
    ……其词汇含量实在太单薄了。
    至于被他一口一个“大陆文盲”的观众，如果先前只是饭圈大战，这时候的怒火早就积累到了极点。
    【@xx：不管《天堂离歌》怎么样都不会再去看了，坚决抵制烂导演和烂演员，就让我安心当个盲流吧。】
    【@xx：既然蔡导吹爆繁体字，敢把“憂鬱的台灣烏龜”抄一百遍吗？我这个人比较怂，抄“忧郁的湾湾乌龟”就行了。】
    【@xx：安铭圣跟他是狐朋狗友，两个人说不定怎么骂我们这群人傻钱多的观众呢，而且安铭圣之前还好意思说别人歧视他？脑残粉们为了洗地不长眼睛吗？】
    ——然而愤怒的声讨并没有什么用。
    说句大实话，蔡峨毕业于世界名校，作为二流导演的年收入都远超北上广白领，而华夏一线城市的平均收入也才几千，在他眼里，那些上网骂他的人可不就是“刚刚存够网咖费的吊丝”吗？
    反正被喷几句又不影响什么，那份阶级优越感，才是支撑他到现在都不低头的根本原因。
    但让唐湖那边没有料到的是，真正大神居然也跟着下场了，而且还是一尊砸再多钱都请不动的大神！
    【@楚鹤v：既然我这个观众不懂你的电影，那就不看了吧。】
    连楚导都出来了？！
    他一个月也发不了一条动态，却因为这件事特意发微博，可见同样对蔡峨张狂的言论相当不满。
    劣币驱逐良币，香港烂片大行其道间接导致一个黄金产业的没落，但若是稍起争议，就把电影卖不出去的责任推在观众身上，也很让人看不起。
    有了真正一线大导演下场，蔡峨的含金量明显不够看，他本来就没拍过几部拿过大奖的电影，全是因为出道早朋友多才把圈内名气撑起来。
    另一厢，商务酒店里，《天堂离歌》剧组迎来了真正的坏消息。
    “那么多场路演都安排下去，你不给我联络媒体采访还取消活动？”
    “我去大陆的机票都订了！”
    蔡峨和安铭圣面面相觑。
    薪月传媒的宣传负责人稳坐投影屏主位，满嘴都是着急长的火疮，忍不住舔了舔上唇：“你们两个……嘶，之前不是让你们闭嘴吗，现在电影还不知道能不能正常上映！”
    蔡峨不解：“有那么严重？”
    “你自己看。”负责人敲了两下键盘，将笔记本电脑转过来面对两人。
    【@红光阁人民饭店：“湾湾导演炮轰网友：大陆人看不懂我的电影”。文化本身没有隔阂，有些人的心却有隔阂，无论身在何方须牢记：我们是一家人[阅读链接]】
    微博用词很委婉，效果却比网民的愤怒更有震慑力。
    “这是什么？”蔡峨盯着那个id，不太明白电影票房跟一个开饭店的有什么关系。
    “连官媒都不认识，难怪这么……”负责人勉强吞下后半句的“傻逼” ，翻了个白眼。
    如果是内地艺人，被官媒点名批评相当于凉了一半，幸好他没有接着作死，只是讽刺网友而不是别的什么，不然早就cctv出道了！
    蔡峨这才明白过来，楚鹤之前公开反对他，私底下还把他的号码拉黑，还有向内地表明立场的意思。
    楚鹤是港圈中生代的代表导演，早些年就在两岸频繁活动，普通话说得相当标准，日常穿一身对襟盘扣的中式简装，也没说唐湖和乔乐仪这种穿西洋衣裳的演员不够热爱传统文化。
    只有半瓶子晃荡还自我感觉异常良好的，才会仗着手里捧着几个字便认为自己成了文化人。
    蔡峨这边倒霉，安铭圣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个跟绿营导演做朋友的演员真的心向大陆吗？特别是他之前还哭诉被唐湖排挤，现在想想，到底是受委屈还是恶人先告状？
    在各路声音质疑下，小半个月后，《天堂离歌》终于上映。
    薪月传媒的宣发部成员人均脱发三千根，整夜整夜睡不着，但此场骂战在幕后黑手的推动下早就从网络走向现实，蔡导和安巨星求仁得仁，成功让那些他们看不起的大陆文盲和花痴妹拒绝走进电影院，还被数家杂志报道。
    想要为不当发言洗白或者忽视过错，都为时已晚。
    按照通常计算方式，电影票房超出成本三倍才算盈利，《天堂离歌》从拍摄成本到影片宣发林林总总的支出超过五千万，最终票房1.5亿才能收回成本。
    而这部片子上映首日票房仅有三十余万，次日票房更是不足三分之一，还有大量场次无人购票，导致影院纷纷取消放映。
    哪怕文艺片不吃票房，这个成绩也是扑到极致。
    小李总裁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走关系砍掉排片了。
    ※※※※※※※※※※※※※※※※※※※※
    “烫大陆妹”这个说法近几年应该不多了，台湾本土高校搞过一次抗议，他们也很讨厌这样

 第 92 章

    电影上映第一周的成绩决定了票房生死, 所以首映周也被称为黄金周。
    在观众抵制下, 《天堂离歌》的黄金周成绩何止不理想，简直就是惨不忍睹, 在同期上映的新片中票房垫底, 单场上座比例还不如公映一个月有余的《骨与魂》。
    尽管还没到下映期，已经可以提前准备棺材安葬了。
    安铭圣作为相关人员中第一个被裱起来骂的明星，面对如此惨淡的票房也撑不住了，不得已出面道歉。
    【@安铭圣v：因为恶作剧的尺度过火, 伤害了广大支持我的观众，我愿意为此道歉, 希望大家不要因为我个人的言行影响对《天堂离歌》这部优秀电影的看法。】
    翻译一下便是：卧槽我就闹着玩儿呢谁让你们上纲上线的, 现在票房扛不住了所以象征性的出来道个歉，记得乖乖掏钱哦。
    水军请起来, 通稿买起来。
    然而舆论风向已定, 再怎么强扭也扭不过来了，况且这通道歉通篇避重就轻，还不如小学生写的检讨有诚意，除了几个真爱粉以外还有谁会买账？
    【支持安安，同意的赞我。】
    【谁都有一时糊涂的时候，再说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挖别人小号就不觉得可耻吗？】
    【你亲眼看见安安骂人烧头发了？最看不惯现在这些无脑跟风黑, 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吗？有点脑子行不行！】
    【楼上洗地的能不能要点脸, 那是他自己公开发表的, 又不是被别人黑了账号。】
    【反正不管怎么说都不会再去看这部烂片了, 有钱还不如上个补习班，省得导演再骂我文盲。】
    脑残粉洗白还是老一套，要么“我不听我不信”，要么“你们才是没脑子被骗了的人”，然而哪怕请来水军控评，评论区的大风向没有改变，电影票房依旧寥寥。
    明远院线又顺理成章的将排片率砍到了10%，哪怕后期场场爆满，也注定无法逆袭。
    唐胡表示喜闻乐见，还用小号化身节奏大师接着补了一刀。
    【@一只福禄：被骂狠了才出面不是因为承认错误，而是因为惹众怒了，再说你伤害的也不是粉丝，而是当事人。】
    道歉要趁早，等尘埃落定后再怎么摆低姿态都不会有人会买账。
    譬如这次，安铭圣只承认曾经恶意整蛊同组女演员，对于被扒出的小号言论却只字不提，因为小号的证据只是一张他的侧脸自拍照，所以能糊弄就糊弄过去。
    除了“@安铭圣”的评论区下，其他地方的舆论倒是整齐划一，看电影本来就不是生活必需品，既然主创团队为大家排雷省钱，当然乐得开心。
    【现在才知道认错，早干什么去了？】
    【之前当然是在观察舆论风向，倔强的香港男孩不拖到最后一刻绝不低头道歉啦~】
    【福禄好像一直在关注这件事，你也开始混娱乐圈了吗？难道是乔乐仪的粉丝？】
    唐湖对着电脑笑得神秘兮兮。
    估计为这件事下水以后，薪月传媒那边的公关已经留意到了她的小号，但再怎么打听也扒不出皮下者是谁，估计以为她是某个拿钱发帖的水军吧。
    ‘安铭圣以前指桑骂槐的说我歧视他，这次要不要换大号也暗搓搓的推一把呢……还是算了，有这次票房成绩做教训就已经够了。’
    唐湖满脑子转着坏念头，刚打算退出网页登陆，突然看到私信箱里多出一条好友圈的留言。
    【阿敲每天都很饿：从前没见你转发过娱乐圈的相关信息啊，怎么这次接连发了好几条？】
    ——当然是铲除异己，为将来一手掌控娱乐圈做准备！
    最近不断有人问“@一只福禄”为什么会关注这种话题，只是没想到乔乐仪也用小号来问……他不是去录真人秀了，怎么有精力关注网上的八卦？
    唐湖挑眉，才想起乔乐仪的工作早就结束，现在应该能休息几天。
    上网查了查通稿，乔乐仪参加的那季真人秀果然已经全部录完了，最后一期的主题还是下地干活。
    二乔同志在沙地里吭哧吭哧的挖红薯，一向以忧郁和文艺气质闻名的男演员最后抱着一筐红薯对着镜头微笑，蓝色工人装上还沾着泥巴，画风依旧很淳朴，很憨厚，让人联想到富饶黑土地上的老农民。
    以他的咖位，犯不着跟安铭圣置气，所以完全没有理会之前被暗地吐槽的事情，只是真人秀的吸粉效果着实惊人，他的知名度又提升一个档次，自然有不少粉丝下场。
    不过这些新粉，估计很快就会发现他们的男神除了不爱演戏以外什么都爱干、除了擅长演戏以外什么都不擅长了。
    唐湖关掉网页，看着私信箱里的那条信息琢磨片刻，调侃地打下一行字。
    【一只福禄：嗯，我是他的铁粉不可以吗？】
    乔乐仪虽然也有小号，但人家只发烂段子从不抹黑同行，不过他这个小号既然还没掉马，唐湖也无意拆穿，只是随口捧一句让他高兴高兴。
    那厢，乔乐仪还在返回b市的高铁上休息，看见手机上发来的这句话，愣得大脑一片空白。
    她说什么？
    他知道明远影业的公关最近有动作，也知道“@福禄”背后的人是唐湖，却没想到她会跟着煽风点火，然而听到唐湖亲口说出这句话，那种感觉还真是有点……
    美滋滋的。
    ——这个人玩微博玩的比他溜，压他的戏还压得特别狠，但竟然是他的粉丝！
    【阿敲：之前没有想到，原来你也追星啊……】
    【一只福禄：不是一般的追星，我还花了四千多包场看他的电影呢。】
    这句是实话，唐湖包场请室友看《骨与魂》差不多就花了这个数字，算是为票房添砖加瓦了。
    乔乐仪突然一阵感动，心里的复杂情绪不知该向谁说，于是拍了拍旁边正在工作的经纪人。
    “赵哥，如果有一个人不仅说她是你的粉丝，还花了很多钱支持你，那她对你是什么想法啊？”
    “又是哪个土豪粉给你送东西了，三十万的钻戒还是豪车？”赵昊放下手里的各种邀约项目，一脸严肃地告诫，“回头我帮你还回去，这可不能收，收下以后被记着知道指不定会出什么事。”
    乔乐仪握着手机：“没那么严重，包场看了我的电影而已。”
    “那就是真爱粉了，对了，安铭圣前几天出的事跟得罪粉丝有一定关系，不能步他的后尘，你现在的知名度又上了一层，等过生日的时候可以办个见面会答谢，人数不用太多，简单一点，还可以直接用微博抽奖的方式选粉丝参加，把这件事炒出去。”
    这种见面会的性质类似于握手会，都是用来回馈粉丝的，隔壁岛国的偶像团体用的比较频繁，只要砸够钱就能跟梦寐以求的爱豆见一面，所以宅男们争相掏腰包购买参加资格。
    乔乐仪演的文艺片票房不算能打，全靠口碑和真爱粉撑着，哪怕已经不需要靠讨好少数土豪粉丝来混饭吃，但办一场总比不办强，表表心意，大家都开心。
    “我就不能主动跟你说话，一说话准没好事儿！”
    乔乐仪听他三言两语又给自己安排了工作，无奈地躺回椅子上，继续跟唐湖聊天。
    一个普通人说是某个明星的粉丝或许没什么，但一个明星说是另一个明星的粉丝，如果两人的咖位还有差距，便绝对逃不开跪舔蹭热度的帽子。
    所以他没有开心太长时间，措辞小心的让唐湖注意不要掉马。
    【阿敲：这样不好吧，追星也要适度，在某些问题上不应该有立场。】
    他说什么？
    宿舍里，唐湖气得差点一拳打爆电脑屏幕。
    谦虚过头就是虚伪了知道吗，她这么立场坚定的站队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给你捧场，再让郑山卿那孙子长个记性！
    然而这种大实话不能通过小号说出来，唐湖只好虚着眼睛敲字。
    【一只福禄：不要侮辱我的偶像！】
    【阿敲每天都很饿：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啊？这个人真的没什么好的，你最好不要公开发表喜欢某个明星的动态。】
    ——在几十万粉丝面前直播掉马就不好玩了啊！
    然而这种规劝的态度，在唐湖那里被理解成了另一重信息，怒火上涌：你还谦虚上瘾了，到底要不要脸？
    【一只福禄：乔乐仪怎么了，人家演技又好，单手吊打三个安铭圣，我超喜欢他der~】
    ——还有他的粉丝，掐起架来一个顶十个。
    “啊……”
    乔乐仪看着那条最新私信，无奈地捂住额头。
    他必须让唐湖意识到她掉马了，但提醒方式最好委婉点儿，以免让她事后想起那些话觉得难堪。
    这两个账号认识的时间挺长，换做普通网友都够网恋八回了，不如顺理成章地把唐湖约出来见一面，唐湖见到他后势必会意外，他也演出惊讶的样子，把一切解释成美丽的巧合。
    ——很好，这个计划相当完美！
    【阿敲：对了，你有空的话出来面基吧。】
    【一只福禄：说鸡不带吧，文明你我他。】
    【阿敲：你不想去吗？……你别担心，就是普通的见面吃个饭，我会选在安全的地方，你也可以带朋友来啊。】
    唐湖见他如此执着的发出邀请，忍不住暗自嘀咕：‘看来最近经纪人管你管得真是松了，居然还敢约网友，你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啊？’
    但凡“@一只福禄”起一丁点坏心思，认出他当红明星的身份后绑票索要天价赎金，这部《互联网的爱》就得被拍成《解救吾先生》。
    【一只福禄：你死心吧，我不去。】
    乔乐仪：……竟然还有这种操作？
    他倒是忘了，唐湖如果不想让“@一只福禄”暴露，是绝对不会同意出来见面的，但是在私信里直接说“没错，我就是你的偶像”，才是真正的不要脸。
    二乔同志叹了口气，怔怔地对着屏幕思索下一个掉马办法，心情异常复杂。
    ……
    北电宿舍。
    “@一只福禄”冰冷拒绝了“@阿敲”的面基请求，但是唐湖还是可以约乔乐仪出门的。
    她倒不是为了面基，而是图南影视那边还有事情，于是在关掉电脑以后，拨通了他的电话。
    “你在哪儿呢？”
    乔乐仪几乎是一秒接听，显然还捧着手机：“……火车上，两个小时以后到站。”
    唐湖徐徐道出目的：“回来以后休息两天，然后咱们要跟明远影业的负责人商量下一部电影的运作，我这边倒是一直没事，经纪人把所有能推的活动都推了，你的档期应该空出来了吧？”
    《天堂离歌》票房惨败，同类型的《骨与魂》却间接得到了好处，但是想要让票房红火不能光指望对手犯错，归根结底还是要看自身实力。
    等待上映的《风沙》算是一部兼顾了口碑和商业性的实力作品，但这样的佳作有没有第二部，还是未知数。
    “……好，我录完这期综艺以后把所有时间都留给电影，不过可以调整时间先进明远安排的片子。”乔乐仪的声音听起来总是慢半拍，“对了，我刚从天目山回来，做活动挖了不少小香薯可以给你一筐，那个特别好吃，又糯又甜，皮也薄薄的。”
    唐湖总觉得他说话有些慢半拍，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直到将话题扯到吃的上面，语速才恢复正常。
    “……嗯，等着你的小香薯，回见。”
    她挂了电话，正好看见有雅雅在旁边敷面膜，提醒道：“过两天有个业内饭局，一起去吧？”
    她打算入伙的第一个人是初恋妹妹，圈内首屈一指的流量小花，虽然出道以来的所有作品都是小女生爱看的偶像剧，但偶像剧不是烂片的代名词，所以她的口碑没坏，只要不爆致命丑闻就行了。
    “好啊，和谁一起去、吃什么？我那天的装扮用不用心取决于你的回答。”尤雅雅望着镜子，小心抚去面膜纸的褶皱。
    唐湖不正经地开玩笑：“明远项目开发部的一些高管，乔乐仪也来，你可以打扮得性感点，争取把我衬托得像一个拉皮条的，说不定当场就能敲定下一部投资上亿的新片。”
    尤雅雅兴趣缺缺：“反正是你跟他们谈，到最后只要有适合我的角色，那肯定不会落到别人手上，我还跟着去添什么热闹，不如在宿舍里睡觉呢。”
    你还嫌累了？
    唐湖淡淡提醒：“乔乐仪送了我一筐天目山小香薯，能不能给你一半，权看你再酒桌上的表现。”
    尤雅雅唰的把脑袋扭过来，差点拧着脖子：“去去去，只要我出马，可以搞定饭局里的所有人。”
    她是个吃不胖的大胃王，平常不靠节食保持身材，这种可去可不去的聚会加上一点诱惑，便坐不住了。
    唐湖拉初恋妹妹同行，还有另一个目的。
    现在是流量至上的时代，一个项目是不是热门ip、有没有大明星参演，几乎决定了它会不会与观众见面，所以那些缺乏噱头的良心作根本不会得到拍出来的机会。
    如果她拿到一步不被市场看好但很不错的剧本，让两人参演，会不会拍出叫好又叫座的片子？
    谈判桌上多一个自己人，便多了一分胜算。
    当然，在此基础上还要兼顾图南影视的业绩，那么多人指望着唐湖发工资，总不能让其他人跟着挨饿。
    ……
    两天后，是个天高云淡的好天气。
    李若川是公司的大老板，大家却是熟人，一行人便约在了他位于燕茜华府的别墅，准备办一场露天烧烤派对。
    别墅后门的草坪空地架起铁炉，请来的厨师正在料理食材，因为还没有客人造访，气氛显得异常冷清。
    李若川一个人地坐在空凳子上，低头摆弄限量版vertu机，看起来像个没有人来参加生日派对的孤单小孩。
    “我还以为是你亲自来烤呢。”
    唐湖语笑盈盈，下车后直接过来打招呼。
    “来了？”李若川看见是谁后放下手机，期待地迎上来，“我刚才在看《天堂离歌》的票房走势分析，到下映时应该不会超过一百万。”
    唐湖作为这件事的谋划者，其实在过程中只跟他说了两句有意义的话，“给我xx万”，以及“让xx媒体按这个标题发通稿”。
    但收获的效果显著，充分证明损人一定要利己，这种时候两人就应该抱头狂笑，庆祝薪月传媒扑街。
    不过唐湖还算谦虚，没有笑得太大声，只想赶紧庆祝一番：“这次是他们不作不死，有香槟的话赶紧开一瓶，也算祝贺我这次洗清了。”
    视频门来得突然，随后又跟着电影上映，她既要兼顾课程又要注意舆论动向，一直没有好好放松过。
    李若川扫了一眼便携冰箱：“忘记准备酒了，我找人出去买吧。”
    “不用那么麻烦，乔乐仪还没到，打电话让他顺路买过来，没有也无所谓。”唐湖随意地拿出手机，在微信上给乔乐仪发了条信息。
    【一口湖；你来的时候买两瓶酒，不用太多，不好买就算了。】
    她自己不忌酒，但李若川和尤雅雅都对酒精过敏，估计能喝的人也没几个，准不准备酒其实无所谓，所以也没有特意打电话叮嘱。
    中午将近，厨师点燃烤架下的无烟炭，空气多了几分勾人食欲的热意。
    不多时，乔乐仪兴冲冲地到场，左手抱着一筐红薯，右手拎着两件儿茅台。
    “我看到你的信息了，中途拐了一趟酒铺，买的这种酒还行吧？”
    唐湖默默的看了几秒酱香型茅台：“我以为我们这个年纪指的酒，是香槟或者黑啤……”
    乔乐仪呆呆拎着手里的东西：“我以为你说的是吃烧烤配的那种酒……”
    这要真的是网友面基，估计唐湖回去以后就把他拉黑了。
    “烧烤用酒也分很多种，比如戴大金链子的肯定要喝白酒，但咱们现在这个明显更有逼格一些。”
    你看看，小资的李公子在旁边都快哭了知道吗！
    一个年轻人组成的时尚bbq派对，瞬间变成了中年男推杯换盏的酒桌交流，画风顿时异常油腻。
    试图借着聚会小酌一杯的油腻中年男人唐湖，只好抓起手边的罐装葡萄汁：“没事，茅台就茅台，但这种高度数白酒肯定耽误事，我还是喝果汁吧。”
    说话间人已经到齐了，老板和几位明星，加上经纪人与项目研发总监，站在草坪上纷纷举起易拉罐。
    “干杯。”
    直言这一杯敬电影票房至少得赔一亿起步的郑山卿，那也太不厚道了，于是大家不约而同的露出阴险笑容：“嘿嘿嘿嘿……”
    笑过之后便开始烧烤，乔乐仪拿来的天目山小香薯名声在外，切片以后放在炭火上烤得外焦里糯，咬一口又香又甜。
    唐湖忍不住多吃了几口，不过特意跑到丰台区毕竟不是蹭饭，等稍微垫过肚子，便和其他人一起去了室内客厅。
    众人落座，秘书将装订好的项目书一一分发下去。
    唐湖顺手翻开看了一眼扉页，片名叫做《没路相逢》，听起来有些无厘头风格。
    看类型介绍，这是一部集现代都市、双男主、悬疑推理、热血于一体的，喜剧公路片。
    没错，一部电影居然能他妈的塞下这么多热门元素，不亚于网文界的《重生修仙之星际美食豪门独宠万人迷》。

 第 93 章

    唐湖看着手上这个电影界的“重生修仙之星际美食豪门宠婚”大项目, 一时无言。
    项目开发部的总监知道她在投资方面能说得上话, 适时解释：“这是我们在数个待定作品里，基于市场大数据计算出来的最有可能成功的商业片类型, 现代都市电影光是布景就比古代或民国戏省下不少, 所以拍摄成本不会特别高昂。”
    唐湖：“那这双男主？”
    总监：“商业片为了拍够120分钟，往往会设置戏份比重相当的两个角色，如果反派出场的时间太长，三观尺度就不太好把握了, 不利于通过广电审查，所以最好是双男主, 这部分数据已经由市场验证过, 票房最成功的同类商业片是《泡面兄弟》，在网上的讨论度也很高。”
    ——到时候粉丝不管撕番位还是进行同人产出, 都是给电影制造热度, 带起一波讨论度。
    唐湖：“那这公路片？”
    总监：“近两年上映的《人在x途》和《心花x放》票房成绩都破10亿了，连偏文艺的公路片《后会x期》也有六亿票房，所以加上这个元素。”
    ——不将故事发生的地方设定在固定地点，便多了无数剧情发展的可能，还方便在沿途插.入广告。
    唐湖：……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她抬起含笑的眼睛：“照这么说, 喜剧片适合全家老小观看, 有固定的受众, 拍的再怎么烂也不会赔了？”
    总监颔首：“就是这个道理, 你也是懂行的啊。”
    唐湖不置可否, 轻蔑地扬起嘴角：“不敢当不敢当，只是一些微小的经验而已。”
    大数据就一定靠谱吗？
    估计在某部玄幻大片横空出世以前，所有热衷于钻研市场分析的公司都是这么认为的。
    财大气粗的阿x巴巴曾经凭借雄厚资本进军影视业，副总还曾放言：“我们只需要一个红火的ip和该ip的贴吧吧主，加上一帮流量小鲜肉，不需要请专业编剧，就能打造出一部成功的电影。”
    然而副总裁的这句话刚说出来，就被市场教做人了。
    阿x影业两年下来赔了十多亿，哪怕拉着顶级导演和当红明星鼓捣出一部片子，也是做一部电影就赔一部。
    那同样是唐湖第一次知道，原来电影赔得狠了连公司股价都能跟着一起跌。
    因为一部电影只有大获成功以后数据才会被收集分析，所以投资公司得到的大数据必定滞后于市场动态，那些最成功的的电影不是因为遵循着前人的步伐，而是开创了新的类型，靠质量赢回口碑。
    换句话说，他们走心，不走流量。
    数据分析、找热点只能帮忙规避掉一些最基础的错误，跟星座算命的原理差不多，只能用作参考，却不能事事都依靠它来续命。
    不过现在唐湖说这种话也没什么用，事实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于是跳过市场调研报告，低头翻开《没路相逢》的剧本。
    ——讲了这么多，这部电影到底好看吗？
    《没路相逢》的故事背景定在现代都市，不过既然是公路文背景，随时换地图展开剧情也方便。
    男一号是个浑浑噩噩度日的私家侦探，平常靠抓抓小三查查出轨混饭吃，深爱的妻子跟别人跑了，倒是给他留下一屁股债。
    私家侦探这个职业在华夏并不合法，倒是隔壁岛国喜欢用类似的设定，但是过审提要里改成“与某些大公司有商务合作的自由职业者，而且初中时是共青团员”，完美规避了这个敏感点。
    某日，男一号受托调查神秘失踪的富家大小姐的下落，种种线索指向大小姐是去跟网友面基了，他一路追查，知道网恋对象叫做“x”，然而等顺着线索找过去，才发现那个“x”并非一般人，而是隐姓埋名的天才黑客男二号。
    侦探男主，黑客男二，这两种本来就是容易提升时髦值的人设，演好了应该会很出彩。
    然而接下来而剧情里，两人完全顾不上耍帅，而是在证明男二与失踪富家女没有接触过以后，委托人突然跳出来指证是两人联手绑架了富家女。
    如果这是在拍《今日说法》，那么接下来应该会从人群里钻出一个撒贝宁，指出男一男二应该配合警方调查举证，一切多余举动都是违法行为。
    ——不过既然是在拍电影，戏剧性和冲突才最重要，不用考虑那些现实因素。
    男二的黑客身份比较敏感，于是当场就跑了，还连累本来无辜的男一号跟着被追捕，阴差阳错之下，两个互相讨厌的人开始逃亡之旅。
    两人在城市中东躲西藏，又被委托人身旁的女保镖找到踪迹。
    本以为会直接扭送警察局，女保镖却自称为大小姐的亲信，说出了全部真相。
    大小姐离开时还带走了家里很值钱的一样宝贝，这样东西关系到家族巨额财产的继承权，而委托人是失踪者的叔叔，以为他们拿到了宝贝，所以才会临场改口，试图将两人送进监狱。
    男一号缺钱，男二号身份敏感，女保镖只想保护失踪的大小姐，三个无路可走的人决定共同查清这起失踪案，故事彻底拉开帷幕。
    然而，等剧情接近尾声众人查出真相时，又有了新的反转——
    女保镖不是为了找到大小姐才参与这件事，同样是为了巨额遗产而来，而且也不是保镖。
    她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又为谁而来？
    剧本里没有明确说明，算是埋下一颗能够当做伏笔的彩蛋，但整个故事的剧情线足够清楚，讲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唐湖粗略的看过，将意识从剧本中拔.出来时有一瞬间恍惚：……居然，还不错？
    术业有专攻，若是给她一叠纸笔，哪怕照搬从前看过的电影也写不出一个好剧本，这部《没路相逢》却不是什么ip炒作的产物，写得认真且好看。
    “怎么样？”
    李若川见她看完，拿起手边的杯子喝了口水：“虽然还有一些其他项目，但我之前筛选过一遍，从数据分析和故事性都最看好这个。”
    ——快，快夸他，他的眼光不错吧？
    “嗯，让我想想……”
    唐湖罕见地沉默片刻。
    她以往预测票房从来没有出过差错，但这次实在拿不准，因为在之前的记忆里，根本不记得有过这部电影！
    算算时间，如果按照过去的发展，现在正是明远影业那部《西游之大圣传》上映后赔到吐血的时候，估计忙着重新规划公司，根本没时间挖掘新剧本。
    此刻未来已经改变，明远也有精力增加业务，将这部电影翻了出来。
    唐湖想了想，决定还是先从剧本方面着手分析：“虽然这部电影掺杂的元素很多，剧情安排却不显得凌乱，笑点密集，适当的悬疑元素也足够吊人胃口，应该会成为一部不错的商业片。”
    语气仍是犹豫的，不敢夸下海口。
    面对不了解的电影，她的经验也不敢保证什么，再加上担负着两个公司的未来，所以必须谨慎再谨慎。
    李若川在桌下期待地搓搓小手：“只有这些？”
    他几乎每天都要在堆成山的毛遂自荐的编剧和导演里挑挑拣拣，才找出这么一部有潜力的，为什么还不夸他呢！
    唐湖随意地翻开剧本：“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是现在还没拍出来，我光看着也无法肯定收益可以达到某个数字，好剧本可能因为过多的广告植入或者找了不合适的演员被拍烂，必须等到成片出来才能预测票房。”
    ……不，或许你真的会错意了。
    李若川悲愤地挠桌子，咔嚓咔嚓。
    “你让我再想想……”
    唐湖又陷入思考，回忆未来几年市场上有没有同样类型的电影，以此票房作为参考说不定能算出靠谱数据。
    哪怕她觉得剧本不错，也不敢保证一定会受市场欢迎，毕竟每个扑街的项目，其主创团队在电影上映时都是如此自信。
    那些人并不是故意制造烂片，可又不是谁都具备大导演的实力，平庸者才是多数，只要不是故意炮制烂片捞钱一切情有可原，而这些中低档的电影，才撑起了整个行业。
    坐在对面的乔乐仪蓦地开口：“我觉得这个片子不错啊，写得挺有趣的。”
    ——有趣？
    唐湖的眼睛蓦地一亮。
    因为不想让自己的决定导致两家公司赔本，所以她才瞻前顾后，却忘记了最根本的事情。
    ——没错，电影最重要的就是有趣。
    这个“有趣”并不单单意味着好笑，而是能引起观众兴趣，在这一点上《没路相逢》显然成功，她看剧本时还有几次因为里面的梗笑出来。
    记得她和李若川第一次见面时，还告诉过他要去拍那些能让自己也看得进去的电影，总不能现在因为看见没遇过的好剧本就怕了。
    不是每个电影人都有运气重新经历一遍过往，大部分都是在摸着石头过河，既然无法分辨好片还是烂片，那就去拍让自己觉得最有趣的东西！
    唐湖定下心神：“就算无法准确预测票房，我也觉得这部电影值得搬上大荧幕，没有更好的项目的话可以优先考虑。”
    退一万步讲，就算真的是部烂片，有这么强大的主创团队还怕救不回来吗？
    她顿了顿又问：“这是导演拿来的剧本，还是你自己找的？”
    李若川顿时激动起来，装作不经意的淡定模样，轻咳一声：“我随意翻出来的，觉得勉强配得上公司吧。”
    唐湖一脸冷漠：“哦，那导演的人选定了吗？”
    “……”
    李若川绝望地靠在椅背上：“本来打算找拍过《泡面》的费舟，他有运作商业片的丰富经验，但你把木远推荐给我以后，我觉得他也不错。”
    “木远啊……”唐湖支着下巴，“我跟费舟以前合作过，他其实有经验，不过这个剧本里本土化的笑点很多，交给内地导演来发挥应该更好，我觉得木远更合适。”
    木导现在虽然不红，但《风沙》上映后绝对能咸鱼翻身，她从薪月传媒挖了回墙角，直接把未来金乌奖的最佳摄影导演挖回来了。
    哪怕没有这尊奖，他的硬实力也过得去，作品偏重黑色幽默，应该能将《没路相逢》的特色挖掘出来。
    李若川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好，导演的人选交给项目组去沟通，你们的角色分配呢？”
    只要关系到位，别说楚鹤，就是跟王x卫喝几顿酒都能请他来拍《从你的全地球路过》，到时候半个娱乐圈抱团转发，谁敢说一句“不好看”？
    而现在，就是万恶的资本主义投资方内定角色的时候。
    不过在座的两位，唐湖和乔乐仪既是演员也是东家，话语权自然高出一般的关系户。
    尤雅雅这才读完剧本，笑着开口：“还用问吗？我当然是‘大小姐’了。”
    出场的主要女性角色有两个，一是在故事开头就离奇失踪的富家大小姐，二是追查下落身上谜团重重的女保镖。
    不过看戏份，女保镖才是这部戏里的女一号，大小姐作为线索人物贯穿全篇，是非常重要的配角，以她的资历，在偶像剧界再红火也不可能上来就出演电影里的女一号。
    唐湖附和着点头，揶揄道：“我没意见，不过你演这种千金小姐算是本色出演了，应该挺简单的。”
    “哎呀，阿湖好讨厌呢。”初恋妹妹娇羞地白了她一眼，声音里藏住傲慢，显得温温柔柔。
    然而桌下的右手在冲她竖中指。
    女性角色的争议不大，剩下的男性角色，乔乐仪就要在‘私家侦探’和‘天才黑客’里挑一个了。
    虽然有男一男二之分，但两个人的戏份互补，称不上谁给谁陪衬。
    乔乐仪的剧本几乎都是经纪人帮他决定的，此刻同样和赵昊低声商量了几句，才作出决定："我觉得还是男一号更适合，男二的人设比较年轻，应该可以找到比我合适的演员。”
    男一号的年龄设定在30岁左右，当然，电影里的这个年纪与中年油腻无关，又因为生活落魄平添几分忧郁与颓废的魅力，更贴近魅力十足的大叔款。
    总之帅过小田切让，不输福山雅治。
    如果之前的一线巨星柳倾没有因为骗婚被骂了半年多，不得不永久性退出娱乐圈，那么‘私家侦探’由他扮演最为适合。
    乔乐仪演颓废大叔得化邋遢一点的妆，而去演设定上是二十岁出头的‘天才黑客’又需要扮嫩，两相比较，还是找个更鲜的小鲜肉容易。
    不过以他的实力而言，别说男主角，就是穿女装戴假发，把这戏里面所有的角色一个人包圆了都没问题。
    那么唯一需要从圈子里找人的，只剩下男二号。
    商业片的演员必须要长得好看，不过根据外形条件，娱乐圈里也有一抓一把的高颜值小鲜肉，到底应该找谁呢？
    唐湖默默琢磨：“未来几年，到底哪个人模狗样男明星有几分演技，又不会因为吸.毒嫖.娼进监狱……？”
    跟男人打交道实在太辛苦了，毕竟你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就得被抓进去。
    米浩的长相虽然还不错，不过交完女朋友以后算是彻底糊了。
    宅男的老婆三个月一换，追星的粉丝也差不多，他现在再去卖好男友人设也不会有多少人捧场，首先被排除出局。
    项目总监看了李若川一眼，气定神闲地摆出几份表格，一一说明：“综合数据考虑的话，偶像剧小生周亦阡的成绩不错，而且出道以来没有影响形象的丑闻，属于优质艺人，还有一位是秋澄，虽然去年才出道，单看微博数据，其粉丝日活位于同类型明星中的榜首，而且连续一个月都是第一。”
    这种大影视公司的市场调查部，掌握着各个明星的流量变现计算表格，一串冷冰冰的数字，集合代言、微博粉丝数量和上热搜次数等等数据，综合考量人气变现率，以推算该明星能带来多少保底票房。
    ——正是这串数字，决定了有些好演员一辈子都无缘进入大制作。
    唐湖长长地吐了口气：“在演技过得去的前提下挑一个流量好的吧，反正不会出错。”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下午，众人又商量几句，决定等导演确定下来后再去试戏，这三个角色应该就不会有变动了，男二号的人选再考量一番，还不着急决定。
    ……
    回到宿舍。
    唐湖明天还有课，所以和尤雅雅早早回来了，甩掉鞋子趴在床上：“那两个待定的演员，你觉得哪个比较好？”
    放在从前，唐湖不敢说这些话，显得太张狂。
    但自从演完楚鹤的片子以后，大部分流量明星在她眼里，也就是59分和60分的区别，尤雅雅属于自己人，给她加10分友情分。
    尤雅雅拿出卸妆棉拍在脸上，漫不经心的回答：“一个是我的银幕绑定cp性格还可以吧，就是演戏的时候ng次数多了点，老记不住台词，但是没念过一二三四应付。另外那个秋澄不太熟悉，最近好像挺火的。”
    “我搜一下。”
    唐湖不是导演，不能从客观角度分辨两个走流量路线的偶像到底哪个演技更高，可既然在选角方面提供意见，哪怕找不到好演员，也不会找替身演戏数字台词的垃圾货色，反正过两年也是跟米浩一个下场。
    她打开电脑，输入对方的名字。
    搜索窗口上，一张清秀不失阳光的俊脸跳出来，精致却不显得女气，望向镜头时微微抿着樱花色的唇，像90%少女情窦初开的对象。
    ——这才是真正的国民初恋。
    看履历，秋澄是去年一档大爆的选秀综艺中的冠军，出道后演了一部叫做《1001次初恋》的爱情片，虽然在里面只是男二戏份，但角色设置讨喜，这部电影也斩获了6亿票房，所以被业内看好。
    而且微博粉丝比唐湖的还多，已经快1300万了。
    唐湖在网上胡乱搜索他的信息，先去贴吧看了看，又点进微博的相关话题，立刻被里面的画风震住了。
    【二秋好可爱！】
    【每次看到他的笑脸都完全把持不住，特别清爽干净，看一眼就完全被治愈了。】
    【而且二秋演技也超棒，搞不好就是下一个乔乐仪！】
    【请某家粉自重，抢别人家的外号要不要脸？】
    【谁稀罕倒贴乔乐仪啊，说得好像你家宇宙最火一样。】
    【难道二这个字被你家承包了？不就是嫉妒二秋比你家蒸煮火吗，秋澄绝对能超越乔乐仪，同意的赞我。】
    【楼上无脑吹能不能省省，乔乐仪出道作可是楚鹤的《逆战》，还一举拿下最佳男配，你正主那时候还没出道呢，出道以后演得也是爱情片，low不low？】
    【那也总比出道多少年了还拿不了影帝强，每次都是提名，每次都是提名，乔乐仪金三奖陪跑次数比小李子还多吧！】
    “……”
    唐湖默默放下鼠标，叹了口气。
    尤雅雅一边擦脸一边凑过来：“看见什么了？”
    “标准的粉圈大战，双方就称呼问题产生摩擦后骂战升级，现在已经进行到了拼资源的阶段，估计下一步就是比代言含金量了。”
    ※※※※※※※※※※※※※※※※※※※※
    “有趣的电影”致敬《食梦者》
    阿x影业连着做完《摆x人》《x生x世》血赔是真的，不过这部分详细内容会在《魔君的网红路》里出现
    关于电影市场的畸形现象也是真的，如果换成网文的话，我也想给你们来点走心的不一样的东西
    （哎呀说出这种话太害羞了，只是个热爱萝莉的死宅而已你到底在抒情什么啦！
    所以我要打个硬广！梆硬梆硬的硬广！
    不要998，不要98，只要9.8！
    专栏有更多完结文，收藏订阅一条龙，把我带回家！

 第 94 章

    饭圈撕比, 上到一个好资源给谁不给谁, 下到合影有没有站c位，都能掀起一轮腥风血雨。
    但因为谁家正主更二这个话题都能撕起来的, 还是头一回。
    【请秋粉姐姐看清楚了, 这是二乔穿军大衣蹲在候车室的照片[图片]，看看这不修边幅的外形，看看这一脸悲惨的神态，做成表情包以后到现在还火, 秋澄有这样的成绩吗！】
    【这是秋澄吃了辣椒以后一边眼泪汪汪一边吐着舌头哈气，你敢说不像一条二狗子？[图片]】
    【那是他故意犯蠢艹人设, 我们家二乔才是真蠢, 你看他挖红薯的时候是真的挥着铁锹撅着屁股下地干活！看看这个臀，简直是华夏第一美尻！】
    【拉倒吧, 二秋才是智商不行的那个, 在真人秀上被前辈骗光了活动资金也不会反抗，只会傻笑，看起来二乖二乖的。】
    这位新晋偶像秋澄的粉丝自称“橙子”，挑上“荞麦”以后，圈子内部还能再分成两个帮派，保守派认为秋澄就是下一个电影圈的乔乐仪, 而激进派认为乔乐仪根本配不上秋澄, 一边掐“荞麦”一边互掐, 一人一句的盖起高楼。
    围观了全过程的唐湖表示, 这是她见过的最像黑的粉群。
    这种混战倒不一定是明星背后的营销团队在四处挑事蹭热度, 但粉丝多了难免会起纷争，追星又不是成立党支部，不要求意识形态必须统一。
    “哈哈哈，单看战斗力，这帮橙子可比米浩当年的粉丝还凶啊。”尤雅雅半眯着眼睛扫过屏幕，笑得幸灾乐祸，“真把乔乐仪得罪狠了，放话说以后的电影有他没我，看那些大导演会选择谁。”
    “流量偶像粉丝的战斗力与智商和作业数量成反比，通常来说，智商越低，作业越少，其控评能力越强。”
    唐湖刻薄地补上一刀，关掉粉丝混战的网页微博：“我感觉这个也是背后有人的，只要不作大死，应该不会糊得特别快。”
    以后说不定有合作机会，所以更要提前了解一下秋澄的风评，但一看便能察觉其中的微妙之处。
    他是选秀偶像冠军，pk掉了一派同类型的小鲜肉，成了最鲜的那个，按理说，这种明星后续没有好资源加持人气就会立刻流失。
    但秋澄随即又参加了一档火成现象级的真人秀，不仅稳固了人气，也跟节目内的几个前辈保持了良好关系，所以宣布进军电影界的时候可谓万众瞩目，参演《1001次初恋》的六亿票房估计能有他一亿功劳。
    到现在为止，也是隔三差五出一套时尚大片，合作的还都是顶级摄影师，吸颜粉的能力若论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问题是，为什么他有这样的好机会？
    混娱乐圈需要的不是运气，而是背景，秋澄能黑幕下选秀冠军，迅速在网络和现实中爆火，由此见得，幕后捧他的人绝对有一套。
    尤雅雅也观察出端倪，摸着下巴琢磨：“他上的那档综艺其实最初我也考虑过，不说收视率，光是能跟几个影帝说上话都算天赐良机了，但想进去露脸起码得砸三千万，连我都有点舍不得花这笔钱。”
    唐湖失笑：“能拿三千万捧人出道，那得是真爱吧？”
    再算上给秋澄运作一个选秀冠军的钱，绝对不止三千万，一般金主舍得花这么多钱给金丝雀吗？
    “好像也没听人说秋澄被谁包了啊，对了，他演的那部《1001次初恋》是明远投的吧，说不定是集团里哪个大股东捧的关系户。”尤雅雅转身爬上床铺，“反正不是土豪就是富婆，你回头问问李若川多好。”
    谁说明星不八卦的？
    只不过不像普通人那样关注xx出了轨，而是xx拿下了顶级资源。
    “我闲着没事问他这个干什么，‘你好，请问秋澄是你们集团谁的干儿子’……吗？”
    唐湖打趣了一句，并不准备深查到底，随手合上电脑。
    网页关闭前，再看秋澄的那张传播度最广的精修照片，眉清目秀的少年对着镜头弯起眸子，露出左脸颊浅浅的小梨涡，立刻品出一丝别有深意的味道。
    那是一个“老子背后有人”的微笑。
    ……
    秋澄的幕后金主是谁不得而知，但是作为当红小生之一，《没路相逢》的男二号已经邀请了他来试镜。
    试镜会三天后开始，微博上却突然多出不少关于秋澄新电影的讨论，甚至冲上了热搜话题榜——
    “电影没路相逢秋澄”。
    “秋澄新片搭档乔乐仪”。
    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反正炒作都遵循这一套流程。
    相关话题下，“荞麦”和“橙子”两家粉丝前几天才干过一回，这次更是新仇旧恨加起来算账，死咬着对方不放。
    【什么？我二乔居然和这种炒作狗搭戏，肯定又是某家倒贴传出的消息，连个外号你们都抢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
    【我实名盖章秋澄比乔乐仪帅，这才是真正的男一号。】
    【才不想让二秋给别人做陪衬……】
    【希望乔乐仪不要跟这种人合作，简直是坏了自己的口碑。】
    【你家前几年给别人陪跑，后几年就该给秋澄做陪衬了，希望荞麦姐姐们提早认清现实哦！】
    一团混战。
    不过越级碰瓷也不是这个碰法，乔乐仪虽然常年只是奖项提名，但频频在国际电影节露面，那部《极光见你》还入围了戛纳电影节的主竞赛单元，称得上圈内最有含金量的演员，毕竟更多同行连提名都混不上，走红毯都是蹭的。
    秋澄的电影还没拍几部，粉丝就敢去挑手握大奖的圈中前辈，真是勇气可嘉。
    ‘作为一个过来人，我真是对二乔深表同情，明天就给他上柱香去。’
    唐湖正在系统空间里练习英语口语，分神看了一眼舆论走向，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种粉圈之间踩一捧一的情况，通俗来说叫做“拉踩”，将对家贬进泥里用来抬高自家偶像，享受精神上的胜利。
    因为就现实来说，拉踩对提升人气毫无用处，唯一的效果就是败坏了圈子里的口碑，偶像该拿什么资源还是拿什么资源。
    想当年，她因为反串出演《龙门飞鲤》的妖娆男二号而大火，咸鱼翻身冲进二线花旦的行列，正好赶上女明星流行男友人设的。
    那段时期，她每隔几天就得被一个走爷们路线的女明星拉出来溜一圈，通稿标题一水都是“xx帅起来就没唐湖什么事了”。
    w233：‘宿主，你很在意这件事吗？根据地球文化，针对女性的形容词通常是温柔、纤细和美丽，难道被扣上男人的形容词会让你不开心？’
    ‘很好，这是一个哲学问题。’
    她沉吟片刻：‘管他什么女汉子和男妹子，自己的小日子过得爽就行了，谁要是说三道四就去打爆他的狗头，但我那时候简直成了帅气界的基础衡量指标，如果一个唐湖的帅气程度是1，那有的女星能帅1.5个唐湖，有人却只能帅0.7个唐湖……我他妈找谁惹谁了？’
    想起从前，感慨万千。
    唐湖将意识从系统空间里抽出来，随意刷了刷手机，发现如今被拉出来躺枪的那位正在玩微博。
    【@阿敲每天都很饿：饭的成瘾性果然很强，我只吃了一顿，现在就已经忍不住天天吃了。】
    ……都什么时候了，他竟然还忙着编烂段子？
    唐湖对乔乐仪粗壮的神经十分服气，直接给他打了电话，对方一秒接通，显然在玩手机。
    “你跟着别人一起上热搜了，知道吗？”
    “谁啊？”
    乔乐仪一脸无辜。
    他的小号把跟自己有关的一切话题都拉黑，目的就是为了安安心心的当网红，所以不知道别的地方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秋澄拉着你一起炒话题明显是想蹭人气，长江后浪推前浪，你都快被人拍死在沙滩上了，就不想做点什么吗？”唐湖简单解释几句，从床铺上坐起身。
    “想，我现在最想冲进厨房做顿饭。”乔乐仪言辞笃定，“这不是要上镜么，经纪人又让我控制饮食了。”
    唐湖沉默几秒，冲着手机暴吼：“你给我正经点！你现在自己成立工作室了，又不像以前那样有经纪公司在背后运作，如果不提早处理，说不定以后会惹什么麻烦。”
    乔乐仪合约到期后便跟原先的公司解约，却把人脉颇广的经纪人赵昊挖走，所以没有经历单飞后资源不足的阵痛期。
    但被其他流量偶像捆绑还不作为，时间长了，捆绑销售的印象便会深入人心，搞不好接下来对方就踩着他上位了。
    “啊——”
    乔乐仪意味不明地拉长咏叹调，心里突然炸开十万朵烟花！
    凡是出道的艺人哪个没有被同行拉踩过，要是次次都往心里去，那估计早就气死了，唐湖却特意给他打了个电话提醒。
    这说明什么？
    说明唐湖果然是他的粉丝！
    “@一只福禄”熟练掌握压戏、精分和带节奏等一系列技能，整日和微博大v们谈笑风生，却关注着某个明星的一举一动，这种反差，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
    ——铁汉柔情。
    乔乐仪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不合时宜的成语，赶紧抬手拍了自己一下，不过在他发现唐湖就是“@福禄”后的确很开心，好像掌握了全世界只有他才知道的秘密。
    另一厢，唐湖已经快被他无所谓的态度气炸了。
    “啊什么啊，你要吟诗吗？现在试镜还没开始，他就敢发通稿说拿下角色，也不怕日后被打了脸……”
    上一个没签合同就着急放消息炒热度的明星还是田柔姬，但是人家身为热搜女王，但也在试镜以后才敢到处吹自己是楚女郎。
    现在秋澄还没去试镜就来玩这套，可见胆子够大的，还不怕炒糊了。
    这位男版大甜甜背后的金主到底是哪个？
    乔乐仪想了片刻，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反正角色是谁的还不一定呢，试镜的时候我去好了，要是那个人表现实在太差，不用就行。”
    唐湖阴险地煽风点火：“拿出你的本事，压得他抬不起头！”
    可选择的流量偶像那么多，如果秋澄实在差到扶不起来，剧组也只有换人，到时候那些花钱买的热度自然成了笑话。
    两人又聊了几句关于剧本的事才挂断电话，她让乔乐仪认真准备试镜，务必教会流量小生什么才是演员的自我修养。
    放下手机，微博的小号弹出一条未读私信。
    【@阿敲：大神，大神你在吗？有空出来面基好不好，我特别喜欢你的段子，我是认真的！】
    唐湖：“……”
    刚让你好好琢磨剧本，居然转过脸就来约网友？看来最近经纪人真是管得松了。
    ……
    《没路相逢》试镜会。
    两位主演在区区一个试镜上悉数到场，磨刀霍霍，准备用实力告诉偶像什么才是真正的技术。
    可惜唐湖饰演的女保镖与男二号的对手戏不多，所以不能亲自出马会会他，这个重担便落在乔乐仪身上。
    唐湖坐在评委席等了片刻，试镜男二号的秋澄才匆匆到场。
    这也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位霸占了微博粉丝日活榜首位一个月的顶级流量真人是什么样子。
    秋澄走的是清爽阳光系，一双弯起来仿佛在笑的凤眼，用牛仔裤匡威鞋搭配出geek风格，符合剧情中天才黑客的形象。
    “导演好，各位评委老师好。”
    他刚进门便热情的打招呼，谦虚态度摆得十足，本尊和网上粉丝日天日地的作风截然相反。
    木导点了点头：“你好。”
    秋澄的视线缓缓扫过屋内，最终落在乔乐仪身上，微微鞠躬：“乔老师，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最近网上发生的事情……真是对不起，都是我的责任，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竟然道歉了？
    唐湖眼皮一跳：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脑残粉闹起来是挺凶，而且开撕的原因往往莫名其妙，还有因为在综艺节目里的一个昵称问题手撕节目组的呢，事情闹到真正的大佬那里，说起来都成了笑话。
    不过现在“荞麦”和“橙子”两家掐得如火如荼，这个话题肯定避不开，还不如挑明了好。
    秋澄抿了抿唇，纯良无辜的望着乔乐仪：“这次能和乔老师一起对戏是我的荣幸，有能向你学习的机会已经很满足了。”
    卧槽，好一招以退为进。
    唐湖嘀咕：‘这么一道歉，哪怕是被拉踩的当事人都不好发火了。’
    虽然说粉丝行为偶像买单，但也不至于真的因为某些人的过激言论，直接去质问明星“有这样的脑残粉你是什么想法”，难道还指望明星来个大义灭亲，弄死自己的衣食父母不成？
    估计乔乐仪的粉丝也有拉踩别家的时候。计较这种事倒显得小肚鸡肠了。
    秋澄满目期待，等当事另一方给自己台阶下。
    直男思维的乔乐仪静默几秒，拿起剧本：“哦，那现在正式开始试戏吧。”
    “咳……”
    唐湖蓦地想笑，轻咳一声掩饰住表情。
    如果秋澄想直接挑明挽回好感度，那乔乐仪的以不变应万变显然没有让他如意。
    “好的，那我开始了。”
    秋澄弯起眼睛露出酒窝，不知是真的还是装的，完全没有一丝尴尬。
    他笑起来真如名字一般澄澈而毫无心机，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准备入戏。
    试镜开始。
    这场是私家侦探一路追查到黑客那里，与其第一次见面的戏份，难度不算高，也算照顾了非科班出生的新人。
    乔乐仪两指夹了一张白纸，当做失踪大小姐的照片，啪的一声贴在现实中并不存在的电脑屏幕上：“见过这个人吗？”
    他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浑浊起来，完全是个老婆跟别人跑了的失意大叔，连脊背也微微驼着，瞬间将人代入剧情氛围。
    秋澄目不转睛的盯着显示屏，手指在键盘上移动：“没见过，不认识。”
    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倒很符合网瘾少年的形象。
    “再给你个提示，上个礼拜六约你出来看电影的那个女孩子，为什么不来了？”
    秋澄这才转过头，摘下并不存在的耳机：“……你哪位？”
    “不是没见过这个人吗？看你的表情不太像啊。”乔乐仪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蔑的浅笑。
    秋澄没有回答，眼神闪烁几下变得慌乱而鬼祟，突然站起来拔腿就跑！
    平心而论，他这种慌乱无措的小情绪演得不错，总比拿一张自以为帅气的面瘫脸诠释一切角色强。
    “站住！”
    乔乐仪急忙追上。
    在正式剧情中，他会在网吧后的小巷子里将秋澄堵住，不过这里场地有限，只能装模作样跑几步。
    “说！这个人是不是在你手里？”
    乔乐仪拿起一根钢棍抵在秋澄的脖子上，虽然不起眼，但总有一种脚踏黑白两道的扫地僧气场。
    ——简单来说，叫做压迫性演技。
    秋澄果然跟不上他的节奏，停了几秒才接上台词：“嘿，你谁、你谁呀？凭什么拦我？”
    “这个人已经失踪一个礼拜了，按照规律，72小时才是失踪案的最佳营救时间，超过这个时间，她很有可能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乔乐仪一边说，藏在乱发下的眼睛观察他的可以表情。
    秋澄立刻严肃地拢起眉头：“……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让开让开，不认识，根本没听说过这个人，她爱去哪儿去哪儿！”
    黑客和大小姐在剧中是亲密网友，关系好到可以合唱一首《扣扣爱》，但他的设定是处于灰色地带的黑客，以为乔乐仪是来查案的便衣警察，先心虚了三分。
    这种爆发式情绪，处理不好的话容易演成疯子，或者一个张着嘴咆哮的智障，不过秋澄在最初的慌张后迅速调整状态，算是接住了，没崩戏。
    “……竟然还没ng？”
    这下，连在旁边看热闹的唐湖都不自觉坐直身体，看得投入了几分。
    秋澄不是科班出身，在没有布景的场地演戏时表演痕迹略重，但她看过市面上流行的那些流量剧，比较而言，这种水平已经算不错的了。
    “卡，就到这里吧。”
    另一旁，木导看了个大概，起身打断两人。
    秋澄撑着地面站起来，揉了揉脸颊：“导演，我的表现还可以吗？”
    “很好很好，都辛苦了。”木导夸得十分敷衍。
    秋澄却有些沉不住气，小跑着过去问：“那这个角色是不是就不会去找其他人了？”
    “……”
    唐湖换了个坐姿，看热闹看得格外起劲。
    演员一般是试镜结束后回去等消息，怎么还有当场就问的，这人也太心急了吧？
    秋澄察觉到空气中诡异的安静，抓了抓后脑，笑容依旧开朗：“那个……我好像太着急了？木导您慢慢考虑，如果没事我就先走啦。”
    木远沉吟片刻：“行，等消息确定以后我再联系你的经纪人。”
    他刚才的表现作为新手来说可圈可点，但跟真正一部接一部片子磨练出来的演员相比还是有些生涩，不算出类拔萃。
    秋澄却不像他考虑得那么多，毫不留恋地离开房间，懒洋洋地打呵欠，给金主拨了个电话。
    “……喂？哦，我听你的来试镜了，什么怎么样，就随便演了演啊，反正这个角色我想要，你帮我拿下来。”

 第 95 章

    “木导, 你觉得怎么样？”
    待秋澄走后, 唐湖望着他离开的方向从椅子上站起来。
    木远合上剧本，徐徐叹了口气：“他的形象比周亦阡贴近角色, 但两个人的演技也就是半斤八两的水平吧, 你们两个认为谁更好一些？”
    不怪他苛刻，这年头二十岁左右会正经演戏的小鲜肉其实没几个，只要不轧戏不用替身、背台词不念1234，简直就能夸一句敬业了。
    既然是在矮子里拔高个儿, 那就看其他演员跟谁演对手戏更有互动感。
    “周亦阡和雅雅搭档过，在这部戏里也是情侣, 如果找他来的话更容易演出cp感吧, 而且以前也有不少作品，发挥应该比较稳定, 秋澄只演过一部电影, 实在看不出来功底。”
    唐湖站在两人中间，抱着手臂：“二乔，你跟这俩都对过戏，觉得怎么样？”
    既然演技的差别没有达到一方碾压另一方，那就看乔乐仪的选择了，他偏重体验派灵感派, 用他的直觉作为参考应该不会错。
    乔乐仪迟疑几秒才说：“如果我不选择秋澄, 你们会觉得我是因为前几天粉丝圈的骂战而故意给他使绊子吗？”
    唐湖心念一动, 好笑地摇了摇头：“不会啊, 你也想让周亦阡演这个男二号, 直说就行了。”
    “不是，我只想跟你演对手戏。”
    乔乐仪一脸坦率地给其他两个待选演员补刀：“老实说这两个人都不怎么样，就是58分和59分的区别而已。要不然这样，你在这部戏里面直接扮男装，反正你身高也够，再找一个台风和你相似的女演员出演女一号就行了。”
    唐湖深以为然：“既然换装，那干脆咱俩都反串得了，让我演男一你去演女一，应该不成问题。”
    “这个提议不错，正好我下部戏的角色是性别认知障碍者，作为男人但心理性别是女的，现在顺便排练了。”乔乐仪眼前一亮，听得频频点头，“木导，要不你试着拍一下？”
    “你们俩都闭嘴，我不开口谁也不要说话！”
    木远听了半天，忍不住出声打断。
    真是不能让他们两个自由发挥，否则画风会立刻转向相声表演现场，还能不能认真聊个天儿了？
    如果不是为了炒作噱头，大部分电影都不会在没必要的情况下找男女演员反串出演重要角色。
    不光是演员的演技问题，还关系到双方以后的戏路，比如叶童，在《新白娘子传奇》里演过许仙以后，哪怕演技超群，也花了好一阵时间才让观众接受她在其他戏里不是在男扮女装。
    唐湖虽然可以偶尔反串一把男人，但绝对不能是在商业片的主要角色，否则以后的戏路也会跟着跑偏。
    乔乐仪仍然不死心，侧头询问导演：“那就直接把男二这个角色设定为女性好了，反正颠倒一下性别又不影响什么。”
    唐湖虚着眼睛：“……所以你是想让我以女人的身份去跟戏里的雅雅搞网恋吗？”
    天才黑客可是有感情戏的啊！
    “反正是网恋，我在网上还经常扮演寂寞.少妇呢，就当你欺骗纯情大小姐了。”乔乐仪理直气壮地拿出剧本，“既然不得不演，那还是找一个水平不错的搭档，是吧？”
    唐湖刚想接梗打趣几句，脑海中突然蹿起别的想法，笑容变得无奈起来：“改剧本以后你倒是开心了，票房能卖出去吗？”
    “……说起来也是，我好像从来没有跟类似设定的女性角色对过戏。”
    成功的商业片类型多种多样，想要从中摸出规律几乎不可能，唯一能确定的是，挑起剧情大梁的基本是男主角。
    乔乐仪年轻的时候混在商业片里演演小鲜肉，过两年又能顺利转型出演成熟大叔，但和他同期的女演员，只能趁着年轻去演偶像剧，毕竟上了年纪以后只能演婆媳剧了。
    她们在剧情向正剧里，似乎永远没有的一席之地，形象一直是某人的妻子，某人的母亲。
    调查数据表明，无论男性观众还是女性观众都更喜欢看以男人为主视角的剧情，从电影到小说皆是如此，只有在言情剧里女人才能作为主角出现，大部分戏份还是去衬托男主角多么全能。
    ——如果不这么写就没人去看，哪怕凭着一腔热血想改变什么，市场也会教你做人。
    唐湖耸了耸肩：“是啊，拯救世界的超级英雄都是男人，这是市场决定的规律。”
    直到《神奇x侠》上映之前，市场也不会觉得女性超级英雄能收获多少票房，但世界总是在发展的，现在的确没有能给30岁女演员出演的无关爱情的正剧，并不意味着几年后还是这个样子。
    可是如果什么都不做，她过几年就真的只能去演婆媳撕比剧了。
    木远轻咳一声，打断两人的谈话：“首要任务还是尽快确定男二号的人选，你们都没有确定意见的话，我就给出品方打电话问问了。”
    《没路相逢》的主要出品公司和宣发都是明远影业，又找了业内较有经验的阳光电影联合出品，班底算稳的，图南影视也投了钱进去。
    双男主剧情中的男二不是必须请来某个人扛票房，所以一定会沦为资本博弈的产物，总而言之，选角还是没导演什么事儿。
    投靠资本的做法有利有弊，但如果木远自己来做这个项目，以他的地位绝对请不到乔乐仪，现在既然能和好演员合作，对其他角色的执念就不那么大了。
    唐湖向门口走去，准备回学校：“既然找小鲜肉，那么不是a就是b，换谁上都没差别，我是无所谓了，你跟他们慢慢谈吧。”
    几天后，木远那边来了消息。
    “天才黑客”被秋澄收入囊中，据说是投资方力荐的演员。
    ……
    虽然开始是炒作，炒着炒着居然还成真了，不得不佩服资本的实力。
    这个消息一出，“橙子”们自然高兴得如同过年杀猪，电影相关的话题不用买就上了热搜。
    【恭喜我二秋又拿下一部电影！】
    【怎么是给乔乐仪当配角？有点失落啊……想看他演主角，不，就是把他那些照片排成ppt放两个小时我也愿意看！】
    【楼上要点脸好不好？乔乐仪都出道多少年了，秋澄去年才出道，请不要在这个时候给他招黑。】
    【毒唯滚粗！有那个时间不如去艹票房惹。】
    这些言论中，多少是真的粉丝多少是水军带节奏，还得细细琢磨一番。
    不过秋澄的公关团队也在尽量把他形象往回拉，避免得罪太多的圈中前辈，还没红过就糊了。
    往好处想，秋澄带来的流量却是实打实的，唐湖哪怕对剧本有信心，尚不确定这部片子的票房最终如何，多些讨论度也好。
    ……
    天气转凉，《没路相逢》正式开机。
    这部电影主要取景地在杭州，上映时间定档在明年暑期档，拍摄时间便较为紧张，必须加紧完成。
    唐湖和剧组在首都下第一场雪之前便乘着飞机前往取景地，离开机场后直奔预定的酒店，南方的冬天不算太冷，只是不出太阳就觉得有股阴寒。
    开往酒店的几辆商务车里，一群来自北方的狼纷纷冻成狗，开了车内暖气也挤在一起哆哆嗦嗦。
    唐湖在旅途中会把意识投入系统空间练习演戏或者看看其他资料，为了不受打扰，所以戴上眼罩装睡，蓦地听见前排传来询问声。
    “两位姐姐，饿了吗？”
    秋澄从前排扭头，单手托着一盒新鲜蓝莓伸过来：“出机场的时候我让助理去买的，吃点水果吧。”
    唐湖听见声音，拉下遮光眼罩：“我不用了，谢谢。”
    这还是她第一次和圈中后辈合作，以前的那几部戏都是比她资历老的，算年纪，秋澄比她和尤雅雅都小一岁，叫声姐姐没什么。
    尤雅雅坐在她旁边玩手机，看见有吃的于是抓了一小把：“那我就不客气了。”
    “真不吃吗？”秋澄拿着盛水果的塑料盒，讨巧的往唐湖那边端了端。
    唐湖礼貌地摇头：“早上刚吃过饭，现在还不饿。”
    秋澄有些委屈的抿了抿唇：“唐姐，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卧槽，这是什么情况？
    唐湖立刻清醒，赶紧否认：“没有啊，我是真的不饿。”
    “那定角色的时候为什么要反对呢？我听说唐姐好像不想让我进组……”
    秋澄没有被她糊弄过去，眨巴着一双无辜的凤眼，好像她真的做了多残忍的事情一样。
    唐湖警惕地保持沉默：……她对选角的意见没几个人知道，整体也是无所谓的，秋澄怎么得来消息？
    尤雅雅咬开一颗蓝莓，见话题走向不对，立刻出来打圆场：“秋澄，是别人误传了吧，圈子里搬弄是非的人不少，咱们都是一个剧组的不要听别人乱说，外面还传我和阿湖关系不好呢，你也信吗？”
    “嘿嘿嘿，我觉得也是，他们肯定在骗我。”秋澄想了片刻，傻笑着点点头。
    清秀俊朗的少年笑起来露出浅浅的酒窝，看着奶乖奶乖的。
    说话间，剧组已经到了下榻的酒店。
    明远集团在这里投资了一家精品酒店，能用相对实惠的价格提供给众人入住，也出租给他们当作拍摄的取景地点，算是双重宣传。
    尤雅雅故意磨蹭了一会儿，等车里没人后小声开口：“这人消息挺灵通啊。”
    唐湖望着窗外正在进入酒店的秋澄：“谁知道呢，说不定在投资方那里有自己人，随口听了几句消息就来试探我……不过他图什么？”
    这个角色既然定了，哪怕真是她从中作梗，也无法改变什么，把话题挑明还会招人烦，秋澄故意说起，是真二还是装二？
    “这白莲花的技巧用得炉火纯青，说不定比老娘都纯熟。”尤雅雅扯了扯唇角，作为白莲界资深达人自然不吃他那套。
    唐湖忍着笑拉开车门：“你跟他比什么不好，非得比这个？”
    话说回来，此二人在人前那副样子婊得简直如出一辙，但秋澄道歉也好装白莲花也好，都是在拐弯抹角的拉好感度。
    总比一个剧组里的演员戏里亲亲蜜蜜，等出了镜头立刻开始激情互撕要强得多，适当装逼也有益于身心健康。
    她走下车，动作突然僵硬片刻：“不过秋澄总让我想起来认识的某个人。”
    秋澄长得很阳光，与曾经流行的韩式花美男不同，但眼角眉梢总写着一分娇里娇气的精致，那种熟悉感真是扑面而来。
    “谁啊？”
    “忘了，就是感觉有点熟悉。”唐湖回神，没有找到既视感出在哪里，换了话题，“赶紧回去休息吧，这部戏拍摄时间比较短，估计得天天加班了。”
    ……
    下午两点，剧组短暂休息片刻后正式开机拍摄。
    最终版剧本在开机前又改过一次，这种精益求精的修改在剧组里常有，不过改的太多，却不是什么好事。
    比如那部大名鼎鼎的《摆x人》，拉来王x卫和一票影帝助阵，原剧本据说修改过一百多遍，这种苦功夫都够重写了，然而烂就是烂，改一千多遍也改不出来。
    不过木远修改过的《没路相逢》还算合理，删去男一号和前妻的多余戏份，方便更快推进主题。
    唐湖换好戏服，又熟悉了一边修改过的剧本，等待拍到自己的戏份。
    电影很少按照时间顺序拍摄，所以开机后的首个镜头是她和尤雅雅的对手戏，说是对手戏也不恰当，因为初恋妹妹主要在这个镜头里表演尸体。
    好在取景地就在下榻的酒店，场务开了个大床房，又把家具挪了挪，布景就算妥当了。
    木导指挥两人各就各位，冲场记点了点头：“开始吧。”
    “action！”
    唐湖穿着帅气的黑色夹克坐在窗台上，像个神经病一样打开窗户吹着冷风，隐忍着哀伤的视线望向室内。
    这个酒店的房间在二层，直接跳下去也死不了人，不过后期会将窗外做出高层特效，突出这一幕的危险感。
    镜头循着她的目光从窗口向室内移动，房间里漆黑一片，只能隐约看到一个人的剪影，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
    ——那人是谁？为什么唐湖会觉得哀伤？
    在正片里，这个悬念镜头在后期才会揭晓，让观众知道尤雅雅演的大小姐其实早已死去。
    她离家出走去见网友，不料在半路上被见色起意的出租车司机杀害，女保镖虽然和男一男二共同寻找大小姐的下落，却先一步知道了这个消息。
    唐湖没有在大小姐的尸体上找到有关巨额遗产的信息，为了哄骗侦探继续帮她，于是隐瞒消息，在酒店里租了一个房间，将大小姐的尸体偷偷藏起来。
    后期真相揭露的时候，还要给尤雅雅的尸体一个镜头。
    导演让摄像师从不同角度拍摄闭眼挺尸的尤雅雅，日后根据剧情选择把哪个镜头剪进去，才喊了声暂停。
    “卡！”
    “……妈嗒冻死我了！”
    尤雅雅听见导演喊完以后立刻从干冰堆里爬出来，连装淑女都懒得装，哆哆嗦嗦的找衣服裹上。
    演能睡床的尸体，在尸体表演界算待遇不错的，毕竟横店的大部分群演接到的死尸戏份都是搏斗一番后痛苦死去，又累又不讨好。
    但是根据剧情，唐湖为了给大小姐的尸体防腐在床上堆了大量干冰，她躺在上面隔着衣服也冻个半死。
    “想开点，几个月前我可是躺在新疆50c的地表上。”
    唐湖站在窗户旁吹了半天寒风，已经心如止水。
    这种镜头演起来还算容易，拍了两条就过了。
    剧组收拾行装转战酒店顶层的露天游泳池，开始下一幕镜头。
    唐湖想看看秋澄的正式表现到底如何，所以没有戏份也跟了过去，站在片场外，却找不到秋澄的身影。
    ……人呢？
    “人呢？”
    有此疑问的不止他一个，木导同样没找到男二号在哪里。
    问了半天，才从人群里钻出一个助理模样的小男生，弱弱地解释：“秋哥做了一路飞机实在累得不行，回房间休息了，说明天再拍，先让他歇一天。”
    歇一天？
    唐湖站在人群外听见关键词，不悦地挑起眉头：开机以后一个镜头都没出场，男二号先跑路休息了，这叫什么事？
    从b市乘飞机过来才两个多小时，算什么长途跋涉，又不是他背着众人飞行，能累到哪里去？
    助理陪着笑脸向四周解释：“这也不是我说的，秋哥的状态实在不好，好像水土不服了，各位老师要不然就歇一天吧？”
    “……”
    在场众人齐齐沉默。
    这话怎么听怎么可疑，还没开拍就想偷懒，他是来剧组度假的吗？
    木远沉下脸：“去把人叫过来，走不动就叫几个扛他过来，真病了我肯定第一个把他送进医院。”
    “那、那我去看看，各位老师先等一下。”
    助理只是个传消息的，做不了主还得两面受气，一脸为难地跑向电梯。
    十分钟后，千呼万唤始出来的男二号终于登场。
    秋澄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还穿着拖鞋，看上去真是从床上爬起来的：“木导，怎么了？”
    “这么多人等着你开机，你说怎么了？”
    木远语气严厉，没直接拽着他的衣领质问都算照顾关系户了。
    他从前觉得唐湖蹭了薪月传媒的光才进组，才对她颇有微词，但现在看见秋澄，总算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关系户。
    寒风从楼顶呼啸而过，不算太深的露天泳池吹起阵阵波浪，着实萧瑟。
    秋澄裹紧身上的博柏利风衣，笑得吊儿郎当，完全没有一点生病的模样：“木导，天气太冷了我不想下水啊，等暖和点再说吧。”
    露天泳池的这段是男一男二被追兵围捕的一段打戏，鸡飞狗跳，都快成喜剧片的标配情节了。
    剧组考虑得比较贴心，打算趁现在天气还没冷到一定份儿上先把这些镜头拍完，省得真正入冬以后折腾演员，即便如此，小少爷还是不领情。
    “……”
    全场继续沉默，连导演也被气得说不出话。
    流量演员用替身的情况屡见不鲜，但在拍电影的时候直白的说“我就是不想拍”的，秋澄还是头一个。
    况且还是当着乔乐仪的面。
    “木导，他不拍就换人。”
    乔乐仪都换好衣服准备跳水了，听见秋澄这么说，站在导演面前冷冷要求。
    他的确对拍戏毫无兴趣，每次为了角色节食都要死要活的，但只要摄像头对过来，不管心里有多不情愿，都会迅速调整到入戏状态，说怎么拍就怎么拍。
    这是演员和偶像的根本区别。
    现在一个刚出道就拍过一部戏的新人，也敢在他面前摆谱？
    “乔老师……”
    秋澄怔住，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唐湖全部看见眼里，站在尤雅雅身边冷哼一声：“二乔脾气一向不错，能把他气成这样真是绝了……你这么大度怎么也不去劝劝？”
    现在片场内气氛紧张得厉害，剧组那边在气头上，要是有人打圆场说不定还能好好谈谈。
    尤雅雅笑得异常碧池，嘀咕道：“爱演不演，不演拉倒，身后多少人等着上位呢。”
    她在这部戏里出镜的机会难得，投资方大佬不一定能相中她，但唐湖砸了自己的钱进去才说得上几句话，于是更加不敢怠慢，让演尸体就乖乖演，躺在干冰堆里面，导演不喊停，就算冻伤了也不敢动。
    放在以前演过的偶像剧里，长得帅点的男性角色没爱上她，她都觉得这剧本写的不咋地。
    秋澄嫌弃地看着脏兮兮的一池冷水：“这样不行吗？……只是拍个落水画面，要不然找替身吧？”
    乔乐仪那张拍文艺片特别占便宜的忧郁脸，染上几分薄怒：“既然不想拍就算了，木导，你把这个角色换给唐湖，让尤雅雅顶替她的角色，以后这戏里有我没他，出品方那边我和唐湖去解释。”
    尤雅雅在场外听见他这么说，格外激动：“那敢情好，我肯定演的比他强。”
    ——没想到女一号到手的这么容易，感谢秋澄，感谢金主，连拿下角色以后怎么买热搜她都计划好了。
    “……干，如果现在把他踢出剧组，根据合同还要赔他一笔违约金，我辛辛苦苦赚的钱凭什么要赔给这种人？”
    唐湖咬牙切齿地喃喃，终于没忍住脾气，拨开人群走过去，一把扯住秋澄的衣领！“——你说什么？”
    “姐、姐姐……”秋澄被突然释放的猛烈杀气吓了一跳，额角淌下一滴冷汗，“反正不露正脸，进泳池的时候就找替身好了，就拍个落水而已……”
    “动不动就找替身，你是等着投胎的水鬼吗？”唐湖提着他的衣领拉向自己，“给句准话，到底还演不演了？”
    她和乔乐仪出演这部戏一分钱片酬都没拿，还往里砸了不少钱，就是等着以后分票房的，所以哪怕制作时间紧张，认真态度也不输于演《骨与魂》的时候。
    秋澄挤出卖乖的笑容：“当然要演，但是天气这么冷怎么下水，好姐姐，你不会这么残忍吧？”
    “不想离组就给我下去，多少人都在等着，凭什么你特殊。”唐湖开启[葵花宝典]，将他往泳池旁边拖拽，中途来了几个人劝阻，却被她甩到一边。
    炒作、买热搜、粉丝烦人……这些都不是问题，哪个明星没用过类似的招数，但还没开拍就想偷懒罢演，是来度假还是来拍戏的？
    此类情况在业内屡见不鲜，凭什么流量偶像能舒舒服服的拿天价片酬，而正经演戏的演员只能当陪衬？
    秋澄跌跌撞撞地被扯过去，发现居然无法挣脱，紧张地抓着她的手：“你要干什么？我警告你不要想着把我扔水里，知不知道谁让我进组的……”
    脚跟外一步就是泳池边缘，背后就是波光粼粼的水面，现在的气温不会让水结冰，但掉下去绝对能冻死他！
    唐湖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把你背后的金主叫出来，我连他一起收拾，信吗？”
    片场人多嘴杂，产生过不少纠纷，大部分都是暗地里勾心斗角，像这种摆在明面上的还是头一回。
    如果有娱记在现场，估计明天的头条就是“某女演员手撕小鲜肉”，然后流量粉手撕唐湖的粉丝。
    秋澄被推到泳池边缘，周围站了一大群看热闹的人，在[王霸之气]下居然没有敢上前说话的。
    “唐湖，先消消气，冷静下来再说。”
    木远看她抓人的时候还在心里叫好，但回过神来才知道利害。
    秋澄明显是被投资方塞进来的，真把他的金主罪狠了，搞不好整个剧组都得大换血，唐湖哪怕不会被顶替，以后肯定也不好跟那边交代。
    唐湖不为所动，逼近半步，让秋澄离水池更近：“我平时挺冷静的，为什么今天不冷静了，这不应该问我，而是该去找那个气我的人。”
    下一秒，从顶层入口处传来一声不亚于刀下留人的大喊：
    “——别扔，那是我弟，我弟！”
    李若川居然会出现在这里，急匆匆地跑过来。
    唐湖闻言冷冷地扭头：“你不是独生子女吗？”
    “表的，他妈是我二姨！”
    原来如此。
    她知道秋澄进来走了关系，但作为出品公司之一的阳光电影势力不小，还以为是那边塞进来的人，所以没有打听这些八卦。
    却没想到他背后站着明远集团，怪不得能拿几千万铺成康庄大路c位出道，火得如此不计成本。
    “表弟啊……”唐湖抓着秋澄衣领的力气松懈几分。
    李若川微不可闻的舒了一口气。
    下一秒，没有感情的杀手唐湖果断下手，把明远小少爷扔进水里：“表弟就可以罢演吗！”

 第 96 章

    “哗啦——！”
    秋澄身体在半空中勉强挣扎了几秒, 终于还是跌进冷冰冰的水池里, 溅起一阵浪花。
    李若川匆忙伸手，却只抓住他坠落时的虚影, 无力喃喃：“小澄啊……”
    秋澄一边扑腾一边努力把脑袋伸出水面：“哥哥, 她欺负我……咳！救命……”
    李若川忧伤的蹲在泳池旁，看着他苦苦求生：“小澄……你还是在水里泡着吧，因为哥哥也不会游泳。”
    末了又扭头吩咐秋澄的助理：“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他弄出来啊！”
    ……敢情不会游泳还成你们家的祖传技能了？
    始作俑者唐湖在旁边提醒：“水深1米49, 你弟1米87，他只要长了腿就淹不死。”
    难怪秋澄可以拿下这个角色, 而且还知道是谁不不想让他进组。
    有李若川作对比, 脑海里那丝若有若无的既视感变得透彻起来，两人长相都算精致的, 加上一脉相承的少爷病, 果真是兄弟。
    不过秋澄的气质更像在海边骑自行车飞驰而过的白衣少年，李公子……估计是隔壁班被一帮坏小子觊觎的班花。
    班花李若川看着弟弟在水里站稳身体，总算没淹死，长长地吐了口气：“我就知道得出麻烦，所以才跟过来，幸好没出事……”
    “哥哥, 你今天出门忘了带眼睛啊, 看我淋成这个样子了像没出事吗？”
    秋澄哆哆嗦嗦的从泳池里爬出来, 全身湿透, 脑袋上还顶着一片凄惨的枯叶, 却针锋相对地指着唐湖：“你凭什么把我推下去！”
    “在冷水里淋了一遭，出来以后第一件事不是找衣服裹上而是找我算账，看来你身体素质不错，就别装娇弱了。”唐湖后退半步，躲开他甩过来的一道水渍，“木导，准备布景吧，看来这位拍个下水的镜头也不妨碍健康。”
    秋澄接过助理拿来的大衣披在身上，板起青涩的少年脸庞：“……我才不演。”
    他只是娇气，性格却不凶暴。
    一个傲娇男生在那里气鼓鼓的抱怨，稍微吃小奶狗这一口的，心都得萌化了。
    唐湖残忍地给了小奶狗当头一棒：“好啊，就算你不演也能找到别人，强行换人的话剧组要赔违约金呢，但你自己退组就得倒贴钱了，里外我还赚了一笔。”
    “姐姐，我缺那点钱吗？”秋澄抱住手臂，脸颊上还有水珠不断滴落，却更显得诱人，“我想演就演，想不演就不演，别说天气冷，就是天气好的时候我不想下水也可以不下，这就是自由。”
    他是明远集团的小少爷，而且没有接班压力，每天除了混吃等死就是游手好闲，能花钱买个流量偶像的身份都算有事业心了。
    换做从前，唐湖可能还会调侃一下表示羡慕，然而现在只想抽死他：“……自由？你说话的方式比你哥讨打多了。”
    讨打的李若川面色冷了几分：“小澄，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赶紧去把衣服换了，我让你进组又不是过来度年假的。”
    他清楚表弟的性格，从小到大都是家族里最受溺爱的小皇帝，在外面指不定会出什么事，所以才不放心的跟过来，到场一看，这一趟果然来得很值。
    秋澄甩了甩湿淋淋的头毛，像只在雪地里扑棱翅膀的小鸟：“要不是被我哥念叨的没办法，我连试镜都不会去，当然比你们这些辛辛苦苦到处跑的人自由，你不会是嫉妒我吧，姐姐？”
    他说完，得意的在等她反驳。
    不愧是流量偶像，真是典型的饭圈思维……即，“既然我又帅又可爱，你觉得我不好肯定是嫉妒，反正不是我自己的问题。”
    唐湖见他用这么一张清爽的脸说出如此不要脸的内容，却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你说的没错，我当然嫉妒了，你刚出道的时候看上哪部戏就可以直接挑，同龄人可能还在一场一场的跑试镜，而且绝大多数情况下都不会入选。”
    这个“同龄人”也包括当年的唐湖，那时她真的没有什么背景，虽然一样和尤雅雅是表面姐妹，但尤雅雅只能带着她在偶像剧里演个女二，接触不到什么电影资源。
    世界上存在出身差距，大家虽然都在同一起跑线上，但冲到终点的旅途中，有的人靠步行，有的人却能开着玛莎拉蒂，使用的交通工具就有根本的性能差别。
    秋澄还以为会被她骂一顿，得到意料之外的回答，反而越来越不安：“你……”
    “结果你开着玛莎拉蒂还不遵守交通规则，拿到机会以后还瞎几把演，是想竭尽自己所能毁了这部戏吗？如果把那些机会分给真正的演员一半，说不定人家演的比你好十倍。”
    秋澄发冷地缩成一团，仍然不肯回去换衣服，坚持和她辩论到底：“你会演戏了不起啊？”
    “那当然了。”唐湖大言不惭地承认，“起码我不靠撒娇拿角色啊，不像你，走关系进组的时候知道你哥得在酒桌上跟别人说多少客套话，灌多少酒吗？”
    她想起之前是怎么从郑山卿那里拿下《风沙》的，突然一阵心虚，不过想起秋澄不知道这事儿，又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在小孩子面前装正直的大人，真是太可耻了！
    秋澄不服气：“演戏又不难，我可是自己考进上戏的，只是今天不想下水而已。”
    他的确是上戏的大一新生，不过从备战艺考到考试通过，足足霸占了一个月的微博热搜，闹得比初恋妹妹当年报北电声势还大。
    “工作还有想不想的，我还想抽你呢，我现在抽了吗！”
    秋澄小声嘀咕：“那你倒是过来打啊……”
    这种叫板方式，和警匪在面对警察的时候大喊一句“有种你开枪”到底有什么区别？
    唐湖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听见这种大实话，当即便摩拳擦掌，准备满足他的要求：“行，你给我等着。”
    危险镜头当然可以找替身来拍，但这幕落水戏需要的水池不深，剧组考虑到天气问题第一场就拍这个镜头，结果他还敢推三阻四？
    李若川急忙抓住她的手：“可以不打吗？他毕竟是我弟……”
    唐湖毕竟不打算将剧组发展成格斗现场，被拦下后怒气也消了许多：“如果不好好演的话，我管你是谁的弟弟，这么多人的心血不是拿来给你当玩具的！”
    哪怕许多电影从业者一辈子都拍不出广受称赞的神作，但鼓捣出一部普通电影却不成问题，再不济，也能让观众看出这是“我们努力拍出来的电影”，而不是“我们拍出来骗钱的电影”。
    演员行业同理，哪怕演技不算出色，甚至处处带着生涩痕迹，起码也得遵守职业道德。
    不过有道德的偶像在业内属于少数，而且全都去演骗钱的玩意儿了，作为一个普通观众，不小心花钱看了这种电影，心理活动往往是十分凶残的——
    “你是等着投胎的水鬼啊动不动就找替身？”
    “穿梭在多个剧组轧戏想练多重影分.身之术吗？”
    “再抠图信不信我把你一巴掌拍墙上抠都抠不下来？”
    片场里所有人都在旁观，木远在旁边听了半天，对唐湖的嘴炮十分服气。
    不愧是鬼畜界的新星，将所有人想干又不敢干的事情干了，牛逼！
    要是以后再有演员敢轧戏抠图，立刻从天而降一个雷锋侠抽其大耳刮子或者拿脚飞踹，华夏影视水平估计能迎来质的飞跃。
    秋澄被磨得没有办法，见哥哥也不帮着自己说话，恨恨地扯下外套：“我是不想演，又不是不会演，现在下水还不行吗？”
    唐湖：……计划通。
    她指了指旁边还没开机的摄像头，继续嘲笑他：“连机位都找不准就别说自己会演戏了，还是回家抱着你哥哭去吧。”
    说他是关系户，他可能内心毫无波动，但质疑他的能力，估计自尊心就有些过不去了。
    欢迎来到肮脏的大人世界，叽嘻嘻嘻。
    李若川见他终于肯下台阶，顺手推了一把：“小澄，还是拍完今天这场吧，别让大家等久了。”
    “真是的……”
    秋澄从小就被宠坏了，此刻被全剧组的人无声孤立，垂头丧气地去换衣服。
    造型师将他拉到化妆间，又是吹头发又是调妆容，折腾一番，总算收拾好了天才黑客的形象。
    秋澄揉着干爽的头发回到露天泳池，看了一下剧本，又跟导演商量了几句搞清这个镜头怎么拍，冲乔乐仪点点头：“乔老师，我准备好了，开始吧。”
    乔乐仪的脸色不算太好看，毕竟他有罢演的前科在先，不过既然愿意配合，也不想多说什么，等摄像头切过来立刻入戏。
    “action！”
    秋澄穿着干爽的衣服站在泳池旁边，装作脚下不稳一般向后仰倒，坠向水池。
    乔乐仪急忙伸手去拽，两个人抱团倒向池子里，溅起水花。
    被反派追逐的两位男主先后逃到泳池旁边，秋澄脚下打滑即将落入水中，乔乐仪伸手拉了他一把，不料自己也被拽进水里，正好追兵赶上，于是联手脱困。
    共患难有利于拉近心理距离，男一男二也是这个时候才从陌生人变成兄弟，并开启一段泳池湿身play服务粉丝，连落水都落得这么好看。
    唐湖在旁边看了片刻，拉过场助提醒：“今天没有娱记在场，让其他人出去以后别说那些乱七八糟的，剧组里总共就这么几个人，谁说漏了嘴，我也能知道。”
    这话说得严厉了一些，不过演员在片场起争执，不管原因如何，传出去对两人的形象都不太有利。
    况且一部片子还没拍完就传出黑料，观众的印象定型，日后也不好翻身了。
    李若川听见只言片语，看了看在水池里乖乖听导演使劲折腾的表弟，相当愧疚：“他是我们家最小的孩子，打小就被宠惯了，而且特别会叫家长，一有不顺心就去找他妈，他妈就来找我妈，我没法找谁，只能帮忙扛了。”
    他就是被亲妈和二姨磨得没办法，才拿掉了周亦阡换自家人进组，没想到秋澄上来就来这招，幸好场面没有脱缰，不然他只能先弄死秋澄再去二姨面前负荆请罪了。
    大制作电影用小鲜肉有个前提，就是其不能绝对出什么幺蛾子，毕竟出品方花大价钱请的是流量，而不是给自己招黑的。
    “知道就好，再有下次，我可不帮你带关系户。”唐湖漫无目的的扫视四周，蓦地看见对面一脸阴沉的尤雅雅。
    有人欢喜有人愁。
    初恋妹妹还等着男二号罢演以后，她顺理成章的上位女主角，没想到居然来了个动不得的关系户，到手的女一号也飞了，估计现在正在生闷气。
    ……
    “卡！”
    木远在片场外喊了暂停。
    他只需要用一两个镜头剪进正片，那段追逐戏可以日后再拍，今天总共就拍两个镜头，一个演尸体的尤雅雅，一个双男主掉水池，已经可以收工了。
    秋澄全身是水的从泳池里爬出来，冲唐湖笑出尖尖的小虎牙，左颊酒窝若隐若现：“演完了。”
    他的表现称不上炉火纯青，但总算不是戏里拖后腿的那个，青涩的演技也能解释成“天才黑客”这个属性的角色并不擅长和人打交道。
    “不错，我有打戏，还得跟武术指导学习一下，先走了。”唐湖看了半天戏，又看了看时间，冲两人告别。
    她在这部电影里有两场活动幅度较大的打戏，必须拍得干脆漂亮，虽然不用吊威亚，但也加大了拍摄难度，所以得早早准备起来。
    幸好有[葵花宝典]，能帮忙提升领悟速度，大约可以节省一半的学习时间。
    “姐姐，我可听你的话才拍……的。”秋澄的视线一路追着唐湖去了电梯的方向。
    然后发现他哥也在盯着唐湖的背影猛瞧。
    “哥哥，你别看啊，直接过去多好。”
    “赶紧换衣服，有你什么事儿？”李若川被他提醒后才回神，掩饰地咳嗽一声。
    幸好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了两下，及时救场。
    李若川拿出手机，严肃地皱着眉看了通讯录半天，咬牙接起：“……喂？二姨，对，我到杭州了，有我跟着怎么可能让小澄受委屈，他在剧组过得特别好，别人都让着他。”
    “哥哥，你不要扭曲黑白行不行？”秋澄听见只言片语，刚要去抢手机，就被李若川一把捂住嘴巴！“——唔唔！”
    李若川捂得更紧，继续安抚电话那端的二姨：“您问我这边是什么声音啊？旁边有只狗，对，他们拍戏用的，您放心，绝对不咬人，我在旁边看着，不让小澄乱摸动物。”
    “唔唔唔！”
    秋澄拼命挣扎，差点被他哥闷死。
    五分钟后，李若川总算应付完家长挂断电话，恨恨地告诫他：“今天的事情不许跟你妈说，否则以后一分钱都别想从我这儿拿。”
    要不是这个小崽子，他的好感度能被拉得这么低吗！
    秋澄似乎从他身上看出什么，阴险的笑意在清隽阳光的脸庞一闪而逝。
    “嘿嘿嘿……”

 第 97 章

    剧组收工之后。
    唐湖先回酒店房间卸妆, 脱了戏服换上自己的衣服, 这才躺在床上休息。
    扔在枕头旁边的手机突然震了两下，她闭着眼睛养神, 本以为能安安静静地躺一会儿, 外面又传来敲门声。
    “到底是谁啊，连让人休息会儿都不行……”
    累成一滩的唐湖挣扎着爬起来，一甩长发，哗啦遮住整张脸。
    李若川看见开门的人怨气重得得好比幽灵, 被吓得后退半步，紧张地解释：“我在别处没有找到你, 给你发了消息又没回复, 所以过来看看。”
    应付完大龄儿童以后转了一圈都没找到唐湖，这才决定敲门碰碰运气, 力求挽回自己的好感度。
    唐湖慢慢拨开厉鬼一样的头发, 露出整张脸：“我没留意手机，怎么了？”
    “我把二楼的餐厅包下来了，请全剧组吃海鲜自助，想问你去不去。”李若川观察她的神色，换了说辞，“要是打算休息就算了, 就让服务生送进房间吃, 正好我也不想出门, 要不要陪你？”
    要是没这小兔崽子在旁边捣乱, 他早就跟唐湖吃上烛光晚餐了知道吗, 以后一分钱也不给，让秋澄在外面自生自灭去。
    唐湖用手腕上的头绳把乱发绑起来：“我在哪儿吃都可以，还是去餐厅吧，比较省事。”
    在生意场上往来的都惯会做人，自家人在剧组里惹了麻烦，哪怕作为大东家，也得将面子做得周全，自掏腰包请全剧组的人吃顿大餐以示安抚。
    李若川迟疑几秒，没忍住问了真心话：“生气了？小澄从小被惯大的，没有一个人出来经历过事情，可能比较认生，不拍戏的时候别搭理他就行了。”
    一边是他弟弟，一边是唐湖，二十多年的亲情跟她相比……那当然是选唐湖了！
    “你们家这个认生方式真是太特殊了。”唐湖随手扎了个松松的低马尾，关上房门，跟他一起向电梯处走去。
    第一次知道成年男人的认生方式是不好好演戏，再说胆子小的话当什么演员啊！
    “那还是生气了。”
    “没有……”唐湖随口回答，余光突然发现今天的李公子穿得依旧很骚气。
    一身酒红色羊绒衫再次和酒店地毯撞色，衬得眼角薄薄皮肤透出的红晕更加明显，没系好的扣子下露出一小截锁骨。
    李若川察觉她的目光凝固一秒，不自然地用手背摸了摸脸颊：“到底怎么了？”
    唐湖急忙扯开话题：“没有，只是觉得你这个表哥当的真是心累。”
    不过话说回来，李若川还算幸运的，起码秋澄现在是顶级流量，只要好好演戏不作妖，在他身上砸的钱肯定收回来。
    而唐湖自己也有个堂弟，从前堂弟犯了什么错误，都是让她去收拾烂摊子，用尽一生一世将其供养。
    不为别的什么，只因为她是姐姐，幸好现在甩脱了。
    李若川和她认识这么久，当然知道唐湖什么时候在说真话，什么时候在找借口，一针见血地指出：“你刚才神情有问题，想的肯定不是这件事，别骗我了。”
    “好吧……”
    唐湖见掩饰不过去，叹了口气坦率承认：“其实有些话我从刚见面的时候就想告诉你，但那时候时机还不成熟，所以拖到了现在，就是不知道你有什么想法，会不会生气。”
    等等，这不是说无关紧要的琐事的态度吧！难道唐湖终于按耐不住心情打算倒追他了？
    这个进展会不会太快，他要怎么回复才好？
    李若川八核cpu的大脑瞬间涌起无数杂乱念头，突然有种隐忍的激动，勉强镇定心神，故作无事地按下电梯间的下行按钮。
    “勇敢一点说吧，我肯定不会生气的。”
    唐湖静静注视他片刻，大胆开口：“那我就直说了……其实你这件衣服跟酒店地毯撞颜色了，自己没有发觉吗？还有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也穿了件跟地毯一个色的衬衫。”
    那时候的记忆而今想起来也依然明晰，估计早就深深的刻在了脑海里。
    “……”
    李若川低头看了看自己，终于意识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一张小脸迅速涨得通红。
    属于总裁的玻璃心无声地破碎：再给你个机会，把这句话收回去换成我想听的……我求求你了还不成吗！
    唐湖诚恳地补充：“真的是一个颜色，我没记错。”
    李若川默默抬起双手捂住脸庞，难以见人。
    一般人鼓起勇气不都是表白吗，为什么会鼓起勇气揭他老底啊！
    叮咚一声，电梯下行到本层，暂时缓解气氛的尴尬。
    唐湖无辜的走进电梯：“我就知道说出来以后你的面子会挂不住，要不然换个衣服？”
    她知道他爱穿红色，无论是深红还是薄红的衣服都有很多，皮肤白也压得出挑人的颜色，不过穿着地毯出门，估计得成为霸道总裁界的耻辱。
    “不。”李若川恢复镇定，冷酷拒绝她的提议，拨通这家酒店经理的号码，“喂，赵经理吗？是我，你赶紧把地毯换个颜色，越快越好，不要问原因。”
    普通人换衣服，他直接换地毯，这才是李公子的真正实力，不过好久没有霸道过了，还有点不习惯。
    “……咳。”
    唐湖忍不住侧头装什么都没听见，眼底盛满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
    一分钟后，电梯抵达二楼，幸亏餐厅里的地板不是酒红色，否则李公子连地板都得换了。
    自助餐厅已经被包场，进来的都是剧组的工作人员，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吃饭，运来的海鲜还算新鲜，北极贝和红虾堆在碎冰上，看起来分外诱人。
    唐湖取了个碟子夹满蔬菜，去角落里坐下慢慢吃：“你不吃吗？”
    “不算很饿。”李若川拿了杯果汁就跟过来，哀怨地在她对面坐下，“没想到你鼓起勇气想跟我说的居然是这种话……下次不要再卖关子了可以吗？”
    不过往好处考虑，证明她还记得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穿了什么衣服，值得高兴。
    唐湖啃着菜叶子：“我这不是怕伤害你的自尊心么，多体贴。”
    ……这种体贴不要也罢！
    李若川忿忿地抬头：“你……”
    话未说完，从背后传来清朗的少年音。
    “哥哥，木导那边好像找你有事，你不忙的话赶紧过去吧。”
    秋澄端着一只堆满蛋挞的小碟子走过来，适时地打断两人谈话。
    李若川半信半疑：“找我干什么？”
    “不知道啊，我来的时候经过餐厅外面的休息区，听见他和监制在说话，两个人可能有什么理念冲突。”秋澄懵懂地摇摇头，浅茶色的瞳仁无比清澈。
    李若川放下杯子起身：“那我去看看，等会儿就回来。”
    监制负责把控整部商业片的风格，避免电影变成小众冷门艺术片，木远这样导演偏重感觉，两人可能会有理念不合，需要有人调停。
    秋澄顶替表哥的位置坐在唐湖面前，意味不明地提醒：“啊哦，他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了。”
    唐湖不为所动地嚼了两口西兰花，放下餐叉：“我是没长腿不会走路，还是没长脑子记不得房间门牌号啊，非得什么都得黏着别人吗？”
    “你这个人真是没劲透了。”秋澄被噎了一下，连香甜的蛋挞吃起来都索然无味，“湖姐姐，你平时有什么爱好吗？”
    “没有。”
    唐湖被他那句“湖姐姐”叫的哆嗦一下。
    太肉麻了，麻得只想让人脱下鞋子拍他脸上，好让他明白一个二十岁的青年没事不要瞎几把装可爱。
    “那你平常不拍戏的时候都干什么呢？”
    “看剧本。”唐湖仰起脸，诡异地冲他笑了笑，“然后把其他不好好演的人扔水池里，接着看剧本。”
    秋澄两次试探都没跟她搭上话，有些下不来台，转头看见乔乐仪，冲他挥了挥手：“乔老师。”
    “不用叫我老师，以我在业内的资历还担不起”
    乔乐仪端着一盘红虾走过来，明显对他不感兴趣，坐在唐湖身边看了一眼她的盘子，摇头叹息：“吃得太素了。”
    “没节食，等会儿再去拿别的，武指也说我该增肌，力量不够的话打戏动作可能做不到位。”唐湖扒拉着剩下的青菜。
    文艺圈里普遍称呼从业者为老师，有些是真的德艺双馨，有些却明显德不配位，拍过几部烂片也好意思往自己脸上贴那个为人师表的金。
    乔乐仪虽然以前常常被人这么叫，不过现在只是不想跟秋澄深入发展成朋友而已。
    唐湖阴险的扬起嘴角，想看这个娇气的小孩子怎么收场。
    秋澄迅速换了称呼：“乔哥？”
    他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平常哥哥姐姐叫惯了，这种称呼脱口而出丝毫不觉得肉麻。
    他顿了顿，试探性地询问：“乔哥，你喜欢打游戏吗？要不吃完饭我陪你一起玩儿吧？”
    “喜欢！”乔乐仪叼着一只红虾猛的抬头，眼底写满期待。
    ……卧槽，居然这么快就上钩了？
    “咳。”唐湖清了清嗓子，暗示他应该保持矜持。
    乔乐仪迅速冷静下来，口是心非地解释：“拍摄时间紧张，还搞这些不太好吧，再说我也不知道你的水平怎么样。”
    秋澄故作谦虚道：“我的技术的确一般，就是wow全赛季角斗士，lol王者水平，对了，最近新出的那个绝地求生你玩了吗？我觉得还不错。”
    “当然！steam刚上我就买了！”
    乔乐仪宛如路遇知己，将片场那点摩擦迅速抛到脑后，比看见了亲人还亲切。
    放在十年前，他就是那种宁可被家长打断腿也要爬着去网吧的高中生，让人看一眼就得摇头叹息“这孩子没救了”。
    秋澄见乔乐仪上钩，笑得天真纯洁：“你拿电脑了吗？反正今天晚上又不拍戏，稍微玩半个小时也没什么，咱们三个一起组队吧，胜算还大一些，我以后肯定好好演戏。”
    乔乐仪已经完全被引出了兴趣，期待地望向唐湖：“说得对，反正晚上又不拍戏。”
    “我想拍你……”
    唐湖对他迅速倒戈的行为极为不齿：说好的骨气呢，你就这点出息？
    “他都说以后会好好演了，再说我要是不休息一下，明天肯定没有入戏状态，真的！”乔乐仪一脸严肃地解释，试图将这种娱乐行为合理化，软磨硬泡的拉唐湖下水。
    “……服了你了。”
    唐湖被他唠叨的没办法，不情愿地离开餐厅。
    大脑里的w233揭穿她的阴谋：‘宿主，你自己明明就很想玩，不要装下去了，骗得了别人还骗得了我吗？’
    ‘住口，无耻老贼！’
    她当然也有些心动，所以才会半推半就的同意。
    一旦进入剧组，演员接触最多的就是日复一日的剧情和ng，过得非常无聊，发泄方式除了上网就是冲助理发火，两相比较，还是前者健康。
    秋澄故意落在最后一个，在唐湖身边低声挑衅：“乔哥已经搞定了，看来我还是挺讨人喜欢的。”
    不得不说，他这招拉好感度的方式用得极为巧妙，上来就戳中了乔乐仪的死穴，如果不是因为罢演得罪人，估计两个人早狼狈为奸的窝在酒店里打游戏了。
    唐湖却怜悯地看了他一眼：“你会后悔的，真的。”
    她在拍戏的时候很少分心，只是用“@一只福禄”陪乔乐仪打过两把游戏，所以对他有几斤几两了若指掌。
    就乔乐仪那个游戏水平，玩lol一年半还在青铜段位徘徊，每次上线都会遭受难以想象的团队暴力，打农药能凭一己之力在召唤师峡谷送出八百多个人头，对手看见他比过年还高兴。
    这样的人，带的起来吗？
    ……
    酒店客房。
    三人将电脑放在茶几上，并排而坐，准备来一场剧组内的联谊。
    《绝地求生》是新出的pubg游戏，一百个人玩家从飞机上往下跳，降落在岛屿上以后各自捡装备互相残杀，直到最后出现一位输出者，才算结束。
    这种要求玩家勾心斗角争当老阴比的游戏，一看就是万恶的资本主义发明出来腐蚀无产阶级战士高洁灵魂的，不过最近被腐蚀的人还不少。
    绝地求生现在只有双排和四排模式，他们三个没办法四排，只好抓了个普通玩家凑数。
    四人组队，屏幕开始加载画面。
    唐湖的电竞水平其实一般，不过以前接不到戏的时候总是跟室友一起双排，两辈子的经验加起来，起码不会拖人后腿。
    第一局开始。
    明星组团打游戏，要是开个直播，估计现在屏幕上已经被粉丝们刷的火箭淹没了，然而估计见多识广的粉丝也没经历过此等阵仗。
    三人操纵角色从飞机上跳下去，下降到一定高度后打开降落伞。
    唐湖降落在某个楼顶，秋澄降落在草丛直接就地隐蔽。
    乔乐仪直接落地成盒了。
    “……”
    剩下两人齐齐停下敲键盘的动作，房间内一时变得安静。
    唐湖出言安抚：“没事，这个跳伞的难度很高，像你一样刚跳下来就死了的不是少数。”
    秋澄盘腿坐在地毯上，幸灾乐祸地拍着地面：“哈哈哈，乔哥你的操作完全不行啊！”
    “你们仔细看看，我没有摔死，而是落地的时候被人打死了。”乔乐仪发挥影帝级别的演技，状若无事发生。
    唐湖在这种场合当然要帮着他说话，捧场道：“没错，我亲眼看见他被三个人围攻才死的。”
    秋澄自信满满地盯着屏幕：“下一局我肯定能吃鸡！”
    “年轻人，演技不行也就算了，怎么还说大话呢？”唐湖摇头叹气，故意引小少爷上钩，“估计你的存活时间还不如我呢。”
    秋澄满脸不服：“谁说不如你？我明天本来打算只拍六个小时的，要是比你坑，那就导演说什么时候收工就什么时候收工，不过你带不起来的话……”
    “那你就继续在剧组里度假，我绝对不管。”唐湖顺口接话，一手键盘一手鼠标，目不转睛地盯着战况。
    第二局开始。
    乔乐仪总算没有落地成盒，秋澄那边却出事了。
    根据游戏机制，地图上会随机刷新服装，秋澄宛如一只脱缰的野狗在地图上跑来跑去，发现一件衣服就得穿上试试。
    好好的大逃杀游戏硬是被他玩成了奇x暖暖，都准备跑毒了还在那儿换衣服，比逛商场都有兴致。
    秋澄比较着拿到手的两件除了颜色不一样以外哪儿都一样的上衣，念念有词：“感觉都不怎么好看的样子，到底该穿哪件……”
    果然跟他哥是一个德性。
    唐湖无奈的撑着额头，然后看着屏幕里跑来跑去的秋澄，被远处的某个老大哥一枪爆头。
    ……合着俩人都是坑货啊？
    秋澄和乔乐仪对视一眼，默契地用了他刚才的理由：“这把不算，我刚才没看到有人，真的没看见，再吃不到鸡直到这部戏拍完都不打游戏了！”
    第三局。
    唐湖终于和她的坑比小伙伴们平安落地，先在草丛里藏了一会儿，确定周围没人才站起来：“分头去搜装备吧。”
    分头行动有利于扩大搜索范围，而且这俩坑货实在带不动，就让他们自由的去送人头好了。
    “可惜带出来的笔记本性能一般，到底比不上台式机，如果直播的话，我的粉丝不知道多开心。”
    秋澄跃跃欲试地按着键盘，操纵游戏角色走向地图深处。
    看地图，他们降落在了核电站附近，物资应该挺多的，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找到一辆车，这种搜索装备的过程很爽，比末世文里看着主角随便洗劫小卖部还过瘾。
    他们进地图的时候排四人模式，另拉了一个id叫做hellboy的队友，翻译过来叫做‘地狱少年’，中二气息爆棚。
    几局排下来，‘地狱少年’也摸清了对面三个才是一伙的，而且里面有个妹子。
    女玩家，属于玩家中的珍稀物种。
    她们通常只在《奇x暖暖》《梦x国度》等操作性不强的游戏里出没，大部分时候等同于“坑比”、“手残”和“意识不强”，在男性向游戏里唯一的作用就是活跃气氛。
    ——说好听点是女玩家，也有更难听的称呼，叫做女玩具。
    ‘地狱少年’跟几人分头搜索地图，看见唐湖捡到一个瞄准用的八倍镜顺手塞进包里，开了队内语音：“把你刚刚捡的那个八倍镜给我吧。”
    唐湖没枪，捡到八倍镜也派不上多大用场，本来打算给别人，听他这么说却打消念头：“为什么？”
    ‘地狱少年’理直气壮地回答：“你又不会玩，拿着这么好的东西也是浪费。”
    这种人要装备，总会扯出各种各样的理由，比如女玩家天生意识差，不适合玩这种游戏，拿着顶级装备也叫暴殄天物。
    其实潜台词只有一个：因为我是男的，所以可以享受更好的资源。
    唐湖果断开麦喷：“你[哔——]的亲眼看到我不会玩了？”
    在这款游戏的出生地，因为每个玩家都能开语音所以吵架互喷的情况不少，人送外号“素质广场”。
    如果在素质广场互喷的100名玩家也能排出名次，那么唐湖估计早吃上鸡了。

 第 98 章

    所谓先下手为强, 后下手遭殃, 在对方骂出敏感词之前来一发素质三连，可以对场面进行有效震慑。
    ‘地狱少年’听唐湖喷得如此干脆利落, 张了张嘴, 半晌才想到反驳词：“你们女的打游戏都坑，这种事实还需要亲眼确认吗？要是真能确认估计就是所有人被坑死的时候了！我在lol带青铜妹子上过分，那叫一个菜，四个人带她都带不起来。”
    “我还在医院门口看见一个男的进了泌尿外科呢, 是不是就能顺理成章的推导出你阳痿啊？”唐湖霸气地一摔鼠标。
    此言一出，游戏内外纷纷沉默。
    乔乐仪一向知道她的小号是什么画风, 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扭过头好奇发问：“诶，葫芦, 你去男科干什么？”
    秋澄在旁边目瞪口呆：……现在是计较这种细节的时候吗！
    以往总有明星给自己营造蠢萌的人设, 要不然就是老实巴交不善言辞，还没有听说谁致力当个网络喷子的。
    唐湖继续冲着对面开嘲讽：“再说四带一还带不动，换成是我根本不好意思说出来，为什么？因为丢人啊！”
    打游戏的乐趣在于抢功和甩锅，赢了全是自己走位风骚意识一流，输了全是别人拖后腿。
    而这个背锅侠, 通常就是团队中的女玩家。
    她们人数较少, 如果因为缺乏经验在游戏中真坑过一两次, 以后不管意识上没上来都得一直背锅。
    总之在某些男玩家眼里, 队友顺风送, 是妹子坑比；队友逆风投，还是妹子坑比；今天鼠标失灵，是妹子坑比，明天着凉拉稀，还是妹子坑比。
    哪怕有些人愿意当个表面绅士，打着“照顾妹子”的名义去带上分让装备，也不是因为尊重，而是觉得你不行。
    这种心态，本质和养狗差不多。
    心情好的时候给块骨头，遇到灾情还可以杀了吃肉，如果养的狗不合时宜地乱吠，主人可是会下手教训的。
    别觉得这种比喻极端，在很久以前的网游界，wow还大行其道的时候，有个极其罕见的装备叫做“阿什坎迪·兄弟会之剑”，属性吊外观帅，一有掉落就会引发团队内所有大老爷们的争抢，“兄弟剑一出，再无兄弟”说的就是它。
    那时候可没有人想把好东西让给妹子，现在扯什么绅士精神呢？
    ‘地狱少年’一边刮地皮搜索装备，一边反驳：“你[哔——]搞清楚先后逻辑好不好，是你们女的动不动就卖萌求带求上分，真要好好玩不抱大腿，能怪别人看不起你们？”
    “你[哔——]要不吃这套的话人家能卖萌吗？谁知道是不是因为你在游戏里操作骚，让姑娘误以为你能带她上分的？”
    唐湖冷笑，胡搅蛮缠起来也无所畏惧：“而且你肯定还没找到女朋友吧？一个单身男人在网上玩游戏，这么不检点，不就是等于把‘我很饥渴’这四个字写在id上了吗？”
    抛开两人在对骂当中夹杂的脏话，这段讨论其实很哲学，很有深度。
    “傻x娘们儿牙尖嘴利，讲这种操蛋道理我说不过你，行了吧！”
    “不不不，你误会了，我根本不想讲道理，只想喷人。”
    ‘点亮金句：……’
    ‘点亮金句：……’
    素质人生，激情游戏。
    在高强度拍戏之余上网跟网友对喷一回，真是挺减压的，顺便还完成了几个系统任务。
    秋澄在旁边坐着，听见唐湖无所顾忌地跟网友互喷，却倍感压力。
    怎么感觉白天拍戏的时候，她说话已经算给自己面子了呢……不，面子八成不是给他的，而是给李若川的。
    他握着鼠标的手掌渗出汗水，沿着小公路慢慢摸过去，发现远处有辆小吉普，赶紧摸过去：“我找到车了！”
    “让我来开。”
    唐湖一把将现实中的秋澄推开，操纵角色跑过去，抢先一步坐进车里。
    秋澄被迫离开键盘，悲愤地咬紧牙关：……居然还明目张胆的抢东西？
    唐湖冷静地上车，冷静地开火，虽然在游戏里的开车水平跟酒驾一样，却直直冲那个顶着‘地狱少年’撞了过去。
    “砰！”
    绝地求生里没有队友保护，一切细节力求真实，被自己人开车撞了照样会死。
    ‘地狱少年’没想到她会做得这么绝，被小吉普碾过去，成为唐湖车轮下的一缕亡魂。
    “你他妈[哔]的干什么！”
    “我不是女司机么，车技差正常的，再说你不站在那里我怎么可能压过去，以后还是不要玩游戏比较安全。”唐湖倒车反复压了几下，看着他慢慢变凉。
    ‘地狱少年’已经变成了新鲜可口的盒子，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合着男的做什么都是错了？就应该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别出门，连上网都不行？”
    “没错，就是这样，你不服气可以吊死。”唐湖无耻地点头，带着剩下的两个坑货继续玩，“快上来，这样缩圈的话也好跑一点”
    乔乐仪开开心心的舔了包才上车：“咱们接下来去找找有没有空投吧？”
    秋澄犹豫片刻，坐进车里，终于还是向黑恶势力低头。
    唐湖充分发扬了女司机的无畏精神，见到落单的就直接撞死，再让两人下去舔包，小日子过得非常自在。
    快开进安全区时，突然从后方杀出一个玩家，仅靠双腿就追上了这辆小吉普的速度！
    那人扬起烟尘一路跑来，亲切地问了他们一句话：“大哥，买挂不？”
    “……”
    “锁血挂，加速挂，我这儿什么都有！全包还送自瞄挂，卢姥爷用了都说好！”
    唐湖扭头看见车窗外出现一个撒丫子奔跑的大老爷们，比看鬼片还恐怖：“遇上挂比了，可能会攻击车子，准备跳车吧。”
    她的提醒慢了一步，那位卖外挂的老哥见车内众人没有回答，直接一拳将吉普打报废了！
    这是什么逆天外挂？
    车辆耐久耗尽，轰的一声炸成一团火光。
    所谓操作再好，不如挂开得好，尽管作弊会减少许多游戏乐趣，但强势碾压带来的瞬间爽感却是无可言喻的。
    三人还算机灵，仓皇跳车逃跑时只扣了点血条，回头却看见一拳捶爆小吉普的卖挂哥步步逼近。
    对方开了加速挂以后双腿能追车，附近又没有掩体，估计本局又要糟。
    “大哥，买挂不？”
    对方笑眯眯地走过来，脸上表情诡异，还带着丝丝肃杀氛围。
    乔乐仪非常硬气地拒绝：“不买！”
    卖挂哥一路上淘汰掉了不少普通玩家，又打算对这群弱小可怜无助的人出手，扬起威力堪比核弹的平底锅——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游戏官方的反外挂机制终于发挥效果，将他弹出游戏了。
    “呼……”
    唐湖松了口气，操纵角色四处找空投的医疗补给。
    在干掉一个队友后，三人的背包迅速肥了起来，居然跌跌撞撞的杀进决赛圈。
    只要能游戏中活到最后，便能享受本轮游戏的最高荣誉，胜利者的游戏页面会出现“winner winner，chicken dinner”的字样。
    这句俚语从伦敦发展而来，据说在赌场赢一次最少可获得2美元，而赌场供应的晚餐在1美元左右，赢了便可以吃顿带鸡肉的晚餐，渐渐发展成为“赢家”的代名词。
    在绝地求生里，“吃鸡”就等于胜利。
    乔乐仪背的三级包太过显眼，刚进决赛圈就被人一枪爆头，含恨退场：“晚上没吃饱，对我来说，吃不到鸡比吃不到鸡难熬多了，等会儿点个夜宵吧。”
    “你去跟经纪人申请，不要找我，上次跟你吃夜宵被抓包那事儿我还记着呢。”唐湖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显然玩上了瘾。
    秋澄运气逆天，捡空投的时候又发现一套吉利服，这件衣服上缀满野草伪装，穿上以后往草丛里一趴绝对看不出来，堪称伪装的利器。
    现在存活的玩家已经不足五个，按理说应该跟秋澄联手对付其他玩家。
    唐湖眼睛一转，突然改了主意，在秋澄屁股后面扔了个烟.雾.弹标记位置，然后用公屏喊话：“对面的小哥哥！这里有个人藏着，等解决了他我们再决赛好不好？”
    附近的玩家显然听见，有人激动地问：“那边有妹子吗？”
    “嗯——”
    唐湖娇羞地拉长调子，尾音千回百转。
    如果让初恋妹妹过来喊一嗓子，估计对手的骨头都得酥了。
    这倒提醒她，下次再玩这种游戏可以把尤雅雅也叫上，她负责操作，让初恋妹妹去跟对方喊话，说不定能收获奇效，把把吃鸡。
    秋澄穿着吉利服躺在草丛里，气得差点吐血：“你……！”
    刚才还在跟别人争执女玩家对游戏的意义，转过脸又撒娇，这种行为除了可耻二字还能怎么形容？
    然而他现在跑也来不及了，一群杀气腾腾的大老爷们包抄过来，马上将他突突死。
    杀完暴露的秋澄，剩下几人彼此暴露位置，又开始新一轮的自相残杀。
    所以说，这种游戏真是太不健康了。
    唐湖在说完话以后便迅速跑到墙根底下蹲好，估摸着时间差不多才探头出去，冲剩下那个存活着扔了两个手.雷以示鼓励。
    “轰——！”
    爆炸的声音如此悦耳。
    唐湖利用对手淘汰掉了秋澄，坐等收一波人头，过了没多久，游戏界面便弹出那句让所有玩家都激动不已的话——
    “大吉大利，今晚吃鸡”。
    然而在秋澄眼里，那八个大字是“借刀杀人，毫不见血”。
    “湖姐，你不能看我小就欺负我吧？”
    小少爷就是小少爷，要是让他哥来玩这种游戏，比起辛辛苦苦练操作，估计早就花钱雇99个人捧场吃上鸡了。
    不过玩游戏就是图乐子，唐湖退出游戏，捋了把散乱的碎发：“什么叫欺负，这是正常而合理的行为，能利用的为什么不用？”
    “你故意的。”
    老阴比，这是典型的老阴比做法！不管是往他那里扔烟.雾.弹，还是卖萌都令人鄙视！
    “谁让你穿着吉利服，这不是诱人犯罪吗，你要不穿那么性感我能阴你？”唐湖脸上没有一丝愧疚，又换了话题，“之前可说好了，我的存活时间比你长，以后给我演到导演喊收工，不喊停就别想偷懒。”
    秋澄毕竟输了，磨蹭半天，发出极不情愿的单音节：“嗯。”
    不服气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怕被她用平底锅爆头。
    乔乐仪像从前给新人唐湖传授道理一样教导秋澄：“其实你的演技还算可以，和我对戏也能接住情绪爆发的时刻，但练得太少，葫芦就没有这个问题，我第一次跟她试对手戏的时候就能看出来她大量练习过。”
    他不触底线时一向是个老好人，也不看重游戏输赢，玩的开心就满意了。
    “被你一夸，感觉我的形象都高大起来，下一秒就想为建设社会主义四个现代化而奋斗。”唐湖看了一眼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合上笔记本，“不折腾了，明天都是你们两个的戏份，赶紧休息吧。”
    根据相对论，打游戏的时间流速相对比工作快几十倍，不知不觉已经晚上11点，她却丝毫不觉得过去多久。
    秋澄捂住嘴巴，打了个小呵欠：“谢谢乔哥提点，我回去肯定多练练，先加好友吧，等有空一起通宵。”
    “可以啊。”乔乐仪恋恋不舍地退出游戏，对他的印象好了不少。
    秋澄在添加好友界面输入他的昵称，遇到难题一般皱眉，停下动作：“……乔哥，你的昵称好像有重复的，直接把邮箱告诉我好了，我还想送几个游戏给你。”
    “好呀好呀！”
    网瘾少年乔乐仪迅速上钩，不假思索地报出一串数字，过了一会儿收到添加好友的请求。
    “那我就回去了，明天见。”
    秋澄露出让人喜欢的乖巧笑容，先行离开房间。
    唐湖拔掉笔记本的电源，放进电脑包里：“只是送你几个游戏而已，自己又不是买不起，至于这么高兴？”
    乔乐仪随口回答：“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游戏给了我第二条生命，总比在外面乱逛被狗仔拍下来强。”
    话一出口，才想起有些失言。
    因为这句话不是她跟唐湖说的，而是跟“@一只福禄”说的，幸好唐湖没有往心里去，只是眼神愈发鄙夷。
    等等，这好像不是什么值得松一口气的喜事……
    唐湖拉上电脑包的拉链，满脸都是见到偶像真面目以后的失望：“乔啊，你再这么二下去，回头肯定要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
    想当年她还在娱乐圈三线挣扎求生，乔乐仪已经凭借一部出道作品拿了最佳男配，还有人说他在文艺片界有望接梁x伟等这类老牌影帝的班。
    到底能不能接班这个说不好，但梁x伟一般只干闲着没事儿在广场上喂鸽子这种文艺青年的举动，肯定不会整宿整宿的不睡觉打游戏。
    乔乐仪最近事业心高了不少，不光接了一部足以让他拿下影帝的片子，还在被数落以后说出一句语惊四座的话：“你要是不想睡觉，不如陪我对一下剧本？”
    唐湖难以置信地愣了几秒，半晌才想起.点头：“……好。”
    “那就开始吧。”
    乔乐仪切换状态，整个人的精气神果然不同，立刻有了私家侦探那种懒懒颓废的样子。
    大千世界真是无奇不有，连他都开始对演戏上心了，还有什么奇迹是不可能发生的？
    ……
    夜色已深。
    秋澄站在房门前刚刷了房卡开锁，看到他哥从电梯间走出来，招了招手。
    “哥哥，你还不回b市吗？”
    李若川唇色有些干枯，估计说了不少话，声音沙哑：“监制和导演对广告植入有分歧，我还在和那边沟通，应该会呆两天再走，你先回去睡吧，我有点事。”
    秋澄敏锐地提问：“你要找湖姐？”
    李若川冷不防被他戳破心思，握拳抵在唇上轻咳：“嗯，是关于投资的正事，她在房间里吗？”
    多么冠冕堂皇的借口，一听就充满了正直东家和勤恳员工之间纯洁互动。
    总之绝对不是他勾搭了半天还没勾搭上！
    秋澄观察着他的神色，故意道：“她吃完饭就一直在乔乐仪的房间里待着，两个人现在不知道干什么呢。”
    这话说的真是太鸡贼了。
    唐湖的确吃完饭就进了乔乐仪的房间，但那时候大家一起玩游戏，又不是单独相处，现在虽然不知道在干什么，难道还能等他走后立刻脱了衣服玩妖精打架吗？
    秋澄又坏心眼的补充一句：“也可能是在看夜光剧本，不方便外人过去。”
    李若川感受到了心灵一击：“……夜光剧本？”
    怎么听起来比夜光手表还要高级呢！
    “我说他们可能在聊天，你想到哪里去了，同组演员当然有共同话题，你就不要进去捣乱了，有事等明天再说不行吗？”秋澄暗暗补了一刀，迅速装成什么都没说过的模样，“我回去睡觉，明天还要上镜。”
    “……”
    李若川无言以对。
    不过唐湖明天应该也有戏份，这么晚了，就算过去也说不了几句话，还是让她好好休息吧。
    秋澄进了房间，笑容迅速变得阴险起来，吊儿郎当的盘腿坐在沙发上，重新打开电脑。
    他选择接《没路相逢》，不光因为这是明远影业能拿到的最好资源，还因为演起来比较顺手，他的电脑水平不错，自己就算半个黑客了。
    黑客之中有个分支技能叫做社会工程学，简单来说，是想方设法获取用户的必要信息，譬如邮箱、账号和用户密码，将这些信息整合入库之后，这个数据库就叫做社工库。
    每个黑客都有自己的社工库，资料常年累月积攒下来，已经成了一笔隐形财富，也可以买别人现成的社工库使用。
    当然，社工库并非万能，那种能够查到某人什么时候去开房的资料很少，多半都是某些网站泄露用户信息后down下来的。
    秋澄先打开常用的社工库输入唐湖的邮箱地址，什么都没有找到。
    “……没有收录吗？看来这个邮箱是三个月以内注册的，安全指数还不错。”
    他喃喃一句，又输入乔乐仪的邮箱。
    乔乐仪给的号码应该是老账号，查到的信息显示他用这个邮箱注册过旧浪微博，最初使用的id叫做“阿敲”，和他在steam的昵称“aqiao”拼音一样。
    既然吻合程度那么高，估计乔乐仪其他社交账号也会用类似的昵称。
    秋澄打开微博网页版，在搜索框输入“阿敲”两个字。
    精准搜索没有查到任何信息，估计是后来改了名，不过扩大搜索范围后，窗口上立刻出现一竖排的相似名称。
    “@敲阿敲”。
    “@阿敲每天都很饿”。
    ——到底是哪个呢？
    秋澄分别点开用户的主页，前几个都是数月未更新的小号，直到看了看“@阿敲每天都很饿”最新发表的几条微博，心情陡然变得沉重。
    原因无他，只是此人的段子写得真是太烂了。
    他又打开“@阿敲”的关注列表，一个一个翻过去挖掘有用的信息。
    他的互粉好友不多，其中粉丝数量最多的是那个“@一只福禄”，好像很早以前就互相关注了。
    秋澄盯了两个页面一会儿，默默将这两个马甲的主页放进收藏夹，眼底闪过猫一样狡猾的笑意。
    弱小，可怜，无助，但是蔫儿坏蔫儿坏的。
    ※※※※※※※※※※※※※※※※※※※※
    在危险的边缘反复横跳，看会锁还是不会

 第 99 章

    这是一个死宅的房间。
    四面墙贴着lovelive海报, 电脑桌上还放着初音手办, 到处都堆着泡面盒子。
    唐湖轻轻推门进来，嫌弃地撇了撇嘴角, 悄无声息地走过玄关, 突然察觉到背后传来风声！
    “嘿！”
    乔乐仪手持一只皮鞋，以打苍蝇的架势拍向她的脑袋。
    这是他和唐湖在戏里的第一场重要剧情，还有打戏，当然, 这段打戏主要是唐湖单方面吊打他。
    唐湖条件反射的向左闪避，手肘向后击中他的胸骨, 冷峻地转身, 踢飞他手里的烂皮鞋，顺便狠狠踩了乔乐仪光着的那只脚丫子。
    “你们果然藏到这里了。”
    “嗷——！”
    乔乐仪抱腿哀嚎, 蹦来蹦去, 差点踩到蹲在角落里的秋澄：“你这是非法入侵民宅！而且怎么动不动就上手呢，有话好好说不行吗？”
    唐湖将门反锁：“先上手的是谁？”
    乔乐仪和她不远不近的对峙：“是你们报警说我绑架了梁小姐吧？”
    按照剧情，私家侦探受人委托去找离家出走的大小姐，在网吧发现网恋对象天才黑客之后，刚拉着他去后巷问话，还没问出个一二三四, 转脸就看见自己涉嫌绑架, 正在被通缉。
    报案者居然还是他的委托人。
    而唐湖饰演的保镖在正片开始时跟他见过一面, 两个人那时候没什么交流, 直到现在才有正式对手戏。
    唐湖听了他的指责欲言又止, 侧过头解释：“是梁叔报的警，他以为你跟这个人合伙绑架了梁小姐。”
    “他以为我绑了我就真绑了吗？我小时候是少先队员，少先队员长大了能干这种事儿吗？”
    乔乐仪骂骂咧咧的抬起通红的脚丫子，蹬上烂皮鞋穿好，显然一肚子气：“你我要求赔偿精神损失费，还有这次的委托报酬，一个子儿都别想少！”
    他在戏内的造型完全摆脱了以往形象，短发蓬乱油腻的，脸上胡子拉碴，全身上下充斥无赖气质，一看就知道是年过三十还没人要的老男人。
    不同于某些男星扮丑时也要求往帅了扮，乔乐仪是真的留了胡子，还特意好几天没洗头营造出邋遢感，现在走到街上都不一定会被粉丝认出来。
    唐湖对他这种敬业非常服气，也全力以赴，迅速接上台词：“梁叔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给你钱。”
    “凭什么？”乔乐仪气急败坏地走过来，“连旧社会都不搞剥削劳工这招，你们怎么还想让人白干活呢？”
    唐湖咬了咬牙，笃定道：“因为我怀疑，是梁叔绑架了梁小姐。”
    这个角色不难琢磨，与以前拍过的《风沙》女主角有些相似，都是前期队友后期对手，只等真面目暴露的那一刻让剧情反转。
    乔乐仪眉头一皱：“……他闲着没事绑架那个杀马特干什么？”
    尤雅雅在剧中演一个杀马特千金，染着一头五颜六色的杂毛，看起来就是少时缺乏家庭关心导致以后长歪了的问题少女，牺牲也小不到哪里去。
    “我不许你侮辱美美！”秋澄立刻站起来一把推开他，挤到唐湖面前，“为什么？”
    唐湖长长的吐了口气，下定决心从头到尾解释一切：“梁家很有钱，有钱就会有分歧，梁小姐的父亲很早就去世了，老太爷现在性命垂危，所以写下遗书，将所有遗产交给梁小姐……我怀疑梁叔看上了这笔钱才会自导自演带走小姐，然后找了你们背锅。”
    她顿了顿，视线深沉起来：“这只是我的怀疑，但找到梁小姐以后就能说清了，她离家出走的时候好像拿走了什么东西，但我不知道是什么。”
    男一号是个在社会上摸爬打滚的老油条，脑子极其灵活；男二号在网上话唠现实中却不善交际，不过是个技术宅，两人设定互补，共同特点是没有女人缘。
    虽然有女一女二的存在，但唐湖看完剧本，只觉得编剧在120分钟的电影里凑出了一对百合一对基。
    真是太会玩儿了。
    不过非爱情类的电影本来就没什么cp，一切互动都是为剧情服务，她特意跑过来跟乔乐仪通消息也只是为了尤雅雅手里的那笔遗产。
    乔乐仪沉吟片刻：“我查沿途监控的时候，发现那个小妮儿寄了个同城快递，”
    “寄给谁？！”
    唐湖的语气陡然激动，完全不像她说的那样只是个保镖，不过情绪转身即逝，迅速掩饰太平。
    她的目的当然是巨额遗产，而且还知道尤雅雅带走的不是普通的东西，而是老太爷已经公证过的遗书。
    秋澄傻乎乎地问了同一个问题：“寄给谁？”
    乔乐仪盯着他反问：“你说呢？”
    “……我？”
    “反正她又不是来见我。”
    秋澄想了片刻，忙不迭点头：“有有有，我前两天收到了一个包裹，但是不知道是谁送的，拿到以后也没拆开，就直接去网吧了。”
    他在桌下一堆垃圾里翻腾，终于翻出一个被透明胶带缠住的小瓦楞纸箱：“就是这个。”
    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男人，拿到快递以后不马上打开，竟然还想着去网吧？
    唐湖的眼睛立刻亮起来，垂在身侧的手已经握拳，准备出手去抢。
    下一秒，玄关处传来撬门锁的声音。
    乔乐仪蹑手蹑脚地趴在猫眼上看了看，又走回来压低声音提醒：“外面有人。”
    唐湖将拳头缓缓松开：“应该是梁叔那边的，他们也找过来了。”
    一波三折，连拆快递也拆得不利索。
    好比悬疑案中受害者蘸着自己的鲜血写下“凶手是”，然后就咽气了，这种招数虽然老套，却足以埋下悬念，让观众好奇包裹里到底是不是遗书。
    “卡！”
    片场外，木远做了个收住的手势。
    唐湖停下动作，瞬间收起“该不该宰了这俩小子抢东西”的不着痕迹的阴险表情。
    “先到这里，你们俩都过了，我再说一下秋澄。”木远顺手卷起剧本夹在腋下，“你的角色偏内向，只有在网上才能流利地说几句话，平常没在现实中见过什么姑娘，所以在女保镖面前应该表现得更紧张一些，刚才还是有些外放了，尽量收一收。”
    自从小少爷不再把剧组当成度假村，拍摄进度快了不少，但相较而言还是差了点火候，毕竟这才是他的第二部戏。
    秋澄凤眼一挑，压下其他情绪，配合地点了几下头：“还有其他需要注意的吗？”
    木远小心地咽下“你演的是一个恶心死宅”这句大实话，换上较为温和的形容词：“而且不要去找镜头，有点过于强调个人魅力。”
    换句话说，就是在镜头前表现出一副“诶嘿嘿嘿你看我帅吗”的样子，哪怕再帅的人也会显得做作。
    秋澄拨拉一下自己宝贵的发型：“木导，长成我这样的，再怎么拍也拍不丑啊。”
    偶像出身的明星，别的先不提，好歹长相过得去，如果把他的照片做成ppt循环播放两个小时，估计也会有颜粉买票进电影院。
    木远耐心解释：“这和拍的怎么样没有关系，你要去贴近角色，不是自我表现，别在意镜头。”
    关系户伺候起来真麻烦，他曾经也是一匹来自大漠的孤傲狼王，却在资本家面前怂成了狗。
    唐湖整了整戏服，插话道：“要真想秀脸，自己去找个大牌摄影师拍写真好了。”
    他是来耍帅还是来拍戏的？
    人在面对镜头时表情会不自觉僵硬，生怕被记录不好看的画面，譬如翻白眼和歪嘴，但正是因为故作姿态，才更显僵硬。
    这部电影里不是没有用来给两位男演员耍帅的镜头，但想在每个镜头都表现出帅气，一些夸张的表情绝对做不出来，就少了那股喜剧感。
    乔乐仪作为挑大梁的主演，从前一直走文质青年路线，连卖肉也是高端文艺的卖肉，说往邋遢颓废的风格打扮就任由造型师折腾，出演喜剧片也不违和。
    秋澄听她开口，悻悻地点头：“行，我知道了，如果要贴近角色的话，我认为一个宅男的桌子上不应该只有泡面盒子，再放几团用过的卫生纸更好。”
    “……这个提议不错。”
    木远迅速拍板决定，指挥三人重新来一遍这幕戏。
    “action！”
    唐湖站在镜头起始点，准备推门进去。
    秋澄不想耗着时间ng，再拍以后就知道收敛了，不再每次都让最帅的那半张脸冲着镜头，上镜表情显得自然许多。
    木远重新看了一遍录制画面，较为满意：“好了，上午就到这里，大家各自去吃饭吧。唐湖，下午没有你的戏份，可以卸妆去休息了。”
    乔乐仪抹了把乱糟糟头发里的汗水：“真羡慕你那个角色戏份少啊……要不咱俩换换得了，你来演男一号。”
    “我没意见，就怕观众不乐意。”
    唐湖跟他说说笑笑的走出拍摄现场。
    这么拍出来，说不定真能掀起一轮话题度，不过也就是话题度而已，除非在恶搞剧里男女反串，正经电影如果不是为了反讽什么，一般不会用这种极端的角色分配方式。
    秋澄还没换下戏服，举着手机跑过来邀请：“湖姐，咱们一起拍张照片放微博吧，宣传组需要的。”
    这是明远影业第一次尝试新领域，为了尽量减少赔本可能，当然要见缝插针地炒热度。
    论粉丝构成，秋澄和尤雅雅的支持者以初高中生为主，乔乐仪倒是在文艺片界很有知名度，但加上唐湖，几个主演都不是演喜剧片出身，在喜剧电影里召力不强，票房如何还是未知数。
    “我都可以，雅雅，过来合影了。”唐湖叫来在片场旁等戏的初恋妹妹，顺手拢了拢头发。
    尤雅雅放下扒拉到一半的盒饭：“四个人怎么摆pose啊？”
    “我来指挥。”秋澄自信地给三人分配站位。
    他不忙的时候每天都要自拍九宫格发微博回馈粉丝，早就积累出了丰富经验，让自己的半张脸作为前景出现在镜头里，乔乐仪化了老妆，露正脸显得不修边幅，于是只出侧脸。
    唐湖和尤雅雅贴在一起比剪刀手，四人挤在一个镜头里故作亲昵，试图用这种塑料友情感动粉丝。
    秋澄按下自拍竿上的快门，咔嚓咔嚓拍了几张，选出众人都满意的那张稍微美颜一下，开始发微博。
    【@秋澄：和前辈一起拍戏，学到了很多知识也非常开心，期待#没路相逢#上映[图片]】
    不愧是新晋的流量王，这么水的一条微博发出去不到一分钟，评论数量就已经破了500条。
    【二秋的每一个沙发都由我来承包！】
    【新电影的宣传吗？现在就想去看了怎么办！所有人的戏服都好好看！】
    【秋先生，今天橙子们也很喜欢你，今天工作辛苦了，愿雪花见证你的汗水，为你送来暖冬。】
    总有一类粉丝，能不眠不休守在爱豆的微博下面，只求在发新动态以后复制粘贴上自己写的应援词。
    在一水儿的表白之间，有人诚实发言。
    【这真的是角色定妆吗？我怎么感觉电影里一对异性情侣都没有……】
    不得不说，这位同学的感觉真是太准了。
    为了突出喜剧效果，双男主都是毫无女人缘的设定，私家侦探自始至终不讨妹子喜欢，天才黑客看上谁谁就得死。
    秋澄发完自拍，顺手打开好友圈列表往下滑了几下：“湖姐，你好像还没有关注我吧？”
    唐湖正准备去吃饭，听他这么说便拿出手机：“是吗？那我现在补上。”
    明星的关注列表能看出很多东西，取关谁又关注谁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在粉圈掀起一阵惊涛骇浪，如果她一直不回关秋澄，估计明天就会成为八卦号力证两人不合的证据了。
    她拿手机搜到秋澄的id，打开主页，顺手点了一下关注。
    他的头像是自己的照片，处理成黑白色调的特写掩饰了少年未长成的青涩，口中衔着一颗绛红樱桃，有种不动声色的撩人。
    秋澄一直在观察她的动作，没看到她换号，心里微微失落，追问道：“你好像平常不怎么发状态，还是用小号比较多？”
    他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明星的大号交给工作室打理，小号才是本体，属于圈内常识，但没熟悉到一定份儿上不会交换马甲。
    唐湖昧着良心回答：“我不喜欢刷微博，账号也都是交给工作室打理的。”
    “真的？”秋澄果然被她的演技忽悠过去，只是仍不死心，狡猾地暗示，“不可能吧，平时不拍戏的时候我老见你坐在那里玩手机，屏幕好像显示的还是微博页面。”
    他观察“@一只福禄”好几天，发现这个账号发动态的时间并不规律，隔三差五消失一阵，估计就是去拍戏了。
    至于主页内容，发过唯一跟娱乐圈有关的内容是前阵子带节奏群殴安铭圣，至于其他日常，不是在掐架，就是在奔赴掐架的路上。
    ……真是可怕。
    唐湖听他穷追猛问，只是觉得不解：“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热衷在社交网络上展示自己的。”
    她涨粉最快的两个阶段，一是跟乔乐仪传绯闻，二是七秒视频门，路人们循八卦而来，逐八卦而走，大号的粉丝数量至今也只是秋澄粉丝的零头。
    乔乐仪觉得事态不对，帮忙说了句话：“她上课忙，基本上不鼓捣这些。”
    秋澄没有试探出结果，将注意力放在乔乐仪身上，笑嘻嘻地问：“乔哥，你的号平常也是团队打理吧？”
    唐湖用大号转发了他刚才那张自拍，这才警惕起来：“老问这个干什么？”
    安铭圣就是因为小号掉马被捶了一通，如果郑山卿如法炮制整她和乔乐仪，也并非没可能，要不是有李若川那层关系，她真以为秋澄是薪月传媒派来挖人黑点的。
    那么除了好奇这个原因，就只可能是发现什么端倪了，但微博上亿用户，他又是怎么筛选出两人的？
    唐湖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唤醒系统：‘蘑菇精，你觉得他看出什么了吗？’
    这个小号是为了完成系统任务建立的，从她还没踏入演艺圈的时候就陪伴至今，都养出感情了，如果因为什么突发.情况失去关注度，会不会以后也没法完成任务了？
    ‘宿主，我无法从目前获取的信息里进行预测，只能推断出对方的心理年龄不超过十岁。’w233声线冰冷，‘但你可以兑换系统商城推荐的技能，了解在场所有人的心理活动。’
    [实时思维读取（1分钟）]（10点积分）：
    备注：只能持续一分钟，毕竟当一个人最真实的想法被旁人知道，感觉自然不会太妙，况且你真的有勇气面对他人心底赤.裸裸的阴暗面吗？
    ‘确定兑换，正好存了那么多积分不知道怎么用。’
    唐湖一想到可以窥探别人内心的阴暗面，立刻摩拳擦掌起来，兑换了新技能。
    10点积分刚一扣除，她的脑海和耳朵里瞬间涌入无数异响，彼此重叠，却条理清晰。
    首先是乔乐仪在现实中说话的声音，在回答秋澄刚才的问题：“是啊，经纪人严禁我用大号发段子，所以给我弄了个小号，想互粉的话可以告诉你，记得点赞啊。”
    秋澄见他承认，却吓得连连拒绝：“不，不了。”
    他暗中观察了“@阿敲”几天，乔乐仪动不动就刷屏发几十条段子，一条更比一条烂，被人骂到现在自己心里都没点数吗？万一让那些荞麦知道还怎么维持人气！
    乔乐仪少了个粉丝，顿时觉得离网红路又远了一层，内心十分悲伤。
    ……以上，就是这一分钟里其他人的大致心理活动。
    其中还夹杂着尤雅雅“这俩傻x聊完没有聊完赶紧放老娘回去吃饭了妈的烦不烦”的诚实心声。
    唐湖微微松了口气。
    看来不是她先被察觉，而是乔乐仪不知道怎么被挖出来了，所以她才会顺藤摸瓜的被摸出来，不过秋澄没有爆料的打算，倒也不值得警惕。
    “我去吃饭了。”
    唐湖放心地站起来，没去拿片场提供的盒饭，而是打算找餐厅吃点好的。
    反正下午没她的戏份，玩一会儿小号看看剧本，轻松地消磨时间。
    她的大号用来装逼，小号用来放飞自我，分工十分明确，拿出手机切换小号刷首页，打算随机选一个幸运观众来喷。
    唐湖在毕业前都歇不下来，所以再喜欢动物都不能养，只好用小号关注了几个宠物博主，天天看猫片狗片解馋，最近喜欢的是一只叫“闹闹”的帅气金毛狗子。
    她回了房间，点了一份酒店的三文鱼健康沙拉外送，等餐点送过来之前吸着傻乎乎的狗子照片，蓦地扫到一条碍眼的评论。
    【@胡小嘛：好女不养狗，嘿嘿嘿，po主还是单身吗？】
    【@闹闹的主人：我养不养狗，和是不是单身有关系吗？】
    在某些人眼里还真有，这种说法被记录下来，大概可以追溯到清代蒲松龄写的短篇集之中。
    《聊斋志异》里有个故事，讲的是丈夫外出做生意久不回家，妻子寂寞难耐便跟狗不可描述了，等丈夫回来想跟妻子不可描述，却被妒性大发的家犬咬死。
    这个故事足以证明大清要完，要是全家共同建设社会主义，可能就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儿了。
    故事渐渐流传下来，就有了女人不能养狗的说法，特别是养大狗，不然在想象力丰富的人眼里估计等同于现场表演奔小康。
    唐湖圈出那个人的留言，发了条新动态。
    【@一只福禄：新闻播报：“g省男子不慎将药瓶坐进下.身，称脚滑不小心”，“某男子将花露水瓶插.入腹部，拒绝透露原因”，“n市一男子腹部取出一条黄鳝”……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而他们的黑洞里什么都有，都快赶上百宝箱了，这说明什么，说明男人不能养菊花，还是养仙人掌吧。】
    ※※※※※※※※※※※※※※※※※※※※
    电影脚本都是我以前瞎开的脑洞改的，现在拍的这部来自完结文《全职虐渣日常》

 第 100 章

    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想象力丰富的人。
    作为一个生而无吊的普通人类雌性, 首先不能养大狗, 其次不要去超市买黄瓜茄子, 必须时刻注意仪表整洁，中指不要剪指甲, 膝盖不要有伤，大腿不能有缝儿。
    否则阅历丰富的老司机们就会摆出一副“嘿嘿嘿我懂的，你们不懂是你们太纯洁”神秘姿态。
    一看到白胳膊就想到大腿, 为什么别人家的司机想象力能这么丰富？
    直到看到“@一只福禄”翻出来的新闻, 吃瓜群众才恍然大悟。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看看那些当事人，从黑洞里拿出来的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够开个小卖部了，难怪人家能尽情张开想象的翅膀, 原来是自己早有心得。
    【@一只福禄：以前只听说过猫钻洞的时候先用胡子量一量, 没想到还有人填洞的时候先用菊花量一量。别人是开车，你们这是开救护车啊！[图片]】
    【@浪花滚滚：哈哈哈哈神他妈救护车！】
    【@aike：福娃, 求求你不要再跟雀仔一起玩了，你看你现在被他带成啥样子了。】
    【@铁血龙魂：不知道原po找这么多新闻是什么意思, 你先做出让别人误会的举动, 还怪人想歪了？】
    【@一只福禄：是的, 我刚才看见你买了两根长茄子立刻就想歪了, 为了维持社会风气, 我建议男人不要买灯泡, 不要买黄鳝, 不要喝玻璃瓶装的啤酒，要喝也喝易拉罐的，如果这些东西离奇地出现在自己的身体里，可以用“这是我室友/我同事/我喝醉了不知道怎么回事”作为借口，以显示自己的纯洁性。】
    掐架使人快乐。
    唐湖在网上和人激情互撕八百回合，越撕越开心，半天拍摄积攒下来的疲惫感一扫而空。
    另一厢，乔乐仪也在午休时间围观“@一只福禄”的精彩表演。
    唐湖的言辞还是如此犀利，难怪能带来大量粉丝，相较而言，他估计这辈子都当不成网红了。
    不过刚才秋澄说的话倒提醒了他，是时候跟唐湖摊牌了。
    他和“@一只福禄”互相掉了那么长时间节操，知道对方马甲下的真实身份，对方却不知道他的，时间长了总觉得自己像个偷窥狂。
    “还是说清楚吧。”
    乔乐仪想了想，拿出手机打开微博，认认真真地用小号编辑私信：“……葫芦，咱们到底什么时候出来面基？其实我就是乔乐仪，惊不惊喜，刺不刺激，在之前一起路演的时候你就已经掉马啦！”
    很好，非常有“@阿敲每天都很饿”的风格。
    打字打到一半，他的手指突然停住。
    每个人都希望得到旁人的理解，即找到人生知己，另一方面却不愿自己事事暴露，所以才会在网络上隐藏自我，如果某天发现自己的虚拟身份被现实中的人掌握，肯定会觉得不自在。
    从《泡面兄弟》的路演结束到现在过去多长时间了，偷偷摸摸围观人家这么久，哪怕本意不是偷窥都变成偷窥了，如果连坦白都是在往上发条私信，那也显得太没诚意，还是在现实里提醒一下她吧。
    乔乐仪想了想，拨通唐湖的号码。
    唐湖盯着手机屏幕正在吃饭，突然看见一通电话闯入，于是放下筷子：“怎么了二乔？”
    “你在房间里吗？”乔乐仪的声音听起来无比正经，甚至带了几分话剧腔。
    唐湖警惕地咽下沙拉：“不吃夜宵，不打游戏，拍戏期间一切都听经纪人安排，拍这部电影把咱俩的所有家当都搭上了，你要是敢偷懒我就告诉赵哥。”
    “……”
    乔乐仪沉默几秒，又赶紧澄清：“我不是想说这个，而是有要紧的事要告诉你，等会儿去找你啊，真的特别要紧。”
    他在唐湖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为什么找她一定要说坏事？
    唐湖被他严肃的语气吓了一跳，连吃饭的动作都慢下来：“怎么了？”
    “见面说，一见面你就知道。”
    乔乐仪匆匆挂了电话，打算到时候直接把自己的手机塞过去，唐湖看见“@阿敲”的主页以后肯定能明白。
    唐湖心不在焉地嚼了两口沙拉，也有些坐不住了，干脆穿好鞋向屋外走去。
    以乔乐仪那个没心没肺的死直男德行，通常不会有这么严肃的时候，他到底想说什么呢？
    她思虑重重地出了房门，刚走过酒店长廊，便在拐角处撞上乔乐仪，两人同时沉默片刻。
    “有事不能在电话里说，搞得神神秘秘的？”
    乔乐仪还穿着戏装，平日带着几分文艺忧郁的下垂眼藏在乱蓬蓬的短发里：“因为必须要当面告诉你，只是从前没有机会，其实我……”
    唐湖立刻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难道我也和酒店地毯撞衫了？”
    不不不，还是终于要经历大型告白现场了？那这也太他妈可怕了吧！
    毕竟乔乐仪上次对她表示好感的时候，全剧组都陪着ng了几个小时，如果说时间就是生命，那她真是用生命诠释了什么叫“爱我你怕了吗”和“怕了怕了”。
    乔乐仪说着去摸口袋，打算将手机递给她，心里突然咯噔一声：……糟糕，他刚才带着破釜沉舟的冲动找过来，是扔下手机出门的！
    不过现在骑虎难下，于是硬着头皮开口：“其实我知道你是……”
    他知道什么了？是蘑菇精的事情还是别的？
    唐湖的心脏猛地提到喉咙，在脑内拼命呼唤系统：‘蘑菇精，蘑菇精，不知道系统是不是暴露了，如果被别人发现的话我会遭受什么惩罚吗？’
    w233不情不愿地被唤醒：‘我怎么知道，我以前又没有暴露过，这次应该也不可能吧。以大部分生活在唯物主义思想泛滥的地球人的常识而言，就算你现在性格大变，也不会有人往夺舍穿越的方向考虑。’
    唐湖反而镇定下来，苦口婆心地劝诫：‘人生总要经过各种各样的历练，万一这次赶上了呢？然后我就被当成中世纪的女巫送上绞刑架，烧烤还不撒孜然，你说惨不惨？’
    ‘宿主，这好像不是为我担心的语气吧？’
    ‘我怎么不为你担心，你看长得就像一个几把怪，全身上下充满不和谐元素，出现在画面里都得全屏打上马赛克，说不定哪天就被晋江严打了知道吗？’
    ‘我都多少章没上线过，怎么什么都怪到我头上？’
    乔乐仪站在她面前，突然什么都说不出口：如果唐湖知道自己暴露，两个人还能不能愉快的当小伙伴了？
    如果保持现状，还能隔三差五的和唐湖打打游戏，和“@一只福禄”想想烂段子，但捅破这层窗户纸以后呢？
    他的舌尖突然打结，下意识换了话题：“其实《相声大舞台》那边邀请我去做嘉宾，你不是还缺一档综艺吗，有兴趣的话一定要来跟我搭档！”
    “特意跑过来只想说这种事？你说你不带我上《奔跑吧大兄弟》也就算了，怎么专往《曲苑杂坛》的风格靠拢，是嫌我的女神人设不够稳固还嫌德云社弟子不够多？”
    唐湖提心吊胆了半天，却只听见他说这种事，松了一口气，又恢复在他面前的不着调：“从今往后，我就拜入郭老师门下改名唐云湖了。”
    “记得存好发.票，不然退出的时候说不清。”乔乐仪顺口接话，立刻悔得在心里揍了自己一拳。
    为什么每次画风都会不自觉跑偏，他们想正经说件事就这么难吗！
    “@一只福禄”自称是荞麦，还在安铭圣小号被扒皮以后追着嘲了半天，属于真爱粉才干得出来的事情，他想了想，决定用这个话题含蓄地提醒一下唐湖。
    “……其实，我是你的偶像。”
    唐湖沉默几秒：“您配吗？”
    某lol主播在直播时被观众质问“说自己是第一卡牌，您配吗”，其他人都以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坐等主播如何反击，不料该主播面对挑衅根本不慌，同样回敬道“您配吗”，两人反复用这三个字从晚上一直隔空喊话到次日凌晨，持续六个多小时，一百多万人前来围观。
    但现在不是玩梗的时候啊！
    乔乐仪意味深长地提醒：“啊不，我真是你的偶像，真的。”
    唐湖也少了玩梗的心思，认认真真地问了他一句话：“……你咋这么不要脸？”
    以前不是不在乎人气吗，怎么现在突然说这些，难道打算专心在演艺圈发展不当网红了吗？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乔乐仪被她接二连三的打岔，坦白的冲动突然烟消云散，扬起嘴角露出二乎二乎的笑容：“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了。”
    ……
    长廊另一端。
    李若川越走越近，低声讲着电话：“……我今天下午回b市，先去母公司开会，内部会议推迟到明天上午吧，再见。”
    明远影业还有不少待办事项，他不能在剧组里待太久，打算跟唐湖打个招呼就回去。
    刚拐过弯，突然看见不远处站着两个对视而立的身影，像在谈论什么事情。
    唐湖在这里跟乔乐仪说什么呢？
    李若川刚要过去打招呼，转念一想，静悄悄地退了回去，只露出小半张精巧的脸庞。
    偷听是可耻的行为，但他真的很好奇。
    几米开外的地方，飘来若有若无的声音：“有件事必须要当面告诉你，只是从前没有机会……”
    李若川下意识抬手死死抓住墙壁，差点捏出一个手掌印：这不是校园剧告白的标准台词吗？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
    他一向知道唐湖对乔乐仪评价很高，在她眼里，乔乐仪就是演员界的标杆长相，而且论身份，他们同样作为演员，严格来说才是一路人，他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没有共同话题。
    但赤.裸裸的目睹青春片剧情，还是有点受伤。
    然而过了片刻，又听见唐湖清晰的声音：“您配吗？”
    李若川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这又是什么情况？她难道是这么傲慢的人吗？
    连同一个圈子里的乔乐仪都看不上，那他更没可能逆袭了，毕竟两人初见面时也没有给唐湖留下什么好印象，初始好感度就差了一截。
    李若川深吸几口气，收拾好破碎的玻璃心，偷偷摸摸的重新望去。
    “哥，你干嘛在这里站着？”
    身后传来少年清朗的声音。
    秋澄从他肩膀后面伸出脑袋，好奇地向那边的风景张望：“让我也看看。”
    “小毛孩子瞎看什么！”李若川这才意识到身后有人，压低声音呵斥，一巴掌把他按回去。
    秋澄眼底亮晶晶的神采黯淡下来，几秒后恢复往日状态：“哦，你在偷窥湖姐啊。”
    “悄悄的看不算偷窥……悄悄的看！霸道总裁的事情，能叫偷吗？”
    李乙己生怕自己被当成偷窥狂，涨红了脸辩解：“我见她在和别人说话，不好上去打扰而已。”
    空气里顿时充满秋澄的快活笑声：“说的也是，湖姐和乔乐仪两个人在片场关系很好的，平常不拍戏的时候也会聚在一起，有时候我想插话都插不上。”
    “呜……！”
    李若川遭受今天的第二次致命打击，差点吐血。
    秋澄狡猾地眨了眨眼睛：“哥哥，你想追她就直接说啊。”
    李若川故作镇定地扯了扯领带，耳尖不自觉红起来：“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咳，像你哥这种身份的人怎么可能倒追别人。”
    他一紧张就变声，奶里奶气的小声音飚出来，将心思暴露无遗。
    通过刚才的偷听，他骤然发觉这已然不是光追就能追上的概念了，唐湖的喜好属于玄学范畴，他应该先找个大师算一卦。
    “你要不好意思的话，我帮你去打听。”秋澄抿了抿唇，挤出浅浅的小酒窝。
    他哥实在太好玩了，平常在公司那么说一不二的人居然也有像个女高中生的时候。
    李若川飞速看了一眼拐角另一边，发现两人已经离开，做贼心虚的感觉也少了几分：“别乱说，你哥是那种羞涩的人吗？不至于连这种事都需要你传话。”
    真男人从来不求助外援！
    然而论说服力，堪比王境泽那句“我就算饿死，死外边，从这跳下去，也不会吃你们一点东西！”
    秋澄耸了耸肩：“我是真的想帮你，不领情就算了。”
    霸道总裁状若矜持地咳嗽一声：“你想去就去吧，反正我不拦着。”
    李若川：……真香.jpg
    ……
    回到房间。
    唐湖莫名其妙的被乔乐仪叫出去讲了一段对口相声，回来以后接着吃沙拉，看微博上的猫猫狗狗打发时间。
    没过多久，屋外传来敲门声。
    她以为是乔乐仪去而复返，踩着拖鞋开门，看到的却是秋澄：“……你来干什么？下午还要拍戏，不赶紧去休息啊。”
    “有事找你。”秋澄单手抵着门框，神秘兮兮的俯身说悄悄话，“关于我哥哥的，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毕竟是一家人，他当然可以为李若川跑一趟，只是打听的方式就随心所欲了。
    唐湖缓缓松开门把手，冷不防问住：“你指的是哪方面？”
    这年头的小孩儿怎么都这么八卦？
    “性格啊人品之类的。”秋澄见她没有立刻回答，诚恳地低着头解释，“你可能觉得哥哥是个好人，但我跟他认识了这么多年，再清楚不过了，李若川平常特别花心，所有让你觉得不错的细节都是他表演出来的，我不想看姐姐上当受骗，一定要让你认清他的真面目。”
    唐湖不动声色的点头，以不变应万变：“孩子，你对你哥太不了解了，他不光花心还特别重口味，连山羊都敢日。”
    大中午不睡觉跑过来抹黑李若川，两人果然关系不一般，如果不听内容光看表情，还真以为他是个满怀关心的好弟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思。
    “……？？？”
    秋澄沉默片刻，没法接话。
    他是想从中挑拨离间，不是想让她跟着砸块砖啊！
    一般来说，女孩子听到这种消息要么娇躯一颤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要么双手捂耳拼命喊着“我不听我不听”吗，你为什么不按套路出牌？
    坑哥狂魔秋澄无辜的眨巴着眼睛，继续表演：“姐姐，我说的是真的，你千万不要被他骗了。”
    “别跟我这儿装，李若川是什么性格我心里有数，算上片场拍完戏，你一共试探我两次了，不管用，省省吧。”
    唐湖虽然没有从他脸上看出异样，但接触了这么久，总该知道李若川的人品。
    霸道总裁虽然是个装逼惯犯，但也不像他弟形容的那样一无是处，不过用这种伎俩对付她，是在小看她的智商吗？
    秋澄脸上的孩子气迅速消失，虽然长相仍有强烈的少年气质，却无聊地挑了挑眉。
    “……原来你知道啊。”
    “怎么不装了，怕我回头告诉你哥？”唐湖抱臂靠在门上，懒懒地扬起下颌，“我知道一个人比你还热爱搞事，不过他是为了高兴的赚钱，但你是为什么？闹脾气？”
    她指的是江雀，但秋澄不缺钱，搞事情似乎也没觉得高兴，根据排除法，只剩“心里不爽”这个可能了。
    秋澄被说中心思，忿忿地绕开她进门：“你怎么什么都跟他说，我又不是小孩子，还需要你跟家长告状吗？”
    “总算愿意交代实话了，你抱怨，我听着。”唐湖转身跟上，房门晃了几下没有关死，留出一条缝隙。
    秋小少爷抱膝坐在沙发上，有种真正属于十九岁的青涩，而不是平日伪装出的偶像式乖巧：“木导也听你的，我哥也听你的，你明明比我大不了多少，为什么不会被别人当成孩子，我哥还出那么多钱跟你开公司。”
    他是家里最小的，好不容易求亲妈同意他出道，结果躲进剧组都逃不开家里人的探班，罢演搞事想显得自己很厉害，却屡屡装逼屡屡失败。
    就连真被他折腾生气了也不会发火，而是像哄孩子一样慢慢哄，就跟他完全不懂事似的。
    唐湖只比他大一岁多，为什么没有人觉得她不靠谱？
    唐湖坐在旁边默默听秋澄抱怨完，强忍着抽两个大耳刮子的冲动，扑上去提起他的衣领扯向自己：“你还好意思提？如果不是有你哥的面子，早死八百回知道吗！”
    打算证明自己却用了最幼稚的方式，这不是找削吗？
    秋澄睁着水汪汪的眼睛：“我——”
    论嘴炮，她就没输过谁，倒了口气继续骂：“你什么你，自己先表现的那么不成熟，然后转过头来告诉别人不要把你当成孩子，想的也太美了。”
    秋澄奋力挣扎：“那是因为你长得比我成熟，大姐，你这个年纪的其他人都在演小女生好不好，你看尤雅雅，接的也是偶像剧，结果你出道就是熟女了，别以为我没看过你的电影哦。”
    “熟你妈[哔]，家里人没教给你不要拿年龄攻击女士吗？”唐湖一拳锤爆他的脑袋！“好，就像你说的，雅雅跟我一个年纪接的还是偶像剧，怎么就没人把她当熊孩子？”
    “……”
    秋澄冷不防被问住，咬着薄薄的嘴唇不说话。
    “能说得上话不是因为年纪，而是因为别人觉得我们能办成一件事，雅雅不管怎么装，至少演戏是认真的，你呢？”
    唐湖嗤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和二乔下午得出外景，有段追逐戏，一般戏里跑几十米的镜头，戏外功夫就相当于五公里，有点儿责任心的演员都会在这时候抓紧休息，免得下午状态不好，你在干什么？”
    成年人会对自己的人生负责。
    唐湖现在还没毕业，尽管娱乐圈里个顶个的都是人精，但她严格来说也只是个大学生，拍拍戏可以，却不会走运到连自己的公司都开了，虽然只是合伙，也能证明实力。
    秋澄想出道，想成名，却没拿出多少相应的决心，反正对他来说红不了也有家里养着，所以吊儿郎当的混日子，觉悟不足，当然不会有人觉得他能成事儿。
    秋澄被吼了一顿，居然不觉得生气，刚想说话，房门却被人推开。
    “……怎么没关门？”
    李若川恰如其分地出现在门口，看见了毕生难忘的一幕，顿时僵如木雕。
    唐湖正双手提着他弟衣领，也可能是在撕扯衣服，而秋澄毫无还手之力还一脸娇羞，总之场面非常不健康。
    唐湖侧头看见是谁，一句话没过脑子便脱口而出：“……你听我解释！”

 第 101 章

    “……你听我解释！”
    唐湖说完愣了一下, 忍不住在心里抽了自己一巴掌
    这到底有什么好解释的？
    秋澄过来的时候, 她看见走廊上有清洁人员经过，为了不给狗仔发挥想象力的空间特意留了个门, 省得传出去变成“惊！她竟光天化日将年下小鲜肉拽入房内”的大新闻。
    所以无论从哪个角度考虑, 这一幕，都带着和谐社会奔小康的思想，唯一需要注意的是不要让李若川误会她私下里殴打明远集团的小少爷。
    毕竟刚刚被叫那一句“大姐”的时候，唐湖的确有一瞬间失去理智, 打算搞出人命。
    “……”
    李若川木然地点点头，一时间没有理清发生了什么。
    总觉得这一幕有点熟悉, 好像很久以前唐湖也是这样扯着别人的衣领, 而且那个当事人还是他……
    但那段零星的记忆就像一尾游鱼，在水面上浮了一下转瞬即逝, 只留下浅浅荡漾的水波。
    秋澄狡猾地转了一圈乌黑眼珠, 帮忙粉饰太平：“湖姐在给我讲戏呢。”
    唐湖缓缓松开衣领，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
    以为按照小少爷的性格，肯定会跟他哥告状说她是个恶毒女配，正在欺负他这种纯情小白花呢。
    李若川随意点了点头：“讲的什么？”
    秋澄往唐湖身边靠了靠，带着叛逆期没过的语气反问：“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作为一个投资方要有投资者的概念，不要什么事都指手画脚的, 负责掏钱就行了。”
    “……”
    李若川的胸口顿时像塞了块石头般沉闷, 如果这时配上bgm, 最合适的莫过于“寒叶飘逸洒满我的脸, 吾弟叛逆伤透我的心”。
    他知道唐湖最近都在剧组里潜心拍戏, 很少想外面乱七八糟的事情，和她没有共同语言也就算了，怎么连弟弟都排挤他？
    秋澄又不耐烦地补充一句：“还站在这里干什么，你真的特别碍事，赶紧出去吧。”
    自古鸡贼出少年，他一边补刀，一边在心里笑得前仰后合。
    果然，来唐湖面前挑拨离间可能犯了战略性的错误，不仅没有成功，还把自己也搭了进去。
    如果刚才在李若川面前痛心疾首的说“湖姐其实不是什么好人啊她特别花心”，估计就轮到他哥双手捂耳跺着脚喊“我不听我不听”了。
    “那你们慢慢讲，我赶着去机场，下午还要回公司开会，就不打扰了。”李若川一脸心碎相地退了出去，还不忘带上门。
    宛如一个将老公捉奸在床，却发现渣男不仅不躲还叫嚣着更爱小三的可怜大房，闻者动容，见者落泪。
    其悲惨的心情，估计只有微博上那个“顾北城，你真狠，宝宝，妈妈对不起你……”的女主角可以理解。
    咔哒一声，锁舌咬紧门框，小客厅里异常安静。
    秋澄终于没忍住，躺在沙发上笑出了声：“哈哈哈哈，我哥那个玻璃心二货真是太有意思了，湖姐，你不过去追他吗？”
    接下来的戏码，应该就是渣男痛哭流涕的追出房门挽回原配了。
    唐湖冷静地把左手臂的衣袖撸上去：“我还是先削你吧。”
    “你干什么？”秋澄一脸紧张的往沙发角落里缩了缩，“觊觎我的美色也就算了，别想动手啊，你要是真的削我，我就跟我哥说你打人，顺便找记者爆料。”
    果然还是个被家里保护的不错的小崽子，一吓唬就现出原形了，又坏又怂的。
    唐湖挽袖子的动作停顿片刻：“不要紧张，我又不是你家的什么人，没办法越俎代庖的管教你。”
    她和李若川的关系不错，但人与人交往最根本的就是知道分寸，所以刚才被李若川看见扯着秋澄衣领做咆哮状才有些紧张。
    秋澄之前因为罢演已经被她推进游泳池一回，总不好一而在再而三的落明远集团的面子。
    “……呼。”小少爷劫后余生般舒了口气，从沙发上挣扎起来。
    “不过，你以为这样我就收拾不了你吗？”唐湖突然抄起手机步步逼近，周身泛起腾腾杀气。
    大家都是现代社会的文明人，动不动就使用暴力太伤和气，她也没打算真动手，但料理一个小家伙绰绰有余。
    秋澄一双凤眼睁得溜圆，双手谨慎地架在身前：“你打算拿诺基亚拍死我吗？好姐姐，像我这样的人死了绝对是偶像界的一大损失……”
    “这又不是诺基亚，姐姐单纯的想给你拍个照而已。”唐湖阴险地笑了笑，伸出手臂圈住他的脖子，“你不是每隔几周就要出一组时尚大片发微博么，我也给你来一组，保准转发量破30万，底下迷妹奔走相告，气氛喜庆如过年。”
    秋澄被她一巴掌拍回原形，急忙抱头求饶：“停停停！其实你刚才说的有道理，我不能这么在剧组混日子了，下午的戏估计要拍到晚上才收工，得赶紧去休息一会儿。”
    “孩子，你现在当回事儿也晚了。”
    唐湖笑得像个恶毒巫婆，不顾反对拉下他捂脸的双手，强行给他做鬼脸，拍了顶尖流量偶像几十张丑照。
    哪怕是神颜在世也能挑出不好看的角度，这些照片的每一张，放出去都能掀起表情包界的一阵腥风血雨。
    “不要啊——！”
    秋澄伸手去捂摄像头，发现反抗不了，只能哀嚎。
    “下次再搞事儿，我就把你这些照片发出去，让你和金馆长姚明学友哥并肩成为表情包界的四大天王，明白了吗？”唐湖威胁地扬起手机，“别想着用其他方式毁掉照片，我会在所有邮箱和云盘里备份的。”
    他的大脑里没有一个长得像几把怪的系统，扒出乔乐仪马甲用的应该是现代科技手段，不得不防。
    “你毁了我的清白，我不会放过你的！”
    秋澄扬着下巴吼了一句，双手抱住肩膀，自暴自弃的躺在沙发上流泪，“不，不要看我，我不干净了……”
    这份心情，惨痛的像刚被人拍了艳照。
    “你随意。”唐湖挑了挑眉毛，转身出了房间，在走廊里四处巡视一圈。
    不过片刻，李若川已经提着行李箱站在电梯门口，正伸手去按呼梯按钮。
    “等我一下。”
    唐湖发现目标，急匆匆跑过去叫住他：“你听我说……”
    李若川仿佛一个被伤透心的原配，冷漠地移开视线：“不想听，你接着给我弟讲戏好了。”
    唐湖忍俊不禁的晃过去：“你就不好奇我们讲的是什么戏？”
    李若川当然想知道刚才推门而入看见的那一幕是出自哪里，于是问道：“什么戏需要抓人衣领？”
    “少儿不宜，充满携手建设社会主义的对手戏，你要是晚进来两秒，就能看见我扯下他的衣服奔小康了。”唐湖满嘴跑火车，“讲戏是导演的活儿，我又不能呛行。你们家的小少爷说家里平常管得严，不想再被当成小孩子哄，然后被我收拾了……啊不，闹着玩儿了一顿。”
    “成果怎么样？”
    “挺见效的，估计以后能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人了。”
    李若川还想接话，突然意识到现在的宝贵时间不应该用来聊倒霉弟弟，于是换了话题：“我下午还要开会，晚上又有饭局，得赶紧回去了，你什么时候回b市？”
    唐湖想了想：“下个月底才能结束拍摄，还得在剧组里呆一个月呢。”
    李若川随手将行李箱立在旁边，开口貌似大度，却用怨念十足的眼神盯着她：“本来打算走之前找你聊几句的，但看你和小澄在忙，我又插不上什么话。”
    就像没良心弟弟捅刀子时说的那些，他作为投资方只需要出钱就行了，反正也不了解剧组拍戏是怎么一回事儿，和工作中的演员找不到话题也正常。
    “这有什么可低落的？”
    唐湖一脸莫名其妙，还得安慰突然脆弱的霸道总裁，倍感头疼。
    她见过很多在酒桌上吹牛逼的男人，明明不懂还要装懂，一遇上真懂行的就只有被打脸的份儿，李若川倒是有格调多了，对陌生行业从来不乱下结论，睿智而谨慎。
    就连两人初遇的契机也是这样，若非李若川相信她的判断，估计那部投资两个亿的史诗级赔本烂片已经拍出来了。
    李公子见多识广，不会被这么敷衍的态度安慰：“没有共同语言还不够吗？”
    连乔乐仪都能跟她一唱一和的说相声，作为一个标准留学派，他在前几个月连德云社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
    正是因为在意一个人，才会那么在意她的全部，觉得融入不进去才会失落。
    “但至少你有钱啊。”站在旁边等电梯，才发现他刚才没按呼梯按钮，于是帮忙按下。
    李若川平时最得意的就是自己的存款余额，但被她提出来：“难道我除了有钱，就没有其他优点了？”
    一个霸道总裁需要的是真爱，你怎么能只看钱，难道不庸俗吗？
    “……没有。”唐湖如实吐槽，“有钱就是你最大的优点，我想拍能让人看下去的电影，如果不是你的话《没路相逢》根本拍不起来，就算项目勉强开始做了，也有可能被不合适的班底搞砸。”
    从前这时候，她正在给各路毫无演技的流量偶像做配角，共同炮制着让观众天怒人怨的烂片，根本不会有选择剧本的自由。
    李若川被夸得灵魂有些飘，忍不住露出微笑：“你这么说，是在暗示我帮你完成了梦想吗，下次还想拍那部片子？要不要去跟影帝合作？”
    熟练掌握pua技巧的人渣唐湖：“你是我梦想路上的垫脚石。”
    怎么给点阳光就灿烂，这样下去万一被别人坑了怎么办？
    “……”
    李若川再次遭到毁灭性打击。
    “开玩笑开玩笑。”唐湖忍俊不禁，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年轻人，你要自信，还没步入老年生活就这么畏首畏尾的以后可怎么行？”
    “你在鼓励我？”李若川反握住她的手。
    “对啊，不知道李公子受到鼓励后想干点什么？”唐湖条件反射的四处乱看，生怕附近有狗仔盯着偷拍。
    李若川弯起眼睛，眼角的红痕愈发明显：“你的头发乱了，我可以帮你整理一下吗？”
    他想了半天，脑海里冒出的都是“呵，女人，你点的火应该你来灭”或者“小妖精，满意你看到的吗”这种乱七八糟的台词，但真要说出来，考虑的却只有一件事。
    ——要做什么才不会伤到她？
    有些男人喜欢叫女孩子“母猪”或者“蠢货”，自认为很亲昵，但在李若川看来，这只不过是变相的用打压对方的方式来抬高自己，以维持这段关系的平衡。
    真的喜欢一个人，只会恨不得用全世界最美好的词语形容她。
    “可以啊。”唐湖的眼睫向上挑去，“头发乱了吗？”
    那一缕碎发应该是刚才折腾的时候弄乱的，翘翘的竖在头顶，显出几分跟平日不相符的稚气。
    李若川得到许可后俯身过来，温柔地伸手，将那缕碎发捋到她耳后：“我来……好了，我有空的话再来探班……你应该不会讨厌吧？”
    叮咚一声，电梯下行抵达本层。
    唐湖一动不动的任他捋平发丝，下意识望向缓缓打开的电梯门：“不会啊，我特别喜欢……她？”
    ——她是哪个！？
    李若川的期待落空，随着目光望向电梯……然后发现里面站着尤雅雅。
    一颗心顿时沉重起来：唐湖你给我冷静一下，不要搞这种橘里橘气的展开！
    唐湖的本意当然不是如此，但没想到下来的电梯里会有熟人，刚要打招呼，却发现尤雅雅的神情有些不对劲。
    “你怎么了？”
    国民初恋那双清纯的小鹿眼此刻一片通红，脱落的眼线膏晕染出一片淡褐色，明显是刚哭过。
    “没、没什么！”尤雅雅后知后觉地摸了下眼角，察觉到脱妆后迅速低头，掀起一阵风闯出电梯。
    唐湖远远凝视着她的背影：“这人要是弃演从武，估计现在早就在奥运会上为国争光了吧……”
    李若川帮她梳理好头发，看了看时间，发现已经到了出发时间：“我赶着去机场，先走了，有空记得打电话。”
    说完，他用期期艾艾的炽热目光盯着唐湖，试图得到一个临别拥抱。
    “你赶紧走吧还磨蹭什么呢……”
    唐湖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扭头望着尤雅雅离开的方向。
    喂，不带你这样的啊！看见别人以后要不要这么绝情啊！
    李若川被她的态度搞得没了脾气，拎起行李箱匆匆踏入电梯：“我走了！”
    唐湖的确满脑子想得都是别人，不过目的很正直。
    初恋妹妹到底怎么了，居然会当众哭到脱妆？
    这么一想，她送走李若川，沿着尤雅雅离开的方向找过去，发现她直接冲进了房间，叹了口气上前敲门。
    ——希望这次破门而入，不会看见初恋妹妹在屋里跟别人奔小康。
    “你是被监制要求潜规则了还是被导演骂了？受了委屈就直说，这部戏有我投资，我罩着你，再不济还有二乔呢。”
    过了片刻，门板内传来冰冷的两个字：“别问。”
    “哦，那我不问了。”唐湖说着转身就走。
    身后的1407号房门猛地被人拉开，尤雅雅用沾满卸妆液的棉片压在眼睛上，带着哽咽的声音暴吼道：“说不让你问，你还真不问啊！”
    “我给你留出隐私，怎么还不乐意了呢？”唐湖斜了她一眼。
    尤雅雅自知理亏，低头盯着地毯，欲言又止：“我……”
    “你到底是想让我听还是不想？愿意说的话就赶紧说，怕什么，我又不会转头把你的消息卖给娱记。”
    唐湖上辈子的确不喜欢尤雅雅，觉得她装得太过分，但仔细想想，初恋妹妹除了爱装小公主以外其实没什么缺点，至少从前关系不够亲密的时候，对她也是客客气气的。
    “……来吧。”
    尤雅雅使劲擦掉晕染的眼线膏，转身向内走去。
    这家明远旗下的酒店房间布置都大同小异，一个带沙发的小客厅，加个配置双人床的卧室，用窗帘隔开两处空间，显得开阔。
    尤雅雅关门后看了她一眼，似乎觉得这里都是自己人，坐在沙发上顿时眼泪决堤。
    “呜……嗷嗷嗷！哇——”
    唐湖被她一嗓子吓得差点蹦起来。
    大部分女孩子真正伤心的时候不会梨花带雨，而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咧开嘴巴嚎啕大哭，完全不讲形象。
    嚎起来嘤嘤嘤的，多半不是真哭。
    初恋妹妹现在就处于真哭的状态，表情比她刚才拍的秋澄都扭曲，放出去就能成为表情包界的一大天后，哭泣的同时用卸妆棉抹遍全脸。
    唐湖抬手拍了拍她的脊背，沉默地等她哭完，满脸敬意：……都哭成这样儿了还不忘按流程卸妆，可见日常保养精细到了什么程度。
    过了半晌，尤雅雅才抽抽搭搭地停下来，脚边堆了一大滩用过的卸妆棉：“我，嗝，我他妈真的要完了，嗝……”
    “你喝口水，把气喘匀了。”唐湖拿起桌上的矿泉水，拧开以后递过去。
    哭到膈肌痉挛，连句整话都说不出来，也不知道究竟因为什么。
    她平常装的娇娇柔柔，本质却不是那么敏感脆弱的人，不会动不动悲春伤秋，最大的可能是剧组里有人给她气受了，但谁有这个本事得罪白富美？
    这么一考虑，疑点也变得多起来。
    尤雅雅垂着湿漉漉的眼睛：“我要喝热的。”
    唐湖不耐烦地举着矿泉水瓶。“你的毛病怎么这么多，有凉的就不错了，赶紧喝完水说正事。”
    尤雅雅知道现在不是讲究的时候，拿起凉冰冰的矿泉水灌下几口，带着孤注一掷的期待询问：“……阿湖，我有麻烦的话，你会帮忙吗？”
    唐湖一本正经地考虑片刻：“得分情况，就咱俩这个塑料友情，你要是犯了事儿被通缉，我报警抓你的时候肯定不要奖金。”
    尤雅雅眼睛红得像兔子，却一字一句地问：“如果我说要毁掉一个人呢？”

 第 102 章

    “……如果我要毁掉一个人呢？”
    唐湖听她这么说, 闭了闭眼睛：“这话说得真讲究, 不是‘我想’，而是‘我要’, 看来你的决心下得不小么, 到底谁招你了？”
    “你就不问我要搞谁？”尤雅雅哽咽着抽了张湿纸巾，将整张脸仔细擦了一遍。
    “总不可能是让男人骗财骗色了，肚子被搞大以后想拉着我去医院打了吧？”唐湖有意看了她平坦的小腹一眼，“以你的脑子, 不会干出这种自毁城墙的蠢事。”
    尤雅雅高中时为了出道，三个男朋友说分就分, 可见决心之狠, 不管智商如何情商都是在线的，不会被男人轻易忽悠了。
    而且有件事情, 唐湖活了两辈子才想明白。
    以前的许明宣同样是为了接近成名颇早的初恋妹妹, 才会讨好她，只是她那时候还相信嘴上说说的真爱所以没看出来，尤雅雅当年肯定有所察觉，但没有因此给她难堪。
    唐湖那时候却在前男友的挑拨下真心实意的觉得她是个善于伪装的碧池，不过后来才想通，论迹不论心, 装逼也不犯法, 尤雅雅其实没做过什么真正触人底线的事情。
    省下同性内斗的时间专心搞事……搞事业, 说不定现在连影后都拿到手了。
    “我不蠢, 但有些事真不是长了脑子就能解决的。”
    尤雅雅讥诮地扯了扯唇角, 从茶几下拿出一颗果冻狠狠撕开包装：“我他妈活了二十多年，前两天才知道自己有个弟弟。”
    “亲的表的？”
    “同父异母，我爸养在外面的女人生的。”
    唐湖听完她笃定的回答，眉头微微一皱，有片刻出神。
    记得以前去尤雅雅家里做客那回，刚进门就看见客厅里挂着她爸妈的超大幅结婚照，当时还觉得这对夫妻恩爱的有些夸张，现在想想才意识到不对劲。
    结婚照一般都是挂在卧室里的，客厅人来人往，按理说不应该用来展示隐私，挂这么大幅的照片的家庭要么极度恩爱，要么貌合神离，现在看来，尤雅雅家的情况是后者。
    “……流落在外多年的非婚生子突然回归，你们家这是在拍性转版的《还珠格格》啊，你那个弟弟的设定是夏紫薇还是小燕子？”
    尤雅雅白了她一眼：“你不要胡乱推测。”
    “我这是在进行有逻辑的代入，你看，紫薇也不是皇后娘娘亲生的，回宫后照样不讨人喜欢……我感觉自己机智极了。”唐湖一本正经的分析。
    尤雅雅双手猛地掐住她的脖子：“我弄死你这个机智的玩意儿算了，本来心情就不好，你还火上浇油。”
    唐湖迅速举手投降：“好，我承认自己分析的不准确，毕竟琼瑶阿姨的故事结局是主人公远走大理离开皇宫，而你那个弟弟……是回来跟你抢皇位的吧。”
    “……嗯。”
    尤雅雅一口吸了一颗葡萄果冻，露出泫然欲泣的苦笑：“我家里还算有点小钱，你明白的，有钱就不缺惦记钱的人，特别是女人。从小我就看见我妈在下班以后，还得跟个名侦探似的去各个酒店抓我爸，或者找人偷偷查我爸名下的房产都给谁住着，查不到可疑的女人，我妈就特别着急，等到真查出了小三她也高兴不起来，只会抱着我一宿一宿的哭。”
    她讲述过往时异常淡定，在平静中却透露着让人绝望的哀伤，只是伴随着吸溜吸溜吃零食的声音，非常破坏气氛。
    唐湖提醒：“下次讲自己家的糟心事之前不要一边吃一边说，你这样很难激起旁听者的同情心。”
    “我心情不好就想吃东西，不服憋着。”尤雅雅声音含糊地反驳，拼命往嘴里塞果冻，又拆开一包肉松饼。
    她拍戏可以不吃正餐，但一定要有小零嘴打发时间，茶几上放着整整一箱包装好的混合零食，几乎堆成了小山。
    唐湖被带得有点馋，同样拿了颗蒟蒻果冻：“好吧好吧，您慢慢吃，不过这么些年你爸就没有一点收敛的意思？”
    “我妈生完我以后就不肯生了，我爸觉得家里只有一个女儿还是太少，需要继承家业的儿子，所以在我出生后两三年一直没放弃去找外援生个继承人，真他妈众志成城，齐造小孩。”尤雅雅咽下嘴里的东西，骂得毫无形象。
    小三这种生物，有一部分女人是被渣男骗了，但还有一部分明明知道男方有家室仍然故意贴上去，美其名曰追求真爱，实际上只是想分一杯财羹。
    后者叫做职业小三，俗称二奶。
    二奶也要有二奶的职业道德，只拿钱也就算了，偏偏又有一部分破坏行规的二奶，不光拿钱还搞出了人命，更想借此上位。
    “这些事情我自己不记得了，不过我妈跟我说过，在我两岁的时候有个女的怀了几个月身孕，跑到家里命令我妈退位让贤，结果被我妈推了一把，孩子掉了。”
    尤雅雅嘲弄的笑了一下，突然觉得咸香可口的肉松饼嚼起来比木屑还难吃：“你知道吗？我妈跟我转述这些的时候满脸庆幸，好像那个女人没有把孩子生下来得放挂鞭炮庆祝。但我爸还挺委屈的，毕竟他也没说要跟我妈离婚，还给了她不少的公司股份。”
    唐湖缓缓点头：“糟糠之妻不下堂，能保持家里红旗不倒的男人估计就觉得自己挺有良心了，外面瞎几把飘彩旗又算得了什么……是吧？”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她终于明白以前那个“初恋妹妹陪酒富商”的话题上热搜以后，尤雅雅那副想解释又无从说起的落寞是怎么来的了。
    尤雅雅的眼睛仍然红肿，勉强挤出几分笑意：“就是这个道理，阿湖，有时候真觉得你和军训时我认识的那个土鳖是两个人。”
    土鳖……？
    唐湖这才想起军训之前她还不是现在的她，却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能好好说话吗？”
    “我都这么惨了，你还要计较一个用词？”尤雅雅娇嗔的用肿眼泡翻了个白眼。
    “算了，不跟你计较这个。”唐湖小心地斟酌用词，“照你妈这个打彩旗的劲头，你……弟弟，都养到16岁了才发现？”
    “我妈最怕的一是离婚，二是属于我的那部分钱给了小三的孩子，以前我爸闹得凶，她就想了个折衷的招数，让我爸结扎以后再出去鬼混，外面飘多少彩旗也不会搞出人命，没想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爸是在我五岁那年搞出了儿子才同意结扎的，孩子生下来以后直接送到新加坡去了，养到我妈不能轻易弄死的年纪，最近才送回来。”
    ——包小三与抓小三，是有钱夫妻之间最漫长的战斗。
    但再好的猎手也斗不过狡猾狐狸，而且往往低估了狐狸对于跟不同雌性.交.配的渴求。
    尤雅雅她爹这么斗智斗勇只为生个儿子，都快赶上越王卧薪尝胆了，有这份精力，干点什么不能成事儿？
    唐湖随手将果冻包装扔进茶几下的垃圾桶里：“……我能说句实话吗？”
    “你说。”
    “总感觉家里有个搞外遇的男人就像养了条泰迪狗，做完绝育手术以后扔出去，就能放心的让他胡乱交.配了。”
    ‘点亮金句：……’
    系统提示恰如其分地到来。
    唐湖听了半天，差不多算是听明白了。
    要是搁到宫斗戏里，尤雅雅她妈就是后宫打胎大队的正宫队长，戴着红袖章走街串巷，一个妃子也别想下崽。
    听起来很可笑吗？
    然而这才是大部分传统女性的常见心态。
    宁可把男人当成狗，家里至少也得养一只，大不了给狗绝育保住正宫地位，才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孤单寂寞。
    尤雅雅愣了片刻，缓缓点头：“好像就是这个道理，从小我就不明白我爸为什么都那个德性了，我妈还不肯跟他离婚，最初还以为她怕离婚之后养不起自己，后来才知道她拿着公司的股份，也根本不想离。”
    唐湖想起初恋妹妹那副贼精贼精的德性，不禁有些好奇：“你妈是怎么把你教育成这个样子的？”
    “人和人最大的区别在于学习，我可不想长大了跟我妈一样成天满世界哭着抓小三，谁的日子过得好我就跟谁学呗。”尤雅雅的哭噎还没缓和，吃东西时果然噎着了，打着嗝儿解释，“咕……咕！我爸在外面彩旗飘飘，小日子过得美着呢，那我肯定得跟他学习。”
    真是简单粗暴的实用主义精神，不过总比守在家里自怨自艾强。
    唐湖觉得自己也需要学习一下，刚要开口，却听见尤雅雅惊天动地的哭声！
    “呜哇——！但现在我爸把那个小东西接回来了，还打算放到主宅里养着，我该怎么办？阿湖，你帮我拿个主意好不好？”
    尤雅雅早就在双亲日复一日的战争里磨掉了对亲情的幻想，只是难过那个弟弟进了门以后，这个家对她最后的一点意义也没了。
    心有戚戚焉，她哭的是自己的未来。
    “莫非你想拉着他搞豪门宅斗？”
    唐湖剥了根黑糖棒棒糖含在嘴里，无奈地叹气：“说句实话吧，其实我家里乱七八糟的事情也一堆，最近才觉醒了宅斗天赋，自保有余，怎么指点别人就束手无策了。”
    她充分理解尤雅雅的为难，毕竟唐父的想法也跟她爹差不多，只是唐父还不够有钱，所以找不到人愿意为他生儿子，只好把满腔怒火发泄在女儿身上。
    “不斗不行，这么多年我爸都只给我钱，从来没说想让我接手公司或者分股权，肯定打算留给那个小的。”尤雅雅双手捂着脸，沉稳的声音从指缝里渗出来，“幸亏我多想了一招，用他给的钱出道，总算没有成为一个混吃等死的废物，他还以为我折腾这些只是为了出名呢。”
    传统家庭常用的财产分配法则一贯如此。
    给女儿一点钱，给儿子不动产，幸亏尤雅雅的出身还算豪门，但如果她家里只有一套房子，现在就得听尤父念叨“这套房子得留给你弟弟娶媳妇，你迟早是要出嫁的，去生个孩子争取让老公在房子上写你的名字吧”。
    ——谁要是跟现在的唐湖说这种话，她非得把对方的名字写在死亡.笔记上不可。
    “你刚才说，你弟弟已经接回家了？”
    “是啊，我妈反对没用，刚刚打电话就是在说这件事，小三可以一辈子不进家门，但是那个孩子肯定要分走继承权，连我奶奶都帮着劝。”尤雅雅肿起的眼睛里藏着恨意，“你一刀捅死他行不行？”
    “不可能。”唐湖果断拒绝，“杀人犯法，而且现在法律规定了，非婚生子女和婚生子女有同等的继承权，只要亲子鉴定结果能证明那个种儿是你爸的，你就拿他没办法。”
    尤雅雅的弟弟是小三生的孩子，按照道德学家的标准应该和荡.妇破鞋一起一人一口唾沫喷死，不过道德只能用来约束自己，总不能婚前追求自由勇敢，等领完那个红本本立刻自诩正宫大房，跑步回归大清。
    尤雅雅拍了她手臂一下：“你是在帮他还是在帮我，虽然你说的话有道理，不过我现在不想讲道理。”
    “遵守法律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舆论谴责只能做锦上添花，但在合法合理的规则下，也不是拿他没办法。”唐湖话锋一转，大脑里隐约冒出一线熟悉的记忆，“有句话虽然很俗，我还是得提醒你，这件事必须从长计议，你先别轻举妄动，起码不要在明面上和你那个弟弟过不去。”
    “为什么？”尤雅雅迷茫的眯起眼睛。
    “……”
    唐湖默默思考该怎么解释。
    她刚刚想起的，其实是尤雅雅在这件事中遭遇的未来，不过因为从前那个时候两人已经不怎么合作了，所以记得不是特别熟悉。
    初恋妹妹出道以来的人设就是白富美，突然被爆出有个弟弟也就算了，弟弟还不是亲生的。
    一时之间，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群众纷纷发动嘲讽技能，说她是个装出来的白富美，没事儿还老演玛丽苏，本质上不过是颗苦情小白菜。
    最重要的是，如果唐湖猜的没错，这桩新闻是尤雅雅他弟弟自己找记者放出去的，尤雅雅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公主形象迅速崩塌，对事业发展亦是不小的打击。
    “……总之在达到目的之前，你就把这个弟弟当成你的艳.照捂着，如果藏不好，你可能连娱乐圈都混不下去。”唐湖无法解释得太详细，只能用最保险的拖字诀，“你弟今年才16，就算你爸想让他接班也得等18岁以后了，还不着急。”
    这种家内私事沾上以后就是块烫手山芋，偏偏明星最没有隐私权，硬瞒是瞒不住的，只能在事情曝出后采取最合适的公关措施。
    “我知道分寸了。”尤雅雅抹着眼泪点头，虽然没主意也清楚利害，“难为你听我说了半天家长里短，挺无聊的吧？”
    “也不算无聊，你现在是我重要的合作伙伴，我当然要想办法维持你的名誉。”唐湖忧虑重重地起身，“还是先拍完戏再说想办法，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们可以先见一见你的弟弟。”
    她从房间离开后，一直专注思考着该如何解决，然而想来想去，只有四个字可以诠释。
    ——进退两难。
    用宅斗做个比方，如果尤雅雅对弟弟不好，那就是正宫嫡女迫害偏房出生的庶子；如果对弟弟百依百顺，又成了没地位的苦情女儿，需要讨好一个小三生的孩子维持家庭地位。
    还不如一刀捅死那个弟弟来得轻松。
    ……
    那天哭完之后，尤雅雅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件事。
    然而心里思虑重重，拍戏时难免不专注，到自己的戏份时一场就ng了三四回，还有一次连台词都忘了。
    “卡。”
    木远有些沉不住气，在镜头外喊了暂停，手把手的为她纠正问题：“我知道你是演电视剧的，所以小动作还带着太多电视的风格，但现在你面对的是大荧幕，不需要那么夸张的表情，明白吗？”
    电视剧的表演方式相较电影来说比较夸张，毕竟主要观看场所在家里，而观众不一定能将注意力百分百集中在电视上，所以更注重给他们留下深刻印象，套用模板化表演也是可以的。
    而电影观众坐在影院里，等片头放映的那一刻就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大荧幕上，镜头前一丁点微小的表情都会被镜头放大，所以电影表演追求自然，讲究微表情变化。
    用演电视剧的方式去演电影，势必会让观众觉得用力过猛。
    当然，有些流量明星不管演什么都是面部瘫痪状态，倒不会出戏了，把gif演成jpg也是一绝。
    尤雅雅顶着一头五颜六色的假发，连连鞠躬道歉：“木导对不起，我马上调整状态。”
    “拍了半天了，你先去休息十分钟，我把灯光重新布置一下。”木远挥挥手，大发慈悲地放他去休息。
    秋澄坐在片场旁边等戏，见她过来，扬起看似无辜实则恶劣的笑容：“雅雅姐，你今天好像状态不好？还是实在没法儿入戏啦？”
    他自从决定好好干活以后多少丢掉了偶像包袱，不再对着镜头耍帅，演技虽然称不上纯熟，但在剧组里，总算成了演员而非明星了。
    “姐姐最近心情不好，懒得装女神，谁招我谁死。”尤雅雅坐下后灌了口热水，一张脸还是冷冷的。
    “真哒？”
    秋澄天不怕地不怕的站起来，走到尤雅雅面前，干出了一件极为丧心病狂的事情——
    他一把掀起了初恋妹妹的空气刘海，露出她锃光瓦亮的脑门！
    “你丫找死——！”
    尤雅雅瞬间被怒火冲散理智，一句京骂脱口而出，杀气腾腾地去追他。
    秋澄一溜烟跑到唐湖身后，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把自己1米87的个子藏起来：“湖姐救我！”
    片场外顿时鸡飞狗跳。
    “不救，活该，再来烦我就把你的表情包散播到全世界。”
    唐湖低头，坐在小马扎上冷漠地翻了一页剧本。
    平心而论，秋澄的人品要比尤雅雅那个传说中的小弟好一点，除了幼稚嘴贱以外没什么毛病。
    众人不拍戏的时候聚在一起打打闹闹，或者组队吃鸡，相处得还算愉快。
    秋澄不满：“等一下，我不好好演你整我，她不好好演你还整我，这也太偏心了吧？”
    唐湖不置可否，突然看见片场外有几个扛着长.枪短炮的人走进来，立刻提醒打闹中的两人：“记者来了啊，都给我收敛着！”
    这部电影没有开放粉丝探班，所以时不时有媒体过来拍几张照片发通稿，如果让他们知道主演团队天天在剧组里激情互殴，估计就这几个人就得轮番上头条了。
    秋澄立刻镇定下来，纯良乖巧的双手背在身后：“雅雅，等会儿合影的时候我站你前面，让你显得脸小一点，怎么样，是不是照顾你了？”
    “真的呀？”尤雅雅满眼都是亮晶晶的小星星，声音娇柔笑容甜美，“小澄虽然年龄最小，但特别会照顾人，那我就站你后面一点啦。”
    两人的眼神里充满真善美，丝毫看不出掐架掐得要死要活的样子，偶像派的演技全用在这儿了。
    唐湖：“……你们还要脸吗？”

 第 103 章

    剧组是个勾心斗角的地方。
    尤雅雅和秋澄站在诸多媒体的镜头前, 笑得那叫一个其乐融融, 都快把对方夸出花儿来了，一个国民初恋, 一个顶级偶像, 此等颜值怎么搭配怎么顺眼。
    然而等《没路相逢》剧组集体合影的时候，才能隐约窥见暗流涌动下的真相。
    尤雅雅笑容满面的站在人群中间，把秋澄往身前推：“你丫刚才不是让我站后面吗，现在往我身后藏什么？是不是打算明天出个‘合影见真相, 他的脸竟比女星脸还小’的通稿？”
    “这都被看出来了，可见你刚才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你都出道多少年, 是时候该退位让贤了。”秋澄同样压低声音回答，面对镜头时笑容不变, 挤出左脸颊可爱的小酒窝。
    初恋妹妹走的是清纯可人路线, 秋澄的外在形象也是阳光勤恳，然而两人的本质都和人设相去甚远，基本不搭边。
    所以这是两个顶级装比犯的对决。
    “您往前请，微博上发个句号都有三十万转发量，我怎么敢媲美？”
    “不不，您当年一张证件照就让无数直男惊呼回忆起了梦中初恋, 可见才是真正的天仙下凡, 还是您往前请吧。”
    两人争相推攘, 谁也不肯将自己率先暴露在镜头前。
    “你们俩够了没？再把对方往前推就他妈推到外环了！”
    唐湖忍无可忍, 一手拉着一个让三人站成直线：“都给我过来, 谁也别想往后退，脸大脸小在镜头底下见真章吧。”
    只是一张合影而已，又不是拍完以后没有其他照片了，这也需要计较？
    不过他们两个刚刚拌过嘴，自然不想在这时候输给对方一头。
    “你自己长了张大荧幕脸当然无所畏惧，我们小公主可是要精修和ps才能活下去的。”尤雅雅不情愿的站在她右边，总算消停了一会儿。
    剧组的其他工作人员也凑过来，站成一排让记者拍照，和高中毕业时照合影差不多，等拍够了发通稿需要的照片，各就各位继续收拾片场了。
    秋澄在众人四散时不知死活的开口：“雅雅，每次看到你的脸，我的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一个贴切的字，那就是‘奤’。”
    尤雅雅果断伸手，隔着唐湖捏住他的胳膊狠狠拧了一把：“我弄死你算了！”
    “住手！”
    唐湖皱起眉头，严厉地出言阻止。
    尤雅雅委屈地眨巴眼睛：“阿湖，你居然帮他不帮我？”
    “……我没有不帮你，但你刚才掐的是我的胳膊。”唐湖无辜的抽回自己的手臂。
    她现在就跟幼儿园老师一样，日常工作就是哄着心智低下的倒霉孩子，不过这俩倒霉孩子都身价不菲，属于大熊猫那个级别的。
    “呃——”尤雅雅尴尬地脸红一下，又要去捅秋澄。
    助理突然拿着手机过来，她看了联系人一眼按下接听键：“喂？怎么了妈妈？”
    另一厢，熊孩子秋澄悄无声息地摸过来，屈起食指在她的额头敲了一下，突然看见尤雅雅的眼睛一点点漫上红痕。
    前一秒还在互相吐槽，怎么现在突然哭了？
    秋澄看着她强忍泪水的悲愤模样，突然手足无措，僵了半天才想起来解释：“对不起，我……是不是打疼你了？我只是闹着玩而已，不是故意的……”
    唐湖的图南影视和明远影业关系密切，尤雅雅又是她带进来的，所以剧组里都是自己人，闹腾起来也没有顾忌。
    但他今天这是闹过头了吗，居然把初恋妹妹惹的掉眼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少爷也有些慌神。
    “……”
    尤雅雅直到挂断电话都没吭声，抽了抽鼻子，一言不发的转身进了化妆间。
    秋澄一副做错事的样子，惴惴不安地拍了拍唐湖肩膀，生怕将她也弄哭：“她生气了？我刚刚真的用了很大的力气吗……”
    唐湖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紧张，有些意外：“弹人脑门当然不是罪大恶极，不过你还在乎这个？”
    “反正……反正就是不能惹女孩子哭。”
    秋澄若有所思地甩甩脑袋，向化妆间不安地张望，打算过去好好解释。
    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不能欺负女孩子，更别提让她们掉眼泪，所以被唐湖按住拍了表情包也不会反抗，一般只敢当个嘴炮勇士。
    唐湖头痛的揉着太阳穴：“放心，雅雅有点事情心情不好，不是你干的，我去看看她。”
    刚才听尤雅雅接电话时的称呼就知道对面那个人是她妈，现在家里面乱糟糟的事情一堆，打电话来肯定也不是为了关心女儿，肯定是诉苦的。
    不过秋澄的反应倒让她很意外，居然一看见眼泪就慌。
    “噢……”秋澄不放心地点头。
    唐湖看导演还在布置片场，推开化妆间的门：“你妈又跟你说什么了，让你这么控制不住情绪？”
    房间里没有别人，唯有一面镜子被led灯冷冷照亮，映得坐在镜子前的人容色愈发冰冷。
    “我爸让那个小子认我妈当干妈，还说什么连我爷爷奶奶都没意见，气死我了，下一步是不是就要重修家谱说他是我妈生的啊？”
    尤雅雅恨恨开口，用柔软的卸妆棉按着眼角，擦去一点湿润泪意。
    让小三的孩子管妻子叫妈？
    搁在宅斗戏里，这一招叫“庶子寄养在主母名下试图博个名正言顺的出身”，但改革开放多少年了，哪怕是个地主也只能在梦里享受齐人之福，尤雅雅她爹还活在上个世纪。
    唐湖想了半天也没找出合适的安慰词，只好提醒她：“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但咱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在想到方法之前当然是选择原谅……或者让你妈找个男的冒充你妈的私生子，领回家让他管你爸叫干爹。”
    当然，她只是说说气话而已。
    为了帮尤雅雅解决好家事，她还特意咨询过律师相关问题，估计尤妈只会知道的比她更清楚。
    哪怕过错方的出轨证据足够充分，在这段婚姻当中离婚也不是最优选择，毕竟原配改变不了私生子的继承权。但反过来说，如果女方才是过错方，想利用相关法律自己鼓捣出一个孩子多分家产却万万不可能，还得被道德谴责一波。
    ——条款还是那个条款，具体怎么解释则要看人的心情。
    “他妈的，我明白，就是心里不爽。”尤雅雅恶声恶气地侧过头，“……我现在根本没法儿入戏，看到剧本想起的就是这件事。”
    虽然一个好演员的标准就是家里死了人都能笑嘻嘻的演喜剧，但她毕竟还年轻，又没有唐湖活了两辈子的心态，难免会被现实影响工作。
    “我去帮你跟导演请假再休息半个小时，正好也拍了挺久的，是该调整一下状态了。”
    唐湖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蓦地听见入口处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我能进来吗？ ”
    秋澄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板，手里还拿着一盒费列罗巧克力：“我就是想闹着玩，如果你不喜欢的话，下次不这样了……”
    在剧组拍戏的这几天，他看尤雅雅很少吃正餐却整日零食不离手，所以赶紧让助理拿了点巧克力来哄她。
    尤雅雅后知后觉的抬手捂住额头：“哦，是这件事啊，我没往心里去。”
    “那你怎么了，有狗仔想爆黑料？”秋澄惴惴不安的走进来，将巧克力放在桌子上，“需要公关我可以找人，不至于被这么大点事情就哭吧……”
    唐湖闲闲的抱臂靠在旁边：“居然这么殷勤，不是你跟我叫板的时候了？”
    没想到尤雅雅只是红了眼圈他就会这么紧张，早知道小少爷对眼泪没有抵抗力，她还费心巴力的讲什么道理啊，不肯演戏的话直接一哭二闹三上吊算了。
    秋澄起初见面时那一场刻骨铭心的水中戏，说了句大实话：“因为你太凶了，能看上你的人都是抖m。”
    “说什么呢！”
    被安慰的尤雅雅拍案而起，用行动诠释什么叫“谁敢伤我姐妹翅膀，我定废了他整个天堂”。
    唐湖轻笑一声，突然想起什么？：“正好你也是有钱人家出来的，擅长表演豪门争家产大戏，如果你现在跟李若川干起来了，想让他失去继承明远集团的资格，有什么好办法没有？”
    秋澄蹙眉：“我们全家的关系都很好，再说我哥招你惹你了？”
    远在北方的李若川：……他也想问这个问题！好好的当两天霸道总裁就那么难吗？
    唐湖不置可否：“你问那么多干嘛，就当这是在演宅斗戏，对手特别难缠。”
    听李若川说过，明远集团选拔高层时优先考虑自家人，家族式企业都遵循这个用人法则，虽然自己人用起来方便省心，但各种叔叔伯伯的孩子资历好的都挤在一个大公司里，关系户多了不可能没有摩擦。
    “你，还是她家里？”秋澄眯了眯灵气逼人的眼睛，若有所悟地注视唐湖，“……不对，我记得只有她炒过白富美人设，谁来抢家产了，必须说得详细些我才好给参考意见。”
    “你问那么多干什么。”尤雅雅拆开他拿来的费列罗咬了一口，并不在这方面领情。
    她才不会在男人面前诉苦，如果让人知道家里那点破事，还不够丢人的。
    秋澄只好用自己家的事情分析：“公司董事长一般都是大股东，只要我哥接班时手里有足够的股权就行了，就算股权不占大头，他也是股东会成员，不可能就这么被我排挤出去。”
    尤雅雅绝望地靠着椅背，仰头注视天花板：“我就知道……”
    这也是她们目前面临的最大问题。
    法律不可能抹去那个弟弟的继承权，看尤雅雅她爹这个着急让儿子认祖归宗的架势，就知道迫使亲爹放弃把股权转给儿子不太可能。
    唐湖的脸色同样阴沉，仔细想了想他说的话，“如果对方不是原股东会的一员呢？”
    她开公司的经验不多，所以对《公司法》的概念还停留在高中的政治课本里。
    其实这种事情应该去参考李若川，但强拉着一个分分钟几百万上下的总裁在宅斗方面提供参考意见，这也太大材小用了。
    秋澄摩挲着下颌思考几秒：“如果不是股东就简单多了，股权流动通常限定在公司内部的范围，只要股东之间达成协议就可以进行转让，但想将自己的股权转让给外人需要半数以上的股东同意，看你们公司怎么规定了，这个规矩一般不会更改，只有更严格没有更宽松。”
    “是这样啊……也就是说只要半数以上的股东不同意，他就算再想把遗产留给儿子也没用了……”
    尤雅雅在椅子上挺直身体，嘴角扬起狰狞的笑意。
    “那你别哭了啊。”秋澄见她不再低落，又补充了一句。
    “我就没哭过，你可以出去了。”
    秋澄十分受伤：“我特意拿了零食来安慰你，结果问完话就把我赶出去，也太过分了吧？”
    唐湖理所当然地反问：“不然呢？”
    秋澄悲愤的看了两人一眼，总算明白女人的险恶，甩门出去：“你们两个吃完不认账就不觉得可耻吗？我去找木导讲戏了！”
    “通常来说，男人的心理成熟时间晚于女人，姐姐算是给你上了一课。”尤雅雅撕开第二个费列罗包装，眼底精光闪烁。
    “吃着别人的东西还要挤兑人家，你做的也太过分了。”唐湖发自内心地同情秋澄，决定跟他哥发个微信当笑话说一说。
    “我这么可爱，干什么都是对的。”
    唐湖白了她一眼，将话题扯入正轨：“我们之前都想偏了，不应该从你爸下手，毕竟人心都是歪的，他再爱你也不会抵过那个儿子，应该去找你家公司的其他人。”
    不过两人之前光想着怎么搞定她爸跟小三斗法，下意识忽略了其他求助外援的可能。
    尤雅雅煞有介事的点头，话锋一转：“但我也不是股东啊，和那个人一样待遇。”
    “你妈不是有股份吗，让她先转给你，剩下的日后慢慢计较。”
    尤雅雅她妈手里的股份，还是第一次查到老公出轨时拿到的赔偿，这么多年也没有动过，反正老公出轨一次，她就能拿点钱，一边哭一边收账，比分文无收的原配还强点。
    既然这个时候法律比人情有用，那么就应该好好的用起来，尤家的两个孩子都不是股东，尤雅雅至少还有亲妈作为后盾，能在起跑线上多走一步都是赢了。
    尤父偏爱儿子，但那个儿子是他的又不是公司其他股东的，别说只有一个叽叽，就是全身上下长满叽叽都不好使，归根结底要看进入公司以后能给大家分多少钱。
    尤雅雅听得频频点头：“好，我马上给我妈打电话。”
    “都说了暂缓行事，不要着急，怎么还这么沉不住气？”唐湖捂住她拿出来的手机，“既然要做，就做得让别人抓不着话柄，连古人造反都知道找个清君侧的好借口，你平常那么会装小仙女，怎么在这件事上反而直白起来了？”
    “比起正能量人们更喜欢看丑闻，如果上来就急着抢家产，估计等这件事抖出来以后，各大媒体头条不是初恋妹妹的豪门出身靠抢，就是嘲笑你被鸠占鹊巢所以吃相着急……总之不会有什么好词儿，旁人体会不到你的无辜委屈，在某些人眼里，你只要多看钱一眼，或者和男人争钱就是错的。”
    公众人物就是这点不方便，不管有理没理都会被苛刻的目光放大缺点，哪怕有粉丝帮忙说话，只要无法左右舆论大方向就没用，而且尤雅雅的公众人设并不接地气，很难有路人真心实意的为她说话。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还不如回去跟那个弟弟培养一下感情，争取让他拿到股份以后每年给我点分红呢！”尤雅雅恶狠狠咬了一口巧克力，舌尖笼罩着甜到发腻的沉重感。
    “你吃东西不光吃坏肚子，还能吃坏脑子啊？”唐湖屈指弹了她脑门一下，“我的意思是你现在该转型了，总不能演一辈子偶像剧。”
    偶像剧涨粉快容易火，但太看重年龄优势，只要一个女演员年轻漂亮就能跟各个帅哥搭戏，一旦过了那个年纪还要硬演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观众就不一定买账了。
    所以偶像剧出身的演员，几年之后转型迫在眉睫，全看演技，能不能适应正剧了。
    尤雅雅是科班出身，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如果有幸能接个会爆火的好剧本，转型后维持热度也不成问题。
    “行吧……”
    尤雅雅冷不防被她弹了一下，有些懵懂地揉着额头。
    唐湖再次提醒：“娇生惯养的小公主多了个弟弟，对形象肯定是致命打击，如果是自己奋斗出来的，就算你自己长了个弟弟都不会有人说什么，这就是区别。”
    “哪儿有那么多剧本可选啊，正剧要的女性角色都在三十岁左右，我又没到那个年纪，而且进组以后演的估计也是受气媳妇一类的角色。”尤雅雅将吃剩的包装纸揉成一团，眼中刚燃起的一点希望迅速消失。
    “现在的确没有，但我们可以自己投资啊。”
    既然已经成立了图南影视，总要不断开拓业务，一句豪言壮语说起来也举重若轻，充满“本金主包养你去演电视剧女一号”的霸道之气。
    “但你不是只想拍电影吗……”尤雅雅颇为意外，突然得意的挑了挑细如柳叶的青黛眉，“这个室友没白当，看来阿湖要为我破一次例了。”
    唐湖冷漠地推开她：“不，真相是大制作电影投资成本高，而且又依赖院线，《没路相逢》不一定能火，所以我想在其他地方小投几笔，省得公司刚开没两天就被鼓捣破产了。”
    电影的获益时间长，一部片子从筹备到拍摄再到上映，平均来说需要两年时间，而且票房入账还要等到完全下映后才能跟院线分成，拿到钱还得过小半年。
    不像电视剧，只要拍完了找到电视台花钱买，起码就能收回成本，哪怕不能上映也是电视台该头疼的事情。
    而且想看电影还得自己掏钱，大部分电视剧却是免费的，尤雅雅这两年净在剧圈打拼了，哪怕片子质量一般般，有了观众基础，那些粉丝多少会跟着看两眼，所以不愁拍完以后没有电视台接手。
    尤雅雅气鼓鼓地伸出指头，戳她腰上的痒痒肉：“你就不能说两句好听的让我开心开心？”
    “等你成功转型再开心也不迟。”唐湖侧身避开，“接下来你不管有什么新戏，只要是演傻白甜都推了，我会帮忙挑一个稍微有些深度的剧本，出品方能找谁找谁，最重要的是你也得出钱，不管多少都得出。”
    “为什么？”尤雅雅为难地咬了咬下唇。
    她的确不缺钱，但也只是够自己过上较为奢侈的生活而已，动辄拿出七八位数涉足影视剧投资市场还是差了点火候，而且也怕赔得连养老钱都没有。
    “因为只要你缺钱，就能跟你家的公司要钱了。”唐湖注视着她的眼睛，缓缓说出另一层目的，“……只要有充分的理由，别说用所有人都挑不出错的方式拿回股份，搞不好其他股东还会求着你赶紧进公司带领他们发财呢。”
    ※※※※※※※※※※※※※※※※※※※※
    事到如今必须承认了，其实小李的原型是#著名网白铁锤#，没错，是那只猫
    你们看共同点，妖里妖气的锥子脸，大长腿，少女心，和看似霸总实则傻嗨的气质，简直是土锤本锤，蛋还很大（不过土锤后来绝育了（秋澄是邢求脸

 第 104 章

    寒冬腊月。
    《没路相逢》虽然还未正式杀青, 不过女一女二的戏份已经拍完了, 剩下都是两位男主角的对手戏。
    唐湖拎着行李匆匆返回学校，准备随即到来的的期末考试, 顺便也为尤雅雅决定下一部电视剧的内容。
    虽然对于娱乐圈相关人士来说, 电视剧的逼格可能没有电影那么高，但也绝非随便糊弄事儿就能鼓捣出一个项目的，涉及到的流程照样麻烦。
    事不宜迟，从片场回去后, 唐湖便拉上尤雅雅的工作室和图南影视的相关负责人，先开了个内部会议讨论此事的可行度。
    ……
    商务酒店的会议室里。
    一群人分坐在长桌两端, 咖啡微苦的香气在空气中淡淡扩散开来, 气氛却并不严肃。
    唐湖这次的身份不光是尤雅雅的参谋，也是图南影视的股东, 所以理所当然的坐在中间的老板位置, 看着左右两边坐着的人感觉跟皇帝上朝差不多，突然很想喊一句“爱卿平身”。
    唐陛下轻咳一声，收起心底不切实际的幻想：“雅雅，我让你把能接触到的所有项目拿出来，准备好了吗？”
    坐在左手边的尤雅雅淑妃点头：“正在筹备的都带来了……”
    话未说完，倒是她身后一个成熟艳丽的女人抢过话来, 语气带了冷冰冰的试探：“本来在拍完《没路相逢》之后, 我们已经说好要接一部肯定能上芒果台的恋爱喜剧, 听你的话就给推了, 要是真去找比它更好的资源, 还不一定好找。”
    那是尤雅雅的经纪人maxin，以前青宴娱乐的艺人部总监，在圈子里还算吃得开，所以初恋妹妹出道以后就把她挖走了。
    maxin作为经纪人却不怎么喜欢唐湖，虽然一开始就是她出主意炒作北电双花，但之前唐湖被卷入闹得满城皆知的七秒小视频事件，这时候再贴上去捆绑属于吃不到羊肉惹一身骚。
    所以尤雅雅当初去唐湖家里找她的时候，maxin是反对的，而且这次又推掉跟华夏收视率巅峰的芒果台合作的大好机会，更觉得不靠谱。
    那种感觉，仿佛自己千辛万苦种出来的白菜，非要求着邻居家的野猪拱似的。
    唐湖当然听出她话里的潜台词，不置可否道：“既然带了就拿出来看看，有现代正剧向的吗？”
    现代戏的受众比年代剧更广，拍摄成本也低，如果想顺利转型，能捞到这类剧本里的女一号，对偶像剧女主来说最合适不过。
    尤雅雅和她住在一个宿舍，当然知道唐湖的本事，她帮李若川选的几个剧本最后都赚了，在变幻莫测的投资市场可谓神算。
    于是看了经纪人一眼，主动解释：“适合我现在演的现代正剧很少，毕竟不流行这个题材，拍了不好卖，各个投资公司也不会特意去做项目。”
    她开了个人工作室，为了资源稳定也和一家经纪公司有合作协议，能接触一些说得过去的剧本，在其中挑挑拣拣，同期不错的项目中算下来也挑出了四五个。
    唐湖拿起她推过来的一叠大纲剧本和项目书，翻开后粗粗浏览一遍：“怎么感觉都差了点意思呢……”
    有时候真不知道该说是这届观众不行，还是这届导演编剧没水平。
    一方面出于市场需求，只有恋爱偶像剧才最容易赚钱回本，贸然去其他领域试水，不是大公司根本不敢砸这笔钱。
    另一方面，估计在某些编剧眼里，设定在18到25岁之间的女主角都没有考试升学找工作的压力，人生不是在恋爱就是走在追求恋爱的路上。
    这种认知导致女性电视剧市场同质化严重，而且不接地气。
    动辄就是千亿家产的校园王子爱上除了单纯倔强以外，没有点亮任何天赋的灰姑娘，但剧组往往没有那么多钱去实拍富豪日常，所以设定里高大上，实际场景往往土得一逼吊糟。
    再如果再为了提前回本而插~入广告，还会出现土豪带着女主以逛chanel的架势逛美邦的神奇剧情。
    《欢x颂》《x京女子图鉴》这类题材稍有突破的现代正剧几年后才会出现，现在估计连剧本都没改好，想要抢先一步不太可能，只能翻一翻其他的。
    右手边的白至理贵妃意见却不同：“有几个本子我觉得可以啊，主人公设定不错，不是纯粹的恋爱剧，感情戏的噱头也很足，我觉得这个《武则天别传》不错，虽然是古装剧，但主人公历史知名度高，拍出来肯定能火。”
    他在白鲸传媒接触的电视剧项目更多一些，市场眼光不错，可惜手里最火的唐湖到现在为止都没打算接电视剧，所以满身才华派不上用场，只好过来给别人当参谋。
    唐湖当然看到了这个剧本，不感兴趣的将它抽出来放在一边：“反正是换汤不换药的恋爱剧，真拍出来不会卖不出去，但也没资格成为代表作。”
    大女主剧，是未来市场流行的一种趋势。
    当观众看腻了恋爱喜剧，以武媚娘和花木兰等原创或虚拟的历史人物作为原型的正剧脱颖而出，打出“主人公自立自强”的旗号吸引观众过来，才发现藏在正片里的真相是“我们要自立自强，目的是为了配得上更好的男人”。
    ——而此类大女主剧的代表，当属这部《武则天别传》。
    主人公是唯一的女皇帝，自带群众基础，所以当年有不少女明星为这个角色争破了头。
    然而这么一位初中生历史课本都绕不开的千古一帝，政启开元，治宏贞观，随便一段人生经历改编以后都够拍个百八十集的政斗大戏，却在这部电视剧里往“老子儿子都爱我”的方向一路狂奔。
    拍不了政斗，拍成宫斗说不定还能往《甄x传》的方向靠拢，展示一下封建礼教对精神的残害，结果《武则天别传》里的女皇帝先跟家里的姐姐妹妹宅斗了好几集，进宫后也没长多少心眼，以真善美的人格感动李世民，人生就像开了挂一般进行下去。
    慕名而来的观众本以为这是一部大气恢弘的历史正剧，等点进来才发现只是换汤不换药的偶像剧，还不如一开始就拍成偶像剧呢，起码感情戏不会拍的那么磨叽。
    所以在唐湖的记忆里，这部《武则天》知名度虽然有了，口碑却没爆。
    白至理无奈摊手：“那你看上哪个了？”
    “老实说，一个也没看上。”
    唐湖将已经排除的本子放在左手边，尚在犹豫的本子放右手边，正在将这摞东西分类，突然从底下掉出一叠薄薄的a4纸：“这是哪个剧本？”
    “跟《武则天》类型差不多，我拿来凑数的。”尤雅雅随意看了一眼，“也是古装剧，但两家公司都不算看好，听说编剧走了关系才塞到我这里的。”
    需要走关系的剧本能是什么好东西吗？
    唐湖翻了翻剧本发现总共没几十页，显然不是全篇，重量轻得夹在其他备受重视的项目之间差点被忽视过去。
    然而她低头看了一眼封皮上的剧名，却让忍不住念出声：“……《长安食肆》？”
    她记得这部戏！
    是唐湖上辈子意外身亡那年拍出来的网剧，小成本小投资，不过因为主要吃网络口碑，因为剧情过硬，所以中后期顺利逆袭，口碑亦爆了一波。
    然而不足之处在于，剧组处处透露着“我们特别贫穷”的气息，哪怕剧情再精彩，光看布景画面也难让观众入戏。
    仿佛一只流浪在外的波斯猫，毛皮蒙上灰尘，让人不敢亲近，只有在深入了解后才能看出它脏兮兮外表下的美貌。
    所以这部剧的粉丝觉得相当可惜，如果追加投资好好拍，一定能做出一部精品剧，卖给各大卫视都不成问题。
    一部良心剧就在眼前，怎么能让她白白错过？
    尤雅雅观察她的表情，凑过来问：“你不会看上这部戏了吧？”
    唐湖将剧本往桌上一拍：“你就演这个！”
    岂止是看上，初恋妹妹能不能顺利转型就看它了，不过《长安食肆》居然这么早就写完剧本，还需要走关系才能被人看见，可见当时的投资方没什么眼光。
    maxin半信半疑地拿来剧本，又看了看项目书上主创团队的简介：“导演和编剧不是很出名，公司本来不打算做它的，真的靠谱吗？”
    “至少剧本靠谱。”
    哪怕唐湖并不知道后来会爆冷门，光看这几十页剧本的内容也觉得足够精彩，悬念和笑点设置的恰到好处，看完第一集就让人好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我再看看，如果没有其他的那就选它了，剧本很有意思啊，主人公的形象也适合我。”尤雅雅一向信服她的话，只是为了安抚经纪人才会用折中的说法。
    “好。”maxin只得同意。
    作为经纪人，她当然知道尤雅雅家里最近出的那点破事儿，适当转型迫在眉睫，实在拖不得了。
    唐湖笑吟吟地解释：“max姐放心，雅雅是我的朋友，我肯定不会乱选剧本害她的。”
    从她的角度考虑，帮尤雅雅也是发自真心。
    两人共同出演了一部电影，初恋妹妹形象受损势必会影响《没路相逢》的票房成绩，所以她们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脱不了干系。
    而且尤雅雅现在的困境，其实和她当年差不多。
    唐湖因为生病发胖才无法在娱乐圈混下去，走投无路之下，只好从事业撤资，入股男人。
    没想到男人这玩意儿简直就是个垃圾股，比她身上二百斤的肉都不靠谱，还不如用那点闲钱开个火锅店卖串串香呢，起码可以当个快乐的胖子。
    而尤雅雅投资的是家庭，仗着自己是家里唯一的孩子所以无所畏惧，没想到这支股票也持续走低，必须及时抛售。
    “既然想走口碑路线，那就要抛弃蹭一切不必要的热度，选演员可以挑有名的，但对剧本的要求绝对不能放松，否则只能鼓捣出一个不伦不类的作品。”唐湖将其他不予考虑的剧本收好，“之前看了那么多，相信你们心里也有数，这部《长安食肆》除了主创团队没什么名气以外，质量是同比当中最好的。”
    尤雅雅重新审视了一遍剧本，缓缓点头赞同：“我也说不上来什么好坏，但是看着的确比其他有意思，说不定真的会火。”
    她之前演的那几部偶像剧红火是红火，不过豆瓣评分都没有超过五分，要是有一部能上七分的作品，也算闯出了自己的口碑。
    众人又商量一阵，这场新戏讨论的会议才算结束，
    《长安食肆》肯定还需要找其他出品方，但尤雅雅绝对是要掏钱的，至于如何找到充分的借口，则要看计划。
    但是这种家事就不适合拿出来公开讨论了，送走不相干的人，会议室只有maxin留下来，开始下一个话题。
    唐湖说了半天话，赶紧喝了两口水润嗓子：“我记得你家是做服装代工生意的吧？”
    “对啊，吟风集团，在菲律宾也有自己的工厂。”尤雅雅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涂了好看的豆沙粉色，“市值怎么也得有几十上百亿，我爸却舍不得让我沾一点股份。”
    服装代工生意，听起来就掉逼格，不如搞房地产的那么财大气粗，但尤雅雅家的吟风集团是国内排名前十的代工大厂，光员工就有将近十万人，论效益不差多少。
    华夏劳动力便宜，所以许多国外品牌将代工厂选在国内，尤雅雅家的工厂最大的订单来自优x库等快消品牌，近些年开通了高端生产线，也能给对质量要求较高的欧美轻奢牌代工成衣。
    唐湖从旁提点：“你拿钱去投电视剧，不管投多少都跟家里哭穷说钱还不够，为了把戏做得真一点，我建议你有多少出多少。然后想办法忽悠你妈把股权转让给你，反正私生子进家门以后，她肯定跟你一条心，其他股东说不定还会强烈支持。”
    尤雅雅说着风凉话，往自己心上捅刀子：“我可不觉得公司里那些叔叔阿姨多有道德，能为我家的事鸣不平。”
    “生意人不讲究这个，但你可以给他们介绍生意。”唐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别忘了，咱们拍戏需要场地，还需要服装道具，正好租你家生产车间加工戏服，穿出去以后还能打个广告涨涨公司的名气，哪怕高层管理不一定看上剧组服装这块蚊子肉，总不会拒绝吧？”
    尤雅雅他爹想让私生子进门，生意伙伴知道了最多对这对母女表示同情，但同情之余还能给公司带来生意，一举两得，有何不可？
    服装行业虽然暴利，一件衣服的出厂价几十块，挂上标以后就能卖大几百，但获利最多的绝对不是代工厂，和一部电影里拿最多票房分账的不是导演而是院线一样，赚钱的事，谁会拒绝？
    尤雅雅深以为然，却迟疑道：“我家生产的是现代服装，演那部《长安食肆》的话需要古装，能打什么广告？”
    “你又不说拍的是古代戏别人怎么知道，我就不信那些股东闲着没事成天看芒果台，等他们回过味儿来合同早签完了，空手套白狼还不明白吗？”
    初恋妹妹是块活招牌，吟风集团跟她搭上边还能提升公司的社会知名度，只要那些股东脑子正常，肯定不会拒绝出名的机会。
    “嘿嘿嘿……”尤雅雅笑得阴险。
    古装剧的服化道具往往走极端，要么特别精细，件件定制，演员穿完以后直接拿去拍卖珍藏；要么特别粗糙，直接在淘宝买或者租来充数，一件衣服好几个剧组都在穿。
    《长安食肆》要做出口碑，自然不能随便凑合，只有走专人定制路线，如此一来，光是主演服装就是好大一笔支出，严格来说也不算蚊子肉。
    况且，剧组只为给主要角色做几件拿得出手的衣服，去买高端面料价格也低不下来，通过大工厂的关系批发，则便宜多了。
    这个计划，怎么想都是双赢。
    ……
    三天后，尤宅。
    尤雅雅自从出道以后难得回一次家，平常回去的时候也是冷冷清清，看不到几个人。
    偏偏今天，不光平常很少见面的父母齐聚一堂，连爷爷奶奶都来了，三层小别墅多了几分热闹气息。
    “爸爸，我有件事想说才把你叫回来。”尤雅雅笑得毫无心机，“我已经跟妈妈商量过了，她把持有的所有公司股份转让给我，股东会那边你去跟叔叔们说说好不好？”
    尤父坐在沙发上，用橡木火柴点了根雪茄：“你一个姑娘家拿你妈的股份干什么，又不是股东会内部能互相转让，外人过手续那么麻烦。”
    话音未落，尤妈已经扯着嗓子叫骂起来：“尤麒，你他妈还有没有一点良心了，亲闺女是你的外人吗？当年一穷二白的时候我就跟着你，结果你鼓捣出一个小的还让他管我叫妈？呸，你让你爹你妈评理，说说这事儿恶心不！再说那些股份本来是我的，我留给女儿做嫁妆还得看你脸色？”
    “……”
    尤雅雅静静地听完，满脸写着无动于衷。
    她妈每次骂她爸永远离不开老三样：控诉，谩骂，哭着说自己当年跟他吃了多少苦。
    然而有用吗？
    尤父比谁都清楚，自己在外面偷偷生了个孩子对不住发妻和女儿，只是那份愧疚远远不如传宗接代来得重要……“明明知道你会伤心，可我还是选择让你难过来成就我”。
    “爸，我投了个电视剧，特别缺钱，但说不定能帮咱家公司宣传一把，我妈已经赞助不少了，但还是差好多，她也没别的东西，就念叨着把手里那点股份给我。”
    尤雅雅等母亲骂够了，才亲密地抱着父亲的一条手臂，给他台阶下：“而且也不光是为这件事，之前你要把……弟弟带回来，我妈心里就堵得慌，你让她高兴一次嘛。”
    尤父取下雪茄，低声叹了口气：“行，我考虑考虑。”
    他想让儿子继承家业，当然要对女儿有所补偿，况且雅雅只是去拍拍电视剧，再怎么折腾，也闹不出多大的浪花。
    “谢……”
    尤雅雅听父亲点头同意，刚要绽开笑容，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不合时宜的成语：……引狼入室。
    ……
    《长安食肆》正式进入筹备期，相关通稿也可以买起来了。
    “初恋妹妹新戏开机，偶像剧公主也要挑战另类角色？”
    “她是娱乐圈的富二代，为#长安食肆#宁可抛弃家业。”
    “尤雅雅不当白富美，零片酬出演这部戏。”
    几条通稿发出来，怎么看怎么正能量，粉丝聚集在相关话题下刷着讨论度。
    【别人拍戏赚钱，雅雅拍戏倒贴钱，混的也太惨了吧？】
    【楼上说话注意，可靠消息是她看到一个好剧本但找不到投资，所以干脆自己砸钱，还卖了自己手里的公司股份呢！】
    【居然这么拼？希望新戏质量对得起那些钱。】
    【期待#长安食肆#，祝收视大爆。】
    自掏钱拍喜欢的剧本，其所作所为在这个人心浮躁的影视圈简直成了一股清流。
    尤雅雅全盘接手了亲妈名下的股份，不算太多，成为股东后又卖掉了1%，加上自己的存款都投给这部电视剧。
    股权只是象征性的让出了一点，不过这也是是公关的一环，洗掉小公主的固有人设，给路人一种“我为了拍这部戏而砸锅卖铁”的感觉就可以了。
    只要打下这个基础，哪怕尤雅雅未来有个弟弟的事情曝光，她进入股东会的目的也不是跟私生子争家产，而是为了艺术砸钱，反正投资最后赚的钱是自己的，一分也跑不到尤父的口袋里。
    《一代x师》里有句台词，“人活世上，有的活成了面子，有的活成了里子”，那么面子里子，到底该选哪种活法？
    这个问题的标准答案是：……我全都要.jpg
    ※※※※※※※※※※※※※※※※※※※※
    关于雅雅家公司的数据参考一部分天眼查的相关公司年报，但整体还是以瞎编为主
    （能严谨的地方我尽量严谨，严谨不了再放飞
    家庭纠纷记得跟雅雅学，拿别人的钱投资自己才是坠吼的

 第 105 章

    广阔的影视剧市场, 催生出了无数精明的投资人和剧组。
    当这帮人发现端出一盘子垃圾, 观众都能照吃不误的时候，谁还有心思认真做饭？
    但业内不是没有想认真做饭的厨子, 只是缺少发挥空间, 才不得不日复一日的沉默到了现在。
    唐湖主导做的这个无人看好的冷门剧，顺便还拉了一波正经厨子们的好感度，《长安食肆》的导演见有影视公司如此痛快的掏钱，自然高兴。
    现在架空戏还不容易上卫视, 所以这部戏的故事背景设定在唐朝，和《武则天别传》的时间基本一致, 主线剧情却截然相反。
    《长安》的主角并非武则天, 而是高宗在位年间长安城内一名有胡族血统的小小胡女，虽然也有武则天出场, 但剧情前期基本没有女皇帝什么事儿, 而是不起眼的路人甲女主角开餐馆，借食肆为引，走悬疑探案路线。
    但在投资方眼里，既然两部戏定位相似，同样需要大投资，《武则天》可是自带天然知名度, 《长安》又没有进宫选秀和姐妹撕比, 能有什么流量？
    是以大部分出品公司都不看好后者, 《长安》的导演跑了半年多才找到投资。
    然而说到投资, 唐湖却开始为难了。
    原因很简单, 拍好这个剧本实在太贵。
    想做出一部服装精美画面考究的电视剧，哪怕没有最烧钱的大场面战斗，也节省不了多少成本，光请专业顾问都是一笔支出，还不能在正片里植入广告。
    按照项目组那边报出的预估价格，哪怕尤雅雅零片酬出演，一集的拍摄费用怎么也得二百万，整体拍摄成本恐怕要在一个亿左右。
    能找人凑出那么多钱吗？
    宿舍里，唐湖在纸上写写画画，遗憾的抬头通知尤雅雅：“我虽然让你回家装穷卖惨，不过刚才仔细算了算，咱们现在真挺穷的。”
    “你算错了吧，我可是扛着我爸的压力卖了股权抵押，加上其他几家出品公司的投资，居然还不够？”尤雅雅坐在她背后的书桌前，埋头钻研课本，几乎将纸质书盯出了一个洞。
    哪怕亲爹没死，她和她妈现在的处境也不亚于孤儿寡母。
    在其他股东眼里，这次的股权转让只是尤母心灰意冷的决定，打算给女儿挣点嫁妆罢了，被出轨的妻子值得同情，渣男也必须谴责。
    可归根结底只是同情和谴责而已，当事人依旧活得相当自在。
    而尤雅雅接受母亲的以后，立刻拿出1%进行内部转让，一方面是因为缺钱投电视剧，另一方面也是送人情。
    尤父根本没有拿女儿当继承人培养，许多事情她得摸索着完成，但对公司业务不了解，至少还是会做人的，哪怕那个弟弟以后想进入公司，她也会争取联合其他股东，从半数否决权下手。
    这下，不光可以发通稿自吹一波，还能讨好股东会，面子里子都让她给做全了。
    唐湖将碳素笔扔在本子上：“我一直想问，你居然只是扛着压力就把股份卖了？我还以为你爸会死命反对呢。”
    “他反对有个屁用，我都已经是股东了，再说1%的股份又不会引起大股东的变化。”尤雅雅一脸不耐烦，表情与清纯的国民初恋无缘。
    唐湖轻笑：“那就好，现在还不是跟你爹撕破脸的时候、出品方那边合计了一下，拍摄成本怎么也得差出一千万，要不再让你妈哭哭惨拿点好处费，比如闹个离婚什么的？”
    “你是不知道我前几天回家到底经历了什么，这件事，再把希望寄托在谁身上都不要找我妈。”尤雅雅疲惫地叹了口气，“记得我小时候，她一跟我爸吵架，就问我他们离婚以后我跟谁，我说跟我爸她还骂我白眼狼，也不想想她什么都没有，能养得起我吗？”
    尤母查到老公的小三时哭得惊天动地，也闹过离婚，然而询问女儿想跟着谁，却吃了个硬钉子。
    谁说小孩子诚实无私？
    尤雅雅当年净想着她妈什么都不会，万一她离开这个家以后该怎么保障娇生惯养的生活，所以拒绝得相当干脆，可见趋利避害要从娃娃抓起。
    “人家都说宁跟讨饭的娘，不要当官的爹，看来你的思想够挑战传统的。”唐湖将台灯拧亮几分，半张脸浸在灯光里。
    然而她也明白尤雅雅的打算，尤母是个靠老公过日子的全职太太，哪怕离婚能分到一笔钱，也比不上从身为董事长的尤父那里得到的好处。
    而且尤母多半不想离婚，还指望靠追忆往昔挽回情谊，按照人体细胞每七年更迭一次的说法，七年以后老公都不是那个老公了，还想跟谁海誓山盟呢？
    “这句话估计是哪个讨饭的娘编出来忽悠孩子的，除了证明自己可怜以外毫无用处，比那些离婚后为了争一口气拒绝抚养费的人还傻x。”
    尤雅雅忿忿地骂完，又使劲擦了擦鼻子：“……但即便是这样，她都没嫌弃过我是个女孩儿……气死我了，让我怎么可能不管她。接着说投资，你刚才说还差多少？”
    她手上的股份决不能再动，否则自己在公司就捞不到好处了，最可行的办法是继续薅羊毛，看能不能卖套房产顶一顶。
    “图南和明远两家公司账上能用的活钱都调过来了，还差着一千万左右。”唐湖支着下巴思考，“为今之计，你只有在裸贷和卖身之间选一个了。”
    《长安食肆》由六家公司联合出品，但里外加起来凑出的拍摄资金也不太够，看来肯定要有一家多掏些钱出来。
    她记得当年这部片子拍成网剧都赚翻了，现在精品重做，更不想让肥水流向外人田。
    尤雅雅果断抄起牛津词典，冷冷转身，一词典将唐湖抽倒在桌前：“……阿湖，这他妈有区别吗？”
    唐湖当场扑街，侧脸贴在冰冷的桌面上：“卧槽好疼，严格来说没有，但那么多钱都砸进去了，总不能差这一点就放弃。”
    行百里者半九十，既然想做出同类型古装剧的标杆作品，就要拿出足够的诚意，不能遇到点问题就想着敷衍观众。
    尤雅雅脑中灵光乍现，狡猾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既然要借钱，你去比我去合适多了。”
    “拉倒吧，今天我还借给欧嘉500块钱让她买火车票，身边的人一个比一个穷，能找谁啊？”
    “李若川咯，别跟我说不可能。在片场拍戏的时候，我从电梯里出来可亲眼看见李公子摸你脑袋，哎呦喂，你们俩什么时候发展到可以互摸脑袋的关系了？”
    “说的好像摸脑袋是多么不纯洁的行为一样，论尺度也是脖子以上好么。”唐湖有气无力的从桌上爬起来，“你是想让我去找他空手套白狼啊。”
    尤雅雅扬了扬眉：“你良心不安了？”
    “怎么可能，这就让你看看搞定金主的108种手段。”
    唐湖毫无羞耻之心地摸出手机，拨通李若川的私人号码，不多时接通：“喂，晚上有时间吗？”
    ……
    明远集团。
    霸道金主李若川临近傍晚还没下班，召集了手下的员工正在开会，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无声的亮起。
    他在开会时一向不接私人电话，但看见是谁打来的以后，身体先于思维一步，等反应过来时发现屏幕已经处于通话中了。
    “晚上有时间吗？”
    唐湖声音含笑，带着缱绻的气音。
    “暂停一下。”李若川竖起右手食指，冲其他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当然有，我今天就没去上班！”
    会议室里，一屋子的员工齐齐沉默：……老板，难道此刻坐在这里的是你正在腐朽的灵魂吗？
    不过听老板这么急切的冲电话里的人表态，心思活络的已经听出对方是什么身份，互相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八卦眼神。
    另一厢，唐湖却半信半疑：“你不是每周三固定加班吗？打电话没有别的事，就是想等你下班以后请你吃顿饭，稍晚一点也没什么，我时间充裕。”
    “我没在加班，一个天天加班的公司有什么未来可言？”
    李若川顶着新老员工淡淡的鄙视眼神，回答的异常诚恳：“你定地方吧，我去哪里都可以。”
    唐湖平日不是在拍戏就是在补课，空闲时间实在不多，怎么今天想起给他打电话，难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那就淮扬菜，不油不辣，我去选个好馆子。”
    “好。”
    李若川扬起嘴角，眉目间有股温柔的愉悦。
    看得其他员工集体打了个哆嗦。
    明远影业里有母公司派过来的老员工，老板担心镇不住他们，所以平时更会刻意显得严肃，现在也不板着脸了，装逼也不装了，温柔得令人不安。
    待挂了电话，李若川装模作样的清了清嗓子，从老板椅上站起来：“大家应该没有事情了吧？正好快下班了，今天就到这里，散会。”
    市场调研部的总监欲言又止：“李总，我刚才汇报的那个盈利……”
    “你说的太好了，充分证明我们是一个团结而有凝聚力的大家庭，经过不懈努力达成了现在的成绩，我很感动，等会儿一人发个大红包。”李若川立刻啪啪啪的鼓掌，“这么精彩的发言实在舍不得一口气听完，我先回去品味一下，等完全理解了再听你说下半句。”
    总监：……呸，你这个骗子！就是想约会所以玩忽职守而已！
    不过好企业讲究效率，动不动就拖着员工加班实在不好，再说今天也没什么事，听听各部门的收入支出汇报而已，他都工作一天了，连按时休息都不行吗？
    这种试图将自己玩忽职守的行为合理化的方式十分可耻，充分证明男人是一种多么虚伪的生物。
    “都走吧，有事明天说。”
    李若川环顾四周，发现没人再开口，美滋滋的回家换衣服去了。
    不过往好处想，早点下班总比加班强，其他员工见老板匆匆离开，于是跟着作鸟兽散。
    ……
    北电宿舍。
    唐湖挂了电话，露出钓凯子成功的阴险微笑：“已经定了晚上七点，还有两个小时，我现在收拾一下。”
    她从杭州拍完戏回来以后要补学校落下的课程，所以一直没什么私人时间，正好去找李若川，说不定今天就能借到钱。
    尤雅雅挑起拇指：“能屈能伸，阿湖大英雄。今天晚上我就不帮你留门了，建议你换上成套的内衣，免得到时候抓瞎。”
    “……”
    唐湖从桌下拎出热水瓶：“我的内在已经够美，用不着整套内衣来突出，去洗头发了。”
    虽然主要目的是空手套白狼，但出门前洗个脑壳，充分表达一下对李公子的尊重。
    两个小时后，淮扬府。
    唐湖在这家餐厅预约了包厢，打车过去的时候，才发现李若川已经到了。
    李若川很少迟到，今天还难得穿正常了一次，高领的纯色黑毛衣，肩上披着一件大翻领米白风衣，简约两色搭配出低调沉稳的风格，一看就是个不浪不骚的好青年。
    “想吃点什么？”
    唐湖坐进包厢，垂眸翻着菜单。
    她惯能吃辣，本来还想定常去的川菜馆，但川菜想吃得过瘾避不开麻辣二味，吃辣又不能兼顾形象，于是放弃。
    要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谈借钱，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借高利贷呢。
    李若川摸了摸口袋里的黑卡：“你点就好，这家餐厅我经常来，没什么忌口的。”
    虽然是她说请客，但他也不差这一顿饭钱，早就决定自己付账，回家后换了身衣服就直接过来了。
    据说约会时穿上成套的内衣较为保险，李公子用不着穿内衣，但他今天的袜子和胖次出自一个色系，还绣了暗红蝴蝶结，透着几分低调的闷骚。
    唐湖看不穿他衣服下骚里骚气的胖次颜色，便点了一道清炒时蔬，店内招牌的松鼠鳜鱼，加上虾仁蒸饺和烫干丝，又要了两例蟹粉狮子头。
    可惜现在还不到春天，店内不供应最受好评的腌笃鲜。
    “我吃不了多少，你不够的话再点。”唐湖放下菜单，温柔地笑了笑，决定主动夸一夸对方以求好感度。
    她视线一扫，发现李公子没戴他的夜光手表，顿时觉得少了很多可以夸奖的地方。
    但这点小事能难得倒资深pua达人吗？
    唐湖主动伸手过去，拽了拽他的指尖：“今天才发现李公子这个手长得太好看了，骨节平滑，可以出道当手模。”
    李若川被她撩了一下，却警惕的缩回爪爪：“……你想对我干什么？”
    ……唐湖今天的态度太奇怪了啊！
    她平常说话不是这个腔调，看他的眼神还非常热情，既像看一只待宰的肥羊，又像潘金莲在看武大郎，虽然论条件他是西门庆那个级别的。
    “没有，只是想请你吃饭聊表心意。”唐湖化身油腻中年男人，在酒桌上继续聊骚小姑娘。
    “你当我是三岁孩子的智商吗？”李若川却被夸得很开心，搓了搓指尖。
    唐湖无法蒙混过关，思索片刻后委婉地开口：“你知道刘姥姥进大观园的主要目的是什么吗？”
    “不知道。”
    “借钱。”
    “多少？”
    “1000万。”
    “……”
    说话间，服务生已经将菜品端上来，一道道摆在桌子上，热腾腾的香气充溢包厢。
    唐湖掀开盛器看了一眼，狮子头盛在精巧的白瓷盅里，肉馅是手工剁的，不是用绞肉机打的，所以十分劲道。
    “雅雅拍戏要钱，现在《没路相逢》还不到收票房的时候，光靠明远和图南两家公司账上的流动资金加起来不太够。她家里出了点事，在事情闹到引火烧身之前，必须有一部站得住脚的作品。”
    她顿了顿，又用一副新闻联播的官方腔调解释：“如果不能从公司走账，你也可以拿自己的钱垫上，让我们众志成城集小爱为大爱。”
    虽然去年的《天堂离歌》赔得郑山卿都开始老实了，但薪月传媒家大业大，还有不少市场占有率，现在正是趁热打铁的时候，所以明远也要多做电影业务，没有多少精力分给本来就不是强项的电视剧。
    唐湖手里是一点闲钱都没有了，连之前说好要买房的事情都耽搁下来，所以想要补足资金，还得让最有钱的拿出个人小金库。
    李若川沉默半晌，倒没直接拒绝：“让我捋一下这个逻辑顺序，你是要求我自掏腰包，好让你去给别人当金主吗？”
    “你真是太聪明了。”唐湖诚恳点头，“其实少一点也可以，那六家公司已经凑得差不多了，电视剧过几个月就能开拍。”
    作为一个明星，居然要主动包养其他明星，可见贵圈之乱，难以想象。
    李若川心累的夹了一只虾仁蒸饺：“一千万是吧，我知道了……”
    好好好，给给给，不就是钞票吗。
    唐湖猛打包票：“你放心，绝对能赚，二乔还介绍了几个认识的演员过来，都演过楚鹤的片子，质量有保障，等拍完以后卖播放权就能回本了。”
    楚鹤对演员的要求高，哪怕打酱油的路人甲也不会太差，剩下的只要投资到位，还愁什么火不了？
    她的瞳孔闪烁着亮晶晶的颜色，也恢复了之前正常的态度，明艳的五官适合大笑，唇角弯弯的样子格外好看。
    李若川不想给她压力，顿了片刻补充：“上部电影的分账比预计多出不少，我手上正好有这笔闲钱，倒不强求电视剧一定要赚。”
    《天堂离歌》票房失利，同类型的《骨与魂》倒成了市场上叫好又叫座的文艺片标杆，明远的分红跟着水涨船高。
    反正这笔钱也是她间接赚回来的，全赔了也不算什么。
    唐湖知道她现在再怎么保证会赚，也缺乏必要证据支持，只是笑了笑感谢他大方，话锋一转：“对了，我四月份要去香港。”
    “拍戏？”
    “走红毯啊，四月金塑奖，《骨与魂》六项入围，我报了最佳女主角。”
    华语界最有含金量的三大电影奖项，通称金三奖，分别是内地的金乌奖，香港的金塑奖，湾湾金鞍奖，近些年港片虽然式微，但金塑奖也不是闹着玩儿就能拿到手的。
    唐湖不是没有作品就过来凑热闹蹭红毯，而是真真正正的穿礼服走红毯，运气好还能走出个影后来。
    毕竟楚鹤最会捧女演员，至今已经带出三个影后，她倒不希望第一部一线制作就能拿奖，但去跟着开开眼界总不吃亏。
    李若川放下筷子，专心听她说话：“这么开心吗？”
    女性的吸引力分两种，一种来自性别，身材好长得好就很有魅力；另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当她们专注于什么事情，眼睛荧亮润泽，照样具备致命的魔力，那是一种与男人和爱情无关的独立性感。
    “我看了下入围名单，你知道还有谁可能会去吗？”唐湖神秘一笑，具备致命的搞事魔力，“韩汐。”
    “不认识……女的？”李若川迷茫地眯起眼睛，是真没听说过这个明星。
    “郑山卿的新宠，自从拍完《风沙》以后你就不跟那边合作了，当然不认识。”唐湖摩拳擦掌的提醒，“就是她爆田柔姬的小视频，然后引祸到我这里的。”

 第 106 章

    究竟是多深的爱情, 才能让一个男人心甘情愿的为她上热搜？
    而且是成为群众笑料的那种头条热搜, 嘲的还是每个男人最羞于启齿的方面。
    从前视频门刚刚曝出来, 郑山卿作为娱乐圈的幕后资本，被唐湖猛地揪到台前玩儿了一招共沉沦大法, “郑七秒”的外号至今都没摘下去。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归根结底还是他的新欢韩汐。
    那么问题来了：郑山卿日后不可能猜不出谁最有可能下手，但他竟然选择不追究？
    按理说, 落了一个男人最看重的[哔]能力的面子, 郑皇帝不把韩小主赐死都算大度，竟然现在还没有圈内封杀她。
    ——这份心意，估计得是比金子还纯的真爱。
    唐湖拿出手机搜索韩汐的照片，指给李公子看：“呐，就是这个人, 在国民档综艺里露过脸, 最近好像还挺红的。”
    屏幕上出现一张高端网红脸，下巴该尖的地方尖, 鼻梁该挺的地方挺，并不夸张的欧式双眼皮, 温温柔柔, 欲说还休, 唇角微微抿起时不笑也像在笑。
    李若川放下筷子, 凑过来扫了一眼：“长得很普通啊, 郑山卿怎么会捧她。”
    “你到底有没有审美啊？”
    唐湖不满地收回手机：“平心而论, 大路人都长不成这个样子, 可以给个八分了，这都普通的话，看来你真的不适合挖掘演员。”
    李若川一脸无辜：怎么贬人还贬出错了？
    “好看好看。”他无奈改口，“长的不错行了吧，我不认识她直接证明了自己毫无审美。”
    唐湖故意跟他抬杠：“好看个球，这种医院里就能批量化生产的脸到底美在哪？”
    从硬照上能看出来，韩汐长着一张标准的整容模板脸，放在医院里，八成顾客都会指着照片跟医生说“我想整成这个样子”。
    李若川：……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委屈。
    于是反驳：“是你先不让我攻击人家长相的。”
    “她本来就靠脸混饭吃，模样拿出来就是让人评价的，攻击一下怎么了？”唐湖边说边笑，觉得自己完美扮演了一个杠精，不再逗他，“之前我拍戏忙的要死还不忘观察薪月最近的资源分配，田柔姬的角色好像都跑到韩汐那里去了，看来她挺有手段。”
    韩汐在近期上映的《秦陵图》里面演了个女配，虽然女主是田柔姬，但这部戏是她还没失宠的时候就定下来的。
    从那之后，田柔姬就再也没接到可观的剧本了，看来在这场宫斗之中输的很惨，倒是韩汐不断在顶级制作里打酱油。
    李若川听出她话里的揶揄，委委屈屈的叼着一块蟹粉狮子头：“是不是郑山卿知道是田柔姬把对他形象不利的照片发给了你，所以开始疏远她了？”
    “应该不会，我们做的很隐蔽。”唐湖将手机倒扣在桌子上，一脸恨铁不成钢，“田柔姬也太废了，亏我特意放水没往封杀的方向整她，居然连刚进宫的新人都竞争不过。”
    根据营销号扒出来的履历，这个叫韩汐的明星最初只是模特沟通网站“meiko网”的一个模特，自从该网站的签约模特不断被爆出包养和大尺度艳照之后，这个网站就跟卖肉脱不开关系了。
    韩汐最初是不是明码标价的，不得而知，反正前几年meiko网就开始凉了，韩汐估计觉得东家靠不住才出来打拼的，结果一拼就拼上了郑山卿。
    “别光想着别人了，先吃点东西吧。”李若川夹了一筷炒时蔬，放进她的盘子里，“那么大费周章，当初为什么不把所有事情推到田柔姬头上？”
    明远影业负责《骨与魂》的宣发，在电影上映前夕主演出了这么大的丑闻，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他花钱砸了不少媒体洗白，没想到唐湖却用了最笨最麻烦的方法，又要把田柔姬捞上来。
    唐湖低头吃了蔬菜，咀嚼一阵后慢慢咽下：“……爆女人艳照的手段，低级，不到万不得已不会用，而且我还想留着她的精力去跟韩汐内斗呢……没想到她本质是个宫斗水平只有五的渣渣，水军在微博上控评还行，其他的根本不会啊！”
    田柔姬在拍完《秦陵图》之后又回去演言情剧了，片子的质量还不怎么样，不光没在电影界站住脚跟，正剧依旧不带她玩儿。
    李若川忧心忡忡：“郑山卿被卷入视频门的黑锅可能就是你一个人背了，韩汐这么有手段，在颁奖仪式上见面会不会有什么冲突？”
    “她又不可能当场泼我一脸硫酸，但如果是郑山卿授意，就不一定会用什么下作招数了。”唐湖伸出左手，一条条悉数对方可能用的手段，“……红毯上故意害我摔跤走光？采访时让我下不来台？合影以后发艳压通稿？”
    “听起来花样真多。”长在阳光下的好青年李若川瑟瑟发抖。
    他平常接触的都是商务层面的互殴，就算再不喜欢某家公司，也不会故意挖对手总裁的个人黑料，反正人家又不在乎这个，只要不是公司的黑料就行了。
    而对明星来说，他们卖的是自己的形象，经纪公司如何却不重要。
    唐湖不以为然：“这就叫耍手段了？我听说过一个好几年前的猛料，有个走小仙女路线的女明星带资进组，因为背后的金主有势力，所以没人敢招她，同组的另一个演员看她不顺眼，在拍外景戏的时候往她喝的水里加了点润肠药，小仙女憋不住了满世界找厕所，但山里那个条件怎么可能找到，第二天就让狗仔捅得全网都知道了。”
    金主包养女明星，要的就是那份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结果小仙女不光干出吃饭排泄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随地大小便还传得满世界都知道。
    形象颠覆以后被金主弃之如履，没两年就糊了。
    “……”
    李若川默默听完这个手段阴狠的故事，觉得自己扔进宫斗戏里可能活不过三集。
    唐湖在餐桌上讲完下水道话题，依旧面不改色：“离颁奖还早着呢，不着急。想要让郑山卿把她打入冷宫简单，只要捋清郑山卿包养她是为了什么然后搞破坏就行了。”
    话锋一转，又说：“但韩汐根本不算什么人物，郑山卿没了她也有别人顶上，我要找薪月的麻烦。”
    五年之内，让新成立的明远成为华夏电影投资市场的前三甲，更要保三争二，如此一来，自然得有家老牌公司被挤下去。
    李若川显然记得这个约定，薄红的眼角却噙着耐性十足的笑意：“五年时间长着呢，现在过去还不到一半，我接手这个公司的时候就没想着短时间内能上市，你不用心急。”
    “当然不急，只是想确定一个奋斗目标。”唐湖随口问，“薪月现在股价多少？”
    李若川想了两秒，准确迅速地回答：“67块5。”
    这个价格，在所有上市公司里横向比较都算高的，业内一线果然名不虚传。
    唐湖抿着下唇，沉吟片刻：“五年内缩水50%应该不难……《秦陵图》快上映了吧？这么好的机会不搞点事情，我的良心都会过意不去。”
    ……
    电影院生意最好的时间当属暑期和过年，《秦陵图》定了过年档上映，也是看好这时候的热度，想收割一波票房。
    唐湖本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态度，特意去电影院里刺探敌情，
    看这种片子包场都是在给新月传媒脸，所以她也没叫朋友，只是买了人最少的午夜场，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坐进电影院。
    过年期间，全国大部分行业都放假了，所以哪怕是半夜12点的场次亦有10%的上座率，三三两两的观众坐在放映厅里，还算安静。
    唐湖直到电影开场后才摘下墨镜，仍然捂着口罩，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大屏幕：‘早就听说过这部片子烂出了风格，让我好好看看到底怎么个烂法儿？’
    对于从前的记忆，她也只记得《秦陵图》难看，但具体难看在哪儿，还得亲眼目睹才能想起来。
    电影开场十分钟后。全场气氛如丧考批。
    唐湖木然地喃喃：‘蘑菇精，我上辈子可能记得剧情，但是人类在遭受巨大刺激时会启动自我保护机制，让我失忆了。’
    ‘宿主，虽然我不会判断电影质量，根据你现在的情绪波动分析，说不定真的有这种可能。’
    《秦陵图》的核心剧情是一群探险队员寻找秦始皇陵墓中的宝藏，祖龙追求长生不老，光是墓中可能存在的“长生药”都足够吸引人，所以该题材在冒险类电影之中长盛不衰。
    各路人马为了长生不老药大打出手，如果吃药的是金x善，那就是电影版《神话》，如果吃药的是胡x，那就是电视剧版。
    而《秦陵图》不走寻常路，主角团和反派战斗了一百多分钟终于见到始皇陵墓真容，宝藏却和不老药没有半毛钱关系，而是千辛万苦的挖出了……兵马俑。
    铺垫了几十分钟的终极宝藏居然就是这个玩意儿？
    导演在他妈的逗观众吗！
    当唐湖看到饰演反派的角色看着兵马俑一脸痴迷，宁可死也要跟这堆秦朝手办死在一起的时候，深深沉默。
    你说你没见过世面也就算了，连西安都没去过？
    买张票就能看见梦寐以求的兵马俑！现在是想守着这堆小泥人在地下办个展览馆收门票钱吗？
    大不了你去博物馆偷啊！
    唐湖低头扶额：‘这到底是哪个傻x写出来的本子……’
    是什么给了观众走进电影院的勇气？
    应该是一颗无知无畏的心。
    电影院里已经有观众提前退场，估计忍受不了智障一样的剧情，她强忍着离席的冲动，老实的坐在位置上。
    光是吐槽烂片没多大用处，也要认真分析它们烂在哪里。
    唐湖现在还能凭借过往记忆挖掘出几部会爆冷门的好电影，等过几年预知就不好用了，所以提前培养一下制片人的审美素质。
    《秦陵图》男主角找的是圈内赫赫有名的敬业影帝，面对这么一团乱糟糟的故事，演得居然也不让人出戏，而是在努力将脱缰的剧情往回拉。
    她耐着性子看完全片，相较之下，女性演员们的表现就差了几分火候。
    田柔姬饰演的女主角是守陵人的后代，保护始皇陵不被外人找到，还有打戏，这种性格飒爽的女角色在现在很受观众欢迎，演好了吸一波粉不成问题。
    但不知道国内某些男编剧对女性是有什么误解，当他们想表现一个女角色“强势，干练，独立自我”的时候，往往会给她们加上“野蛮，任性，不讲道理”的标签。
    田柔姬一言不合就对男主大打出手，完全不讲道理，开始不知道影帝是好人也就算了，后期成为队友还这么任性，跟男主角吵架以后直接在半夜哭着跑出去，结果被反派抓来当人质了。
    ——哪怕出于剧情需要，这种转折也比金刚的几把还要生硬。
    接下来的剧情是男主角拼死去救女主，编剧又成功糊弄了十几分钟，女主的好感度终于被刷满，主动说出始皇陵的位置。
    “……其实，始皇陵的地图世世代代纹刻在守陵人的背上，你是好人，我把地图交给你。”
    大荧幕上，田柔姬一边念台词一边脱掉背心，抓起男主的手放在自己奶砸上面。
    当然，奶砸没有给特写，只是露出锁骨下到心脏之间的距离。
    “噫——”
    全场观众看着影帝被迫摸女演员奶砸，奇奇怪怪的感叹声此起彼伏。
    唐湖：“……？？？”
    大妹子，地图不是纹你后背上吗，关欧派什么事？
    她想了半天，终于明白可能是抓起男主的手放在背后的动作难度比较高，只好给观众发个福利了。
    除了女一号贡献的神经病一样的演技，韩汐也在这部片子里演了女二号，设定是警察。
    韩汐从前是平面模特，并非科班出身的演员，演技还不如昨日黄花田柔姬，在这部片子里展现出的表演技巧，一是噘嘴，二是瞪眼。
    尽管硬照堪称天仙，五官动起来后狰狞得简直要吃人。
    如果把她的样子做成兵马俑，足以证明华夏人在秦朝就开始养猪致富了。
    不过如此一来，唐湖也放下心了。
    田柔姬把楚鹤得罪的太狠，加上轧戏败坏好感度，一线导演已经不爱找她合作了，韩汐倒是有薪月传媒力捧，可惜目前的演技撑不起来，挑大梁的女主角也不会选她。
    唐湖熬到大屏幕上开始放片尾字幕，戴好帽子口罩，悄无声息的溜出电影院。
    让狗仔拍到她来看这种电影，比逛窑子碰上老熟人还尴尬。
    正值寒假，唐湖离开电影院后直接回了家，回去以后倒头就睡，第二天爬起来搜索《秦陵图》的大众评价。
    本来还打算买水军黑一把，不过片子都拍成这德行了，还用得着她买通稿抹黑吗？
    一个剧组哪怕因为实力不够做出了烂片，只要做到自己能力范围的最好，观众也不应该苛责，大不了不去看就是了。
    但这部电影全片充斥着一种“我随便拍拍以便赶在大年三十上映，目的就是为了让你们过不好年”的潜台词，捞钱捞得毫无底线，唯一的看点只有布景还不错，可见是砸了大钱的。
    然而剧情逻辑bug一堆，影帝摸奶之谜至今未解，网上随处可见观众的吐槽。
    【@清酱：谁能告诉我男主为什么要接这部戏！他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fgyuho：根据我的推测，影帝估计欠了导演裸贷。】
    【@吃瓜雀仔：别猜了，其实拍戏的时候影帝的家人就在镜头外被导演用枪指着脑袋，敢罢演全家立刻被爆头，我是摄像机，我亲眼看见了[滑稽]】
    唐湖一边笑，一边适时的加了块砖头。
    【@一只福禄：憋说了，导演特意将这部片子放在除夕上映，可能是因为今年禁止燃放烟花爆竹，所以换个方式守护我们的平安。别说年兽，我看了都吓得嗷一嗓子扭头就跑。】
    这么一部烂片，最终收益究竟如何？
    过年档的观影流量再差都不会差到哪里去，被营销骗了慕名去看的，还有走进电影院里就想随便看看的观众加起来，一共给《秦陵图》造了4.9亿的票房。
    在投资方眼里，口碑差又不影响赚钱，绝大多数观众走进电影院里只是图个爽，所以再不成熟的商业片都难赔本。
    不过网上的舆论风向已经开始追求有质量的电影，如果市场不及时调整方向，迟早有要完的时候。
    ……
    在唐湖正为业内畸形现状感叹不已，另一厢，李若川遇到了人生中的一丁点问题。
    他知道唐湖上半年最要紧的公开活动，就是去参加金塑奖颁奖典礼，哪怕不上台领奖，也要进行一项展示形象的重要活动。
    ——走红毯。
    看似只是穿着漂漂亮亮的礼服裙在几十米的路上逛一圈，实则暗流涌动，充满观众喜闻乐见的勾心斗角。
    xx合影时皮笑肉不笑，xx没作品还要硬蹭红毯，xx走路推了别人一把……然而这些料只是无足轻重的八卦，其中对明星形象影响最大的，当属穿山寨礼服出镜。
    李若川思忖片刻，先给唐湖的经纪人打了电话：“白先生，唐湖这次去香港的活动，礼服还没定下来的话我可以帮忙。”
    他说的帮忙，当然是自掏腰包买一套高定礼服。
    但这种电话直接打给唐湖，她多半会婉拒，所以还是找经纪人靠谱。
    另一端，白至理同样没有答应，斟酌字句小声解释：“谢谢李公子，不过礼服已经找到赞助了，不用麻烦您。”
    “是品牌方还是你们自己联系的买手，不会穿到高仿吧？”
    哪怕是奢侈大牌，为了宣传力度也会邀请明星穿自家礼服走红毯，有些牌子还会贴钱请大咖。
    但一些知名度不够的明星想光鲜亮丽在红毯上招摇一圈，却比较难办，穿得差一点连发通稿都不好意思发，所以宁可铤而走险找件大牌山寨，也得风风光光的出镜。
    时尚界最忌讳假货，不夸张的说，如果一个明星频频穿着山寨礼服出席公共活动，奢侈大牌将其隐形封杀都不是没可能。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天涯八卦每年都有吃瓜群众自发扒皮哪个明星穿了高仿，如果证据确凿，少不了又是一顿嘲讽狂欢。
    白至理摇摇头；“您放心，我们阿湖时尚资源可好了，吊着打三个乔乐仪都不成问题，这回是品牌方赞助，错不了。”
    唐湖现在还请不起特别大牌的造型师，也没那个必要，但自身品味不错，街拍水平一向走在时尚前端，所以谈合作不难。
    哪怕现在借不到dior或者chanel的裙子，也颇受相似地位品牌的欢迎，拿高级定制还得过两年，但去年十月春夏时装周结束，拿到当季新款的成衣不是问题。
    再说，就算借不到大牌衣服，穷也得穷出特色。
    穿优x库跑香港溜达一圈，说不定在妖艳贱货的华丽裙摆之间还能博个清纯不做作的美名。
    “……”
    李若川花钱的计划落空，悲愤地捏住手机：“衣服已经有着落了，我帮着配两件首饰应该可以吧？”

 第 107 章

    “衣服已经有着落了, 我帮着配两件首饰应该可以吧？”
    白至理听他这么说, 迅速给出最容易保命的回答：“当然没问题, 回头我跟唐湖说一声，让她好好谢谢您。”
    礼服虽然已经有品牌方赞助, 但出席活动要用的首饰还得自己准备，穿大牌衣服总不可能带塑料首饰，还是有花钱的地方。
    不过这时候应该让本人去跟金主沟通, 他插手了也是添乱, 虽然唐湖这个金主找的跟包养小白脸子差不多。
    李若川不自觉扬起唇角，狭长的凤眼满是笑意：“你先不用跟她说，回头我挑好东西直接送过去就行了。”
    必要的时候突然出现才叫惊喜，现在提前解开秘密就没意思了。
    他又跟经纪人客套几句才挂断电话，琢磨该送唐湖些什么, 走红毯搭配耳饰或者项链都很合适, 手镯和戒指就算了，拍照片的时候不会特别明显。
    定下类型, 送哪个牌子的还得好好斟酌。
    李若川打算去专柜逛一圈，用内线电话叫来助理：“小王, 我打算买条项链, 有什么不错的牌子吗？”
    奢侈品的特色是少而精, 他早就过了在商场里指着玻璃柜下的展品说“这个那个不要, 其他的都给我包起来”的庸俗年纪。
    然而他眼中不错的牌子也是越贵越好, 充分表达了一个土大款设计师艺术作品的轻蔑, 令人不齿。
    王助理狐疑的看了李公子那张妖艳贱货的脸一眼, 觉得总裁可能觉醒了什么奇奇怪怪的爱好：“您是打算自己用？”
    生活助理这种职业，就是领一份工资得把老板的大事小事都包圆了，必要时还得当时尚顾问或者陪聊。
    李若川靠在老板椅上：“送人的，我闲着没事戴首饰干什么，你推荐就好了。”
    有钱人装逼，必须不能让普通人一眼就看出来他在装逼，必须要在下午茶等悠闲时刻漫不经心的提起“我这个是xx大师手作的xx”，让一干小弟叹服不已，纳头便拜，这就要求技术含量了。
    “李总，那卡地亚怎么样？听说现在的小姑娘都喜欢这个。”
    “早就烂大街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戴仿货出门呢。”
    “梵克雅宝？四叶草系列特别受欢迎，听说明星也在戴。”
    “总觉得和她的气质不太搭……”
    “harry winston？”
    “除了用宝石堆出暴发户气息以外还有什么优点，连我都看不上。”
    助理又看了他一眼，心说：李总，您这种“不求最好，只求最贵”的购物原则其实也挺暴发户的。
    然而这种大实话不能往外说，只好接着帮他参谋：“buccellati？”
    李若川微微闭着眼睛，一个个否决他推荐的品牌，眉头突然拢起：“没听说过啊。”
    王助理解释：“意大利的小众品牌，国内知名度目前没有宝格丽那么高。”
    对于iber（喜爱装逼者）来说，一个品牌越小众，格调就越高。
    简单划分，开独立门店的比商场专柜的逼格高，官网不标价光展示成品的比官网标价带购买链接的逼格高，官网不仅没标价想登录看看还得挂vpn的逼格最高。
    buccellati作为已有近百年历史的意大利珠宝品牌，论业内地位还要略胜宝格丽一筹，只不过这一年在内地还没有直营店铺，所以大众知名度较为一般。
    这个牌子的看家本领当属织纹雕金技巧，是文艺复兴时期金匠们常用的，能将黄金织出薄纱效果，犹如蕾丝轻盈飘逸，削减了贵重金属那份厚重感。
    李若川瞄了一眼助理发来的官网样品展示，相中一款，指了指ipad屏幕：“这件。”
    他看中的那款项链用了黄金白金和蓝宝石，在织纹雕金的特殊工艺处理下，冷硬的贵金属被匠人加工后变得温柔起来，如同万千细韧的蚕丝缠缚宝石，设计华丽而低调。
    “李总，布契拉提的高端系列都要手工定制，工期最快也得两三个月，您不急需的话我就打电话去联系了。”
    居然这么长时间？不过手工定制的东西总是费精力，可以理解。
    李若川算了算时间，点头：“应该来得及，这件事交给你去办吧。”
    唐湖四月底走红毯，意大利人又不会因为过除夕放假，现在打电话定做，到她出发那天正好能赶上，只是等待惊喜的时间漫长了一些。
    ……
    龙苑小区。
    唐湖自打从江雀手里租下这间房子后就没挪过地方，一直跟母亲住着，反正她平常不是住片场酒店，就是在宿舍，很少回来。
    说来也巧，偶尔有狗仔跟拍过她租房的位置，只是进小区以后没一会儿就跟丢了，在住处暴露之前她也懒得搬家。
    然而留在这里，不代表不想买房。
    图南影视成立以后唐湖拿了明远不少投资，积蓄早就可以买套房子自住，但接连投了一部电影和一部电视剧，把自己拍戏和商演的钱都砸进去了，还有一个团队需要养活，现在经济状况说得上捉襟见肘。
    唐湖窝在沙发里算着账户余额，愧疚地抬头：“妈，买房的事情估计要缓一缓，你得多住一会儿别人家的房子了。”
    她想要自己的房子是看重它作为不动产的价值，如果换成某家大公司的期权一样喜欢，倒不是真的没房不行，但母亲作为老一辈人，觉得在这座大城市不买个房子就无法安身立命也是难免的。
    唐母正在包饺子，被细密皱纹点缀的眼睛非常温柔：“不买也没事，妈养你啊，前几天我直播做年夜饭，有好几万人同时在线看呢。”
    包括美食博主在内，网红走的多半是时尚精致路线，她的退休老干部风格却格外接地气，每次在镜头外跟对自家孩子一样唠叨着多注意身体，总让离乡奋斗的年轻观众想起千里之外的老家和母亲。
    而且看唐湖现在能当演员混口饭，就知道遗传基因不会差到哪里去，偶尔不小心被镜头拍到的侧脸也能看出是个美人，弹幕里刷的都是“求主播露全脸”。
    “嗯，那我就放心了。”
    唐湖煞有介事的点头，虽然不一定要回家啃老，但得到家庭的支持总是让人安心。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嗡嗡震动，她看了一眼屏幕显示的联系人，心惊胆战的接听：“白哥，又有工作了？”
    明星想安安稳稳的过个年不容易，大年三十那天她就提心吊胆的，生怕被叫出去跑活动，或者网上又出了什么关于她的黑料，得赶紧爬起来公关。
    白至理声音带笑：“没事儿，就是想跟你说一声，上半年除了金塑奖以外你都没什么工作，最多谈几个本子但不拍，我帮你把能推的活动都推了，好好过年，好好上课。”
    她现在离业内标杆式新人还差了一些火候，但曝光稳定，近几年想接戏的时候也不缺戏拍，所以还是专心上课，等毕业后再将重点放在事业上。
    如果唐湖因为参加商业活动无法如期毕业，那才是真的得不偿失，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形象也会崩毁，只有脑子抽风的经纪人才会抓住一棵摇钱树拼命压榨。
    “行……”
    唐湖听他如此保证，却并不放心：“不对，《风沙》应该快上映了吧，没有宣传活动吗？”
    《风沙》定档五月黄金周，现在正到了筹备宣传的时候，加上导演和主演都不算能扛票房的，所以更看重营销渠道。
    白至理突然支支吾吾：“这个……葫芦，我跟你说件事，你别生气啊，我听说《风沙》重新开了一次机，补拍了几段剧情，说不定要砍你的戏份。”
    唐湖立刻从沙发上爬起来，坐得笔直：“什么时候？”
    她拍完《风沙》以后没过多久又进组拍戏，所以完全不知道那段时间圈子里弯弯绕绕，只是重新开机这么大的事，居然没有一个人跟她提起过？
    “去年的事情，图南影视成立之后，没过多久郑山卿就叫了木导补拍镜头，但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估计导演也想瞒着你。”白至理长叹一声，“我只知道新入组的演员的是韩汐，至今为止，宣发那边都没有联系我们去宣传和首映的意思，估计是彻底忽略了……你稍安勿躁，我再问问熟人看能不能有通融的余地，要不然去找导演？”
    “……能有什么余地，郑山卿这么做的目的还不够明显吗？”唐湖视线深沉，“问木导没用，后来我们一起拍戏的时候他一句话都不肯跟我吐露，要么是没办法，要么重新开机找的也不是他。”
    她预料到郑山卿会在闹崩了以后有所报复，不过宁可重新开机也要将韩汐塞进组，可见真是气的不轻。
    《风沙》是群像剧，但胜在情节环环相扣，哪怕少一个人都不是完整的篇章，若是贸然删减，估计能让神作变成头号烂片。
    白至理闷闷的出言安抚：“你倒不用那么灰心，我听说重新开机以后没有拍几天，看来不是重拍，而是补拍镜头。”
    “……那估计是要砍我的戏份了。”
    对于演员来说，拍戏几个月，到上映时才发现自己的戏份被砍光了都是常事，毕竟导演追求质量，不能因为某个演员辛辛苦苦演了戏，就网开一面给成片注水。
    但一部电影前期官宣的女主角在所有活动均不出场，上映后还突然还换了一个人，观众会怎么想？
    唐湖不知道观众如何猜测，但对郑山卿来说都是无关痛痒的事情。
    良久，她才故作轻松地开口：“反正片酬已经到手，薪月再怎么折腾都不关我的事情，希望他们日后别后悔现在做出的决定。”
    白至理还想安慰：“你……”
    “白哥，你有空说这些不疼不痒的话，还不如祈祷韩汐那个演技能毁了一部电影呢，到时候让郑山卿赔个狠的就知道疼了。”唐湖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不跑宣传正好，让我轻轻松松的去香港，没什么事我就先挂电话了。”
    “嗯，过个好年。”
    唐湖扔下手机，一头栽倒在沙发上，把脸埋进靠垫里。
    以为郑山卿就算跟她有矛盾，至少也是想赚钱的，大不了以后不来往，不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没想到他竟然直接换了演员，或许在资本方眼里，只要钱给到位，没有什么是不可替换的。
    被恶意砍了戏份，心情当然不愉快，但现在抗议也不顶球用，该考虑的是如何利用这件事再给郑山卿使个绊子。
    不过电影还没上映，无法煽动舆论制造优势，还得从长计议。
    唐湖闭着眼睛趴了一会儿，才想起应该联系导演问问情况，把刚才丢下的手机拿起来，翻到木远的电话号码。
    还没出年假，木远应该不太忙，但这通电话反复打了几十遍都没有被人接通。
    难道出什么事了？
    唐湖一下子紧张起来，她知道木远很有几分艺术家孤傲的品格，算得上是翻版的楚鹤。
    但楚鹤成名颇早，拍什么片子都不缺赞助，他却要看着薪月传媒的脸色拉投资，积攒了不少怨气。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咔哒一声，电话终于被人接听。
    “……谁？”
    “木导，新年快乐！《风沙》首映礼什么时候开始，我这边还没收到通知，你那边收到了吗？”
    电话里，木远嘶哑地开口：“快什么乐，看来你也听说消息了，韩汐后来进组专门为她拍了一组戏份，这种改变不了的事情知道也没用，所以我没告诉你……至于你的戏份，应该都被砍了。”
    他的语气非常平静，几乎没有情绪波动，完全不像作品被糟蹋的样子。
    “你就没有反对？”
    唐湖下意识觉得不对劲，却说不上来哪里出了问题，只好想方设法跟他保持通话。
    ……以木远这种糙汉艺术家对电影的热爱，郑山卿多剪掉一个他看好的画面都得以泪洗面，怎么会在电影大改之后还如此……不在意？
    “反对了，照样没用，要不是副导的水平拍不出来，估计郑山卿连问我都不问直接交给别人拍了。这个团队除了我和编剧以外全都是薪月传媒的人，版权也不在我们手里，只能按他的要求补拍几个镜头，然后交给剪辑师了，鬼知道会剪成什么样子。”
    论及对电影的心血投入，导演只会比演员更大。
    他挖出了这个剧本，但想拍的时候启动资金不足，所以签合同卖了《风沙》的一应版权，薪月传媒这才让他当导演，论组内地位只是个拿钱打工的，估计比韩汐都不如，片子拍出来就没他什么事情了。
    哪怕乱剪剧情可能会导致一部佳作变成垃圾，但跟出钱的老板谈艺术谈理想没用，只会被嘲笑是个傻x。
    “没事，没事，你还有《没路相逢》，这部片子说得过去，而且出品方不会随意乱改剧情的。”唐湖捂着额头，勉强挤出一句安慰。
    木远干涩的咽了口唾沫：“拉倒吧，我开始就不爱拍这种商业喜剧，所以那个本子我改了足足三分之一才满意，开机前一个礼拜几乎没睡过。”
    “……总算明白郑山卿为什么对你这么狠了，你这个脾气太得罪人。”
    木远叹了口气，轻声说了三个字：“我知道。”
    在圈子里导演比演员更难往上爬，因为木远想达成什么条件又不能睡了郑山卿，只好用实力说话。
    但市场根本不给年轻导演发挥的空间。
    对出钱的公司来说，实力从来不是至关重要的东西，你说你有实力就真的有吗，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不能拿来做参考，他们要的是流量和噱头。
    然而抛开一切不得不向市场折腰的借口，这种人情往来其实相当畸形，毫无原则的讨好投资方，和古代皇帝身边的小太监有什么区别？
    哪怕不会做人，只要把事情做好别人也不应该指摘什么，况且市场上活到最后的永远不是流量，而是本领。
    哪怕年轻一代的演员还能耐着性子去演话剧磨练技术，哪怕大半个青春都竞争不过只会抠图的流量明星，日后能被人赞一句“老戏骨”也算可以看到希望。
    可对于没有流量的导演来说，想翻身的希望太渺茫了。
    所以现在圈子里还活跃的一线导演，姜张冯陈贾等人都是二十年前就已经成名的，自然不缺投资，而华夏市场，已经很久没有出现有实力的青年导演接班人了。
    唐湖看了两辈子业内畸形现状，当然明白木远的为难之处，揉着太阳穴：“木导，你明白我为什么要成立图南影视吗？”
    “为了赚钱和避税。”
    “……”唐湖沉默片刻，“赚钱也就算了，后者怎么还能赤..裸裸的说出来呢？”
    她轻咳一声提醒：“我知道导演比演员更难做，投资方一句话就能塞个根本不合适的演员进组，就能把你辛辛苦苦拍出来的东西随便剪得什么都不是，如果你去讨说法，他们还会反问你，不是都已经签过合同，放弃版权了吗。”
    “但我仍然希望，所有想认真拍戏的人也能有个好出路，这部片子不管被剪成什么样，你都应该比我难过，但它不是你一生唯一的作品，后面的路还长着呢，等《没路》赚了钱，咱们去拍你喜欢的作品。”
    哪怕大火燎原，种子也可以在土壤下冬眠，只要藏到春天一定能发芽。
    “……这可是你说的。”
    另一厢，木远淡淡开口，把安眠药扔进垃圾桶里。
    倘若这通电话晚几分钟打过来，那么他大概永远没机会接起了。
    ……
    冬去春来。
    唐湖不用去跑电影宣传，时间宽裕不少，将落下的课程考试一一补齐，才专心准备香港行程。
    《骨与魂》拿了最佳女主角提名，她今年才二十出头，已经是逆天的成绩了，不过到底能不能拿奖还是两说，毕竟现在的金三奖还要点脸面，严苛考察参奖作品的艺术性和社会人文，不会让资本为所欲为。
    造型工作室里，唐湖正在确定走红毯的造型，在几套衣服里选了一件经典隽永的小黑裙，配同色系低跟鞋，力求低调稳妥。
    这次的赞助方是阿玛尼，给了她和乔乐仪两人赞助，毕竟一个是年纪轻轻就提名影后的新锐演员，另一个也频频在有含金量的奖项中出镜，所以值得投资。
    二乔的时尚资源近半年才好起来的，唐湖出道没三年，跟他拿的是同一个品牌的赞助，足以嘲笑的他抬不起头，不过两个人出道有先后，所以唐湖拿的是春夏新款的高级成衣，乔乐仪倒穿了高级定制。
    虽然不能发通稿大吹特吹，但一个新人第一次参加金三奖，打扮得花枝招展艳压各路老牌艺人也不合适。
    白至理看着她的轮廓在造型师手里一点点变得明晰起来，表情看起来却不高兴，忍不住提醒：“葫芦，还在想《风沙》的事儿呢？想也没用，咱们先把红毯走好再说，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李公子打算送你搭配礼服的首饰呢，他送的东西肯定错不了。”
    虽然李若川三令五申让他保密，但这都多长时间了，也应该告诉唐湖一声，让她开心一下。
    唐湖看着化妆镜里的自己，满脸平静：“我知道。”
    “什么？”白至理惊讶地退开一步，“我这段时间可一直守口如瓶，难道他自己跟你说了？”
    唐湖摇头：“不，你要知道有些人心里根本藏不住事情，李若川有点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就发朋友圈了。”
    ※※※※※※※※※※※※※※※※※※※※
    现在新导演都是作家主持人演员用自身知名度转型，拍的也偏重商业片
    有实力拿奖的艺术片导演也有，但是他自杀了，太穷太难活不下去，死前的那部作品在柏林电影节获奖，世界影坛最重要的四大奖之一啊，含金量比戛纳高多了，上一代活跃在柏林奖的还是老谋子他们

 第 108 章

    【我真的很有钱：定做的首饰已经在赶工了, 不知道能不能在四月拿到手里？】
    配图是一张布契拉提的unica系列项链, 工匠利用蓝宝石自身神秘深邃的颜色特点进行设计, 圆粒小巧的宝石融在纱雾一般的白金里，织纹雕金的工艺尽显细腻华美。
    唐湖拿出手机, 翻到李若川的这条朋友圈：“我四月份有活动，他平常又不戴项链，难道还能是给乔乐仪或者楚鹤做的？”
    一个多愁善感的精致男孩没有秘密, 半个人生都写在朋友圈里了。
    况且她上个月就时不时的接到李若川的骚扰电话, 问他什么事儿也不表态，逼急了还会用一副看似霸道总裁实则让人想报警的语气说“等下个月你就知道了”。
    这都看不出来有鬼，那她留着脑子还有什么用？
    “……”
    白至理扫了一眼屏幕上的动态，满脸无奈。
    亏他费心费力的保守了那么长时间秘密，结果让当事人给卖了, 早知道还不如早点跟唐湖说呢, 至少在她知道《风沙》被砍戏份以后还能高兴些。
    正在两人插科打诨的时候，造型师已经将唐湖的最后一缕碎发挽至脑后, 轻轻点了她肩膀一下：“好了，去看看吧。”
    “辛苦了。”
    唐湖闻言收起手机, 走到落地镜前站定, 观察刚做好的红毯造型。
    小黑裙是时尚界长盛不衰的经典, 堪比娇兰的殿堂级老香, 所以她在三套待选服装里挑了这条裙子, 没有多余装饰, 就是简简单单的纯粹黑色。
    大牌的做工果然不错, 仅靠出色剪裁便将身材修饰得瘦而不弱，裙摆长度刚好在膝盖上方一点，并不夸张也不敷衍，新人第一次走正式红毯足够用了。
    giorgio armani本季的春夏时装周主打经典重现，所以高级成衣系列再次推出了这条万用的经典小黑裙，不过论其源头，还是女装祖师品牌chanel将“小黑裙”的概念推向时尚界。
    在上个世纪，黑色于西方文化中还是禁忌，只有女人服丧时才会穿黑裙。
    chanel的创始人可可·香奈儿为了挑战传统，大胆设计了一条黑色短裙，引起时尚界地震级别的轰动，三十多年以后又被奥黛丽·赫本穿火了一回。
    自此之后，小黑裙由于其广泛的适用性、任何阶级都能承受得起的价格，成为高贵优雅的绝对象征。
    当然也有一种说法，是可可·香奈儿由于挚爱的前男友去世，为了缅怀他而设计了这条小黑裙，可见爱情对于艺术家灵感的激发。
    但有的女人谈恋爱，只会在失恋后躲在屋里嚎啕大哭；有的女人却在擦干眼泪后掀起时尚变革，在一百年后仍然被人铭记。
    “白哥，怎么样？”
    唐湖侧身看着镜中的自己，半长头发挽成优雅的发髻。
    对脸型不够自信的艺人可能走到哪里都会选择散落的黑长直发型，显得脸小，但放在红毯上，散发会显得不精神，宁可露出一张大脸也要把自己收拾得利落。
    白至理围着她走了一圈，频频点头：“就咱们家阿湖这个身材，穿什么都艳压群芳，虽然这么看可能有点素，到时候戴上配套的首饰就好了。”
    唐湖摸了摸空荡荡的脖子：“反正这条裙子百搭，什么首饰都能搭配，而且黑色最安全，不管红毯当天我是被泼了一身水还是姨妈侧漏，通通无所畏惧。”
    这条裙子还是v领，并非露肩式，也不存在走到一半礼服下坠爆胸的风险。
    “……”
    白至理对她严密的逻辑极为叹服。
    ……
    万事俱备，只欠李若川的东风。
    然而唐湖在做完红毯造型以后一直等到临近出发，都没等到小李同志送来首饰助阵。
    能打扮的光鲜亮丽走红毯当然高兴，毕竟发通稿也好发，这种东西有是锦上添花，没有也不差什么，但本来说好要送给她，结果到现在还一声不吭，你也太沉得住气了吧？
    ——说好的项链呢？
    唐湖沉不住气，所以给小李同志打了个电话，谈话内容非常拜金主义：“你不是有东西给我吗，我马上就出发了，打算卖关子到什么时候？”
    电话另一端，李若川的声音非常惊恐：“——我藏的这么好，你为什么会知道？”
    这还有为什么吗？全世界都知道了！
    唐湖强忍着把他从听筒里拽出来暴打一顿的冲动，额头青筋狂跳：“所以……东西呢……”
    李若川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绝望的抬手捂住脸，声音听起来都快委屈哭了：“其实，还没送到……”
    “没送到？！”
    “我也没想到手工定制的工期这么长，还让助理去米兰跑了一趟亲眼确定工程进度，说是最近完工后送过来，但等到今天还没有消息……”
    高级定制和进店就能购买的快销产品不同，光工期都一个天上一个地下，buccellati单单一个18k金的手工戒指都能卖二十多万，否则怎么让有钱人显得与众不同?
    但老天爷就不能让他成功的装一回逼吗？
    “……”
    唐湖沉默半晌，缓缓提醒：“我又不是为了好看才戴的，而是活动需要，你就不能去直营店随便买一条成品么，卡地亚或者宝格丽都没倒闭吧？没吧！”
    一味追求逼格，是要出大新闻的。
    ……
    明远集团。
    李若川听了她的提醒，脑海中突然劈过一道惊雷：“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只是搭配礼服的首饰，直接去商城里买条几百上千块的小项链就足够用了，为什么偏偏要送特别贵的东西？
    然而死心眼的李公子只是听她说需要，就不自觉买了能力范围内最好的东西……尽管现在那件顶级品牌的手作珠宝可能还在海关飘着。
    “要不然你在等两天？”
    “我今天就要出发去香港，虽然还没到开奖典礼，但楚导打算带我见几个业内导演和制片，所以要提前一周过去。”
    “……”李若川无声的仰天长叹。
    装逼误人，装逼误人啊！
    就在他完全绝望之际，助理犹如扑腾着翅膀的小天使一般推门进来，手里拖着包装精良的项链盒：“李总，李总！东西送到啦！”
    表情之欣喜，宛如《十万个冷笑话》里跑来告诉李靖“老爷，夫人生啦！”的那个小厮。
    李若川精神一振，迅速从老板椅上跳起来，跟电话那端的唐湖说话时终于不再显得心虚：“项链已经到了，你的飞机几点起飞？好……我现在去机场找你！”
    说罢挂了电话，一把拿过助理手中的项链盒，忙不迭向公司外跑去：“赶紧让司机开车。”
    只要将东西及时交到唐湖手里，就算是惊喜了！
    上午11点，正是b市路段最堵的时候，车队蜿蜒如长蛇，过去半个小时还一动不动，据说本市居民人生中三分之一的时间都是堵在路上，这句话果然不假。
    李若川焦急的坐在后排座位上，时不时倾身凑到副驾驶位看着前方浩浩荡荡的车流：“怎么还不到？”
    司机为难地扭头：“李总，这条路估计要堵一个多小时，现在绕道也来不及了，您看……”
    再堵下去，唐湖估计都到香港了他还没到机场，得换个交通工具了。
    李若川越等越心急，见前方的车流还是一动不动，直接拿起东西拉开车门：“算了，我坐地铁过去，出市区以后打车，你开到机场等着我就行。”
    地面路况虽然拥堵，好在地铁不受影响，等过了最拥挤的路段，到高速公路附近路况就好多了。
    李若川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像在沙漠里流浪多年的小狗终于看见了电线杆一般钻进后座：“师傅，麻烦快点去首都机场，我赶时间。”
    “要多快？”
    “低空飞行那么快！”
    不愧是天子脚下的优秀老司机，一脚油门踩下去，差点将李若川甩到后玻璃上变成锅贴，好在速度总算是有保障了，没有迟到太久。
    如果将这一幕记录下来，估计《速度与激情8》今年就能拍完了。
    半个小时后。
    出租车在机场外缓缓停下，司机师傅按停计价器，看了一眼上面的数字：“先生，一共128块。”
    若是为了突出霸道总裁的属性，李若川此刻应该从钱包里抽出200块钱匆匆扔下，然后轻描淡写的来一句“不用找了”，随即展开一段日剧跑，且要配高燃的bgm。
    然而现实是李公子发现自己出门的时候没拿钱包。
    “啊……”
    他激动地扯着头发，幸好可以用手机刷微信支付车费，虽然因为着急还输错了一次密码，等跑进大厅，刚巧听见机场广播的提示音。
    ——终于赶上了。
    ……
    “各位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飞往香港的caxx8次航班现在开始登机……”
    唐湖已经过了安检，心不在焉的坐在候机厅里，时不时看一下手机。
    李若川说在机场见面，结果等到快登机还不出现，估计市里正在堵车，应该来不及。
    蓦地，安安静静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李若川打来的电话。
    “快出来，我在安检大厅。”
    “白哥，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你帮我看下东西。”
    唐湖将随身行李交给经纪人，一路小跑着离开候机厅，果然看见了她等的人。
    安检大厅外人来人往，浑身充满精英范儿的商务人士拎着爱马仕皮箱行色匆匆，李若川站在人群里，居然成了最不起眼的那个。
    他跑得气喘吁吁，丝薄的衬衫被汗水浸湿，鼻尖上渗出细微汗珠，眼角和脸颊都带着红彤彤的热意，一边喘匀气息一边慢慢靠过来。
    唐湖摘下墨镜，只戴着口罩望着他：“看你这副样子，还以为你是乘上了思念的翅膀从市中心飞过来的。”
    话虽这么说，她也知道从市中心到这里有多远，只是现在的气氛太催人泪下，所以突然想不正经。
    李若川扬起唇角，将首饰盒塞进她的掌心：“嗯，幸好没迟到。”
    唐湖接下后没有着急打开，而是先从口袋里抽出两张手帕纸递过去：“先擦擦汗，等我到了香港你再把东西寄过来也一样，大老远过来干什么。”
    “礼物不亲自交到手里，就没有意义了。”
    李若川用纸巾拭去额头的汗水，另一只手不断扇着风，一路过来显然累得够呛。
    唐湖扫了一圈附近，不知道有没有记者正在偷拍，也不好乱说什么，又听见机场重播了一遍登机广播，无奈地耸了耸肩：“我得赶紧上飞机了，落地后马上给你打电话。”
    李若川想到各大机场天天都有狗仔蹲点，万一被拍下什么暧昧举动估计又得上头条，便恋恋不舍地挥了挥手：“好，等着你走红毯的直播。”
    唐湖转身刚走一步，却突然转回来狠狠抱住他的脖子！“谢谢，项链真的很漂亮，我会珍惜的。”
    盯梢的记者统统见鬼去吧，她此刻只想抱着这个野男人缓解一下激动心情，什么都不在乎！
    “你……”
    李若川的大脑突然有片刻空白，周围一切声音随即消失，灵魂失去身体的掌控权，直到回过神来才看见唐湖已经走过安检口，身影消失在候机室。
    唐湖重新过了安检，回到候机室跟经纪人一行汇合，一边走向客机一边问：“白哥，你看出我和刚才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白至理满脸惊恐：“……回答错了你会发飙吗？”
    世界上致死率最高的问题，当属这句“你看我有哪里不一样了”，难度系数比疯狂找不同还高。
    不过哪怕他是个纯正的直男，也能看出唐湖和刚才出去相比有什么不同之处，脖子上多了条璀璨的蓝宝石项链。
    亦舒极为钟爱buccellati，在文中将其形容为“纤细多姿得犹如神话中仙女佩戴的饰物，有种迷茫的美丽”，逼格极高。
    一般来说，被知识分子盖过章的都是好东西，buccellati的独门工艺将金属织得柔软轻逸，拢着一颗斯里兰卡蓝宝石，用对称的造型营造出饱满华丽之感，却不是夸张的大项链造型，搭配小礼服也很合适。
    “李公子送的，能让我看看吗？”白至理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一下项链，只觉得指尖触感冰凉，“怎么现在就戴上了？”
    虽然都是千里送，但人家送的是上百万的项链，礼重情谊也重。
    “放在盒子里不好过安检，就给拿出来了。”
    唐湖摸了摸脖子：“我突然想到，这么贵的东西没有提前申报的话，到底能不能过香港海关……”
    白至理作为铁汉难得柔情了一回，惋惜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葫芦，咱还是琢磨点浪漫的事情吧。”
    ……
    四月，香港文化大馆。
    一千多平方公里的土地挤下700多万住民，这片土地可谓寸土寸金，所以每年都在填海造陆扩充生活空间。
    金塑奖的颁奖仪式也是在填海造陆填出的一方土地上举行，举办会馆面积不广阔，舞台也不华丽，却是华语电影界备受瞩目的地方。
    反正颁奖仪式不是搞春晚，一旦地位摆在那里，就不再需要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给自己抬身份了。
    颁奖仪式开始之前，唐湖便和《骨与魂》的一应主创来到会馆附近等待，记者估计比走红毯的演员还多，各式各样的闪光灯亮成一片，疯狂记录明星的每个瞬间。
    唐湖被记者缠得实在没办法，不得不冒着风险接受了几个短暂采访。
    风险来源有二，一是怕说错话导致被黑，二是……她完全听不懂香港话。
    乔乐仪来过多次，勉强能听懂一点香港粤语，不过离完全领会对方的意思还差了点火候，只能磕磕绊绊的当翻译：“葫芦，这个人好像在问你今天有没有信心拿奖……”
    一帮记者举着话筒追过来，大家咩来咩去，偶尔参杂了几个说普通话的，也变得听不真切。
    唐湖在脑内疯狂呼叫系统：‘蘑菇精，蘑菇精，场外救援！你不是号称万能翻译机吗，赶紧给我翻译翻译他们说的是什么内容！’
    ‘宿主，根据您现在的情况，建议用2点积分兑换[一条巴别鱼]，从此离开宇宙也不怕听不懂外星人说话了。’
    【名称：巴别鱼（2点积分）
    《银河系漫游指南》中万能的翻译机，以脑电波为食，如果将巴别鱼塞进耳朵，可以理解以任何语言。】
    唐湖兑换完技能，紧张感顿时消退不少。
    “你是数个竞争对手中年纪最小的，这次提名最佳女主角，请问有信心获奖吗？”
    唐湖非常自信地摇头：“没有！”
    记者：“……？？？”
    说好的自古英雄出少女呢？
    但真不是唐湖谦虚，而是今年的竞争压力实在太大。
    拿过金三奖另外两项的邓影后都出山了，还有香港本地的老戏骨们虎视眈眈，别说女主角，就是放在所有演员提名之间她也是资历最年轻的那个，能杀出个提名都算祖上烧高香了。
    如果她没记错，今年《骨与魂》的男女主角都是提名而已，只有楚导捧回了最佳导演奖。
    不过当年的女主角不是唐湖，这一次，未来会有所改变吗？

 第 109 章

    开场时间将近, 各路媒体扛起长i枪短炮, 等待明星入场。
    每到这种时候他们就格外兴奋, 如果哪个明星走路时摔跤或者走光，马上就能发独家新闻。
    来自本地的凤梨新闻就是其中一家。
    凤梨新闻虽然是正规媒体, 但最喜欢爆料明星出糗的瞬间，反正消费者比起“xx红毯造型惊艳四座”，更爱看“xx风吹短裙满脸尴尬”。
    唐湖就是他们这次狙击的目标之一。
    她出道时间短, 背后的靠山明远影业又是内地公司, 手再长也管不到香港来，所以可以随便欺负。
    因为唐湖几乎没演过和实际年龄相称的角色，看来打算跳过清纯少女直接走御姐路线，凤梨新闻的记者早早为她备好的新闻标题便是“红毯造型尽显老气，二十岁看上去像四十”。
    这个新闻已经定稿, 就等着唐湖出来以后拍两张照片当配图了。
    当本尊出现在入场口, 却让凤梨新闻的记者希望落空。
    她穿的裙子不短，恰到好处的遮住大腿, 哪怕坐下后也不容易走光，颈间环着一条尺寸适宜的项链, 黄金蕾丝中和了小黑裙的年龄感。
    虽然这个颜色谈不上衬得人比花娇, 至少也不会让人看错年纪。
    新演员出道前几年都在摸索自己合适的风格, 所以红毯造型往往没什么可夸的, 看来她请的团队水平不低, 也沉得住气, 没用奇装异服搏出位。
    ——这次, 发不了什么有爆点的新闻稿了。
    旁边，白至理作为经纪人站在镁光灯之外，得意而轻蔑的扫了周围的记者一眼，小小声嘀咕：“……啧，我们家葫芦美翻了是不是，回头放几张精修图好好吹一波，你们想黑也没机会。”
    这帮人打的什么主意，他闭着眼睛看都知道。
    对于媒体来说，流量代表一切，而且互联网新闻最重视时效性，同样的事情晚了几小时发出来，注意力可能就跑到别家那儿了。
    再加上娱乐圈新闻不像社会新闻那样求真求实，只要不涉及诽谤或者人身攻击，再怎么胡编乱造，明星也没办法。
    还有更缺德的，就是某些媒体手里捏着圈子里七八十岁的老艺术家的讣告新闻稿，就等着他们去世的时候立刻发表缅怀一波，好占个先机。
    红毯之上，唐湖没看见经纪人在哪里，不疾不徐的顶着镁光灯走过去，中途停顿了两秒，估计要发新闻的照片拍得差不多了才开始行动。
    走路也是个技术活，大部分对仪态有要求的明星都经过训练，迈起步子落落大方，不含胸不驼背，速度也快慢得宜。
    一路小跑过去，八成会被做成“溜了溜了.jpg”的表情包，要是为了霸占镜头，慢到在几十米的红毯上磨蹭五六分钟，媒体也不会放过这个开嘲讽的机会。
    唐湖默默念叨着“同志们辛苦了”，把自己当巡视的军区领导，一段路走到尽头，才干脆利落的转身，任由背后的镁光灯继续闪。
    真女人从不回头看爆炸。
    另一端，同行的楚导和乔乐仪也跟了过来。
    楚鹤穿着惯常的中式对襟短褂，脚上蹬的手工底布鞋来自老字号内联升，据说中x海的带头大哥们也在穿，充分诠释了什么叫简约而不简单。
    无形之中淡淡装逼，是为经典。
    “紧张吗？”
    乔乐仪压低声音：“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听不懂粤语，又特别怕在红毯上出什么事儿，所以挺担心的。”
    明星的红毯造型，归根结底还是p图技术的较量，前脚刚上红毯，后脚就得把美图放出去，免得被小道媒体乱黑造型车祸。
    乔乐仪从前的红毯就是一次又一次的车祸现场，好在时来运转，对打扮不上心的死直男也收拾得人模狗样了，一身灰蓝条纹的西装内搭深色衬衫，将armani男装独到的雅痞风格发挥到了极致。
    “其实还行，站在你跟导演身边，就当给自己壮胆了，人多力量大，来八个郑七秒我都没在怕的。”
    唐湖左右看看，确定没有媒体跟拍后才放心吐槽，和他们一同进入颁奖会馆。
    座位分三层的会馆内已经来了不少人，她和剧组其他人的座位距离不远，再加上拿了最佳女主角的提名，位置还算靠前。
    但坐在前面，就跟开校会时第一排的学生承受的压力差不多，需要时时刻刻承受校长目光的洗礼，万一打个呵欠什么的，就等着在全国观众面前丢脸吧。
    唐湖拢了拢裙子，发现乔乐仪在旁边直挺挺的就坐下了，小声提醒：“外套的扣子，解一下。”
    男士西装礼仪之一，是坐下时必须解开外套扣子，起身时再系上，虽然不知道原理为何，反正截成gif图可以让迷妹舔屏，所以广受欢迎。
    “噢，我老忘。”
    乔乐仪后知后觉的点点头，单手解开中间那颗纽扣。
    “你这个脑子除了吃能装点啥……”唐湖还想说几句，余光突然瞥见一条华丽的礼服裙远远飘过来。
    来者是韩汐。
    她这条valentino的长礼服裙用了由粉到白的渐变色，走起来裙摆犹如晚霞般摇曳，非常少女而梦幻。
    华伦天奴虽然不在国内某些时尚咖津津乐道的“六大蓝血品牌”之中，也是超一线的档次，只是因为山寨货遍地都是，所以总给不明真相的人一种地摊廉价感。
    唐湖扫她一眼，眼底藏着老狐狸般的笑意。
    ——因为韩汐穿的礼服是假的。
    前任是服装设计师，所以她跟着蹭了不少四大时装周的现场秀，见过真正高级定制的手工礼服是什么样子，走起来如同身上的皮肤，轻盈且毫无束缚感。
    哪怕韩汐身上这件衣服放在精修硬照上不太容易分辨，这么近的距离也足够她细细分辨品质。
    ‘手工缝上的蕾丝花朵东倒西歪，腋下的布料还有一点不服帖，真品要是做成这个德行，那品控经理还是集体上吊算了。’
    韩汐能胸有成竹的穿着山寨礼服来红毯晃悠，不是被打了眼，就是郑山卿穷到买不起正版。
    仔细想想也是，《天堂离歌》赔的那么狠，《秦陵图》口碑跌破谷底，估计没什么闲心思哄后宫。
    唐湖不知道其他热衷扒明星黑料的自媒体有没有留意到细节，先将这件事记在心底，打算等必要的时候再爆一波料。
    不多时，仪式正式开始，气氛也正经了不少。
    金塑奖的颁奖顺序，按重要程度从低到高慢慢来，先是新人演员，然后是男女主演，最后才是导演。
    唐湖早已将入围的几部片子都看过一遍，装出一副认真的样子听着台上的主持嘉宾聊天开场，思维早就飘到了八百里远，直到颁发最佳男主角才回神。
    台上的两位主持人闲聊一阵活跃气氛，拆开手中的红信封，却开始卖关子：“哇，看来这次的男主角——”
    “居然是他？”
    “没错，他已经来过三次文化大馆了。”
    入围的几个男演员，乔乐仪是接连拿了三次提名的这，件事给观众的印象最深，旁人听到这里，也领悟到了主持人的暗示。
    然而最大的竞争对手林向城陆陆续续也入围过三次，最终花落谁家还真说不好。
    全场不自觉屏住呼吸，等待结局揭晓。
    下一秒，主持人说出真正的影帝名字：“没错，就是一共拿过三次提名的林向城——乔乐仪明年请继续来！”
    唐湖垂眸低笑：这不是逗孩子玩儿么？
    乔乐仪已经不自觉的坐直身体，听见颁奖嘉宾突然弯道刹车，虽然有点泄气，但还是笑着的。
    新晋的林影帝非常套路的跟导演等人拥抱一通，又过来跟他握手，然后上台领奖，眼含热泪的把能感谢的人都感谢了一通。
    唐湖目不转睛的看着舞台，却安慰旁边的乔乐仪：“不要紧，咱们明年接着陪跑。”
    “我觉得你这次拿奖的几率挺高，那个长镜头演的很好，不会一点希望都没有。”乔乐仪虽然在轻声和她聊天，不过同样没看着她。
    “你这一口毒奶是想奶死谁？我刚才都跟记者说了没信心，说到就要做到嘛。”
    能第一次演女主角就拿影后的机会可遇而不可求，通常是纯正的文艺咖导演选特型演员，导演想拍一个深刻主题，所以才找特定形象的演员诠释角色。
    比如《天浴》或《盲井》，试镜演员长得再漂亮时尚都没用，越苦才越艺术，所以不怪唐湖自贬。
    再说，这届最佳女主角的竞争比男主还大，数数同样拿了提名的其他几部片子，最有可能获奖的除了《骨与魂》，还有《巅峰》和《我的保姆》。
    《巅峰》，筹备三年，从一个女人的角度真实记录了香港二十年社会发展史，从细微之处着眼兴衰大格局。
    《我的保姆》，筹备两年，深刻反映底层人民的生活现实，感情真挚细腻，还有双料影帝助演。
    《骨与魂》，筹备七个月，因为楚导闲着没事儿想拍拍好看姑娘，除了唐湖那张脸就没琢磨别的，最能吹的成绩是用了三十六个灯给她打光。
    ——单论格局，就比其他两部有社会意义的竞争者小了一圈！还怎么争？怎么争？
    唐湖早就看开了，所以那叫一个宠辱不惊，不过舞台上主持人也没放弃调戏她。
    “……唐湖，第一次来香港心情怎么样？虽然是第一次见到你，但我知道你为了拍这部戏相当刻苦，可能在座的有些人不清楚，刚才屏幕上播放的那个片段，是她真的用刀子切到手指了。”
    唐湖听着耳蜗里巴别鱼翻译的普通话，觉得十分亲切，万分期待的单手捂住胸口。
    这时候肯定有摄像机在拍，表现得雀跃一点也没什么，哪怕明知不可能拿奖，心底依然升起了一点期待。
    主持人跟她互动完毕，举着信封念出本届影后的名字：“获奖者是——《我的保姆》，宁淑。”
    唐湖发挥了教科书的演技，一秒钟从期待变为祝福，开始啪啪啪的鼓掌。
    看来这一次未来没有改变，影后给了成名颇久的老戏骨。
    接下来最引人注目的当属最佳导演奖，《骨与魂》之中唐湖最出彩的那个五分钟长镜头，归根结底还是导演把关才能拍出来，所以楚鹤拿奖拿得毫无悬念。
    只是楚鹤这种傲气的知识分子，上台领奖都那么与众不同。
    先象征性的跟男女主演握了握手，发表获奖感言时，也没有眼泪汪汪的感谢天感谢地。
    “拿了这个奖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就祝华语电影越来越好吧。”
    真正的大佬，从来都是惜字如金。
    唐湖轻声叹了口气，因为镜头还盯着，只能在心里自言自语：‘……接班人一个比一个废物，估计楚导也挺闹心的，连感动都不感动了。’
    金塑奖和跟内地的金乌奖一样都有地域保护，金塑奖的条件还更苛刻一些，导演必须是香港居民，参组的香港工作人员也要满足一定数量，如此条条框框圈下来，导致日后的金塑奖一届比一届没看点。
    再加上港地娱乐圈断代严重，从本届的入围者名单就能看出来。
    有实力的都是四五十岁早已成名的电影人，三十岁以下的年轻演员多半来自内地，安铭圣的《天堂离歌》虽然也到场露了个脸，但从票房号召力到艺术水平，通通不如人意。
    贵圈真是寂寞如雪。
    ……
    星光璀璨的颁奖典礼落下帷幕。
    唐湖坐在返程的飞机上，马不停蹄的赶回学校上课，在起飞前闲着没事刷了刷手机。
    对于电影爱好者来说，香港娱乐圈再不复从前辉煌，那也是值得瞩目的盛典，所以网上的讨论度高居不下，话题还上了热搜。
    #第3x届香港金塑奖#
    【《骨与魂》男女主角均获提名却花落别家，果不其然乔乐仪这次又是陪跑，我已经黑他黑出了感情，祝他明年跑的开心。】
    【华夏的小李子不是浪得虚名哈哈哈！我真的是粉，真的是！】
    【谢楼上几个吉言，荞麦也希望他能不断有作品入围。】
    【这我还以为会出一个内地影后呢，严重怀疑陪跑是病，会传染的，所以这次才没有获奖！】
    【同意！求求二乔不要带坏葫芦，跟你在一起以后她也得每年陪跑了。】
    ——万万没想到，她现在也有闭眼唐吹了。
    这种自吹自擂的言论风向明星本人未必不知道，不然那么多公关人都白养了，只是觉得让粉丝到处碰瓷有利于人气提升，才会听之任之。
    而口碑，就是这样一点点败坏的。
    唐湖打算刚发条微博把跑偏的关注度拉回来，突然刷到一条新推送——
    “韩汐惊艳亮相金塑奖红毯，合影艳压唐湖，宁淑老得不成样子！”
    ……艳压可能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颁奖典礼难免会来几张众人合影，对于女明星来说，只要同框，就能见缝插针的发个通稿比美。
    韩汐的这条通稿里，几乎把合影的女明星踩了一遍，连新晋影后在正文里都成了“又老又衰的苦情相”，完全比不上身着华伦天奴仙女裙的高级网红脸。
    唐湖还没说她穿山寨礼服，丫挺的居然先艳压了？
    但这招不愧是小明星碰瓷提升咖位的法宝，短短一会儿，就在相关话题下掐出了几千条，不管是夸是骂，至少热度到手了。
    白至理夺了她的手机，早就知道会有这个结果：“郑山卿没有绑住你，所以得换个人去捧，估计下大血本请了水军给她造势吧，没事，咱回头也发个通稿艳压她。”
    “不是已经发过了么，一个话题反复炒烦不烦。”唐湖靠在座椅里，肆意地伸了个懒腰：“好不容易稍微混出头，立刻给人当垫脚石也太惨了。”
    她现在没多少钱买通稿了，干什么都得省着点花，艳压了韩汐，薪月手里的那些港圈资源也到不了自己手上，不至于特意花钱出气。
    再说女演员们在通稿里你压我我压你，从来都是小咖位的获益，不光起不到多大作用，场面还很不健康。
    唐湖黑白分明一转，突然贴在经纪人耳边说了几句话：“白哥，你别急着压回去，咱们可以这么说……”
    白至理听了半晌，黑.社.会大佬一般凶恶的脸上写满叹服：“……深水炸鱼，你也太坏了。”
    ※※※※※※※※※※※※※※※※※※※※
    如果代入现实时间，葫芦的竞争对手不是《桃姐》就是《一代宗师》……太bug了

 第 110 章

    回到b市, 唐湖特意发了条极其正能量的微博。
    【@唐湖v：香港一行收获良多, 能得到评委会提名已是意外之喜, 更多的是学到了以谦逊的心态面对电影，我爱这门艺术, 以后会更加努力的[图片]】
    配图难得不是明星自拍，而是夜幕下的香港星光大道，灯火璀璨而深沉, 无数电影界的杰出人士在这里留下手印。
    评论区亦多了几条粉丝留言, 虽然各位糖粉很难说清自己是因为看了鬼畜视频，还是看了被楚导拍得美若天仙的唐湖而入坑的。
    【前几天说是乔乐仪带坏唐湖的人呢？这个年纪能拿到提名已经很不容易了，不用你到处拉踩。】
    【朋友息怒，那些绝对不是粉丝，糖粉没这么脑残谢谢。】
    【你爱电影, 我爱你。】
    【啊啊啊葫芦你倒是发自己的红毯照啊！不要拍风景！红毯照！红毯照！现在只能搜到别家记者拍的新闻图好么！】
    唐湖不知道评论区有多少是经纪公司日常请的水军, 多少是她真正的粉丝，四舍五入一下, 就当是她的支持者好了。
    粉丝迷上某个明星以后肯定看他哪里都好，会不自觉的替他说话, 甚至在正主犯错时甩锅给别人, 这种事情哪家都有, 权看如何引导。
    这条姿态谦逊的微博发出来, 几乎没有为她忿忿不平的声音了。
    唐湖的引导还算成功, 这才正式发表了一组由经纪公司, 摄影师拍摄的精修图, 小黑裙，大长腿，怎么照骗怎么来。
    “回去先上半天课，明天参加b市国际电影节，我早上得去外地出差，不过有楚导带着比较放心，我就不跟着了。”白至理作为经纪人回来后也是上下打点，将活动为她安排妥当，“我把所有娱乐采访都推了，又给你联系了一档比较专业的个人采访，这个全看你自己发挥，这是记者有可能提到的问题，你提前看一看。”
    “行，怎么说话我也有分寸。”唐湖接过对答稿子，翻开第一页。
    虽然她脑子里住着强大的搜索引擎，也能对电影发展史说的信手拈来，不过在专业节目上露怯肯定贻笑大方，所以不敢托大。
    拿了影后提名还费心巴力的往流量上靠，实在有些掉身价，而且出于计划需要，这段时间她的娱乐曝光越少越好。
    不就是营造人设吗，谁不会啊？
    唐湖天天用手机窥视着韩汐的主页，满脸阴险。
    目前看来，韩汐走的是温柔白花路线，人设跟初恋妹妹有些重复，但尤雅雅偏重邻家小妹的亲切，韩汐在白莲花之余还有一丝成熟风韵。
    但表面再怎么云淡风轻，也不妨碍她艳压通稿一个接一个的出，这招的确好用，短短时间内网上的知名度都不输一线流量小花了。
    任由各家粉丝掐破头，本尊依旧装什么都不知道。
    ……
    星穹湾小区。
    韩汐入主金主私宅，最先干的不是寡廉鲜耻之事，而是盯着唐湖的微博一条条翻过去，简直就是痴心的爱。
    当她看到那句“以谦逊的心态面对电影”，忍不住扯开冰冷艳丽的笑容。
    “……带着几百万的项链走红毯，你跟我装什么知识分子啊？”
    身旁，郑山卿听见声音望过来；“怎么了？”
    “你看她多虚伪，一边戴那么贵的珠宝一边说自己追求艺术。”韩汐嘟起形状姣好的红唇，“在金塑奖的时候可是连理我都不理我，在外面又装什么好人。”
    哪怕八卦记者认不出来，她也知道唐湖那天走红毯戴的是布契提亚，一般明星根本不会花这么多钱去买个项链，弱势背后没有金主，谁信？
    郑山卿完全没搞懂小金丝雀口中“有钱”和“追求艺术”有什么矛盾之处，不过讨厌唐湖却是真的。
    早些年，香港娱乐圈涉黑的现象很严重，经受过社会主义的洗礼才好些，但自从薪月传媒并购了香港的经纪公司以后，也学了些不入流的手段。
    简单来说，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拉拢不到手又对旗下艺人有威胁的明星，自然是往死里黑，况且从来没有人能利用薪月的大股东往上爬以后，再把他一脚踹开。
    “《风沙》近期上映，记得好好去搞宣传，唐湖那边交给公关部。”他欣赏了韩汐那张赏心悦目的网红脸半天，提点一句。
    《秦陵图》口碑全线扑街，还好收益不错，最近又有新片上院线，既能捧自家人又能踩唐湖一把，两全其美。
    现在薪月内部就差为唐湖成立一个职业黑团队了，不过一有风吹草动，自家水军就会扇阴风点鬼火的冲上去阴阳怪气一番。
    她能怎么办？
    不气死也得恶心死。
    铜锣湾唯一的浩南哥美滋滋的想了一会儿，他手握港圈资源，想捧谁捧谁，香港娱乐圈虽然日薄西山，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港圈黄金时代的那些一线导演都跟薪月有密切往来，还真不怕一个刚起家的明远。
    韩汐乖巧点头，靠着他撒娇：“我知道了，山卿，听说咱们公司有个特别好的机会，正好我这段时间档期比较闲……”
    郑山卿低头点燃一支烟：“《龙门飞鲤》是么？这个项目是跟其他公司合拍的，要是有兴趣，我就推荐你去试试。”
    明远影业当年打算做部西游类的玄幻大片，其他公司纷纷观望市场反应，可惜后来听说项目取消，业内等了两年都没有类似的电影出现，几家公司干脆联合起来鼓捣出了一个项目。
    就是这部《龙门飞鲤》，特效成本保守估计需要一亿的玄幻大片，虽然还处于初期筹备，但有路子的商业片演员都盯上了里面的角色。
    “你说好给我演的，千万不能给了别人。”
    韩汐得到他的保证，笑容更加甜美。
    有薪月传媒出手，估计够唐湖头痛一阵了。
    果不其然，薪月的公关没过几天就开始行动，针对唐湖近期的表现，设计了一套完美的抹黑方案——
    《唐湖自称艺术家，金塑奖红毯天价项链实则炫富？》
    “……因演青春偶像片出道的她，年纪轻轻就拿了影后提名，事实是否真像她说的那样醉心艺术心无旁骛呢？依小编看可不见得，请大家跟我一起来看唐湖这个走红毯的造型，小黑裙是平平无奇的阿玛尼赞助，但这条项链来头可不一般！来自意大利著名的奢侈品牌布契提亚……”
    漂亮女人，炫富。
    这两个敏感点足以戳爆网友的神经，先扣一顶高帽子然后批判一番，最终单方面宣布取得胜利。
    总之在某些人眼里，有才华的人就应该贫困一生，追求一分钱都是对梦想的亵渎。
    然而抹黑的新闻稿发出去，激起的舆论反应却截然相反。
    【小编傻x了吧？】
    【谁家炫富会一条项链反复戴好几次啊，信口开河能不能讲点基本法？】
    【项链肯定是雅雅送给唐湖的！休想拆我北电双花cp！】
    ——买了炫富通稿也没起到泼脏水的作用，这是什么情况？？
    ……
    薪月传媒的公关部上下一脸茫然，比傻狍子还呆。
    等搜索了唐湖这些天的公开活动和接受的采访，才多少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黑错方向。
    b市国际电影节和金塑奖同时在四月举办，今年的时间正好重合，所以唐湖没赶上电影节的开幕仪式，只在临近结束的时候跟导演一起去露了个脸，顺便接受一段个人专访。
    专访里，唐湖谈及电影艺术的发展史及电影变迁等话题都说的头头是道，时不时引用一段资料，居然显得还挺专业，提到了业内混乱的现象，但态度尤其得体。
    连平常不怎么夸人的楚鹤提到她都忍不住笑意，不断告诉媒体：“这是我合作过最有灵性的演员，可以算半个学生了。”
    堪称新人演员界的一股清流。
    其实唐湖在采访里引用的专业资料，是每个北电学子的必修课，问题是不少在校期间成名的演员根本不去上课，都忙着在综艺节目上解二元一次方程呢。
    b站还有up主给这段采访片配上《victory》当bgm，将台词剪辑得更有节奏，在慷慨激昂的伴奏下，鬼畜女神重出江湖。
    ——敢于谈笑风生，敢于怒斥记者，言笑晏晏之间颇有那位老人的神.韵。
    渐渐的，吃瓜群众自发的注意到，唐湖最近参加所有节目都是同一套搭配。
    不光金塑奖，连电影节都戴着那条项链，最多把小黑短裙换成小灰长裙，或者配条凉爽飘逸的阔腿裤。
    这个细节终于被记者发现，在一段几分钟的采访里鼓足勇气提问：“我可以问一个冒昧的问题吗，你为什么出席不同的活动只戴这一套饰品？难道有什么特殊意义在里面？”
    唐湖面对镜头，落落大方的坦白：“其实我仅仅有这一套首饰而已，没有预算多换造型了。”
    “你是明星，怎么可能没有钱？”
    “都拿给雅雅拍电视剧了，她最近新戏开拍，这部作品我们都倾注了很大心血，也得到了楚导作为前辈的一些指点，非常感谢楚老师。”
    这句真是大实话，唐湖最近真的没有多少积蓄。
    明星出席公共活动当然要把自己收拾得光鲜亮丽，但一套首饰戴一次是炫富，反复出镜许多次就成了家里揭不开锅的象征。
    【早就看腻现在的小鲜肉了，米浩曾经红的时候就烦他，烦的不行，希望能看到更多认真拍戏的演员。】
    【说得好！过年的时候和家人一起去看了《秦陵图》，我艹什么烂片！】
    【北电双花的粉丝请在这边上车，注意唐湖那句话用的字是“拿”，不是“借”，这说明什么？说明关系比我们想象的更……】
    【cp粉收着点，只是正常的商业合作而已怎么啥都能萌，作为路人更关心那部电视剧质量怎么样，希望唐湖不要自打脸弄出一个垃圾。】
    唐湖专心抱稳了艺术大旗，采访之后连带路人缘都上升了不少，顺便还给尤雅雅最近开机的新戏《长安食肆》宣传一波。
    ——这就是傻狍子和老阴比的差距。
    然而这个采访背后的暗流涌动远远没有结束，反倒成为了暴风雨开始。
    唐湖拿到金塑奖的提名后真正开始受到业内重视，之前拍过的电影也反复被提起。
    不过《风沙》拍摄期间，官宣的女主角是唐湖，可直到她从香港回来也没参与电影宣传，首映礼去的是另外一个女明星。
    为什么？
    这个问题，只能等到片子上映后去电影院里查明真相了。
    ……
    五月黄金周，《风沙》不温不火的上映。
    这部片子的主创团队知名度并不高，如果不是唐湖有影后提名，估计市场关注度还会更小，当年却在上映后从首日七百万的票房完美逆袭到一周后七千万。
    不仅成为电影市场的年度票房黑马，更让木远这个导演一举成名。
    ——只是现在，什么都没了。
    唐湖在午夜第一场上映的时候就叫上木远一起去电影院，欣赏《风沙》最终被改成了什么鬼样子，直到字幕都播完，才从震惊中喃喃出声。
    “……够狠的。”
    电影作为群像剧，每个角色都肩负一条叙述故事线，看似少个人也不影响什么，所以郑山卿放心大胆地剪掉了她的所有戏份。
    然而女主角在戏里是故事的引子，没有她，便少了很多反转和理由。
    修改过的剧情，不再是唐湖为了给父亲报仇，劝服男主角重新出山当做向导，将一群可能的杀父仇人引入沙漠腹地。
    而是正直的人民警察韩汐知道一群探险队深入沙漠，不晓得出于什么原因，直觉认定这帮人不对头，所以麻烦作为向导的男主角看住这群人。
    不过韩汐没有参与拍摄沙漠戏份，估计是不好重新布景拍摄，也可能因为金丝雀畏惧沙漠的酷热，所以只在结尾重新露脸，念了段旁白。
    “……一个月后，那支探险队的所有人都没有回来，我也没有再见过这群人，他们估计已经死在沙漠里了，人心贪婪，如同流沙，变幻莫测，不可捉摸。”
    等等，你不是人民警察吗？
    开头屁大点事就要把人家就地正.法的正义感到底去哪儿了，为什么不联络救援队救人？
    而且男主角是被你忽悠进沙漠的啊，你不管别人也不管他了吗？
    唐湖忍不住为搭档的男演员掬了一把同情泪。
    这么删改，对剧情的影响简直致命。
    《风沙》讲人心贪婪，却用唐湖最终的黑化点明主题，颇有些“屠龙的少年最终变成了恶龙”，或者“凝视深渊的人也在被深渊凝视”的味道。
    但是剧情中间部分关于她的剧情通通消失，观众只能看明白这群人莫名其妙的逃进了沙漠腹地，却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没有食水，光顾着在古麋国的宝藏堆里互相撕比揭发。
    ——整个结局变得异常乏味，甚至比《秦陵图》好不到哪里去。
    电影院灯光亮起的瞬间，唐湖看见木远匆匆低头，使劲揉了把眼睛。
    其他角色没戏份拍的时候能在空调车里躺一躺，木远却从早上开共忙到晚上收工，有时还得躺在50摄氏度的高温里给他们这些演员做示范。
    唐湖知道他为了这部戏付出多少心血，所以对他现在的境遇格外感同身受，然而最适合的做法，只有化悲愤为报复手段。
    “木导，别忘了我教你说过什么，哪怕这部电影真正的版本无法上映，咱们也绝对不能忍了这口气。”
    木远再次抬头，眼底盛满绝望的恨意：“……好。”
    看完《风沙》的上映版，过年的那个夜里自杀的冲动再一次浮上心头，可既然有了唐湖的那通电话，便不能白白熬到现在。
    ……
    另一厢，也有不少观众觉得被宣传欺骗了。
    薪月传媒还利用了一把唐湖那番“做精彩电影”的宣言，宣传期狠狠夸《风沙》是良心片，但当唐湖的粉丝和慕名去看的路人观众买完票以后，不光发现里面根本没有唐湖，还发现它很烂。
    女主角换人，还是官方宣传错了人？
    怎么想都不可能是后者，那么只能往前者的方向阴谋论一下了。
    天涯论坛。
    “你们有人去看《风沙》了吗？我记得上映前的定妆海报上明明有唐湖，怎么正片里根本没有？”
    娱乐八卦版块这个帖子刚一出现，立刻涌进来不少不疑惑的人。
    【三年二班李子明：就是啊，我冲着《骨与魂》的口碑去的，结果看了一部大烂片，故事讲的什么完全没看懂，感觉自己上当了。】
    【昵称无法显示：你们有没有发现女主角的剧情完全接不上？我感觉那个韩汐是走后门进来的。】
    【土味彦祖：听说了一个小道消息，大家还记得之前那个七秒视频吗？据说就是薪月老总因为唐湖不想被潜才放出来整她的，那时候唐湖还说了一些比较受伤的话，好像是对电影灰心了。】
    【free：内部人前来爆料：唐湖得罪投资方，戏份被砍光了，新的女主角是顶替她上位的，就这么简单。原版电影据说很好看，我看过导演放出来的片花，别问我是谁，溜了溜了。】
    【断刃：……因为私人恩怨就可以砍人戏份了？什么破公司，也太过分了吧！】
    【qrngsr：本来听说《风沙》口碑不错才去支持的，结果就拿出这么个玩意儿糊弄观众……呵呵。】
    【无趣-：楼上大神别走！求更多猛料！】
    吃瓜的看热闹的熙熙攘攘，很快将这个帖子翻了好几页，不管什么时候点进去，都能看见它浮在首页。
    一场资本与市场之间的矛盾，就此引爆。

 第 111 章

    《风沙》公映三天后。
    木远按照专业吃鸡老阴比唐湖同志的指点, 主动发了条微博, 解释电影先后官宣女主角不一致的问题。
    【@木远v：#电影风沙#上映后受到各界观众的观众的质疑, 原版剧情的确不是这样，目前有分歧的问题如下：……】
    这条微博截取豆瓣上的疑问类短评, 比如“为什么xx到xx的镜头这么突兀”，“xx这条叙事线是不是没有说完”，以问答形式回复观众, 将电影存在问题解释清楚。
    而将这些回答串联起来, 明眼人都能看出导演的真正含义：“以前的女主角真不是这个，剧情也不是这么走，至于为什么会改成这样我也不明白。”
    只要专心琢磨剩下的情节，就能发现剧情有许多地方衔接不上，仿佛精美油画被人生生挖去一块, 留下黑漆漆的空洞。
    而韩汐的表演, 相当于在空洞上缀了块补丁，其他演员的表现均可圈可点, 虽然名气不响但都是话剧出身，功底相当扎实, 更衬得那块补丁难看。
    看过院线版《风沙》的观众顺着话题摸到了导演的微博, 看完这组问答, 终于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肩膀给我：原来这是导演本尊, 沙发合影。】
    【@inneve：看完回答以后总算明白了这个故事, 我说怎么感觉剧情不对劲, 进入沙漠以后他们说的话根本连贯不起来, 原来真是少了一段剧情。】
    【@刘郎说电影v：慕名去电影院里看完《风沙》，只给出一星评价，如果原版真如导演所说的那样，其实不失为一部好电影，我很抱歉。】
    【@久久：大家是不是看错重点了？只有我一个人发现天涯爆料是真的吗？唐湖被恶意剪光戏份，太过分了吧！】
    【@小猫上线：是的，只有你一个人看见了，我们都瞎，不知道那个潜规则上位还要抢戏的明星叫@韩汐vian，傻x毁了一部电影你很高兴吗？】
    【@picsji：出品公司也很垃圾了。】
    ……
    唐湖在宿舍里看着正常观众不满的情绪持续发酵，长叹一声，放下手机。
    “总算把这招棋用出去了……”
    宿舍里只剩下她一个人，欧嘉外出写生，尤雅雅又去拍戏，满腹心事无人诉说。
    这几天木远顶着一张拍戏晒出来的粗皮老脸天天在她耳边长吁短叹，时不时还以泪洗面，可见男人再怎么糙汉，柔弱起来也是劲儿劲儿的。
    但是也不能怪他内心敏感脆弱，而是这次心血付诸东流，实在伤人太深。
    木远执导过的几部短片虽然大众知名度不高，却在业内颇受好评，所以《风沙》作为第一部自己筹备的作品，上映时有不少影评人自发包场去看。
    原本这时候，这部电影已经被专业影评人大吹特吹，口碑一传十十传百，上座率持续走高，各大院线又及时加了排片，票房才成功逆袭。
    然而现在每个看完成片回来的人都在骂，上座率一天比一天低，别说爆成一匹黑马，就是想收回成本都困难。
    ——但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值得吗？
    w233检测到她的情绪，哪怕无法理解，也非常人性化的开启聊天功能：‘宿主，你明明近三个月前就知道了这件事，为什么拖到现在才有所行动？’
    唐湖琢磨半天，非常想跟蘑菇精吹个牛逼，最终却道：‘……你懂个锤子。’
    难道她提前得到消息，就能去跟郑山卿谈判了？
    哪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告诉他胡乱修改电影会毁了一部作品，他估计也不会放在心上，不光是因为讨厌唐湖，更因为自信。
    《秦陵图》烂成那样还有人买账，别说拍垃圾片，就是端出一盘子排泄物观众都能照吃不误。
    以薪月为首的一众电影商肆意控制一个创作行业，迟早会将其毁的一干二净，因为资本的容错率极低，一部片子赔了的话公司今年的报表就不会太好看，所以投资方从来不想做好电影，只想做不赔钱的电影。
    创作者却必须摸索出可行道路，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一次又一次的赔本，才能打磨出称得上艺术的东西。
    而且电影上映前还必须经历一个关键步骤，就是广电审核。
    《风沙》送去审核的是院线公映版，而非木远拍的导演版，没有片头龙标，无法在电影院正常播放。
    难道不能让木远自己送审吗？
    还真不能，因为这部电影版权不在他那里，而是在投资方手里，导演、编剧和演员都只有署名权，如果投资方不高兴，甚至可以连署名权都不给。
    你想拍好电影，先学会弯下腰舔人鞋底啊。
    如果导演打算破罐破摔的将原版电影放出来，属于严重违反合同，薪月直接提起诉讼就能收获天价赔偿，反正片方永远不亏。
    《风沙》的公映版成片早在四月底就分刻送至各大影院了，郑山卿就是吃准他们不能鱼死网破放出片源，自己挨两句骂又算得了什么？
    ‘别说自损八百，就是损个成千上万我也不在乎。’
    唐湖仰面瘫在椅子里，课本摊在面前也完全没有学习的心情：‘哪怕公映版本里根本没有我，也必须让这帮投资方吃个狠亏。’
    必须让资本明白当他们把控一切后别说赚钱，就是不赔本都困难，同时敲山震虎，让其他公司也长个记性。
    否则只干赢了郑山卿，也有张山卿李山卿给真正想做电影的导演使绊子。
    “好了，看看薪月那边有什么动态，反正里外里都是那些招数……”
    唐湖歇了半晌，意气风发的爬起来坐等对面回应。
    【@电影风沙v：感谢各位观众对于电影的喜爱，近期关于电影有两个版本的传言实为不实消息，我们保留追责权利，根据合同，导演无权擅自透露正处于上映期间的电影细节。】
    这是电影的官方账号，使用者也是薪月传媒下的宣传人员，足以代表公司的立场。
    【@柳橙汁：千万别，我们观众根本不喜欢这种烂片，《秦陵图》给老子留下的心理阴影现在还没消呢。】
    【@www2010：那你解释一下前后官宣女主角不一致的事情呗？】
    【@电影风沙v 回复：您好，拍摄宣传以前期为主，后期以上映版本为主，一切都是出于影片质量考虑，我们会将最好的内容呈现给大家，与谁的戏份多少并无关系。】
    回答得避重就轻，不过薪月的公关部还不算太蠢，知道把脏水往唐湖这边泼。
    如果唐湖早早露面，公开指责投资方恶意剪掉了她的戏份，那么这件事就会被他们的水军解释成“唐湖拿完提名以后有点飘了，不满意自己的戏份被砍”，然后顺理成章的给他扣一顶戏霸的帽子。
    可惜唐湖至今没有下场发言，他们只好主动将话题引过去了。
    然而冠冕堂皇的话一说出来，路人却不买账，只好投入不少水军控评。
    【@adaga：小编这么指黑为白良心不会痛吗？我第一次知道居然还有人精益求精的把片子往难看了拍，祝票房早日完蛋。】
    【@用户1776：这件事不能怪片方，导演签合同的时候怎么不抱怨？现在口碑受到影响就想甩锅给别人？】
    【@灯焰：就是，电影根本没有你们说的那么差，谁知道网上那些差评是不是因为某人被剪光了戏份所以特意买水军抹黑。】
    【@于大大：一点契约精神都没有还好意思当导演，@木远你当初拿钱的时候怎么不抱怨！】
    无法拿唐湖做文章，还可以从其他地方下手，比如这个看起来很讲道理的契约精神。
    木远签完卖身契以后，这部电影最终如何就跟他没关系了，现代社会讲究法治，所以薪月传媒揪住这点大做文章，将其打成出事只会卖惨的盲流。
    这种对策，居然还真换来了不少支持。
    千万不能低估某些人的慕强心理，他们自己虽然一个月累死累活只挣几千块钱的工资，在网上却个个都是精神上流社会，为了表彰自己是法治社会人无所不用其极。
    哪怕是黄世仁逼得杨白劳卖女儿，慕强屁民还会告诉你，“这是杨白劳自愿的，说好了欠钱不还就拿喜儿抵债，你怎么能不讲信用？”
    然而只要花上12块5买一本《十条基础法律常识》就知道，霸王条款根本不受法律承认，哪怕你签了字也能去告，只是大部分人都没有跟资本打官司的经济实力。
    木远和编剧团队虽然只拿署名权，但相应的，出品方也要尊重他们的自由创作意志，现在明显违反了之前的约定。
    况且木远那条微博连剧透都算不上，只是看似贴心的回答了热心观众的几个问题，哪怕那些问题个个都不像是纯观众能问出来的。
    不管怎么说，《风沙》有黑幕是板上钉钉了。
    那些深扒娱乐圈黑幕的营销号，自然不肯错过狂欢的机会，他们这帮真正靠流量吃饭的，看到娱乐圈越乱才越开心，不然写不出阅读量10万的文章怎么办？
    一时之间，网上不少自媒体纷纷下场，替不方便直接开口的唐湖和木远解释整件事情的起因结果——
    《“风沙”女主换人之谜？深扒唐湖与薪月传媒的恩恩怨怨。》
    《震惊！娱乐圈最大的势力居然是他！》
    《那个罪孽深重的女人啊，你的命运如此多舛为哪般？》
    《独立导演的出路在哪里？》
    最近没有明星出轨，连朝阳群众都不怎么到处查房了，日子着实无聊，于是让这件事迅速上了头条。
    唐湖考虑到木远名气不大，前期花钱买了点热度数据，把这件事炒起来才罢休，等矛盾升级后哪怕想撤热搜，一波接一波的营销号也会贴过来寻找爆点。
    对其他自媒体来说，既有热度，又能占据道德制高点，还不用担心陷入“谁先出轨”这种站错队就很容易被打脸的泥沼话题，简直再安全不过。
    唐湖当然乐见其成。
    这帮营销号的动机或许不纯，但让更多的普通人关注业内电影人现状，结果终归是好的。
    总比用“只要你的心是善良的，对错都是别人的事”安慰自己，然后快快乐乐的当一根搅x棍强。
    这不是演员为自己某些戏份被砍了而斤斤计较，而是一个剧组为自己应得的创作权利而呼吁。
    况且这次薪月传媒的确惹了众怒。
    正常人总是有审美的，哪怕看到《泰坦尼克号》这样的大片。无法精准的描述出好在哪里，至少也知道比《分手x师》强。
    现在市面上好不容易出现一部传闻中能看得过去的电影，居然还给毁了？
    【@长得很帅：因为私怨给演员跟导演泼脏水，@电影风沙，说什么都不会去看。】
    【@rye：哥从生下来就开始等，等了二十多年等到一部能看下去的电影，结果还被毁了，你们到底把观众当成什么？？】
    【@抵制薪月：这种公司迟早倒闭 #抵制薪月# #郑山卿只有七秒#】
    【@最佳丧逼：唐湖之前还在国际电影节上接受采访说希望有更好的作品，她去拍了，结果根本没有上映机会！】
    【@老陈有颗少女心v：有幸在风沙拍摄期间去探班，木导是个优秀的导演，这部作品的原版值得更多人观看。】
    这个“@老陈”就是唐湖出道作《恋爱使者》的副导演，业内地位处于二三线之间，木远现在遭受什么对待，他其实最感同身受。
    事实上，每个电影人看见烂片赚钱以后都会萌生出一种“这届观众不行”的感觉，但抱怨是一方面，市场根本不给认真拍戏的电影人出头机会，难道真的没问题吗？
    像这种没有背景、三四十岁也没拍出一部代表作品的导演，晋升起来比演员更困难，真得一部部片子慢慢熬才能出头。
    如果木远现在什么都不做，那么下一个倒霉的有可能是任何人。
    观众和专业人士齐齐出面声讨薪月传媒，这还是自从华夏娱乐圈发展以后。观众第一次讨厌幕后公司而非某个明星。
    果不其然，“郑七秒”又被人挖出来鞭尸一回，再怎么花钱洗白都没用。
    ……
    唐湖静静地看着事态一步步发展成民怨沸腾，又查了一下《风沙》现在的票房成绩，才堪堪安心。
    对薪月传媒的不满化成了抵制院线版电影的动力，直到现在，票房还日日走低，让薪月传媒利用这个负.面.新.闻反炒一把的计划彻底落空。
    她得意的轻笑一声，扔在床上的手机来了新电话。
    “喂？”
    唐湖以为是这件事的公关团队，等接听后才意识到看见的联系者另有旁人。
    打电话的是楚鹤，上来就是开门见山地问细节：“你早就知道《风沙》会被重新剪辑，之前一直跟着我上专业采访，就是为了给这件事做铺垫？”
    薪月传媒是业内领头羊，和他这样的大导演有密切合作，不过楚鹤在内部属于群而不党，聊得来的时候就聊，聊不来就走。
    《风沙》上映之前，他还特意问过唐湖有没有宣传活动，唐湖当时推脱说不知道，不过恶意砍戏早就传遍了业内，他一琢磨就想通了其中的蹊跷。
    “楚导……”
    唐湖突然一阵心虚。
    面对娱乐圈最后一股清流、我自清高谁也不鸟的一线导演的质问，很难说谎圆过去，只好硬着头皮承认：“对，我过年的时候就知道郑山卿重新拍了《风沙》，只是当初没想好怎么解决，跟您一起上访谈，就是想给自己博个好听点的名头。”
    不光动机不纯，目的还很阴险。如果只是流量偶像，戏份被砍也就砍了，只有拉上楚鹤在正统电影圈给自己营造醉心电影的小艺术家人设，后期才好卖惨。
    “影后提名者被潜规则不成，遭到电影出品公司恶意报复”……单单这句话就能制造足够的话题度，引爆群众愤怒的神经。
    “……你早就应该跟我说实话。”
    过了良久，楚鹤才淡淡的安慰她。
    在他面前装逼不好使，得说实话才行，唐湖一五一十的交了底，认错态度还算良好。
    她跟着上节目的时候言谈还算像个真正的演员，只是这种知识分子知道唐湖恶意卖萌的真实目的，心里总是有点不舒服。
    唐湖微微松了口气，急忙立军令状：“楚导，你跟薪月那边合作过不少次……我做什么事让你知道了也难办，所以就保密了。但是你放心，就这一次再没下回。”
    “最好没下回！”楚鹤的口吻比拍戏ng还严厉，“这件事到此为止，你要是想利用我干什么必须要提前说，我先挂了。”
    “您消消气，消消气。”
    唐湖自知理亏，隔着听筒也不自觉连连鞠躬，赶紧哄导演高兴。
    待挂了电话，才知道楚鹤没有白教训她。
    【@楚鹤v：#电影风沙#抵制不良出品方败坏业内风气，每一个电影人都应该有创作自由。】
    ——两届金塑奖最佳导演，戛纳国际电影节华人评委，真身下场手撕老东家了。
    ※※※※※※※※※※※※※※※※※※※※
    在胡导去世之前，我听朋友说过，有个导演为了什么事跟投资方怼起来了
    当时我还不知道具体是谁，就觉得这个人可能玩艺术玩傻了，怎么能跟掏钱的爸爸杠上呢，不想拍戏了？
    下一秒才明白不应该这么想
    但那时候真是条件反射就冒出了不对的念头
    投资方不想赔本，可以，但一边捞钱一边不给别人试错的机会，只能一遍遍重复市场上的现有成功模式，导致电影同质化越来越严重，然后越来越赚不到钱
    市场不应该是这样的

 第 112 章

    “……居然是真的？”
    唐湖反复看了三遍发言人的微博认证信息, 明晃晃的写着“导演楚鹤”, 确定是本尊以后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楚导跟其他出品人的关系一向是拿钱拍片, 然后等着分票房就成，私下人情往来却不密切, 这条微博几乎在明着跟薪月传媒叫板，用词之严肃，可见闲云逸鹤的退休老干部也被气得不轻。
    她求楚鹤站台说话多少有些得寸进尺, 这件事毕竟跟人家没有关系, 可他愿意亲自下场就不同了。
    “@电影风沙”背后的操纵者被噎了一通，没有着急表态，而是再次祭出水军大法，试图祸水东引激怒唐湖，计划阴险而精明。
    【@养家糊口的风：仔细想想, 木远作为导演完全没有必要跟制作组过不去呀, 肯定是某些女演员被砍了戏份所以不爽，想办法撺掇导演帮她出头呢。】
    【@vivina：刚拿了影后提名的小姑娘难免有点儿飘嘛, 明星都是这样的。】
    【@玻璃心的：听说唐湖在拍摄期间就跟导演经常在一个帐篷里呆好长时间，里面也不开灯, 要是我, 我也愿意帮她说话啊！】
    一套流程下来, 都是在将舆论往唐湖和木远的私人感情上引导, 还买通了一些花边小报, 说的有模有样。
    这套阴谋论真是完美, 各路网友的分析能力都快赶上名侦探柯南了。
    白至理自然看不下去, 火急火燎的跟她联系：“我马上找公关部帮你解释，好不容易引起行业内的重视，不能让话题跑偏了。”
    “就这么放着，反正他们也没证据，正好把这件事闹得更大。”唐湖打了个呵欠，觉得天气越热身体越懒，好在搞事的心情一如从前，“泼过来的脏水越多，越能水军手段没品味，郑山卿真是白花钱了。”
    换做是唐湖自己，宁可让电影正常上映，接着买通稿黑她长得丑，反正她在电影里的造型不怎么好看，还能顺便炒作一番。
    只可惜触犯了影视剧圈最深的禁忌。
    一个养活着数万人还有那么大话语权的行业，不是任由金钱搓圆捏扁的面团，郑山卿觉得只是剪了一段无足轻重的戏份，触碰的却是与每个从业者息息相关的“创作自由”。
    还说成唐湖被砍了戏份自己不爽，才这么上纲上线……大哥，你真以为捧出了几个流量明星天天艳压四座就明白什么是电影了？
    不过话说回来，他的每步棋其实都没有走错，唯一的不足之处就是小看了棋盘的格局。
    好好一出成年人拳拳到肉的赤膊打架，在他们眼里就是幼儿园小朋友互扯头发。
    唐湖沉默片刻，继续解释：“你又不能让木远拿出他的处男证证明没跟我上床，还是坚持走以艺术为主，以卖惨为辅的路线，我再去求求楚导。”
    背靠大树好乘凉，楚鹤是她现在唯一够得上的一线，社会主义不讲浪费，不光物尽其用，人也要尽其用，大导演都不能例外。
    唐湖认真权衡一番，买了点礼物直奔楚鹤私宅，意图行贿赂之事。
    楚导虽然不缺钱，住的地方却快到密云水库了，别墅装修的很有民国味道，客厅里还有一台不知从哪里淘到的老式留声机，早已不会发出声响，只当个古旧摆设。
    她一脚踏进去，仿佛走进民国时期的上海滩，处处旖旎宛如幻境。
    “房子新装的，下部片子是民国戏，我住在这里找找感觉。”楚鹤淡淡解释，踩着内联升的布鞋走过来，“电话里听你说想过来探望我，打算干什么？”
    唐湖非常狗腿的将礼盒推过去：“楚导，我淘到了一个特别好的东西，觉得你肯定喜欢，就送过来让你掌掌眼。”
    “拿回去。”
    楚鹤一脸傲慢地转身，却没把她往外赶：“你这孩子太精了，不是有求于我不会过来。”
    “诶嘿嘿嘿，不愧是导演。”
    唐湖大大方方的点头承认，进屋后主动将礼盒拆开：“这是我找到的复刻版《天使爱美丽》，用的是柯达胶片，觉得你肯定喜欢。”
    楚鹤眼前一亮，宛如一个跃跃欲试受贿的腐败官员：“……坐下吧，我给你倒杯茶。”
    他今年已经快五十了，但平常保养得好，吃素且身形清瘦，白发染黑后看着跟三十多岁一样，不过现在的表情看起来跟孩子差不多。
    唐湖行贿成功，坐在客厅里喝他珍藏的茶叶，忍不住笑意：“谢谢楚导，喝了您的茶，我以后再也不喝别人家的了。”
    这句是奉承，也是在暗示有求于楚鹤后，不会再转手把他卖了。
    她早就打听过楚鹤的喜好，知道他偏爱胶片电影胜过数字电影，一直觉得胶片有种难以言喻的古典气质，能拍出女性独到的美，所以投其所好，搞来了这部胶片版的经典电影。
    她捧着茶杯，话锋一转：“郑山卿看不惯我不要紧，但是利用权力随意删改戏份是根本不把电影放在眼里，您已经公开发声了，可以再帮我一个小忙吗？”
    楚鹤：……这孩子怎么得寸进尺呢？
    不过心里这么想，他也知道唐湖做的事情对整个行业都有利。
    虽然业内往往对甲方戏称一句“金主爸爸”，但爸爸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能鼓捣出一堆爸爸满意但观众不满意的东西。
    创作者和投资方应该是合作伙伴，一个出钱保障资金，一个出力认真拍电影，不存在一方无条件服从另一方才能把项目做下去的情况。
    “怎么帮你？”他抬眸，眼底如仙鹤一般透着清冷疏离，像在考验她的诚意。
    “其实也不用特别麻烦，顺着观众和业内其他人的意愿说两句话就行，但有些话明明是对的，我说却不好使，现在不让薪月那边反咬我‘因为自己的戏份被砍才咄咄逼人’已经很难了，他们的公关就等着我表态后买一波我和木远有一腿的通稿，我都打听到起的什么标题了。”
    薪月的反击措施虽然老套，可归根结底是管用的，知道毁掉一个女演员最好的方式还得靠绯闻，如果不行，那就再加一条戏霸。
    反正她给自己营造了艺术人设，艺术家嘛，私生活总是混乱的。
    唐湖紧张地捏住茶盏边缘，收起进门时嬉皮笑脸，字字认真：“楚导，但我绝对不想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然后等着下一部“风沙”重蹈覆辙。”
    楚鹤看了一眼那卷胶片电影，终于点头：“我明白，你是个演员……明天再给我拿两卷胶片，这事儿才能定。”
    “没问题，别说胶片电影了，我给你开个胶片厂都行。”
    唐湖捏紧拳头，觉得心脏和钱包在一起滴血。
    “没大没小的。”楚鹤佯怒，眼睛瞪了不到一秒，自己先笑开了。
    他不喜欢新人太战战兢兢，还没入行多久，就一副老油条的样子见谁都讨好，也不喜欢对前辈没有起码尊重，放任粉丝四处碰瓷业内大拿。
    像唐湖和乔乐仪这样，看着没规矩却最守规矩，正正好好。
    ……
    半天后，微博上又多了一条大导演的重量级抨击。
    【@楚鹤v：看了原版《风沙》，非常精彩，对@木远导演的作品遭到如此删改深表愤怒。#还我电影#】
    刚一发出来，他的那些业内朋友集体转发，曾经带出的三位影后也齐齐下场，连身在台湾不玩微博的那位都特意注册了账号声援。
    楚鹤的行业资历在那里摆着，最近又拿了最佳导演奖，薪月传媒敢跟木远胡搅蛮缠，却不敢得罪他。
    之前电影官微吵得沸沸扬扬，力证“在微博上吐槽甲方投资拍的电影不好就是违反契约精神，就是不道德”的车轱辘话都歇了。
    楚鹤能看到成片肯定用了某种手段，说不定就是去木远家里看的，但是谁敢说个不字吗？
    薪月传媒那边终于消停，娱乐圈里的其他人却不打算放过蹭热度的大好机会。
    这个圈子里根本没有消息真正落后的人，郑山卿恶意砍了唐湖戏份的事情闹开以后第二天就传开了，只是大部分人之前仍在观望，不敢轻易站队。
    现在见楚鹤和业内大拿下场，才声援表态。
    【支持楚导，坚决反对因为个人喜恶左右一部电影的行为 #还我电影#】
    【木远加油，等待你真正的作品上映 #还我电影#】
    【这种倒行逆施的做法不光忽视了电影人的努力，也让观众对我们不再有信心 #还我电影#】
    一溜娱乐圈大v，但凡不跟郑山卿沾亲带故的都出面了，用词一个比一个义愤填膺，木远的第一条微博只有900多条转发，等攻坚成功了，倒是谁都想上来踩一脚。
    只差来一句“郑山卿此举直接导致华夏电影市场倒退二十年，堪称历史罪人”。
    ——不就是扣高帽子么，谁不会啊？
    墙倒众人推，反正业内想分走薪月传媒这杯羹的不止一家，他们又不指望郑山卿吃饭，还不如借机卖个人情，顺便为自己宣传一波。
    其中欢天喜地如同过年的，当属“@图南影视”和“@明远影业”等对手公司。
    唐湖满意的欣赏着郑山卿自作自受的结果，拨出一个电话：“宇宙超绝可爱的雀仔仔，剩下的交给你了。”
    “叽嘻嘻嘻，钱到位，人到位，老客户八折优惠。”
    ……
    【@明远影业v：虽为同行，友司做出这种事情难免令从业者心寒。顺便请木导放心，#没路相逢#您可以随便儿剪，我们这群棒槌不跟着瞎起哄。】
    【@图南影视v：华夏电影，华夏电影，最穷的公司图南影视没有倒闭！没有倒闭！唐老板吃糠咽菜，天天穿着同一套礼服上节目，因为钱都拿去给我们老板娘拍#长安食肆#了。】
    【@长安食肆v：请大家认准这组定妆照，我们全体郑重承诺，不换女主角！[图片][图片]】
    “@明远”的小编估计是地道的本地人，不正经的京腔极拉好感，“@图南”也及时玩了回梗，“@长安”就差踩着郑山卿给自己做宣传了，三条微博转发量都有5000多条。
    说话听声，锣鼓听音。
    三家官微的这番话自然不光为了安慰木远或者踩一脚郑山卿，而是说给业内的其他电影人听。
    b市占据了绝大部分影视人脉资源，相关从业者八成都在帝都飘着，其中大部分人都挤不进大名鼎鼎的京圈。
    那还能怎么办？
    当然是另择高枝啊！
    明远作为正在发展的公司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背后又有明远集团作为资金保障，况且同样是拍电影，一个因为跟女演员之间的矛盾就删改剧情，另一个不光让你把握剧组的拍摄方向，说不定还给你分票房，你选哪个？
    一日之间，在本市有点水平又单打独斗的电影人陆陆续续前来投简历投项目，反正剧本给谁看不是看，说不定机会就在这里出现了！
    难道在薪月那里当包身工就有前途了？
    不过除了业内人士，连热衷八卦的普通观众也热衷参与讨论。
    “还我电影”的相关话题迅速窜上热门话题榜第三，仍有不断上涨的趋势。
    唐湖成功劝说楚鹤带着他的人脉表态，给投资方施压，每个业内人士的发声都像一只抡圆了的巨锤，捶得薪月传媒哑口无言。
    郑山卿把控电影惹众怒，最根本的原因不是擅自剪辑出了一部烂片，而是把市场捏着玩儿。
    有钱当然可以为所欲为，但想让观众一边被你为所欲为一边乖乖奉上钱包，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投资者拼命想掌握市场喜好，偶尔鼓捣出一部烂片欺骗市场，就会给他们一种“快看，这里观众人傻钱多”的错觉。
    “市场”，这个与普通人无关的词听上去很遥远，但其实只要买上一张电影票，你或我，都能成为左右市场的一部分。
    舆论在各个媒体的推波助澜下彻底引爆，连正规媒体也争相报道此事，行文一个比一个正能量，简直将这起抱团转发的行为吹成了国产电影转变风格的曙光。
    唐湖在一篇又一篇的官媒文字中，居然看出了波澜壮阔的史诗感。
    如果给这起由互联网展开的行业大事件配个画外音，一定得是：“那一天，人们回想起了曾经困在电影院里的恐怖，以及被烂片蹂.躏审美的那份耻辱……”
    对于这样的普通人来说，这件事就像一个情绪宣泄出口，最近骂的很痛快，倒谈不上耻辱了。
    ——但对于郑山卿而言，真够耻辱的。
    ……
    唐湖看着舆论风向已成定局，却并不急于正式回应。
    相信目睹薪月传媒现在的下场，其他仗着投钱进去就想指手画脚的其他公司也会有所收敛，估计连强行插.入广告都得掂量掂量。
    如果按照龙傲天文学的发展方式，此刻她应该对郑山卿赶尽杀绝，书写一曲“天凉郑破”的美丽神话。
    唐湖在宿舍非常郑重的洗了个头，吹干头发后去了明远影业的公司总部，商量这件事该如何落下帷幕。
    明远公司会议室。
    唐湖摘下墨镜推门进去，未语先笑：“来的都够早的。”
    屋里不光有自家经纪人，连当事导演木远都来了，只是仍然高兴不起来，丧不唧唧的坐在那里。
    “叽嘻嘻嘻，你给钱大方，我当然积极。”
    少年模样的江雀坐在角落里，深情款款地抚摸一个鼓鼓囊囊的黑色双肩包，里面是这次帮忙拿到的酬金。
    想要挑起一场成功的舆论战，背后出谋划策的必不止一人，唐湖再有精力也不可能事事都过问，所以拉来最可靠的帮手。
    江雀作为图南影视的公关部总参谋，明远系的那几个官微发的微博文案都出自他手，效果是肉眼可见的不错。
    “字字句句瞄准薪月传媒最疼的地方打，不光明着挖墙脚，还能吸引一部分喜欢玩梗的年轻观众，希望能给接下来上映的片子做个好开头。”唐湖随手将提包扔在桌上，连连捧场。
    敲锣打鼓带吆喝，只要那一部电影和一部电视剧质量过关，就能留住客人了。
    江雀剥开一颗水果糖扔进嘴里：“给了钱还这么捧我，你可真是个好人。”
    “官媒就差把薪月传媒挂起来裱上墙，业内龙头的口碑一时之间跌入谷底，不光输了口碑，连《风沙》的票房也跟着狂跌不止，不知道那边满不满意？”
    做人要低调，唐湖最近连上表演课都不敢笑得太大声，以免卖惨失败。
    转念一想，又幽幽的叹了口气：“可惜搞垮一个上市公司太难了，被官媒批评几句又不是涉黑，远远到不了停业调整的程度。”
    “薪月业内排名第二，破产后那些没做完的项目靠明远绝对扶不起来，整个行业迎来寒冬就没得玩了。”江雀一口咬碎水果糖，目光带着战意。
    他最想搞的不是郑山卿，而是那个爆他照片的风趣ceo石赛风，可惜石赛风傍上了一棵大树，想要连根拔起需要的时间太长。
    “说的也是。”
    唐湖算不上什么正义伙伴，只是混口饭吃之余，想尽量对得起自己被狗啃得坑坑洼洼的良心。
    江雀扫了一眼旁边半个字都没说出来的木远，故意挑开话题：“兄弟，我估计那个剪辑师已经被郑山卿砍手后吊起来示众了，你也高兴点，就是不知道最终赔了多少。”
    木远只知道唐湖从外面请了人帮忙公关，却不晓得具体是谁，尽管今天第一次见到江雀，直男的直觉却告诉他这个妖里妖气的男人相当危险。
    听他递话给自己，低头盯着黑漆漆的会议桌：“赔本再多，《风沙》也不会在电影院里上映了。”
    一部电影如果不是火到某种程度不会二次上映，发行商通常也掏不起重映的钱，所以这部不完整的《风沙》已成定局。
    唐湖在他身旁坐下：“观众早就开始自发抵制院线版，这部片子比曾经的《天堂离歌》赔得还惨，保守估计要赔四千万以上，以后应该不会有跟你境遇差不多的导演被片方抢走拍摄大权了。”
    如此一来，票房黑马不复存在。
    同时意味着薪月传媒这一整年都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成绩，全年只有《秦陵图》砸着影帝的招牌赚了钱。
    “……那就好。”
    木远将这句安慰听进心里，缓缓点头：“对了，薪月那边今天早上联络过我一次，等下映后想重新做这部电影，出一个导演剪辑版送审……我拒绝了。”
    制片人追求利润，会优先考虑市场喜好，但导演通常想的是如何完整的讲完一个故事，所以往往会因为一部电影产生矛盾。
    双方各不相让，就会导致某些电影出现两个版本，“院线公映版”和“导演剪辑版”，简单来说，院线版是资本的选择，导演版才是电影的选择。
    木远跟薪月传媒签过卖身合同，连导演剪辑版都无法在下映后放出来。
    但《风沙》票房口碑双扑街，现在一家家影院的去替换原版片源也来不及了，郑山卿不想赔得那么狠，只有回来求导演重新鼓捣出一个能看的版本。
    为什么不自己剪一部？
    因为他们不是导演，根本不知道哪段剧情会让观众觉得好啊！
    江雀立刻热烈鼓掌：“叽嘻嘻嘻，有意思。”
    “郑山卿也太没种了，电影还没下映就这么快认怂，再坚持几天的话说不定下映前一周天天票房破亿呢，做人怎么能没有梦想。”唐湖毫无顾忌的说着风凉话，顿了顿，正色提醒，“事情都搞了，再过去鞭个尸也不迟，还是答应他们放个剪辑版出来，至少能拼一拼明年的金乌奖。”

 第 113 章

    华夏内地金乌奖的入选电影只要求过审, 不要求拿到上映许可, 所以常常会有根本没在院线上映的电影入围。
    《风沙》的导演剪辑版重新送审, 之后就能准备报名参加评选了，别说内地奖有地域保护, 就是放开了竞争也能入围。
    木远在听到她说金乌奖以后期待地抬起头，又迅速低下：“……你说的有道理，但我还是不想这么做。”
    “连拿奖都不拿？”唐湖拍案而起, “好歹报复回去就算了, 虽然有必要争口气，但你为了争气总不能自毁前程吧？”
    木远冷静的想了想：“对我来说只有在院线上映、被观众看到的才叫做电影，《风沙》已经不能算了，这是一部失格作品，拿去参奖也没意思。”
    “……”
    唐湖劝说无能, 沉默几秒。
    不愧是艺术家, 明年的最佳故事片也能形容为“失格”“没意思”，那《秦陵图》的导演可以带着主创团队集体改行卖红薯了。
    对付这种死抠细节的完美主义者, 跟他说“你以后一定能成功”没用，他们根本不吃鼓励这套, 艺术家的通病就是甭管外表多糙, 内心依旧敏感柔弱。
    放在某些狗血情感大戏里, 木远的形象就是那种被xx了然后回家一边拼命搓洗身体一边嚎啕大哭说“不, 我不干净了”的智障角色。
    “我就不说要么能拿奖要么能赚钱这种话了, 钱不好赚, 奖也不好拿, 但因为这件事受到影响的并不单单你一个，凭什么只有你特别有原则？”
    唐湖单手撑着桌面，极有压迫性的俯下.身体：“即便是郑山卿现在找我去拍电影，只要项目够好，我肯定笑得比春花还灿烂，以前的过结算个毛。”
    她出道以来接到的角色几乎没有重叠的，虽然没有固定人设不容易炒热度，但是积累的是口碑，《风沙》女主的复杂程度不输于《骨与魂》，两部片子下来也可以证明实力了。
    可惜未能在院线上映，网络曝光度虽然够，却少了对一个演员来说最重要的检验票房的能力，总之飞升是飞不动了，她比谁都想弄死郑山卿。
    木远下意识一缩脖子，过了片刻，才想起维护导演的威严：“我尽量试着去剪辑吧……片子都拍完了，至少得让观众看见，况且你一个女演员，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
    一个女孩子还没毕业，就想办法煽动半个娱乐圈为这件事发声，最终让薪月松口，他还犹豫什么？
    唐湖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几秒，读出关怀下满满的死直男思维，果断反击：“你也挺不容易的，看到你之前被薪月捶得爬不起来，我就在提醒自己千万不能活得跟老爷们一个德行。”
    要是说搬砖不易不输男人也就算了，舆论战又不关体力劳动什么事，居然还能得出这种结论，可某些思想根深蒂固，哪怕说话的人没有恶意，也很让她不舒服。
    江雀兴高采烈的在旁边加油助威：“打起来打起来！”
    “……”
    木远抿了抿唇：“……不好意思，我措辞不严谨。”
    唐湖轻蔑地侧过头：“像你们这种艺术家，要投胎投成个女的估计早被迫害死八百回了，哪有时间敏感脆弱。”
    敏感脆弱的木远无言反驳。
    又闲聊片刻，她送走江雀，叫了公司内部的律师商量新合同，下午组队前往薪月传媒刷boss。
    ……
    薪月总部距离798艺术区不算太远，反正影视公司最需要拍摄场地，办公面积倒不用很大。
    过了大门，就能看见正面一堵灰白的瓷砖影壁，用干枯花枝在上面拼出“薪月”二字，不管大股东性不性冷淡，反正这个装修风格是够高逼格性冷淡的。
    唐湖第一次来这里，还是竞争对手，却受到了极为热情的接待，直接被请进高层会议室。
    不热情不行，薪月传媒现在的口碑跌到谷底，必须要做足表面功夫挽回名誉。
    “你们来了。”
    郑山卿早就在等着，手边放了一个泡茶的紫砂杯，面色阴沉如同死了亲爹，眼球布满红血丝，估计这几天根本没睡好。
    唐湖远远坐下，谨慎的盯着他手边的杯子：‘郑山卿放个杯子干啥？以他对我的恨意，说不定会在附近设下埋伏，到时候摔杯为号，刀斧手齐出，将我们这些外来人斩成肉泥……？’
    郑山卿倒没有看她，而是等众人坐定后先开口道歉：“木导，我们这边的监制觉得适当修改剧情会更受市场欢迎，由此造成的后果我们承担，还望二位谅解，我们也会给予经济赔偿，同时也希望你出一个自己觉得合适的dvd版本，用于网络播放。”
    虽然愿意赔偿导演和演员的损失，但道歉时露出胸.部是常识，他不光没有常识，还通篇避重就轻。
    唐湖微笑：“那就请相关人员正式的道个歉吧，我看剧组的人来得挺全，大家是集体来还是一个个上？”
    郑山卿端起杯子喝了口水，不太情愿的低声道：“……对不起。”
    唐湖侧头望着木远，发现他的表情依旧淡漠，却没有咄咄逼人让对方重新道歉：“就这样吧，咱们来谈谈合同？”
    一个标准的仇家道歉，应该像《半泽直树》那样，大反派百般不情愿却不得不下跪，拼命砸自己的腿才能弯腰，表情狰狞而屈辱。
    不过估计郑山卿发挥不出香x照之那么精湛的演技，强凹造型只会让人想一脚踹过去，现在新合同还没到手，捞钱要紧。
    薪月传媒估计已经开过一轮内部商讨会，给出的意见非常统一，愿意支付唐湖和木远拍摄酬劳的50%作为赔偿，顺便换取和解。
    唐湖当初拿的酬劳已经是准一线档次，50%不是个小数目，所以欣然同意，让随行律师看过合同以后就跟木远一起签了字。
    她在纸上一笔一画的写下自己的名字：“希望郑总从这件事上吸取经验，充分掌握市场规律，有项目大家还能一起合作。”
    “……”
    郑山卿搭在桌上的左手突然捏紧。
    会议室一片死寂，《风沙》的监制尴尬的咳嗽一声，起身告辞：“郑总，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您慢慢谈。”
    演员因为得罪投资方可以砍戏份，其实算业内默认的规矩了，所以其他股东知道郑山卿有要求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再说不能让唐湖这么快窜上一线，捧别家的艺人不如捧自家的。
    他们考虑的不错，却没料到后果这么惨重，现在还得想方设法挽回名誉，光是坐在一间屋子里都尴尬之极。
    唐湖把签字笔插回笔帽里：“郑总，你不忙吗，还是想坐下来聊聊？”
    按说签了合同，他们此行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总不能再留下来相亲相爱的搓两桌麻将，不过这是闹翻了以后第一次见面，很有纪念意义，所以可以多待一会儿。
    郑山卿推了推银丝眼镜，等到会议室里没有外人才开口：“许久不见，是该聊聊，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你开心了？”
    “最近业内一片太平，导演和演员的日子好过了不少，多亏你用了四个亿给同行长教训，我们学校那几个导演系的同学拉投资的时候话语权高多了，天天都有人请我吃饭，我怎么可能不高兴呢？”
    唐湖从进门后脸上的笑容就没落下来过，来之前特意涂了口红，dior经典的烈艳蓝金，鲜红如火。
    郑山卿想起《风沙》的票房就一阵肉疼，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和气：“你装什么清高！”
    早就知道她是过来示威的，但没想到亲耳听见后还是气得让人胃出血。
    他从前喜欢化妆的女人，觉得她们打扮成华丽的花瓶以后又漂亮又不会惹事，但看着唐湖鲜艳欲滴的红唇，突然意识到，那是武器。
    “我本来就是全身充满表演细菌的清高艺术家，楚导亲自盖过章的，节目都在央六播了，不服你可以去给cctv写实名举报信。”
    明明就是黑吃黑，她却把自己包装成一副被迫害的白莲花模样，搞得现在薪月最不是东西，既得罪同行又得罪市场。
    郑山卿胸口闷着一口血又不甘愿白白咽下去，话里藏针：“你怎么不一开始就清高？”
    如果唐湖在第一次见面那回就严词拒绝，郑山卿不会力捧她，最多只是有点不爽，可唐湖有求于他的时候不撕破脸，等角色拿到手了才原形毕露，这算什么？
    说好听点叫先礼后兵，说难听点就是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利用完别人还要倒打一耙。
    “我想装就装，想不装就不装，哪儿有那么多为什么？”唐湖闲闲地转笔，“郑总，给你个建议，如果不想被我这样的人利用完了以后再反咬一口，最安全的做法是管好自己，见到女人贴过来就主动离远一点，别老想着给人家塞名片。万一当天夜里潜入你房间的是那个自由的男人，你说你是不是还得深夜偷偷摸摸去医院下水道科缝一缝花啊？”
    “……咳！”
    旁边的白至理为了了解艺人在年轻观众中的形象，常年混迹b站鬼畜区，听懂这句话后差点笑得当场破功。
    郑山卿这种算圈内半个皇帝的人估计没少看宫斗剧，一边想开后宫，一边又不想被后宫算计，偶尔权衡制约一下还能维持后宫和前朝之间的平衡，但哪儿有回回都被他赶上的好事情？
    不想被女人算计怎么办？
    那当然是不开后宫啊！
    如果凡事都按程序来，会有现在这样票房血亏四亿的情况吗？
    举个贴近生活的例子，网上有一类告诉男人该如何安全不戴.套约.炮的教程，其中涵盖了可能遇到的方方面面问题，比如“如何识别仙人跳”“如何识别x病”“如何算安全期”，还建议男人随身携带hiv试纸以保平安。
    不过最安全的办法是怕约炮得病就不约，约了以后就别怕死，成天看那些个的教程有个卵用。
    “……”
    郑山卿刚想发作却被喷了回去，继续沉默。
    唐湖非常真诚的双手合十：“不过我还是那句话，我跟你有仇，跟钱没仇，有项目还是可以一起做的，只要你痛定思痛，愿意为了事业做出一点小小的牺牲。”
    “……你又想开什么条件？”
    郑山卿对她极不信任，已经不吃卖萌这套了。
    但影视公司之间多有利益捆绑，有时候哪怕再讨厌对方都不能下手狠整，否则连自己也会赔本，只是跟唐湖利益捆绑，让他觉得格外胃疼。
    “关心你不行吗？要是担心韩汐也想利用你往上爬，我再给你支一个特别见效的招数……去做个绝育手术吧。”
    唐湖用w233检索周围有没有录音设备，继续满嘴跑火车：“你看，宠物绝育以后不仅寿命长，还没有攻击性，等一个温温柔柔的崭新郑总重新出现在公众面前，说不定还能博个好名声。”
    郑山卿立刻站起来：“我警告你说话别太过分！”
    白至理小声提醒：“葫芦，过分了啊，这种话咱们回去再说。”
    “调情也不行啊，那我不说了呗。”唐湖无辜摊手。
    郑山卿烦躁难耐的点了根烟，淡淡白雾在空气中扩散开来，夹着苹果花的辛辣味道。
    唐湖皱了皱眉头，不想在充满二手烟的会议室里多待，给了句良心忠告：“郑总，你还是少抽两根烟，万一抽出个肺癌多不好，而且一根烟，怎么也得抽七秒以上吧。”
    字字贴心，她真是个善良的小天使。

 第 114 章

    ‘点亮金句：……’
    唐湖听见系统的提示音, 觉得自己这一趟真是来得太值了, 然后赶紧逃离被二手烟充斥的薪月总部。
    不过薪月传媒愿意服软, 再咄咄逼人也没意思，所以得继续维持塑料交情。
    多出来的那50%片酬, 一是买她收手，二是让木远将《风沙》重新剪辑一遍，之前他只剪了一半多就被叫去补拍韩汐的戏份, 最后全都交给薪月传媒的剪辑师了, 虽然后来自己偷偷剪了一个完全版，但许多地方还有改进空间。
    微博上，双方终于开始破冰互动。
    【@电影风沙v：由于监制和导演产生艺术理念冲突，所以产生了前后版本不一致的情况，我们保留了两个版本供大家选择, 请期待#电影风沙#的导演剪辑版。】
    【@木远v：我的电影回来了, 谢谢你们的发声。#电影风沙#重新剪辑版本将在8月11日于@秀酷网独家上映[预告片]】
    为了保证院线版的票房，所以出现在网络平台上的时间要晚于下映几个月, 否则全都在等网络版，就不会再进电影院了。
    当然, 这种粉饰太平的说辞没有太多观众买账。
    【@喵喵鱼：回来就好, 坐等导演版, 死都不会去电影院的。】
    【@古川：哪怕不出这件事也不想看到韩汐, 在《秦陵图》里的表现还不够尬吗, 长得丑死了。】
    【@掐sir：你们看这组预告了吗？说韩汐丑的根本没有审美吧, 唐湖在预告片里比她难看多了, 那张脸比脖子还黑[笑哭]】
    【@一剑破军：水军要点face，不要在每个话题下孜孜不倦的洗了，安分躺着还没有人在意，你在之前艳压这个艳压那个当心孽力回馈ok？】
    韩汐在《秦陵图》里的表现就相当让人尴尬，这次更是甩不开潜规则上位的猜测，最近路人缘差到极点，需要夹着尾巴做人了。
    唐湖终于逃过艳压一劫，可以安心回学校上课，顺便开了个庆功会。
    ……
    “暨第一届薪月传媒股价每股下跌6元rmb表彰大会”正式开始。
    举办地点在一盛料理，这家日料店位置特别难找，隐藏在一家ktv的二楼，胜在风味地道，所以不断有吃货慕名前来。
    参加庆功宴的人不少，远远近近坐了几桌，几乎有包场的架势，只是没有包厢座位，彼此说话得小声些。
    坐在这桌上的除了她的经纪人，还有李若川和乔乐仪，二乔的经纪人也在旁边虎视眈眈，时刻控制艺人的饭量，都是利益相关的自家人，出去以后不会乱说话。
    唐湖靠在角落的位置里，翻开菜单，点了这家的招牌鱼鸟之恋，将鸡翅里的骨头去掉后塞进满满的蟹籽烤熟，香得连灵魂都在战栗。
    “薪月同意和解，郑山卿就算再想报复我也得掂量掂量股价，那边最近连水军都不怎么活跃了。”
    她在等待上菜的间隙里继续幸灾乐祸，突然发现李若川的脸色有点难看：“……你精神不好？”
    “薪月出事以后，带着简历作品来我这里自荐的人太多了，昨天晚上通宵开会，白天睡了半天，下午又去公司了。”李若川捂着嘴巴打了个小呵欠，却藏不住眼底的青痕。
    光是坐在椅子上他都想活生生睡死过去，全靠看着唐湖提神。
    “又不用每个项目都亲自过问，等会儿吃完饭就回去休息吧。”
    “那数量也挺多的。”李若川将领带松松扯开，“还有，《没路相逢》定了暑期档，跟《风沙》导演版上的时间差不多。”
    被唐湖提点以后他的思想也渐渐扭转过来，掌握了路人缘才是票房的保障，流量只能作锦上添花用。
    当然，归根结底还得戏好。
    “可以将两件事联动起来发通稿，二乔，我记得你的新戏也快拍完了吧？我打算做个联合宣传……”唐湖说着望向对面，发现乔乐仪正在特别没出息的舔盘子，“……别吃了，我这儿说正事呢！”
    他有事通常不来，但有饭一定到场，知道今天出来吃好吃的特意从剧组请了半天假，再顺便商量一下图南影视的发展。
    乔乐仪十分秀气的抿了抿嘴巴，居然像个忧郁的女人：“吃完这顿又得回剧组拍戏，不抓紧时间就没下回了，你刚才说的宣传是怎么回事？……对了，当初公司成立的时候只有三个人，咱们应该起个组合名宣传用，‘铁三角’怎么样？”
    他现在拍的《我爱的她》，扮演一个性别认知障碍者，现在处于半入戏状态，维持着部分女性角色的性格。
    而这部电影，就是日后让他拿了金鞍奖影帝的片子，一等上映就能前途无量，从此结束年年陪跑的悲惨历史。
    “你想拍《铁齿铜牙纪晓岚》啊？”唐湖把盘子往他那边挪了挪。
    “两个婆娘一个郎？”
    “就非得把话题往鬼畜方向引导吗？”
    唐湖继续吐槽，点的‘鱼鸟之恋’正好端上来，香喷喷的鸡翅放在面前：“不跟你扯淡了，我说的是把‘图南影视’这个品牌做好。”
    一般来说，观众会因为某个演员或导演参与了哪部作品就买票走进电影院，不过享有票房号召力殊荣的，只有一线明星。
    而出品公司，是没有票房号召力的。
    观众不会因为“华x”或者“万x”投资了哪部新片就去买票，市场上这么多公司算下来，也只有做小成本网剧的“万合x宜”，以及从话剧转电影的“开心x花”做公司招牌还算成功。
    此二家公司捧出了自己的当家演员，宣传时也少不了“xx公司打造的又一力作”这样的句子，算是双赢。
    因为质量有保障，所以观众才乐意买账。
    “明远影业每年投的电影太多，集中宣传起来没个重点，而且不一定部部都能获得好评，图南规模不大却相对自由，现在只投了两部片子，但我觉得都不错，可以走少而精的路线。”
    唐湖简单介绍了一番思路，最终总结：“我觉得将其开辟成一家独有的投资线，不求年年有作品，可以专做口碑。”
    官方微博不像私人博主带着有强烈的个人风格，企业通常懒得拍专人打理，所以没有什么关注度，也不容易吸粉。
    最大的用途似乎就是在当事企业出现负.面.新.闻时，让路人一窝蜂的冲到评论区开骂。
    但如果哪个蓝v的官博稍微有了点人情味，网友少不了夸一句“小编会玩”，很容易拉来路人好感。
    “@图南”在之前集体炮轰薪月传媒的时候，因为段子手风格有了一波关注度，现在不能让热度白白过去。
    先用插科打诨维持人气，等自家电影上映后就能见真章儿了。
    待唐湖说完，累到死的男士和只会吃的男士齐齐点头，都觉得可行。
    李若川强打着精神：“想法很好，就算不成，打理微博账号也用不了多少成本，以后这种事不用跟我商量，你直接去做就行了。”
    “嗯，如果测试效果不错，以后图南投资的每部片子都不再单独注册宣传微博，而是集中在一起，方便积累人气。”唐湖夹起包着蟹籽的鸡翅咬了一口。
    哪怕是乔乐仪，现在的票房号召力也算不上一线，既然作为演员在圈内不好往上爬，那就更换思路，先让“@图南影视”在投资公司之间c位出道。
    这条路，比作为明星大红大紫稍微简单一些。
    乔乐仪一脸深沉：“打理微博账号这个艰巨的任务，只能交给我了。”
    他真是什么时候都没忘记成为网红的梦想，现在打算找个段子手小编，顿时觉得事业迎来了第二春。
    “不可能，请不要用烂段子毁了全公司的心血，我已经找到合适的运营人选了，你就专心拍戏。”唐湖想也不想就开口，话锋一转，“……郑山卿最近没有再捧什么人吧？”
    乔乐仪擦着唇角的酱汁接话：“没有，但是我听说韩汐开始走真人秀的路线了，砸钱上我之前去录的那期真人秀第二季，说不定还要成为常驻嘉宾。”
    唐湖嚼着烤鸡翅，直冲灵魂的香气却变得寡淡不少：“这可真是个天大的噩耗……”
    薪月传媒减少了电影市场的投入，投资的其他娱乐项目却遍地开花，瞄准了在未来几年大火的真人秀。
    韩汐虽然没有作品也没有演技，但真人秀热度那么高，上去逛一圈也能间接打开国民度。
    “虽然还在筹备，但八成是定了。”乔乐仪斟了一小杯清酒，有些失望地嘀咕，“其实我更想推荐你去第二季的……”
    然后这节目就得变成相声大舞台了，期期有高能，两人的每一次互相吐槽都有可能上热搜。
    只可惜遗憾才是人生的主旋律。
    唐湖不甘心把热度让给别人，叹了口气：“没办法，我真得上课，现在光是拍戏就已经累得应付不过来了，哪儿有时间去跑综艺。”
    真人秀节目需要连续几个月都得保证档期充足，专心拍戏的可以从剧组请两天假，但学校的考试却不会因为某个人延迟，补考次数太多还会影响毕业。
    她现在早就不用靠一张毕业证才能接到戏了，可跟薪月传媒闹成这个样子，万一真毕不了业不是把话柄送到对方手里吗？
    到时候只要买个通稿，标题用“惊！她自称娱乐圈的最后一股清流，却因为缺课太多延期毕业”，就能稳稳的拉住仇恨。
    出于这点考虑，哪怕她想偷懒，也必须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逼自己勤奋下去。
    归根结底只有一句话：我爱学习，学习使我快乐。
    乔乐仪抿了一小口大吟酿，顺手给她倒上半杯：“你不是最近没事吗，又要进组？”
    “雅雅的那部新戏要我去客串一个角色，拍一周就回来了，正好还能赶上期末考试。”唐湖晃着半透明的小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清酒入喉，带来一线温辣的快意。
    这家日料店用的酒器也讲究，玻璃器是晶莹的半透明色，像冬天窗户上结出的冰花，显得凉爽清冽。
    “……”
    李若川默默看着两人对饮，觉得自己的心也很凉，拿起盛清酒的圆口瓷瓶给自己倒了一杯。
    自己人聚餐的时候不用那么虚伪地劝酒，他一点都不能喝，所以也没人招呼他，只好自给自足了。
    唐湖抬手，按在正对面李若川的手背上：“你拿错了，橙汁在这里……太累的话就回去睡吧，走之前记得把这几桌的帐结了就行。”
    看来这两天投简历的人不少，让老总困得都看不清东西了，连过敏原也敢往肚子里倒。
    李若川忿忿摇头：“我不困，一点点没事，喝多了才起小疹子。”
    所以他的用处就是结账吗？
    作为一个标准的霸道总裁，他年年过生日许的愿望都是参加饭局时，所有人都不准喝酒只准喝果汁，现在梦想成真，却一点都不高兴。
    “得了吧，我可不想深夜扛着一个大花脸去医院急诊科。”
    几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慈祥友爱，其乐融融，场面非常夕阳红。
    乔乐仪吃完饭要连夜回片场，不然就赶不上明天的拍摄了，所以点了一份西柚扇贝打包，就跟经纪人一起匆匆离开。
    走之前还不忘叮嘱唐湖：“如果咱们公司的官方账号需要运营，那一定得找我！”
    “@图南影视”现在虽然只有3万多的粉丝，但也比他的小号多多了，如果用这种账号发烂段子，一定可以成功祸害更多人的审美。
    “……”
    唐湖只想抄起大吟酿的酒瓶打爆他的头。
    乔乐仪去赶飞机，席间也陆续有人告辞，楼下ktv制造的噪音让地板微微震动，却衬托得店里更加安静。
    李若川老老实实的端起橙汁：“在电影这里呆的好好的，怎么又回去拍电视剧了？”
    他在太专业的话题方面插不上话，但一些业内常识还是清楚的。
    娱乐圈原教旨主义者有云：电视剧没有电影逼格高，电视剧不算艺术，电影才是艺术。
    所以从来只见电视剧出身的演员拼了命也要向大银幕发展，却很少看到能在电影圈成名的演员，舍近求远去演电视剧。
    不过实际划分起来，却没那么泾渭分明，只是电影和电视剧多半是两个圈子，资源几乎没有重叠，所以除非是一线明星，很难双管齐下。
    唐湖幽幽叹气：“说什么好好的，我现在已经在瓶颈期，过渡不好就得过气了。”
    跟同行说这些话题不太合适，毕竟还有更不火的觉得她在炫耀，所以只能跟既在业内又不是演员的人聊一聊。
    《娱乐圈装逼指南》有云：“业内一二三线划分虽然没有明确档次，却有不成文的划定规矩。”
    最重要的是，并不像粉丝吹的那样，觉得自家天天上热搜就是一线。
    真正的一线，过硬的实力、商业价值、主流奖项获奖次数和人气缺一不可，这个人气指的是票房号召力而非买了多少热搜，或者有多少粉丝，而是真正的国民欢迎度。
    票房的主要来源是普通人而非粉丝，如果一个演员的名字出现在主演列表上，就能一个随便走进电影院里的人觉得“哦，有他参演的片子可以看看，应该不会出错”，这才是一线。
    国内有票房号召力的一线明星屈指可数，至于飞升成为超一线的，唯jackie chan一人。
    再往下，二线指的是那些有令人印象深刻角色，还可以稳定接到公司以外资源的演员。
    毕竟一家经纪公司最好的角色都会倾向当家花旦，在公司内一部接一部的演女主角没用，在拉关系以外的地方还能受投资人欢迎，才是真水平。
    至于三线明星，涵盖的方面就太多了。
    如果一个艺人只被经纪公司看好，没受到业内其他小圈子的认可，在娱乐圈里也就是个三线水平。
    所有纯靠流量吃饭的偶像也处于这个范围，微博粉丝数量破几千万都没用，偶像的立身之本是人设，而人设是最容易重复炮制的东西。
    再往下，连三线都混不上的演员就不值一提了。
    唐湖现在应该算是二线左右，《骨与魂》好歹拿到了影后提名，票房成绩也在文艺片中可圈可点。
    但仔细分析，才能看出这种名气来的很虚。
    电影的主要卖点是楚鹤跟乔乐仪，票房成功是因为是一部文艺片导演作死，才让她踩着上位。
    可怎么可能回回都有这么好的机会？
    本来《风沙》正常版在院线上映后能通过票房逆袭助她火一把，可惜失了这个机会，也就没下回了。
    男演员的事业三十岁再发力也不迟，女演员却要在二十多成名，年纪增长后才好接到正剧，过了三十岁几乎没有再火一把的可能。
    “别说只拿提名，光看金像奖影后的前车之鉴，就知道后续资源跟不上，业内存在感也不如网红。”
    她需要的不是意见，而是听众，这时候只要老老实实的听就行。
    唐湖边喝边说，不知不觉干掉了两瓶清酒，语气中却没有抱怨，而是在认真的想办法。
    解决这些问题，她要么在三十岁以前就成名，要么就多推女演员不止在剧中演个好看花瓶的剧本。
    上来就挑战电影市场的风向太难，所以她先让尤雅雅去电视剧圈试水，自己也跟着露个脸，把能做的都做到位了。
    李若川端着玻璃杯，尽职尽责的充当听众：“……能透露你在电视剧里客串哪个角色吗？”
    “武则天，应该会有形象突破吧。”
    李若川呛了口果汁：“肯定有肯定有。”
    一部唐朝戏里能让路人甲的设定当女主角，一代女皇沦为背景板，说没有突破别人也不信啊！
    “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口是心非呢……”唐湖危险的眯起眼睛，还想说点什么，放在包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李若川适时安静，让她专心接电话。
    打电话的人是尤雅雅，也不知道在拍戏途中找过来有什么事。
    “阿湖，你那儿还有多少钱？”
    “又要？”
    唐湖听她开门见山的说借钱，认真思考片刻，正色道：“要不我给你找个高利贷的电话吧，多了真没有了。”
    她借钱肯定不是为自己购物，而是剧组那边又周转不开了，但一部电视剧拍摄成本要多高昂，单集200多万的拍摄费用还会入不敷出？
    尤雅雅沉默几秒，说话越来越焦躁：“……到现在为止几乎集集都超支，现在资金还没见底，但是照这个节奏拍下去，估计撑不到杀青，光布景就花了不少……妈的，我还指望用这部戏翻身呢，现在能拍完都是运气。”
    ——没想到角色还没突破，预算先突破了。
    唐湖静静听了片刻：“你先别急，目前还没有特别像样的唐朝影视基地，初期布景花钱是正常的，等杀青以后，可以把拍摄地转租出去，多少能收回一笔成本。”
    现代戏为了凸显逼格可以实地取景，棚拍的场面不多，不过古代剧就只能在几大影视城巡回拍摄了，逼格最高的也就是去故宫博物院取景。
    所以为什么市面上总是流行清宫戏？
    一是市场欢迎，二是取景便宜。
    租个清代建筑不难，服装也好找，想拍五代十国等冷门朝代就难多了，唐宋两朝跟清代比起来都算是历史题材的短板。
    这一年《妖x传》还没拍出来，自然也没有大导演投资上亿修建什么唐城，所以《长安食肆》还得在横店取景，以人工搭建为主。
    唐湖安抚完尤雅雅，又问：“但这笔支出也不会是天文数字，你从财务那里拿了近期的账本吗？”
    又不是大场面战争戏，为了保证画面好看烧起钱来只有下限没有上限，开销多了正常，太多就不正常了。
    “拿到了，我正在看呢，回头把电子版发你的微信上。”尤雅雅焦头烂额，匆匆挂了电话。
    唐湖已经吃过饭，先让服务生收了盘子，玩着手机等她发文件过来。
    “怎么了？”李若川感兴趣又小心翼翼的提问，“拍摄遇到麻烦了？”
    刚才唐湖在因为吃了蟹籽鸡翅而满脸幸福，现在面色比吃出苍蝇还黑。
    “剧组那边的问题，我估计有人借机蹭油了。”唐湖随口回答，打开尤雅雅发来的财务报表，“不过这么多项支出怎么查……”
    她不是学会计的，对这个行业最大的了解就是那一句“有借必有贷，借贷必相等”，比饭圈口号还押韵，让人一见难忘。
    不过非金融专业出身，却不影响她了解剧组内的潜规则。
    一部电视剧的投资数额，对许多人来说无异于一辈子都赚不到的天文数字，这笔钱就像一块香喷喷油汪汪的肉，有机会从自己手里过一圈，哪怕不能全吃下去也得蹭点油水，不然贼心难安。
    简单来说，越是大成本的剧组，各个层面管事的人越多，就越容易捞油水。
    一件戏服成本100，经过运作后报账300，多报销的200块相关人员可以分成，这还只是一件衣服可运作的地方，如果多了呢？
    以前唐湖没资格管，现在图南影视多少涉及其中，必须查个清楚，否则烧的可是她的钱！
    参天大树不会被风吹倒，却很有可能从根茎一点点往上烂，总不能连品牌都没做起来，就让自家养的白蚁先蛀空了。
    她打开报表，对着一行行数字钻研：“除了场地租贸和演员片酬以外，最大的支出是服装，但戏服是找尤雅雅家里的公司做的，这部分成本已经很透明了，也没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啊……”
    “我看看。”
    李若川沦为会计，对着屏幕一笔笔的帮她核账本：“这个‘拍摄用农作物道具支出’是什么？三天之内有六七笔，详情那里一句话带过去了，也没有发.票佐证。”
    “我去问一下。”
    唐湖接过手机，又给尤雅雅发了消息。
    【一口湖：小道具那项是什么，你平常拍戏的时候都用什么道具了？】
    【雅兔兔：问了一下负责人，说是活鱼活鸡一类的，还有稻子玉米，拿来布置场地用，因为要突出季节变化，所以每次用的道具都不同。】
    尤雅雅在戏里演的是食肆老板娘，为了布景真实，店内肯定少不了瓜果鲜蔬，要是拍摄实际做饭的场景，那就不能用道具，得换真东西了。
    唐湖勉强点点头，突然回过味儿来：“等等，一捆稻子六百块？拍戏用的水稻是袁隆平亲手种的啊，杂交水稻也没这么贵，还有，唐朝戏买玉米干什么，”
    她气得不轻，连音量都大了几分，惹得坐在其他桌专心绣十字绣的经纪人也望过来。
    “消消气，消消气。”
    李若川将手机还给她：“玉米怎么了？”
    唐湖痛苦地扶额：“因为那个年代还没有……如果非要拍的话，只能拍一集女主角跟殖民者去南美探险最后挖出一包玉米种子献给皇上了，连让玄奘从西域带回来都不行。”
    自从于妈拍的几部古装偶像剧火了以后，就开启了一个“让一部分低审美观众先瞎起来，先瞎带动后瞎，最后共同眼瞎”的美好快消时代。
    拍戏不用考据，画面调成阿宝色，主演无论什么身份都穿着鲜艳且花里胡哨的衣服，妆容一律韩式平眉，再狠狠磨皮，拍出来的画面肯定清新好看，还节省成本，以最快速度拍完就能卖了换钱。
    ——到时候市面上都是这种电视剧，观众也就分辨不出到底好不好了。
    如果是架空剧还有自由设定的空间，上星剧为了过审，通常需要挂靠一个实际朝代，不过套用历史背景也管不住剧组瞎编的野心。
    所以往往可以看到秦朝人吃上西红柿炒鸡蛋，皇后自称哀家，刘备大喊着“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然后怒而造反，拿着正剧当恶搞拍。
    除了官方出品的严肃正剧，历史偶像剧多半难看，原因就出在这里。
    唐湖不要求把这部戏拍出《大明王朝》或者《大秦帝国》的严谨程度，只要让观众觉得像回事儿就行……问题是，现在也太不像回事儿了。
    连道具组都这么不走心，谁知道正片会拍成什么样子。
    她在微信上提醒尤雅雅几句，果不其然，初恋妹妹的暴脾气终于发作了。
    【雅兔兔：我艹，这帮孙子敢糊弄老娘的钱，等我查清楚了挨个收拾他们，想薅羊毛也不问问我是谁。】
    【一口湖：你一个人收拾的过来吗？光是一两个人不敢干捞油水，人多了才容易偷工减料，当心牵扯出哪家联合出品公司的背景，你的投资占比有限，真去杠大头落不到什么好处。】
    《长安食肆》的投资公司除了图南以外还有五家，出资方多了可以分摊风险，但相应的弯弯绕也多，彼此话语权制衡，万一要怼的人奉旨贪污，钦差来了都不好使。
    不过往好处考虑，再怎么怼不过，尤雅雅这个女主角也不会被换掉。
    【雅兔兔：你赶紧来片场给我壮壮声势，我现在就开始查这件事，就算一家公司烂了，总不能连带其他家也跟着赔钱。】
    【一口湖：请同志顶住，谁若废了我姐妹的翅膀，我定毁他整个天堂，正好也该拍到我的戏份，就当提前进组了。】
    唐湖关了手机，站起来招呼经纪人：“白哥，你没喝酒吧，开车送我回学校，收拾收拾就请假过去了。”
    “现在就回去？”李若川跟着起身。
    刚才看她和尤雅雅说的内容，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却没想到她这么着急，不过旁人也不能指责什么，如果在一个女人面前说她闺蜜的坏话，那就离凉不远了。
    唐湖单手捞过酒瓶，本着不浪费的精神将余下清酒一口气喝完，语重心长的拍拍他的肩膀：“作为一个男人，最根本的品格是大度，你给我一匹野马，我还你一片青青草原。”
    头上都是草原的李若川：“……？？？”
    行行行，你去给小公主出头吧。
    唐湖笑得完全站不住，扶着桌子保证：“拍完戏，拍完戏就回来。”
    尤雅雅她弟的事情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爆出来，《长安食肆》必须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尽快杀青，只要有能站住脚的作品，就不怕人设崩坏了。
    譬如“我只不过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那位，哪怕攻击他的人品，也无法攻击他在电影方面做出的成就。
    ……
    横店影视城。
    这座东方好莱坞占地30平方公里，华夏半数以上的影视剧都在这里拍摄完成，平均每天有两个女主角穿越，四爷可根据剧情选择爱上若曦或者晴川，还是翻甄嬛的牌子，剩下的时间都在杀鬼子。
    唐湖大清早就乘飞机赶过来，刚把行李在酒店放下，就去了影视基地。
    横店每天都飘着几千群众演员，更多的则是游客，人群熙熙攘攘，废了好大劲儿才挤到不对外开放的拍摄区。
    《长安食肆》在新修建的“唐园”拍摄，这个取景地还没彻底竣工，这厢的女主角在深情款款的说台词，另一厢说不定就是建筑人员在打电钻。
    唐湖热得出了一身汗，终于找到剧组位置的时候，还未走进就听见初恋妹妹在和人争执。
    “戏是我投的，凭什么不能过问？”
    娇滴滴的小公主平常爱装柔弱，到底也是皇城根底下长大的，论耍嘴皮子绝对不输别人：“哪怕我厨艺差ng次数多，重买一条鱼能用多少钱？单是道具这项平均一集要多三万开支，钱都花哪儿了？还有，说好请的历史顾问只在拍摄第一个月过来了，现在人呢？穿越啦？”
    唐湖远远听着她的中气十足的声音，忍不住闷笑。
    能把甲级装逼犯气成这个样子，看来情况很严峻。
    片场里有人在打圆场：“雅雅，听我说，你负责演好戏就行，剧组这边的日常开销有公司把着关，一笔一笔都记着账呢，而且我看了一下都是合理支出，你不要听别人说两句就乱操心。”
    “差了这么多钱，今天这事儿不说清楚就不拍！”
    “你看，又耍小孩子脾气了吧，不拍的话没法杀青，旁边这么多演员都在等着呢，人家只会埋怨你拖累进度。”
    说话者不愧是和稀泥的一把好手，一下子将“剧组内贪”的矛盾转化为“主演不好好拍戏让大家跟着受累”的矛盾，压得尤雅雅没了脾气。
    唐湖越过片场的拦截线走过去，轻咳一声：“既然等着，那就让他们等着吧，反正又不差投资，多给群演掏几天工钱也行。”
    “……阿湖？”
    尤雅雅听见声音迅速扭头，看见是她才松了口气，然后故意柔弱地拍了拍胸口：“你终于来了，从我昨天提起这件事以后就一直没解决，估计是觉得我说话不管用吧。”
    唐湖看她一秒钟从炮仗变成白莲花，使劲点点头：“可能整个剧组都在欺负你呢……应该不是这样吧？”

 第 115 章

    “可能整个剧组都在欺负你呢……应该不是这样吧？”
    唐湖将这句诛心的话说出来, 刚才大和稀泥的声音顿时安静。
    起争执的人姓郭, 是剧组的副导演之一, 闻言赶紧出来解释：“哎呦喂，是小影后来了, 整个剧组谁敢欺负我们主演小公主啊，我就是觉得再这么闹下去太耽误事儿，你看……”
    既然只拿了提名没拿奖, 那尊她一句“小影后”也没什么, 把人哄开心了才是最重要的。
    唐湖之前在开剧本研讨会的时候见过他，所以不算陌生，冷淡地抱着手臂：“先等等，耽不耽误事儿全看怎么分析，磨刀不误砍柴工, 账面上还有没查清的东西呢, 总不能稀里糊涂的就开始干活。”
    “阿湖，我也是这么说的, 但郭副导死活不同意，不知道为什么。”尤雅雅委屈地扁了扁嘴巴, 拖着步子站在他身边, 仿佛救星终于降临。
    刚才还凶的跟什么似的, 一秒钟变得委屈巴巴, 翻脸快如秒射。
    旁边, 剧组导演也是满面为难, 想插手却还在犹豫该怎么管。
    只要能把他要的东西买回来完成布景, 花了多少钱都跟他这个导演没关系，副导演还跟一家出品公司私交不错，随便出头，有可能费力不讨好。
    唐湖心领神会：“导演组和财务又没有什么关系，你跟他发火也没用，是吧？雅雅，你怀疑错人了。”
    既然两者没有关系，还有人这么积极的拦着查账，肯定不是为了私欲，而是为了共建社会主义精神文明。
    郭副导正准备过去握手，闻言尴尬的把手缩了回去：“我没拦着不让查啊……这个……也是关心剧组进度，总不能不拍吧？”
    唐湖早知道郭副导会搬出这招，痛快地拍板决定：“那就不拍了，现在这个情况就跟经济大萧条的美国商人似的，我投戏就是为了想赚钱，结果拍一集赔一集，那我还拍什么，肯定是及时止损啊，你放心，投资公司那边我去沟通。”
    “……”
    郭副导沉默。
    单凭一个尤雅雅杠不赢五家公司，所以他才可以蒙混过关，事事都以拖延为主，哪怕她投了钱，充其量只能算是“有部分制片人权利的演员”，其实说话没人听。
    再说了，就算剧组缺钱也不会直接从尤雅雅的口袋里掏，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糊弄一下其他几家公司，有钱按比例分，这件事就算过去多好？
    可尤雅雅偏偏不买账，还连夜把唐湖拉过来帮忙，她们两个加上背后的明远影业，就让人头疼了。
    过了良久，他才讪笑着解释：“姐，片子还没卖你就这么说也太不理智了，干嘛搞这么僵呢？”
    “买玉米当拍摄道具，还多给我报了几万块的账，哪怕不算大数目，可我这个人比较抠门，少一分都觉得不高兴。我觉得自己看完账本以后现在站在这里好声好气的跟你说话，而不是当场手撕财务就已经够理智了，否则连导演组都得换一遍。”
    唐湖以前演过不少重量级配角，对剧组底层的生态环境如何再清楚不过，也知道暗流下的某些潜规则。
    电视剧圈有条不成文的规矩：“拍摄成本有多少省多少，省下来的钱肯定能进自己的腰包。”
    华夏有不少影视剧号称数亿投资，拍出来的场景却处处透着寒酸，其实是为了洗钱，一根道具玉米实际二十块，等报账时说两千，走完程序以后，这笔钱在卖家那里就变得合法了。
    《长安食肆》这种报虚账的行为称不上洗钱，但捞油水绝对成了所有剧组的一种习惯。
    由于监管不力，或者干脆上下串通一气来骗投资方的钱，这帮人什么都干得出来。
    在道具上多报账还不算最缺德的，为了捞钱，还有可能克扣拍摄食物的质量。
    一部电视剧动辄几十集，难免会拍到吃饭的戏份，主演吃饭还能做后期或者买现成的才，配角就没那么高的待遇了。
    寒冬腊月还好，大不了把冷冰冰的饭菜往肚子里塞，如果是三伏天拍场吃饭的戏，有时候饭菜放的都馊了，也得硬着头皮往下咽。
    这场戏拍的不满意，还得把吐出来接着吃回去，反正观众隔着屏幕也闻不到气味，只要看演员吃的开心就行了。
    要是吃到馊饭馊菜的演员一脸痛苦，根本做不出来幸福的表情怎么办？
    那肯定是他演技有问题！
    唐湖管不了别家的事情，但只要是她负责的戏，就不能出现这种情况，不会克扣剧组员工的酬劳，但每分钱都必须花在该花的地方。
    郭副导听她态度坚决，大有撕破脸的架势，在炎热的太阳底下晒出了一脑袋汗：“不、不至于换人吧……？”
    “连毛爷爷都在教导我们，打扫干净屋子再请客，我这就是在打扫屋子。你这么喜欢帮财务说话那就帮到底，账上多了多少钱，怎么多的，多的钱在哪儿，一桩桩一件件交代清楚，不然你就给我走人。”
    唐湖一脸光伟正的引用□□语录，末了威胁地沉下声音：“……两条腿的电影导演不好找，两条腿的电视剧导演满大街都是。”
    刚才尤雅雅故意给她递话，暗示已经足够明显了。
    副导演看通道剧组和财务拿点好处，以为钱不多没人能发现，却没想到她们会查的这么仔细，让“唐朝玉米”漏了陷。
    郭副导眼神瑟缩一下，明显挂不住笑脸：“唐姐，查账就查账，可不带你这么埋汰人的，咱们好歹也是北电导演系毕业，还比你早几届。”
    他大小是个副导演，唐湖之前帮木远发声整治了薪月传媒，业内说起那件事谁不觉得她尊重艺术，现在转过脸来就想用权力压人，未免说一套做一套。
    出品方来查账的次数多了，像这种几万块的小数目根本没人管，尤雅雅敬他三分，刚才还软磨硬泡的讲道理。怎么就她抛开扯皮，直接步入开除环节？
    唐湖不以为然的翻了翻眼皮：“这话又不是我说的，你去找楚导。”
    郭副导：“……楚鹤？”
    行吧，楚鹤说什么都对，谁让人家是最佳导演呢。
    唐湖点头，又提醒：“实在不行我自己上，用三个镜头怎么也够拍完这部戏了吧？”
    “三个镜头”，指的是傻瓜式拍摄法，大部分流水线作业的电视剧都这么干。
    首先用一个大镜头介绍环境初始情况，或者拍拍角色到了哪个地方，观众还看不明白就用旁白或者字幕凑上。
    其次，让本场戏的所有演员凑在一起念台词，谁说话给谁特写，关键道具也给个特写，再插.入其他角色的面部表情反应，剧情就推进得差不多了。
    这场戏的最后，来个简单粗暴的大全景，展示环境发生了什么变化。
    其实根本不需要多少技术含量，但看起来也挺像那么回事了，外行都能拍出来。
    郭副导想了想，觉得以她的人脉真有可能随时找到业内有资历的替换人选，语气不自觉软了下来：“我马上去督促查查是怎么回事，肯定尽快给你答复。”
    “我没那么多时间等人，最迟今天下午把钱填上，再有下次不管是不是你做的，我都把这笔账算你头上。”唐湖用手扇着风，终于觉得凉快了不少。
    “是是是。”郭副导使劲点头，赶紧逃离片场去跟财务组沟通了。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现在把到手的钱交出来还能有条活路，吞下不肯吐的性质就严重多了。
    幸好根据剧组的拍摄协议，参演的群众演员要求手机关机，刚才的争执不会从其他渠道流出去，给双方都保全了面子。
    “嘁。”
    尤雅雅不屑地对着他的背影吹了口气，打起精神，开始准备今天的拍摄，“导演，没什么事我就化妆去了。”
    “我跟你去吧，今天起得太早，有点头晕。”唐湖跟着她进了有空调的更衣室，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尤雅雅在化妆镜前坐下，让自带的造型师帮她做发型：“姓郭的明明有嫌疑，为什么还要让他去解决，这不是打草惊蛇吗？就应该仔仔细细的查！”
    有问题的不是导演，而是副导演。
    这种情况多少也反映了业内现状，导演每天光是拍戏都累得要死，而且还要面对出品方带来的压力。
    相较而言，副导演工作量不大，片场话语权却不输多少，又掌握着一些重要龙套的选角，所以一个剧组里最自由的其实不是导演而是他们，作妖或者潜规则酱油小艺人比谁都勤快。
    “我就在这里拍一周戏份，没必要事事都掌握得特别清楚，况且真耽误了拍摄进度不是闹着玩的，你需要作品才能站住脚，但有作品也得尽快上映才算数。”唐湖拿起一瓶矿泉水拧开，“在你难办的时候适当出现充当背景警告一下就行了，剩下的交给你，反正你又不傻，屡教不改就换人。”
    “上来就换人，会不会有点太过分了？”
    尤雅雅哪怕背地里跟别人吐槽，也不习惯明着撕破脸，不是气急了不会说太难听的。
    这是日常生活给她的经验，因为蛮悍的母亲越是闹腾就越捞不到好处，所以她经常装乖巧来从父亲那里捞钱。
    “……‘倘若屋子太暗需要开窗，大家一定不允许，但如果主张拆掉屋顶，喜欢调和折中的人就愿意了’，听听文学战士的教诲，多有道理，你学着点。”
    唐湖慢慢品尝一块钱一瓶的矿泉水：“如果不把事情闹大一点，根本不会有人把你的声音当回事儿。当然，你平常维持人设也很重要，先撒娇，撒娇不成再提刀。”
    郭副导不把尤雅雅放在眼里，就是看中她红得快又不好撕破脸，如果他刚作妖就被人怒扇两个大嘴巴，保准现在就没事儿了。
    “……撒娇不成再提刀？”尤雅雅望着镜子里逐渐贴近角色形象的自己，唇角漾开笑意，“有道理。”
    ……
    另一厢，剧组随行记者已经拍了几组照片，将唐湖来到横店拍戏的消息发了出去。
    【@长安食肆：拍摄现场图透，“周游”今天的对手戏依然张力满满，根据@周亦阡捂着脸的表情分析，应该是被女主角狠狠揍了一拳，敬业的演员从来都是不用替身的真打！不过等这部戏拍完，估计只能用住院来证明自己的实力了……[图片]】
    【@图南影视：@长安食肆你先等等，为什么不发唐湖的照片？论戏感她才是碾压全组的那个！明明是三个人的戏份，怎么偏偏有人不能有姓名？[图片][图片]】
    两个账号都请了专人来打理，不再发冷冰冰的拍摄行程汇报，而是加了一点不着调的个人特色。
    【@piapia：哈哈哈哈两个小编是对家吗？我发现每次@长安食肆都会吹爆周亦阡啊……】
    【@二大爷说：支持周游cp！这两个人都是年轻小花小生里演技最好的，对手戏很合适了。】
    【@球元宵：求求@长安食肆不要预测剧情，你又忘了每次预测完剧情都会被导演否认的悲惨历史吗？等杀青后让我们自己看！】
    【@一只傲娇：我家就在横店附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放探班啊……】
    【@alll：北电双花！北电双花！】
    【@rich：塘桥cp才永不倒谢谢，论演技这俩才比较般配，我刷了三遍骨与魂。】
    这年头不会炒cp的明星简直不配出道，但cp不能瞎炒，更不能传达出一种“贵圈很乱”的感觉。
    学校里的学霸总是跟另一学霸配在一起，实在不行，学霸带学渣一起飞也很励志。
    然而大部分流量明星都是学渣之间组cp，还要硬着头皮吹自己是学霸，这场塑料爱情的唯一结局就是毕业后双双走上歧途，成为《今日说法》的素材案例。
    谁上位谁下台，当事双方能不能得到认可，大家完全可以用演技分个高低，量化评比不玩暧昧，和考试成绩一样简单明了。
    “@长安食肆”看好偶像剧霸主，“@图南影视”当然是吹爆自家老板，双方偶尔为了谁在戏里发挥得更好隔空互酸几句，酸完了还得无奈表示“谁让我们是一家公司的呢，不吵了不吵了，下班一起去撸羊肉串”。
    群众纷纷表示喜闻乐见，觉得两个账号下的小编可能才是真正cp。
    最重要的是，当观众潜移默化的接受了“只有业务水平过关的人才有曝光率”的观点，会将注意力集中在这部剧的品质上。
    《长安食肆》的设定其实不算严谨，起码不像央视正剧那样绝对忠于历史，不然会失去很多剧情看点。
    但即便如此，都比闭眼瞎拍历史剧强上不少。
    从目前官微放出的定妆照和剧照就能看出，这部戏的服装绝对不是带着工业化鲜艳的廉价窗帘布，处处透着服化组的用心。
    开食肆的胡女老板娘，江南富商妾室，官家富人……虽然都是女人，单看戏内衣着也能分辨出各个阶层身份。
    尤雅雅饰演的女主角前期只是平民，所以很少穿艳丽的颜色，灰布麻衣，不涂口脂不戴发饰，最多在鬓间插一朵小花。
    而唐湖饰演的一代女皇虽然只是个配角，绣着凤凰暗纹的戏服也华丽到了极致，懒懒靠在榻上时满目雍容，气场磅礴，不可逼视。
    单凭这批用心的定妆照，《长安食肆》在网上的讨论度就没低过。
    哪怕路人说不上来具体好在哪里，也觉得这组照片比普通的古偶剧耐看，于是对新剧的期待更高。
    图南影视在紧锣密鼓的宣传，同期拍摄的另一部电视剧《武则天别传》也没闲着。
    【@武则天别传v：她只求一心人，却在入宫后才知道何为身不由己，深陷尔虞我诈的宫廷阴谋，她失去爱人，失去孩子，被命运挟持着坐上皇位，她是如何从小才人浴火重生，成为一代女皇？敬请期待#武则天别传#】
    果然，女性视角的历史剧多半离不开这个套路，哪怕主角是女皇帝，也得一律拍成儿女情长的爱情剧。
    主角的人设往往是无欲无求款，通常在不情愿的情况下进宫，进去后也不搞宫斗，而是躲起来过自己的小日子，不愧是五讲四美三热爱的社会主义接班人。
    而命运之神编剧不会白白放过她，女主迟早会因为凹人淡如菊的设定被人欺负，痛定思痛，于是被迫黑化。
    一个女主一旦决定黑化，不管以前如何，智商就跟充了会员一样疯狂上线，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但观众知道，女主也知道，她不管变成什么样子内心依旧纯洁，拼命呼唤着“倾世皇妃我不要好几把累”。
    不管当了皇后成为宫斗冠军，还是当皇后以后顺便当了个皇帝，都是别人逼的，她只想过简简单单的生活。
    古装剧这么设定，一部分原因是过审需要，但部部这么拍，拍历史上哪个女人都一副老调子，也太不拿观众当回事儿了，
    “@武则天别传”只要打出女主角的名字，就自带八成吸引力，那条毫无特色的微博转评赞均破5000条，跟费尽心思卖萌的“@图南”成绩差不多。
    不过两者的收视率最终如何，只能等上映后再比较了。
    ……
    横店影视城，《长安食肆》片场。
    唐湖今天有一场跟尤雅雅的对手戏，也是整部剧最大的看点之一，所以赶紧换了衣服，体验角色人格。
    “武则天”的戏服的确华丽，光穿衣服就花了半个小时，领口用金线绣着雍容华贵的暗纹，远远看着就能感觉到材质很走心。
    而且很热。
    幸好片场里有台空调不断冒着冷气，勉强控制着温度。
    虽然立式空调噪音很大，但这部戏用的是后期配音，周围好几个剧组同时开机，吵吵闹闹，也缺乏收音条件。
    但是当唐湖走进片场以后，率先弥漫起的，却是强烈的落差感。
    尤雅雅正在背台词，看见她皱着眉头若有所思，放下剧本问：“你怎么了？”
    “有点不适应而已，忘了拍电视剧是什么感觉了。”
    “怎么不适应？”
    “以前拍电影的时候，楚导一次最多用了三十六个灯拍过，还只拍轮廓，一场戏平均也要用到六七个机位，没有拍过这么节俭的。”唐湖环视四周，说着非常戳人心窝子的大实话。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
    在旁边布置灯光机位的导演差点气抽过去。
    拍电视剧一般三个机位加四个灯就差不多了，与电影相比，还真有点寒酸。
    一些欧美精品剧，譬如《权力的x戏》和《神探x洛克》，都是用电影的镜头运用风格来拍电视剧，两者看起来几乎没有差别。
    但华夏的电影和电视剧侧重点截然相反，差异明显。
    电影讲究光影和镜头运用，考验导演如何细腻而真实的描绘人物情绪，向观众传递镜头语言，表现个人审美。
    而电视剧的本意是讲故事，导演只考虑如何尽量保证故事有趣，以便吸引观众追完长达几十集的剧情，既不考验太复杂的演技，也不考验什么镜头语言技巧。
    哪怕用“三个镜头”的拍法，只要让观众看明白讲的什么故事也算合格了。
    简单来说，电影是导演的舞台，电视剧是编剧的舞台。
    “跟我玩艺术是吧？”尤雅雅卷起剧本作势砸过来，“你也不想想，按照电影的标准来拍这部戏预算得花多少？”
    “估计要天文数字了。”唐湖拖着华服迤逦而行，煞有介事地考虑，“把咱俩卖了都出不起，可以找明远投钱，让李若川当牛郎接客还债，接到八十来岁应该就够了。”
    “一个八十岁的老大爷，牙都掉光了你还逼着人家接客，到底有没有一点良心？”尤雅雅雅白她一眼，“不闲聊，好不容易找到点感觉，我得抓住了，等会不能被你压戏。”
    “嗯，我也要赶紧。”
    唐湖收起插科打诨的心思，闭上眼睛，专心模拟角色.情绪。
    ‘武则天’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角色褒贬不一，众说纷纭，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哪怕有过少女时代也绝对不可能是什么小白花。
    一个只会随波逐流的人，在千年前的那个时代当不了皇帝，更像是野心勃勃求上位的政客。
    在唐湖眼里，它是个褒义词。
    野心勃勃的‘武则天’大半是刚进宫就想着当贵妃，封了才人又想当皇后，虽然在唐朝企业的老ceo死后事业一时陷入谷底，但还可以勾搭少董事，等重新回宫参股，突然发现自己当ceo的梦想也不遥远。
    在认清大前提下，才能考虑她的儿女情长，挖掘女皇帝细腻丰富的那些感情。
    唐湖默默诵读剧本，又跟尤雅雅试了两场，开始正式拍摄。
    ……
    “action！”
    导演喊完这句话，全神贯注的凑到监控器前，想看看楚鹤带出的演员是什么样子。
    然而他刚看一眼，表情立刻就严肃起来：……电影脸，果然和他拍过的偶像剧演员有区别。
    简单粗暴的划分一下，电影脸要骨骼分明，就是那种“xx的轮廓如刀削一般”的风味，这样的骨骼打光以后才耐看。
    而电视剧脸注重胶原蛋白，线条流畅柔和，不要让观众觉得刻薄或用力过猛就行了。
    通常来说，电影脸与电视脸不可兼得，二占其一也够在圈子里混的开了。
    唐湖的‘武则天’全剧下来总共出场一个多小时，却挑起了整个剧情的隐藏政斗线，给这部悬疑喜剧加了一丝深度。
    故事设定从永徽六年开始，唐高宗改立武则天为皇后，废了原先的王皇后和萧淑妃，同时将其亲族削爵罢官，剩下的也都流放了。
    尤雅雅饰演的女主角就是无辜受牵连的王氏族人之一，本着“主角必须有个悲惨身世”的原则，她家不光被流放，还在流放途中全都被杀了，只有她一个人幸存。
    因为押送流放罪民的官兵也死了，所以没人追查尤雅雅的身世，她便改装换面，投靠了与汉族通婚的胡人家庭，假装自己是个混血，重新落户在长安城。
    正片第一集的时间线已经是五年后，京城里多了一个吃饭的地方，老板娘是个胡女，朝堂上唐高宗又罢免了长孙无忌等人，却跟平民没什么关系。
    长安城熙熙攘攘，人流如织，一切都显得非常平静。
    然而皇帝好不容易收回皇权，也没有过几天太平日子，长安城出现一起官员离奇死亡案，于是派了大理寺彻查案情。
    那个炮灰官员死前正好来女主角的食肆吃过饭，奉旨破案的大理寺丞男主角循着案子一路查到这里，虽然没有找到什么线索，却和女主角勾搭上了。
    两人从此开启“走到哪儿死到哪儿”的破案小组模式，长安城里的大案小案就没断过，死人数量年年创新高。
    ——唐高宗如果知道会有今天的后果，估计说什么都不会派大理寺查案的。
    《长安食肆》的前半段都是悬疑单元剧，模式多半是男主在查什么案子却陷入瓶颈，对某个细节百思不得其解，于是来找女主吃饭诉苦，结果女主在埋头做饭之间不经意间一语道破天机，男主的脑子就跟通了电一样恍然大悟，找到凶手。
    双方进展顺利，看似破破案谈谈情，女主角实际却是打算查清全家明明流放却还是被杀的真相才会接近他，为了搜集线索才一步步助他从大理寺丞提拔高升。
    而她得到的真相是，下令诛杀全族的人，乃当今皇后。
    故事的后半段渐渐加入多线叙事视角，侧面引入朝堂纷争，上演了一出复仇记。
    ……
    “action！”
    片场里，唐湖在听到导演发话，长长的吐了口气，哪怕不是拍电影也没有丝毫懈怠。
    电视剧并非是给演员发挥百分百实力的地方，影帝来拍都得收敛着，表达情绪以肢体语言为主，反正也不会给多少全脸特写。
    但并不意味着电视剧不需要演技，水平太低的演员，一样会让观众觉得出戏。
    唐湖演的‘武则天’还是皇后，却通身透着帝王气，侧面衬托出篡位的野心。
    她缓缓踱到尤雅雅面前，居高临下地扫了那个平民娘子一眼：“投毒的人就是你吗？”
    食肆老板娘打听到皇后会哪一日出宫礼佛，于是提前前往寺庙的素斋里下毒，准备来个完美犯罪，不料还是被技高一筹的皇后抓了个现行。
    ‘武则天’在感业寺出过家，历史文献也表明她笃信佛教，所以闲着没事出宫礼佛的设定还算合理。
    但有宗教信仰，也没妨碍人家为了事业而终生奋斗，可见成功的女人定要一手荣华富贵，一手青灯古佛，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老板娘’为了替家人报仇给她下毒，本来应该按谋反罪诛九族，‘武则天’却没有上来就发落，而是派人将她按住，好奇地问了几句话。
    这一幕都是对话戏，肢体语言不多，想要演得好看只能靠台词功底和脸拯救一下了。
    尤雅雅侥幸被饶了一命却不领情，看见仇人后嘶吼着想从地上站起来，却被她的亲信生生压在地上：“你这个妖妇！”
    “本宫好像并不认识你。”
    唐湖被骂了也没什么反应，平静地数着手腕上绕的白玉佛珠，野心藏在眼角眉梢，被华美的礼服粉饰太平。
    她的仇敌太多，是真的想不起来，再说“妖妇”这种词的杀伤力几乎没有，也就小姑娘喜欢用。
    尤雅雅早就抱了同归于尽的念头，挣扎时发丝凌乱的覆在脸上，只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透出寒光：“……你杀了我父亲！害我全族流放，你连自己的亲生孩子都杀！”
    她考虑到有可能会被压戏，却巧妙的利用劣势，成功出演一个为家族报仇却被权贵逼得走投无路的孤女，赌上全部，拼尽性命也要拉着仇人下地狱。
    “……”
    唐湖拈着佛珠的动作暂停。
    尤雅雅演的的确不错，那句台词吼得铿锵有力，连平常的娃娃音都听不见了。
    她被‘武则天’陷害得全家流放，又全家被杀，自然绞尽脑汁思考可以用来攻击的地方，杀自己的孩子就是其中一项。
    野史传说中，‘武则天’掐死自己亲女儿嫁祸给王皇后，自此导致王皇后失宠，不过正史则完全没有记载，所以无从考证。
    但即便如此，古往今来的史学家们都特别喜欢用这点抨击一代女皇，说她养了太多男宠生活作风不健康，说她对自己的孩子下手太狠不配当个母亲，闲着没事就批.斗一番。
    杀儿子和开后宫的男皇帝多了去了，也没见这么大点事就会成为一个政治家一生的污点。
    这群人默认的观点是，反正母爱必须伟大，你不为了孩子考虑就是一个不合格的母亲，父爱伟不伟大无所谓吧。
    不过《长安食肆》正在拍的这场戏，还讨论不到那么高深的话题，只是通过女主角的暗杀做引子，将这个问题引了出来。
    当一个男人成为最高统治者的时候，舆论多半用皇帝的标准要求他，觉得帝王无情，而一个女人坐上这个位置，就要求既当个好皇帝又得当个好母亲了。
    尤雅雅暗杀失败，被严刑拷打的话画面显然很不健康，所以这个过程改成了双方互相辩论三百回合。
    “你为什么要杀我？你怎么不杀皇帝？怎么一件事我做了他也做了，只有我特别罪不可赦？”
    来自皇后的这些问题，女主角通通无法回答。
    唐湖套出尤雅雅的真实身份后，又说杀了倒霉女主角全家的人虽然是自己派出来的，圣旨却来自陛下，这才是真相，建议她进攻暗杀皇帝。
    “我不信你。”尤雅雅直挺挺地跪着，心绪愤懑难平。
    她破的那几起案子，都是朝堂争斗、互相倾轧，所以才有官员离奇死亡，而幕后黑手皇后就静静看着这一切，等待适合自己发力的时机。
    这种心机深沉的女人，让她怎么相信？
    唐湖轻轻的扯开唇角，露出上位者不屑一顾的笑容：“你信不信我，与我何干？”
    因为剧情限制，所以这部戏不会拍到‘武则天’正式登基成为皇帝的剧情，既然是配角，所以只能在剧情线相关的位置暗示她成为皇帝的野心。
    而旁人如何评说，又与她何干？
    反正一块无字碑立了千百年，别人爱唠叨什么唠叨什么，硬核女皇帝说不定早就去地府实施改革了，提高女性地位了。
    这才是一个帝王该做的事情。
    “……我出家归来，修习佛法，却没有学到豁达，只有不甘。”唐湖目光虚视着前方，捏紧手里的佛珠，“看见王氏跋扈，我不甘，看见萧氏专宠，我不甘，更不甘的是有些男子能做的，我却不能做。”
    ——男子能做的，她却不能做。
    在这部戏里，‘武则天’多少意识到了真正的问题所在，所以在尝试改变。
    当她发现当上皇后还是没什么用的的时候，就开始琢磨着当皇帝了，如果不能成为权力的最高者，那么有些事情一辈子都不会得到解决，所以面对尤雅雅的指责相当淡定。
    “你因为不甘心做了这么多事，就没有后悔过吗？”尤雅雅强忍着悲愤，化为泪水积蓄在眼眶里。
    说了这么多，她到底可以恨谁？
    唐湖轻轻托起她的脸，满头发鬓缀满华贵的珠翠，唇角微微抽搐，眼底柔软哀伤脆弱的情绪转瞬即逝，骤然变得平静。
    “……不后悔。”
    无论做什么，结果如何，通通不后悔。
    这场交谈结束后，‘武则天’放了‘老板娘’一马，没有杀她。
    ……
    “卡！”
    另一边，导演在两人演完这场戏后急忙喊了暂停。
    唐湖揉了揉眼睛，从‘武则天’的人格中挣脱出来。
    虽然靠突兀的台词推动剧情是电视剧的通病，但这两个角色的设定着实不错。
    ‘老板娘’是个家道中落的小姑娘，虽然还算坚强勇敢，一见到‘武则天’这种搞大事的预备役立刻暴露了思维短板，觉得她想当皇帝是异想天开，认定唐高宗才是正统。
    不过这也是那个时期女性的通病，哪怕自己再能干还是觉得下意识输男人一头。
    故事到最后，‘老板娘’虽然没有跟‘武则天’和解，却不在跟她作对，甚至有意无意的帮了‘武则天’一次，让‘武则天’及时发现高宗写的废后诏书，保住地位。
    皇后的位置既然稳了，就应该放眼政界搞一番大事情，瞄准皇位正式进攻。
    麟德三年，武则天与唐高宗一同封禅泰山，充当亚献，百官感念其加官封爵的恩德，为日后把控朝堂铺平了政治上的最后一段路。
    不过这一切都跟女主角没有什么关系，她在认清自己全族的死亡就是政斗牺牲品以后离开了长安城，于别处开了家小小的食肆，还把公务员男主角忽悠走了。
    朝堂争斗直到武则天继位后也没有停止，不过一切都跟他们没关系了，长安城“走到哪儿死到哪儿”小分队再也不会出现，可喜可贺。
    这就是《长安食肆》的大结局。

 第 116 章

    “这条过, 可以继续了。”
    导演满意地看着监控器里两人的表现, 挥手让场务重新布景, 开始准备下一场戏。
    唐湖扶了扶假发套：“一条就行？”
    虽然她拍电影的时候也有一条就能过的好状态，但绝大多数时候都是ng再ng, 有时候一天也拍不了一场戏。
    不过电视剧的标准没有那么高，尽管动辄大几十集，制作周期通常也只有三个月左右, 和一部两个小时的电影拍摄时间差不多。
    只要这场戏的表现不会给观众带来太大违和感, 那就算过，几个片场同时开工，有时候一两天就能拍完一集。
    导演难以置信地指着监控器：“其实我觉得刚才那条可以了……”
    平心而论，之前试演过几场后，两人的对手戏堪称一气呵成, 拿出去吊打同年龄段的小花不成问题, 他也相当满意。
    电视剧的制作时间本来就不长，明星们忙着上通告, 忙着机场街拍，留给片场的时间短得不能再短, 恨不得不露脸的剧情都找替身解决。
    哪怕拍得时间长一点都有明星抱怨, 居然还有主动要求重新拍的？
    唐湖想了想, 含糊解释：“我很久以前倒是演过电视剧, 但刚才用的表现技巧偏重电影一些, 可以多给点面部特写, 我再调整一下方式。”
    尤雅雅赶紧跟着表态：“那我也再来一条吧, 刚才情绪不到位，演到一半就有点出戏了。”
    这部戏说不定就是她的翻身作品，随着拍摄时间加长，对角色的共鸣也越来越深，当然更想把‘老板娘’演好。
    “行，那就重新开始！唐湖你的肢体动作再大一些，不然镜头不好捕捉角度，雅雅刚才质问的声音还是有点弱，所以对方一发力，你就完全被压戏了，哭的时候也要放得更开。”导演一五一十地指出刚才表演的不足，笑得带出了脸上的褶子。
    真是太久没有跟正经的演员合作，都快让一个导演忘记拍一部真正的电视剧是什么感觉了。
    他毕业时也是个心心念念要拍华夏最有质量的电视剧的导演，但在圈子里混的久了，才学会对现实妥协。
    “action！”
    唐湖拎着繁复的裙摆返回初始位置，斜倚在简榻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刺客。
    “就是你在本宫的菜里下了毒？”她垂下眼睫，唇角噙着一抹不屑一顾的冷笑，“你并不是寺中人，寺内做素斋的小师傅前两日下雨跌了一跤，现在还在床上躺着，所以才找了你来顶替一日，我遣人查过，他出事也和你脱不开干系吧。”
    这场戏是在一间禅房里拍的，不过是人工布景，出了这个门也不是哪家寺庙，只能看见隔壁片场在杀鬼子。
    禅房处处透着素雅，入口处还供了一尊弥勒佛，据说武则天称帝以前就自称为弥勒佛转世，所以这尊佛像出现在这里，不算巧合。
    相较而言，‘武则天’却没有半分修习佛法的样子，打扮得依旧华丽贵气，满头珠翠在室内熠熠生辉。
    这副打扮符合盛唐的奢靡风气，再说，哪怕她与寺院清修气氛格格不入，也无人敢说。
    尤雅雅被两个侍卫压着肩膀按在地上，拼命挣扎着直起身体：“你这个妖妇！既然已经派人将我抓来，想必是有了打算，那还问什么？直接发落吧！”
    “杀不杀你全在我的一念之间，但我今天突然不想杀无名鬼了。”唐湖笑意更深，慢悠悠的转着手腕上的佛珠，像波斯猫在看一只奋力挣扎的仓鼠。
    彰显气场并不需要歇斯底里地吼叫，笑吟吟的刀子才最让人胆战心惊，譬如老版《红楼梦》的王熙凤，同样是训斥下人的一场戏，演得不怒自威，比新版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不过唐湖的‘武则天’乃是当今皇后，还野心勃勃的瞄准了龙椅，谈笑之间更多了杀伐决断的意味。
    尤雅雅脊背笔直的跪在地上，字字掷地有声：“太原王氏。”
    在前半段剧情里，她一直是个带着浓浓市井气息的抠门老板，克扣打杂的薪水，男主角每次来吃饭还不许他赊账，却在此刻答出了铮铮铁骨。
    “王氏……不是早就没了吗？”唐湖拈着佛珠的动作暂停，“现在留存的，唯有蟒氏而已。”
    “——都是你！都是你！”
    尤雅雅被这句话激怒得差点失去理智，拼命扑到她面前。
    ‘武则天’宫斗干赢了王皇后和萧淑妃，改王氏为蟒氏，萧氏为枭氏，足以见其斩草除根的决心。
    而这项做法，在键盘史学家的口中成了“女人家就是小心眼，还特别心狠手辣”的证据。
    唐湖在这里必须为饰演的角色辩解一句：谁让武则天的第一个老公连亲兄弟也杀呢，本来好好的一朵白莲花，都是跟男人学坏了。
    不过尤雅雅的‘老板娘’在戏内跟‘武则天’立场相对，总不能让人家全家被杀还好声好气的讲道理，所以有充分的愤怒理由。
    唐湖连躲都不躲，端坐在原处：“圣上亲旨，蟒氏一族罪臣悉数岭南，我并不记得有你这个年纪的女眷。”
    “我是旁系，你当然不知道，只不过沾了个王氏的名头，便要和宗族本家一起受牵连。”尤雅雅眼角噙着一颗泪珠，“……当年陛下明明已经下旨流放，你为何还要灭我满门？”
    唐湖的眼眸向左斜了斜，明显回忆起什么：“原来是你……”
    ‘老板娘’接近身为大理寺丞的男主角，在已死官员的家宅中找到了一本手记，知道灭族惨案是皇后下令让他去做的，所以恨毒了这个仇人。
    但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对劲。
    连本家多半只是流放岭南，‘老板娘’家作为旁支，为什么却要承受灭族的灾祸？
    这段剧情在正史中不存在，而是合理演绎，不过剧情在这里也不会交代清楚，卖个关子好让观众看下去。
    “……为何？”
    尤雅雅直挺挺地跪在她面前，声声如泣血一般质问，却没有得到结果。
    唐湖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若那件事不是本宫下令，而是陛下的意思呢？”
    “……什么？”
    “包括最初的流放也是陛下旨意，为何你来找我，而不是去问问陛下？”
    尤雅雅被她问住，怔了怔才开口：“一定是你这妖妇蛊惑陛下！”
    “大胆！”
    唐湖猛地拍了下茶案，疾言厉声地呵斥：“当今九五之尊，岂是我一个深宫妇人说魅惑就魅惑的？你到底将陛下置于何地！”
    自古以来，每一个成功的昏君背后总有一个红颜祸水在默默支撑。
    不管是烽火戏诸侯，还是酒池肉林，或者修建露台，都是美人祸患，所以人民起义总要将这些锅推在女人身上，仿佛杀掉祸水，昏君就能变成好皇帝。
    为什么就是没人说一句“陛下啊，你不要瞎几把开后宫了，一个妹子都能把国家领导人迷成这样，你也太没出息了吧”。
    尤雅雅没想到她能这么不要脸地反咬一口，扛不过‘武则天’这种后宫老油条，所以被辩驳得体无完肤。
    “哪怕你说我族全亡的事与你无关，我也不信你！”
    唐湖见她如此执拗，笑得不以为然：“你信不信本宫，与本宫何干？”
    无论这个王氏的漏网之鱼心绪如何愤懑难平，都与她没有关系。
    尤雅雅脸上覆着凌乱的发丝，额头青筋暴起：“哪怕你也有千万般不情愿，哪怕是陛下旨意……那你是让我算了吗？就这么算了吗！”
    她涕泪俱下的样子不算好看，却足够有感染力，哪怕环境嘈杂，也能让片场外的工作人员感受到委屈。
    两人之间没有对错，只是立场不同，可那些人命就能算了吗？
    “——自古成事之人，不拘小节。”
    唐湖直视她的眼睛，一片漠然。
    ‘武则天’死了一个女儿，在后宫起起落落数年终于登上后位，最有资格说出这句话：“后宫之人，朝堂之人，没什么所谓的狠不狠毒，只有甘不甘心而已。”
    朝堂纷争的牺牲品。
    “……我出家归来，修习佛法，却没有学到豁达，只有不甘。”
    这段是‘武则天’展露野心最重要的一段台词，唐湖比之前说台词的声音更加低沉，所以显得像蕴含了铁与血一般沉重。
    至于为什么要在一个小小的罪臣女主角面前说出来，只能理解为对方身上有主角光环了。
    不过深入分析一下，说不定是被‘老板娘’身上那股执拗而稚气的精神感染，让她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
    尤雅雅仍然在祈祷她的良心发现，难以接受现实地连连摇头：“……你就没有后悔过吗？”
    唐湖拨开她脸上的乱发，四目相对了几秒，眼角突然泛起湿意，却无比笃定地说出三个字：
    “……不后悔。”
    ……
    “卡！”
    导演在场外及时叫停。
    这两位的表现真是哪儿哪儿都有戏，直接用原声都没问题，可惜现场环境太嘈杂，不知道后期配音还能不能达成这样的效果？
    尤雅雅听见导演的声音，仍然没有出戏，绝望的伏在地上痛哭不止，过了几秒才带着眼泪爬起来：“呼……这一场演得累死我了，但状态比刚才好。”
    唐湖赞扬的连连点头：“不错，入戏时有我当年切手的一半风韵了。”
    “去你的。”
    尤雅雅单手擦干眼泪，骂她一句。
    两人拍对手戏的状态还算不错，连带其他剧情的进度都快了不少。
    ‘老板娘’依旧是‘武则天’，没有接着下手，甚至在不经意间帮助她提前发现‘上官仪’撺掇皇帝拟废后诏令，间接让她保住了后位。
    这部戏里牵扯到了历史人物，但归根结底还是一部面向年轻观众的古装剧，所以朝堂部分没有深入。
    ——最重要的是，再挖掘下去就不好过审了。
    对影视剧发展打击最为致命的不是烂片，而是审查制度。
    比如要拍一部医疗剧，剧本写出来以后先要拿给医院里那些坐办公室而不是治病的老教授看一下，看的并非戏里有什么职业bug，而是有没有丑化医生形象。
    要求出场人物必须光伟正，不能涉及黑幕，就连反映一下医闹这种社会现实属于引发恐慌，更加无法通过审查。
    所以比起难过审的职业剧，投资人更偏向言情剧，内容安全，只要拍拍谈恋爱就够了。
    不过言情剧就没有审查标准吗？
    当然也有，而且最根本的思想指导是女主角必须从一而终，至于男主角……不好意思，没有关于这方面的规定。
    至于描写一下现代婚姻制度下的两.性现实，拍个国内版的《昼颜》也万万不可，女人一旦出轨，社会风气还怎么正过来呢？
    又不是《人民的x义》《x狼》那样有最高检或者军区背书，所以编剧宁可把剧情写的一集比一集浮夸，也不愿意贴近现实，万一过不了审，今年就一分钱都拿不到。
    所以业内形容想要认真做项目的编剧导演，都会带着怜悯的叫他们“戴着镣铐的舞者”。
    《长安食肆》的擦边球点到即止，拍摄周期还算宽裕，图的就是慢工出细活。
    五十集的剧情给了足足四个月拍摄时间，而且熬过了最烧钱的前期布景，又把之前虚报的每集几万块追了回来，后续的支出还算控制得住。
    虽然还有一个特殊场景没有搭建完成，但一边拍一边做，应该能按时完工。
    唐湖在剧组里待了七八天，拍完自己所有的戏份，回学校接着上课。
    ……
    返回b市的客机。
    唐湖盖着毯子吹空调，在起飞前还在看手机。
    她和尤雅雅几场对手戏的现场照放出来以后，网上的讨论度还算不错，如果整部戏保持这样的关注度，等拍完以后首轮播放就能卖个好价钱。
    旁边的座位上，白至理刚挂了电话，那张黑.社.会大佬一般的脸上露出宛如刚摆脱警察拘捕一般的爽朗笑容，带着发自内心的喜悦。
    “葫芦，有个不错的电影打算请你试镜，我都打听齐全了，是风导的作品，虽然可能明年才开机，但据说投资将近两亿呢。”
    “什么片子？”唐湖拢了拢毯子，听着导演的姓氏有点耳熟。
    “《龙门飞鲤》，有个角色我觉得特别适合你，虽然是配角，但人设很有新意……”
    龙门飞鲤？
    唐湖听见片名立刻来了精神，撑着扶手坐直身体：“你不用说了，我知道。”
    “你知道？”白至理怔了一下，迅速想到答案，“李总先跟你说过？也对，项目投资不低，好几家公司都参与了。”
    唐湖心不在焉地点着头，慢慢扬起嘴角：“嗯，算是吧……”
    江湖，武侠，玄幻，仙侠……这类电影在华夏亦有固定市场，观众幻想自己能飞檐走壁，凌驾云端，持仙剑荡平九州。
    这种中二病叫做浪漫，和国外对超级英雄的崇拜差不多，都是刻在骨子里的向往。
    《龙门飞鲤》就是一部玄幻大片，是内地专攻此类型的一线导演风声声的作品，他是最热衷做特效电影的，当年也拉来了近两亿的投资，才鼓捣出一部拿了金乌奖最佳特效的神片。
    白至理看到她这副样子有点憋气：“什么叫算是吧，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给你谈的是哪个角色……总之特别有挑战度，如果不是觉得你的外形能撑得住，人家根本不会来找咱们。”
    唐湖镇定地回答：“‘容歌’，戏里是个妖里妖气的男人，爱穿红衣，跟男主角相爱相杀了一个多小时直到片尾才惨烈死去，风导偏偏突发奇想打算找个女演员来演，所以找上我了。”
    “……”
    白至理沉默片刻：“你怎么知道的比我还详细呢……”
    唐湖坏笑着套上颈枕：“当然是因为有后台了，其实我也就听别人说了这么一点，你继续说。”
    《龙门飞鲤》的这个‘容歌’，是上辈子让她大红大紫的角色，所以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不过经纪人绝对想不到原因。
    她在剧里演出了一个男人的妖娆狠辣，反串得相当成功，正好赶上女明星中性化的人设流行，所以稳住了二线艺人的位置，只等几年后磨练出一部能拿奖的作品就可冲击一线。
    只可惜在那之后，唐湖等来的不是优质作品，而是贫血性溶血症，忙着吃药治疗，以前积攒的人气也迅速流失。
    “不知道角色设定能不能火，不过这么大的项目跑个龙套也谁都想上，盯上它的可不止一个……薪月、阳光几家有资历的投资公司都决定出资了，咱们公司肯定力保你去，不过薪月尤其想拿下主要出品方的资格，因为前阵子那事儿搞得不太好看，所以急于挽回口碑，砸了不少钱。”
    白至理皱着眉头，说一句就停下来斟酌片刻。
    他还不知道‘容歌’这个反串角色会不会受市场欢迎，所以只能从最谨慎的角度考虑，演好了一定能有关注度，但演员的戏路肯定也会受到局限。
    譬如一部戏中的“反派”，剧情中不可或缺却不讨人喜欢，早些年，演员演了一个反派就会给观众留下刻板印象，继而成为反派专业户，最后再也接不到什么正面角色，所以有点顾忌的演员都会避免接反派。
    谁知道这些年风水轮流转，观众们个个爱反派爱得不行，稍微有点时髦值的，人气比主角还高，这类角色也变成了抢手货。
    ‘容歌’身上的时髦值尚够，所以有话语权的几家大佬都会尽量争取给自家派系的艺人，白鲸传媒没有固定派系，只是跟几家公司都有合作关系，所以这次还是搭了明远影业的线。
    “薪月……郑山卿……”
    唐湖听见这两个名字就头疼，揉着额头问：“风导在筹备的时候说过最贴近原型的演员是谁吗？”
    算算时间，《龙门飞鲤》是明年才开机拍摄，今年还在筹备，而她之前那次是开机前半年才拿到了试镜的机会。
    而且风声声选她也没别的原因，就是因为她当年还不出名，所以片酬便宜，这是谁也没有想到这个角色会火得全网皆知而已。
    “现在剧本还不一定写完了呢，都在初期筹备，而且这部戏投资占比太大，选角方面他的发言空间很低。”白至理长叹一声，“万一薪月力推他们那边的演员就完了，我觉得哪怕是为了跟你置气，郑山卿在选角上就不肯松口。”
    通常来说，导演拿几个大奖混到一线，在一部电影里的话语权是很大的，说用谁就用谁。
    像楚鹤这种，其作品讲究有讲究的拍法，不讲究了就直接找现成场地，大不了多找几家小公司联合出品，反正想搭上他的影视公司多如牛毛，所以无所顾忌。
    但风声声做的是特效片，钱少了根本没法拍，拿着好莱坞的技术做华夏玄幻，做一分钟特效就是烧一分钟的钱。
    烧钱不怕，但一两个亿砸下去还不一定能回本，小公司担心赔本不敢接手，只有大公司愿意做，如果不是经常在威尼斯国际电影节露脸，现在连拉投资都困难。
    而投资方声音一大，选角方面就没有导演什么事儿了。
    ※※※※※※※※※※※※※※※※※※※※
    本文设定是架空的啦，快松开我，不、不可以待高审，哈啊……
    人、人家才不知道什么审查制度呢！
    那个玄幻一线导演遭遇有部分原型，就是你想的那位，他跟某流量跟抠图姐合作多半就是基于投资原因，太想做本土的大特效电影，但出品方投钱一多，选角就不会全听他的了

 第 117 章

    客机总算起飞, 带着轰然噪音直入天际。
    “……看来郑七秒是不会放过我了，人生第一次被话语权这么大的老板视为眼中钉，仔细想想还有点刺激。”
    唐湖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慢慢靠回座椅之中。
    眼角飞扬闪着邪恶的光，配上一对通宵拍戏熬出来的黑眼圈, 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身残志坚。
    ——虽然用来搞事的躯壳非常疲累, 但谋划搞事的灵魂还是清醒的。
    只要郑山卿参与这个项目，哪怕自家艺人捧不上去，肯定也会力推别家的, 总之绝对不可能让她痛快了，所以最好提前准备对策。
    “这点放心，公司里目前能在电影圈站住脚的就你一个, 有角色肯定优先为你争取, 《龙门飞鲤》的制片和导演都不怎么能说上话，但只要薪月那边放出韩汐参演的消息炒作，我们就反炒一把有黑幕呗。”
    白至理当然考虑到了这点, 将计划和盘托出, 又提醒：“反正有《风沙》血赔的前车之鉴，一个不合格的演员就能毁掉一部电影，如果其他公司不想让《龙门飞鲤》重蹈覆辙, 肯定不会让郑山卿一家独大的。”
    “白哥，你这个反黑思维模式太简单了。”唐湖一句话否定他的想法, 摇头叹息, “如果选的是韩汐, 我们可以用这个方法炒，但如果不是她呢？”
    “你让我想想……”白至理一时语塞。
    白鲸传媒提升口碑靠的是稳扎稳打，积累了一批只认作品的稳定观众，而非天天买热搜恶意炒作，黑人的策略实在拿不出手。
    话说回来，如果一家公司上位靠的是抹黑对手，那也没什么值得骄傲的。
    “要是让我来做，现在就铺天盖地的买韩汐出演《龙门》的通稿，再把黑幕翻出来同期炒作，让观众想起这事儿自发抵制，如果不是韩汐，就把七秒男人挖出来鞭尸一回，说他另有新欢，让郑山卿的后宫们窝里斗去，正好我还没删田柔姬的手机号，让她帮忙递个消息，嘿嘿嘿。”
    这班客机商务舱的人不多，最近的乘客还在两排开外，所以唐湖说得放心大胆，唇角挂着阴险的弧度。
    白至理十分佩服，仿佛黑道大哥终于找到了值得自己效忠的主君：“……好一条阴毒无比的妙计。”
    “多谢多谢。”
    “倒霉孩子你以为我真夸你呢！你的主要工作就是好好演戏，平常在学校里专心上课，公司也尽量搭上电影圈的人脉了，接片子的事交给我，剩下的不要瞎操心，要是没有明远，你敢跟郑山卿叫板吗？”
    白至理无奈地数落她，扭头从包里摸出来一贴蒸汽眼罩，撕开以后递过去。
    他比唐湖大出十多岁了，开始抱着带新人的想法带她，没想到孩子脑袋灵活不用教，还会主动拱别人家的金白菜。
    可有脑子的人往往成于聪明败于聪明，要是在圈子里学坏了，舍本逐末去追求什么流量炒作，连演技都跟着退步，那才是得不偿失。
    “诶嘿，不敢。”
    唐湖接过眼罩挂在耳朵上：“如果没有明远搭线，我也拿不到《骨与魂》的试镜机会，更别提被郑山卿惦记上了，当然不敢下这么狠的手。但现在再做假设也没意思，我明白分寸的。”
    明明助理那里备着眼罩，经纪人还特意随身带了一贴，就是怕她想用的时候用不上。
    而那些数落她看似迂腐，跟高中班主任天天教训学生“要好好学习”的口吻差不多，却是一个真正合格的经纪人该对这个年纪的演员说的话。
    她不需要玩了命的炒作搏出位，所以公司也不会拿她当韭菜培养，等着割完一茬后就换人，甚至在选片的时候充分考虑她的意见，不会帮她接除了给钱多以外一无是处的洗.钱烂片，
    就是有这种人存在，整个圈子还不算没救，而她能做的，用一切能力保证这样的人不被资本市场淘汰。
    “知道就好，不过你目前以演戏和学业为主，对方再想炮制视频门那样的黑料，我也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唐湖闭目养神，感受着眼皮上温热的触感，认真回答：“……嗯，黑料不用担心，同一个招数第二次就不好使了，郑山卿恶心我就把影后请来抢角色，我没什么可说的，只是要输给韩汐那种德行的，绝对咽不下这口气。”
    “但有一说一，韩汐算是通过综艺节目翻身了，目前的讨论度也比你高，不知道《龙门》的其他出资的公司怎么考虑，说不定为了票房回本，会优先启用有关注度的明星。”
    唐湖覆在眼罩下的黛色长眉蹙起：“……我这么快就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了？还是薪月又想割韭菜呢？”
    “我觉得应该是后者。”白至理冷笑，面部表情比杀手还可怕。
    唐湖只在有新剧上映的时候发发通稿，连微博的包年热搜都不买——当然，主要原因是还买不起。
    这就导致她的曝光率极为有限，没有新作品的时候观众几乎想不起这个人，自然比不过天天上热搜、水军还到处艳压碰瓷的韩汐。
    薪月这么捧她也不是没有原因，而是完全印证了一句市场箴言——
    “小红靠捧，大红靠命”。
    普通人往往只看到后半句，觉得没这个命的人怎么捧都红不了，却忘了最关键的是前半句。
    想在娱乐圈赚钱根本不需要大红，小红就足够了，反正这个市场还不够完善，十几亿原住民又人傻钱多，多得是发财的机会。
    薪月传媒捧韩汐用的手段，就是业内俗称“割韭菜造星”的方法。
    第一步，挑个模样不错的艺人，或者干脆在选秀综艺里黑幕买个冠军出来，出道后先给几部自家公司投的戏，再拍两套时尚大片，就能指挥水军和低龄粉丝到处艳压碰瓷了。
    第二步，等关注度炒起来，再拼命上综艺节目积攒人气，接两部公司外的快消烂片，不露脸的戏份一律找替身或者抠图，最重要的是出作品，一年七八部影视剧里部部都有他，再狂接代言，最不济发网红化妆品的广告，low是low，可一条硬广至少十万块钱起步。
    第三步，就可以去一线大制作里演个镶边配角，万一碰上个侥幸有三分演技的好苗子，演个文艺片说不定就走了狗屎运冲奖。
    到时候买通稿吹一波演技，谁还记得你出道那点黑历史？
    这种简单粗暴的造星法在娱乐圈相当泛滥，明星通常混到第二个步骤就能为公司捞回成本，开始割市场的傻韭菜。
    韩汐现在就处于奋斗的第二阶段，人气有了，好歹也拍过几部烂片，开始借关系冲击一线制作的镶边配角。
    这么考虑的话，她拿下《龙门飞鲤》的决心估计比唐湖还要迫切。
    如果知道‘容歌’日后会大火，估计天天给郑山卿高速旋转攻三点也得一试。
    “……睡着了？”白至理听唐湖半天没有回应，询问时声音极轻，也怕吵醒她。
    “没睡，我在琢磨高速旋转攻三点呢。”
    唐湖随口回答，扯下仍在发热的蒸汽眼罩。
    郑山卿颇有冯远征式总裁不发疯时的斯文败类范儿，可惜看起来常年一副肾亏德行，哪怕给她攻三点，都让她提不起胃口。
    “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白至理沉下声音，顺手帮她拉上眼罩，“把这个戴回去，你看你眼圈黑得跟驴蛋子一样。”
    “……白哥，我以为诸如你这种成天绣十字绣、走柔情路线的壮汉，至少会把我形容成一只可爱的熊猫。”
    唐湖扯了扯苍白的唇角：“我听说这种捧艺人的方法通常两三年就能回本，剩下的都是盈利，如果不幸没火，沉没成本也不高，大不了拿老艺人给公司下一个捧的明星当垫脚石……不知道韩汐什么时候，能成为别人的垫脚石？”
    ——这种做法无异于杀鸡取卵，可圈子里那些人永远不在乎。
    “流量人设一崩就离过气差不多了，咱们也不能天天祈祷她崩人设。”白至理的意见相当中肯，显然已经思考了许久，“你既然不想多跑综艺，我觉得还是接一部正剧向的电视剧比较好，对提升人气也有帮助。”
    白鲸传媒的老本行就是做电视剧的，而且几乎部部口碑都赚了，唐湖接的都是电影，他这个经纪人最擅长的方向一直排不上用场。
    唐湖不自觉将脑袋转向经纪人：“……电视剧？”
    “你要实在不愿意就算了。”
    白至理并不强求，只是惋惜地叹了口气。
    北电是电影人的摇篮，毫不夸张的说，毕业生个个都对电影有着狂热的喜爱，唐湖应该也不例外，她成名算早的，哪怕上星剧估计也不想拍。
    唐湖迅速回答：“哪儿有不愿意！特别愿意！只要有好本子都可以，我像那种挑三拣四的人吗？就是之前拿到的片约都是大银幕，一直没机会向电视发展。”
    想演质量过得去的片子，倒不必拘泥电影或电视剧。
    哪怕是古装偶像剧，都能迅速在中小学生的圈子里打开市场，更别提一部优秀的电视剧对提升国民度的帮助。
    华夏的影视剧之间没有不可逾越之壁，只是资深电影咖去演电视剧难免会被娱乐圈原教旨主义者嘲讽其掉逼格，但那都是对影帝影后而言的了，她现在又不是影后，添什么包袱啊。
    白至理见唐湖同意，声音里带着笑意：“好，其实我早就帮你留意这方面的角色了，等回到公司以后再开个会详谈一下，不管《龙门》的那个角色能不能定下来，至少能帮你拿一个上星剧的主角。”
    “上星剧是天赐的机会，经纪人的提携之恩没齿难忘。”
    唐湖油腔滑调地捧了一句，声音越来越低，四肢渐渐疲乏。
    尽管身体困倦，潜意识却没有睡去，干脆在脑海里用系统搜索韩汐的最近动向，了解潜在竞争对手的市场价值。
    刚才在经纪人面前没有表态，她心里却很有些愤愤不平：‘老娘拼死拼活才混到现在这个位置，从出道以来被黑过多少次？稍有不慎，不是被吸.毒就是被艳照了，你一个出道没两年还没作品的，凭什么能压人一头？’
    w233猥琐的杏鲍菇身体迅速变大变红：‘宿主，请保持情绪平静，你的愤怒快把我的cpu烧了。’
    ‘你不是多核处理器吗，要是能给我分裂出十万水军把韩汐往死里黑就好了……’
    唐湖悻悻开口，好歹没有气得失去理智。
    明星的通稿都是买的，但能反映背后公关团队的诉求，所以从近期活动便可以看出很多东西。
    有一类娱乐圈号就是专门扒着明星行程去追溯内.幕的，她虽然没当过这类营销号，但毕竟有圈内常识，所以也可以试着剖析一二。
    唐湖眼前出现一面清晰的悬浮弹窗，事无巨细的展现出韩汐这阵子的公开活动信息。
    经过谨慎的调查对比，她发现一个惨痛事实：韩汐是真的火了。
    综艺节目作为华夏娱乐圈产业的新风向，小打小闹的节目向来不缺，只少一部国民级的代表作。
    真人秀《竞技达人》顺利搭上这阵东风，爆成了现象级作品，第一季就让乔乐仪直接稳坐同期男演员中口碑和国民度的双一线，所以第二季的常驻嘉宾的资格更是被各方势力抢破了头。
    韩汐就是其中的胜利者，薪月传媒为她砸了不少钱，可见也想让这阵东风吹一吹自家艺人。
    唐湖用意念操作系统，播放她在网上点击率最高的那段综艺cut。
    “……导演给我的挑战是抓两只这种滑溜溜的虫子，哎，我觉得小欧好像害怕了。”韩汐一头微卷的栗色长发扎成高马尾，显得温柔利落，安抚搭档嘉宾，“小欧，你要是害怕的话我就帮你抓，虽然我也有点害怕，不过还是可以撑一撑的……摄像机可以把这段掐了吗？啊，好，麻烦不要给虫子特写，这种东西好像很多人都害怕，我们就不吓唬观众了。”
    一番话说的大方得体，既显得自己坚强又为别人贴心考虑，还顾及到了路人观感，装得不错。
    唐湖精准吐槽：‘她要拿出在真人秀上表演的一半功底去拍《风沙》，片子也不至于烂成这样……’
    不过看了半集节目，她多少摸清韩汐的洗白方式。
    韩汐出道时大搞艳压太得罪人，路人缘向来不好，现在开始狂凹真性情人设，走爷们风格，成功挽回了形象。
    若有记得她干过什么事的观众自然不服，必会摔了遥控器破口大骂：“——这也能红？！”
    没办法，真人秀卖的就是“人设”和“脸”。
    韩汐偏偏长得还美，符合“市场最大公约数”的计算，或者说，属于“市场最大交集”的标准。
    此为何意？
    华夏消费市场广阔，不管是什么明星都有观众愿意买单，那怎么才能让最多的观众为同一个明星买单呢？
    “市场最大公约数”和“最大交集”就是精心计算出来的结果。
    譬如，有人喜欢“大眼睛高鼻梁”，有人喜欢“细长眼睛高鼻梁”，还有人喜欢“大眼睛尖下巴”……
    那么经纪公司就会捧一个“大眼睛高鼻梁”的艺人出来，这个标准符合绝大多数观众的消费需求，造星赔本的可能性很低。
    ——所以最红的流量明星不一定最有实力，但一定符合市场的平均审美。
    诸如其他未经计算的明星，尤其是被high fashion宠爱的那些模特，不喜欢的人嫌弃其鲶鱼脸，细长的眼睛也不如欧式大双眼皮神采奕奕，注定不会大受流行市场欢迎。
    韩汐美艳而全无压迫性，长得就跟ps出来的一样，哪怕艺术家讨厌她毫无特色的网红脸，问题是有审美的才多少人？
    唐湖并不讨厌韩汐那张网红脸，说实话还挺好看的，而且充分满足市场需求，就当为国家gdp做贡献了。
    可若是市面上每张脸都是一副样子，只知道计算什么最大公约数捞钱，那还怎么长久玩下去？
    正在沉思间，客机已经抵达首都机场。
    唐湖摘下眼罩，扫了眼窗外艳阳高照的风景，已经是夏天了：‘哪怕她想借东风，可东风和东风之间也是有区别的。’
    她在心里嘀咕一句，神采奕奕的跟经纪人一起走下飞机：‘我属于东风导弹。’
    ……
    另一厢，“龙门飞鲤”项目筹措会议室。
    华夏影视投资公司的几家大佬正在互相打炮……打嘴炮。
    经过重新核算，这部电影的最终成本估计要飙升到3亿，涉及投资金额巨大，所以有意向的出品公司多达16家。
    薪月传媒是其中一家，明远影业亦是，两家公司决定出资的比例差不多，说不上谁更能在谈判桌上说得上话。
    郑山卿点燃了一支烟夹在指尖，缓缓吐出辛辣的烟雾：“丁总在投资方面已经说的很全面了，作为主要出品方之一，我们有责任保证票房成绩，根据大数据调查结果，选角方面其实可以启用一些对观众来说比较熟悉的艺人。”
    这句话，其实就是“嘿，兄弟们，我打算塞一个自家流量小花/小生进去”的委婉说法。
    话音未落，斜对面有个软塌塌的男中音打断他：“所以郑总才凭借自己独到的经验做出了《风沙》？”李若川单手拿起咖啡杯抿了口水，眼底闪过一抹揶揄。
    “嗯……”
    “咳咳！”
    果不其然，满屋子的霸道总裁们低笑出声，对视时心照不宣。
    薪月老总为了捧金丝雀随意删改电影，结果犯了众怒，连公司股价都跟着往下跌，这件事都快成业内的公开笑柄了。
    郑山卿冷着脸解释：“那只是一次不成熟的尝试而已。”
    他实在讨厌这个男人，不光因为他是竞争对手，长得还特别讨人嫌，完全是一张欠xx的女人脸。
    不过郑山卿是个直男，不想跟另一个男人发生奔小康的关系，只是找理由攻讦李若川的外表而已。
    “那你怎么判断这次的尝试就一定成熟？”
    李若川扬起一张小尖脸，言辞清晰地质问：“各家公司手里的大数据必定是落后于市场反应的，而我们坐在这里讨论的项目是为了开拓新市场，用以前的艺人数据硬套怕是没什么参考价值。”
    郑山卿好整以暇地弹掉烟灰：“李总这话说的，好像几家公司养的调研部都成废人了，难道不需要参考资料？”
    明远小公子在这个屋子里还太年轻，不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连这种得罪人的话都敢说，在场有哪家是不看报表就投钱的？
    此言一出，其他公司的负责人纷纷点头。
    “山卿说的有道理，还是要用在消费者那里知名度高的……”
    “李总你较什么真呢，不会是想推自己公司的艺人出来吧？”
    李若川压下不屑，重新露出商务精英谈判时应有的彬彬有礼：“大家平常多长时间进一次电影院？就刚才推举的那些演员，多少人看过他们的作品？”
    “这——”
    无人作答。
    说来真是滑稽，这帮几乎不走进电影院的人，偏偏把控着每年四成以上的院线电影产出。
    李若川眉眼冷峻，甩出手里的一叠文件：“就你们刚才说的那些人，两年以内在院线公映的作品我都全都看过，一部不落，……而结论是，没有一个人能撑起开拓市场的项目。”

 第 118 章

    “你们刚才说的那些姑且算是‘演员’的人, 两年以内, 在院线公映的所有作品我都看过, 没有一个有足够的水平撑起开拓市场的项目。”
    这句掷地有声的话说出来，室内顿时沉寂得可以听见呼吸声。
    郑山卿推了推眼镜, 语气如常，潜台词却饱含恶意：“想不到李总竟然亲自去看电影，真是比我们这些只会坐办公室的人强多了。”
    不是想告诉其他公司的老总自己做了市场调查很厉害吗, 那他就添一把火, 让年轻人尽情表演，看最后哭的是谁。
    “你这话的意思，好像在指着一个厨师说‘你竟然亲自来做饭’一样，本来就是工作本分，难道光对着几页调研报告就能说自己看懂市场了？”
    李若川挑眉, 翻开刚才甩出来的文件夹：“我让人调查了两年内启用所谓的‘在消费者之间有认知度明星’的作品, 网络讨论度前十的人数据都在这里，哪怕是其担任配角的电影, 口碑评分没有明显增长，甚至还略有降低, 所以用当下最有话题度的‘偶像们’担任不一定能达到市场预期。”
    流量明星在一线制作里演个镶边配角, 也不是人人都有实力成为那个镶嵌的金边, 大多数人只是在用实力给正片的每个镜头糊黑泥而已。
    问题是观众又不傻, 一个明星出烂片的几率高了, 下次看到他的作品自然会打个折扣, 时间一长, 只要某些名字出现在一部电影的演员列表里，观众想都不想就会给个差评。
    郑山卿垂眸扫了眼那叠文件，并未伸手去拿：“但你不能否认，在票房这方面非常成功。”
    华夏的这帮电影出品公司，从来不看自己拍出来了一些什么玩意儿。
    他们虽然没有引进美帝好莱坞成熟完善的电影工业体系，却将其快消精神学了十成十，先拉拢一个有手段的制片人，各家公司开始凑钱，演员谁红用谁，忽悠观众买票才是硬道理。
    拿出竭泽而渔的精神去捞快钱，豆瓣上再多一星差评也不影响盈利，大不了请水军刷回评分。
    反正玩着票都能赚，还有多少心思认认真真的拍一部电影？
    李若川从前也是这么想的，看得懂每季报表就行了，何必再花时间调查别的，还不如请专业拍电影的人来操心这个。
    但认识唐湖以后，许多思维模式不自觉发生了变化。
    从前，他给正在拍戏的唐湖打电话，说的不是怎么拍电影就是票房回馈，偶尔聊起剧组日常，来来回回永远是一个话题。
    ——“今天拍戏我要累死了。”
    ——“不能找别人吗？”
    ——“你找个跟你长得差不多的替你上班行不行啊？”
    李若川表示拒绝，主要是没有人能长得跟他一样帅，反过来推的，唐湖不找替身一方面是因为敬业，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没有人长得跟她一样好看。
    连分内工作都不想干的人，还能成什么事儿？
    那帮流量明星平常拍电视剧找替身，演电影倒不能这么无耻，但业务水平怎么可能过关？
    李若川思及至此，说话声愈发清晰坚定：“讨论度较高的明星片酬也高，但就成本来说，票房没有明显增加，而且市场不可能一成不变，今天选一个当红的拍戏，说不定等上映的时候出现什么意外，仅靠人气无法维持正常票房收益，到时候把票卖给谁？还是靠对赌协议挽回收入？”
    他停顿几秒，微微抿了抿唇角：“以前网民自嘲‘吊丝’，现在占据搜索指数前列的关键词是‘轻奢’，证明消费已经升级了，相应的，我们的电影也要满足消费升级后的精神需要，这就是我刚刚说的开拓市场，现有数据可以拿来参考，但不能生搬硬套。”
    ——你们这些老总赚了钱还知道提升一下个人素养呢，怎么就觉得其他人不能有点艺术追求，甘愿被当成傻韭菜？
    他现在泡在电影院里的时间越来越多，当月上映电影的半数以上都要亲自去看，既观察电影，也观察观众。
    烂片能赚是因为买票进场以后不能退钱，要是改成不满意退票的模式，有几家公司能赚到钱？
    郑山卿蹙起眉头，率先想到的却是看似无关的其他事情：……“说不定等上映的时候出现什么意外”，李若川这句话是说漏了什么吗？
    《天堂离歌》的票房扑得离奇，而且完全不是质量问题，而是在上映前夕主演团队的言论引发众怒，才被观众自发抵制。
    让他在意的是，本来说好要负责主要发行的明远影业突然退出了这个项目，难道李若川早就知道，或者……根本就是这件事的幕后推手？
    郑山卿想了不过短短两秒，回过神来，语带挑衅：“看来李总在开拓市场的方面极有心得了，你就没有一次失手过吗？”
    李若川非常欠打的露出微笑，果断回答：“……要真跟郑总最近经手的那两个项目相比，还真没有。”
    明远负责宣发或者出品的几部电影，要么赚票房，要么赚口碑，不温不火的也没有像《天堂离歌》或者《风沙》赔得那么狠，一年下来颇有盈利。
    生气了吗？
    “……咳咳咳！”
    郑山卿狠狠抽了口烟却被呛到，觉得胸膛闷着淤血。
    “survivorship bias，silence the informant……不要只因为几个项目开始盈利，就忽视整个市场的动向。”
    李若川下意识拽句鸟语，为这场会议增加了浓浓的装逼氛围。
    他引用的是“幸存者偏差”效应，或者说，死人不会说话。
    几家影视公司的老板能赚这么多钱，脑子肯定比普通人聪明，但久入鲍鱼之肆不闻其臭，处在圈子中心的人，不会意识到自己和外界有什么脱节之处。
    能跟出品公司直接对话的，要么是一线大导演，要么就是有门路的制片人，而撑起整个影视制作消费市场的，是金字塔中段，更要重视这部分的人的诉求。
    他在电影市场也是有抱负的，否则不会入行没两年就想着做大特效片，直到被唐湖提醒才意识到谬误，愿意沉下心来，与业内同行共同完成一部开拓性作品。
    满座之中，终于有人出言附和：“我觉得李总分析的不错，‘万马奔腾’破产还没多长时间，咱们也应该吸取教训，考虑考虑别的。”
    他说的“万马奔腾”同样是电影公司，虽然是从广告行业发展而来，但曾经投资了几部颇有名气的影视剧，只可惜没有规划，终究走不了太远，为了利润狂签对赌协议，一朝崩盘，只有破产的份儿。
    “考虑什么？”
    郑山卿收敛几分态度，低哑地开口：“……就是稍微聊了聊选角话题，我也没打算非要用谁，只是跟制片人还没谈拢，李公子又有意见了。”
    “……”
    其他人一脸无奈。
    郑总，为什么不要薪月的明星你自己心里还没点数吗？都快把同行得罪光了，现在装什么无辜。？
    不过对他们来说，几个配角无非就是用流量a还是用流量b，在两坨垃圾里面挑一坨，找谁都没差别。
    李若川看懂别人脸上的表情，暗笑一声。
    “明远近期要上映的那部电影，不也是找了在消费者之间知名度高的明星吗？”郑山卿突然找到别的攻击点，意味深长地解释，“我听说还是你弟弟。”
    秋澄是明远集团捧出来的艺人，这层关系在圈子里并不难查，走的也是流量营销路线，却被李若川推去演了商业片里的重要角色，刚才却冠冕堂皇的说了那么多话，不免难以服众。
    李若川想也不想的回答：“至少我能保证，他在戏里是个演员。”
    “不一定吧。”
    凭什么别人推的就是空有热度没有水平，他推的就是“演员”，合着什么话都被姓李的说尽了？
    “这件事等电影上映以后不就知道了？”李若川完全沉住气，没有被他带跑话题，“到时候我做东，请郑总去看看？”
    看来对方也是没词儿了，还不忘拿这种事当武器，不过秋澄演的是他自家的电影，又没有来祸害别人。
    不过说来也是，薪月能把《风沙》这样的好牌打烂，专打自己的水平可谓一绝。
    “……嗯。”
    郑山卿含糊地应了一句，唇角快耷拉到手工皮鞋上了，明显不想接他的话茬。
    这个话题暂时跳过。
    李若川略胜一筹，还未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太久，突然发现他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商讨请哪个演员明明就是推自家艺人上去的好机会啊，他跟郑山卿抬什么杠！
    不过意识到刚才辩论犯了方向性错误，他又飞快地笑了一下。
    刚才那些话是大部分投资者都意识不到，亦或是意识到了也不在乎的问题，能说出来倒挺痛快的。
    如果不黑幕的话，他也相信唐湖有能力拿下角色。
    ……
    北电校园。
    唐湖终于从机场挤回学校，热得出了一身汗，赶紧回去洗澡。
    浴室里雾气弥漫，温热的水流从头顶浇下来，沿着脖子流过脚边，她垂着脖子揉搓头发，发现自己好像又瘦了。
    大热天拍古装剧是对意志的考验，哪怕搬来空调，时间长了也跟蒸桑拿一样。
    不过《长安食肆》杀青在即，《没路相逢》也即将上映，想想以后的好日子，现在累一点也不过分。
    她洗过澡，换了衣服离开浴室，回宿舍复习功课。
    “可算回来了，你们不在的时候，宿舍里就我一个人，最近又不太平，吓都吓死了。”
    欧嘉正拿着板子写写画画，眼睛盯着电脑屏幕，估计也在准备期末考试。
    “什么不太平？”唐湖翻出行李箱里的面霜，一边涂一边，“要不给你找两个法师驱邪，还是洒点圣水？”
    “上个礼拜，楼下有个大一宿舍晾在阳台的内衣都丢了，肯定是被人偷的，这几天白天我也不敢开窗，就怕晚上忘了。”欧嘉心有余悸地放下感应笔，小圆脸上满是后怕。
    “还没找着是谁干的？”唐湖蹙眉，停下手上的动作。
    女生宿舍出现了内衣贼，如果找不到犯人，说不定下次还会出现。
    “没呢，学校根本不当回事儿。”欧嘉无奈地摇头，换了话题，“雅雅那边杀青了没有，你的戏什么时候上映啊？我看了定妆照和花絮，还挺感兴趣的。”
    “八月要上《没路相逢》和《风沙》的导演版，至于电视剧，估计得等到明年了。”
    “怎么这么慢啊……”
    唐湖走到书桌前，摊开课本：“这还算速度快的，都是当年拍完次年上映，有的时候光过审就能拖好几年，只不过你之前不知道拍摄进度而已。”
    “好吧，等八月份买票去看《没路相逢》，为了我男神也得多买几张票。”欧嘉点点头，注意力重新集中到屏幕前，“诶，你不是学表演的么，怎么也得看书，我以为你得跟他们一起去排练了？”
    “演员也不能没文化啊。”
    唐湖笑着回答，低头看书。
    校内各系的期末考试内容和专业息息相关，导演系估计是拍支短片，表演系的考试通常是全班集体排练一段话剧，授课老师挨个打分。
    尤雅雅和秋澄那种氪金玩家，在高中的时候就把任职老师请到家里一对一辅导了，换成唐湖这种普通玩家，只能在脑海里借助系统独自练习。
    而且每次进入体验空间都得忍受几十秒的广告。
    她不怕在演技方面出差错，要恶补的是英语和电影文学类常识，免得以后在记者面前连吹牛逼都找不到重点，所以最担心的是文化课。
    寝室内安静下来，只有感应笔划过板子的沙沙声。
    然而人类身上往往有种劣根性，越是考试将近，越是难以平心静气的完成工作。
    打开word文档开始写论文，才发现自己桌子该擦了，地板该扫了，连指甲不知不觉都长得该剪了。
    唐湖翻开枯燥的课本看了一会儿，身体不自觉的拿起手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刷起了微博。
    这种心态，叫做习惯性摸鱼。
    唐湖津津有味的刷着微博段子，如梦初醒般放下手机，开启[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也难以复习功课。
    “我这胡来的右手啊……”
    她长叹一声，愤而起身，决定先去教室。
    下午班级要排练期末考试的戏剧，唐湖看了看时间，干脆换身衣服提前去大教室等着。
    以面积小而闻名的学校里，树荫下处处可见三两结伴的学生在讨论作业项目，还有人架着摄像机正在拍摄。
    每个北电学子都有一颗当导演的心，此话可见一斑。
    唐湖还没走到教学楼，突然看见消息板上贴着一张抢眼的海报，绿底红字，配色极其艳俗，像个穿红戴绿的媒婆子。
    正中央只有一行大字：“话剧《烂片》6月30日于表演b楼小剧场汇报演出，敬请各位同学期待！”
    ——烂片？
    众所周知，哪怕是拍出《富春x居图》《x迹》这样里程碑式烂片的导演，也只会指着观众大骂“你们根本不懂欣赏”，或者哭诉“你们是不是要看我死了才开心”，断断不肯承认自己拍的是烂片。
    唐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明晃晃的把这两个字当做标题，忍不住来了兴致。
    如果这部话剧近期公映，现在估计还要排练，校内给学生用的排练教室总共就那么几间，应该不难找出来。
    她的？步伐拐了个弯，没有去自己班级的表演教室，而是四处寻找，果然发现了《烂片》的排练现场。
    教学楼105教室。
    不少穿着戏服的学生围在一起开会，黑板上还用粉笔写着“烂片排练专用”的正楷大字，看起来像在骂自己。
    唐湖从后门溜进去，看见排练这出话剧的学生在收拾东西，小声询问：“不好意思，能让我在这里看会儿吗？”
    “哦，是唐湖啊。”整理道具的女生认出她，随意地点头，“没问题，看吧。”
    话剧《烂片》是一部喜剧，故事梗概极为有趣。
    某一日，一个成名颇早的著名导演被人用不可见人的秘密威胁，要他拍一部在院线公映的烂片。
    导演不希望自己身败名裂，于是不得不听从他的命令，找来娱乐圈最没有演技的流量小鲜肉，热爱炮制烂梗的编剧，色盲的美术指导，共同制造一部符合凶手要求的作品。
    ……
    五分钟后，演员准备妥当，排练正式开始。
    唐湖安静的站在角落里，看着教室中央的同届学生表演。
    ‘导演’和黑布蒙面的‘幕后真凶’分别站在场地两端，用类似吟咏的腔调念着台词。
    “你，你竟然要我拍一部烂片？”
    “没错，一定要烂，上映后我要看到每个人都在骂你，不光骂你，还要参演的演员身败名裂，不然，我就把你那天——”
    “不！不要说！”饰演‘导演’的同学双手抱头，仰面哀嚎，“你到底是谁——！”
    不经常看话剧的人第一次看，难免觉得话剧的表演有些夸张，肢体动作和台词语气都跟打了鸡血似的。
    但这其实是这种艺术的固定风格，如果不夸张一点，很难将情绪传达给台下的观众，而且念读台词必须靠演员自我发挥，一场演下来，绝对不能背错台词。
    所以相较电视剧和电影，话剧才最考验演员的功底。
    华夏水平最高的那一档演员几乎个个都是话剧出身，只可惜并不火，所以很难为大众熟知。
    ……
    唐湖看着一幕又一幕进行，眼睛越来越亮。
    北电在天子脚下，处处要求政治风貌过关，所以话剧选题也以正统为主，反正她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因为一身正气演过八回刘胡兰。
    而光看这出《烂片》，她还以为是隔壁上戏出品的海派话剧，喜剧的荒诞剧情之中带着强烈辛辣的讽刺，只想让她惊呼四个字——
    ‘捡到宝了！’
    唐湖不太懂编剧艺术，选剧本靠的是阅片无数的积累，看得多了，总能凭借自己的能力分辨出什么是好的。
    至于《烂片》，简直可以直接搬进院线上映了！
    只要稍微改编一下，让风格更适合大银幕，虽然无法估计票房，但肯定能成为一部有趣的电影。
    唐湖等到上半场排练结束，听见导演喊着让演员休息片刻，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打扰了，这部话剧是你自己写的剧本吗？”
    “是啊，怎么了？”
    高壮的导演扶了一下黑框眼镜，额头还汗津津的，刚才显然累得不轻。
    唐湖压低声音，语气有些颤抖：“我对你这部作品很有兴趣，想买下版权改编成电影，有兴趣的话详细商量一下？”
    这还是她第一次决定出钱买剧本，也没有找专业人士咨询过，可《烂片》怎么看怎么喜欢，比逛商场看见了一双美鞋还挪不动道儿。
    导演男生警惕地缩了缩脖子，不太相信她：“你出多少钱？”
    “你开个价。”唐湖就怕他不卖，听见回答才放下心。
    能谈钱就说明还有希望，其实想想也是，谁会拒绝发财的机会呢，
    导演试探着开口：“十万？”
    “……”唐湖低头沉思片刻，“好歹是北电出来的，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我觉得怎么也得一百万吧。”

 第 119 章

    “一百万！”
    学生导演没料到唐湖会出这么高的价, 吸了口冷气。
    看唐湖刚才嫌弃的表情, 仿佛一个中文十级的钢铁侠站在他面前用口型说“没出息”。
    待缓过来, 又忿忿道：“之前有工作室联系我的时候才说要给五万，我还当是骗子, 你这又诳我呢，作为校友怎么连点基本的信任都没有？”
    居然已经有工作室抢先询价了？
    唐湖如临大敌，生怕到手的本子飞了, 像个业内老油条一样拍了拍导演肩膀, 带他走出教室：“同学，你也不看看我是谁，自己人能骗自己人吗？外面那些剧本工作室才是诳你的，专门用几万块钱收学生写的本子，再报几十万卖给影视公司, 里外赚个差价, 只是骗在校学生不懂行情而已。”
    虽然她说话的语气极不靠谱，像美貌大灰狼在拐卖土味小红帽, 但道理是对的。
    那些倒卖性质的工作室最喜欢骗傻学生，打着“我可以带你进圈跟大佬学习”的幌子, 许诺给他们机会, 就是想让不懂行的学生低价签全版权合同。
    没毕业的学生活好又便宜, 还不知道业内酬劳水平, 大部分人觉得几万块钱已经不少, 毕竟首都的平均工资才六七千, 所以把自己卖了还倍儿高兴。
    “真的？”
    导演男生皱着眉听她解释完业内行情, 已然信了六成。
    唐湖半靠在走廊的墙壁上，淡淡解释：“我报高价，是因为觉得你的剧本值这么多钱，要是质量不过关一百块都不给你。对了，你怎么称呼？”
    她虽然想拿下《烂片》剧本的相关版权，但也不能抓住一只傻羊就拼命薅羊毛，迟早有薅秃了的时候。
    “我姓梁。”
    唐湖了然：“哦，梁导。”
    梁同学不好意思的挠了挠板寸头：“什么梁导，我不是导演系的，就是随便导着玩儿。”
    “我也是随便叫叫，你的本子写得不错，导演水平就太外行了。”唐湖吐槽起来毫不给面子，又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我还得去上课，有兴趣的话留个联系方式，回头详细聊聊？”
    “……行。”梁导降格成了梁编剧，沮丧地垂着眼角记下她的号码。
    两人又交换了微信号，唐湖才匆匆赶往自己所在的表演系班级，堪堪赶上排练开始。
    表演系今年招的学生不多，总共分了三个班，每个班的表演大课通常是一个老师加两三个助教，学生轮流表演，导师在旁边纠正体态动作。
    唐湖分在二班，主教老师姓岳，年轻时是个风度翩翩文青，哪怕中年发福也显得慈祥和蔼，不过教学时相当严格。
    岳老师见只有唐湖推门进来，脸上的笑意先收了三分：“尤雅雅呢，怎么没有跟你一起回来？”
    他不至于阻拦学生在校期间出去拍戏，但为了钱什么都拍或者因为演技被嘲，冠上“北电之耻”“中戏之耻”的称号，整个学校都跟着丢人。
    唐湖如临大敌，果断在门后立正：“……她明天绝对能回来，回来就能演，我已经把剧本给她了！”
    岳老师仍不满意：“那她今天的角色空缺……”
    “我演我演！”
    “场地还没收拾好呢……”
    “我来我来！”
    唐湖忙不迭点头，作为接受过十几年教育学生，哪怕毕业多少年面对有威严的教师都有一种天生的胆怯。
    这位岳老师之前还为电影《风沙》的篡改事件发声过，还联络几个老师一起抗议，品行相当可靠，就是卡他们这些有经纪约的学生格外严格。
    换个角度想，这也是负责任的表现。
    班级排练的话剧是《雷雨》，高中生的必读课文。
    作为华夏经典话剧，这么些年都快演烂了，还改编成《满城尽带x金甲》搬上大银幕，但演烂的作品不代表谁上都能演得好，否则拿影后的就该是那些一年轧戏七八部的霸屏流量们了。
    唐湖负责的角色是‘鲁侍萍’，年近五十的劳动妇女，年轻时与轻佻的周家大少爷‘周朴园’相爱生子，却惨遭抛弃。
    光是抛弃也就算了，还被逼的带着刚生下来没几天的儿子跳河自杀，所以三十年后重新与‘周朴园’相见，满心都是悲凉愤怒。
    唐湖演过高冷校花，演过妖艳碧池，还演过缺爱女文青，只是没有挑战过旧社会劳动妇女，所以对这个角色充满期待，等场地准备妥当之后开始表演。
    “我是从前伺候过老爷的下人。”
    她套上破旧的灰蓝褂子，说台词时眼角堆着重重的疲累，虽然没有化老年妆，脊背却微微佝偻起来，展示出‘鲁侍萍’的年纪感。
    搭戏的那个‘周朴园’脸上掠过一闪而逝的震惊，压低声音道：“……侍萍！怎么是你？”
    已经死去的老相好突然出现在面前，满脸写着风霜，模样与记忆中相去甚远，谁知道是不是鬼魂索命。
    “你自然想不到，我的样貌有一天也会老得连你都不认识了。”
    唐湖漠然开口，咬字并不像演年轻人时那么中气十足，带着被生活折磨到麻木的丧气，倒衬得演对手戏的男同学完全是个大小伙子。
    《雷雨》的这幕戏是两人三十年后第一次见面，如果唐湖是这个被始乱终弃的悲催妇人，肯定想办法捞点钱或者一刀捅死这个王八犊子就跑，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但人生并非事事都能往苏爽方向发展，而且这个角色体现的是就社会制度对人的迫害，自然怎么惨怎么来。
    “你来干什么？”
    ‘周朴园’以为她是来讨钱的，语气警惕又暗含威胁，“谁指示你来的？！”
    “是命！不公平的命指使我来的！”
    唐湖悲愤地大声开口，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体现了无产阶级精神。
    最初与老相好见面时还存着一丝幻想，最终变得悲凉而绝望，彻底认清了这个人。
    俗话说人老珠黄，等上了年纪，眼珠就会变得昏黄浑浊，唐湖虽然不能用演技改变眼珠的颜色，不过略略眯着眼睛，活脱脱演出了一个麻木的中年妇女。
    她从前上学的时候就演过《雷雨》，所以对这出戏很熟悉。
    仔细想想，‘鲁侍萍’的人设搁到现在就是一个标准的灰姑娘，跟霸道总裁坠入爱河，然后带球跑，上演了一出虐恋情深的搭戏，还有一段言情文中经典的“撕毁总裁给的支票”的桥段。
    只可惜生在旧社会，灰姑娘被抛弃后只能跟总裁一刀两断，最后落个痴痴呆呆的结局。
    换做现在新媒体的文风，灰姑娘虽然根据剧情需要失去了自己的子宫、腰子或者□□，还得被恶毒女配陷害流产，但最终总是能跟总裁长相厮守，可喜可贺。
    唐湖排练了一下午话剧，入戏越来越顺畅，只等汇报演出，不知不觉到了下课时间，拖着疲惫的身体离开教室。
    她去食堂打了份小米粥，慢慢往宿舍走的时候才拿出静音的手机查看，发现有一个未接电话，微信上也多了几条短讯。
    短讯是尤雅雅发来的，说明天早上就到学校，电话是李若川打来的，没有在语音信箱留言。
    唐湖于是给他拨了回去：“喂？”
    热岛效应带来的闷热感逐渐消散，空气中多了一丝丝的凉意，吹散精神的倦怠。
    “回来了？”
    另一厢，李若川接起电话，声音轻快，似乎遇到了什么好事。
    “嗯，在学校呢。”唐湖突然想起下午认识的人，语气中透着兴奋，“我跟你说，我今天新买了一个……”
    “你说。”李若川专心听着。
    他最不怕的就是买买买，反正家底摆在那里，缺钱给钱，缺卡刷卡，要是换成什么稍有艺术追求的话题就比较为难了。
    “买了一个剧本。”
    “……嗯？”
    俗人李公子完全摸不着头脑：“你说买什么了？”
    要是无缝替换成“我今天买了一颗南非红钻，六克拉，顶级珠宝匠人亲自设计切割”，估计他还能跟着聊两句怎么才能保值。
    现在的状况不光让人接不上话，还很不浪漫……哪怕唐湖充个扣扣红钻也行啊！
    “我跟你说，那个戏特别好，虽然都是学生演的，但我在旁边看了十分钟笑了七回，改编成喜剧电影，搬上院线绝对能火。”唐湖信心满满，一边打电话一边用肩膀撞开宿舍门，“我约了编导明天细聊，到时候给你个答复，说不定能做个新项目出来。”
    李若川追问：“你们去哪里谈？”
    “就在学校里吧，正好有咖啡厅，好多拍电影的都在那儿说项目。”唐湖已经坐在书桌前，打开盛小米粥的塑料盒开始吃晚饭。
    她现在能每天抽出半个小时跑步，所以不用节食，再说顶着一张干巴巴的脸上镜也不好看。
    李若川沉吟片刻：“……明天几点？我要是有空的话也过去，今天开会讨论了一个大特效电影的新项目，正好跟你见面说一声。”
    相较而言，打嘴炮赢了郑山卿根本不值一提，但他因为个人恩怨自毁城墙，在其他老总面前失去公信力，也够放挂鞭炮庆祝的。
    虽然明远和薪月两家公司再怎么撕破脸该合作的地方还要合作，相爱相杀的令人恶心。
    唐湖用汤匙慢慢舀起一勺黄澄澄的稀粥：“行啊，明天下午两三点，你看着时间过来就行，没别的事我就挂了。”
    “不再说两句？”
    唐湖随口回答：“没时间，我想别的男人呢。”
    “这种事情不能拿来开玩笑。”李若川立刻沉下声嗓，虽然刻意严肃或着急的时候会有点鼻音，听上去奶里奶气的，毫无发飙的说服力。
    “正在吃饭呢，昨天拍了夜戏，早上赶飞机回来，下午又上了半天课，今天没别的事情想早点睡了。”
    这就是唐湖大多数时候的行程安排，而且她还算轻松的，不像尤雅雅那样需要定时发通稿接采访维持话题度。
    李若川心底突然像泡过水一般柔软起来，带着沉甸甸的安心：“好，你吃了饭就早点休息。”
    他知道唐湖暂时不需要可怜，只希望她的每一分努力，都会有结果。
    “嗯，明天见。”
    唐湖挂了电话，将温热的小米粥一饮而尽，洗漱过后立刻爬上床铺。
    最近的行程尽管劳累，不过大部分艺术家觉得苦与累才是人生本质，况且她还能从中看到希望。
    唐湖戴着眼罩和隔音耳塞，没过多久便沉沉睡去，一夜好梦。
    ……
    北电校内有一家叫做“五季厅”的咖啡店，装潢风格极其小资，饮料甜点跟外面相比算物美价廉的，所以颇受学生欢迎。
    有些电影人也会跑来这里讨论项目，随处可以听见资本家在吹牛逼。
    唐湖上午忙完课程，按时走进店内，感觉自己进了星巴克或者周五晚上的地铁二号线。
    一桌桌客人面前若摆了电脑，必定是高配苹果本，宁可私下偷偷装windows系统，也得维持表面上的逼格，还能听见资本家们高谈阔论。
    “我们目前正在筹备一个六千万的大项目……”
    “哎呦，这个市场痛点抓得妙！”
    唐湖扶了扶鸭舌帽，发现她约的人就坐在靠门的空位上，于是走过去。
    “冰焰同学你好。”
    她打了个招呼：“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是……？”
    两人互相加了微信好友以后，梁编剧也没说自己大名叫什么，但他的昵称是“冰焰”，姑且这么称呼了。
    冰焰编剧的模样在娱乐圈里算不上出挑，不过长相敦厚，见她询问，涨红着脸支支吾吾解释：“我叫梁冰雁，就是‘冰雪’和‘大雁’的……那个‘冰雁’……”
    同学，看不出来你居然有个如此文艺的名字？
    唐湖挑了下眉毛，却没有露出震惊或嘲笑的表情：“梁同学你好，我是唐湖，觉得你那个剧本很好，想买下版权改编成电影，价钱什么的都好商量，今天主要是想了解一下剧本内容。”
    “冰雁”这个名字严格来说有些女生气了，不过《武林x传》有云，“姓名就是一个代号，你可以叫冰雁，我也可以叫冰雁，把这个代号拿掉之后呢？”
    唐湖的思维突然跑偏，感觉自己在跟另一个“唐湖”对话，下一秒估计就得大吼一声“是我杀了我”，然后一巴掌拍死自己。
    梁冰雁发觉她眼底没有嘲弄，也少了刚才自我介绍的紧张感：“好什么，随便写着玩的。”
    “写着玩儿都能写出这个水平，我倒想看看你认真写的东西了。”
    唐湖明白做文字工作的大多不善言谈，所以一直顺着他的意思说话。
    梁冰雁随手翻开带来的《烂片》剧本：“看也没用，你肯定对那些不感兴趣，估计还不如这个呢。”
    他抿了抿唇，补充道：“我以前做过一个公众号，写前苏联电影赏析，分析伊朗改革前后的艺术风格变化，这些没用，根本没人去看，那天《小x代》上映，我闲着没事写了篇大骂一通，阅读量立刻破十万了……观众们就爱看这个。”
    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观众讨厌粪作，讨厌低俗的噱头，但这种厌恶大多时候是为了宣泄情绪，下次电影里再出烂片一样会给出品方送钱，哪怕烂如《秦陵图》出了第二部，也照样少不了票房。
    唐湖微不可见地点点头：“觉得不满啊？那你就一边骂着垃圾观众，一边赚他们的钱，这才叫本事。”
    喜剧演员sarah millican说过，“人们总是嘲笑我，所以我想，去他妈的，干脆收他们点钱”，她对这句话深以为然，决定将无耻的精神发扬光大。
    梁冰雁被她逗得轻笑几声：“哈哈，这么一想突然觉得有点高兴了，你先看看全篇剧本，觉得不合适也没什么……要是能再看看我认真写的那些就好了。”
    “好。”
    唐湖双手接过他递来的《烂片》本子，低头翻开，阅读时刻意稳定呼吸。
    然而还是被台本里一个接一个的包袱笑得喘不过来气。
    喜剧片容易卖出票，有些三流导演瞄准了这个市场，炮制了一大堆喜剧烂片吸引眼球，但搞笑不等于装疯卖傻，强行挠人咯吱窝没用。
    梁冰雁的喜剧风格和木远有些相似，却没有木远那种晦涩的黑色幽默，风格较为跳脱，不靠屎尿屁和角色犯智障提供笑点。
    ——光凭这点，唐湖就坚信自己发现了一块璞玉。
    只是话剧版《烂片》的演出时间才50分钟，不能直接搬上大银幕，至少得增加一半剧情。
    “……你可以把原剧本扩写到两个小时左右吗？语句也改成更适应电影的风格，如果能加几条故事线就更好了，当然，不管最后买不买，我都会支付你一笔稿费。”唐湖合上剧本还了回去。
    梁冰雁痛快点头：“原剧情本来就是两个小时，不过老师说学生试演的时间不要太长，让我删了叙事副线，现在加回去就行了……那我回去改改，再拿给你看？”
    “方便的话越快越好。”
    两人说话间，李若川恰好抵达学校，看见唐湖正在和某位戴黑框眼镜的壮硕男子相谈甚欢，还起身送了对方。
    他的第一反应是：那个男人肯定比明远有钱，而且戴黑框眼镜了不起吗？你有种把裤腰带提高点啊！
    下一秒，才意识到思路跑偏，管好胡思乱想的大脑走过去：“阿湖，我过来了。”
    “哎，来的正好。”
    唐湖抬头，看见是他眼睛一亮，主动为两人介绍：“这位是《烂片》的编剧梁冰雁，这是明远李总，等剧本完全写好就能拿给制片和编剧二审，我认为电影化的可能性很大。”
    “你好。”
    李若川看了对方一眼，主动伸手跟他握了握。
    “李总好。那个唐湖，我赶着写剧本，先回宿舍了。”梁冰雁打过招呼便告辞，走得匆匆忙忙。
    换做普通人，跟身价不菲的总裁坐一个桌子肯定舍不得离开，哪怕没有好剧本，只要刷够出品方的好感度也能把作品搬上大银幕，不过对有追求的编剧来说，小李再好也比不上项目好。
    李若川倒不介意这些，顺势坐在唐湖对面。
    对他来说，反正项目还是八字没一撇的事情，多看两眼唐湖更为重要，她今天穿着普通的短裤t恤，连口红都没涂，可那股精气神已经足够动人。
    “喝奶茶吗？”唐湖被他温柔的视线看得全身发毛，将刚坐下时点的饮料推过去。
    加冰的奶茶已经点了有段时间，泡在温柔暖褐色冰块微微融化，杯壁沁着凉冰冰的水珠。
    “……嗯。”
    李若川优雅地端起来抿了一口，放下杯子时为了凸显良好的教养，还特意用小指垫了一下桌面，真正的英伦贵族，连搁杯子都避免发出声音。
    他从前不太喜欢这般甜腻的少女味道，此刻却觉得与气氛分外合适……奶茶真好喝，单方面宣布奶茶是人类之光，以后得天天喝！
    唐湖幽幽提醒：“嘿，我来五季厅这么多回就没见服务生认真擦过桌子，不知道有多少细菌，回去记得洗手啊。”
    李若川：“……”
    想安安静静装个逼怎么就这么难呢？
    北电毕竟是座艺术院校，就没见过原住民穿过西装的，李公子今天这身打扮，在哥特萝莉、汉服和嬉皮士之间显得格格不入，不……简直就是鹤立鸡群。
    不过话说回来，在满座艺术家之间西装革履的嘬奶茶，其实也挺艺术的。

 第 120 章

    唐湖欣赏了一会儿李公子嘬奶茶的优雅动作, 觉得个人审美可能会出现偏差, 赶紧将话题扯回正轨：“小梁说《烂片》已经有完整大纲, 应该比预料的更快写完，再怎么样今年能敲定剧本了, 这是我让他写的大纲，你先看看。”
    “明明还是学生写的，你对这个剧本那么有信心？”
    李若川放下杯子，这次很谨慎的没有触碰脏兮兮的桌面, 隔空拿起她递过来的文件纸。
    一个在校大学生随手拿出一部剧本，然后自信满满的说“我这个项目绝对会成功”，肯定没有老总会放在心上, 年轻人眼高手低是通病，况且涉及到几千万的成本，再有钱也得反复掂量。
    唐湖叼着吸管, 将自己的饮料一饮而尽：“学生怎么了, 我认识你的时候才上大一呢。”
    “你又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 不说这个, 我看过上百部喜剧电影，《烂片》在同类型中都可以打到80分，而且主题非常符合普通观众的隐形期待。”
    唐湖抬手让服务生续了杯柠檬茶，继续说：“微博或者微信上有种专做内容产出的新媒体运营, 比如‘吃瓜雀仔’‘扒皮侠’这类账号, 虽然看起来只是在掐架骂街, 其实也是网友意志的集中体现, 《秦陵图》哪怕由影帝坐镇口碑照样全线扑街，观众对这类大咖云集却丝毫不用新的电影已经有了负面情绪，迫切需要一个发泄口。”
    李若川细细思考片刻：“……嗯，你接着说。”
    “普通人没有那么时间去跟娱乐圈的粉粉黑黑计较，没有时间，文化水平也不能跟创作者相比，所以相当欢迎走接地气的路线博主帮他们表达情绪……我觉得也代表了一种市场需求。”
    你不敢骂的，我帮你骂；你没想到的，我帮你想；你想到了但不知道该怎么说的，我帮你说。
    如果扣一个高大上的主题，叫做“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
    《烂片》正是将这方面的市场诉求包装成了一个有头有尾的故事，同样是“吊丝经济”的一种应用，不过显然是动了脑子的。
    “听起来很有市场前景。”李若川整理好《烂片》的大纲和人物简介，“我想找专业人士跟进项目，能把这个带回去吗？”
    唐湖晃着盛了三分冰块的玻璃杯，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可以啊，我已经跟小梁说过用处。对了，让他改剧本还没发红包，我补给他，不用走公司的账了。”
    “你倒考虑的很全面。”李若川轻笑一声，又抿了口奶茶。
    “钱不多，都是学生党，让他图个安心。”唐湖说着打开微信，转了一千块给梁冰雁，“感觉我这个人真是……张飞绣花，粗中有细。”
    以往电影公司接收编剧投稿，在正式确定之前通常是不给钱的，不过她让梁冰雁重新扩写剧本，多少要给点辛苦费。
    金额有限却能让对方放心，不会觉得他们卷了本子就跑路。
    唐湖从前经常去话剧社串场子演镶边配角，负责人也会发个红包表示心意，一穷二白的学生党如果不靠这点心意钱，真的无法在这座大城市生存下去。
    李若川先被她神奇的比喻呛了一下，然后视线才变得温柔起来：“咳……如果公司合作的制片人觉得有立项价值，你打算花多少钱购买版权？”
    这个项目如果成了，也是图南和明远两家公司共同促成的，所以要问过另一位股东的意见。
    “七十到一百万？我跟过《长安食肆》的筹备，对行业报价大概有个了解，虽然觉得剧本不错，但梁冰雁之前没有作品，再怎么看好价格开上天也不合适。”
    李若川点点头：“其实也不贵，剧本版权在整个电影制作里不算重头支出。”
    唐湖突然自嘲地笑了一下：“说的也是。”
    一部影视剧最烧钱的地方，当属布置场地和演员片酬，而且有些大牌明星片酬动辄几千万，都够小成本电影的全部制作费用了。
    如果请的是影帝影后，这个价位倒还算合理，毕竟人家有演技傍身，可惜某些一线流量也是动辄上亿片酬的报价，拍出来的效果却跟隔壁吴老二犯了脑血栓一样惊悚。
    相较而言，编剧的酬劳往往占比最低。
    “你不喜欢这样？”李若川听出她的语气，有些奇怪。
    唐湖言简意赅的回答：“剧本才是一部戏的根本，这种现状多了，对整个行业的发展来说未必是好事。”
    《秦陵图》已经证明只要剧情弱智，哪怕有影帝的演技救场都白搭，明远影业流产的《西游之大圣传》，也证明特效电影同样需要剧情。
    可惜在整个剧组里，编剧的地位只比场工高一点，除了原作者没有资格修改剧本以外，谁都能改他们的剧本。
    投资方为了植入广告删改剧情，这也就算了，有的大牌明星拿着千万片酬，在戏里也想维持自己光鲜亮丽的形象，同样会篡改剧情。
    哪怕为了剧情需要也拒绝扮丑，有的时候戏里莫名其妙的出现一段美人洗澡戏，或者一段打柔光的面部特写，八成就是为了凸显自己花了几百万整出来的美貌而额外加的。
    “一部电影为了某个明星的形象服务而篡改剧情，那还不如拍成个人写真，起码可以光明正大的卖给粉丝。”她慢慢啜着饮料，“收入低工作强度大，时间长了谁还愿意花心思写剧本，说不定什么时候费尽精力设计的剧情就被删了。”
    如果市场上可选择的剧本足够多，她还愁什么过了三十岁接不到戏啊！
    李若川思考片刻，非常赞同她的意见：“的确，为了留住这些人，是应该提高明远旗下的编剧待遇。”
    从这个角度考虑，优秀剧本给多少钱都不吃亏，就当为核心科技付钱了。
    唐湖不想多抱怨，反正多说不如多做，及时打住这个话题：“你来找我干什么？”
    “最近明远参与了一个特效电影项目，投资挺大的，大概两三亿，虽然最快也要明年才开拍，但导演已经定了风声声。”
    “《龙门飞鲤》啊，我听经纪人说过了。”
    “嗯，昨天我跟几家公司在一起开会，差点和郑山卿吵起来，他东拉西扯那么半天，就是想塞港圈的演员进去，八成就是安铭圣。”李若川轻松地谈起那场嘴炮，不屑地扯了扯唇角，“不过其他老总已经怕了他这招，私下里都跟我抱怨。”
    唐湖兴致勃勃地追问：“什么意思？”
    《龙门飞鲤》投资巨大，哪怕是薪月也无法独自吃下去，况且接连两部电影票房扑街后拿不出太多钱，所以这次估计单单是挂个主要出品方的名字。
    只要郑山卿不从中作梗，她混上试镜还是没问题的。
    “其他老总已经决定只要钱不要人，让郑山卿少来指手划脚。”李若川边说边笑，凤眼愉悦地眯起来，“如果有内部选角，估计就是各家公司和制片共同提几个演员，然后进行内部试镜……我已经看过角色设定了，需要帮你打个招呼去试试女主角吗？”
    唐湖刚要点头，蓦地想起什么，赶紧拒绝：“不不不，配角，男配就行……算了，到时候我跟经纪人沟通吧，你专心开会推进项目，争取别让明远破产，电影两年内上映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了。”
    李若川一头雾水：“男配？”
    不想担任主役也就算了，你还打算反串吗？
    “……还是听导演安排吧，我自己没什么意见，昨天开会你跟郑山卿说什么了？”
    唐湖总不能跟他解释“因为这部戏里只有‘容歌’一个角色火得不要不要的，不光让她成为女神，连男神这个职位也一并承包了”，所以干脆糊弄过去，顺便套点八卦出来。
    这是她今生都脱离不了的低级趣味，听别人吵架真是太有意思了，尤其是总裁级别的吵架，一帮穿西装打领带的商务精英一边吵还得一边维持表面情谊，着实是对假笑本领的一大考验。
    唐湖听着李若川说完昨天发生的事，期待地搓手手：“想让郑山卿气死，那就有点出息，至少在新片票房上别让人家看笑话了。”
    《没路相逢》即将上映，《长安食肆》已经有电视台打算购买，加上这部正在筹备的《烂片》……薪月越是赔，他们就越是要赚，尽管等待的时间长了点，不过值得。
    李若川轻笑：“《没路》已经开始铺院线了，明远电影的院线自然不用担心，其他的院线排片率还在谈，不过应该不会太差，你最近有什么安排？”
    唐湖捏紧拳头：“当然是准备上战场。”
    对明星来说，跑宣传上通告便相当于打仗了，一部电影的宣传得当，对票房能有着起死回生的效果，她那么看好《没路相逢》，自然想在宣传方面赢得漂漂亮亮。
    “你此刻的样子，我怎么觉得像是去殴打郑山卿呢？”
    “文明人，不要动不动就使用暴力。去跟你弟说，让他在电影下映前别出什么幺蛾子，好好上课适当炒作，别把自己炒糊了。”
    这部电影戏份最重的四个演员，她算是最有潜力的电影新人，乔乐仪负责演技保障和票房号召力，流量宣传则要靠秋澄和尤雅雅。
    等前期的吆喝差不多了，上映后就可以靠口碑说话。
    但流量明星最怕人设崩坏，如果公映前夕爆出什么致命黑点，别说影响票房，估计就得砍了某个人的戏份重新拍摄上映。
    如果她是郑山卿，也不会放弃挖这点黑料的机会，所以更得加紧尾巴做人。
    两人又聊了几句，喝过三四杯奶茶，时间不知不觉流逝，夕阳将天空染成迷离的暖橘色。
    唐湖看了眼咖啡店外的天色，提醒道：“你该回去了。”
    “不一起去吃饭？”李若川恋恋不舍地放下杯子，“我今天晚上没什么事情，马上订餐厅也来得及。”
    “明天还有课，而且要开始准备电影宣传了，要是黄金周票房不错的话再找地方庆祝。”唐湖正了正鸭舌帽站起来，“我送你出去吧。”
    她已经好几个月没回过家了，也很想放松一下，可惜还是先把买房子的钱赚回来要紧。
    通稿里吹的“唐老板为拍戏倾家荡产”不是虚构，而是事实，要不是还能借学生这层身份，
    校园面积不大，走几步就到了门口，李若川来的时候附近已经不剩什么车位，所以把车子停到了学校后街的路旁。
    李若川走过马路取车，突然在车门附近发现什么，气得差点摔了钥匙，“谁划我车了？！”
    今天本来过的很美好，却在最后出现了最不美好的意外。
    唐湖还慢悠悠的跟在后面，听见声音才加快步伐：“被划了？”
    随着靠近，才看见他那辆保时捷的驾驶位车门有道深深的刻痕，就在把手旁，不光刮破了表面涂层，甚至刻出凹陷，重新喷漆肯定也会留下痕迹。
    她啧了一声：“谁这么缺德啊！”
    这种刻痕不像被剐蹭了，倒像是有人故意弄上去的。
    “……附近没有摄像头。”李若川四处转了一圈，有些气恼，“找不到人，我自己出钱修吧，这辆车应该有保险。”
    话虽如此，他再有钱也不想这么花出去，但一来找不到凶手，二来在唐湖面前为别的事破口大骂有些失风度，只好忍下这口气。
    没想到唐湖比他骂的还狠：“让我知道是哪个全家死光的东西故意划人车，非得打断他全身上下的腿不可。”
    “什么叫全身上下的腿……”
    李若川顿时觉得凶手是只蜈蚣精，又气又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宿舍休息。”
    “……等等。”唐湖叫住他，“你再检查一下车子的其他地方，故意在车门上刻痕明显是想激怒车主，说不定还有什么地方被弄坏了。”
    明远集团那么有钱，有些事情不得不防。
    如果是副驾驶那侧出现划痕，粗心一点的车主说不定就忽视过去了，但犯人将痕迹留在最明显的驾驶位把手旁，车主只要长了眼睛都能看见。
    ——因为愤怒，或许会忽略掉其他细节。
    李若川满脸诧异：“你还懂这些？”
    “不懂，但我看过全季的《犯罪心理》。”
    唐湖随口解释，煞有介事地围着车走了一圈。
    考过驾照的人都知道，上车前应该围着车走一圈检查是否有哪里损坏，只可惜现在的司机从来不放在心上。
    李若川觉得有道理，也从另一侧逆时针转过去，检查车辆还有哪里损伤。
    然后发现这辆车的左前轮明显有些瘪下去，是人为造成的损坏。
    唐湖循着他的视线低头，看见那个像失去水分的番茄一样的轮胎，抬脚狠狠踢了一下：“……如果是左前轮的位置漏气，哪怕车身有倾斜，驾驶员在车里也不容易察觉出来。”
    “吱——”
    空气中顿时传来尖锐的漏气声。
    李若川突然紧张：“车里不会有炸.弹什么的吧，我从小到大还没有遇到这种情况，连绑架都没有……”
    他平常出门会带司机或助理，今天难得自己出来一次，只是把车停在外面几个小时，就遇到了这种意外。
    “相信自己，说不定明天就被绑架了呢？”
    李若川：“……”
    这到底有什么可自信的！
    唐湖凝视着那个仍在小幅度漏气的轮胎：“其实不太像针对性报复，否则对方为什么还要故意在门把手上划一道让你警惕，直接往底盘下面装炸.弹不就行了？”
    从现实角度考虑，两家企业哪怕在商场上掐的死去活来，也不会雇杀手弄死对方公司的老总，否则王x聪早就被绑架暗杀八百多回了。
    一来社会法制健全，到哪儿都有监控；二来绑架容易，逃过这么多警察的追捕拿到钱却很难，所以有点脑子的绑匪都不会这么干，在乡村里绑架个土财主还差不多。
    再说暗杀，ceo就是公司决策的执行者，哪怕现在这个死了，也可以再选一个出来，而且出人命的话警察绝对会查到底。
    认真分析一番，最有可能的结论是李若川的车被哪个路过的仇富者顺手整了，毕竟这辆鲜红色的保时捷相当抢眼，简直是骚气侧漏。
    “没带着备用轮胎，我给维修公司打电话吧，让他们把车修好开回去大检，再坐助理的车。”
    不管怎么说，李若川也不敢开这辆车回家了，掏出手机向常去的维修公司报上地址，等着那边派维修人员过来。
    唐湖抱臂靠在车旁：“好吧，我陪你等着。”
    不管出于什么心理，看见豪车上去划一道都够恶心的，要是她的车被划，现在早就开始花式骂街了，哪怕犯人听不见也图个心里痛快。
    李若川心疼地摸了摸那道极深的划痕，侧头看着附近的景色，脑海中闪过一段回忆：“……我以前好像开车来过这里，那时候还是冬天。”
    那是两人第一次私下见面。
    全身都是资本主义堕落气息的总裁，人生追求是认识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娱乐圈小白花，结果遇见了无产阶级老油条唐湖。
    当时他向唐湖搭讪的目的是为了找个挡酒的伴儿，顺便给点资源作为交换，不过仔细算算，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在宴席上喝过酒了。
    唐湖特别不浪漫地点头：“记得，那天pm2.5爆表你还开了辆敞篷，然后被树上掉下来的枯叶糊了一脸，差点撞树。”
    “……你的记性非得这么好吗？”李若川委委屈屈地看了她一眼。
    十几分钟后，维修公司的人迅速赶到，带着全副装备开始修车。
    唐湖跟他打了个招呼便回去，走在夜幕初临的校园里，看着一窗窗灯火，突然有点想家。
    她收起满腹心绪，轻飘飘的推开宿舍门，发现两位室友都在。
    尤雅雅知道她下午出去谈事，却没想到搞得这么晚：“怎么现在才回来？”
    “李若川的车被人划了一道，车胎都扎了，我等修车的过来才走。”唐湖满腹怨气的拉过凳子坐下，“没找到是谁，附近没有监控。”
    欧嘉放下画画的触控笔，同样在抱怨：“缺德的人越来越多，昨天晚上一楼又丢内衣了，算起来是这个月第二次，比大姨妈来的还勤快。”
    “……如果做一件事不被别人知道，那就等同于没干过，看来对方也深谙此道，那就希望他把马脚藏得利索点，这辈子都不要翻船。”唐湖冷笑，将右手手指捏的咯咯作响。
    尤雅雅正在用发箍绑碎发，打算洗脸敷面膜，闻言心有余悸地问：“不会偷到咱们宿舍来吧？”
    欧嘉安慰她：“应该不会，都是一楼丢的，就是专挑监控死角的宿舍下手，所以不好找犯人。”
    唐湖至从她的话里听出不对劲：“知道监控分布的位置，那应该是本校学生啊……”
    “谁知道呢。”欧嘉耸了耸肩，皱起细细的眉毛，“这种人真恶心，都快把住一楼那些小姑娘吓哭了。”
    身处水.很.深的娱乐圈，光是丢个内衣谈不上恶心，甚至还有点清新脱俗，不过恶心的事多了却不代表正确，若有机会，自然是见一个打死一个。
    唐湖想了片刻，又提醒：“雅雅，暑假咱们要一起上真人秀，但最近夹紧尾巴，不能出一丁点负.面.新.闻，哪怕是自己占理的负.面.新.闻都不能出，发通稿也只能发跟电影相关的，知道吗？”
    这么做虽然有些怂，但确有道理，哪怕凭空抹黑，一桩黑料对明星的形象打击也相当大，所以能不出事尽量就不出事。
    譬如七秒视频门，到现在还有人信誓旦旦的说主角是唐湖呢，无论怎么澄清，都有人闭眼否认。
    “明白了。”
    尤雅雅心领神会，迅速点头。
    “新时代的女性更要对自己有高要求，咱们能屈能伸，等电影上映后才说，要是票房成功，我就出资给宿舍外的死角也装摄像头。”唐湖有气无力的瘫在椅子上，突然诗兴大发，当即吟诵一首：
    “文可提笔安天下，武能跨马定乾坤；
    上炕认识李泽言，下炕认识jimmy choo。”
    尤雅雅琢磨片刻：“……前半句听起来还像那么回事儿，后半句怎么画风一下子变了？”
    唐湖歪头解释：“我这是现实主义诗歌，不求辞藻优美，但求反映广大劳动妇女朴素而美好的愿望。”

 第 121 章

    “上炕认识爷们, 下炕认识鞋。”
    唐湖代表劳动妇女直抒完胸臆, 换了条半袖连衣裙, 抱臂靠在窗台向下张望。
    “你别穿着睡衣在窗台边晃悠，万一别人给拍下来, 指不定会被狗仔编排成什么样子。”尤雅雅全脸涂满精华液，左右开弓轮流抽了自己几十个大嘴巴子帮助吸收，“……性感女星在线扒窗，探头探脑好似做贼, 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唐湖听着啪啪啪的声音，觉得自己的脸都跟着疼，往窗帘里藏了藏：“轻拍吸收, 没让你这么使劲。我再看一会儿，万一运气好发现那个内衣贼了呢……”
    宿舍连着出现两起内衣失窃事件，搞得人心惶惶, 但这种不痛不痒的恶行最不好追究, 如果不犯别的事, 报警最多批评教育一顿, 还不如抓个现形以后先暴打一顿。
    唐湖站在阳台，往楼下看了半天，只看见小径上摇摇绰绰的墨色树影，偶尔有两三个学生走过去, 没有鬼鬼祟祟的人影。
    她收回视线准备上床休息, 末了又想起什么：“你弟那边……”
    如果郑山卿打算炒黑料影响电影票房, 尤雅雅是最容易翻船的, 现在只能祈祷没有被他知道。
    尤雅雅想到自家一团糟的烂事，停下揉脸的双手：“应该不会这么快被挖出来，我家里的其他人不涉足娱乐圈……不过往好处想想，就算上映前出了点什么事也不会影响票房。”
    《没路相逢》的卖点不是她，爆出黑料对电影的影响，跟唐湖在《骨与魂》上映之前的遭遇差不多，情况甚至还要轻点。
    出现问题脏水都泼在演员身上，普通人听说这件事最多嘲笑一下，倒可以间接提升电影知名度，不至于因此抵制。
    “那也得好好藏着，哪怕不影响票房，这么一折腾你也离过气不远了。”
    唐湖严肃提醒，躺在床上枕着手臂，没一会儿闭上眼睛。
    ……
    另一厢，男生宿舍。
    梁冰雁回去之后便开始改剧本，高高壮壮的身体坐在电脑前，缩成小小一团。
    他全神贯注地打字，源源不断的灵感由具现化的文字表现，从指下流淌而出，将话剧改成更适合电影的风格。
    “你写什么呢？”
    室友巴山站在他身后，探头探脑的向电脑屏幕张望。
    梁冰雁不自在地停下动作，语气中又有点小得意：“……改、改个剧本，最近有人想买《烂片》的版权，让我把话剧本子改一下，我得抓紧时间写出来。”
    巴山和他一样都是文学系影视剧作专业的，做梦都希望自己写的剧本拍出来以后搬上银幕，从导师那里接过改编剧本的轻活儿，也给各个影视公司投过稿子，不过大多数时候不会有下文。
    巴山眯起聚光的小眼睛，掷地有声道：“肯定是骗子，人家就是想骗你的劳动成果呢！我之前给公司投过那么多次稿子都没消息，绝对是他们拿了我的剧本自己偷偷拍了。”
    原创道路艰难，有些黑心影视公司收到投稿的剧本后不跟原作者打声招呼，直接当成自己的东西开拍，就是欺负普通人没钱打官司。
    想他巴山回回投稿回回没消息，要不然就是退稿，其中怎么可能没有猫腻？
    “……不会吧。”
    梁冰雁觉得他实在是有严重的被害妄想症，顺手将word页面最小化，不想被多看：“你知道谁找的我？就表演系的那个唐湖，我听说她有一家影视公司，还打算出不少钱买版权呢。”
    他炫耀归炫耀，却不打算把自己的家底交出去，所以没有说唐湖打算花多少钱，现在八字还没一撇，万一签不成合同肯定会被嘲笑。
    巴山听他这么说，表情更加不屑：“表演系的女的就他妈是一帮黑木耳！说的话能信？”
    “你别这么说，人家已经给我打钱了，说不管买不买都不会让我白忙活，以后还有合作机会。”梁冰雁仰头皱了皱眉，不太喜欢听见这个词。
    在大学里容易找到一生的朋友，前提是三观一致，如果实在合不来双方都会痛苦。
    巴山刚入学的时候跟他还算聊得来，两人一样年轻气盛，看什么都不顺眼，觉得华夏第五代导演的片子一部比一部烂，骂影视行业都是一群酒囊饭袋在产出。
    但渐渐的，梁冰雁发现巴山骂的不光是行业的恶劣现状，还攻击到了同校女生身上，说表演系的都是非处，大腿缝儿都合不上，如果他是个女的，两腿一张什么都有了，根本不会怀才不遇的熬到现在。
    巴山没留意到他的微表情，听见有钱，兴致勃勃的追问：“多少啊？”
    “五百块。”梁冰雁将数字打了个对折报出来。
    同时暗自庆幸自己早就开始疏远这个人，只是还得在同一个屋檐下相处大半年，心里难免不爽。
    巴山不屑地舔了舔牙齿：“嘿，打发叫花子呢？我今天出去的时候看见后街停着一辆豪车，顺手划了一道，估计修车的钱估计都不止一千。”
    话虽这么说，他心里其实相当嫉妒，只是表面装出不以为然的样子。
    “……你划人家车干什么？万一被发现了车主肯定让你赔。”
    梁冰雁满脸厌恶地扭过头，本来不想跟他多说话，听见这种事却难以保持沉默。
    “附近又没有摄像头。”
    “那这样做也不对啊，你让开吧，我还要赶紧干活，你在我背后写不出来。”梁冰雁拿起鼠标，盯着win7系统的默认桌面。
    “跟你有什么关系！”巴山看不惯他这副假模假样的态度，大声嚷嚷，“你心疼个什么劲儿，给别人打一辈子工都买不起人家一辆车，装什么精神有钱人！”
    梁冰雁重重一摔鼠标：“谁装啊！你还觉得自己干的事情值得骄傲了？”
    巴山阴阳怪气地冷笑：“哎哟喂，你在这里说再多好话人家也听不到，得去车主面前表忠心才管用，快快快，现在就去认个干爹。”
    “你……！”
    梁冰雁气得说不出话，抱着电脑爬上床，用枕头垫着笔记本打字。
    搭理这种人干什么，有空闲的时间还不如赶紧把剧本改出来，所幸所有剧情构思得相当成熟，都在他的脑子里，顺利的改完了一万多字。
    梁冰雁的注意力从屏幕前移开时，发现过去了七个多小时，已然是深夜。
    他饥肠辘辘的爬下床，发现室友们都睡着了，烧水泡面的噪音太大，只好将笔记本放回桌上强迫自己赶紧睡着，等明天早上醒了再吃。
    凌晨时分。
    梁冰雁从睡梦中被饿醒，睁开朦胧双眼，看见对面床位上亮着幽幽的蓝光。
    那张床是巴山在睡，他虽然醒着却没有开灯，而是盘腿坐在床上摆弄着一台联想笔记本，五官被幽若的光线照得异常诡异。
    梁冰雁怔怔的看了几秒，大脑终于开始转动，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巴山拿的是他的电脑。
    “……你干什么？”
    他跳下床，光着脚冲向对面床铺。
    巴山明显没有防备，吓得哆嗦一下，任由膝盖上的笔记本被他抢过去。
    梁冰雁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的电脑正在重装系统，瞬间明白怎么回事：“你把我的稿子删了？”
    随便写的《烂片》已经有影视公司垂询，同寝室的另一个人还是默默无闻，出于嫉妒便想报复。
    他的电脑虽然设了密码，但只是1234，随便一猜就猜出来了，巴山觉得删掉稿子还不保险，又想重装系统将硬盘完全格式化。
    “……”
    巴山沉默着往床里缩了缩，估计自己都觉得做的事见不得人，无法反驳。
    梁冰雁立刻将电脑强制关机，怒火腾的一声燃尽理智，伸手把巴山拽到地上：“你给我滚下来！”
    哪怕记得剧情，重写一万多字工程量也不小，况且错过了灵光乍现的好时候，还不知道能不能写出当时的感觉。
    他凭什么这么干？！
    “你别碰我！松手，听见没有？”
    巴山拽着床褥不肯撒手，双腿拼命乱踢，两人一上一下的撕扯。
    “下来，不把这事说清楚咱俩没完！”梁冰雁属于又高又壮的类型，身体相当结实，放下笔记本后一把拽住他的脚腕往下拖。
    “你们大半夜吵什么呢……”
    寝室里的另外两人被噪音吵醒，其中一个离室内灯的开关较近，揉着眼睛坐起来，顺手开了灯。
    宿舍里顿时亮如白昼。
    与此同时，梁冰雁将巴山从床上拖下来，而巴山还揪着床的栏杆不肯撒手，床铺剧烈晃动间跟着掉下来不少东西。
    不光有铺床的褥子，还有两件内衣，浅粉色蕾丝款，还散发着洗衣皂的香味。
    怎么看都是女式内衣。
    ……
    学校贴吧。
    《听说对面寝的妹子丢内衣了？好像是我们楼一个男的干的。》
    【楼主：昨天晚上听见楼上寝室有两个男的打架，还把宿管招来了，过了没一会儿宿管就拎着几件胸罩叫打架的两人出去，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阿胖：求爆宿舍号！】
    【your：我也听说女寝那边丢东西了，赶紧说是哪个班的，直接向系里举报。】
    【乖匣子：是文学系的吧？昨天晚上我也听见声音了，就是不知道他们吵什么。】
    学校总共就那么大点地方，大部分学生都在为期末考试累得身心俱疲，出现一点八卦都能点燃兴奋的神经，所以这件事传得极快。
    唐湖下午才听说这件事，立刻告诉室友让她们安心：“内衣贼好像已经找到了，就是咱们学校的，不过处分结果没出。”
    “找到就好。”
    尤雅雅重重吐了口气：“希望就这一个，咱们还得在学校待一段时间，被别人宣扬什么‘偷到了女明星的内衣’，哪怕没有证据也够恶心的。”
    唐湖点点头，关掉手机上学校贴吧的页面：“我饿了，去食堂吗？”
    “走吧。”尤雅雅站起来，跟她一起向楼下走去。
    “总共也不用担心几天，马上就放假，到时候跑跑路演上个综艺，等电影上映就轻松了。”唐湖数着日程，走到宿舍一楼大厅时看见三五个女生凑在一起说话。
    都是表演系的学妹，哪怕愁眉苦脸的扎堆抱怨，模样也格外好看。
    “我可没脸去认，万一被知道多丢人。”
    “反正已经抓到人，下次应该不会丢了，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
    唐湖听见只言片语，驻足问：“怎么了？”
    有人皱着脸回答：“男生宿舍那边找到了我们丢的内衣，宿管通知过去确认，不然没法处分，但是谁好意思啊。”
    内衣是个非常矛盾的东西，和卫生巾一样或多或少会让人联想到性，所以是存在之禁物。
    你可以用，但不能说，更不能让人看见，如果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在外，则有很大可能招来耻笑。
    究其原因，与儒教思想泛滥导致的“耻感文化”脱不开关系，过度注重廉耻，非常在乎别人的想法，动不动就害怕惹人非议。
    哪怕并不违法，也会下意识代入旁人的思维模式评判自己，做事之前先考虑的不是事情本身的对错，而是“别人怎么看我”。
    “又不是接受记者关于丢内衣的心路历程采访，就是去指认一下犯人，有什么不能去的？如果这次姑息了，说不定下回还偷到你们头上。”
    唐湖说完，见她们还是一脸犹豫，主动提出帮忙：“要是不好意思的话我跟你们一起，就当多带个人壮胆儿了。”
    尤雅雅跟着开口：“我也去吧，不能就这么算了，至少也得让那个人记大过。”
    刚上完大一的学生胆子不够也是正常的，多几个人陪着，说不定能好一点。
    见两人发话，学妹们总算安心了不少，露出舒心的笑容：“那太谢谢学姐了，我们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在各个老师面前大声承认“没错，这就是老娘穿过的裤衩子，偷裤衩子的人要不要脸”，还真需要一点勇气。
    一行人杀气腾腾的组团往男生宿舍而去，都是表演系的学生，看起来还有些赏心悦目。
    尤雅雅突然想到从前，低声跟唐湖说：“……我上学的时候发育的早，初一就能看出线条了，那时候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不敢穿内衣，因为穿了会被别人笑话，只好拿手捂着。”
    上学期间的女生发育得太早，从而惹来下流眼光，类似的情况屡见不鲜。
    手贱一点的男生还会故意从背后拉别人的内衣扣子，哪怕有点素质的不敢直接上手，也免不了私下里一脸坏笑的讨论谁的罩杯更大。
    初恋妹妹上的还是比较好的学校，都被人私下议论过，可以想象在更封闭保守的地方那些女生会承受怎样的讨论。
    说来矛盾的事，上学时往往对发育讳莫如深，等到成年以后，平胸反而成了见不得人的属性，说出去照样会被人嘲笑。
    可见最符合碎嘴群众的发育流程，是十八岁以前平如搓衣板，十八岁以后跟充了气一样瞬间长大。
    唐湖倒是没有因为过早发育被人议论，但常年与“两个a”的外号脱不开干系，扫了尤雅雅胸口一眼：“没看出来你的尺寸啊。”
    “我出道以后都穿缩胸的内衣，不能太大，不然显得不清纯，上镜也太肿。”尤雅雅扯了扯领口。
    初恋妹妹童颜巨~乳，且拥有一对清纯的34d，只可惜老得藏着。
    说话间，几人已经抵达男生宿舍，来到一楼的宿管室。
    文学系的巴山偷内衣的证据遭人发现，已经被宿管叫了过来，却仍在辩解：“宿管老师你听我说，这是我从网上买的，也没偷谁的，怎么就不能放在寝室里了？”
    办公桌上放了一个敞口的黑色塑料袋，里面放着全部证物，都洗的很干净。
    不过如果没人指正，犯人是准备死不认账了。
    唐湖略略扫了一眼，看着那个小眼浓眉的男生冷笑：“那你倒是把订单晒出来啊，而且我怎么看这些还是被穿过的，难道你自己不光买还穿了？”
    “我——”
    巴山一下子没了声音，梗着脖子闭上嘴。
    这种事情他高中其实干过，那时候没人追究，甚至连失主都羞于启齿告诉别人她丢了内衣，所以上大学以后胆子才大起来。
    本以为这次依旧不会有人向系里报告，被发现了就说是自己买的，哪怕老师也拿他没办法，直到看到一行女生过来才觉得事态不妙。
    同行的一个女生见唐湖先说话，才红着脸开口：“粉色的那个……是我丢的。”
    若是跟同寝的姐妹过来可能还有点胆颤，但多了两个高年级的学姐，便觉得安全了。
    唐湖鼓励地拍拍她的后背，让她去跟男寝的宿管老师沟通，突然看见梁冰雁也站在角落里，走过去小声说话。
    “你来这里干什么？”
    不赶紧回宿舍写稿子，站在旁边看什么内衣贼啊，长得又不好看。
    梁冰雁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是……我室友，叫巴山，昨天半夜他偷偷删我稿子，我们打了一架，那些衣服就是被扯出来的。”
    “原来你是第一举报人。”唐湖了然，随即才意识到重点，“等等，稿子被删了？！”
    “他想给我的电脑重装系统，被我提前发现了，幸好只丢了几百个字。”
    这是两个人尚且能心平气和的在一间屋子里的原因，如果稿子真的一个字都不剩，估计两人现在还在打架。
    另一边，男宿管冷着脸质问：“你只偷了这几件？”
    “……对，我没拿别的。”巴山见糊弄不过去，垂头丧气地点头，“而且是她们先不关窗户的，我见屋里没人，就给拽出来了。”
    宿管老师不耐烦地扭过脸，下了处罚措施：“我已经跟你的导员说了，你去写五千字检讨，下次再犯就向系里报告。”
    被偷东西的女生明显咽不下这口气，一把抓起那个塑料袋：“老师，你都不记他大过吗？”
    宿管老师提高声音：“你还想怎么样？传出去的话，谁的面子都不好看。”
    “这……”失主语塞。
    这是一般学校最常见的处理方法，偷内衣这种小事，写份检讨给个警告就算过去了。
    再说赶上快放暑假，谁有心思天天开会商量怎么处理一个学生，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吧。
    唐湖默默听着，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虽然清楚没有更好的处理方式，但还是咽不下这口气，丢的又不是镶钻内衣，报警也算不上大金额失窃，警察来了批评两句，搞不好校方还会怪她们小题大做，报警是让学校脸上无光。
    身旁，梁冰雁又小声提醒：“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不知道他是这种人，昨天还听他说划了别人的车。”
    唐湖心念一动；“……是辆红色的保时捷吗？”

 第 122 章

    梁冰雁略一回忆, 摇摇头：“他没说什么型号, 就是昨天回来的时候跟我炫耀碰了别人的车没被逮住。”
    唐湖审视的盯了嫌疑人片刻, 突然扬声开口：“巴山，你昨天划那辆红色保时捷的时候我就在你对面看着, 怎么还不知道收手呢？”
    “不可能！”巴山的注意力还集中在宿管那里，立刻摇头否认，过了两秒才想起来正确回答，“……不是我干的！”
    唐湖讥诮地扬起嘴角：“承认的倒挺快啊。”
    这是老阴比专用的预设立场问题, 在问题之中就已经包含了答案。
    完全无关的人通常会一头雾水地问“什么车”或者“我干什么了”，上来就回答不可能，说自己是清白的都没人信。
    “……什、什么车？”
    巴山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 眼神闪躲，心里疯狂思索原因：她是怎么知道的？
    转眼看到唐湖身边站着个熟悉的男人，顿时了然, 用看叛徒的眼神瞪着梁冰雁。
    唐湖慢慢走过去隔绝巴山的视线, 在他身上来回打量：“现在不知道也没关系, 等你见了车主就知道了。”
    “你不要用其他的事情污蔑我, 我承认这些衣服是我拿的，也认错了，写检讨还不够吗？”巴山将手插在口袋里辩解，“而且你又不是车主, 凭什么管那么多？”
    “万一我是呢。”唐湖怀着猫戏耗子的心情看着他微笑, “一辆车而已, 我还不至于买不起吧？你当着我的面划车, 是觉得自己赔得起了？”
    投资的两部影视剧虽然没到回本的时候，她卡里的余额依旧捉襟见肘，但还真不像刚出道的时候，连坐个豪车都会被人质疑是金主包养。
    “我……”巴山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将右边的裤子口袋捏得更紧。
    人在心虚的时候，会暴露许多出卖自己的小动作。
    唐湖没有错过这个细节，眼疾手快的沿着他的动作把手伸进口袋里，用力之猛，差点把他裤子扒下来。
    口袋里有一坨坚硬的金属物，她拽出来一看，果然是串钥匙。
    再怎么便宜的车也不会拿手搓一把就掉漆了，李若川的那辆车都被刮出了冷灰的金属原色，光凭指甲或树枝做不到，肯定用了别的工具。
    如果不是有备而来，最有可能的作案工具便是钥匙，随手可取，还足够坚硬。
    唐湖拎起那串金属物扫了一眼，果然看到其中一把黄铜色钥匙的齿槽里卡着一块红漆，面积比小米粒还小，颜色却格外醒目，立刻转手扔给尤雅雅。
    “拿纸巾裹上别动，赶紧回去。”
    “啊？哦……”
    尤雅雅隔空接住钥匙，看着她懵了片刻，干脆一溜烟跑出门外。
    速度之快，可见胸大也不影响跑步。
    那串钥匙上的红漆，估计是巴山划完车子以后顺手搓了一下但没搓掉的，但唐湖无法确定被洗过或者隔几天还能不能检测出上面的树脂和颜料成分，只好先抢了再说。
    万一证物丢了，当事人再咬死不承认，那才难办。
    巴山被这一连串突发事件搞得愣了几秒，待认清现实时，尤雅雅已经跑没影了，赶紧追上去：“……你站住！”
    唐湖一个箭步拦在他面前。
    巴山被她堵了个正着，呛声道：“你凭什么抢我东西！”
    他其实不记得钥匙上还有没有足以当做证据的东西，但看她不假思索的做法，想来应该是有的，心脏慌得发虚。
    唐湖摆出比他还无赖的嘴脸，有恃无恐地叫板：“那你去告我抢劫好不好？求你了，我正愁不知道怎么把自己炒上头条呢。”
    只要没有证据能表明那串钥匙能打开放了贵重物品的保险柜，这种性质就跟偷内衣差不多，报警也是批评教育一顿，不会有更严重的后果。
    既然如此，那大家对着耍赖好了。
    宿管老师同样摸不着头脑，站起来问：“这是怎么回事？”
    同行的几个女生也都没搞清状况，明明是来认领内衣的，怎么忽然换了谈话重心？
    唐湖拦着门口，不让巴山出门去追尤雅雅：“老师，我朋友昨天来学校谈电影项目，把车停在后街结果被人划了，修车至少得花十几万，属于民事案件，我会联系车主准备起诉，这件事不会也让系里压下来吧？”
    男宿管的脸色凝重起来：“这个——”
    若是可大可小的事情，学校为了维护声誉通常选择不追究，但这件事情涉及校外人员，已经无论如何都压不下来了。
    巴山还试图垂死挣扎，当着老师的面不敢动粗，只好急得不断往窗外张望，却没看到踪影：“难道你抢我的东西就对吗？”
    早知道这样，昨天回来的时候就好好把钥匙洗一下了，他确定那辆红色保时捷停的位置附近没有摄像头，只要毁掉证物，别人就拿他没办法。
    “不对，所以你去告我啊。”唐湖估计尤雅雅已经回去了，才停下拦门的动作，“你要是不告的话，那我就准备请律师了。”
    “凭、凭什么告我？”巴山说话都结巴起来，后背一股股的渗出燥热的汗水，“再说修车需要十几万，你骗谁呢？”
    纵然知道，但这个数字还是贵的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
    “谁让你划车之前不上网搜一下价格，还有，我不光告你破坏私有财产，还想告你试图谋杀呢。“唐湖撸起袖子，觉得自己有些冒火，“你不光划车，还拿钥匙戳车胎了吧？如果车主没发现轮胎坏了直接开走，半路上速度又快点儿，一旦翻车就是车毁人亡！怎么样，告你谋杀未遂不冤吧？”
    她其实不知道法律条文里有没有这个起诉理由，只是故意将事态往严重的方向说，但这种意外的确可能发生。
    大多数人回来看见爱车被划了一道，肯定免不了跳脚骂街，气愤之下难免疏于检查其他地方，直接开车上路，又因为愤怒或者着急修车而加快车速，到时候踩下刹车就有极大几率失控！
    虽然考虑到本市高峰期间的路况，李若川飙车再急刹的可能性为零，但风险只要有1%的几率出现，她便无法忽视。
    巴山额头疯狂涌出细密的汗珠，被她骇人的神情吓呆了：“我、我没想谋杀啊！你凭什么这么污蔑我？”
    他就是看见有辆豪车停在那么偏的地方，附近也没人，一时手贱才搞了个恶作剧。
    唐湖指着他的鼻子，一字一句道：“不把你扔监狱里蹲个两三年，这件事我跟你没完！”
    哪怕手贱也是要付出代价的，这种人居然还敢跟她掰扯污蔑？
    宿管疲惫地叹了口气，总算收了息事宁人的想法：“如果涉及诉讼，学校也压不下来。”
    唐湖得意的轻笑一声，模样非常小人得志：“等着吃官司吧。”
    偷内衣的能是什么好鸟？
    如果一直没人发现，说不定行为还会进阶到更过分的阶段，只是毕竟没有做出实质性伤害，所以哪怕发现了也无法惩罚。
    “呼……”
    巴山自知翻盘无望，重重地喘了口气，看她的眼神包含轻蔑又怨毒至极。
    “怎么样，是不是有很多话想跟我说？”
    唐湖善解人意地开口：“那就在心里好好想，反正你说了也没人听，不过装孙子装的好，说不定修车的赔偿金额能从10万降到9万8。”
    这人肯定用极其下流的侮辱性词汇在心里把她形容了一遍，但对方既然不敢说出来，那就让他憋着去吧。
    宿管老师无奈地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这样，巴山你先回去写份检讨，其他的事我要跟系里汇报一声。”
    “老师，你听我说……”巴山不死心地拦住他，还想着民不告官不究的那套。
    “这件事我也做不了主，得看学校安排。”宿管甩开他的手，“你还是想想怎么赔偿吧。”
    “那就好，老师，我们先回去了。”
    唐湖全盘胜利，施施然与来认领衣服的学妹一同回去，并决定接下来几天减少外出闲逛的次数，免得被鱼死网破的内衣贼报复。
    她推开宿舍门，发现尤雅雅也回来了，那串钥匙用纸巾包好后放在书桌最里面，保护得非常好。
    “你扔给我钥匙干什么，还搞得紧张兮兮的？”
    初恋妹妹双臂交叠放在桌上，像认真听课的小学生盯着黑板一样看那团卫生纸。
    “……这是物证。”唐湖随手关上门，简单解释原因，“说起来也挺巧，如果不陪着她们去宿管那里，我也不知道是谁划了车。”
    “懂了。”尤雅雅缓缓点头，“偷内衣是不好重罚，那就别在其他事情上放过深究的机会。”
    唐湖这才想起应该给李若川打个电话，忙不迭掏出手机：“……喂？划你车的人找到了，那辆车先别着急修，记得保存证据。”
    “……人找到了？你不会从昨天起就一直在查这件事吧？”
    李若川听她特意打电话来，惊讶地提高声音：“已经换过轮胎，不过车身还没喷漆，那辆车修起来的话需要全身重新喷涂。对了，我调了行车记录仪的录像，可以看到是谁干的，就是不好找人。”
    唐湖扶着椅子：“原来还有这招，早知道我就不抢钥匙了……”
    她光想着钥匙上的证据没了无法确认犯人，却忘了现在行车记录仪基本是车辆标配，能当做停车监控。
    只是仅凭一张脸在茫茫人海中筛出犯人的难度太高，李若川也没有那么多精力浪费在一件事情上，但提供调查方向就不同了。
    “什么钥匙？”
    “没事，我就是因为你抢了他的作案工具，让他有意见就报警，要是你有别的证据就还回去了，省得落人话柄。”唐湖想起刚才发生的事还觉得有趣，“修车需要多少钱？”
    既然有确认身份的其他方式，她也不想主动把自己的黑料送出去。
    李若川思索片刻，报了个大概数字：“怎么也得需要几万吧。”
    ……没想到你小子还过得挺节俭。
    唐湖幽幽地叹口气：“给我把钱往多了说行不行？犯人还是个学生，所以千万别放过他，争取扔牢里改造几天。”
    李若川心领神会地提高价格：“换胎加喷漆，还有全检的费用至少得二十万，我会让律师起诉的，能公了就不私了。”
    唐湖阴险地沉下声音：“那就好。”
    李若川又不是他们学校的，没必要给谁留面子，自然会选择追究到底，学校也不会为了包庇一个普通学生而得罪他。
    至于巴山，摊上官司以后也离开除不远了。
    李若川听见别的内容，声音不自觉地透着得意：“……刚刚信号有点不好，你说为我怎么了？”
    哪怕她打电话来说一句“我帮你打听了但是没找到是谁干的”，都足够让他开心，更别提现在锁定犯人。
    重要是的不是结果，而是心意。
    “……其实没什么。”
    唐湖哪怕隔着听筒也能想象出他低头微笑的模样，眼底盛着月色一样澄澈的光，却故意不上当：“我还得准备考试，先挂了，考完当天又要飞外地去拍综艺。”
    “去哪儿？”
    “重庆，就是你弟上的那个节目，雅雅也去，我们彼此有照应，不用担心。”
    李若川多少松了口气，想到还没结果的《龙门飞鲤》扯皮会议又是一阵心烦，却压下愁绪调整声音：“那你保重。”
    “你也是，争取再接再厉把郑山卿气个胃出血。”
    唐湖挂了电话，才发现尤雅雅一脸八卦地贴在她背后，估计听见了只言片语。
    “那~你~保~重——”尤雅雅捏着鼻子模仿李若川的声音，满脸揶揄，“阿湖，我说你们打个电话就为了聊怎么气死郑山卿吗？倒是给我把人生目标改成豪门生子带球跑，或者虐恋情深加宅斗啊！”
    “……不要偷听，再说你学错了，他说话有点前鼻音，你这学的像重度感冒，等着被大课老师教训吧。”唐湖丧心病狂地伸手，弹了她的内衣带子一下。
    尤雅雅娇滴滴的哀嚎一声：“你什么星座啊？”
    “我一月生的。”唐湖放下手机，转身拿出行李箱，收拾这次要带去录节目的东西。
    尤雅雅掐算着时间：“那就是……摩羯？工作狂果然名不虚传。”
    唐湖坐在行李箱旁的地上，仰头轻笑：“不要搞西方那套封建迷信，我是个传统女人。”
    “所以呢？”
    “社会主义接班人只信八字。”
    这段时间两人的日程安排相当紧张，终于熬到了期末考试，表演班的话剧《雷雨》顺利演出之后，暑假终于来临。
    唐湖却无法享受北电在全国高校内名列前茅的超长假期，而是一手拎着行李箱，一手拎着尤雅雅坐上飞机，直奔西南山城。
    她对走流量路线提升人气的兴致不大，这次主要是为了宣传电影，而且综艺是排除黑料炒作之后短时间提升人气的唯一方式。
    两人这次一起上的综艺偏重真人秀性质，名字叫做《王者任务》，是茄子台为了跟芒果台争黄金档而推出的节目，10城收视率破3%，最好的时候达到6%，成绩还算不错。
    至于节目性质，自然不是让几位嘉宾凑在一起打王者荣耀，不然唐湖能在两天的拍摄时间里直播一个从青铜到王者。
    ……
    山城重庆。
    这里的黎明静悄悄，不知何处，响起一段字正腔圆的旁白音。
    “地球，这颗位于银河系的小小行星已经存在了46亿年，这份难得的平静，如今却被打破。”
    “一个名为‘鸟毛大王’的邪恶外星人无意间发现了这里，决定毁灭这颗星球上的智慧生物，于是在北纬29度的地方埋下消灭人类的大杀器，只等合适的时间引爆。幸好，主张和平的m77星云提前察觉了鸟毛大王的意图，可惜不能亲自前往地球，于是先将拯救人类的力量送过来，分给七位被选中的孩子。”
    随着旁白结束，空地上突然亮起数道扭曲的闪电。
    唐湖和尤雅雅突然出现在草坪上，背对背而立，冷酷的视线静静注视前方虚空，颇有些终结者的气氛。
    天空一声巨响，老娘闪亮登场。
    两人换了当地苗族特色的衣服，浅蓝色斜襟无领的短褂，配上绣花布鞋，最大限度的融入环境，其实是赞助商要求这么穿的。
    不过那些旁白和特效现实当中都不存在，还得靠后期加上去，两人只是根据看过的背景设定脑补而已。
    不过这不妨碍唐湖暗自腹诽节目组的俗套设定。
    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种外星人消灭人类的桥段，再说鸟毛大王跟鸟不拉屎大王有什么血缘关系吗？被选中的孩子为什么没有数码宝贝啊？
    以后哪个外星生物想毁灭人类都得收费，一三五让灭霸来毁，二四六可以租给三体，周日让人类享受一天假期，省得被社保局起诉。
    唐湖和尤雅雅耍完帅，恢复正常站姿，如果这个时候还有画外音提示，应该能听见一句“您已接到任务：为了人类，击退鸟毛大王”。
    草坪外除了围得密密匝匝的摄像师，还站着《王者任务》的五位常驻嘉宾，都是娱乐圈颇具名气的明星。
    秋澄也在其中，而且是唯一一个流量明星，阳光中透着傻气，傻气中透着英俊，负责颜值担当和吸引年轻迷妹。
    他见了两人立刻跑过来打招呼：“终于把姐姐们盼来了。”
    小少爷最近决定将谦虚努力的人设贯彻到底，逢人就鞠躬问好，笑出一边的酒窝和小虎牙，比在服务行业进修过还体贴。
    唐湖冲他露出塑料花般的虚假笑容，礼节性的拥抱一下：“好久不见，拯救世界的任务就交给你们这些年轻人了。”
    早就听说这个节目特别累，况且这是在山城，指不定要爬多少路，还是能偷懒则偷懒吧。
    话音未落，立刻有个带笑的声音开口：“你也是年轻人，我们这些才是叔叔辈的呢!”
    说话的人是影帝单国飞，五人嘉宾团的c位担当，四十余岁，长得成熟稳重，笑起来多了些带着痞气的亲切感。
    他虽然不是科班出身，却是当今有票房号召力的一线演员，现在没有年轻时那么拼，还保持两年一部电影的产出速度，实力与口碑俱全。
    唐湖以后说不定还要靠他的关系接戏，自然不敢造次，立刻伸出双手：“单老师好。”
    单国飞仿佛一个苏维埃老红军，跟她握了握手：“欢迎欢迎，现在都是自己人了，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拯救人类去啊。”
    游戏正式开始，七人需要找到反派外星人用来毁灭地球的大杀器，让大杀器成功停止运作，才视为挑战成功。
    真人秀少不了剧本，但也不会事事都按照剧本来，唐湖只听导演解说过游戏的大致思路，多少有些了解，不至于带着观众一起出戏。
    天色渐渐破晓，黎明的薄雾一层层蔓延扩散。
    唐湖借着天光打量四周，发现4d魔幻都市果然名不虚传。
    普通难度城市指路是前后左右，中级难度城市指路是东南西北，地狱级难度城市指路是前后左右东南西北上下……居然还有上下之分！
    在这座城市，你的屋顶说不定就挨着一条马路，坐电梯上行十几层才发现好像刚刚只到地面，立交桥的二十多条路上下纷飞，织得比十字绣还密集。
    唐湖仿佛刚从新手村出来便直接到了种族主城，一脸严肃：“……我感觉自己可能会迷失在拯救人类的道路上，要不还是让地球毁灭算了。”

 第 123 章

    问山城路为何物, 直教外地人有来无回。
    唐湖站在这座4d全息城市前静静仰望片刻, 感觉自己现在就可以坐飞机回家了。
    “对自己有点信心。”单国飞被她逗得直笑, 脸上的褶子异常慈祥，“我们山城的路其实没那么难走, 人也特别善良，比如你见到一个本地人，就可以问他‘你们重庆的火锅跟四川有什么区别呀？’，他肯定会耐心给你解释的。”
    唐湖满脸警惕：“……单老师, 您确定人家不是直接打死我？”
    ——你骗鬼呢，这明明是一句必死flag！
    对这座城市来说，你可以挑剔夏天好比活路, 可以挑剔4d地图难走，就是不能说火锅不好吃，不然唯一的下场就是被做成火锅。
    几位嘉宾闲聊活跃气氛的时候, 导演组也给出了第一个任务提示：“被选中的孩子们, 相信各位已经拿到了m77星云散落在地球上的勇者符咒, 每个符咒内都藏着一份独特的力量, 用来击退敌人。”
    在场上到四十五下到二十岁的孩子纷纷点头，从口袋里掏出导演组事先给的道具。
    从设定上来说，各位嘉宾捡到了正义外星人放出的力量符咒，才被彼此吸引过来, 齐聚一堂商量如何拯救人类。
    唐湖看了一眼自己的塑料符咒, 是个约有半个鸡蛋那么大的半透明小盒子, 正反两面是规则的六边形, 都印着节目组标志，长得跟《成龙历险记》里的十二符咒差不多，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时代。
    “……鸟毛大王一共在这里放置了六个大杀器，当七枚符咒齐聚时，可以帮助你们找到大杀器的位置，但请注意，符咒的光芒也会吸引鸟毛大王的注意，从而派出追兵锁定你们的位置。”
    导演组继续给出任务提示：“另外，当七枚符咒相距500米以上时，位置信号不会被鸟毛大王捕捉，但频繁的使用符咒同样会暴露自己，所以m77星人建议你们每隔半个小时使用一次符咒力量。”
    “不过你们必须在太阳落山之前找到那些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并解决鸟毛大王的全部手下，为了人类的未来，速度一定要快。”
    《王者任务》作为一档国民级真人秀，难度总要根据观众的平均智商调整，不能设置得太高，真要来一局反转重重的狼人杀，的确够烧脑，却不适合休闲时间观看。
    另外，还要考虑到嘉宾的智商，万一哪个嘉宾的形象是包装出来的，本体跟智障一样不靠外挂过不了关，设置得太难，人家也没法玩儿。
    唐湖认真听着，开启[脑内硬盘]将听到的内容牢牢记下来，免得忘记规则：‘一共七个符咒，虽然有时间每隔半个小时打开一个，但只要七个人在一起就会引来追兵……导演是让我们分开行动吗？’
    这方面的提示剧本上没有，但节目组给出的种种限制绝对是用来增加难度，免得让嘉宾过早结束游戏。
    不过正反派较量的方式着实老套，若是让唐湖来策划，这期真人秀的重点就该是“如何帮助鸟毛大王毁灭人类”，再叫上乔乐仪跟江雀，一个负责讲冷段子范围伤害，另一个负责挑起人民群众的内部斗争。
    ——绝对别出心裁，但妥妥的会因为意识形态错误而过不了审。
    她还在思考，不远处的草坪上突然有东西在发光。
    夏季天亮得早，为了拍到破晓的那一刻，几个人凌晨三点就起来准备了，此刻天边透出一抹薄蓝色微光，衬得地面上一丁点亮度都格外明显。
    七名嘉宾正好凑在一起，无意间用符咒唤醒了大杀器的位置。
    “诶，那是什么？”
    秋澄一眼看到光芒亮起的地方，招呼众人过去。
    唐湖跟着摄像机的步伐，扒开杂草，看见了大杀器的全貌。
    六根会发光的玻璃管共同构成一个不规则的六芒星形状，像哪个孩子没拿直尺随手画的，每个折角都亮着一颗赤红电灯泡，用力按下灯泡后光芒熄灭。
    七个嘉宾每人按了一下灯泡，唐湖和尤雅雅是组团嘉宾，所以两个人是一起按的，随后又在大杀器下发现了一张纸条。
    “很好，你们已经报废了第一个大杀器，并获得了通往下一个地点的提示，接下来还有五个大杀器，请迅速解决。”
    第一个闯关点的位置简直就是点击就送，拿来让嘉宾练手，以及熟悉游戏规则。
    唐湖听见节目组的提示，环顾四周：“不是说七个人在一起会引来追兵吗？”
    果不其然，下一秒远方出现了几只奇奇怪怪的人形生物，穿着看起来很变态的黑色胶皮紧身衣，打算包抄众人。
    “怎么办？”
    主嘉宾之中有人询问。
    那人叫麦尔斯，从小在美国长大，早年通过一档音乐选秀节目出道，走的是实力唱作路线，还写过一首在国内乐坛爆火的英文歌。
    单国飞算是几人中智商在线的，立即回答：“现在也没有其他线索，打开个符咒看看吧，开谁的？”
    “我的我的！”
    麦尔斯自告奋勇的将自己的符咒盒子掰开，从里面取出一张纸条，念出文字：“……歌声是对抗鸟毛星人的最佳武器之一。”
    歌声？
    秋澄当机立断地吼道：“妹妹你大胆的往前走~往前走，莫回头——”
    他也是音乐选秀节目出道，不过这年头的选秀选出来的都是偶像，要求能歌善舞，他唱的还行，可跳起舞来就跟犯了脑血栓一样，索性托家里的关系向影视界发展了。
    然而随着战歌起，鸟毛星人的速度却越来越快，几乎是飞奔而至。
    尤雅雅气恼地拍了他一下：“你这是鼓励他们啊！”
    秋澄赶紧切换歌单，唱了张学友的经典老歌：“慢慢慢慢没有感觉，慢慢慢慢我被忽略……”
    鸟毛星人的速度果然慢下来。
    看来他们的行为跟歌词有关，不知道唱国歌有没有效果？
    唐湖再怎么皮也不敢公开作死，将念头压死在心里，跟着众人一起向后退去。
    节目的新手村离长江索道不远，看来导演这样安排是想将他们逼到对岸去再展开一系列任务，待退到索道附近，果然看见有架空缆车停在那里。
    秋澄还唱着《慢慢》放缓追兵动作，让七人有时间逐一登上缆车。
    “咯噔！”
    缆车在承载了七人的重量后突然剧烈晃动。
    “啊！”尤雅雅惊呼一声，死死抓住缆车里扶手。
    “你没事吧？”
    唐湖同样吓得不轻，以为这辆观光缆车会就此掉下去，顿了两秒才发现单是脚下传来震动，车厢墙壁没有晃。
    导演自然不会故意不会把缆车改得太危险，估计是在众人脚下加了一块带弹簧的活动地板，站上去的人一多才摇晃不止。
    车厢里还有一台14寸小电视，感应到有人进来后自动打开，屏幕先滋滋的冒了一阵雪花，接着出现一个乌漆嘛黑的男人，背光坐在镜头前。
    男人用处理过的电子嗓音缓缓开口：“哼，你们已经毁了我鸟毛大王的一个据点，我是不会放过你们的！这辆缆车已经被我动了手脚，你们无法全部离开，至少留下一半的人。”
    这个鸟毛大王是谁演的？
    唐湖看不出真身，却明白恐怖电影里经常出现的必死flag就是“我们分开行动吧”，谁先说分谁死得快。
    看来外星人也知道团结力量大的道理，所以想逼他们不得不分散行动。
    至于外星人为什么不先在缆车上做手脚，等滑行到长江中央后让缆车掉下去淹死众人……那就脱离了一档轻松综艺的创立本质，太血腥了。
    麦尔斯听完电视里鸟毛大王的话，立刻张开双臂挡住缆车入口：“二位妹妹你们先走，不要管我，让我来挡住这些追兵！”
    尤雅雅没有半分推辞：“好，那我就跟阿湖先走了。”
    麦克斯一脸茫然：“……？？？”
    难道标准回答不应该是“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一个，要死大家一起死在这里”吗？
    然而他低估了二位女士的脸皮厚度，人家对于这种男士英勇牺牲的行为没有半分不好意思，甚至还暗搓搓的盼着他们赶紧出局。
    这是自然的，留下来的嘉宾越少，集中给剩下的人的镜头越多，只要不是秋澄被淘汰，她们都无所畏惧。
    唐湖玩到这里，多少明白了节目组的本意，看来真要让他们兵分两路触发剧情，但七人团怎么分都会人数不平均，于是看了尤雅雅一眼。
    按照通常规矩，两个外来嘉宾分开行动更方便融入团队，她们得在这里暂时分开了。
    “阿湖，我还是跟着你吧，有安全感。”
    尤雅雅拉住她的手臂，依偎过来的动作非常小鸟依人，有意无意的让唐湖的手划过小腹。
    看似只是撒娇般晃了一下，哪怕放在镜头前，观众也不会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唐湖却立刻懂了。
    初恋妹妹正处于生理期的第二天，在真人秀里爬山下水都得掂量着来，担心姨妈侧漏或者疼得根本玩不好，所以希望彼此有个照应。
    唐湖点了点头，接收到她的信号：“行，那我们留下来，她有点恐高，正好不走了。”
    这时候总不能说“同志们顶住，我俩就先溜了”，不然剪进成片里肯定会被观众骂，只好做个样子。
    秋澄急切地看着越来越近的鸟毛星人，异常入戏：“别啊两位姐姐，女士优先，你们赶紧走吧。”
    如果这是演的，那他的演技在《没路相逢》后又有进步了。
    “还谦让什么，就这么分两队吧，我带着你和俩小姑娘先过去，剩下的人留着抵挡一阵，好好唱歌啊，给我来一首《从前慢》。”
    单国飞顺手拉过秋澄，将三人推向观光缆车深处，又满意地笑了一声：“哈，一个老父亲带着三个孩子。”
    三个年轻人加前辈，这个队伍的比例正好。
    新嘉宾是来宣传电影的，互动越多越容易发通稿，不然白走了那么多关系把自己塞进来。
    唐湖以前没有人脉，只参加过一档全是女性嘉宾的生活综艺，制作组为了收视率想方设法挑起几个女艺人之间的矛盾，逼她们互相开撕，上一次就心累得不行，于是这次更加认真对待，争取霸占几天头条。
    缆车缓缓开启，能看见长江水面的淡色水雾被风吹开，无论什么东西掉下去，都会被冷酷的江水吞噬殆尽。
    尤雅雅突然意味不明地开口：“你。”
    “我？”秋澄心领神会，无奈叹气，“……那就我吧。”
    两人说话跟猜谜语一样，若是不懂的，肯定不明白他们在讨论什么。
    众所周知，初恋妹妹是朵高级白莲花，秋澄差不多也走这个路子，两个白莲花聚在一起仿佛大型装逼现场，那这出戏还怎么演？
    如此一来，当然有个人要换设定，所以他们是在讨论谁先崩人设。
    唐湖暗笑一声，注意力从两人身上移开，不断向回岸张望麦尔斯那边状况狂，突然听见有人在跟自己说话。
    单国飞扶着栏杆冲她微笑，慈祥得甚至有点让人发毛，过了良久才说：“电影那事儿，办的不错。”
    他指的是《风沙》上映引发的一系列风波让薪月吃了大亏，对电影公司影响颇大，对电影人的发展却很有利，所以能打听到真相的都对她印象很好。
    “啊，谢谢老师。”
    唐湖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沉浸在真人秀的氛围里，半晌才点点头。
    跟薪月这样的业内顶级公司杠起来，她得不到半分好处，最后翻船的话，被拉出去杀了祭天倒有可能。
    而且将这件事炒得人尽皆知，必须真金白银的砸不少通稿费进去，纯粹是在赔着钱和别人置气，哪怕图南影视因此吸引不少独立电影人的简历，现在也不到盈利的时候。
    真人秀上出戏闲聊的次数不少，摄像师也不会把每个镜头都收录进去，不过两人只是随便说了几句，便进入游戏状态。
    单国飞上缆车的时候被其他嘉宾塞了一张纸条，是从刚才毁掉第一个大杀器时从下面翻出来的，此刻打开，查看下一个前进地点。
    唐湖凑过去瞄了一眼，发现纸条上是一幅铅笔手绘的区域地图，画的当然是山城，具体到哪个位置就不确定了。
    下方还有一行小字：“所有人都以为我在别的地方。”
    完了，开局就gg。
    唐湖思索片刻，突然笑起来：“如果这是一个地方的话，我可能知道……”
    “你知道？”单国飞抬眸，指了指下面那行字，“我从小就在山城长大，看出这是哪儿了，给你个提示看看对不对——是所有人都以为在隔壁省的地方。”
    秋澄是最茫然的，那点心机骗骗他哥还成，在圈子里摸爬打滚出来的其他人面前就不够看了，眨巴着眼睛道：“国飞哥你是不是知道答案？告诉我呗。”
    “那你唱个歌。”单国飞故意调戏他，“我点一首《喀秋莎》。”
    他不算帅哥级演员，却越看越有味道，这种余味便叫做演技，带着善意捉弄小辈也不惹人讨厌。
    秋澄出道的时候炒作点便是精通五门外语，当下便用俄语唱了半首《喀秋莎》，可怜巴巴地哀求：“你们就告诉我好不好？怎么看一眼都明白了？”
    “因为题是真的特别明显。”唐湖忍俊不禁地揭晓答案，“四x美术学院。”
    当年山城还不是直辖市的时候，川美就已经成立了，直到从四川划分出去也未改名，所以不熟悉的人光看名字会以为它在隔壁省，好比河北工业大学其实是在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天津。
    她知道这点，还是室友欧嘉曾经说过当年想考川美，却阴差阳错的来了北电。
    秋澄果然没反应过来：“……那不是在四川吗？”
    “啊……”
    尤雅雅其实同样不太懂，但这时候只要微笑鼓掌祝贺懂了的嘉宾，也就没人计较她是不是真的懂了。
    单国飞笃定道：“在山城。”
    随着他的解说，缆车不知不觉渡江而行，到了对岸。
    唐湖站在坚实的地面上，脚下还残留着刚才晃晃悠悠的触感，面前是个比来路更魔幻更立体的市区，顿时觉得头晕目眩。
    ‘蘑菇精，你在这里能当导航吗！能吗？’
    饶是她从前觉得玩个综艺都要靠外挂的行为可耻，此刻也忍不住向系统求助。
    ‘我能，但宿主估计看不懂我的导航结果。’w233用淡漠的机械音回答，‘此处距离你的目的地约15公里，请在前方直行三百米，然后往下跳。’
    ‘……你还是闭嘴吧。’
    唐湖还在为如何正确看懂导航而犯愁，节目组已经派出工作人员在长江索道的出口迎接。
    “你们好，我们是m77星云驻地球办事处的大使，为了协助你们的行动，大使馆将提供充分帮助，这是你们的活动资金。”
    唐湖回神，从工作人员那里领到了一张粉红色钞票，冲镜头展示了一下：“拯救世界就给一百块钱，你们难道真的不是想让地球赶紧毁灭吗？”
    四个人加起来总共400块，估计今天的行动资金就从这里面扣了。
    单国飞辨认着方向，迅速找到上车的地方，招呼众人：“到川美老校区的话坐轻轨过去就行，我认识路，跟着我吧。”
    唐湖终于松了口气：“那就太好了。”
    身旁有个本地人就是方便，让她自己去找，找到明年也不一定能找到轻轨在哪儿。
    四人买了票上车，离到达目的地还有一个多小时，这段时间便在车上稍作休息，不过要签名合影的粉丝不少，几人被团团围住，也没有时间休息。
    待抵达四x美术学院，唐湖从粉丝群中挤出来，总算看见了这里大名鼎鼎的涂鸦墙。
    触目所及的每栋建筑表面都涂饰着斑斓颜色，赤红如火，皎白似电，大片大片明丽的用色仿佛打翻了油漆桶，连极高处的墙壁都能成为画布，可见什么都阻碍不了这帮艺术家发挥天性。
    学校的生活气息异常浓厚，挨着未拆迁的居民楼，还能看到附近有人在打麻将。
    节目组等他们在学校里逛了一圈，才给出新的提示：“第二个大杀器就在某一面涂鸦墙上，请找到它，然后将其停止运转。”
    唐湖难以置信地指着周围：“这些都是吗？”
    这么夸张的反应不单是为了节目效果，多少也表现了她真正的心情。
    出了美院，连周围的小区楼也都画着整楼墙绘，如果扩大范围估计要找到天黑。
    “这些，还有外面都是。”执行导演残酷地打碎她的幻想，话锋一转又说，“如果你们需要提示，可以进行挑战任务。”
    唐湖本来都快认命了，听见还有柳暗花明的方法，追问道：“什么任务？”
    “打麻将。”
    唐湖立刻挽起薄衫的七分袖：“来，麻将是哪个，你给我站出来。”
    ……
    另一厢，邪恶的外星人已经降临地球。
    鸟毛大王乔乐仪没有忙着消灭人类，而是骑在马扎上埋头嗦凉糕。
    他最近拍戏太忙，就是来打个酱油，快结束时作为惊喜嘉宾登场，不参与游戏过程。
    身旁的经纪人模仿小喽啰的语气，轻轻拍了拍他肩膀：“大王别吃了，今天吃第八碗了。”

 第 124 章

    麻将堪称国粹之首。
    尤其是川渝地带, 对这项游戏的热爱简直丧心病狂, 甚至诞生出了四大发明之五的火锅麻将桌, 中间煮火锅, 四边打麻将，边吃边玩。
    唐湖接到的下一个任务，是通过打麻将获取找到大杀器的关键线索，不过她只有打台球的水平还算可以，别的游戏一概不会，只好让其他嘉宾顶上。
    尤雅雅跟着摇头：“我也一点都不会,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还以为麻酱是吃的。”
    单国飞便当仁不让的坐在桌前, 跟两位大爷一位大妈交上手：“你们都不上, 那我就上了, 正好在节目里过把瘾。”
    通常来说，打麻将的水平是长辈胜于小辈，大妈胜于大爷。
    节目组派出的三个牌友一看就是大隐隐于市的高人前辈，说不定还是为了洗刷欧洲麻将锦标赛之上华人未能夺冠的耻辱，而专门培养出的雀坛精英。
    唐湖估计接下来要迎来一场激烈厮杀，不过观棋不语真君子，看别人打麻将也是一个道理, 三个小辈帮不上什么忙，便离开去其他地方寻找线索。
    毕竟在旁边干等着没有综艺效果, 肯定会被后期剪镜头, 干脆继续寻找大杀器, 在校园的各处涂鸦墙前闲逛。
    三人逛了半圈, 终于有所收获。
    唐湖已经出了校园，站在附近居民楼的涂鸦墙前，发现墙上半高处有幅立体的油漆画，画的是一支印有节目组标志的玩具水枪，仔细一看居然不是画，而是黏在那里的。
    她伸手捞了捞，发现还差着一米多点的距离，幸好墙壁不算平滑，便像攀岩一样顺着坑坑洼洼的墙壁爬上去，一把将玩具水枪扯下来：“这是什么？”
    摄像大哥惊呆了。
    按照原本的游戏规则，嘉宾想取下这支水枪必须先完成新的任务，获得“梯子”作为辅助道具……没让你直接就往上爬啊！
    不过节目组没有特别声明，所以这样也不算违反规则。
    “湖姐，你平常健身吗？”秋澄同样震惊，在地上仰望唐湖靠实力开挂的英勇身姿，一脸傻白甜地鼓掌。
    “……是啊，经常攀岩。”
    唐湖这才想起自己兑换过[不怎么好用的爬墙术]，幸好道具放置的高度不算夸张，爬上去也不会暴露什么，就当是她健身颇有成效好了。
    节目组适时的给出提示：“发现道具：粒子枪。这是m77星云科学家发明的武器，可以释放波纹能量击退鸟毛星人。”
    等等，这个波纹能量跟jojo有什么关系？
    不过话说回来，有了武器之后，再被反派发现就不用靠唱歌脱身了，一个梗玩多了也很无趣。
    唐湖低头看了一眼这把盛满水的玩具枪，直接转手塞给尤雅雅：“你拿着吧，等会儿敌人来了我们都能跑，你落在后面也不至于太危险。”
    尤雅雅备受感动地拿着道具，做了个帅气的持枪姿势：“阿湖……你放心，万一出事我会保护你的。”
    一个将好不容易得来的武器轻易让出去，另一个果断接梗，上演一出姐妹情深的大戏，说穿了还是为了炒“北电双花”的话题。
    唐湖和她对视一眼，都在彼此脸上看见了满满的虚伪。
    但是武器留在尤雅雅那里才更有利，她处于生理期不能奔跑，被反派抓到后不是出局就是等待营救，那么戏份自然落在营救她的身上，自己就没什么镜头了。
    另一厢，单国飞终于赢回一局麻将，拿到提示线索。
    第二个大杀器藏在校内涂鸦墙的一片手绘石榴花里，石榴花鲜艳如火，玻璃灯管组成的不规则六芒星亦是红色，所以不容易发现。
    四人一齐按下大杀器的按钮，关闭灯光之后，得到通往下个地点的提示：“磁器口古镇”。
    从这里到古镇约有二十多公里，而且没有直达轻轨，需要先乘公交再转车。
    一行人从公交上下来，钻出粉丝的包围圈，转乘轻轨时却出了意外。
    尤雅雅跟随节目进程拍了半天，浸泡在火炉城市闷热的空气里，身上还一阵阵出冷汗，差点就要摔倒。
    唐湖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担忧蹙眉：“你身体怎么样？”
    尤雅雅捂住衣领上的麦克风，疼得忍不住骂脏话：“操他大爷的，我感觉自己现在就是个小美人鱼，每走一步地上都有刀子在刮脚心。”
    在生理期上蹿下跳满世界乱跑，还要顾及到节目效果频繁制造笑梗，对生理和心理都是一大考验。
    “不行的话去休息吧，还有我呢。”唐湖抚了抚她的后背，提高声音向导演组解释，“……雅雅沉醉在美丽山城里，以至于有点晕车。”
    “没事，我休息一下就好。”尤雅雅强撑着笑脸站起来，碎碎念给自己打气，“老娘好不容易才来这期节目，家里还有个虎视眈眈的小野崽子在觊觎家产，那些钱绝对不能落到别人手里，否则以后还怎么包养七八个小白脸子……”
    人被逼到绝路上，便会不自觉冒出一股谁挡杀谁的狠劲儿，再说少一个人，就是少一份曝光。
    她和唐湖两家的经纪人手上综艺资源都不是很多，能上《王者任务》还是走了秋澄那边的关系，机会难得，所以更加不想浪费。
    唐湖在路边买了瓶水递过去，让她吃下一片布洛芬先扛着，这种药虽然有点伤胃，但起效时间长，足以应付一天的拍摄。
    秋澄不知看出什么，站在尤雅雅面前背过身：“雅雅姐，你要是走不动的话我背你吧。”
    ——很好，姐妹情深，姐弟情深，这个节目真是正能量满满。
    “谢谢。”尤雅雅也不客气，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肩膀，低声说，“……在几千万观众面前艹乖巧懂事的人设，感觉很爽吧？”
    这一段如果播出去，肯定对秋澄的形象提升最有利，不过她在止痛片发挥作用前一步都走不动，为了跟上拍摄进度也只能这么办了。
    “那真是太开心了，等这期上了我就买个头条好好炒一下。”秋澄不甘示弱地回嘴，又大声冲镜头说，“我在家里经常扛几百斤的大米，背着姐姐到古镇绝对没问题。”
    唐湖见这俩人什么时候都能吵起来，无奈的摇摇头，去陪单国飞说话了。
    全国上下的古镇各有风情，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人多，磁器口古镇尤其如此。
    古镇入口处高高的挂着红灯笼，石板道两旁都是当地特色的小吃店，人潮涌动又挤又热，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差点被挤回老家，等到了事先谈好合作的店铺，才腾出一方空间架摄像机。
    四位嘉宾从早上集合到现在就没吃东西，此刻饿得饥肠辘辘，还要先完成寻找大杀器的任务。
    而这次想要得到线索，必须帮小吃店卖点东西。
    秋澄接的任务是帮忙叫卖磁器口特色小吃陈麻花，穿上围裙戴好手套，站在街口拼命吆喝。
    一张脸清隽俊朗，颇有高中校园里受全校瞩目的校草味道，演技虽然只是二流，好歹长相属于一流，不然卖流量也卖不出去。
    有位二十来岁的姑娘期期艾艾的走过来：“你怎么卖呀？”
    秋澄低头，娇羞地搓手手：“我不卖。”
    “……我说的是麻花。”
    秋澄的综艺感很好，什么时候都不忘节目效果，将包装好的陈麻花递过去：“五块钱，导演就让我们卖五块钱。”
    他接过路人递来的一张钞票，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冲过去提价：“……妹妹你再多给五块钱好不好，我给你唱首歌，不然我们等会儿没有钱吃饭了。”
    从川美到这里，几人光是路费就把活动资金花得差不多了，而且中午还没吃饭，所以不得不考虑支出。
    这厢秋澄将吆喝词编进歌里，一边唱一边叫卖，唐湖和尤雅雅在另一边完成节目组安排的其他任务。
    上午时天气还有些闷热，等中午太阳升至天空正中，却突然阴云密布，很快下起小雨，一时凉快了不少。
    唐湖抹了把头上的汗珠，突然察觉腰间有东西震动，掏出充电两小时通话五分钟而且根本照不亮美的节目赞助手机。
    “哪位？”
    打电话的是另一队的队员麦尔斯，没听出她的声音，焦急地提醒：“喂？……二位妹妹，你们之中有鸟毛大王派出的卧底，请务必小心。”
    居然还有卧底？
    唐湖不禁感叹导演真是太会玩儿了。
    他们那一队在留下抵挡敌人之后找到了获取线索的其他方式，不过唐湖这边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只能等节目播放成片以后再看。
    “知道是谁吗？”
    “还不知道，我们已经被盯上了，差点被抓到，当心卧底将你们的位置报告给鸟毛大王。”
    对面说完，干脆利落的挂了电话。
    唐湖收起手机，将这个消息告诉最近的尤雅雅，末了又问：“不会是你吧？”
    她的剧本上没写还要演卧底，就是不知道其他人的剧本是什么内容了。
    尤雅雅摇头：“你要相信我……如果这个消息是真的，你觉得谁最有嫌疑？”
    几人在前往古镇的途中，被反派围堵了好几次，有一回还差点全军覆没，起初认为是节目组有意增加难度，加入“卧底”这个线索后，整个节目的故事线才完整。
    ——卧底一路透露他们的行踪，必须找出那人是谁。
    唐湖思忖片刻：“都有可能吧，单老师完成任务的速度太快了，而且找第二个大杀器的时候，明明拿着线索却没找对地方，估计是想拖延时间。”
    “那怎么办？”
    “先各自确认，如果不行的话单独行动，分开以后就不好被卧底透露位置了。”唐湖多了几分入戏的感觉，警惕地看了不远处的两个同伴，“拿好武器，出发。”
    在37度的高温天气里拍真人秀，入戏之前人先累死了，但习惯之后觉得还挺有意思。
    ……
    陈麻花店铺。
    秋澄留意到两人突然诡异地离开，摘下围裙跟出去，看见她们分别去了不同方向，略一犹豫，选择跟上尤雅雅。
    “雅雅姐你去哪儿？”
    他一路追着尤雅雅，一直追到嘉陵江边。
    尤雅雅知道背后有个人穷追不舍，慌不择路的爬上节目组准备好的小船，紧张地摆弄着船桨：“另一队说我们当中有卧底，还频频将位置透露给鸟毛大王，我突然想起来你在轻轨上消失过一段时间，而且跟另一队联络得特别频繁，问了好几次他们在哪里……”
    言下之意再清楚不过，秋澄就是那个卧底。
    秋澄一怔，笑容还是那么羞涩，声音却阴气森森：“原来你猜出来了啊。”
    此刻还下着小雨，尤雅雅虽然穿了雨衣却没戴帽子，被雨水淋湿的碎发贴在脸颊上，显得下颌尖细，愈发楚楚动人。
    她听他承认，于是怒斥：“你这个球奸！”
    什么叫球奸！
    秋澄强忍着才没笑出声，见她划的小船快离开岸边，三步并作两步蹚着水爬上去：“姐姐，给我个机会。”
    尤雅雅无法阻止他上船，只好从雨衣下掏出唐湖给的武器，语气冷静：“怎么给你机会？”
    她知道秋澄说的是《无间道》的经典台词，于是配合表演。
    刚才还合作闯关的朋友，一个是外星卧底，一个迅速翻脸无情，在这种情况下两人的演技居然有所突破。
    秋澄本想解决她，被玩具水枪指着，不得不举起双手哀求：“以前没的选，现在我想当个好人。”
    尤雅雅嘶哑地干笑几声，飞快地看了一下岸边：“好啊，你去跟导演说，看他让不让你做好人。”
    拿着反派的剧本就别跳忠了成么！
    “那就是让我死。”秋澄见无法劝服她，绝望地闭上眼睛。
    “对不起，我……”
    尤雅雅举枪，没来的说完那句“我是警察”，却突然看见他跳进水里！
    哗啦一声，溅起滔天的浪花。
    居然跳船逃了？
    尤雅雅心情复杂地扶着小船坐下，凝视秋澄跳水的位置：……我还没开枪呢，你要不要这么投入啊！
    但秋澄如果在这里被.干掉，接下来就没他的戏份了，她又不可能跳水，只好让他跳了。
    这段“初恋妹妹含泪击毙球奸”的表演被摄像机记录下来，穿插着刚才秋澄背她走路的画面，再配一段煽情的bgm，效果肯定特别虐心。
    ……
    另一边，唐湖已经确认单国飞是自己人，转头瞧见尤雅雅失魂落魄地回来，急忙询问情况。
    “看你这副大义灭亲的样子，秋澄就是卧底吧？”
    “嗯，他被我看出来，然后跳江了，现在还生死不明。”尤雅雅擦了擦汇聚在下颌上的水珠，分不清雨水还是眼泪。
    ——很好，这段剧情不错。
    唐湖一本正经地安慰：“放心，卧底是一种水生生物，反正电影里的二五仔跳了这么多回江，就没有一个顺利淹死的。”
    不光如此，节目组肯定也会在旁边把秋澄捞出来。
    想到当初拍电影死活不肯下水的小少爷，再看看现在为了节目效果在无保护条件下直接往嘉陵江里蹦的秋澄，顿时觉得他顺眼多了。
    秋澄遁水逃走之前先找到了第三个大杀器的位置，就在卖麻花的店里，虽然未能阻止他们破坏据点，却带走了寻找下一个地方的关键线索。
    ——如果不赶紧前往下一个地点，估计接下来的游戏就没这支队伍什么事儿了。
    唐湖无奈之下打开自己的符咒道具，发现里面不是什么线索，而是十块钱。
    尤雅雅笑得差点抽风：“m77星云的朋友也太实诚了，隔着半个宇宙来送钱。”
    “秋澄跳江时把钱卷走了，正好用这十块钱买午餐。”
    唐湖大方的将行动资金献出去，买了三个糯米饭团分给众人，苦思冥想新坐标可能在哪里。
    节目组不可能让他们陷入无解境地，肯定还有什么没注意到的细节，但现在能用的道具都已经被用完了，对了，刚刚熄灭的大杀器还在，形状是个不规则的六芒星……六芒星？
    她隐约找到思路，急忙咽下口中的东西：“单老师，能把你刚才找到的地图拿出来吗？”
    “好。”单国飞点头，将地图铺在小吃店的桌上。
    唐湖起身俯视地图，几秒后有了决断：“我们是从对岸过来的，这是起.点，这是发现第二个大杀器的地方，这是第三个，也就是我们现在的位置……再加上另一队活动轨迹……”
    将他们走过的地方连起来，一个六芒星即将成型，只差两个角就能组成完整的六芒星。
    “正好是大杀器的形状？”单国飞恍然大悟，赞赏地拍了两下手掌，“可以啊唐唐，咱们队的智商担当。”
    唐湖赶紧谦虚：“很惭愧，只是做了一点微小的工作，我们赶紧出发吧。”
    这种谜题属于有点脑子但又不至于太费脑子的，正好让她来刷刷存在感。
    另一厢，秋澄在上岸后就去祸害其他队伍了，不过他们在重重阻挠下同样毁掉两个大杀器，再加上节目初始那个送来练手的，一共五个，只剩一个就能阻止外星人的邪恶计划。
    ……
    最后的地点在洪崖洞。
    傍晚时分，千盏灯火在夜幕下安静盛开，房屋一层压着一层，仿佛动画电影里才能看见的梦幻场景。
    唐湖折腾一天，终于盼到了拍摄即将结束，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向指定地点。
    “阿湖，咱们在这里拍段视频好不好？”尤雅雅拉着她停在路旁，掏出赞助手机用慢手app记录此刻。
    这波广告植入非常生硬，幸好到了打boss的阶段，马上就能收工回家了！
    唐湖和其他嘉宾一起找到鸟毛大王的根据地，觉得王座上的那个boss看起来分外眼熟。
    他的五官阴柔俊秀，被上扬的剑眉中和女性感，眼眸天然带了三分忧郁，偏偏声音低沉磁性。
    就是这个男人，在其他嘉宾满山城乱跑完成任务的时候，坐在有空调的地方吃了八碗凉糕。
    唐湖噌的一声怒火上涌，开始满地找砖头：“导演，我可以打boss了吧？”
    导演组：……我看你不光要打boss，还想打死这个boss。
    乔乐仪披着黑色斗篷，向王座深处缩了缩：“本王只要打出这个响指，你们就可能会死……但我不想尽快结束这场游戏，所以还要同你们进行一个小小的较量。”
    他是过来当惊喜惊喜的，只出场这么一小会儿，否则wdl多了会抢主咖的戏份。
    唐湖配合剧本地停下动作：“比什么？”
    “吃火锅。”
    乔乐仪指向角落，那里有一张可坐十人的圆桌，上面摆着的九宫格火锅正在沸腾，花椒辣椒一并翻滚，热辣辣的香气逐渐填充这个房间。
    要是每个坏人都用这种手段违法乱纪，那地球至少能和平一半。
    真人秀讲究轻松，搞出苦大仇深的氛围也不合适，所以最后一个任务也不会太难，属于送分题。
    几位嘉宾赶紧坐在桌旁，一边闲聊一边等火锅煮开。
    青笋在锅里一滚即刻捞走，图的就是那份鲜嫩，毛肚也是汤一滚便捞出来，老肉片可以多煮，于是放在九宫格最边上的位置，等着最后被食客临幸。
    乔乐仪吃了几口放下筷子：“我不光要消灭人类，还要把这里所有的火锅都变成鸳鸯锅！”
    他其实不太饿，这个时候便负责挑起气氛，省的大家都忙着吃忘了节目效果。
    “那你真够丧心病狂的。”唐湖取了一碟红糖糍粑，时刻不忘接梗。
    高强度工作后的第一顿正经饭叫做幸福，而且这一桌的明星多少都有合作关系，聊起来也无所顾忌，声说话声成了令人放松的背景乐。
    火锅好吃，洪崖洞的夜景也不错，她却突然觉得还有一个人没来。

 第 125 章

    九宫格里的辣椒沸腾翻滚, 热雾升腾，连对面的人都看不真切。
    唐湖吃到一半才发现缺了个人，扯了下尤雅雅的衣摆：“秋澄呢？”
    按照剧本大致走向，他跳江以后应该是从其他地方上岸, 然后去给另一支队伍搞破坏，怎么没跟他们一起回来？
    “……是不是遇到危险了？”
    尤雅雅赶紧把青笋片塞进嘴里，目光担忧而迷离的盯着火锅。
    她这几天不能吃辣，于是先拿了一大碗清水把菜上的辣油涮干净, 仍然觉得不太过瘾。
    唐湖轻咳一声提醒：“我觉得你在表达关心的时候放下筷子会更有说服力，也不要老盯着锅里看, 难道秋澄掉火锅里了吗？”
    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吃, 她们是来上节目宣传电影的，队友都不知道掉哪里去了，还宣传个什么劲儿啊！
    说话间, 一只湿淋淋的手推开拍摄房间的大门，身后还跟着摄像师。
    “各位哥哥姐姐, 你们真的不要我了么……”
    秋澄撑着门框大口喘气, 汗水浸得头发都湿了，看见屋内众人吃着火锅唱着歌, 更加委屈。
    他当了半天卧底, 不光没有成功阻止对手，想回集合点时还花光了活动资金, 就差当街卖身凑路费, 最后被所有人遗忘。
    唐湖顿时笑得幸灾乐祸, 和尤雅雅往旁边挪了挪，腾出左一个人的地方：“回来就好，人类的未来究竟如何，全看这一顿饭了。”
    不过等到秋澄回来，她环顾四周热闹的气氛，觉得还是少了点什么，一句话差点脱口而出。
    ‘……你哥呢？’
    还好出口之前想起还有摄像机盯着，于是作罢。
    李若川虽然和娱乐圈关系匪浅，不过主要是做幕后工作的，平时拍戏宣传都没他什么事，此刻自然不会在场，再说让一个时时刻刻不忘装逼的霸道总裁满世界乱跑，那也太不优雅了。
    只是唐湖认识的朋友几乎都在这里，堪称内部聚会，少一个人总觉得差点意思，只好摆正心态做节目。
    有了乔乐仪加入，造梗就变得容易多了，不过再怎么玩也改变不了鸟毛大王计划失败的结局，不光未能消灭人类，还没有将所有的九宫格变成鸳鸯锅。
    ——非常正能量，符合社会主义价值观。
    七位嘉宾又拍到凌晨一点多才收工，不光他们出了一身汗，扛着机器跑了一天的摄像大哥照样累得腿软，结束后跟工作人员互相鞠躬道谢，才集体返回酒店。
    唐湖顶着一身火锅味推开房门，脸上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甩掉鞋子趴在床上装尸体。
    真人秀上所谓的明星暴露本性，其实不过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表演，面对镜头，脑子里永远要绷着一根弦。
    只不过有的人演得好，有的人演砸了而已。
    唐湖没有太多感慨人性真实的空闲时间，这期节目录完以后也不能直接回家，还得去参加《没路相逢》的上映活动。
    先去各个大学的校园逛一圈，然后是一二线城市的电影院线见面会，最后是首映礼，气氛热闹的堪比群口相声，上映前一个月的线下宣传期总算没有浪费。
    ……
    另一厢，众人录制的这期《王者任务》终于在茄子台播放。
    几个人玩梗的片段都保留下来，尤雅雅和秋澄从互相扶持到反目的桥段剪辑节奏也不错，水雾迷蒙的江面之上晃着一艘孤零零的小船，一人含泪开枪，另一人绝望跳水，从此形同陌路。
    ——虐不虐？就问你虐不虐！
    节目质量有保证，而且播出时距离电影上映恰巧一周，时间卡的正好，不花钱都能在热搜上看见《没路》演员的相关信息。
    【王者任务乔乐仪】
    【鸟毛大王只吃鸳鸯锅】
    【秋澄尤雅雅】
    乔乐仪作为空降嘉宾，去节目里刷了个存在感就回来了，随后霸占热搜榜的是尤雅雅和秋澄，而且点进话题一看，居然还有粉丝因此起了争执。
    【奶瓶儿：尤雅雅也太过分了吧！居然在节目上让秋澄背她！】
    【初遇心动：严重同意，真不知道她怎么好意思提出这种要求的？还以为自己真是小公主啊谁都得让着？】
    【橙家姐姐：而且两人在水面对峙那段二秋都求她了，她居然还下手开枪！要不是她逼的，秋澄能直接跳进水里吗？】
    话题下俨然成了大型心疼表演现场。
    世界上总有一种粉丝，可以将一个二十岁的成年偶像当做大龄巨婴来心疼，操心操得不是亲妈，胜似亲妈，以为偶像碰到一点委屈就会立刻玻璃心破碎而当场抽过去。
    此类言论以微博为中心，更向着其他网络社区辐射。
    天涯论坛。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初恋妹妹是绿茶白莲婊吗？？？》
    【一只橙子：平常装什么不食人间烟火，一上节目就露馅了吧，她就是个一把年纪还装嫩的老货，看见比她年轻的秋澄弟弟就忍不住贴过去！
    都二十二岁的老女人了笑起来还捂着嘴，也就骗骗秋澄这样没怎么接触娱乐圈的新人，真在圈子里打拼时间长的谁不知道她婊啊？
    尤雅雅以前还被人拍下被已婚男星开车送回学校，而且坐的还是副驾驶，注意这个重点，人家都结婚了你还坐副驾驶，这是一个有家教的女人能干出来的事情吗？[图片]】
    【noel：lz尬黑也要遵守基本法，那是她一起拍戏的搭档，男方都四十八岁了，两个人在戏里演父女好么！】
    【一只橙子：一起拍过戏就可以坐副驾驶吗？除了女朋友，坐男人副驾驶的都是狐狸精，望周知。】
    【小兔兔：楼主分析的有道理，尤雅雅都这么老了还不知检点，不是勾搭老的就是勾搭小的，吃嫩草真恶心，而且她明明和周亦阡一起拍过戏了还来撩别人，要不要脸？】
    【顾苗：老货就是饥渴，怕自己没人要了赶紧抓住个小鲜肉使劲蹭热度，让她赶紧去死吧。】
    ……你们分析的这么有道理，还想让别人说什么？
    唐湖知道这个消息时已经是这两人上热搜的第二天，还是《没路》的宣传部门通过经纪人告诉她的。
    炒作基本法有云：黑料比什么传得都快，出现一条以后买十条正能量通稿也补不回来。
    电影上映前夕出现演员个人的负.面.新.闻，整个宣传团队顿时焦头烂额，虽然这种言论只是极少的一部分，远远没有唐湖曾经的视频门闹得大，也必须尽快解决。
    幸好几位主演正在b市做宣传，跟公关部门接触也方便，大家便约了个时间一起吃顿饭，商量如何回应。
    全鸭季餐厅。
    这是家专做烤鸭的馆子，装潢有些四合院的风格，别致而闹中取静，也提供虾饺等港式点心。
    唐湖不喜欢在吃饭的时候谈正事，不过最近这段大家时间都挺紧张，也只有晚餐时间才能争分夺秒的见个面。
    22岁的老女人和备受欺凌的傻弟弟也来了，加上几家经纪人跟宣发组负责人，将包厢挤得满满当当。
    唐湖坐下后没来得及点菜，看着经纪人递来的平板，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又是白莲又是绿茶的，品种还挺丰富。”
    节目组保留秋澄背着尤雅雅走路的那段镜头，本来是想造成后期两人从扶持到反目的反差，不料阴差阳错给了某些粉丝发挥恶意的机会。
    单看网上这些言论，就知道全世界最资深的鉴婊达人共一石，这群生物便可独占八斗。
    秋澄坐在包厢外侧，听她开口，脸色立刻僵了几分：“这……”
    骂人的是他的粉丝群“橙子”，哪怕有黑粉混进去煽风点火也难以分辨，所以让他愈发难办。
    大部分时候，明星和明星之间都不会结仇，却很有可能因为两家粉丝掐得凶而渐渐疏远。
    问题在于，这到底有什么好掐的？
    秋澄尴尬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出心底最深的疑惑：“——这也能掐起来？”
    唐湖嗤笑：“那当然了，你永远不知道闲得蛋疼的某些网友能竖什么靶子打，你的粉丝群平均年龄好像才十五岁，当然能对一个虚岁二十二的大学生骂一句‘老女人’。”
    秋澄抬手捂脸，从指缝里偷偷瞄一眼沉默不语的尤雅雅，不敢跟她搭讪，只好不断问唐湖问题：“湖姐，是郑山卿那边干的吧？”
    求求你了，一定要说“是”！
    “我怎么知道？”
    唐湖残忍打碎他的幻想：“薪月公关部在没有利益纠纷的情况下不可能永远盯着我们，不过我还以为最先被黑的会是乔乐仪，或者找个女文青写篇‘木远导演，我爱你’的公众号文章呢……”
    她知道郑山卿一直派人盯着这边，但也不会一有风吹草动就以为是对家陷害。
    不过没想到在这关头尤雅雅会第一个被骂上热搜，如果真有干系，难道是薪月深知她撬不动，所以换了个人下手？
    木远导演膝盖中箭：“……我就是来作陪的，最近还要筹划新戏，明天去大凉山取景，再这样直接走人了。”
    “阿湖，你怎么看？”
    尤雅雅焦躁地皱起眉头：“我经纪人说这种可回应可不回应的事，让我装不知道，等风波过去，但我就怕如果没有及时制止，连家里那点事情都能他们被翻出来……”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论起明星人设崩坏，起因往往是一件很小的事，所谓阴沟里翻船就是如此，她现在还没成功转型，仙女形象崩了事业也会受影响。
    唐湖刚要回答，包厢门口传来声响。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你们在说什么？”
    李若川推开房门，从外面带进一身暑气。
    《没路相逢》是明远影业担任主要出品的第一部电影，还负责了全部宣发，所以任何一个环节都不能出差错，现在主演黑料缠身，哪怕只上了一天热搜也得谨慎处理。
    然而他一进来，最先想到的却是……唐湖瘦了。
    她低头趴在桌上，能看见t恤下后脊骨骼的浅浅凸起，哪怕不是刻意减肥，接连跑了十几个城市的运动量也相当于马拉松了。
    唐湖抬头，懒懒地从桌上爬起来：“帮人参谋如何危机公关，本来不该我干的事落到我头上，怎么也得多给点片酬吧？”
    话虽如此，初恋妹妹这块招牌绝对不能砸了。
    她在《没路》里只是配角，不至于爆出点黑料就决定票房生死，不过现在属于图南影视的重要合作艺人，而且还有一部《长安食肆》没播，得考虑长远的形象经营。
    危机公关若是处理得好，更容易逆风翻盘。
    李若川拉了把椅子坐在她对面：“我来的时候听助理说了一点，几家公关没有回应思路吗？”
    “你自己看看，一眨眼还以为自己梦回大清了。”
    唐湖把ipad推过去，腾出手拿筷子，先夹了一筷爽口的凉菜放在盘子里。
    尤雅雅不是第一次跟偶像明星互动，却是第一次被批得这么狠，五成原因是秋澄的偏激女友粉占比高，另外五成则是年龄。
    以前互动的那些明星年龄都比她大，但在《王者任务》的节目设定里，秋澄才是年纪最小的那个，尤雅雅便自觉担任了“姐姐”这个形象。
    人设演得太自然，以至于大部分人都忘记了两人的真实年龄差只有一岁多点，为粉丝提供了开喷理由。
    这还只是节目效果，如果两人真传出绯闻，绝对会被某些热心维护社会风气的人骂一句“老牛吃嫩草”。
    不过若是老夫少妻，就能美滋滋的调侃一句“一树梨花压海棠”。
    整个社会的大环境就是如此，对女人的年龄要求苛刻到了一定程度，最广为流传的观点，便是那句“女人三十豆腐渣”。
    总有一批人不遗余力的制造年龄恐慌，告诉你一过十八人生立刻贬值，二十五岁以后嫁不出去就挑不到什么好的，三十岁的老货有人要就不错了。
    时间一长，居然还真有一些没长叽叽的生物跟风信了这套。
    然而她们上钩之后，并未趁着年轻拼搏出一番事业，而是在自己还没贬值的时候尽情享受年龄优越感，对着三十岁的老货肆意调侃辱骂，仿佛看不到明天的自己是什么样子。
    尤雅雅阴冷地笑了一声：“我被黑过那么多次，还是第一次栽在这种事情上。”
    年岁渐长，怎么值得被羞辱了？
    “淡定，你看我爆出视频的时候还被说过技术好，那又怎么样，难道被人说技术不好才开心吗？”唐湖吃了口凉拌木耳，“能用这种逻辑骂人的只能暴露自己根本没有性.生活，说你老女人估计也是觉得自己活不过二十岁吧。”
    “……”
    尤雅雅端起酸梅汤浅浅啜饮，给自己顺气：“阿湖，本来我挺生气的，一听你嘴巴这么毒，顿时觉得对方还有点可怜。”
    “好说，不过这种大实话不能发微博，明面上咱们还要讲道理，骂街的事情交给小号就行了。”唐湖阴险地咬住筷子。
    想帮尤雅雅从现在的骂战中脱身，而且不能影响到秋澄的人气，要挑战的不是某些粉丝，而是“女人上了年纪就不配去撩”这个根深蒂固的观念。
    餐桌对面，李若川已经看完了来龙去脉，狭长的凤眼里写满大大的疑惑：“年龄这点还可以理解，但坐副驾也能成为被黑的原因吗？”
    “怎么不能了，世上的狐狸精判定方式有很多种，我还见过有姑娘因为自己男朋友帮陌生路人拧了瓶盖就大骂对方勾引她男人的呢。”
    根据乘车礼仪，当驾驶员是车主时，乘客坐在后排座位反而是不尊重人的表现，代表完全把车主当成司机用了。
    可要是有脱单男性负责开车，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不管有没有聊骚，坐副驾又成了想当小三的潜台词。
    于是有网友总结过乘客属性：“坐副驾驶的，是狐狸精；坐后排的，是不尊重司机；趴挡风玻璃的，是成龙；坐车顶上的，是印度阿三；躺车底下的，是歌手阿杜。”
    若是溥仪知道了，也得垂死病中惊坐起大喊一声：“朕的大清没亡！”
    李若川难以理解地叹了口气，突然想起来一个八卦：“诸美电器的顾总就是女的，坐男秘书的车回家的时候那个属下的女朋友好像就很不高兴，缠着秘书去跟顾总提意见。”
    “然后呢？”
    “顾总就把那个秘书开了。”
    唐湖沉默片刻：“……干得漂亮，但我又不能把那些刷话题的粉丝开除。”
    想到这里，她抬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雅雅啊，你以后还是遵守一下新时代的妇道吧，比如当你与非恋人关系的男性同乘一车时，应自觉钻进后备箱，免得被人误会。”
    尤雅雅平静地推开她的手：“知道了，我从现在就开始练瑜伽。”
    调侃归调侃，聊过半天，唐湖心里其实多少有了对策。
    “现在有意见的大多是粉丝，不过你是流量小花里的一线，哪怕没有郑山卿，也少不了其他人想整你。”她撑着下巴，“咱们先不管到底是谁干的，也别管那些粉丝怎么想，而是争取正常人发声。”
    因为年纪，因为上车坐哪里，当这些事情集中在一个女性公众人物身上时就成了不可饶恕的黑点。
    可笑吗？
    正常人当然觉得有毛病，无奈有些人掐得乐此不疲。
    唐湖看了一眼几次想要开口的秋澄，漫不经心道：“哪怕不是你那些粉丝，被这种观点洗脑的人也会另选一个幸运明星来骂，现在都是一个公司的，你们明白谁是自家人就好。”
    外界言论好澄清，最难的是不要被一些不知道是不是粉丝的言论影响自家人的关系，否则不是让对手看笑话吗？
    她提醒过两人，见服务生将餐点端上来，于是埋头开吃。
    招牌烤鸭皮脆而不腻，鸭肉也细腻可口，沾上甜面酱后用几近透明的薄饼卷起来，一口能咬出几种复杂的香味，搭配其他的港式点心也不错。
    等吃完南北融合的一餐，两边的经纪人也跟公关顺着这个思路商量出了合适的解释。
    【@秋澄v：感谢#王者任务#的几位前辈哥哥从前那么包容我，也让我明白该如何包容别人，节目期间，@尤雅雅虽然有些晕车，但坚持完成全程录制，她的坚强同样让我有所成长，谢谢他们，也谢谢一直陪我成长的你们。】
    这种事情必须男方先回应，女方一旦开口，被扣个“倒贴”的帽子就糟了。
    不过一番话说得也巧，把尤雅雅当成前辈给她抬了身价，又不至于太过暧昧，最后还不忘感谢粉丝，换个主语就能直接用在《感动华夏》的领奖词上。
    总不能一有粉丝说了点不合心意的话，不管三七二十一开除粉籍，要是什么事情都能甩锅给别人，那公关也太好当了。
    最重要的是，秋澄在微博里间接点明自己不会永远只维持“弟弟”人设，以后同样会成长，说不定某天就会成为粉丝口中的“老男人”，用的好，估计还能为以后的转型打下基础。
    同样想卖流量，吸引一群为你每一次成长而鼓掌祝贺的粉丝，和吸引一帮闲着没事只会在网上掐架谩骂ps对家遗照的垃圾，有本质上的区别。

 第 126 章

    秋澄这条微博间接回应了最近几天的热搜, 过两天再出一组时尚大片, 造型以成熟为主，洗一洗身上的少年气。
    【努力的聪聪：粉了你这么长时间总算没有后悔，知道你是个有担当的男人, 本来就是因为节目效果才这么互动, 有那么十恶不赦吗？】
    【橙家解解：楼上是鱿鱼吧？尤雅雅的粉丝果然是粉随正主, 婊气程度如出一辙, 二秋凭什么要为那种女人出来解释？】
    【baby：我也觉得尤雅雅被骂的有点冤，这种时候站出来解释才是男人[心][心]】
    看看评论区的留言就知道各路粉丝有多操心了，她们为偶像挑互动明星，比婆婆挑儿媳妇要求还多。
    哪家偶像都少不了女友粉，因为台前互动惹来争议也是难免，但正常人至少会出来澄清, 既拉路人好感，又不至于让自己在圈子里太难做。
    当然, 也有人并不介意粉丝辱骂合作女星, 手段阴险一点的还会添一把火，虽然事事都顺着粉丝的意思可以巩固人气，不过杀鸡取卵, 日后清算起来糊得比谁都快。
    秋澄已经做完自己的分内之事，接下来便是让公关引导一下舆论方向。
    普通人都知道“年龄羞辱”和“好女孩不坐副驾驶位”的言论很荒谬, 但是荒谬在哪里, 就得交给各家营销号去蹭热度了。
    唐湖吃过晚饭后和剧组一起回了酒店, 最近几天还要做电影宣传, 所以哪怕家在本地的演员也没有回家。
    她看时间还早，便在房间里兴致勃勃的刷微博，面色之狂热，只差送去给杨教授电一电了。
    李若川在客厅待了一会儿，见唐湖没有跟他说话的意思，轻咳一声：“明天下午不是还有宣传活动，你还不睡觉啊？”
    “跟你弟玩去，别烦我。”唐湖将笔记本搁在茶几旁，坐在地毯上，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
    如果她不是在水论坛而是在吃鸡，那李公子估计早就被赶出去了，网瘾发作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他去找尤雅雅了，双方经纪人还在商量对策。”被集体嫌弃的霸道总裁缩在沙发一角，用生命诠释什么叫弱小可怜无助，“……你在看什么？”
    他好像一直不知道唐湖有什么爱好，平常工作压力太大也没见她有什么出格的消遣方式，至少没有被记者拍下来过。
    而娱乐圈的乱象向来屡见不鲜，主要是工作压力过大而当事人又有钱的时候，可选择的解压方式就太多了，健康一点可以去旅游，也有人选择抽烟酗酒飞.叶子，尽情堕落。
    唐湖语气平静，隐隐透着邪恶：“我没事干的时候喜欢在网上骂人，最近正在为该不该找男人拧瓶盖和别人掐出八里地。”
    低碳环保不伤身，哪怕去网吧也只需要五块钱一小时，还特别省钱。
    “……”
    李若川费解的从小冰箱里拿了一瓶矿泉水：“什么拧瓶盖？”
    他没时间天天刷微博，一开始就不太明白这件事的讨论点在哪里，只觉得舆论风向果然深不可测。
    唐湖抬头，仿佛在给一个与社会脱节好几十年的老大爷做科普：“该怎么跟你解释呢……”
    她拿来举例的事情发生在几天前，源头不过是一条向微博大v投稿的私信——
    【博主你好，我和我男朋友吵架了，想问一下大家这件事到底谁有责任？我们在便利店买东西的时候前面有个女生买了一瓶水，然后说自己打不开，让我男朋友帮忙拧一下瓶盖。我觉得那个女生有病，因为正常人根本不会提这种要求，但是男朋友觉得我很小气，难道不是那个女生奇葩吗？】
    ——简简单单的一段话，却掀起了半个微博的腥风血雨之战。
    闲的蛋疼的吃瓜群众迅速分为两派，一派认为奇葩的是当时女友，拧瓶盖又不是出轨，随手帮个小忙不至于上纲上线；另一派认为提出要求的女生奇葩，这种事情就不该请有伴的男生帮忙，谁知道她存了什么心思才去搭讪。
    双方各执一词，还有邪恶路人认为三人都不是什么好鸟，早分早好。
    上次引发全网讨论的情感话题还是“该不该坐男人副驾驶”，许久未遇到过这种互联网大事件，连门户网站都报导了这件事。
    瓶盖虽小，处理不好也会导致分手，跟“我和你妈一起掉水里你救谁”一样，属于送命题。
    李若川听她说完，咔嚓一声拧开了自己手里的矿泉水：“当事人在意的不是一瓶水或者副驾驶位，而是男方接受了别人的搭讪吧？”
    假如换个性别，根本不会为这件事吵起来，除非她男朋友是基佬。
    然而谈恋爱就是阶级斗争，要求我方战友对待潜在的竞争者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无情，找的男朋友要混合儿子与狗的双重属性，冲别人摇一摇尾巴都是不洁不忠。
    唐湖正在打字，闻言停下动作：“不愧是咱们家财万贯的李公子，说话就是一针见血，以后跟郑山卿谈生意，我也不担心你被骗了。”
    任何一件事，只要性别调转之后舆论讨伐的风向也会转变，就证明那种观点是傻吊的。
    男人出轨，是人之常情，女人出轨，就是不知廉耻；男人收心，是浪子回头金不换，女人收心，就是玩够了以后打算找个老实人接盘。
    然而互联网正室的那点精力全放在斗小三上了，还振振有词：“男人只会被白莲花欺骗，只有女人才能看出谁是真正的婊.子。”
    说来有趣，论起科学家程序员等脑力劳动职业更适合谁的时候，往往都是男人自告奋勇，说他们天生智商较高，可以胜任此类工作。
    然而一旦涉及男女之事，他们立刻成了什么都不懂的大龄巨婴，看不出那点异性藏在搭讪里小心机。
    莫非男人的智商都是间歇性上线？
    无数事实证明，男人不光不傻，甚至还相当聪明自信，否则也不会出现那么多只是说了几句话就以为女方暗恋他的自我感觉良好症患者。
    唐湖顿了顿，抓了个靠垫当做扶手，接着分析：“单纯的帮异性一个小忙不属于越界行为，但他们绝对能分得清什么是真正的好感暗示，只不过比起主动划清界限，还是享受被撩的感觉更重要，起码证明自己很抢手。”
    反正生气的是女朋友，而且女朋友的怒火对着另一个女人释放，永远烧不到自己身上，还能美滋滋的装一回受害者。
    换做是她，她也乐意躲在这层遮羞布下当个白莲吊。
    李若川见她如此淡定，自己先不淡定了：“如果是你的话，真的一点都不介意吗？举个例子，我只是举个例子而已哦……我有好几个女性助理，经常一起开会到半夜，另一半肯定会觉得不开心吧？”
    他紧张时说话会加重鼻音，听起来奶里奶气的，很不霸道。
    唐湖被骚扰的连发条微博都不利索，白了他一眼：“李先生，麻烦你说话注意点逻辑，能做到总裁助理都是入职先签五年保密协议的公司心腹，一个女人得花多少年才能坐上这个位置，我是抽了哪门子风非得把人家弄下去？”
    李若川委屈巴巴：“我就是随口说说……”
    唐湖接着埋头打字，言归正传：“不跟你闲扯，雅雅这次属于撞枪口上了，之前网上已经掐过一波，正好她又在节目里被秋澄照顾，自然招人恨。”
    尤雅雅自出道起就没少被其他偶像的女友粉骂，刚入学的时候还差点被anti饭袭击。
    在旁人眼中，如果不把这样的白莲花骂死在摇篮里，或者揭露她的真面目，下一个被勾引的可能就是自己的偶像，乃至于自己的老公。
    说话间，她终于用小号发出一条动态。
    【@一只福禄：让我们共同遵守新时代妇道：1、年过三十立刻自杀，不顶着一张老脸给别人添堵；2、坐别人的车自觉钻进后备箱，决不当狐狸精；3、跟已婚男对视一眼马上自戳双目；4、拧不开瓶盖宁可原地渴死，也绝不找路人帮忙。】
    这条微博发出去没多久，便收到江雀的回复。
    【@吃瓜雀仔：我不，我这种不守妇道的女人口渴了一般会选择在路上拉个小哥哥，然后坐在副驾驶上跟他疯狂接吻[吸溜][吸溜]】
    【@一只福禄：……】
    你就非要在这时候搞事吗？
    秋尤两家粉丝掐得如火如荼，又看见别人下场，战火果然蔓延到了她这里，哪怕这个号与娱乐圈关系不大，粉丝也能以最快速度抵达现场并抢占评论区。
    【@女人如泉：你是想替尤雅雅洗白吧，哪怕秋澄出于好意提出要背她，正常女人都应该拒绝。】
    【@达达他经纪人那边：就是，旁边还有摄像机盯着，我都不会让男生背我，po主还好意思扯其他事情来洗地，你这么看见一个男人就扒着不放，一定没人喜欢吧？】
    那群人并非想证明自己在人际交往中多有分寸，拼命指责尤雅雅的行为，潜台词也不过是“我跟她不一样，我又乖又忠诚，这般纯洁的灵魂怎么也得值一座镶金牌坊”。
    唐湖想起大号无论如何都点不完的表白私信，默默打字。
    【@一只福禄：哎呦喂真是被你们说中了，一个喜欢我的人都没有，所以才会看见男人就想挖墙脚。】
    【@吃瓜雀仔：没事不哭，下次我拉路人疯狂接吻的时候叫上你，好东西一人一半。】
    “噫，这个画面真是太违背社会主义道德观了。”
    唐湖对着电脑发出诡异的笑声，抬头发现李若川正惊恐地望过来，揉了揉脸颊恢复正常表情：“咳，时间不早，你也赶紧回去吧，这件事后续不用操心了，雅雅那边的公关足够应付。”
    如果处理得不错，反而还能吸引一部分粉丝去买票，起码不会出现两家掐架而抵制电影的情况。
    “……你也早点休息。”
    李若川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盘，见时间不早才起身。
    唐湖送他出门，还想接着带节奏，突然看见私信箱里有条新消息。
    【阿敲每天都很饿：你怎么又注意起尤雅雅的事情了？】
    【一只福禄：嗯，因为我是她的粉丝。】
    【阿敲：那乔乐仪呢？】
    【一只福禄：脱粉了。】
    另一厢，乔乐仪看到她冷酷无情的回答，仰天默默流泪：……你之前帮我掐架的时候不是还说是我粉丝吗，换偶像怎么能比换衣服还快呢？
    追星族的感情就是这么脆弱。
    唐湖一般不用小号掺合娱乐圈的事情，否则爆几个内部猛料也能嗖嗖的涨粉，不过谁让尤雅雅是个罪孽深重的女人，比妖妃还能惹人嫉妒，只好下场带个节奏。
    她和粉丝有来有回的吵了半宿，字字见血，等玩得差不多了，尤雅雅那边也给出正式回应。
    【@尤雅雅v：谢谢@秋澄，看来节目效果太成功了才会这样，以后我会带着大家的批评与鼓励继续努力，比如先努力过了晕车这关[微笑]】
    作为公众人物，总不能上来就破口大骂“x你大爷的都是剧本安排，凭什么指责老娘”，将一切互动归为节目效果，烘托一下敬业心。
    她从前走的是小公主路线，正好从今往后少发清纯仙女的通稿，让粉丝看到自己的成长，在不知不觉中更新人设。
    【@醒醒：终于等到雅雅回应了，第一次见你上这种挑战类型真人秀，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不知道还有什么可黑的？】
    【@尉迟凉：某家粉丝收着点，哪怕尤雅雅不跟秋澄谈恋爱也轮不到你，人一旦嫉妒起来真是太难看了。】
    【@尤雅雅后援会-鱿鱼窝：不管你在那里，不管你做什么，鱿鱼都爱你。】
    先将姿态放低，自然有支持者帮忙解释，比直接跟黑子杠起来聪明多了，再说正主都忙着一家亲，粉丝掐得你死我活还有什么意思？
    ……
    次日清晨。
    唐湖从床上爬起来，眼睛还没睁开就忙着去摸手机。
    舆论酝酿一夜，想挑拨明远系艺人的潜在竞争者那么多，不知道混进了多少水军和黑子，但还是正常言论更胜一筹。
    只是类似的指责言论不止一条，证明这种观点还会在某个合适的时机死灰复燃，继续梦回大清。
    唐湖刷了五分钟手机便赶紧起床，上午突然来了新工作，从九点出发去旧浪娱乐，接受一个专访。
    旧浪娱乐采访室。
    她其实还没完全清醒，只好用机械化笑容应付过去。
    采访者来来回回问的都是那么些套话，照着模板也不可能答错，终于听见一个无法套模式的问题。
    “……你的《没路相逢》即将上映，那下一部戏确定了吗？我很喜欢你在《骨与魂》里表现，以后还会接这样的角色吗？”
    她迅速回神：“短时间内无法确定，未来一年应该会去拍电视剧。”
    “我记得你从来没有拍过电视剧，为什么现在又有兴趣了？”
    “呃……其实我在《长安食肆》里客串过角色，但完全没有拍过电视剧，而且电影不是我想演就能演的啊。”唐湖故意面露难色，干笑着岔开话题。
    其实下一部接电视剧是经纪人安排的，还预定了她半年档期，白鲸传媒能搭上的线都是正剧，剧本质量多少有保证。
    采访者从她的表情里看出什么，不再追问。
    专访时间不长，两个多小时就结束了，唐湖又马不停蹄的赶往电影院，跟其他演员一起跑《没路相逢》的路演。
    她往这部电影里砸了不少钱，和从前只拿片酬的戏不同，所以再累都不敢抱怨，不说票房大卖，最不济也得收回成本。
    《没路相逢》定档八月，明远影业定下这个时间也是做了重重考虑，正值暑假的票房高峰期，而且处于今年的国产电影保护月期间。
    这是电影局为了扶持国产电影而下达的口头通知，在每年六到八月之间，根据实际情况选择一个月不鼓励引进海外分账大片，距离现在已执行了十年。
    不然那堆国产烂片本来就卖不出去票，万一再空降一部海外佳作让观众直观体会东施和西施的区别，更得赔得血本无归。
    唐湖并不认为《没路相逢》会有多烂，但上映期撞上卖座的好莱坞大特效电影，多少会影响票房。
    幸好她看过定档的影片名单，从7月底到8月初没有好莱坞大片引进，通天上映的只有《笔仙惊魂8》，看名字就知道是除了没有鬼以外什么都有的国产恐怖烂片，不足为惧。
    那么，最终收益究竟如何？
    ……
    薪月传媒。
    郑山卿正在看关于唐湖的采访和通稿，狠狠的在桌上碾灭香烟，红木桌被烟头烫出一个焦黑的浅坑。
    他实在气得不轻，连烟灰缸都懒得拿了。
    究其原因，当然是唐湖在采访中不着痕迹的黑了薪月一把。
    她接受记者采访时说自己接下来打算去演电视剧，消息传到外面，就成了她因为之前的种种不合被薪月呼吁封杀，已经接不到任何电影片约。
    煽风点火的营销号再一带节奏，情况显得更加严重。
    【唐湖疑似遭到电影圈隐形封杀，直言以后只有电视剧可拍。】
    【818封杀唐湖的人是谁，他的势力为何大到这种地步！】
    【那个邪魅狂狷的娱乐圈教父啊，你如此逼迫一个孤苦弱女为哪般？】
    郑山卿盯着桌面上被香烟烫出来的洞，心烦意乱的站起来，往会议室走去。
    更让他心烦的是，薪月传媒不光在这件事上被唐湖摆了一道，一盆脏水扣得结结实实，接下来还得集体开会讨论她拍的电影。
    ——俗话说的好，比你更了解自己的，永远是你的对手。
    薪月老总再怎么跟唐湖不合，《没路相逢》的票房却很可观，而且成功到了值得专门为它开个研讨会，琢磨它为什么能这么受欢迎。
    “《没路》首周票房1.1亿，但这部电影周四上映，所以其实只算了四天的数据，跟他们宣传的制作费用比较，最终票房在3亿左右就开始盈利，照现在的涨势可以轻松回本。”
    “木远是《没路》的导演，本身不算有名，也没什么票房号召力，但因为《风沙》被剪辑之后才引来观众注意，这种关注度延续到了下一部电影，明远的营销手段值得我们借鉴。”
    “郑总，双男主公路片的模式在市场上很受欢迎，他们能成功，就代表这种成功可以复制。”
    市场调研部的各路人才齐聚一堂，分析的有理有据。
    郑山卿听到这里才来了兴趣，推了推银丝眼镜：“你具体说说。”
    “估计那边也是参考《后会x期》《心花x放》才决定做的，我们先不说剧本，主要是演员。”被点名的市场部总监开口解释，“他们的主演选的是乔乐仪，业内口碑和观众缘都不错，但票房号召力在其他一线男星里不算太强，所以明远用了两个有粉丝号召力的明星，我们可以吸收经验拍一部同题材的电影，选角参考那边，至少不会赔本。”
    薪月传媒在下半年上映的三部影片至今没有一部赚了，都是勉强收回成本，所以急需一部成功的商业片挽回盈利。
    但这群人就差把《没路相逢》一帧帧剪碎了分析怎么符合市场，也没有想到一部电影能成功，只是因为它本身好看而已。

 第 127 章

    明远集团。
    《没路相逢》的票房在2.7亿以上就能回本, 现在即将下映, 最终票房稳定可破五亿，运气好说不定还够上六亿的边，稳赚不赔。
    这份成绩已经相当不错, 毕竟电影市场的盈利还没有爆炸式增长, 去年所有票房的总体收入在260亿左右, 单部破十亿的电影屈指可数。
    唐湖坐在会议室里, 再怎么举重若轻也淡定不下来，以茶代酒的举起手边杯子：“大家都辛苦了，非常感谢。”
    其实她更想作咆哮状冲着大街疯狂呼喊“老娘这次赚了笔大的——”，考虑到可能会有记者蹲守才作罢。
    从幕后到台前，几百人忙活了这么久才收获今天的成果，还有主演团队, 盛夏季节辗转在各个城市做宣传，活生生热瘦了一圈, 等歇下来才想起看票房走势, 果然没让人失望。
    “干杯。”
    在座的诸位纷纷举起茶杯回敬。
    唐湖抿了口杯子里的绿茶，眼眸弯如新月，突然想到对手那边：“你们说, 现在薪月是不是在紧锣密鼓的开会分析票房数据呢？”
    李若川微微一笑：“很有可能。”
    《没路》虽然不算现象级的成功，但也有的赚了, 势必会成为各个电影投资公司的重点分析对象。
    千万不要高估电影投资方的专业素养, 只要足够有钱, 谁都可以来做电影, 大部分出品方只会分析一部成功商业片用了什么营销手段炒热度，发行商有什么背景，请了哪个当红明星。
    至于其他的，不在首要考虑范围内。
    唐湖又称导演点头示意：“木导这次也辛苦了，开机前一周连夜改剧本，才有这么好的成绩。”
    《没路》不是热门题材，不属于合家欢的喜剧爆米花电影，也不像校园青春剧成本低廉，她估计最终票房好一点也只有五亿左右，现在明显超出预期，主创团队功不可没。
    而且豆瓣评分7.4，高于60%的同类型电影，已经称得上一部普通好片了。
    “客气什么，都是我应该做的。”木远扶了扶鸭舌帽，坐在会议桌的最后，不太擅长参与这种话题。
    “导演辛苦，我也辛苦啊。”尤雅雅娇笑着接过话题，“估计连我前段时间被喷，薪月都得看成是自黑炒作吧？让他们慢慢琢磨好了。”
    电影上映前夕被按头硬嘲证明运气不好，不过最好的回应方式就是成绩，她参演的两部片子都赚了，虽然第一部《恋爱使者》豆瓣评分只有5分，但《没路》票房口碑双丰收。
    而且她演的杀马特大小姐，相较以往纯真乖乖女的角色形象有所突破，以后转型演别的角色也没问题。
    唐湖放下茶杯：“知道被可能黑就收敛着点，最近这段时间少跟别的男星接触，尤其不要传乱七八糟的绯闻，出门时最好黑纱蒙面以示贞节。”
    “……啧。”尤雅雅满脸烦躁，挑起一抹令互联网好女孩咬牙切齿的碧池微笑，“反正我下半年也没什么作品上映，《长安食肆》也卖出去了，爱说什么说什么吧，能让男人对我献殷勤是我的本事，反正把我这个老货骂倒了，偶像也不可能看上她们那群丑货。”
    她还介意之前那场骂战，这种时候自然嘴上不饶人。
    唐湖无奈的摇摇头：“别忘了你家里那个不定时炸.弹，引爆之前最好夹着点尾巴。”
    怎么解决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她至今也没想到合适的对策，舆论对明星和圈外人的舆论标准不同，也不知道外界吃不吃卖惨这招。
    “不说别的了，今天晚上大家都没事吧，我定地方庆祝一下？”李若川按下遥控器关掉投影仪，心情明显不错。
    据他所知，唐湖直到年底都没有硬性工作要求，只要好好上课就行了，时间宽裕的话，两个人见面的机会也多一点。
    而《没路》是明远下半年第一部上映的电影，票房打了个开门红，更值得开庆功宴，相关工作人员一律发红包。
    唐湖制止他关电脑的动作：“先不着急，我最近还打算做一部电影，今天过来主要还是商量这件事。”
    “《烂片》？”
    “嗯，梁冰雁已经把剧本写得差不多了，可以一边找编剧改本子一边筹备项目，怎么也得筹划几个月，争取年底之前定了班底，明年年初开机。”
    唐湖说完又想起什么：“对了，你已经起诉那个划你车的人了吧？记得能缠多久就缠多久，省得把他放回去以后又使什么坏。”
    他的车在学校门口被人划了，犯人还是梁冰雁的室友巴山，幸好有行车记录仪做证据，哪怕巴山以前偷内衣无法追究，也可以用这件事给他个教训。
    李若川刚要点头，突然面露难色：“新项目可以晚一些吗？如果你现在就要拍，公司这边提供的预算不会特别宽裕。”
    怎么又没钱了？
    “不可能吧，还没出财务报表，但《没路》刨去院线分成净利润至少也有几千万。”唐湖掰着指头计算时间，“几个月后票房入账，正好新电影开机烧钱。”
    最合适某个角色的演员不一定能约到档期，所以很多项目都是一边写剧本一边联络经纪公司调整演员行程，《烂片》现在连导演都没定下，更得提前准备。
    李若川提醒：“公司下半年还有其他几个项目，尤其是《龙门飞鲤》，再投资新的电影短时间内可能会出现赤字危机。”
    “哦对……”
    唐湖轻轻拍了一下脑袋，才想起还有更烧钱的电影。
    《龙门飞鲤》制作费用预估3亿，虽然是几家公司联合出品，投资压力不会只落在明远影业肩上，但是大公司最忌讳资金链断裂，所以不可能像她一样押上全部身家去拍一部电影，至少得保证账面上有几千万流动资金。
    非要拍《烂片》也不是没办法，从《龙门》那里撤资一部分就行了。
    但如此一来，制片人肯定会联络其它公司补足金额，无异于给了郑山卿追加资金的机会，一旦薪月占据绝大部分话语权，她估计就不能去试镜《龙门》的角色了。
    她仔细回忆一下，明远剩下的几部电影都必须拍，有些演员都准备进组了，总不能临时撤资……看来只有暂缓《烂片》的计划。
    贫穷的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唉……”
    唐湖长长叹了口气，放在包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翻出来一看居然是楚鹤。
    会议室里都是自己人，楚鹤又是大导演，自然不能怠慢，于是接起电话。
    “楚导，怎么了？”
    听筒里，楚鹤开门见山地问：“你接不到戏了？”
    唐湖还想着怎么凑够钱去拍电影，听他的话愈发摸不着头脑：“……您说什么？”
    楚鹤又问：“你怎么去接电视剧了？真的接不到片子也不至于这样，你还没毕业，可以耐心等几年，我的下一部电影说不定还能跟你合作。”
    他无意间看见唐湖接受的采访，听说下一部片子只能拍电视剧，类似的阴谋论传得还挺广，以为她真的被郑山卿隐形封杀了才打电话来询问。
    唐湖终于明白原委，赶紧澄清：“没有没有，楚导，我最多就是没机会接薪月主投的电影了，离全线封杀早着呢。”
    四大时装周的超模还时不时走个维密秀刷一下商业存在感，演员在电影和电视剧之间跳来跳去也很正常，当然，楚导这种大导演看不上电视剧的艺术性。
    不过她在采访这么说也打算故意卖惨，起码娱乐圈吃瓜群众听说她去接电视剧以后，肯定对郑山卿这个娱乐圈教父一手遮天的做法颇有微词，薪月如果还要点脸，就不会追着她黑。
    “……是吗？”
    楚鹤仍然半信半疑。
    他虽然不知道唐湖为什么在《风沙》里被剪光了全部戏份，但这件事闹的圈外人都知道，她以后的戏路肯定不容乐观。
    “您放心吧，我没事，电视剧是经纪公司想让我拍的，我看过剧本，觉得合适才接了。”唐湖将脑袋埋在桌下打电话，“再说不是还有您吗？说好了下一部戏也找我。”
    严格来说，把薪月得罪的那么狠不是什么明智之举，起码以后大部分港圈资源都别想上了，往大了说，缺少这部分人脉，她在香港拿奖也会受到阻碍。
    但唐湖可以对着媒体卖惨，在楚鹤面前装可怜却不太合适，于是尽量往轻松的方向形容，暂时不往那么长远的地方考虑。
    “我想想吧。”
    “那您一定得仔仔细细地想，最好满脑子想的都是让我来演。”
    唐湖又聊过几句，再三保证自己没有被全电影圈隐形封杀，才让楚导安心，于是挂了电话。
    她备受感动地喃喃：“没想到楚导只是在网上看了个消息就特意打电话来确认……早知道……早知道我就冲他借点钱了。”
    尤雅雅离她最近，从交谈中隐约猜出了电话内容：“你现在就可以打回去管他借钱，然后才是离封杀不远了。”
    “楚导玩的都是高雅艺术，对商业片兴趣不大，拉他投资也没用。”唐湖发愁地捋了把头发，“想到钱就头疼……要不你们谁牺牲一下去夜店挣外快？李总，羊群需要领头羊，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是不是该由你这个老板开始？”
    在座的都是自己人，不怕对话传出去，所以可以用各种方式思考怎么凑够拍摄资金。
    节操该扔就扔，拍出一部好电影才是最重要的。
    “我的能力还是太有限了……”
    家里有一柜子骚粉骚粉的衣服比牛郎还牛郎的李若川，顿时觉得肩头压力倍增。
    乔乐仪一直趴在桌上刷微博，突然开口：“我看过小梁发的《烂片》剧本，挺有意思的，是部值得卖身凑钱拍的好片子。”
    “乔同志，看你态度如此积极，那组织就将这个满载希望的任务交给你了。”唐湖越过半张会议桌跟他握手，仿佛老红军看见了老红军，“要钱的时候别手软，全套大保健怎么也得收它个百八十块，今夜出台率最高的小王子就是你了。”
    乔乐仪放下手机，语重心长地提醒：“湖啊，哥这部电影自己扛票房都扛了差不多六亿，结果我一晚上收费才百八十块，你觉得合适吗？”
    “薄利多销，咱们打价格战。”
    “华夏加入世贸组织都多少年了，我坚决反对这种倾销行为。”
    尤雅雅咳嗽一声，打断两人不着调的扯淡：“……我再给你们一个建议，组队去天桥底下说相声吧，旁边记得放上二维码立牌。”
    都说皇城根下的老百姓最会耍贫嘴，她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b市人，都没这俩人那么能犯贫。
    唐湖这才收敛几分，惋惜地摇摇头：“在座的各位男士太不能打了，组织对你们很失望啊。”
    《烂片》不能积压太久，这部片子能表达电影观众现在的诉求，可市场千变万化，时间一长却说不准了。
    明远那边拿不出太多流动资金，图南影视还好说，起码乔乐仪作为另一个股东对这个项目兴趣很大，咬牙凑一凑……至少能凑个首付出来。
    “如果资金不够，唯一的办法就是尽量减少预算，做中小成本电影。”李若川踟躇片刻，执起钢笔在空白的a4纸上写了几行数字。
    这也是明远影业成立初期的投资思路。
    小数额多撒网，最好的成绩是花六百万拍了部国产恐怖片，最终收获了七千万的票房，5000万的净利润做梦都能让人笑醒，然而那部片子实在太烂，没有任何可复制性。
    唐湖追问：“最低能有多低？”
    她单单知道拍电影花钱，但只能看懂支出报表有没有猫腻，具体到各项费用的估价还真估不准。
    李若川搁下高仕钢笔，笃定回答：“现代戏，不做3d效果，不请一线大牌，全部制作成本可以压缩到两三千万。明远的流动资金不能动，可以让图南担任主要出品，再多找几家公司联合出品。”
    哪怕他们出得起全部的钱，也不能光靠自家公司投资，赔本翻船死的都是自家人。
    “三千万……就照这个档次准备吧。”唐湖点头接受，“不过真拍了也不能把钱省在画面上，演员片酬这方面弹性很大，大不了不请流量明星，一帮不会演戏也扛不起票房的玩意儿怎么有脸拿这么多钱，至于导演——”
    她满脸期待地扭头：“木导……？”
    一个现成的潜力股导演就在身边，不用白不用啊。
    “我有新戏，而且看过剧本，这个故事我拍不来。”木远诚实地摇头。
    对电影来说，一个导演的风格就定了片子的生死，不合适也不能硬磨合，让吴x森去拍《霸王x姬》，估计画面就是程蝶衣一边唱戏台下一边飞鸽子了。
    《烂片》同样是一部讽刺喜剧，但节奏更贴近爆米花电影的风格，和《风沙》迂回百转的表达方式不同，如果让他处理，估计会拍成一部含蓄的市场反讽片。
    到时候收获的可能就不是一致好评，而是“阴阳怪气的，举报了”。
    “行吧，这件事以后再讨论，等立项了交给制片去琢磨。”
    唐湖就认识两个电影导演，刚才只是随口一提，见他没兴趣也不强求，续了杯热茶。
    乔乐仪拿过她带来的全篇《烂片》剧本，兴致盎然地提议：“反正我明年也没什么事，可以留出档期在里面演个角色。”
    “你想演谁？”
    “丁英俊，戏份不多又好玩。”
    《烂片》的故事线非常简单，讲的是著名导演被人威胁，所以按照凶手要求邀请毫无演技的小鲜肉、垃圾编剧等人共同拍了一部烂片，结果居然大受市场欢迎。
    而‘丁英俊’就是剧中那个毫无演技的流量偶像，离了微博马上过气，每天最恐惧的事情就是旧浪不让买热搜，或者自家养的职业粉丝号被封了，算戏份属于男二。
    “你不合适，我第一次看剧本的时候以为‘丁英俊’是为秋澄量身定做的。”唐湖环视四周，发现被嘲讽的对象并不在场，“……他是不是回去上课了？算了，今天不黑他。”
    秋澄做完电影宣传后直接回了学校，上戏的特长是话剧，而话剧最考验演员功底，正好让他磨练一下技术。
    就‘丁英俊’这个角色的设定，可以无缝代入娱乐圈任何一个专走流量的演员，让乔乐仪来演属于大材小用。
    乔乐仪敲敲桌子提醒：“但是就算去找其他人，他们也演不好啊，‘丁英俊’舍我其谁，而且省的赵哥给我接那种台词又多又长的角色。”
    有个经典问题，是说让一个演技很烂的演员饰演“演技很烂的演员”更形象，还是让演技精湛的演员饰演这个角色更形象？
    答案无需质疑，当然是后者。
    因为烂演员并不能诠释“演技”，连本色出演都困难，只会让剧情更加尴尬。
    当然，乔乐仪对这个角色感兴趣的根本原因是‘丁英俊’在剧本里就没正经背出过几句台词，可以尽情发挥，演起来不费劲儿。
    唐湖恨铁不成钢地指着他：“组织对偷懒的你十分失望……算了，电影立项之后交给制片和导演讨论，今天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李若川听她说要走，率先站起来：“那庆功宴……？”
    “等票房进账再说，我已经好几个月没回家了，电影上映之前还连轴转了一个多月。”唐湖疲惫地撑着桌子，看着满屋子面露菜色的战友们。
    这次开会本来只是为了《没路》的市场反应而来，现在票房再好也得过些日子才能拿钱，等冷静下来，就没什么庆祝欲望了。
    李若川合上笔记本电脑，担忧地望来一眼：“好，你们先回去，以后再庆祝也不迟。”
    让一群熬着夜全国乱跑的明星们刚闲下来就陪他一起high，想想也太不人道了。
    ……
    《烂片》终于正式立项，制作预算只有不到三千万。
    为了适应市场，制片人在讨论后将电影更名为《头号烂片》，同时进行选角。
    主演肯定不能是一线大牌，否则单单片酬就要烧掉这部电影的所有预算，所以将目光放在了二三线演员上。
    然而其他合适的演员就没问题吗？
    唐湖还没赚多少钱又要花出去，却一点都不觉得心疼，草草看过制片人有意邀请的男星名单，才出了一身冷汗。
    xx演技不错，但最多半年就会被抓到出轨，爱妻好男人的人设全线崩塌；xx长得不错，但下个月就得因为酒后驾驶进局子了。
    ——“到底哪个男明星不会在拍完这部电影以后，就被爆出吸.毒/嫖.娼/出轨/肇事逃逸等致命丑闻？”
    这是一个严峻的问题。
    俗话说妇女能顶半边天，而在犯罪率这方面，男人简直撑起了八成以上的天。
    唐湖躺在宿舍床上望着天花板，在脑内把适合角色的男星筛了一遍还是一无所获，于是问对床：“雅雅，现在主演差不多定了，就是男二‘丁英俊’还没找到合适的人选，你不是认识挺多流量小鲜肉吗，给我推荐几个，要求活好又便宜，人品过得去。”
    尤雅雅正趴在地上练瑜伽，将自己弄成一个奇形怪状的姿势，连说话都困难：“怎么不找乔乐仪？”
    “他活好，但是不便宜。”
    ※※※※※※※※※※※※※※※※※※※※
    真的，真的不要高估这帮影视投资公司的智商
    x狼2爆了以后，影圈是个公司就在分析人家为啥成功，那个研究报告放出来能当笑话百科看，从同期对手到宣发都分析遍了，最搞笑的是还有人觉得这种电影年轻女观众都是腐女，建议在片子里卖腐
    就是没人敢说“人家赚钱是因为片子好看，主演在军队正经待过，而且没有那么多傻x资本干涉创作”
    随即涌现了一大堆军事题材的电影……然后空x猎就亏成那德行了

 第 128 章

    “他属于活好不便宜的, 一分钱一分货嘛。”唐湖摇头叹气, 心态宛如一个老流氓，四处寻摸保质保量的小明星。
    尤雅雅跟着瑜伽视频里的节奏，换了个老汉推车式的动作：“他都是这部片子的投资人了, 直接零片酬出演多好, 反正戏份也不重。”
    “你也知道戏份不重, 所以根本没必要过来客串, 而且问题不在于钱，在于圈子。”唐湖盘腿坐在床铺上，“如果这是楚导的电影，他过来客串一把倒不算什么，但在一部制作预算只有2000万、主演还可能都是二三线演员的电影里客串，那就太压戏了。”
    这就好比开心x花的沈腾腾马丽丽正在热热闹闹的拍《夏洛特别烦恼》, 梁x伟突然空降出演傻大春，哪怕彼此演技都没问题, 大家不是一个路子出来的, 怎么看都觉得画风不搭配。
    再说乔乐仪出道这么长时间，效率堪称业界劳模，虽然他越压榨越有戏, 但最近拍完一部艺术片后还没怎么休息过，还是给他留点私人时间。
    唐湖还记得正是这部片子让他终于摘下影帝桂冠, 以后事业发展终于稳了, 没必要在小投资电影里打酱油。
    “也对, 博这种存在感对事业又没什么帮助。”尤雅雅了然地点点头, 翻身躺在瑜伽垫子上。
    唐湖踩着梯子从床上下来，继续解释：“不光乔乐仪不演，我也不在这部戏里出场，一是没有合适的角色，二是对大家的戏路都有影响。”
    如果明远出品的电影总是那么几个人翻来覆去的合作，一旦形成固定班底的票房号召力，就不好单飞了，譬如郭x纲跟于大爷合作至今，再和别人同台都像是包了个小三。
    倒不如尽量邀请更贴近角色形象的演员，既能给有实力的演员出头机会，又能帮明远拓宽业内人脉。
    尤雅雅见她像要出门，撑着身体半坐起身：“大下午的你去哪儿？”
    唐湖对着镜子理顺头发，扎了个高马尾：“陪各路大款吃饭，《烂片》还有好多事情没定下来呢，我不能全盘做主，也得过去当个旁听的了解一下筹备进度。”
    她自出道以来，终于干了点明星该干的事。
    白天上课，晚上穿梭在各个制片导演的饭局之间，充分展现了当代女大学生堕落的生活日常，只可惜聊的话题非常让人胃痛，不是今天演员没档期了就是明天资金不够了。
    “噫——”尤雅雅一脸嫌弃，“你至少洗个头再出门吧？”
    “洗把脸就差不多了，礼轻情意重。”唐湖套上白衬衫，非常霸道的用单手系着纽扣。
    她只有出门办大事或者见比较重要的人之前才洗头，现在直接往脑袋上扣了顶鸭舌帽就准备去赴约，连高跟鞋都懒得穿。
    明远商务酒店。
    《头号烂片》项目组租了个房间当办公室，这几天一直有人进进出出，开剧本研讨会或者试镜角色。
    唐湖打车去了酒店，带着一身初秋热意推门而入，发现有个穿着职业套裙的女人正和制片人聊天，估计在谈角色。
    她打了声招呼便坐在旁边，静静听两人说话。
    那个女人正在翻剧本设定，听语气像是某家的经纪人：“……怎么是这样的角色呀？和我之前从赵哥那里听说的不太一样，这种角色太毁艺人形象了，除非你把剧本改了。”
    唐湖看那人有点面熟，直到现在才想起那是米浩的经纪人，忍不住插话：“您想怎么改？”
    她的第一部电影就是跟米浩合作的《恋爱使者》，当年的男女主角和女二号，到现在的发展路线天差地别，充分证明了什么叫造化弄人。
    米浩作为卖男友人设的流量偶像公开交女朋友也就算了，还为女友跟粉丝对骂，那段时间人气极大影响，一档本来就定好的真人秀被同期另一个小生抢了，该小生从此人气飞升，米浩错过机会，于是一蹶不振。
    反观尤雅雅，这么热衷开后宫的碧池出道至今都能强忍着不谈恋爱，哪怕至今还觉得一妻多夫制才是人类发展的未来方向，但既然活在镁光灯下，总要向外界妥协很多东西。
    这才是为了红什么都愿意干。
    吴女士作为米浩的经纪人，可能到现在为止都没搞清楚自家艺人是个什么定位，听唐湖询问便回答：“这个‘丁英俊’设定是没有演技的流量小鲜肉，谁演都像在自黑，要是把剧本结局改成他演完这部戏后通过角色得到了观众的认可，这样正能量一点，可能会更好。”
    唐湖面上表情如常，心里已经翻了十万个白眼，最终露出关爱弱智的微笑：“吴姐，希望你明白，我们这边不可能为了某一个演员去修改剧本。”
    ……在一部讽刺喜剧里谈正能量结局，您老脑子没毛病吧？
    然而偶像明星接戏的标准就是不能有一丁点损害个人形象之处，不合适的剧本要么别接，接了就得好好演，接下以后非得让剧组根据角色形象改戏，只能改出一部四不像的垃圾。
    《头号烂片》如果有个正能量暖心结局，这部片子充其量算二流，少了原著酣畅淋漓的辛辣讽刺，幸好这次唐湖说话算数，不会让什么阿猫阿狗都对剧本指手划脚。
    吴姐不满地扯了扯唇角：“你的意思就是说我们没有选择权咯？”
    唐湖点头：“你可以选择接还是不接。”
    “那我们不演，给多少钱都不演。”吴姐作势要拿着拎包走人，满脸写着不爽。
    她也在娱乐圈混了这么多年，不会被一个最近才出头的演员吓住，而且到场以后听说这部电影投资不大，就更不感兴趣了。
    “总共也没打算给多少钱，‘丁英俊’这个角色的片酬预算不超过十五万。”唐湖无所谓地抬了抬肩膀，“要是真不满意，那就等下回合作吧。”
    “十五万，你打发叫花子呢？”吴姐果断站起来向门外走去，甩下一句郑重的强调，“我们米浩红着呢，演技也有保证，不带你们这么糟蹋人的！”
    说罢立刻走了。
    “请便。”
    唐湖用手扇了扇风，仍然觉得身上的热意没有消散，转头问制片人：“牛哥，你怎么找上米浩了？”
    要不是今天看到他的经纪人，都忘了娱乐圈里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按照一二三线的公认划分方式，米浩作为当年的一线流量而今在演员圈子里已经跌破三线，被其他偶像迅速打败后就没接到过什么戏。
    就这时候还挑三拣四，想着耍帅呢，你不过气谁过气？
    制片人姓牛，有个文质彬彬的名字叫牛子儒，看了一眼米浩经纪人离去的方向，低声解释：“制造噱头，不然前期没有关注度。”
    他做过两部成功的商业喜剧，所以被李若川请来负责这部电影的统筹，看过剧本以后就相当感兴趣。
    《头号烂片》的现实讽刺意味太浓，几乎把娱乐圈当下的怪乱现象嘲了个遍，“零演技小鲜肉”这种设定现实中去找，估计能套中所有的流量男星。
    而找一个同样是炒作出身的偶像明星来演，才能将原作的讽刺用到淋漓尽致，引发观众讨论。
    不然以《烂片》不到三千万的制作费用，能有多少钱用在宣发上？
    唐湖去饮水机那里接了杯凉白开，一边喝一边点头：“还是牛制片牛，这个主意太棒了。”
    从噱头角度考虑，‘丁英俊’找米浩来演其实比乔乐仪更合适，毕竟但凡是个电视观众，就会想起那些年被台词只会念1234的米浩支配的恐惧。
    如果真选个演技优异的资深演员，听起来倒没那么“有意思”了。
    牛子儒听了她那句不知道算不算夸奖的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还有件事，你刚才说男二片酬预算真的只有十几万？如果这么低，可不好找娱乐圈里的，只能往话剧圈找……但从外形和制造噱头的角度考虑，话剧演员不一定合适。”
    ‘丁英俊’是个流量鲜肉，从设定上来说必须长得帅，话剧团出身的演员论基本功是一绝，连唐湖都得跪着喊服，可长相不一定有真正卖脸的偶像那么好看。
    唐湖思忖片刻：“先找着吧，实在不行不要噱头了，以剧本的完成度为主，不能减少拍摄预算，所以只能死抠片酬。”
    这个项目能短时间内提上日程，一是压缩了制作费用，二是《长安食肆》卖出去了。
    但电视剧的情况比较特殊，出品方的后续收益根据收视率决定，属于变相的对赌协议，收视率不好的话被腰斩都有可能，等于压了一半的钱在电视台那里。
    唐湖拿到一笔卖电视剧的快钱，也只能解燃眉之急。
    “行，我心里有数了，等会儿可能还要再来一批人，这回是他们主动找上来，我觉得应该有合作机会。”牛子儒抬起左手腕，看了眼表盘上的时间。
    唐湖捧着一次性纸杯：“谁啊？”
    “韦潇，也是从电视剧转电影的，但转型不太成功，你可能不认识，要不等会儿坐下来一起聊聊？”
    唐湖眯起眼睛，脑海中似乎有什么远古记忆复苏：“韦潇……”
    这名字怎么听上去还有点耳熟呢？
    想起来了，她从前警告过试图在电梯内搞壁咚的李公子，把人往墙上推的时候一定要用手掌垫着对方的后脑，不然只能把人家后脑勺撞出一个大包。
    她从前拍戏时就被演霸道总裁的合作男星这么推过几次，观众看起来少女心狂跳，当事人却揉着后脑上被撞疼的地方非常冒火。
    拍戏造成的工伤，直接导致了她对霸道壁咚这种行为深恶痛绝。
    而那个合作的男星，正是韦潇。
    ……
    那厢，韦潇和经纪人已经在前往酒店的路上。
    韦潇同样是走炒作热搜路线的男星，拍过几部不温不火的偶像剧，人设卖点是性格外向笑容爽朗。
    只不过那张笑脸最初还能给粉丝清爽的感觉，但他演什么角色都是一副“我很帅我很阳光”的迷之笑容，满脸写着油腻。
    前辈米浩已经快要糊穿地心，韦潇过气得比他还早一点，并且在热度不如从前的时候知道了一个残酷的真相——
    影视行业的所有从业者都不爱跟流量大牌打交道，破事多收费高，还不出活儿，要不是投资爸爸盯着，早就让他们有多远滚多远了。
    然而投资方也不是傻子，他们虽然不懂市场，但看得懂报表。
    流量明星可以享受天价片酬，前提是必须收获相应的回报，一个偶像连续两三部作品收不回制作成本，想要接其他戏就很困难了
    韦潇白拿了那么多钱，作品基本是演一部扑一部，急于转型又不知道怎么转，经纪人听说明远影业的新项目有个角色适合，便拉着他来试试。
    在路上的时候，经纪人还不忘提点：“这次咱们接触的这个《头号烂片》，出品方图南影视跟明远其实是一家，说不定以后就能搭上明远的线了。”
    韦潇天生一副招桃花的总裁脸，摆出一个招牌式且自以为很帅的深沉表情：“……烂片？”
    这个名字听起来就教他提不起兴趣，也是戳中了他的痛处，哪怕演技不过关，可偏偏最不爱听类似的字眼。
    “我只看过大致剧情，还不清楚具体怎么样。图南作为一个公司业内口碑不错，但总共就投了两部作品，一部是还没播出的电视剧，另一部就是《没路相逢》，票房口碑双丰收。”
    经纪人就是冲这点，才极力拉着他去试一试，说不定成了呢？
    “《没路相逢》……我没看过啊。”韦潇拿出手机，搜了一下电影的名字。
    浏览器上显示出三百多万条相似的搜索结果。
    【如何评价《没路相逢》？】
    【徐志膜：谢邀。我本来给这部电影打了四星，一想到《秦陵图》都能有将近五亿的票房，又默默把评分改成了五星。】
    【逼乎第一人才：先说简单结论：这是一部合格而且比较有诚意的商业片，证明了木远作为导演的实力，但从内容深度来说比不上《风沙》的导演剪辑版。
    主演依旧发挥稳定，乔乐仪和唐湖没有将上一部《骨与魂》的互动模式原封不动的代入，所以不会让观众觉得跳戏，另一个男主角如果不是秋澄会更好，最后那段哭戏演技还不如装了两小时尸体的尤雅雅，投资方估计考虑到市场才启用这些流量，但总体表现得可圈可点……】
    这些评价，来自华夏著名问答社区“之乎者也”。
    里面的用户最低学历也是985高校毕业月入一万的人才，个个说话又好听，还有影评人活跃其中。
    专业人士对电影的判断标准自然比普通观众高出不少，但大多数都给了电影中上评价，并认可了她的商业成绩。
    至于微博和天涯这些粉丝较多容易控场的地方，则是清一色好评。
    【@stoff：啊啊啊！为了秋澄去看的电影，果然没有让我失望，二秋演技又有突破了，尤其是对着女友尸体痛哭的那段戏害得我也跟着哭了，就是在剧里扮丑有点接受不了，明明海报那么帅的说……】
    【@肉丸子：我和你正好相反，以前不喜欢秋澄，看了他在这部戏的表现才成为粉丝的，现在耍帅的偶像很少有人愿意接这种角色了。】
    【@净颜：这部电影是一对百合一对基，唐湖选择转移雅雅尸体还守着尸体喝啤酒那段，你们以为她只是单纯的不想被主角发现秘密吗？no，她不过不愿意接受大小姐已经死去的事实！】
    【@扣扣软糖：get到了中年大叔乔乐仪的魅力，球球你不要撩我了二乔！救救孩子，救救孩子！[捂心口]】
    【@liliqd：看了《骨与魂》以后慕名来看这部，感觉唐湖更适合打女形象，妈妈，我可能要弯了……】
    【@绝菲：我就说一句，这才叫电影，望《秦陵图》学习。】
    相关话题下的评论非常和谐，没有各家粉丝撕比的情况。
    韦潇看着那些讨论，觉得有点悲伤。
    他最近的确没怎么看电影，主要原因是自己接不到戏，去看别人的成功作品更戳心窝子。
    但《没路》的成功证明图南影视有能力做好电影，《头号烂片》虽然名字奇怪了一点，说不定能成功呢？
    经纪人看得则更为长远，一针见血地分析：“你别光看别人，主要是秋澄，你以为他演技就多好吗？他走的路子和你差不多，出道时间比你还短，无非是选对了路子！你注意到没有，他从那以后就开始走自黑路线了，虽然只是在剧里扮丑。”
    秋澄的出道作是演一个暖男备胎，角色形象和他阳光大男孩的人设差不多，算是本色出演，第二次又演了木讷软弱不善言辞的宅男，自黑也能黑出路人好感，更何况还有乔乐仪带着入戏。
    “我明白了，你也想让我自黑？”
    韦潇放下手机，缓缓点头。
    ……
    唐湖刚在办公室里喝了半杯水，就等到韦潇过来。
    一个细腰长腿的男人开门进来，凤眼上挑显得精神，非常适合饰演撒旦式总裁，配一句“女人，惹了我就要负责”的经典台词再贴切不过。
    “牛制片好。”韦潇先向制片人打过招呼，才来跟唐湖握手，“你好。”
    他今天出门时没化妆，不像二十岁的小鲜肉那么年轻水灵，早知道就补个粉了。
    “你好。”
    唐湖伸手和他轻轻握了握。
    两人从前只在戏里合作过，戏外不算熟悉，这辈子更是一点都不熟，所以也没有激动的冲上去质问“你还记得当年撞了我一脑袋包的事儿吗”，简单寒暄之后便切入正题
    经纪人坐下后便开始看剧本，等翻到一半的时候果然皱起眉头：“这个‘丁英俊’……”
    韦潇用询问的眼神望着男经纪人：“你觉得适合我吗？”
    “还、还行吧……”
    ‘丁英俊’的人设已经不属于自黑范畴了，简直是把自己往死里黑，制作方非要找个流量演员，以为他看不出来安的是什么心思吗？
    放给谁演，都会成为观众的笑柄。
    想到这里，经纪人又追问：“电影的制作费用呢？”
    唐湖懒得虚与委蛇，带着一副爱演不演的态度直接报价：“剧本不可能因为某个演员的要求而改动，而且电影经费有限，这个角色的戏份片酬最多15万。”
    她当初接《恋爱使者》的时候，也没想到偶像剧女二能当一线大导的女主，但机会就是这么一步步过来的，权看抓不抓得住。
    “……十五万！”
    经纪人为这个堪比新人的价格低呼一声，几乎屈辱地点了头：“我觉得角色还是挺合适我们潇潇的。”
    他现在卖给粉丝是卖不动了，只能想办法提升大众好感，这个角色谁演谁招黑，但万一观众看他们可怜……说不定黑着黑着就触底反弹了呢？
    唐湖简直要为他痛快的态度拍手称赞：“我也觉得合适，我们这部电影虽然制作成本低，但是本子特别好。”
    韦潇最近处于过气边缘，离开经纪公司的人脉还有没有戏拍都是两说，而出演‘丁英俊’，自嘲以后顺势转型，至少还能再博一把话题度。
    米浩不想要的角色，有的是人抢。

 第 129 章

    唐湖这句“我们虽然没钱但是戏好”, 说话比搞传销的还没有信服力, 好不好无法主观判断，实际热度才是硬道理。
    韦潇又问了问还有哪些演员确定进组，听名字一个都不认识, 对头号烂片的预算多低, 有了更清楚的认知。
    唐湖大约看出他在想什么, 却没有点破：“那你再看看剧本, 有兴趣的话就去找导演试一下戏。”
    有句著名的心灵鸡汤，是说没有小角色，只有小演员。
    但说话的人是世界戏剧三大表演体系的代表之一，自然有底气，在娱乐圈里辛苦混饭吃的小演员却没资格这么想。
    在热度为王的时代，小演员演了小角色就意味着没有人气, 没有人气，下次只能接着演小角色, 跑几年龙套就得退圈, 还追逐什么理想？
    然而天天买热搜上头条，就是作为演员的理想吗？
    唐湖作为一个死跑龙套的看过娱乐圈十年的沉沉浮浮，发现真的没有一条路, 能轻松收割着流量热度，然后还可以把业务水平练上去。
    要么立牌坊, 要么当碧池, 只能二选一。
    韦潇曾经也是热搜小王子, 现在不照样得来演喜剧片里的自黑男二号, 认命地合上剧本：“请问导演在吗？”
    “应该在，我带你去找他。”唐湖起身，领他出了这间办公室，敲开隔壁的房门。
    《烂片》的导演正在跟监制和编剧组开会，一帮大男人窝在一起，室内烟雾缭绕，烟灰缸里堆的都是抽剩下的烟头，显然最近的工作压力不小。
    唐湖闻不惯二手烟，便站在门口没有进去，只是打了声招呼：“导演，这是来试戏的韦潇老师。”
    “你好。”
    导演起身过来跟他握手，双方打过招呼，便坐下来细聊关于角色的看法，突然兴起，又让他拿着剧本试演了一段。
    角落的摄像机开始运转。
    韦潇毕竟演过几部偶像剧，临时入戏也能进入状态，拉过椅子一脸深沉地坐下，诠释他理解中‘丁英俊’的性格形象。
    然后单手翻开剧本，看着其中一幕戏的台词开始独自表演。
    这一段讲的是‘丁英俊’接了主人公导演的新戏剧本，却跟‘导演’在情节上跟产生严重分歧，差点就对骂起来。
    “接戏的时候没说还要去非洲取景，那破地方我才不去。爱怎么拍怎么拍，实在不行你们抠绿啊，要不然找我替身去……诶？我替身呢？最像我的那个怎么没带出来？……他去整容了？我呸！”
    韦潇气势汹汹的从椅子上站起来，作势要走，又装作被什么人拉住手臂的模样停下：“这是什么意思？你们都看不起我是不是？你松开，你给我松开……哎呦！我的汗毛都被你拽掉了！”
    他调整了一下语气，对着身旁不存在的‘经纪人’大呼小叫：“你愣着干什么，之前不是还说我炒不起来人设吗，现在赶紧全网发通稿啊，我都因戏受伤了还不够敬业？快买热搜，不然等会儿汗毛长出来了！”
    ——太尴尬了。
    台词上的每一个字都像在嘲讽他，演员本身还要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一边瞄着台词本一边继续。
    “呵呵呵挺好的……”
    唐湖还是倚在门口看着，笑得非常虚伪。
    韦潇的演技与当年跟她合作时一样毫无长进，没长进也就算了，关键是还不分场合地端着架子耍帅。
    他身上有流量偶像的通病，拿到剧本后先想的不是怎么塑造角色，而是“我该怎么对着这个镜头才会显我比较好看”，所以出道没几年，当初还有几分的灵气就被磨得一干二净。
    幸好长相不猥琐，收拾收拾也能经受镜头的考验，只是满脸写着两个大字——
    油腻。
    然而对于‘丁英俊’来说，这种故作帅气的油腻正好是角色需要的，没有人比他更适合诠释剧情中辛辣的讽刺。
    唐湖在看完韦潇的试演后又坐了片刻，跟制片确认电影的筹备进度，才放心的返回学校，路上还在盘算接下来的安排。
    《头号烂片》两个月后就能正式开机，纯都市的现代喜剧不考验后期制作，拍完以后就能立刻剪辑，所以定了暑期档上映，制作流程很快。
    而她还有半年多就要毕业，电视剧《夜色密码》也是明年开机，至少今年不会再接别的工作。
    演员演戏，不念错别字只是最基础的自我修养，而且并非站在镜头前就可以，还得根据导演的镜头调整自己的表演方式，想要真正的看懂剧本，也得看懂镜头运用。
    唐湖可以进系统空间里磨练演技，进步飞快，但最多只能游刃有余的驾驭普通角色，想胜任一线大导演的女主角还需要学习，所以毕业前的最后一段时间，必须把课上完。
    她思及至此，已经抵达北电寝室，买了根酸奶冰棍边吃边上楼，还给室友买了两根。
    “赶紧过来吃，不然等会就化了。”
    尤雅雅正在戴着耳机看书，看见桌上放了东西便伸手：“对了，国庆期间你有什么安排吗？”
    她其实没听清唐湖说了什么，只是见她手里拿着吃的，所以来抢。
    唐湖叼着冰棍，脱下防晒外套：“我都几个月没回家了，打算在家里呆到开学，谁叫我出门我就跟谁急。”
    “那你跟我回趟家吧。”尤雅雅取下耳机，含情脉脉的目光扫过来。
    唐湖警惕的往衣柜里缩了缩：“咱们不是说好只炒作不动真格的吗……我知道自己现在事业挺成功，算得上钻石王老五了，但你让我跟着去见家长，说实话不合适吧。”
    北电双花友情互动，走的是塑料cp路线，只是不像隔壁的泰迪姐妹团一样你撕我我撕你，到现在已经有了一批固定的双担粉丝不管谁上了新戏都会去看。
    ……但她怎么还打算借势逼宫上位呢？
    欧嘉拿走自己的那根冰糕，表情混合着惊讶和嫌弃：“你们不会真要玩这招吧？炒过了肯定得糊。”
    这就是赤~裸裸的人情现实。
    卖人设可以，卖成真的肯定会被吃瓜看热闹的粉丝嫌弃。
    “这位女士，请你不要自作多情可以吗？”尤雅雅气鼓鼓的抄起汉语词典，作势砸过去，“给你三秒时间恢复正常，你知道我说的不是炒cp。”
    唐湖倚着桌子，从她的语气中就能听出并不暧昧，收起开玩笑的心思：“又怎么了？”
    “还不是因为家里的那个小崽子，我昨天晚上琢磨了一下，至少先把他解决才能享受生活，但除了弄死他以外，真的想不到什么合适方法。”尤雅雅将酸奶冰棍当成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恶狠狠地咬下一大口。
    “那你让我跟着回去干什么，我还能做法把他收了啊？”
    “这不是多个人可以壮壮胆子吗，你就跟我回一天家，见见那个人，说不定见面以后就想到办法了。”尤雅雅满脸哀求，眨巴着眼睛冲她猛放电，“求求你了嘛，去完以后我让司机把你送回家，阿湖，我的好阿湖——”
    “这招没用，你还是对那帮男星发嗲去。”
    唐湖残忍地推开初恋妹妹，将吃干净的冰糕棍扔进垃圾桶：“……不过也可以去一趟，反正我没什么别的事情，见到你那个弟弟以后万一能对症下药，找到他的死穴呢。”
    尤雅雅的新戏还没上，这个时候千万不能糊，不光不能糊，还得保证她的知名度更上一个台阶。
    否则影响到《长安食肆》的收视率，图南影视连剩下的广告费都分不到。
    从这个角度考虑，她必须力所能及的帮尤雅雅渡过危机。
    事不宜迟，后天便是国庆长假，两个人上完课以后便直接去了尤雅雅家里。
    ……
    尤家本宅位于京城的老牌别墅区，离亚运村不远，附近修了不少省道，交通位置得天独厚，还有不少升值空间。
    唐湖已经不是第一次过来，轻车熟路的提着行李箱进门，将东西放在门口：“你家人不在？”
    “我妈出去旅游了，我爸谈生意，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尤雅雅让保姆把两人的行李送上楼，又提醒，“张阿姨，把挨着我卧室的那间客房收拾一下吧，我朋友今晚要住在这里。”
    唐湖在沙发上坐下，打量四周：“跟上次来的时候不一样了。”
    挂在客厅里的巨幅结婚照已经消失，不知道是不是尤母对这件事完全心灰意冷，倒是角落里多了架崭新的钢琴。
    尤雅雅顺着她的视线看到那架钢琴，脸色一沉，转身去冰箱寻摸食物：“……有刚空运来的香印青提，吃吗？”
    这种提子号称水果中的奢侈品，个头比普通青提大了一圈，果肉饱满结实，在果盘里散发出淡淡的玫瑰香气。
    最重要的是现在国内种这个的还少，得三四百块钱一斤。
    “客气什么，我们这种朴素的劳动人民吃27块钱一斤的国产红提就满足了。”唐湖虽然嘴上这么说，手里的动作却一点没停，赶紧抓了一把，“对了，你家那个……叫什么？”
    她这才想还不知道尤家弟弟的名字，日后对骂起来也没法指名道姓，太吃亏了。
    “尤飞飞……操。”
    尤雅雅刚说出三个字，蓦地听见门口传来动静，厌恶地扯了扯唇角。
    几秒后，从玄关处走进来一个十六七岁的俊朗少年，1米7左右的个子，眉眼和尤雅雅有几分相似，都是黑漆漆的下垂眼，像只柔软无辜的兔子。
    “姐，我回来啦，学校今儿放假，想着你可能也会回来，路上还催了司机好几次……这个姐姐是谁呀？”
    尤飞飞见到客厅坐了人，将手机收回口袋，一秒钟就完成从面无表情到绽开热烈笑意的转变。
    他从小在新加坡长大，说中文带着南国热岛独有的口音，硬要拗本地的儿化音，显得格外别扭。
    尤雅雅轻轻嗯了一声，只顾着跟唐湖说话：“那个提子挺甜的，你赶紧吃吧。”
    唐湖顿时觉得空气惊人尴尬，僵硬地抬手，将散发花香的青提塞进嘴里：“……是挺好的。”
    冷链空运的水果最大限度保证了新鲜度，水分十足，一口咬下去又香又甜，香气是清香，所以不会甜到发腻，对得起四百一斤的价格。
    尤飞飞仿佛没有察觉周遭气氛，迟疑地打量她好几眼，才试探着问：“你是那个……那个唐湖是吗？”
    唐湖被一口水果哽住，本着做客之道无法忽视他，只好点了点头：“嗯，今天过来找她玩儿的。”
    不过有了这个搭话机会，倒可以光明正大的摸清这个弟弟的性格。
    “真是你呀，我姐发微博老是提到你，还跟你一起拍戏呢，我把所有花絮都看了！”尤飞飞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脱掉外套搭在沙发背上，却将果盘推到尤雅雅面前，“姐，你刚回来吧，怎么不吃点水果呢？这个提子是早上送来的，我都洗好了才去上学，你多吃点。”
    唐湖故意抬杠：“看你这么热情还以为是我的粉丝呢，有了姐姐，我这个客人连东西都吃不上了？”
    尤飞飞灿烂到虚伪的笑容凝滞片刻，讨好地看着尤雅雅的眼睛：“……我是你的粉丝，但肯定还是姐姐重要呀。”
    唐湖靠在沙发背上轻笑一声：“是么。”
    真是高情商会说话的孩子，两头不得罪。
    既表明了姐姐的重要性，又不怠慢她这个客人，而且家里有保姆还亲自洗水果，为谁洗的，不言而喻。
    如果尤飞飞不是私生子，而是邻居家的孩子，说不定还被尤雅雅这个姐姐使劲儿宠。
    造成现在这样的局面能怪谁？
    都怪她爹糟蹋了一个好苗子。
    尤雅雅冷淡地应了一声：“嗯，你好好学习吧。”
    尤飞飞无措地愣在原地，自己给自己找了台阶下：“作业可以明天再写，那我先上楼把校服换了，你们等我一会儿哦。”
    他身上还穿着合体的西式校服，一看就价值不菲，估计是砸钱进了哪个私立贵族高中。
    尤雅雅看都没看他，只是盯着唐湖问：“你有什么想法？”
    “没什么啊，提子挺好吃的。”
    唐湖说的驴唇不对马嘴，竖起食指示意她安静，指了指尤飞飞落在沙发上的校服外套，轻轻拎起那件衣服。
    顺着口袋一摸，果然摸到了一部崭新的安卓机，因为正处于录音状态，所以屏幕还亮着。
    她用手指牢牢堵住收音口：“……现在可以说话了。”
    尤雅雅惊得差点出了一身冷汗：“你怎么想到的？”
    那个心机白莲借口上楼让她们聊天，却留下一部录音的手机监视动向，果然够聪明。
    “看见他进门的时候按了好几下手机才放进口袋里，只是觉得那个动作有点突兀，原来真是在调整录音。”
    唐湖扫了一眼还在运作的系统，说出真正的想法：“小小年纪就有这份脑子，看来是想在你家上演庶子逆袭之路了，只是装逼是好事，装的太过就显得太假。”
    “我就知道那不是个省油的灯，这段时间只要我回家他就在旁边献殷勤，把我爸哄得真叫一个高兴。”尤雅雅看着那碟青提犹豫几秒，还是抓了两颗塞进嘴里。
    唐湖突然问：“对了，要是把你和他还有秋澄放在一起养蛊，谁能活到最后？”
    她随口一问，没等尤雅雅回答，又将手机塞进校服口袋，把衣服放回原处。
    接着跟尤雅雅东南西北的聊天，从今天的天气扯到昨天的新闻联播，一句话都没说到正题上。
    五分钟后，尤飞飞换了一身清爽的淡绿家居服下楼，上衣胸口印了一只捂脸害羞的白长毛兔，可爱的完全看不出他之前做过什么。
    “你们在说什么呐？”
    “没什么。”
    唐湖专注地啃提子，一下子把话题聊死。
    客厅里连电视都没开，谁都不说话显得异常冷寂，沉重的空气层层下坠，仿佛一张大网将在座三人笼罩其中。
    尤飞飞耐不住这样的安静，决定跟唐湖搭话：“唐姐，你会弹钢琴吗？我学过钢琴，给你弹曲子听吧。”
    “行啊。”唐湖并未阻止小孩子的自我表现，兴致勃勃地望着角落里那架施坦威钢琴。
    原来是给儿子准备的乐器，怪不得那么气派。
    尤飞飞腼腆地笑了笑，打开琴盖，修长指尖下流泻而出《致爱丽丝》的轻灵曲调，看来从小就练过。
    他一边弹着曲子，一边从看似最好说话的唐湖那里突破：“唐姐，明星是不是都特别有钱啊？”
    “赚钱挺累的，有的时候接不到戏就没钱，跟失业的感觉差不多。”唐湖撑着下巴，给出的答案非常保守。
    小家伙这么问，是几个意思？
    “但肯定受人欢迎吧，走到哪里都有粉丝跟着，还有好多人喜欢你，真好。”尤飞飞慢吞吞的弹曲子，满脸写着对娱乐圈的向往。
    唐湖突然温柔一笑，态度异常和蔼：“你要是有兴趣也可以来试试啊，你姐现在混得多好，你长得这么帅又会弹钢琴，肯定也能出道。”
    他的野心还是藏得太浅，再怎么扮演好弟弟都没用，一下子就破功了。
    娱乐圈最不缺有钱人，哪怕三线明星的年收入都远超工薪族，就连小学生，梦想都在不知不觉间从“我要当科学家”变成了“我要当大明星”。
    毕竟在外人看来圈子里赚钱如流水，成名只需要炒作，一夜之间就能红遍大江南北，光鲜亮丽的享受无数人追捧——这也是大部分流量偶像的出道路子。
    一个对花花世界更有了解的高中生，当然也会心动。
    说来也是，尤飞飞的生母跟着尤父肯定为了钱，不然谁愿意没名没分的给别人当小三生儿子？
    而这种唯金钱观的思想多少也会对孩子有影响，尤飞飞在生母身边耳濡目染那么多年，还没接手家里的公司，先羡慕起异母姐姐名利双收了。
    尤飞飞果然对娱乐圈很感兴趣，指下接连错了好几个音，备受鼓舞地追问：“……真的？你觉得我也能出道当明星？”
    “咳。”尤雅雅轻咳一声起身，脸色愈发难看，故意打断两人谈话，“阿湖，客房应该收拾好了，你不是来的时候说想洗澡吗，我带你上去吧。”
    “也好。”
    唐湖略一迟疑，跟着大小姐上楼。
    她站在二楼往下偷瞄一眼，发现尤飞飞果然在从外套里掏手机，查看刚才的录音。
    尤雅雅带她回了自己的房间，开始疑神疑鬼的四处检查有没有录音，一个个拿开毛绒玩具寻找可疑设备，确认安全后才松了口气。
    “我是没想到那个小王八羔子还会这种操作……对了，你干嘛向着他说话？”
    “因为咱们家飞飞对娱乐圈有兴趣啊。”
    唐湖宛如一个处处为弟弟着想的好姐姐，却笑得比狼外婆还阴险：“人家想出道就出道呗，又不跟你竞争女主角，自家人还是要多想着自己家人的。”
    “什么意思？”
    “如果他是圈外人，的确不好下手，这件事被翻出来你就完了，但如果姐弟俩同样混娱乐圈，私生子的身份足够让他一辈子都抬不起头，到那时候，完蛋的是他。”
    ※※※※※※※※※※※※※※※※※※※※
    云南已经很多人在种香印青提了，价格降下来指日可待！（期待的搓搓小手，但我还是爱圆溜溜的国产红提

 第 130 章

    唐湖打的主意是共沉沦, 即“就算我是一朵白莲花, 那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既然明星和素人受到的关注度不同，大家干脆就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才显得公平。
    尤雅雅听了她的话, 抄起一个毛绒玩偶扔在床上！“什么馊主意, 他万一走运红了肯定得被记者扒身世, 不是更会把那摊子烂事扯出来吗？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我才不想陪他耗。”
    “做生意还要投入本钱呢，你如果不损这八百，说不定就得全部翻车，我又不能让你弟静悄悄的死在哪个犄角旮旯，还是得作出一点牺牲。”
    唐湖比她更沉得住气，游刃有余地打量这间小公主的卧室, 床上四件套都缀了蕾丝，粉蓝色窗帘恰巧被风卷起。
    花圃里的娜希玛月季正在盛开, 送来阵阵宛如奶油的甜香。
    尤雅雅闻到花香, 心情勉强平静几分：“呼……要是把他从这个家里赶出去就好了。”
    “把尤飞飞赶出去，你负责给你爹养老啊？”
    唐湖遗憾地摇摇头：“养老还是要靠儿子，不然让老人家膝下多寂寞, 你一个不带把的又不能传宗接代，就专心搞搞事业吧。”
    ‘点亮金句：……’
    沉寂许久的w233终于复苏。
    “有道理, 我可不想管我爸。”尤雅雅被她逗笑, 忍俊不禁的坐在床上捏玩偶, “记得你之前说过, 只要理由充分，公司的其他人肯定求着我赶紧进股东会，到时候就能联合别人堵死尤飞飞接手家产的路，其实从那以后，我一直有个想法。”
    唐湖想了想，大概是有这么回事：“你说。”
    尤雅雅沉思几秒：“电视剧卖了，我手里现在还算有点闲钱，再加上持有的股份，打算再跟家里的公司合办一个服装公司，不做代工，而是做独立女装品牌。”
    她家的吟风集团是国内有名的成衣代工厂，接过不少知名快消品牌的订单，高端加工线亦搞得有模有样，但自己发财了，就不愿永远为他人作嫁衣裳。
    所以集团内早就有了推出独立品牌的打算，反正代工经验充足，做出来的衣服绝对没有质量问题，唯一需要考虑的只是雇佣原创设计师。
    但那些股东们摸不清市场风向，担心请的独立设计师审美不大众，品牌推出以后砸在手里，所以还处于观望中。
    正好尤雅雅是明星，平常跟时尚大咖走得近，找靠谱的设计师也方便，等品牌做起来了，还能借她的名气打响知名度。
    唐湖在梳妆台前坐下，听完解释很感兴趣：“想法不错，既然你出一部分钱成立公司，还能在记者面前吹是自己的独立品牌，这样跟公司绑定得更深，省得前期给品牌打出知名度，被利用完就一脚踢开。”
    不少明星都会想办法将名气变现，通常是鼓捣点东西卖给粉丝，继续薅羊毛。
    但尤雅雅背靠代工大厂，成立服装品牌有天然的技术优势，只要别找错设计师搞出什么生理上就无法接受的奇装异服，盈利并不难。
    而且她的名气摆在这里，吟风集团真想将自家的品牌做好，也会上赶着拉拢。
    而一旦合作关系加深，尤飞飞这样的外人想插进来就不容易了。
    他想接手公司光凭亲爹的面子不行，必须经过半数以上的股东会成员同意，到时候尤雅雅已经在公司里站稳脚跟，还不能找理由反对吗？
    “我心里有数，不会为别人白打工的，公司的那些叔叔表面上同情，背后指不定拿我家的事在谁面前当谈资呢。”尤雅雅轻蔑一笑，突然想起感兴趣的话题，“哎，等品牌做起来，我一定得开辟专门的大胸成衣线，记得我刚发育的时候特别不好买衣服，穿什么都觉得前面短了一块布料。”
    谁能懂大欧派的悲伤？
    套上稍微宽松一点的上衣看起来就像臃肿的水桶成精，盈盈一握的腰肢也显不出纤细，尤其是排扣衬衣，再好的牌子都有可能崩纽扣或走光。
    尤雅雅平时买的都是资本主义国家的轻奢成衣，还能淘到几个合心意的牌子，前段时间因为投资拍戏所以必须降低生活质量，买衣服时才意识到一个严峻问题——
    这么多年了，为什么国内就不能推出一个专门卖给大欧派姐姐的女装成衣品牌？！
    她也想套一件男友风白衬衫出街，也想穿清纯的jk服啊。
    high fashion与性感绝缘也就算了，d杯以上的妹子连穿件合适衣服的资格都没有，似乎只能选择低胸v领紧身款，走性感路线。
    现在有机会自己创立品牌，她必须要用实际行动证明，少数派的利益同样不容忽视！
    “说实话，你有这种‘誓死捍卫大欧派党尊严’的远大志气让我感觉非常敬佩……”买衣服从来不用考虑胸围的唐湖，闻言立刻模仿朝鲜领导人作鼓掌状。
    尤雅雅威胁的扬起玩偶冲她挥了挥：“我怎么感觉你这句话说得阴阳怪气的。”
    “我这个人活的就挺阴阳怪气，习惯就好。”唐湖放下手，摆弄着她梳妆台上的那些口红，“一定要想方设法加深和公司的绑定，等独立品牌做起来，务必营造出只要你糊了这个牌子的衣服就卖不动的架势，这样一来，哪怕尤飞飞想动你，吟风集团的那些股东也会帮忙拦着。”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句话当然有道理。
    要是尤雅雅日后跟尤飞飞的矛盾不可调和，哪怕尤父向着儿子，其他股东也不会偏心。
    反正你儿子又不是我儿子，两相比较，绝对是选能给公司赚钱的那个。
    尤雅雅若有所思地点头：“我大概明白怎么做了……想要从他手上夺家产，必须尽快把成衣品牌做出来，盈利报表还要好看。”
    唐湖满脸欣慰：“孺子可教也，如果尤飞飞真进了娱乐圈，他想动你不行，你还可以搞他嘛。”
    已经有办法获得公司其他人的支持，剩下的就是娱乐圈互撕的那点小事。
    “初恋妹妹搞白富美欺诈，实则家中地位不如庶子”，这种大新闻换个主角，也可以是“年轻偶像竟是小三生子，这样的人值得追捧吗”。
    到时候就看谁的水军声音大了。
    她安抚过尤雅雅，最后总结：“虽然咱们是一颗红心两手准备，他敢出道就往死里黑，敢争家产就对着抢，但往最坏的方向考虑，尤飞飞出道的人气超过你，请水军控评没用，你又没有在公司里说上话，再不济也从这件事里获得了关注，到时候……收拾一下细软准备下海吧。”
    黑出来的热度也是热度，大不了转型，下一部作品就叫《初恋妹妹の私人家教场合》。
    尤雅雅果断向她冲来，掐住唐湖的脖子拼命摇晃：“我现在就跟你同归于尽算了！”
    “我错了，真错了。”唐湖赶紧抱住脑袋，“这件事不管怎么做都有风险，我绞尽脑汁也得想办法把风险降到最低。”
    一边求饶，一边努力回忆上辈子尤雅雅是怎么公关的。
    尤雅雅擅长在男人主导的世界里利用规则，讨巧而且轻松，正因为一次次通过装可怜达成了目的，所以才没有考虑过改变形象。
    记得从前，她那个私生弟弟的黑料爆出来以后舆论风向却没有达到预期，就是因为公关方向犯了战略性错误。
    当初的确有人帮她说话，尤雅雅却还维持着柔弱小仙女人设，一遍又一遍的在发布会上请求弟弟给她一个完整家庭，不要毁了她和父母幸福。
    这种表演宛如四十岁男人的二两肉，该硬的时候一点都硬不起来，让帮她说话的人看了也憋气，所以尤飞飞只要不打理，就能让她变成一个笑话。
    不过这次总算开始换人设，希望能挽回未来。
    两人又商量了几套对策，便下楼吃晚饭。
    餐桌上已经摆好四菜一汤，两荤两素，还有清蒸的阿根廷红虾，红润鲜亮的虾壳包裹弹性十足的虾肉，看着就开胃。
    尤飞飞作为家里的半个雇主，却在帮家政阿姨收拾厨房，见两人过来又主动布置碗筷：“好长时间没人跟我一起吃饭了，姐姐，你这次在家里住几天啊？”
    “……”
    尤雅雅张了张嘴，想到刚才那部录音手机又沉默，自顾自地坐下。
    尤飞飞不远不近的坐在她斜对面，先不去拿筷子，而是抓了只红虾拧掉脑袋：“姐，让我给你剥吧。”
    他手法利索，三两下拆掉虾头和甲壳，留下完整鲜甜的虾肉，用筷子夹了蘸过姜醋，才往尤雅雅的碗里送。
    尤雅雅冷眼看着，在他要递过来的瞬间端走饭碗：“不用。”
    “你不要给我啊。”唐湖赶忙将自己的碗推过去，大大方方的接了尤飞飞剥的红虾，“她这几天都没什么事，应该住到国庆假期结束，我明天就回去了。”
    给她剥虾就吃呗，又不可能下毒，正好省得自己动手了。
    “真的？那太好了。”尤飞飞满脸惊喜，像在庆祝姐姐能多留几天，也像在感激唐湖跟他说话，“那个，唐姐之前说我也能当明星……”
    “能啊，正好我手里有个项目，你可以在电影里演几个小角色，先慢慢练着。”唐湖夹了一筷青菜，继续跟他拉家常。
    “那不就是跑龙套的吗？”尤飞飞微微皱起眉头，“得熬到什么时候才能演主角啊？”
    “你姐在成名后才接戏，而且还是科班出身，你现在还没考进相关学校，别人也不会找你当主演啊。”唐湖摆出一副好姐姐的架势，坐在他对面逐条分析情况，“不过也有例外，知道秋澄吗，他就是通过别的方式才当主角的。”
    尤飞飞扑闪着长睫毛，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我听说过秋澄，我们学校就有好几个人喜欢他，还在教室里看过他的直播，你认识他吗？”
    秋澄在初高中生之间火得不要不要的，那天闲着没事在直播平台上跟粉丝唱歌聊天，两个小时就被打赏七十万，好几家娱乐媒体都报道了这件事。
    ——随便说几句话就挣够小半套房子，收入都赶上青楼花魁了，谁不眼红？
    然而秋澄火爆的现象不是因为长得帅，主要还是上头有人能不遗余力的捧，换成普通背景的少年，估计连他出道的那个节目都进不去。
    唐湖知道尤家不缺钱，所以没有点破这点，轻描淡写地提了句：“不算很熟，我只知道秋澄是通过一档音乐选秀综艺出道，后来才转行做了演员，你既然会弹钢琴，可以等第二季海选的时候去报名。”
    “第二季什么时候开始？我只会弹钢琴，不太会唱歌行不行啊？”尤飞飞就像一个谦虚的好孩子在认真听讲，还不忘认真提问，眼神却没有普通少年的清亮感。
    酒色财气，可以沾染却不能沉迷，只要对其中一样着魔，哪怕看眼睛都没看出不对劲。
    “我也不清楚。”唐湖说完这句话后便低头专心吃饭，含糊应付着剩下的问题。
    这是在吊尤飞飞的胃口，如果他真的对娱乐圈感兴趣，不用提醒也会自己查剩下的资料。
    但想成为明星不是光有背景就够了，秋澄现在还没过气，所以直播唱小星星都有人打赏，流量偶像若不及时转型，三五年后唱十八摸都没人听。
    而且秋澄还在事业上升期做了一个堪称艰难的决定：大四之前一部戏都不接，现在白天上课晚上排练话剧，宁可累得像条狗也不糟蹋两部电影积攒的观众好感度，避免过早暴露自己演技不过关。
    但眼里只盯着娱乐圈光鲜美好的小朋友估计想不到这层，也可能是想到了，却不放在心上。
    尤飞飞认真的埋头剥虾，偷偷用余光看了一眼尤雅雅，发现她依旧不看自己，唇边挑起一抹纯良的微笑。
    在他眼里，明星就是一部戏片酬过亿，一个代言动辄几千万，来钱来的又快又简单，谁还愿意好好做实体产业？
    说什么拍戏累，难道上学不累吗？况且还有那么多人真心实意的喜欢你，这都是其他职业享受不到的好处。
    后半顿饭吃得非常安静，双方各怀心事的分别上楼，别墅一层空空荡荡。
    唐湖回了客房，才说出饭后的第一句话：“该庆幸你的对手也就这点出息了，恐怕只要有机会，他就得撒着欢儿奔向娱乐圈这个大染缸。”
    “……其实我上高中的时候也这样，不然也不会买营销出道了。”
    尤雅雅迟疑片刻，从这个弟弟身上想起了从前的自己：“觉得出名挺好，起码能被别人追捧，来钱也快。”
    “你们有区别。”唐湖打开行李箱取出睡衣，“你不走这条路就没别的路，他却是能接家里的产业还想要捷径，没听刚才的谈话吗，他说到秋澄有多少人喜欢的时候羡慕得跟什么似的，还一直拿眼睛瞟你，暗示什么不用我提醒了吧。”
    一个是备受瞩目的流量小花旦，一个是默默无闻的私生子，你羡慕我能光明正大的继承家业，我羡慕你能活跃在镁光灯下被万人铭记。
    但各人有各人的出路，太贪了不是什么好事。
    譬如唐湖，那期《王者任务》播出后节目反响不错，所以有不少综艺节目想邀请她过去当嘉宾，可她既然决定上完这学期的课，就不会再接工作了。
    “他就那么缺爱？说得好像我不缺一样……”
    尤雅雅幽幽叹气：“赶紧休息吧，明天我爸就回来了，尤飞飞沉不住气的话八成得跟我爸提这事儿，吃了早饭我找车送你回家，让他自由发挥。”
    “不提这事儿就不是他了。”唐湖套上睡衣，躺在干净整洁的床铺上，“你也赶紧睡，别多想，我之前说那些话本意是提醒你别放松警惕，但论实际，不会事事都往最坏的方向发展。”
    尤雅雅关门出去。
    一夜安眠。
    次日上午，唐湖被尤家的司机送回龙苑小区，豪门宅斗的烂摊子暂时交给尤雅雅去收拾，她一个外人不适合围观。
    唐湖在外时再忙也得抽出几分钟跟母亲报平安，只是手机视频的时间再长，也比不上现实中见上一面，回家后先抱了母亲一下。
    “妈，你闺女终于到家了。”
    “你赶紧去睡一觉，东西就放门口吧，等会儿我来收拾。”唐母还以为她是刚从片场出来，一直把她往楼上的卧室推，“去去去，马上睡觉。”
    她自从学会上网以后越来越显年轻，那股精气神源于对自我人生的掌控，不像从前一样囿于炉边灶台，忙忙碌碌只为别人而活。
    “没有熬夜拍戏，不过我好长时间没睡过懒觉了，去睡个回笼觉。”唐湖被母亲一说也开始犯困，梦游一般潜上二楼，倒头便睡。
    这个时间尤雅雅他爹应该回来了，不知道家里有没有爆发一场大战？
    ……
    中午时分，尤宅。
    尤父刚从外面出差回来，还穿得西装革履，眉眼颇有八十年代电影明星的味道，浓眉大眼，一身正气，又带了几分文青的忧郁。
    “爸，你总算回来了，累吗？要不要吃我洗的水果？”尤飞飞从一大早就守在客厅，听见声音立刻冲过来帮父亲提行李箱，比酒店服务生还殷勤。
    尤父被伺候得非常满意，脱掉皮鞋横躺在沙发上，不住感叹：“还是这儿子养得舒心，你最近学习怎么样？从新加坡转学过来，要是不适应的话再请个家教。”
    “……哎呦，我在你身边上了十几年学，都没享受过这待遇。”
    尤雅雅趴在二楼栏杆上默默听着，嗤笑一声，旁听他继续表演。
    “放心，放假前的测验我考了年级前十呢。”尤飞飞给尤父倒了杯水，试探着问，“……爸爸，我想当明星可以吗？”
    “你说什么？”尤父一时无法理解两句话之间的联系，没有去接他手里的杯子。
    “就是想跟姐姐一样当明星，这样多好啊。”尤飞飞将茶杯塞进他掌心里，并拢双腿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我的成绩没问题，以后肯定也不会下滑，你就送我出道呗？”
    “不行，你现在最要紧的任务就是考大学，我已经想好了，大学还是去国外念，你逢年过节记得回家。”
    尤父呷了一口淡绿茶，果断拒绝。
    难道真是雅雅把弟弟教坏了，不然好端端，怎么吵着要当明星了？
    尤飞飞不死心地继续软磨硬泡，态度软得堪称撒娇：“有什么不行的，那档节目现在正好招收报名者，我已经提交资料了，没过多久就要进行海选，就是听说想出道得砸钱投赞助，咱们家又不缺钱，你都让我姐当演员，凭什么不让我当？连同学都说我长得足够出道了……”
    他报名的那档选秀叫《来吧！偶像》，第一季出道的三个小男生发展得都不错，秋澄就是其中之一，最近正在开放海选报名的是《偶像》网络特别版，还会做全网宣传。
    《偶像》的第一季在桂圆卫视播放，特别版却要放在网上，看起来档次降得有点快，但现在的年轻人谁还看电视，说不定比tv版更受欢迎。
    尤父重重地将水杯顿在桌上，板起脸训斥：“不好好上学，非要混什么娱乐圈！你姐以后得结婚嫁人，你能这么轻松吗？”
    ※※※※※※※※※※※※※※※※※※※※
    昨天锁了，新章也是现在才能改，专审这个锁章频率跟尿不尽似的，一会一趟一会一趟，而且那几章有h吗？没有
    我们可以根据专审锁章的地方合理推测，他们内部有个30岁以上且在地铁上被曝光过的小吊男人

 第 131 章

    在尤父这样的男人眼里, 女人结婚生子是轻松, 职场打拼才又苦又累。
    不得不说，这种想法真是太有道理了，所以为了照顾宝贵的男人, 应该将回归家庭的轻松任务交给他们, 女人嘛, 在职场打拼累一点也是应该的。
    然而大多数情况是, 她们不光要工作，还得兼顾家庭，左手事业右手带娃，一个人兼职了职员保姆生娃英雄等多重角色。
    尤雅雅还是选择按兵不动，静静站在楼上旁观。
    客厅里，尤飞飞仍在央求父亲：“爸, 我现在的成绩绝对没问题，再说都报上名了, 你总不能让我不去吧……”
    尤父坐在沙发一角, 堪称苦口婆心的跟儿子讲道理：“不许就是不许去，你最重要的任务是学习，现在成绩还可以, 一分心肯定下滑，还怎么申请美国的好大学？”
    “我肯定不影响分数, 再说现在上大学还有什么用, 就连学校的老师都是找不到别的出路才来当教书的, 怎么可能把学生教好？电视上的明星也都没上过学, 赚的比咱家还多。”尤飞飞绕到父亲身后，体贴地帮他捶肩膀，“爸爸，要是我当明星了，还可以给家里的公司打广告呀。”
    想获取信息只要上个网就够了，所以总有人觉得自己能拳打985脚踢211，以为考上名校的都是书呆子。
    好学历不是唯一的出路，但多读书还是有点用处的。
    可惜他早就铁了心要出道，当红偶像随便一条微博就是十万转发打底，广告代言接连不断，什么时候都不缺关注度和钱，还花费四五年的时间上大学干什么？
    尤飞飞见父亲没有接着反驳，委屈道：“……爸爸，干妈又不喜欢我，万一哪天不让我住在家里了，你也别来探望我，免得让干妈不高兴，就在电视上看看我吧。”
    这个“干妈”自然是尤雅雅的生母，自从搬进尤家住宅后就这么叫着，不过尤母从未回应过，每听一次都大吼着要把他赶出家门。
    他从小就没怎么见过尤父，只知道有个男人一年会来新加坡看他几次，长大了才知道那是父亲。
    既然如此，更要利用这份愧疚感达成目的。
    “你不要乱想，我才是一家之主，不会让你干妈把你赶出门的！”尤父听他这么小心翼翼的解释，心脏突然柔软几分。
    这个儿子自打生下来就送到国外，从小到大都没怎么管过，直到现在才敢接回家，所以感情上有严重亏欠。
    然而接回来了以后，尤母的情绪简直像座天天都在爆发的活火山，就没有和和气气说话的时候。
    尤父感慨万千，突然想起一句贴切的古诗：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但仓央嘉措若是知道自己的名句用来给一个男人诠释面对原配和小三之间的感情，估计今天晚上就得来找他谈谈心。
    “爸，你回来了啊。”
    尤雅雅听到这里慢慢下楼，眼底一片冰冷，表情平静得仿佛刚才什么都不知道。
    她同样是高中时期打算出道，不过那时尤父只是问了问要花多少钱，怎么花钱，从来没提醒过她会影响成绩，只是一副拿钱哄孩子玩儿的慈祥态度。
    那种慈祥，也可以理解为漠不关心。
    传统家庭父母真的在乎一个孩子，不可能不拿着鞭子督促他好好学习。
    而且刚才听尤飞飞这么说，她又明白一件事情：这个白莲吊弟弟意识到了成名出道对家中事业的帮助，懂得用这种方式迂回劝父亲同意。
    ——能想到这一层，他还不算太蠢。
    “姐，你睡醒了？我刚才再跟爸爸说参加选秀的事情，你觉得呢……”
    尤飞飞听见声音抬头，谨慎地冲她笑了一下，目光中饱含期待。
    他在等尤雅雅强势拒绝。
    如果这个异母姐姐强烈反对，他就顺势可以搬出别的借口，比如说她是不是担心被自己抢了风头，让父亲觉得她斤斤计较。
    “你的事情，问我干什么。”
    尤雅雅满脸冷漠，径直去了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罐果汁。
    自从听完唐湖的分析，她突然觉得把尤飞飞忽悠进娱乐圈也不错，反正这颗炸~弹迟早要爆，不如在他还没站稳脚跟的时候亲手引燃导~火~索。
    起码这样，炸着谁还是自己说了算的。
    尤父知道女儿不喜欢这个多出来的弟弟，从前对她冷淡的态度颇有微词，此刻却找到了反驳借口：“看见没，你姐都不让你混什么娱乐圈，给我收心，赶紧把英语抓上去。”
    尤飞飞停下给他捶背的双手：“姐姐才没说，你就让我去试试，我保证不提别的要求了。”
    “……”
    尤雅雅默不作声，思考该怎么开口。
    既然决定将尤飞飞拉到自己的起跑线，就得为他的明星计划出一份力，但绝不能装成和蔼好姐姐支持他追求梦想，不然人设颠覆太快，那小子肯定会起疑心。
    可维持现在对他的态度，该怎么说才能改变父亲的主意？
    尤飞飞见她不发一语，唇角勾起意味深长的微笑，突然亲昵地搂住父亲脖子：“爸，那个节目只录制三四个月，你给我找个家教肯定不耽误学习的，我高中还没毕业，如果没人气正好回去安心上课，省的现在每天都在想这件事，想得都没精学习了……”
    父亲已经开始动摇了，他一定不会错过机会，出道的决心或许开始仅有三分，听过唐湖几句话以后就到了五分，可想到尤雅雅会坚决反对，就成了十分。
    尤父被他求得心里一软，犹豫片刻，扭头征求女儿的意见：“雅雅，要不就让他去试试？”
    他自认为不是重男轻女的人，但总归儿女双全更好一些，先要儿子再来个女儿，家庭才算完整。
    可惜妻子只生过一个女儿，在最好的年纪里四处抓小三，不愿意跟他同房，等年纪上去以后想生也生不出来了。
    “你们爱怎么样怎么样，我上楼了。”尤雅雅漠不关心地扫了一眼父子俩，拿着果汁往楼梯处走。
    那真是一种令人恶心的温情。
    不过往好处想，她讨厌尤飞飞，尤飞飞何尝不嫉妒她？只要表示出反对的意思，就足够激起那小子的抗争决心了。
    她将父子俩晾在客厅里，回到房间给唐湖发微信。
    ……
    另一厢，唐湖在家里睡了个回笼觉，听到床头柜上的手机振动才睁开眼睛。
    【雅兔兔：尤飞飞今天跟我爸说想去参加选秀节目出道，我爸犹豫了，估计很快就得同意。】
    【一口湖：上钩的倒挺快，那就让他去啊，等进了圈子就可以来水军黑人的那一套了，省得咱们两个成年人欺负他一个素人孩子，对了，他去哪个节目？】
    【雅兔兔：好像是秋澄出道时参加的，我忘了叫什么名字。】
    唐湖靠在床头打字，聊过几句才放下手机：“秋澄参加的选秀，……是什么来着？”
    她将意识沉浸在系统空间里，用强大的搜索引擎调出那档节目的一切信息。
    几百万条资料按照相关度逐一排列，连什么时候开始筹备的消息都有，可惜使用系统时不能同时做两件事，不然倒可以一边喝冰可乐一边逛微博。
    秋澄参加的《来吧！偶像》第一届在桂圆卫视播放，收视率相当可观，第二届筹备了半年，打算做成网络综艺，目前已经快到海选报名的截止时间了。
    选拔模式跟《华夏好声音》差不多，找几个在娱乐圈成名颇久的前辈做导师，采取淘汰制，不过参考了岛国的偶像选拔制度，更注重选秀人的外表，而非实力。
    顺便加上大量黑幕和潜规则。
    毕竟报名的人那么多，唱歌好听长得好看又不是稀缺资源，凭什么要多给你几个镜头、让你过关？
    从海选到二轮赛三轮赛可能还比较公平，但越接近决出冠军时黑幕就越多，至于冠军，百分之百是内定好了的。
    唐湖看过大概规则，连节目组拉赞助的一套流程都了如指掌，打算关掉悬浮弹窗：‘现在的出道标准是一代更比一代低，干脆办成大逃杀模式，一人发一把大砍~刀，最后活下来的那个c位出道多好。’
    她刚要将意识从系统空间里抽出来，突然扫到那些杂乱信息一角有个熟悉的名字，将那行字默读出来。
    ‘节目出品方是薪月传媒……？’
    薪月作为国内数一数二的电影公司，近两年却瞄准了互联网娱乐的前景，业务重心逐渐转移，投资了不少网剧和真人秀，捧出一大堆流量小明星。
    虽然在票房上连续赔了几把狠的，但还称不上不算伤筋动骨，电影之外的业务赚得盆满钵满，明远影业在这方面望尘莫及。
    《来吧！偶像》就是薪月下一个项目重点，但不属于郑山卿负责，他主要还是在管电影方面的业务。
    唐湖弄清楚背后的主要投资势力，决定跟尤雅雅提前知会一声。
    【一口湖：查到一件事，那档综艺是薪月投的，不归郑山卿管。】
    【雅兔兔：真他妈冤家路窄，尤飞飞报名以后不会是将把柄送到郑山卿手上吧？他跟我没仇，但跟你有仇，肯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给你添堵，万一故意买水军到处爆料就麻烦了。】
    【一口湖：反正是颗炸~弹，谁引爆都没有差别，再说你就不能往好处想想，万一郑山卿给尤飞飞塞房卡呢？】
    【雅兔兔：……他应该不会这么没有节操吧。】
    【一口湖：我就随口一说，但郑七秒属于什么玩意儿都能下得去吊的男人，论品德不比你爸高多少，等回学校以后详谈，现在只是报名阶段，我能做的不多。】
    尤飞飞今年才十六七岁，虽然该发育的器官都发育得差不多了，但在他能合法进入娱乐性营业场所之前，唐湖还不打算从性.丑闻下手。
    至于郑山卿，他应该不会刻意扒某个参赛新人的黑料，虽然把尤飞飞搞垮了可以间接影响尤雅雅，但全网请水军也得花不少钱。
    薪月传媒现在正忙着凑《龙门飞鲤》的投资金，顶多知道以后小范围做做文章，不会将所有矛头对过来。
    唐湖将目前所有可能出现纰漏的环节在脑子里细细过了一遍，觉得每种后果都能找到对应的解决措施，才搁下手机起床，正式开始享受悠闲假期。
    唐母现在的美食博主事业搞得有声有色，定期发发视频，虽然有的时候一个月才发一条软广，但微博缺的从来不是营销号，而是有质量的内容，从长远来看比玩命接广告更有利。
    反正家计还有唐湖来补贴。
    她难得回家一趟，下午便陪母亲出去逛街，添置了不少秋装，刷卡刷的毫不心痛，觉得母亲穿哪件都好看。
    只是逛街时看到某楼盘开售的广告，顿时觉得心脏揪紧。
    早就想买套房子给母亲了，尤雅雅家里那套别墅挺好，还有升值空间，可惜太贵；李若川在星穹湾的小跃层也挺好，可惜还是太贵。
    唐母看了一眼广告，又看了看她的表情，拉着唐湖赶紧离开：“现在这套住着就不错，大不了咱们去房价便宜的城市买。”
    她虽然还秉持着老一套“无房不成家”的观点，但也不得不向首都涨到天上去的房价屈服，暂缓执行这个人生目标。
    唐湖思索片刻，任由她拉着走：“妈，我没事，大不了就当为无产阶级事业奋斗终生了。”
    手头刚有点闲钱又立刻拿去投资电影，无产阶级都没有这么赤贫的时候。
    ……
    七天的国庆假期转瞬即逝。
    唐湖回了学校，开始平静而有节奏的上课日常，时间如细沙流淌，窗外的树叶绿了又黄。
    上一次不用考虑怎么上热搜炒话题还是出道之前，最近过得低调，连校门口蹲守她的记者都少了，落得轻松，正好抽出时间想一想怎么帮尤雅雅争家产。
    宿舍里，两个阴险毒辣的成年人正在商量如何对一个孩子下狠手。
    尤雅雅盘腿坐在凳子上，将小拳头捏得咔咔作响：“我弟已经入选那个破节目了，运气好真能在几个月以后出道，到底要把这件事捂到什么时候，还是赶紧爆出来？”
    明明盼着他进娱乐圈，大家赶紧在同一个平台上互殴，但看到尤飞飞这么轻松的过了海选，心里突然很不舒服。
    现在他根基不深，正适合黑一把。
    “《长安》是寒假档开播吧？我看了一半剪辑的成片，你在这部戏里的表演不错，到时候可以吹一波转型实力派……所以尽量捂到那个时间。”
    唐湖算了算日子，又说：“几个月的功夫，足够尤飞飞从默默无闻到红透半个互联网了，所以要么在你弟最红的时候爆出来，要么在你口碑最好的时候爆出来，现在黑他也没用，又没几个粉丝，怎么毁人城墙？”
    “……你的意思是，这个合适时机要么对他损失最大，要么对我损失最小？”尤雅雅点点头，心里多少有了底。
    唐湖还要补充几句，手机突然开始震动，看了一眼联系人，走到阳台去接电话。
    “怎么了？”
    “《龙门》的项目已经开始，我跟风导推荐过你，他看过你在《没路》里的形象，觉得很合适里面的一个角色，记得最近留出时间试镜，具体安排我已经找人联系白至理了。”
    听筒那端，李若川声音轻快，停顿片刻又问：“今天正好周六，要不要一起出来吃饭？”
    他近期一直在开会商量《龙门》的项目，主要内容是跟郑山卿互相拆台，唐湖忙于拍戏难得休假，所以国庆之后这么长时间，两人也没什么机会见面。
    唐湖单手举着手机，远远看着窗外深秋的景色，突然决定恶意钓鱼：“懒得动了，晚上去酒店吧，我在金蔷薇定了房间。”
    “咳！”
    李若川差点被她的惊人之语噎死，严肃提醒：“现在经常有记者蹲守你，去酒店……不太~安全，不如去我家，起码小区的安保严格，不会乱放人进来。”
    唐湖凝视楼下来来往往的学生：“周末不想回家住，又不想在宿舍呆着，打算在外面找个地方休息两晚。”
    成年人需要独处空间，总不能天天黏着妈妈，她现在没有闲钱买房，觉得累了直接去酒店开个套间，清净两晚。
    李若川沉默：“……”
    他好像暴露了。
    唐湖貌若无辜地询问：“你在想什么？这是社会主义接班人该琢磨的事情吗？”
    李若川继续沉默：“……”
    唐湖钓鱼执法完毕，笑得捶墙：“我把房间号给你，有空就过来吧，正好把剧本给我，白哥明天又要出差，省得让他跑一趟了。”
    “……好吧。”
    李若川半晌才恢复语言能力，低低应了一声。
    唐湖挂断电话，继续刚才和尤雅雅的话题：“《长安》的宣传就交给你的工作室了，务必要走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路线，以你个人的进展和突破为主，别给我搞捆绑cp那一套。”
    尤飞飞参加选秀综艺，明显是要走流量路线，那尤雅雅就转型实力派，起码人设不能冲突。
    尤雅雅有气无力的趴在桌上：“其实我觉得这部戏有点悬，放在平时可能没问题，但我打听过，《长安》跟那部《武则天别传》卖了同一个电视台，都是寒假前后开播，而且那部还是黄金档，万一收视率不好看……”
    “黄金档？这倒是个问题……”
    唐湖这才觉得事情难办，咬住下唇：“只要不是同时段播出就行，总会有办法的。”
    上一次《长安》无缘问鼎卫视，所以她也没有刻意计算什么时间开播，光想着越快上星越好。
    不料碰上另一部《武则天别传》的档期，都是古装戏，还都是一个朝代的，撞题材撞得太厉害，收视率肯定会分流。
    尤雅雅雅将脑袋埋在手臂里呐喊：“我要过气了哇——”
    唐湖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这部戏不火不怕，至少你的业务水平合格，最多就是发通告的时候从理直气壮的吹变成了心虚气短的吹，反正肯定是要吹一波的。”
    “去去去，开你的房，让我自己缓一缓。”
    尤雅雅抬起左手挥了挥，打发她赶紧走人。
    唐湖便带好换洗衣服，直接打车去了一早定好的酒店房间。
    金蔷薇是本市数得着的五星级酒店，配套设施一应俱全，浴室还带按摩浴缸，泡两个小时热水澡后什么疲乏感都没了。
    她平常很少在学校里洗澡，毕竟是公共浴室，就怕别人偷拍到什么，所以习惯出来开单间。
    哪怕没有被偷拍，在那种大家都赤身相对的地方被人拉住询问“哎你是唐湖啊”……那她是傻笑着点头还是赶紧否认比较好？
    不管作何反应，场面都会很尴尬。
    晚上八点整。
    李若川按照她给的地址，按图索骥来了酒店房间，对暗号敲开那扇房门，仿佛一个应召上门的牛郎。
    唐湖已经洗过澡，正抱膝坐在客厅里看电视，一边低头做笔记：“来了？没吃饭的话自己点餐吧，听说有试镜我就得节食了，晚上吃了点水果。”
    “我吃过饭才过来的。”李若川生无可恋的关上房门，从公文包里拿出试镜剧本。
    ——年轻男女开房只为看电视，世界上还有比这更纯洁的事情吗？

 第 132 章

    唐湖接过《龙门飞鲤》的试镜本子, 翻开一页, 果然是‘容歌’这个角色的相关剧情。
    熟悉的文字扑面而来，仿佛考试时遇到了自己做过的原题，字里行间写着亲切。
    李若川脱下短风衣挂在衣架上, 顺手放下公文包：“怎么洗过澡也不吹头发, 马上就要入冬了, 你这样肯定得感冒。”
    “懒。”唐湖低头, 长发微湿披在身后，执笔在试镜剧本旁边做起标注。
    她的心里只想着一件事，那就是好好工作。
    ‘容歌’是个妩媚狠辣的男人，如果让女人来演，突破性估计是史无前例，趁现在脑子里还记着当年角色的表演思路赶紧写下来, 省得回头再忘了。
    李若川坐在斜后方的沙发上，看着唐湖洗过的头发异常乌黑, 像一块丝滑流动的墨锭, 忍不住悄悄伸出左手，捻了捻一缕湿润的发丝。
    ……然后不小心揪下来了一根。
    等等！
    小李同志顿时紧张落汗，内衣都湿透了：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他只是想摸一把, 没打算拔一根下来啊！
    “三秒，三秒以内把头发安回去还能再长上……”
    在这个人人脱发霸王脱销的年代, 薅别人的头发简直是大忌, 不被当场打死都算遇上菩萨了。
    唐湖仍在专注的低头写些什么, 尚未察觉自己失去了一根宝贵的毛。
    李若川虽然没有把头发安回去, 但多少松了口气：看来她不疼，那么这根头发应该是早就脱落的，只是正好被他顺下来了。
    “在我背后鼓捣什么呢？”唐湖察觉到他的小动作，放下笔后侧身望过来。
    李若川将那根头发藏起来，急忙粉饰太平：“没有没有，我没有拔你的头发……我还是去拿个电吹风帮你吹一吹吧。”
    “不用那么麻烦，我无论用多贵的吹风机吹头发第二天醒过来都会炸毛，让它自然风干就行了。”唐湖转过头，接着写角色备注，将脑海里第一时间想起来的细节通通标在剧本边缘。
    李若川于是作罢，顺手把那根头发卷了卷塞进口袋：“我听风导说过这部戏的主要角色，女主角的确不太适合你，但他怎么会想到让你演一个男性角色……”
    “当然是因为我戏路宽。”唐湖笔走龙蛇，不消片刻纸张边缘就被密密麻麻的小字填满，“正好这段时间没什么事，试镜之前每天去健身房报到吧。”
    “你还要减肥吗？”李若川扫了她裹在浴袍下的苍瘦脊背，“现在这样哪怕上镜也正好了。”
    哪怕用再苛刻的眼光来看，唐湖也绝对不算丰满，就怕她受了圈子里什么畸形审美的影响，将自己搞成骷髅人。
    “不是减肥，是增肌，既然演反串角色，那我肯定要把肩膀的肌肉线条练结实一点，这样看起来才像个男人。”唐湖用空出来的左手摸了摸肩膀，觉得还差点火候。
    上一次‘容歌’这个角色来得匆忙，为了符合导演要求的外形，她请健身教练魔鬼增肌了一个月才勉强达标，这一次多了大半年准备时间，可以把‘容歌’演得更好。
    李若川敏锐地抓住她话里的一点漏洞：“那你刚才还说今天晚上不吃饭。”
    “上礼拜天天跟雅雅去吃烧烤，她吃不胖，我得控制热量摄入。”唐湖摇头感慨，“在大佬们发明能上镜随意瘦十斤或者胖十斤的摄影技术之前，我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
    现在人类都登月了，这样的神奇镜头居然还没有问世，建议成立专项基金，鼓励技术大佬们踊跃开发。
    客厅里的智能电视正在播放网络节目，几十个年轻水嫩的男孩子在后台坐成一排，看起来异常乖巧。
    李若川抬头观察片刻，才意识到这估计是什么选秀，忍不住蹙起眉头：“你喜欢看这个？”
    在他的印象里唐湖是个阅片无数的电影咖，不爱看这种闹闹腾腾的综艺，到底什么时候觉醒了其他爱好？
    看看那一个个水灵灵的男孩子，唇红齿白眉清目秀，各种款式都有，年纪最大的估计也才二十出头，把他拎过去放在旁边一比，都快成中年人了。
    唐湖头也不抬地回答：“喜欢，女人不管多大年龄都只爱看十八岁的少年。”
    “……”
    李老汉胸口闷血。
    于是在唐湖的陪伴下，他度过了人生中最诡异的一个晚上，开房只为看电视，而且还是看其他蹦蹦跳跳的男人。
    “我随口一说，你还当真了。”唐湖写完角色备注，笑着放下笔，“我更喜欢精神上成熟理智的人，对明明年过二十还要在节目上凹智障人设的小子没兴趣，咋咋呼呼的，看起来就没内涵。”
    不过电视也真好看，又大又白又圆。
    “年轻人不是更朝气蓬勃吗？”自认为有几分内涵的李若川靠在沙发上看着网络节目，突然感慨万千。
    听主持人介绍，最小的选秀参赛者才15岁，苹果肌上满满的胶原蛋白，是他无论如何都比不过的年龄优势。
    唐湖同样抬头，却看见镜头已经切给尤飞飞，眼眸冷了几分：“……朝气蓬勃？啧，我怎么从他脸上看出一副要死的德行呢？”
    “这也太毒了，你讨厌这个选手？”李若川察觉到她身上极其严重的危险低气压，凝神看了屏幕上那个高中男生的资料。
    那个人名字叫做尤飞飞，参赛资料上写的今年才十七岁，眼睛像森林里的小鹿，面对镜头时总是露出腼腆微笑。
    唐湖立刻模仿佟掌柜的陕西腔表态：“无毒不丈夫，最毒的还是饿们妇人心。”
    她沉吟片刻，简单交代了尤雅雅家里已经上演大半年的豪门宅斗热播剧，指着屏幕上的尤飞飞解释：“……大的严防死守自己的亲爹把公司股份交给别人，小的不甘心坐以待毙，所以出来选秀博名声，万一他运气好真红了，明远有商业演出也别请他，太容易翻车。”
    “我知道了。”李若川点头，再看尤飞飞那张脸也就多了点不一样的感觉，“两人这么折腾下去，别说混娱乐圈，就连公司都不一定能保住……看来吟风集团的股票要跌了。”
    明远影业不捧艺人，大部分项目以合作为主，现在还未踏足小荧幕产业，就等着以后靠尤雅雅打开路线了，比起外人，当然是帮着同一阵营的。
    唐湖失笑：“不至于吧，尤雅雅家的公司盈利不错，我都想跟着买点股票了，实业集团又不靠流量吃饭，出点绯闻黑料还能影响到股价？”
    经纪公司卖的是艺人，所以若是某个明星出现重大丑闻，公司的股价肯定会有所影响，譬如被江雀爆出骗婚的柳倾，其经纪公司的股价直接跌停了。
    至于吟风集团卖的是实业产品，只要不爆出质量或经营问题，从天而降十个董事长的私生子都不影响什么，反而还能促进产品销量。
    李若川摇摇头：“你的想法虽然也对，但当两个最有可能接手公司的继承人开始内斗，他们考虑的仅仅是怎么把股份抢过来，而不是怎么让公司发展，从长远看一定会出问题。”
    商场局势瞬息万变，等尤雅雅和尤飞飞斗法完毕，估计赚钱趋势早过去好几轮了，又不像互联网公司能随时调整前进策略，哪怕笑到最后的那个都不一定能把公司做好。
    他顿了顿，又总结：“逐二兔不得一兔。”
    唐湖记得他不止一次提过这七个字，当初回绝她进军互联网娱乐的建议时也是这么说的。
    “你很喜欢这句话？”
    “家训而已。”
    “懂了。”唐湖调大电视的声音，重新拿起碳素笔，“放心，我们雅雅精着呢，已经开始琢磨怎么发展公司了。”
    世上哪有好事让一个人占全的道理，尤雅雅的父亲偏偏不信，想要儿子，也想要稳定的家庭，而且这种人往往还有一套理论，即为“这个东西我可以要，但你不能要”。
    他出轨生子，还把自己包装得苦大情深，若是尤母同样出轨生个女儿，肯定是万万不干的。
    可惜尤母选择的不是出轨报复，或者质问老公“你能干的凭什么我不能干”，而是天真的想要让他回心转意。
    将一个观念定型的人变成自己理想中的样子，比毁灭世界还难。
    据尤雅雅说，她父母当年并肩奋斗，才把吟风服装加工厂这个员工不足三百人的小厂发展为国内前十的吟风集团，功勋章有你一半，也有我一半。
    要是尤雅雅她妈没有退位让贤，现在手握公司半数以上的股份，一句话就能把老公扫地出门，她爹估计得直接把吊剁了以示忠诚。
    李若川追问：“什么方法？”
    “以后你就知道了，现在还准备着呢。”唐湖笑而不答，专心致志的看电视，时不时在小本本上写写画画。
    《来吧！偶像》现在已经播到了第三期，每期都在往下筛小虾米，必须有点才艺才能留下。
    尤飞飞的唱跳基本功都不是很突出，声音顶多算是个ktv二段水平，不过安静的坐在那里弹钢琴时，像个幽居城堡的小王子，有股脱俗的灵性。
    这也是他身上最吸粉的地方。
    这对异母兄妹的眉眼还有几分相似，走得都是清纯无辜楚楚动人的路线，被主持人调戏的时候还会红着脸往队友身后躲。
    ——这个演技，真的可以直接出道了。
    李若川见她标注完剧本还不闲着，俯身过来：“你在写什么，比上课听讲都认真？”
    “诶嘿嘿嘿，找尤飞飞的黑点。”
    这也是唐湖在他来之前一心一意干的事情，比职业黑粉都专注。
    黑粉界秉承一个观点：有黑点要黑，没有黑点制造黑点也要黑，总之千方百计的鸡蛋里挑骨头就对了。
    然而一个完美的泼脏水计划，要有起承转合，要有致命实锤，要有供群众发泄情绪的出口，还得考虑到被黑那方的每一次公关措施和突发因素。
    尤其要避免一件事：“黑人都黑不到点子上”。
    比如说，xx女星指责xx男星借拍戏之机揩油，实则是想踩着男方炒热度，进而营造自己的白莲花人设。
    xx男星被一盆脏水泼了个结实，发一篇义正言辞的声明澄清此事，却被水军挖出本尊在剧组耍大牌等黑历史，那该怎么办？
    最好的做法不是顺着对方思路走，双方粉丝和正义路人互相扯皮到底谁家的料更黑，只能将水搅得更混。
    标准答案是：“xx女星辛辛苦苦黑了他这么长时间，被人家一朝翻了案，pr水平比废物还废物，不如想想自己那部湾湾绿营投资的剧该怎么过审，同期的xxx都混到一线了，你还在三线打转不闹心吗？”
    不嘲你炒作，只嘲你指黑为白炒了多少年都没红。
    骂明星营销没用，毕竟谁不靠营销都活不下去，但骂他们请了多少水军也草不出真实资源，依然日薄西山一天糊过一天，那才叫扎心。
    这是江雀经手的一单公关，亦给了唐湖很大启发。
    拿莫须有的事情强行嘲讽，一旦被翻盘就是给别人送经验的，所以必须找出有理有据的黑料。
    什么才算有理有据呢……？
    唐湖又纠结了。
    流量偶像最怕出道即巅峰，选秀的时候风风火火，失去那个平台曝光后带起的流量不如狗。
    她将节目看过大半，特别留意了尤飞飞的表现，没有挑出明显的失误，他倒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挑战中幸存，参加下一轮竞赛。
    这只能证明一件事，尤父砸的钱不少。
    国内的选秀综艺严格来说采取的不是淘汰制，而是免费网游模式……免费玩家，就是氪金玩家的游戏道具。
    一期节目不知不觉看完，直到打出片尾字幕，也没找到合适的切入点。
    唐湖刚打算关电视，突然看见节目片尾放出录制花絮。
    花絮的主角正是尤飞飞，安静地坐在钢琴旁接受节目组采访，进行了一段简短对话。
    “飞飞，你当初为什么会想来参加这档节目？”
    “因为家里有亲人也是明星，所以我……就是，比较喜欢这个行业吧。”
    尤飞飞话说一半蓦地改口，抬手捂嘴做可爱小兔子状，吊足了观众的胃口。
    唐湖啪的把遥控器搁回去：“居然现在就开始暗示，为出道下了很大决心么。”
    李若川想了几秒：“他不怕自己的身份被曝光？”
    “尤飞飞不擅长歌舞，只能走安静端庄的路线，你安静了，分配到的镜头同样会少，所以得想办法用其他途径博关注度。”
    艺人上综艺都得拼命想梗，哪怕生硬也要搞笑，不然全场都是你在发呆鼓掌的镜头，肯定会被剪的一个不剩。
    这一招还算成功，《来偶》第三期昨天首播，现在网上已经讨论开了。
    【deideidei：大家看最新一期节目了吗？我好喜欢那个尤飞飞，他说的明星亲人是谁？】
    【芳心诈骗犯：看了一半，感觉他也像背后有人的。】
    【不发脾气的猫：本吃瓜路人对你圈不熟，不过混娱乐圈的……难道是尤雅雅？两个人同姓，而且名字都是叠字！说不定是姐弟关系。】
    【冷宫s：楼上分析得有理有据，可以去参加《明星大x探》了。】
    【珍珠奶茶：实力拒绝，圈子里又不是没有其他姓尤的明星，雅雅根本没有说过她家里还有孩子，请路人不要乱开脑洞，万一那个人是长辈呢？】
    尤飞飞还没花钱买热搜，所以这件事只在观众群体内小范围的讨论了一下，并未传播开来。
    但他的目的已经达成，看过节目的大部分人都在猜测那个亲人的真实身份，一时间，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尤飞飞身上。
    这种爆料属于捆绑营销，先放出似是而非的烟~雾~弹，既不点名对方是谁，又显得自己很有背景。
    如此一来，前期关注度有了，也不怕被尤雅雅的团队反咬一口，率先曝出他的私生子身份。
    尤雅雅没被逼到绝路上，他相信异母姐姐不会撕破脸的。
    “有点意思，他现在没有公关团队，不会有人给他策划这招，但也能无师自通的摸到自炒边缘。”
    唐湖爬上沙发翘起二郎腿，模仿节目导师的犀利点评：“我还和主席同为社会主义接班人呢，接受采访的时候说‘我参加选秀是因为想帮中x海巨头建设和谐社会’吗？”
    大家都是泥人，给自己脸上贴什么金！
    那么被捆绑的人又该如何回应？
    ……
    旧浪微博。
    【@尤雅雅v：从小到大都有一个梦想，就是拥有属于自己的品牌，现在，它终于来了，与@服装设计师章雾合作设计，等它与你不期而遇的那天[视频]】
    初恋妹妹的形象通常是个吃喝玩乐的小公主，突然说想成立服装品牌，路人看了往往只有一个印象。
    “又想薅粉丝的羊毛吧……”
    偶像鼓捣点垃圾，让粉丝买单的情况太常见了，然而点开尤雅雅放出的那段一分钟的pv视频，又觉得她用了心思。
    “十岁，开始试着做裙子，小小的剪刀处理小小的布料，只能穿在娃娃身上。”
    “十二岁，拥有了人生第一台缝纫机，将自己的衣服改得七零八落。”
    “二十二岁，我的品牌终于睁开眼睛，看看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islands，为与众不同的你浮出海底。”
    画面伴随着轻快的bgm，字幕简单介绍了服装品牌“islands”，又放了几张工作室的照片，一张张女装设计草图如水般流过，最后是被剪裁为成衣的样品。
    尤雅雅作为试衣模特，和另一个设计师模样的女生站在工作间相视而笑，表情凝固定格，两人脸上还沾着粉笔灰，亮晶晶的眼底充满期待，闪烁着梦想的光芒。
    连衣服还没生产出来先把广告打出去，也算有史以来的第一次了。
    而且pv中提到，这套成衣会考虑大胸围消费者的尺寸，增设特别尺码，尤其是主打系列的各色衬衣，立志要做出让巨?乳妹子穿了也不会崩纽扣的款式。
    买的通稿还没就位，先吸引来了粉丝的讨论。
    【@遥遥：突然发现我的初恋妹妹居然是个童颜巨?乳……啊啊啊我要疯了！为什么以前没注意到！[花痴]】
    【@moffu：摸去设计师的微博看了看，这个章雾居然是帕森斯毕业的，世界排名第二的服装设计学院啊……】
    【@长颈鹿：大胸妹子仿佛找到福音，这么多年我就没买过一件不走光的衬衣，请问在哪里买？】
    【@人体彩绘：快醒醒，衣服好看是因为明星在穿，到你身上就不一定有效果了。】
    【@铁血之龙：清纯的初恋妹妹现在也靠卖肉博出位了，恶心，她的胸是假的吧？】
    看到内衣就想到胸，继而想到少儿不宜的姿势，这份想象力真是全世界独一份。
    尤雅雅发完这条微博后随手看了看评论区，亲自拉黑这个“@铁血之龙”，心情非常平静。
    她带着满腔热血和钱成立服装工作室，还请来帕森斯学院毕业的设计师加盟，就是想悄然转型，摆脱从前什么也不会干的白莲花形象。
    反观尤飞飞，还没出道就敢在节目上捆绑贴热度，估计眼皮子也就这么浅了。

 第 133 章

    “小咖贴着大咖炒热度是捆绑, 不过大咖咬死不回应, 事后翻账就叫倒贴了，我已经跟尤雅雅知会过，那边的公关团队都不会搭理的。”
    唐湖看完尤雅雅最新发的微博, 扔下手机。
    最好的回应方式就是不回应, 所以有证据的黑料满天飞, 明星本人往往还在装聋作哑, 就怕贸然反驳以后，对方跳得越来越高。
    尤飞飞是尤雅雅的弟弟，这层关系根本无法甩脱，那么损失最小的公关措施，就是从一开始就不把这个异母弟弟放在心上。
    从头到尾都把他当成空气，哪怕尤飞飞在综艺节目里隔空喊破嗓子, 都全作听不见。
    李若川发现她晾着的长发已经干透了，才意识到时间不知不觉间过去了三个多小时, 而他在这三个小时里欣赏了一群大老爷们又唱又跳的装白莲花, 简直就是浪费生命。
    不过看唐湖的样子应该挺开心的，虽然娱乐活动只是不遗余力的挖人黑点。
    李若川轻咳一声：“到年底还有什么安排吗？”
    唐湖认真思索片刻，暧昧而慵懒地眯起眼睛, 口吻宛如一个调戏良家青年的老流氓：“无心拍戏，只想着骄奢淫逸了。”
    李若川却完全没有上钩, 谨慎地往后缩了缩, 心里开始敲鼓：“……你想干什么？其实你就是普普通通的问我借钱, 我也会借给你的。”
    看看这一脸钓鱼执法的笑容, 就知道她琢磨的肯定不是什么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事情，听说尤雅雅正在创办自己的服装品牌，这有可能的情况便是启动资金不足，需要外援救场。
    唐湖遗憾地啧了一声：孩子学得太精，不好忽悠了。
    “尤雅雅是跟家里公司合开的工作室，资金由那边解决，连生产线都定下了，又不用我l操心。”
    “那你还想为了谁借钱？”
    李若川说话的同时，一颗心在悲愤滴血：她到底是想帮多少人打秋风！一个尤雅雅难道还不够吗？
    “……我不借钱，《烂片》那边已经预定元旦开机，前期资金差不多了，就等《长安》开播以后的广告费入账，如果收益好，给你分红。”
    拍电视剧的钱是他自掏腰包填了一部分，虽然属于友情刷卡，但也算投资，利润可观的话不给他分红不合适。
    原来真的不是打秋风……
    李若川终于松了口气，放心大胆地往群众喜闻乐见的方向思考起来。
    唐湖一身正气地拿起手机看了看日历，视线扫过屏幕右上角：“怎么都快十二点了，你赶紧回去吧，现在路上应该不堵车。”
    ——这不是钓鱼！是暴力炸鱼！
    李若川一口气闷在胸口，差点缓不过来，却在知道时间后赶紧收拾东西：“那我回去准备了，明天还要去s市开会。”
    如果一家公司的ceo天天翘班，看上哪个不为金钱所动的灰姑娘就放下工作去泡妞，还一掷千金的为她买下整个商场……
    那唯一的结果只可能是公司资金链断裂，经营受到影响，股价跌停，底层员工被解雇后集体跳楼，股民在公司门口拉横幅呐喊“还我血汗钱”，然后大骂傻吊总裁赶紧完球。
    ……这种场景才比较符合现实。
    所以他哪怕再想多坐一会儿，也得赶紧回家休息，省的明天开会时困得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行，路上小心。”
    唐湖起身送他离开，走到玄关处突然停住脚步：“你还是自己走吧，万一被什么人拍下一起出去的照片就糟了。”
    哪怕是个应召牛郎，在付出一夜劳动后也能得到富婆亲自送出门的待遇，而不是像做贼一样偷偷摸摸。
    “嗯，我下楼的时候也会留意记者。”李若川将房门打开一条缝，确定走廊里没有服务生才出去。
    明远影业在业内的发展一片大好，所以记者蹲守他的热情也水涨船高，万一拍到什么不利照片，他就得代替郑山卿成为下一个只手遮天的娱乐圈教父，供广大群众围观。
    唐湖站在房内挥了挥手，将他送出门后才准备上床睡觉。
    ……
    一夜过去。
    周日学校放假，她又没什么事情，所以退房后径直去了尤雅雅的服装工作室，到时候发条参观微博，也算间接打广告了。
    islands工作室位于通州区，位置偏远，好在租的房子面积很大，是个四合院，院子里有棵光秃秃的石榴树，树下还放着一个落了几片枯叶的水缸。
    不像工作室，倒像个清闲宅邸。
    “有人吗？”唐湖进门后四处溜达了一圈，才看到有人出来迎接。
    “阿湖，你来之前怎么也不打个电话，我刚看到院子里有人。”
    尤雅雅手里攥着几块布料，身后跟着一个短发的年轻女人，主动介绍道：“这是章雾，islands的主设计师。”
    “你好，我叫……”唐湖伸手跟她握了一下。
    她看过尤雅雅的宣传视频，知道她请了个帕森斯学院毕业的设计师，只是现在才第一次见面。
    章雾穿着黑色的飞行员夹克，肩上挂满酷得浑然忘我的银链子，声音却很柔和：“不用介绍啦，我看过你的电影，快进来坐。”
    上周冷空气来袭，天边铅云沉沉，说不定就要下今年的第一场雪，在外面叙旧估计得冻出老寒腿。
    唐湖跟着两人一起往室内走，突然留意到章雾的左手腕露出一截图腾版的青墨色花纹，面积不小，估计做了整条的花臂。
    一般这种特立独行的设计师，本事都不会太差。
    用作设计的房间里堆了十几卷各色布料，光白色系就有六七种，还有三台缝纫机，地上扔的都是碎布头，乱得极富艺术气息。
    设计师只有章雾一人，不过从外面请了几个帮工，平时还算忙得过来，最近在调整几件衣服的版型，等确定之后才能送到生产线加工。
    唐湖拿出手机拍了几张工作室的照片，准备等会儿发一条充满虚情假意的宣传微博，又问：“现在广告已经打出去了，第一批成衣什么时候上？”
    “时间还没确定，等设计师调整好版型再说，目前光定下了一个系列和几件单品。”尤雅雅拿出已经定下的设计图纸，“free系列只有衬衣，单品就做风衣外套，贵精不贵多。”
    islands的品牌风格是她和章雾一起定的，不过两个人的观点差不多，上来先瞄准了大胸围消费者的市场空白。
    亚洲人的身材不算太丰满，出于成本考虑，国内厂商也不会专门为少数大胸派设计衣服，但现在又不是物资匮乏的年代，平均发育水平相较八十年代有明显增长，贫乳反而成了稀缺资源。
    国内却一直没有出现专为大胸设计的品牌，这部分消费群体要么选择欧美款式，要么只能买大码女装，穿上就没腰，更暴露肩宽背厚的问题，买件合适的衣服比做衣服还难。
    而且合身的衣服只有那么几个款式，不想显得上半身壮硕就只能穿v领紧身，但如此一来又显得太性感，凭什么大胸就不能走清爽路线了？
    当然可以，只是对设计和版型都有极高的要求，islands的第一批成衣就是要用这类设计吸引固定客户群。
    唐湖凑过去看了看衬衣设计图，在她身上比划起来：“正面分成两部分立体剪裁，只在胸前增加布料和暗扣，腰部维持正常尺码，这样倒是不会显得臃肿……但加工成本就得增加不少吧？”
    论工作量，相当于一件衣服做了两遍。
    做生意要讲良心，也要讲利润，立体剪裁的成本高昂，她真怕初恋妹妹就这么砸进去了。
    “放心，我家里的加工线完全可以处理，单件成本肯定比优衣库这类快消要高，对大厂来说也不会贵成天价。”尤雅雅将图纸一一收拾好，显然已经计算过这些问题。
    章雾拿着粉笔在整块布料上勾勾画画，动作一顿：“你能看懂设计图？”
    “只明白一点，肯定不如你专业。”
    唐湖从前做过服装品牌，掌握的那些知识都是跟前男友耳濡目染学的，不过倒是经常借他的关系去看走秀。
    章雾捋了一把眼前的碎发，继续描衣服样子：“专业什么啊，我去帕森斯就是混日子的，上完大学就回来了。”
    尤雅雅笑着摇头，向唐湖解释：“别听她谦虚，都申请上研究生了，她自己不想上的。”
    毕竟是自己请来的设计师，能吹的时候还是以吹牛为主。
    帕森斯学院每年只招几十名研究生，申请率极低，但活跃在四大时装周的独立设计师多半都是从这里走出来的，堪称时尚界的摇篮。
    居然有人申请上了修罗场的研究生，还选择回国单干？
    这比考上北电以后回家生孩子还难以接受。
    “学校里都是一群傻x，跟着他们继续学也学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章雾语气轻松，“high fashion钟爱平胸模特，我不喜欢骨头架子，毕业设计用大胸模特做展示被教授批了一顿，所以跑回来了。”
    高端时尚界对平胸的热爱简直令人发指，丰满意味着性吸引力，但秀场观众是为了欣赏衣服，又不是欣赏奶o子，所以设计师选择走秀模特时更钟情于骨头架子。
    但在秀场之外的地方，不少人也觉得大欧派与时尚无缘，因为它会引起男人的欲望，显得物化女性。
    这种观点，难道就没有问题吗？
    大欧派姐姐又不能看着自己的身体爽，让她们变成性符号的到底是谁？
    丰满身材会让人想入非非，但如果讨厌这种观点，那就去干翻让你不爽的人，指着鼻子告诉他你是个傻x，而非穿上束胸适应另一种压迫。
    章雾已经用粉笔在布料上勾勒完毕，抄起裁缝剪刀：“其实high fashion用平胸模特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身体曲线会破坏成衣造型，但我又不想上巴黎时装周，所以无所谓了。”
    她改变不了整个产业的观念，只好先改变自己，挥一挥衣袖，在帕森斯留下一句fuck you。
    唐湖简直肃然起敬。
    正在说话间，尤雅雅的手机突然响起，扫了一眼联系人便走到旁边去接电话，又冲唐湖招了招手。
    “……爸，怎么了？”
    既然叫她旁听，八成是因为家事。
    唐湖一言不发地附耳过去，也想知道尤父又打算为了儿子干点什么。
    “雅雅，你弟弟现在是明星了，那个选秀节目跟人气有关，他想让你多帮帮他，就是不好意思跟你说。”
    尤父在百忙之中特意为儿子打了个电话，真是充分诠释了什么叫慈父之心。
    “你让我怎么帮？难道还能跟粉丝承认我不是独生的？”尤雅雅面色阴沉，“我告诉你，他敢说出去就别想在节目里混了！别想在这个圈子里混了！”
    如果参赛者唱歌跑调跳舞崴脚，家里掏再多赞助费都没用，尤飞飞不断暗示家里有个亲人也是明星，在节目里赚足了话题度，再加上性格好，哪怕实力不济也在一轮轮的淘汰赛中留下来。
    就这还嫌不够，难道想让她在微博上公开支持吗？
    到时候尤飞飞摆脱私生子的出身，正好光明正大的拉着她继续捆绑，登上流量偶像的巅峰指日可待。
    唐湖拍了拍她的后背：“淡定，淡定。”
    尤雅雅忍了忍，放软语气：“……爸爸，你又不是不知道观众对明星的要求多苛刻，我没做什么都会被人骂，要是让人知道飞飞不是我亲弟弟，他以后肯定要抬不起头的，哪怕我不说，难道就不会有竞争对手爆出来吗？”
    唐湖冲她竖起拇指，这么解释就差不多了。
    第三者之所以能在家庭斗争中屡占上风，就是因为会隐忍。
    矛盾爆发之时，一个是凶神恶煞恨不得砍死人渣的原配，另一个楚楚可怜温柔动人，是个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尤雅雅糊弄完亲爹，总算没再让他提起这茬儿，忿忿地挂了电话：“就让尤飞飞隔空喊话去吧，反正我是不会回应的……算了，不提那个闹心东西，说正事，这个工作室我打算给你3%的股份，也不用你管什么事情，每年享受分红就行了。”
    islands名义上是吟风集团的分公司，主要投资由那边解决，不过章雾占技术股，她要用名气做宣传，所以也能说得上话，至少可以做到小幅度的股权变更。
    唐湖嫌弃地摇头：“要包养我的话这太少了，怎么也得30%吧。”
    “滚，有这点钱就不错了，你又一分不掏。”
    尤雅雅无非是想答谢她帮忙出谋划策，要不是唐湖牵线拍摄电视剧，她现在还发愁怎么对付尤飞飞呢。
    工作室现在虽然规模不大，但以后销量发展起来，1%的股权红利都够花了。
    唐湖于是没有和她推辞，点了点头，在脑内回忆了一圈：“这样吧，我想想还有没有别的渠道，光是发几条微博买个热搜宣传力度太小……要不然你上综艺试试？”
    “又上综艺？你还嫌我之前被骂得不够惨啊？”尤雅雅捂住脸，连连叹气。
    录制《王者任务》不光引发了小范围的骂战，她也累得够呛，生理期在夏天的火炉城市跑了一天，这份罪实在不想受了。
    “秀酷网投资的时尚类型网络综艺，不是户外真人秀，坐在屋子里聊天的那种。第一季现在还在筹备，所以看不出质量，但顾问请了华夏《vogue》的总编，我觉得应该靠谱。”唐湖拿出手机翻了翻通讯录，“要是想去的话，第一季第一期的嘉宾就是你了，哪怕这个节目后续播放量上不去，至少也可以赚个开门红。”
    尤雅雅半信半疑：“真能这么确定推我上去？”
    在她记忆里，唐湖的经纪公司走的是正剧大戏路线，明远影业又是在投资电影，两者没什么这方面的人脉。
    “我跟网站老总认识。”唐湖随口解释，思索片刻又补充，“以前还跟郑山卿混的时候一起出去玩，打台球认识了不少人。”
    秀酷网的刘总就是其中一位，两人切磋台球的时候他被赢了个体无完肤却没有计较，而是在之后交换联系方式，成了朋友。
    这次正在筹备的原创网播综艺《女人行》，也是网站负责人第一个想到了她才打电话邀请，不过唐湖实在没什么兴趣，不如留给帮助更大的人。
    尤雅雅听完原委，满脸都是狡猾的笑意：“我说你怎么能跟郑山卿断得那么利落，原来是已经拉拢到他认识的人了。”
    娱乐圈人际关系密如蛛网，失去一个老总，可能就会失去他背后各种各样的资源，所以哪怕真有大老板冒犯了哪个演员，当事人也不会这么快撕破脸。
    但从他那里得到关键性的人脉，就没必要死扒着一棵大树了，生意场又不讲究先来后到，有机会一起合作赚钱才是硬道理。
    “就许郑总跟人家交朋友，不许我跟着联络感情啦？”唐湖理直气壮地为自己辩解，“你到底想不想去？想去的话我就打个电话说一声。”
    反正她已经搭上了这条线，《风沙》导演版和《没路相逢》的网络首播都卖给了秀酷网，而且播放率不错。
    郑山卿呐喊一万遍“明明是我先来的”，又有什么用？
    尤雅雅忙不迭点头：“当然想去。”
    islands目前还是以互联网平台销售为主，暂时不打算在实体店铺货，最终能卖出多少，就看怎么吆喝了。
    ……
    一周后，秀酷网独播的《女人行》正式上线。
    节目主旨是穿衣化妆那些事儿，每期一个话题，主持人带头科普时尚圈知识，再让客场嘉宾聊聊自己的搭配心得，基本可以当作时尚指南看。
    尤雅雅隐藏的童颜欧派属性被挖掘出来，面对镜头也愈发大胆，毫不避讳的提到了自己的选衣方式。
    “胸口丰满一点的女孩子的确很难挑衣服，雪纺之类贴身柔软的布料，如果版型不好的话尤其不要选择，穿衬衣也不是很方便，而且要避开胸前有任何装饰或者花纹的上衣。”
    “最百搭的外套还是长款风衣，一定用腰带掐出腰线，相较短款更不会显得臃肿，不过要注意裤子的搭配，不然对我这种矮个子的人来说好像下半身消失了一样。”
    “我现在穿的吗？身上的这件衣服是自己的品牌islands，现在还没有发售啦，外面买不到的。”
    她上节目之前做足了功课，在时尚圈专业人士面前也能说得出几句话，虽然不能打硬广，但也起到了宣传目的。
    再加上网站大力宣传新节目，在首页推荐上连续挂了一周，讨论度相当可观。
    【@猫飞狗跳：这套穿衣教程对不想走性感路线的大胸妹子真是太有用啦！平时拍戏的时候完全看不出来雅雅有c杯啊……】
    【@霸王兔：学到了，马上去买风衣。】
    【@爱吃蔬菜：所以islands究竟什么时候开售呢？到哪里去买？我从上个月就看见在打广告，怎么现在还没有链接！】
    然而在某些男性粉丝眼中，尤雅雅的人设无疑是崩了。
    【@树妖书生：我就是因为初恋妹妹的清纯才喜欢她的，虽然有欧派美滋滋，但她这么公开在节目上讨论这个话题……还是感觉怪怪的。】
    【@小乔最帅：老粉已脱粉，她肯定不是处了吧，不知道害臊吗？】
    【@cynthia：兄弟别这么说，这期节目都给我看硬了，一堆女的抱怨自己胸大有多么不好，难道不是福利吗？】
    转型总有阵痛期，虽说熬过这阵就好了，可被某些人身上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千年陈腐味儿熏一下，也很恶心。
    让他们感到不快的，不是走清纯路线的偶像在时尚节目上公开谈论大欧派妹子怎么搭配衣服，而是女性长两坨肉并非为了讨好他们。
    ※※※※※※※※※※※※※※※※※※※※
    “本章是脖子、脖子以上……哈啊，那里不、不可以待高审……唔！要锁了，要锁了啊啊啊——！！！”
    我就皮一下玩玩

 第 134 章

    十一月天气骤冷, 又到了特供雾霾的季节。
    《长安食肆》即将开播, 唐湖又拿了islands工作室的股权分红，拿人手短，所以要跟尤雅雅一起上通告宣传电视剧。
    直播间里, 她和其他几位演员坐在同排, 面前堆了一丛丛的话筒, 回答记者层出不穷的怪问题。
    不是每一部戏都能好到旷古绝今, 大部分烂片根本连吹都找不到地方吹，轧戏的明星也不知道自己演了个什么玩意儿，所以在宣传时所说的话往往有模板。
    模板下的潜台词，才是关键。
    “我饰演的xx角色虽然戏份不重，但相较以往很有突破性，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客观看待剧情。”
    ——我没拼过背后有人的大佬，演了个不讨喜的配角, 别喷我, 谁喷谁傻x。
    “我为拍这部戏吃了不少苦，连黑眼圈都熬出来了，可见有多么敬业, 当然工作人员同样非常辛苦，感谢他们。”
    ——为了炒敬业人设一周微博热搜, 再加上后期加班加点抠图, 配音演员费心费力的将一二三四五替换成正常台词, 难道还不够辛苦吗？
    “我感觉自己这部戏拍得也不是完全顺利, 如果顺利的话现在应该已经拿大满贯了。”
    ——若是祭出这种大招，必定是顶级烂片配置了。
    《长安食肆》砸进去这么多钱，为了收视率也要吹一波，但不能像那些套模板的烂片一样，而是得花样翻新。
    唐湖勇敢地一肩挑起这个任务，跟其他主演一唱一和，总算撑住了场子，尤雅雅的话也多起来，大半问题都是她在解释。
    初恋妹妹不再维持小仙女的形象，握着话筒侃侃而谈：“……其实《长安》当中xx这个角色是打算请演员的，但最终因为拍摄资金不足，就让执行导演顶上了，之前我们开剧本研讨会的时候，他对这个角色的解读也是最深的。”
    唐湖紧跟着拆台：“于是执行导演进组的第二天就改了剧本，给自己加了一场洗澡戏，八个机位围着他拍特写，不过请观众放心，这段录像已经被我们销毁了。”
    两人刚出道时都不算话多的类型，在台上能安静就装背景板，免得祸从口出，现在一人一句，相较之前外向了不少。
    这种转变才合理，总比年过三十还要营造三岁智商的人设强。
    记者问完关于电视剧的话题，又聊到尤雅雅正在筹备的服装品牌上。
    “听说你现在不光演戏，还创立了自己的时尚潮牌，大概会在什么时候面世呢？”
    “是，islands应该在明年年初跟大家见面，不会走太奢侈的路线，我更想把它当作是送给支持者的礼物。”
    尤雅雅回答得点到即止，并不打算深入话题。
    上节目是为了宣传新戏，到时候《长安食肆》收视率可观，她跟着人气大涨，islands自然能打出一个不错的销量。
    如果死揪着现在的机会打广告，新剧宣传就得变成讲述乡镇女企业家艰辛创业的心路直播，属于本末倒置了。
    不过islands前期的名声总算打出去了，对这个牌子感兴趣的人很多，虽然还没有上货，渴求的呼声却搞得像饥饿营销一般。
    毕竟大胸的确不好买衣服，贸然选择淘宝店又对版型不放心，正好islands弥补了这部分的市场空白，因为是明星创立，万一买到残次品也知道骂谁。
    好比大米优选或者网难严选，在外行不知道该买什么或者预算不足的时候就找它们，虽然可能达不到业内顶级的水平，但质量总比小店让人放心。
    记者却不满足于尤雅雅的这个回答，明显存了挑事的心思，将话题抛给唐湖：“那你会去穿她的衣服吗？”
    “……呵呵。”
    唐湖冷不防被点名，略微迟疑了一秒，没有马上回答。
    ——这个问题真是阴险毒辣。
    现在还没到人人月入上万的小康社会，所以服装产业利润最高的不是动辄上万元的burberry，而是优x库，尤雅雅的islands同样走平民路线，定价比快消稍微高点，毕竟大胸衬衣的打版加工流程也复杂。
    但这种还算接地气的定价，明星一般不会购买。
    哪个当红小花要是敢穿淘宝货出门，或者一套衣服反复穿，说出去还不够人笑的，但如果频繁晒货，又会被骂炫富。
    唐湖如果回答记者自己也穿，并将islands大夸一通，那么对方估计会质疑“既然淘宝货那么好，那你为什么还穿奢侈品出席活动”？
    可若是回答自己不穿，既得罪人不说，绝对会被人截图发微博，当成两人塑料姐妹情的切实证据。
    “连泰迪姐妹团和朝阳v姐都在撕得你死活我，凭什么北电双花能这么要好？背后一定有黑幕，得挖个大新闻出来！”
    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从各个角度挑刺的杠精，但两相比较还是给尤雅雅捧场更好。
    唐湖的心理活动已经填满了一张a4纸，现实中不过迟疑片刻就马上点头：“……会啊。”
    未等记者追问，她又立刻接过话：“我去islands工作室参观过，雅雅和设计师真是用尽精力在完善这个品牌的细节，而且我到现在还会在网上买衣服。可能有些人不觉得那有什么特殊的，但我认为这种工业化量产的东西……更具备一种低调的伟大。”
    何来伟大？你吹牛逼至少也要讲基本法好不好！
    提问记者刚想夹枪带棒的嘲笑她一顿，却被抢过话题。
    唐湖连口气都没换，继续说：“其实在品牌设立初期，雅雅也和设计师商量过品牌的定位，她们也考虑过做手工定制，后来才坚定走现在的路线。”
    达官贵人件件都是高定成衣，放到现在，人们也以定制为荣，可见从古至今没有分别。
    但伟大的不是手工定制，而是工业量产。
    就拿吃的来说，最有价值的不是特供五常米，而是亩产上千公斤的杂交水稻，放在超市里几块钱一斤，从来没有人在乎，却切切实实的养活了成千上万人。
    在权贵穿着绫罗绸缎的那个年代，许多平民可能一辈子都穿不起一件好衣服，直到现在工业化发展，才有了各式各样随手可得廉价快消产物。
    论逼格，islands当然比四大时装周上出现的秀场品牌低，问题是对于时尚圈以外的人来说，逼格又不能当饭吃。
    “……islands现在的定位也体现了我们几人的观点，就像选择接《长安食肆》这部戏，它讲的同样是小人物历史，可能没有那么多朝堂边塞的大喜大悲，却是活生生的。”
    唐湖无形之中回归电视剧主题，免得跑题太远，硬是一句质疑都没让那个记者说出来：“当然，我平常也会穿一些品牌方赞助的衣服，但选择高定走红毯是工作，穿雅雅的量产成衣是生活。”
    还有一句大实话她没敢说，那就是几千块一件的衬衫根本卖不出去，islands又不是名气在外的奢侈大牌，哪儿找那么多傻韭菜。
    但结尾升华主题，将流量偶像的圈钱事业赋予极大的人生意义，这个答案真是完美，她应该去考研！
    唐湖简直要被自己的机智折服了。
    “阿湖……”
    尤雅雅事先不知道她会这么说，眼底水光盈盈，明显被感动到了：“其实我自己不过凭借爱好和本能行动，如果能有人理解，真是人生一大幸运。”
    话不能说得太满，该买情怀的时候也要卖情怀。
    记者的挑拨计划失败，只好愣愣的看她们表演。
    唐湖和尤雅雅对视一眼，脑电波在空气之中飞快传输。
    ——瞧瞧咱这临场反应能力，股权红利怎么也得给我涨到5%吧？
    ——你丫做梦。
    ……
    《长安食肆》的宣传通告上午就录制结束，剧组成员各回各家。
    唐湖下午还要去试个角色，所以提前返回学校，连午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开始准备。
    这场是《龙门飞鲤》的角色‘容歌’试镜，导演亲自来面试，上次他看唐湖差不多符合标准就定了她来演，万一这回突然审美出现偏差，又看上别人了呢？
    幸好导演也是学校老师，试镜地点就在教学楼里，主场作战，无所畏惧。
    “导演好，各位老师好。”
    唐湖抵达三楼的表演教室，敲了敲门推开，走到这一步心情反而平静了。
    风声声便是这部戏的导演，内地首屈一指的玄幻大导。
    之所以首屈一指，是因为除了他也没几个新导演在拍特效片了，因为过于烧钱，新人根本拉不到投资，若不是他的作品还能拼一拼威尼斯国际电影节，现在也是为资本家拍烂片的命。
    “唐湖，快请进。”风声声闻言抬头，指了指角落的造型师，“你先过去准备一下吧。”
    他正在和其他几个老师坐在一起聊天，满脸写着沧桑，像个落拓的江湖浪子，只是半长的头发在脑后扎了一个可爱丸子头。
    所谓心有猛虎细嗅蔷薇，不过如此。
    “好的。”唐湖点头。
    有些演员的现代戏造型还可以，演古装戏就立刻暴露面部短板，有些却刚好相反，只有穿上长袍才能衬出一分风流气。
    所以这种造型风格与平时打扮差距较大的试镜，一般会现场化个贴合角色的简妆，让导演全面参考。
    唐湖先在衣服外直接套上赤红戏服，然后坐下让造型师解开头发，鼓捣了半天终于成型。
    等定妆完毕，她才起身向风声声大步跨来：“风导，我准备好了。”
    半长的头发随意束起搭在身后，宽松的长袍裹住肩膀，却不显得瘦弱，看来这段时间肱二头肌练得小有成绩。
    一双黛色长眉勾勒得比女妆时更浓密，末梢微微挑起，显然是个俊朗的年轻男人，甩袖回眸的一瞬间，荷尔蒙能飞出八里地。
    风声声眼底亮晶晶的，对她的印象出奇得好：“这个造型很适合你，摄像机打开，你可以开始了。”
    男人演女人，翘着兰花指掐着嗓子装娘的表演浮于表面；女人演男人，也不是光着膀子抖腿装糙就够了。
    接受过仪态训练的女演员走路迈的都是一字步，如果养成习惯，用这个模式去演男人就差了几分意思，显得扭捏。
    毕竟男人身上多个外部零件，走路并不拢腿，迈的是平行步，更大刀阔斧一些。
    但是有的男人明明裆里只揣了一根线头，鸭子步撇到天上，坐地铁还合不拢腿一个人要占两人位置，这就让人很不理解了。
    唐湖在换上戏服以后调整步态，大步流星的走过来，举手投足的幅度放大。
    能接到久违的熟悉角色，那种感觉真是……小别胜新婚。
    她按照导演的要求演了‘容歌’的行走坐卧，开始一段剧情的正式表演。
    《龙门飞鲤》是模糊历史背景的玄幻故事，妖怪们赶上了建国前的好时候，纷纷成精，大家极不文明的打来打去，显然没有受到社会主义优越制度的熏陶。
    男主角是条鲤鱼精，梦想有朝一日化龙而飞，而鲤鱼化龙必须要过龙门，于是带着他的小伙伴们开始了一段冒险之旅，途中遇见反派兼任男二的‘容歌’。
    他同样是一尾红鲤成妖，却对跃龙门没有半分兴趣，反而千方百计的阻挠男主角寻找龙门。
    唐湖拿的试镜剧本，剧情是第一次跟男主角见面，席地而卧，躺在表演教室的正中央。
    她半阖着眼，静静凝视面前的一方地板。
    按照剧情，唐湖作为一个道德观薄弱的妖怪，刚刚兴起掀翻了一条乌篷船，船上乘客悉数落进深水之中，正在挣扎呼救，她却不理不睬，看得异常高兴。
    但现在缺乏条件，只能靠脑补了。
    顿了两秒，唐湖悠哉的神色蓦地转为凝重，翻身而起：“谁？！”
    刻意压低的声音显得沙哑，起身的动作也非常爷们，越入戏就越有‘容歌’的味道。
    在剧情中，这是男主角见他兴风作浪，于是路见不平一声吼，打算救掉进水里的人。
    “……为什么这么做？”
    唐湖指着想象出的滔天水浪，笑声狂放：“你看那水里的人，像不像鱼儿被钓上岸后弹动的身体？凡人以饵钓鱼，我以船钓人，有何不可？”
    然而面前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块脏兮兮的地板，还落了片碎纸头。
    在没有特效的情况下表演效果是挺尴尬的，但再怎么样也得一本正经地演下去，不然演员先尴尬起来，观众还怎么入戏？
    唐湖背着手走了两步，表情阴狠而轻蔑：“你这是什么道理，人钓鱼是为了果腹，难道只许人吃鱼，不许鱼吃人了？我既然已得人身，你以为一口淤泥一条水草，就能养活我么？”
    接下来就是男主角试图救人，‘容歌’尽力阻拦，两个人一片乱打的武戏了。
    但这段剧情哪怕靠脑补，她一个人也演不出来，所以到此为止。
    风声声又让唐湖试了另一段文戏，越看越觉得惊喜，直到她说完台词后垂手而立，才迫不及待地起身。
    “到这里就可以。”
    他要的‘容歌’是个妖娆男人，而非帅气女人，所以最大难点不是怎么耍帅，而是怎么娘起来还不显得娘。
    女性演员本身就具备柔和的身骨，在此基础上强调豪放，不经意流露出的一丝本相已经足够，刻意妖娆倒显得太做作。
    唐湖显然读懂了角色，摒弃身上一切女性化特征，敛着眸子看人时不带暧昧，可就是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赤红妖气，一丝丝缠在她眼底。
    风声声确定找到想要的人，走过去跟她握手：“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试镜结果，准备签合同进组吧。”
    像《龙门》这种想拍只能玩命拉投资的烧钱电影，他通常没有太大的说话空间，虽然也在开会时被问过中意哪些演员，但最终定下进组的，都和理想中相去甚远，基本写完剧本后等着各家公司塞人进来就行了。
    不过有个薪月传媒的前车之鉴，其他公司不敢敷衍了事，所以关键角色可以用他看好的演员。
    “谢谢导演。”唐湖疲惫地笑了一下，明明没怎么活动却出了一身汗，模仿男人走路要时刻记着自己裆里塞了个网球，说不别扭都是假的。
    所以第二次听到这个消息，她比起激动光想着累了。
    “风导，可以问一下还有哪些演员确定进组吗？”
    “主要角色差不多都定了。”风声声拿着剧本，报出几个名字，“离开机还有段时间，你的身材还是太瘦了，要抓紧健身，长个五六斤肌肉。”
    唐湖点了点头：“好的风导，回去以后我就开始准备。”
    导演说的演员班底和她记忆中的没有差别，也就是说，郑山卿这回一个自己人都没塞进来。
    将近三亿的大投资，最终票房必须在10亿左右才能盈利，《龙门》未来收到的关注度一定极高，什么“东方史诗级玄幻”、“拳打hp脚踢指环王”一类的通稿都得拿出来吹。
    薪月传媒明明投进去那么多钱，在选角方面却没说上话，郑山卿想必会很郁闷。
    不过再怎么郁闷也没办法，她已经决定这段时间哪儿都不去，尤雅雅也是工作室和学校两头跑，想爆视频门都找不到机会，有本事就爆她们在宿舍聚众看片好了。
    ……
    薪月传媒。
    郑山卿不光郁闷，心已经凉到了南极。
    明远影业前几年还不成气候，今年却已经迎头赶上，至少也是影视投资公司的前四水平，隐隐有将薪月传媒拉下位置的势头。
    他不介意李若川赚钱，但介意明远影业促成新的圈子，导致娱乐圈大洗牌。
    对于影视公司来说，钱很重要，也不重要。
    最重要的还是人，没有人怎么成圈子？
    薪月从前和港圈捆绑最深，但现在港圈没落，所以急于转型联络内地人脉，如果能向京圈靠拢再好不过，郑山卿本来想捧自家的艺人跟风声声合作，却白白失去这个机会。
    “……这个角色怎么能让唐湖拿了呢，一个女人演男人，这叫什么事儿。”
    郑山卿啧了一声，习惯性地燃起一根烟，用辛辣的烟草味安抚情绪。
    按照薪月一贯的行事作风，拉拢不到的明星都会往死里黑一把，但他不敢轻易招惹唐湖，谁知道会被她的水军翻案翻成什么样子。
    那么，只能从明远系的其他艺人下手，免得李若川根基太过稳固。
    郑山卿仔细算了算跟明远关系最好的那些人，听说最近有一批话剧演员和演喜剧的正在跟图南影视拍电影……在圈子里没名没姓的，说出去都不知道谁是谁，不足为虑。
    而秋澄是李若川的弟弟，肯定是抱好了家里这棵大树，挖不动墙角，可以忽略。
    尤雅雅主混电视剧，跟湘圈关系最好，电影属于有的拍就拍，没有也无所谓，没有互动。
    最重要的是这群人都在学校里缩着，发通稿也只发如何好好学习，想制造绯闻也没有机会。
    郑山卿愤愤地思考片刻，突然冒出一个诡异的念头：“……要不然举报他们在宿舍里集体看黄片算了。”
    不对，还有一个人没考虑进去。
    郑山卿想到这里，突然掏出手机给公关部打了个电话：“你们给我查查，韩汐接下来要跟乔乐仪一起上真人秀，是这样吗？”
    ※※※※※※※※※※※※※※※※※※※※
    以后不皮了，我跟专审保证（其实还是会找机会皮一下的

 第 135 章

    表演教室。
    唐湖的试镜顺利, 结束后又跟导演聊了一会儿。
    风声声那双圆圆的眼睛观察她片刻, 主动谈起选角话题：“其实你这个角色还有竞争者，是薪月那边推的安铭圣, 本来郑总想让他担任男主角，但实在扛不起来，所以又开始考虑男二‘容歌’了。”
    唐湖当然清楚瞄准《龙门》角色的不止一个, 只是没想到自己最大的竞争对手会是安铭圣。
    想起安铭圣那张硬汉派的脸, 再想想‘容歌’的妖娆劲儿，就知道这帮投资方选角色根本不考虑贴不贴脸, 能在关键位置填上自己人才是最要紧的。
    唐湖很想好好嘲笑一番, 不过脸上没有表现出来，小心地组织措辞：“这个角色应该不太适合他吧, 而且上一部《天堂离歌》的票房也……比较一般。”
    演员圈子里有句俗话, 叫做“男看票房女看奖”, 到了一定年纪的男演员还没有票房号召力, 或者女演员拿不到有含金量的奖项, 那么事业生涯估计很难达到巅峰了。
    安铭圣作为港圈力推的演员，出道已经十多年, 比乔乐仪还早五六年，票房号召力至今被大陆二线吊起来打, 烂泥都比他能糊上墙。
    要不是背后有人，早就跌出三线了。
    风声声迅速领会她的言下之意, 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对, 其他出品公司也是这么跟郑总解释的。”
    “那我能过来试镜, 肯定是因为郑总也觉得别人说的有道理，听人劝吃饱饭嘛。”
    唐湖简直可以想象郑山卿没干赢别家总裁而不得不点头的憋屈样子，估计还因为心情郁闷多抽了好几根烟。
    两个陌生人拉近距离的最佳方式，莫过于共同说第三者的坏话，而郑山卿就是这个第三者。
    不是每个电影人都看过唐湖演的电影，但肯定知道她黑过郑山卿，当初买水军联络了那么多家公司，又拉着不少圈内人发声，消息稍微灵通点的，都能猜到幕后是谁煽风点火。
    而且那次黑得薪月的股价都跌了，一时之间被公关行业引为经典案例。
    风声声拍戏最受出品方的气，每个自以为懂行的老板都在对他的剧本指手画脚，试图给自己塞进来的人多加戏，不改还不好拉投资。
    所以他在薪月倒霉的时候最为幸灾乐祸，只是不方便下场表态，只好现在跟唐湖说说心里话：“哈哈哈，我听老单说起过你，挺有勇气的……年轻人光有勇气不够，也得能吃苦，我们那个年代哪儿有这么便利的条件啊，记得有一次冬天拍戏，住的地方都是烧煤炉子取暖，就这样还是硬扛着坚持下来，早知道在记者采访的时候也多发发敬业新闻了。”
    老单就是跟唐湖一起拍过综艺《王者任务》的单国飞，两人私交甚好，《风沙》上映期间的八卦也是他说给风声声的。
    他们在圈子里地位稳固，并不像资本方那样唯流量是从，更愿意把机会留给有天赋肯努力的新人。
    而一旦成为前辈，最爱干的事情就是忆苦思甜。
    “……不说这些了，你回去好好准备，开剧本研讨会的时候别缺席，这段时间先跟武术指导练练动作。”
    风声声有一句没一句的感慨半天，才收住话匣子，拿手机看了看时间。
    唐湖抱着剧本点头：“没问题，《龙门》肯定能成为业内标杆式的特效片，我不会给它丢脸的。”
    记得这部电影还入围了威尼斯国际电影节，打破华语片连续三年未能入围主竞赛单元的魔咒，一时间备受国内瞩目。
    风声声还不知道未来如何，苦笑着摆摆手：“什么业内标杆，换个说法叫后继无人还差不多，你看现在除了我，还有谁愿意拍这种不赚钱的电影啊？”
    说到华语玄幻大片就想起他的名字，听起来有种唯我独尊的豪气，但也意味着同期根本没有能打的。
    毕竟哪个新导演有本事拉到一两亿的投资，去拍不一定能回本的特效片？
    《龙门》的票房至少九亿才能回本，2.7亿的制作成本拆开来够拍三四部电影了，像唐湖《头号烂片》这种中低成本的可以拍十部。
    资本方也是这么考虑的，与其拼质量不如拼数量，万一有哪部爆火了今年的营业额就得翻一番，所以不会主动做大特效电影，哪怕做了也会提出各种各样的塞人要求。
    毕竟如果片子赔了还能让自己人进去露个脸，不至于完全收不回成本。
    “做特效电影的新导演拉不到投资，少了新鲜血液加入，这种类型的电影只会越来越少，最后只会消失了。”
    风声声低落垂头，后脑勺卧着小巧的丸子头，像个可爱的柯基屁股。
    唐湖叹了口气，却鼓励他：“风导，站起来！”
    身为一个大导演，不光心系本职工作，丸子头还梳得特别好，充满江湖浪客对生活之美的不懈追求，有什么可低落的呢？
    “站不起来，还是坐着吧。”风声声无奈轻笑。
    两人聊了一个多小时，唐湖还向导演学习了独家扎丸子头的技巧，天色渐黑才离开表演教室。
    北电宿舍。
    尤雅雅跑了一天新剧宣传，也刚回到宿舍里，正满脸倦容的拿着卸妆棉擦脸。
    “你试镜完了？”
    “嗯，角色也定了，就等着签合同排档期。”唐湖甩下脚上的运动鞋，换上柔软舒适的拖鞋，“这部戏实打实的打戏多，不能借位，至少得练习三个月才能上镜，我从明天开始训练。”
    尤雅雅闭着左眼，轻轻擦掉上面的内眼线：“那不是挺好的，可以向文武双全的路线发展，今天你怼记者说的那些话真是太机智了。”
    面对套话记者，唐湖的回应简直是能说会道之典范，那么装逼的话都能被她拔高得句句贴心窝子。
    虽然显得她弱气了一些，但正常人际交往哪儿有那么多“xx竟然敢抢我的风头，我一定要弄死她”的弱智女配想法，枪打出头鸟，事事都要抢在人前肯定也死得早。
    能共赢，自然是共赢。
    “好说，我也不是天天都这么机智，平均一个月也就那么三四天吧。”唐湖将一条腿搭在床铺上，用将自己撕成两截的力道开始抻筋。
    尤雅雅看得自己都跟着疼：“离开机还早着呢，不要一上来就这么使劲，容易拉伤软组织。”
    “不拼不行。”
    唐湖慢慢压腿，将额头一寸寸贴近小腿正面：“我拿这个角色其实挺悬的，运气占了一多半，万一下次运气不好就没角色了。”
    ‘容歌’有不少对身体柔韧度要求较高的正面动作戏，不能用替身，普通男演员二十岁以后已经不好开筋了，除非是舞蹈专业出身，其他女演员身高长相又不达标，所以风导才痛快地选了她。
    演员这个行当运气太好未必是好事，只靠人品却走不了多长远，能靠实力说话的时候，自然还是以干货为主。
    她也想17岁就拿金鞍奖影后，但如果代价是跟一个长得不咋地还抽叶子的嘻哈歌手做头发，那还是算了。
    尤雅雅已经将脸用卸妆水擦干净，准备去洗手池洗一遍：“运气的确不靠谱，我天天晚上都在祈祷尤飞飞晚点被记者曝出身世，但如果现在混到jackie chan那个位置，早就能发话把他隐形封杀了。”
    “混成圈中霸主只为了封杀野弟弟，能不能有点出息？”唐湖换了只腿，接着活动筋骨。
    尤雅雅一本正经地沉思片刻：“……那就到处潜规则小鲜肉，看谁长得好看就给谁塞房卡。”
    “那你和郑山卿应该挺有共同语言的。”唐湖鄙视地摇了摇头，“好好上课，不要瞎想，免得给别人送话柄。”
    两人近期的发展路线一致，都要减少无意义的炒作，但没有曝光率也不行，只好天天在微博上打卡学习进度，在粉丝之间掀起一波好好学习的热潮。
    ……
    平静的一周过去。
    清晨时分天际隐隐飘了第一场细雪，冬日气息愈发浓厚。
    唐湖在动作指导课上被训练得精疲力尽，此刻睡得迷迷糊糊，打算中午再起床。
    然而下一秒，室友起床后的尖叫打破了难得的安静。
    “啊——！二乔和别的女人上热搜了！”
    唐湖听见声音翻了个身，拉过被子盖住头顶：“大清早你学什么土拨鼠呢……”
    她听出是欧嘉的声音，说得好像是乔乐仪又因为什么事情上了新闻，但了解到娱记们胡编乱造的本事以后，与其关注花边新闻，还不如问真人来得有效率。
    欧嘉风风火火的拿着手机爬下床：“快醒醒，二乔上热搜了！”
    “他出轨了还是出柜了？”
    “因为韩汐！之前不是说你们和她不对付吗？”欧嘉听她们聊过几句业内八卦，所以才格外惊讶，趴在床边将手机举在她眼前，“他们怎么会有交集？”
    唐湖睁开干涩的眼睛，大脑还没有恢复运转：“……谁？”
    “韩汐！”
    “……那应该是一起上综艺吧，我看看。”
    唐湖扯了把滑到胳膊上的睡裙肩带，从被窝里爬出来，拿出自己的手机搜索新闻。
    华夏今年诞生的真人秀有几十档，乔乐仪参加的《100%挑战》第一季收视率就名列前茅，第二季更是火成了国民级综艺，跟隔壁《跑不动了大兄弟》和《男人帮风云》有的一比。
    而韩汐是第二季才加入的新嘉宾，乔乐仪之前因为拍戏缺席了几期拍摄，直到最近才回归，两个人在节目上有互动，不过私下里不是很熟。
    但这种新闻标题，就让人很费解了——
    【乔乐仪强拉韩汐下水，自称想玩湿身游戏】
    ……标题非常劲爆，又留下了充足的脑补空间，小编应该考了中文十级证书。
    唐湖认识他这么长时间，都不知道乔乐仪其实好这口儿，所以满怀期待的点了进去。
    【@贵圈老王v：这期《100%挑战》的录制现场可谓热闹，乔乐仪在游戏过程中突然‘狂性大发’，为了取乐，硬要将韩汐推入水中，韩汐拼命躲闪，两人竟在现场争执起来，最终韩汐略输一筹，被他扯入泳池上演了一出‘湿身。诱惑’[图片]】
    乔乐仪生性~爱玩，居然闹腾到了公开节目上？
    配图第一张是他拉着韩汐的手，逼迫女明星下水的娱乐圈恶霸背对镜头，表情无从知晓，韩汐却在水里待得满脸痛苦，可怜巴巴的湿发贴在脸侧。
    翻翻后面几张照片，抓拍角度都差不多，还有一张是乔乐仪陪在韩汐身边的，很难说清两人是什么关系。
    唐湖长叹：“完了，娱乐圈最后一个直男也堕落了。”
    欧嘉早上刚睁眼就收到了新闻推送，见她看完，不断追问：“以我二乔的品位，难道真的那么想看她湿身啊？”
    再蠢的明星也不会这么干。
    借口节目效果拉女嘉宾强行下水，不管怎么想都觉得手段下作，所以给她的感觉更像无良媒体瞎编的噱头新闻，但偏偏有几张似是而非的照片佐证，一切就耐人寻味了。
    “你放心，他又不傻。”
    唐湖盯着其中一张强拉下水的照片，用还未完全清醒的大脑细细分析：“光凭这个看不出什么，张冠李戴倒有可能，几家媒体都发了一模一样的稿子，连图片顺序都不带换的，应该是买热度了。”
    但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智商，人云亦云的占了绝大多数。
    而且欧嘉能接收到推送，证明新闻发酵了一段时间，已经形成了舆论风向。
    【@开远远-潮汐后援会：韩汐都说不想下水了还逼人家下去，有这样不讲道理的人吗，不要把你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乔乐仪】
    【@罗裳：对女嘉宾做这种事也是相当过分了……】
    【@小醉猫：视频没有出来之前不要轻易相信几张照片，谁知道现场发生了什么，真相没有水落石出之前栽赃给别人有意思吗？】
    【@冰菓bingo：还想要什么真相，图片已经说的够清楚了。在节目上可以玩闹但要有分寸，游戏不是随心所欲的理由。】
    【@mdlock：而且还是大冬天把妹子推进水里，想想都觉得冷，这样会痛经的吧？】
    唐湖甩下手机，对结果早有预料。
    她就知道郑山卿不会这么轻易安分，自己夹好了尾巴，没想到他会从还有经纪活动的乔乐仪下手。
    明远系的重要演员都在学校缩着，总不能被举报集体看片，只有乔乐仪签了真人秀合同，正好跟薪月艺人有合作，还不能不拍，所以被拿来刷经验。
    这种疑似耍流氓的事情可大可小，往大了说全网嘲都不为过，不过唐湖现在无从得知真相，不敢贸然判断，只好问一问具体情形。
    她先给乔乐仪发了条微信，没有回复，不知道是不是在路上，转而问他的经纪人赵昊，不多时收到答案。
    【一口湖：我刚看到新闻，你们怎么会被韩汐套上了？】
    【赵昊：他们俩一起做节目，游戏环节韩汐输了耍赖不下水，二乔坚持按规则走，但肯定没有动手扔她，韩汐最后是自己下水的，照片传出去以后问题就变质了。】
    【一口湖：大冬天怎么会玩下水游戏，在南方做的节目？】
    乔乐仪让韩汐下水的动机可以随意解释，落水的事实却最不好扭曲。
    她看见照片里两人都穿着夏装，想来肯定不是在北方，却有人无视衣着季节，揪着让女生泡冷水伤身体的事情不放。
    【赵昊：跑海南录的，绝对不冷。】
    【一口湖：那就是有人非要让事情传成这个样子，薪月那边终于坐不住了啊……你那边公关到位了吗？】
    【赵昊：听说韩汐近期有电影要上，说不定打算借这个机会炒作一把，不管回不回应，他们都会抓住机会使劲卖惨，问题是我现在手里没有录像带，想解释也没有证据，只能等节目播出以后再说。】
    一件事明明没干，却百口莫辩。
    这才是最让经纪人着急的地方。
    明星录真人秀不会特意带自己的摄影师，一切全听节目组安排，拍摄时流出的其他照片不是自拍就是路透，薪月有这方面的人脉，在成片播出之前先搞到一组对某个艺人形象不利的照片并不难。
    哪怕就用成片的截图，只要截出几帧再看图说话，编造出一个最不利的事实也够了。
    【一口湖：这期真人秀什么时候开播？】
    【赵昊：周六晚上八点。】
    唐湖暂停打字，烦躁地从被窝里爬起来：“……那就太晚了。”
    她相信乔乐仪不会干这么没品的事情，只等节目播出后就能澄清事实，但哪怕韩汐的恶意炒作事后会被翻出来，乔乐仪现在的黑料却是满天飞。
    总有一部分人追大戏不追结局，看不到最后的反转。
    “二乔遭殃了？”
    尤雅雅早已听见声音，看到网上那些通稿冷笑一声：“这稿子还写二乔发现自己离开几期后嘉宾里多出一个好看的小姐姐，忍不住上去搭讪尬撩，导致失了分寸……怎么不写韩汐一哭眼睛里就流七彩珍珠呢，所有人都沉浸在她的美貌下不可自拔。”
    营销号的小编寥寥数语，简直营造出了一个完美的油腻猥琐男形象。
    不懂得尊重女性，自以为是，下手还没有分寸，简直对不起那张吸粉的脸。
    唐湖正在冥思苦想，却忍不住笑出来：“你说的对，只有我们雅雅公主能流七彩眼泪，什么柔姬公主汐汐仙女都得靠边站……要不把这俩人凑一对？”
    当一个人揍你的时候，最好的方法不是逃跑或者躲藏，而是直接打回去。
    既然乔乐仪不慎被黑，想澄清也没有证据，那就顺便黑一把别人，一起给吃瓜群众乐乐。
    “你要爆她俩的百合料？”尤雅雅挑眉，踩着拖鞋下床洗漱，“那就跟咱俩人设重了，以后还怎么混。”
    “我可没这么说，再说她们关系也不好啊，虽然都上过郑山卿，按道理只能当对襟姐妹。”
    唐湖拿着手机又给赵昊发了段语音：“赵哥，你要是舍得花钱。就给韩汐买个热搜吧。”
    半天后，几条新话题破空而出。
    【金扫帚奖田柔姬pk韩汐】
    【韩汐金扫帚影后】
    【田柔姬金乌鸦鸦后】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互联网大事记有云：“金乌鸦奖前身起源于天涯论坛，由网友票选出年度最讨厌的男女艺人和团体，是属于网民的狂欢，至今已经举办了十几年。备注：首位获得终身成就奖的人是郭四娘。”
    而金扫帚奖的成立时间要比金乌鸦更短，至今为止只举办了三届，却是一个电影奖项，专门颁给年度最烂电影。
    类比国外的金酸莓，由电影杂志《华夏青年电影》承办，找来专业电影人组成评委团，选出年度最烂男女主角、最烂导演和最烂影片等等。
    而这两个奖项的评选时间相近，几乎是前后脚出结果，同时获得金乌鸦鸦后和金扫帚影后，也可以夸一句双料影后了。
    田柔姬凭《秦陵图》杀进金扫帚入围赛，又因为屡次艳压被金乌鸦奖提名，职业生涯焕发了第二春。
    韩汐虽然出道时间短，却携院线版《风沙》毫不承让，瞄准双后宝座奋勇直前。
    最终结果，究竟花落谁家？
    ※※※※※※※※※※※※※※※※※※※※
    鸟笼山剿匪记，北纬周公子，上海绝恋，六九圣战，3q大战，装逼指南……仔细想想，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年轻人肯定不知道

 第 136 章

    天涯论坛。
    《田柔姬韩汐同台竞艳, 谁是本届金扫帚影后？》
    【楼主：田柔姬, 原名田霞，江湖人称合影杀手, 擅长艳压群芳，代表作《秦陵图》，其最广为人知的情节是为了将刻在背后的藏宝图交给男主, 于是抓起影帝的手放在自己奶砸上。不得不夸该影帝演技精湛, 明明是这么占便宜的情节，却演出了忍辱负重的效果。
    韩汐, 原身美x网大模, 其艳压功力相较田柔姬有过之而无不及，出道初期以贤惠良家的形象示人却没火起来, 后期在真人秀上转型为贴心坚强的女汉子, 代表作无, 却凭借在《风沙》中精湛的jpg演技成功入围本届金扫帚奖。
    当艳压遇上艳压, 勇夺最烂影后宝座的究竟是坐拥三十亿骑士的她, 还是换人设比换衣服还快的她？】
    标题一挑挑了两家，这么具有搞事风味的贴子, 一看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作死货发的。
    无数粉黑和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路人一拥而入，盖起高楼。
    【邹盈盈：我们村今年刚刚通网, 金扫帚是什么？】
    【ms加菲猫：国外金酸莓奖的翻版，选出最烂电影和最烂演员, 范围是从去年到今年十月上映的电影, 十一月左右出结果, lz将这两家的名字挂标题勇气可嘉，我先借你一顶锅盖哈哈哈！】
    【美亚球球：田柔姬好歹还有几部作品，韩汐就别提了吧，要不是上了真人秀谁认识她，出道这么长时间有一个代表角色？】
    【eematt：谁说没有代表角色，《爱情长跑》和《山海秘闻》不是她演的？韩汐明明比你家火多了，田柔姬现在糊得根本接不到电影吧！】
    【弥二十一：韩汐接的电影也是烂片，你怎么不提《风沙》呢，一个人毁了一部戏说的就是她，以前还给田柔姬做配，现在丫鬟翻身装什么娘娘。】
    【eematt：明明是你家最糊！田霞的演技又能好到哪儿去？】
    【可乐不加冰：傻逼楼主肯定是xxx的粉丝，发这种帖子挑两家粉丝缺不缺德，有意思吗？】
    ——当然有意思啦！
    这种钓鱼贴还轮不到路人表态，粉丝往往先掐成一团，力证自己的偶像多么辛苦努力，全身上下毫无黑点。
    有掐架代表有热度，默默无闻三年的金扫帚奖已经掀起一轮讨论热潮，所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正是如此。
    现在还没出评审结果，关注度却搞得跟网络奥斯卡差不多，连主办方都觉得自己火得莫名其妙。
    毕竟评委团最大的优点是穷，连个热搜都买不起，直到前几届还是小众自嗨的模式。
    其实这种走红也有道理可循。
    并不是人人都对娱乐圈生态了若指掌，清楚谁是烂片专业户从而成功避雷，买电影票的心态跟看广告差不多，谁的名气大买谁的电。
    但市面上太多虚假广告，再加上偶像经济下总能聚集起一群池浅王八多的脑残粉，正常人和饭圈的矛盾便日渐加深。
    金扫帚奖突然受到关注，不过是提供了宣泄情绪的机会。
    网友已经开始票选到底谁能夺得最烂影后影帝的宝座了，而那些营销号绝对不会放过每一个蹭热度的机会，接着为这件事煽风点火。
    【@圈中老爷：有的女星拿金塑奖提名，有的女星却只能拿金扫帚奖提名，本届金扫帚我实名pick田柔姬，这可能是柔姬公主凭实力入围的第一个奖项。】
    【@我实在太不cj了：今年的竞争如此激烈，金扫帚影后到底是谁还真不好说，我还是投韩汐一票吧。】
    另一厢，这个消息当然传到了明星本人那里。
    田柔姬被经纪人告知她因为“烂片女王”这个话题上了热搜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有人抹黑。
    “到底谁想整我？”
    她还挺委屈，又气又怒的跟经纪人诉苦：“什么烂片女王，难道那些电影的剧本是我写的？他们怎么不去骂编剧啊！”
    作为一个正常审美的人，哪怕看剧本看不出来，拍完成片也大约能知道自己演了个什么玩意儿，但合同签了钱也拿了，再想退出都不行。
    可那帮营销号偏偏不放过她。
    经纪人无奈地出了口气，心说：谁让编剧的知名度没你高呢，光大群众自然是拣认识的骂，影帝被骂得比你还惨。
    田柔姬没等经纪人回答，又笃定道：“……肯定是韩汐干的！她上次就想整我，这次说不定是自己先被扯进来，所以拿我挡枪。”
    不愧是将视频门祸水东引到唐湖身上的人，思维模式就是灵活，这么快抛开表面看到了本质。
    《秦陵图》的票房还算成功，却堵死了田柔姬转型实力派的道路，在这个节骨眼上，她自然不想因为什么最烂女主角成为讨论话题。
    那还能怎么办？
    为今之计，只有接着扒韩汐的黑料了。
    田柔姬那边的公关合计半天，决定与其被黑不如主动出击，于是几条通稿新鲜出炉——
    【韩汐曾是美x网模特，明码标价陪酒富商】
    【扒一扒“女汉子”韩汐上位史，心机深沉实为“汉子婊”】
    今天的娱乐圈依旧乌烟瘴气，你黑我，我黑他，他黑你。
    天寒地冻，只有手里这口瓜才是热乎的。
    ……
    北电宿舍。
    “你把演烂片翻出来当成黑点去救二乔的场子，真的有可行性吗？还不如说以他的人品根本不会、也不稀罕占她的便宜，用这个借口拖到节目开播，一切不就清楚了？”
    尤雅雅看到网上的相关讨论，非常不理解她的切入点。
    谁还没演过几部烂片，刘影帝都拍过《富春山x图》，光是一两部戏失手，不算什么影响职业生涯的大问题。
    “你说的那种借口自然有粉丝帮忙解释，乔乐仪的公关上去插一脚，不符合多元化洗地的准则，既然人品这张牌已经打出去了，肯定要换点新花样。”唐湖正在阳台收衣服，把晾干的衬衫一件件拿下来。
    粉丝护正主，也分有理有据和无脑护，乔乐仪被人拿了几张照片随意发挥，支持者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所以公关团队从粉丝关心的角度澄清其实没什么用，但把韩汐拽下泥潭，到时候看谁更不容易洗白。
    唐湖走回床铺，将不穿的衣服叠起来：“只要营造出有韩汐的电影部部都是口碑毒.药的现象，那消费者下次看到这个名字就不会买单，韩汐还有新片要上，这个时候被盖章是烂片女王，待上映的电影自然也是烂片，那还有多少人会去买票？”
    这是在警告韩汐，让她有时间赶紧把自己捞上岸，别老盯着别人家那点破事反向炒作。
    所以负面话题扩散越广，那边就越无暇顾及乔乐仪。
    至于被牵扯进来转移视线的田柔姬，说实话的确无辜。
    但唐湖只答应不会拿七秒小视频做文章，又没答应别的，再说金扫帚入围名单也不是她选出来的，就让这俩对襟姐妹内斗去吧，看谁能给对方炒出一个金扫帚奖影后。
    星期六不知不觉来临。
    《100%挑战》采取先台后网的模式，在电视台播放过以后再发到各大视频网站，第一季平均点击破亿，第二季的热度也不减反增。
    唐湖等着看最新一期，时间一到就严肃的坐在电脑前，按快进跳到了乔乐仪出场的镜头。
    这期节目是在三亚录制的，画面里一片碧海蓝天的南国景象，几个嘉宾热热闹闹的做游戏。
    其中一个闯关任务是你画我猜，嘉宾组两两一组凑成三个队伍，站在搭建起的高台上，下方则是注满清水的游泳池，超出时间还没有挑战成功的队伍要被机关扔进水里。
    韩汐那组一个词都没有猜对过，回回都超时，却没有一次受到惩罚。
    其他挑战组的成员同样看出其中存在问题，却不方便说些什么。
    于是乔乐仪举手质疑：“导演，他们那一组已经超时好几次还没有受到惩罚，机关是不是失灵了？”
    什么机关失灵，都输成那样了还没有扔水里明显是有黑幕，看出来了就装不知道多好，回头买水军黑一波也能报仇。
    不过游戏输了没有惩罚，那这期节目还有什么可看性？
    随着乔乐仪的提醒，韩汐脚下的踏板开始晃动，画面此刻偏偏给了韩汐一个特写。
    “啊！二乔求你不要把我扔进去——”
    韩汐双手合十楚楚可怜的冲他哀求，脚下踏板开始晃动，毫不留情地把她晃进水里，溅起一阵白浪。
    而字幕给乔乐仪配的文字是“冷酷无情”。
    几秒后，水面归于平静，韩汐却没有从泳池里正常爬出来，而是哆哆嗦嗦的抱臂站在齐胸深的水里，表情非常害怕。
    最终脚下一软，一头栽倒。
    “你怎么样？”乔乐仪主动从岸上跳进水里，把湿淋淋的韩汐捞上来，随即叫导演查看情况。
    尽管后期给这一幕画面做了许多卖萌特效，展示乔乐仪英雄救美的英勇身姿，也无法改变一个事实——
    韩汐在录制节目时差点溺水，完全是因为他拿着游戏规则咄咄逼人。
    唐湖又将视频快进一段，发现韩汐换身衣服跟没事儿人一样接着录节目，已经明白前因后果。
    “这是演员遇上戏精了啊……”
    让韩汐下水的是游戏规则，她却故意哀求乔乐仪，在水里的表现八成也是装的，只是没想到乔乐仪居然会下来救人，所以流出了那组被恶意揣测的照片。
    “乔乐仪坚持整蛊嘉宾”、“韩汐不情愿却被逼下水”……断章取义一下的话，居然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但他还能怎么做？
    不应该在综艺节目里要求规则公平，谁背后有人就多给谁镜头，小咖不能淘汰大咖，否则以后就别想在圈子里混了。
    薪月传媒是《100%挑战》的出品方之一，估计连导演都不敢跟韩汐过不去，反正真人秀不是拍电影，只要写出台本，换谁来拍都没有差别。
    唐湖强忍着骂脏话的冲动，尽量理智的给乔乐仪的经纪人打了电话：“我看完节目了，比想象中更糟糕，具体怎么回事儿？”
    听筒那端，经纪人赵昊的声音沙哑，估计给急上火了：“……事情是这样的，游戏过程中韩汐那边一直没有接受惩罚，二乔问导演什么情况，韩汐解释她不能下水，二乔就说那算了，不然还能怎么办？”
    “本来这件事可以这么过去，但韩汐突然又改主意主动要下水，可节目播出以后我们才发现中间这段儿全给剪了，剩下的和你看到的差不多。”
    乔乐仪知道韩汐是薪月那边的人，但一起上真人秀的两个嘉宾完全没有互动太不正常，所以只是礼节性的说几句话。
    比如提出质疑的时候，说的也不是“韩汐xxxx”，而是“他们那一组xxxx”，但韩汐主动把话题接过来，才显得两人互动亲密。
    而且乔乐仪在她溺水后下去帮忙，又连连道歉，韩汐还表示原谅，这段镜头同样没有保留。
    唐湖听罢，心里忍不住冒火：“妈的，我就知道后期有问题，就连二乔下泳池救人的那段画面都不连贯，还是我看见他从高台边缘跳下去最后全身湿透的坐在岸边，才根据前后镜头脑补出来的，后期组全员太监，外号是一剪没吧？”
    所有关键性剧情通通删除，对事实断章取义，极力把乔乐仪打造成一个恶霸。
    赵昊沉沉的叹了口气：“如果舆论反扑的厉害，我们就先道歉，吃点亏不怕什么，总比死拖着不认账强。”
    这时候说什么游戏规定都像在找借口，太监后期组虽然裁掉大部分拍摄素材，却完整保留了韩汐在水里恐慌无助的画面。
    但凡是有同情心的观众，看到那一幕先心软了，还管什么规则公平不公平。
    “赵哥等等，这时候韩汐只要顺势卖惨，哭诉指责自己作为一个女人录室外真人秀多不容易，二乔这口锅就背定了。”
    电脑里还在播放闹哄哄的节目，唐湖点了暂停，赶紧阻止他：“该背的锅要背，不该背的背上去以后就摘不下来了，本来不是我们的责任，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道歉虽然可以尽快降低影响，却不能澄清真相了。”
    “那什么都不说，放任他被骂没担当？”
    “骂人的那些，多少是水军多少是真人还不一定，乔乐仪好歹有粉丝，就是不知道那边后续会出什么招数，咱们可以慢慢考虑了再回应。”
    赵昊沉吟片刻，说大段话时几乎要破音：“这样也好……我联系一下认识的人，看能不能把其他镜头当花絮放出来，有证据就方便澄清了。这段时间你忙吗？不忙的话帮我去看看二乔，我刚才打电话感觉他心情不是特别好，估计又在生闷气。”
    如果能拿到未经剪辑的录制视频，再让工作室出一个正式书面回应，才算完全澄清。
    但这一期的《100%挑战》连乔乐仪的花絮都没放，生怕被观众发现事情真相，薪月传媒肯定得咬死了所有关系网。
    唐湖关掉破节目的网页，痛快点头：“交给我吧，多长时间的交情了，这点事还是没问题的。”
    ……
    前几日金扫帚奖的关注度还没降下来，又有新话题火速窜上热搜榜。
    【#100%挑战乔乐仪逼韩汐溺水#】
    【@请君三杯酒：看了这期节目觉得乔乐仪实在做得太过分了！人家女孩子不想下水又怎么样？你就不懂的怜香惜玉？有没有绅士风度？】
    【@大师兄：心疼韩汐，路人都知道溺水多难受。】
    【@亲爱的阿扎：既然玩游戏就要遵守规则，别的队伍输了都能痛快下水，凭什么就你家特别金贵？还是怕跳下去的冲击力把鼻子里的假体冲出来啊？】
    【@hidden 回复：顺着你的主页摸进去，发现你还粉谢妃妃……呵呵，汐汐的脸可是纯天然的，你以为跟你家整容怪一样脆弱？】
    相关话题下一片大写的心疼，好像他们的女神跳的不是游泳池而是硫酸坑，差点把那张网红脸给融了。
    而韩汐本人如唐湖预计的一般开始卖惨，而且卖的是高级惨。
    【@韩汐v：这期#100%挑战#让大家担心了，非常对不起，因为我本身比较怕水，所以在游戏输了之后不敢下去，@乔乐仪批评得有道理，既然来上节目，就做好牺牲的准备[自拍][自拍]】
    听听这上纲上线的语气，上一回综艺都可以用“牺牲”来形容，跳水比跳楼都费劲。
    再说乔乐仪批评她什么了？
    不过对于娇生惯养的金丝雀来说，在25度的天气里泡一泡冷水的确牺牲不小，毕竟人家连《风沙》都是在棚里布景拍的，六台空调轮着吹，唐湖这种皮糙肉厚的只能发配去新疆的戈壁滩实景拍摄。
    但舆论风向总是倾向于同情弱者，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也越容易引起大众同情。
    【@张捧怀：亏我之前看《娱乐主题站》对二乔很有好感，现在看来，他为程序媛说话也是出于节目效果吧……真正的好男人不会逼女孩子跳水的。】
    【@终于__：#心疼韩汐#】
    【@猫是桃子味的：韩汐一直在节目里以大大咧咧的形象示人，总不能因为她凡事不计较就可以随意欺负吧？再说乔乐仪节目前几期根本没来，是后面才加入的，面对韩汐这种前辈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
    【@遗忘时代：前辈？二乔从第一季开始就是常驻嘉宾了好么！】
    【@猫是桃子味的：那你说他为什么第二季没来？还不是因为过气了要给新人让道。】
    【@feryl：脑残粉请不要在这种时候洗白，不然祝你也在不情愿的情况下被逼着跳进水里。】
    【@你说的对：我一直觉得乔乐仪不像什么好人，录节目那天韩汐穿得衣服比较容易透色，让她下水肯定是想害人走光！】
    乔乐仪之前潜心拍戏，半年多都没什么曝光，流量被后起之秀分走，居然被人说成是韩汐的后辈。
    真是落毛凤凰不如鸡。
    但他现在的声誉跌入谷底，一朝翻船，一举一动都成了黑点。
    韩汐拍烂片没演技又怎么样，你乔乐仪不也年年金三奖陪跑吗？而且还欺负女生！
    一时之间，帮乔乐仪说话等同于站在所有女性的对立面，哪怕“荞麦”也不敢轻易开口解释。
    ——这才是比烂片更大的情绪宣泄话题。
    ……
    北四环，锦屏府小区。
    唐湖提着麻辣小龙虾过来探望乔乐仪，觉得二斤麻小可能解决不了所有问题，于是买了三斤。
    她看着网上的评论气了半天，想来乔乐仪应该会更生气，所以必须好好安抚，这段时间经纪人连禁令都不给他下了，让他尽情吃喝。
    宛如对待一个病入膏肓的患者。
    唐湖知道乔乐仪住在那间，轻车熟路的摸到门口，开始敲门：“快开门，别躲在里面不出声。”
    这个小区的安保措施在本市排的上号，肯定不用担心记者偷拍。
    “……”
    过了几分钟，胡子拉碴的乔文佩同志将门打开。
    他穿着大裤衩和棉拖鞋，看起来像个变态怪叔叔，非常符合网上韩汐粉丝口中那个强迫良家妇女跳水的恶霸形象。
    唐湖也不安慰什么，直接晃了晃手里的小龙虾食盒：“吃吗？我特意跑到簋街买的。”
    “……吃。”
    乔乐仪飞快地扬起嘴角，笑容苦涩：“赶紧进来吧，我给你倒水。”
    唐湖携着一身寒气进门，放下手里的盒子，才开始解释：“组织希望你想开点，《没路相逢》已经测试过你单抗票房的能力了，所以薪月这么迫不及待地打压你，他们那边的废物安铭圣想被黑还没机会呢。”
    话虽这么说，因为这种事情翻车又太不讲道理。
    乔乐仪倒了杯热开水放在茶几上，突然问：“我错了吗？”
    他睁着无辜的下垂眼望过来，声音微微沙哑，像极细的砂砾摩挲过掌心，留下微微刺痛的触感。
    唐湖心神一动，突然想到那位巨星在遗书里写的一句话：……我这一生并无错事，为何会这样？
    他坚持公平，不希望韩汐破坏规则，错了吗？
    后来见情况不对赶紧救人，又错了吗？

 第 137 章

    “你最大的错误就是没有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拳捶死这个玩意儿, 或者直接把她扔游泳池里, 不然现在什么事都没有。”
    唐湖直直的看了他片刻，转身坐在沙发上, 声音里透着浓浓怨气。
    乔乐仪虽然性格二逼，人品相比他的烂段子却简直好到了天上，当初可以帮才认识没几天的唐湖解围, 所以录节目的时候也不会对韩汐的困境坐视不理。
    哪怕她爆料乔乐仪诈捐呢, 只要证据确凿，被爆出来也只能咬牙认了, 可偏偏用的是这种街头碰瓷的套路, 不知道韩汐是临时起意还是经过深思熟虑，但总归是把他套路进去了。
    善良本来无错, 有错的是利用它的人。
    可现在街头碰瓷的老太太成了被迫害的小白花，娱乐圈清一色的“心疼韩汐”，施加援手的路人倒被判入狱。
    乔乐仪不想多聊这个话题, 垂下眼睛把茶杯推过来：“算了，喝水吧。”
    唐湖灌了口热开水, 身上的寒意层层消散：“……你们家提供的饮料也太寒酸了, 好歹给泡杯茶啊。”
    真是一个随时随地贯彻“多喝热水”精神的务实直男，杯子里连白糖都不带放的。
    “忘了忘了, 马上就泡。”
    乔乐仪打开电视调到中央七套，手忙脚乱的在茶几下的储物盒里翻找, 拽出一小袋压箱底的大红袍。
    “我就随口一说, 屋里挺暖和的, 不喝茶了，这几天在家里干什么呢？”唐湖顿时觉得自己过上了退休老干部的生活，手里捧着一个泡茶的保温杯，每天一到时间就坐在电视机前等着看《农广天地》。
    地暖开得足，嘈杂的电视声驱散冷清，家里总算有了些人气。
    客厅内最大的亮点还是角落立着一个两米宽的组合书柜，游戏和电影光碟塞得满满当当，还陈列着几个美漫角色的手办，充分证明屋子的主人是个宅男。
    乔乐仪又把红茶放回去：“闲着没事一直睡觉，没想到你今天会来看我，赵哥现在估计正跑前跑后的联系人脉，如果这次处理不好，我估计得凉半截吧。”
    他平常挺喜欢刷微博的，但现在打开旧浪微博就能看见对他的一水骂声，正好最近又没有工作，连忙碌起来麻痹自己都做不到。
    好人只要犯一次错就会跌下神坛，哪怕乔乐仪曾在其他综艺上荣获妇女之友的称号，现在看来都是别有用心或者恶意营造人设。
    而韩汐这回卖惨卖得相当成功，似乎没人记得她以前艳压过多少人，又拍过几部烂片了。
    唐湖端着杯子吁了口气：“什么凉半截，如果吵架比的是谁的声音响亮，那嘴皮子最利索的应该是扩音喇叭，你好歹还有作品在身，韩汐可什么都没有，人设毁了就全完了，所以才急着带节奏。”
    严格说来，在这件事中乔乐仪也不算那么罪无可赦，反倒是破坏游戏规则的韩汐给路人的观感更微妙一些，但她姿态摆得好，又花了大精力请水军，所以现在嚷嚷的声音最大。
    “没关系，大不了以后退圈摆地摊去，冬天卖烤红薯，夏天卖冰西瓜。”乔乐仪想了片刻，突然故作轻松的笑起来，“好像也挺不错的。”
    想想唐湖之前因为一段莫须有的小视频被骂得更惨，他就不该这么玻璃心，但有些事不计较不行。
    假如韩汐当面说“我要挖你的黑料”也就算了，用其他方式引他入局，付出好意却没有收获好的结果，还让他百口莫辩。
    谁能完全不往心里去？
    唐湖一针见血地指出真相：“我看你是想就此转行当网红。”
    “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上知音。”乔乐仪备受感动，深情凝视她，“既然如此，那你能……”
    入圈这么多年，先是被合作过电影的安铭圣背后吐槽，后来又遇上这种事情，只有唐湖在绝地求生里开车带他到处碾人，还在他落难的时候特意过来探望。
    ——这份感情，真是比亲兄弟还要亲。
    唐湖屏住呼吸，被他盯得全身不自在：“什么事？”
    “……你能拌个凉菜吗？”乔乐仪指了指她放在茶几上的食盒，“冰箱里还有啤酒，咱们把小龙虾吃了呗？”
    她从簋街买了十三香和麻辣口味小龙虾，现在虽然不到最肥美的季节，每只的个头也不小，而且这家浸泡虾子的卤料里加了黄酒，鲜弹肉质中有股淡淡的醇香。
    唐湖忿忿地把茶杯顿在桌子上：“还能不能行啊？我今天就应该拎两包炸~药来看你，权当为民除害。”
    不是刚才还因为韩汐的损招黯然神伤么，真是什么时候都不改吃货本性，看见小龙虾就什么都忘了。
    乔乐仪笑得开怀，一边站起来：“我去做个凉菜，你歇着就行。”
    网上水军虽然骂得凶，但他总不能一句句对喷回去，问题目前还不能解决，那干脆就不想了。
    想当明星别的没有，至少先练出一颗淬过火的心脏。
    “好好做啊，给我来个凯撒沙拉，再切个牛油果，做不好今天的小费就别想要了。”唐湖自顾自的趴在沙发上点菜，一点都不打算过去搭把手。
    乔乐仪踩着拖鞋去了厨房，拉开冰箱门翻腾半天：“只剩两根黄瓜，做个人民当家做主以后的国民凉菜拍黄瓜吧，别整资本主义腐蚀灵魂的那套了。”
    以两个人现在的关系，都一起合伙开公司了，自然不用事事都客套。
    而且相比在综艺节目上需要使尽浑身解数才能制造笑点，两个人只要一碰面就天然有梗，恨不得battle一段对口相声。
    只可惜唐湖近期不接综艺，也没人陪他在节目上玩儿。
    乔乐仪感慨万千的从冰箱里把黄瓜拿出来，削皮拍段儿，最后撒了一撮细盐蒜末，又浇了两勺香醋拌匀，才从厨房里端出去。
    凉拌黄瓜配小龙虾，不能当正餐，但随便吃吃解馋也够了。
    唐湖打开食盒，刚打算抓起一只小龙虾，突然停住动作：“……你经纪人不会再过来了吧？”
    他们俩第一次搭伙吃夜宵就给她留下了终身难忘的记忆，吃到半夜，一个经纪人破门而入开始查房，结果她只好躲进衣柜里避难。
    结果还被抓了个正着。
    “赵哥不在，而且他这段时间忙着公关呢，没工夫管我，可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看你开心成这个德行，怕不是还想被黑一回？”唐湖被地暖热得额头冒汗，打开一罐冰镇啤酒灌了一口，发出舒爽的叹息声。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乔乐仪美滋滋地回答，抓起数字电视的遥控器按了一下，“你要不要看我的新片？导演给了我一个粗剪版本的光盘，我自己还没看呢，过两天得还回去。”
    有些时候，演员演完了都不知道自己演的是个什么东西，不过他跟导演关系好，所以去要样片也不是不能给。
    唐湖立刻点头：“当然要看，是那部《我爱的她》？记得你拍了挺长时间的吧。”
    “嗯，导演拍完以后又改名为《夹缝人》了，她改过六七回名字，我觉得这个最合适。”
    乔乐仪从茶几下的柜子里翻出一个加密光盘，塞进dvd盒子，点了下遥控器按钮。
    这个版本跟普通观众在电影院里看到的不同，开头没有过审龙标，画质也相当粗糙，进度条长达四个半小时，这个时长不适合放在院线播放，估计是导演自己看的版本，不是送审片源。
    《夹缝人》讲述性别倒错者的人生经历，乔乐仪饰演的男主角从懂事起就觉得自己不正常，明明生理性别是个男人，却认为自己应该是女孩子。
    他从上幼儿园起就频频走错厕所，而且更喜欢跟小女生一起玩，这种认知障碍放在三岁以前父母还觉得有意思，甚至会遵循他的想法给他穿裙子。
    可随着乔乐仪年龄增长，这种“不正常”就不再是纯真无邪，反而会让父母愤怒。
    简单来说，只有一句话：“你为什么要跟别人不一样？”
    角色幼年的这段剧情，导演找的是五岁小演员，年纪虽小却灵气十足，表现懵懵懂懂的伤心时，能秒杀市面上九成以上的流量鲜肉。
    镜头一晃，主人公也进入了青春期。
    乔乐仪扮演了从16岁到26岁的男主角，他的五官显小，扮嫩也不违和，而且眼底仍有少年感，随着剧情推进，那种纯真也变成了畏缩怯懦。
    男主角越是长大便越想当个女孩子，明明没有伤害谁，却因为与性别不相符的举止而屡次受到同学的排挤。
    处在一个男性主导下的社会，难道以为同样是男人就绝对安全吗？
    这个群体内部也是排外的，不光排斥女人，更排斥那些和他们不一样的男人，女汉子和男妹子都是被歧视的对象。
    主人公太过细腻柔和，用剧中男配角的话来形容就是“谁让他不像个男人”，所以在学校里备受欺负。
    他不被任何一方接纳，成为在夹缝中艰难求生的影子。
    乔乐仪身处扭曲排外的环境，如果不想被欺负，就只能变成他们其中的一部分。
    他不愿隐藏自己，从一个被欺凌者变成霸凌者，所以用不正常的姿态继续活了十年，最终精疲力竭，在浴缸里割腕自杀。
    流出的血液仿佛岩浆，将生命燃烧殆尽。
    凡人觉得只有活不下去的懦夫才会选择自杀，但自杀的人其实最勇敢，因为他们在用今生仅此一次的机会向这个不公平的世界抗议。
    镜头却像口吻冰冷的旁观者，没有批判指责，单单平静讲完了一个人一生的故事。
    “……”
    唐湖目不转睛地看完电影，半晌才说：“你演得很好。”
    为了完美诠释人物心理，这部戏是按剧情时间拍摄的，所以乔乐仪永远要根据人物现状调整身材，两次快速减肥瘦到脱相。
    男主角的人生并不算顺遂，因为不肯扭曲自己而被逼自杀，结合乔乐仪现在遇到的流言蜚语，居然有几分共通之处。
    明明什么坏事都没有做，为什么还是落得悲惨结局？
    不知道乔乐仪现在重看这部戏，又有什么样的心情？
    被夸奖的人正在低头猛吃小龙虾，连多余的几句话都说不出来：“嗯，谢谢谢谢。”
    “……合着你让我看电影就是想独占小龙虾？”
    唐湖满脸鄙视，看了这么震撼人心的艺术片却丝毫没有受到艺术的熏陶，只想抽他。
    可耻，太可耻了。
    “是你自己光顾上看没顾上吃的。”乔乐仪已经消灭了一斤半红彤彤的虾子，将剩下的推过来，“月底我要去湾湾，到时候给你带凤梨酥回来。”
    他在这部片子上磨了太久，已经审美疲劳，再有职业操守都觉得屏幕里那张脸看起来很欠打。
    唐湖算算时间：“又拿提名了？”
    既然在十二月举办，就只有湾湾的金鞍奖了。
    《夹缝人》虽然还没上映，但电影奖项也不要求这些，只要在规定时间内拍完就能报名，所以往往可能出现一部片子还没上映，就拿了好几个奖项的情况。
    “嗯。”乔乐仪随意地点点头。
    年年提名，年年拿奖的却是别人，他这次一样拿了最佳男主角的提名，但已经陪跑成习惯了，所以没太往心里去。
    “提名感想就这么一个字？我要是……”唐湖吃了一只小龙虾，却不慎吃下去半个辣椒，舌头立刻火烧火燎起来。
    她刚要去拿啤酒，口袋里的手机蓦地响起来，是李若川打来电话。
    “你在哪里？”
    唐湖赶紧拿起冰啤酒灌了两口，凑到听筒旁：“呼，在乔乐仪家呢，什么事？”
    李若川听见诡异的喘息声，忍不住追问：“你们干嘛呢？”
    “正在一起进行全身冒热汗而且嘶嘶哈哈的不健康运动。”
    “……吃辣条还是吃火锅？”
    都是生活，将李公子从一个满脑子骄奢淫逸的霸道总裁变得异常单纯。
    唐湖套路失败，忍不住爆发出一阵狂笑声！“哈哈哈，你怎么现在学精了呢？他让韩汐阴了，这几天被骂得厉害，我拿着小龙虾来看看，你打电话什么事儿？”
    李若川在她的笑声中深深沉默：“……没什么，就是跟你说一声《头号烂片》准备开机了，乔乐仪怎么样？”
    他不看八卦新闻，只是听说图南影视的大股东遇到麻烦，既然是合作伙伴，出于人道主义精神也应该问关怀一下。
    当然，关怀之余还透着点危机感。
    唐湖和乔乐仪传过绯闻，这件事但凡关注娱乐圈的人都知道，直到现在娱记还在挖掘两人究竟是不是情侣。
    李若川暗暗地观察了一阵，发现两人的实际关系并非梁山伯和祝英台，更像舒克和贝塔，或者郭x纲和于谦。
    但这份观察结果仍然让李若川很不放心，主要原因是他不会说相声。
    “那就好，希望开机顺利，赶紧把票房挣回来。”
    唐湖又问了几句新片进展，才挂断电话，继续刚才的话题：“二乔啊，虽然这次金鞍奖也是提名，但还是可以展望一下拿奖的，你看现在咱也有钱了，大不了砸他一个亿买通评委团，不光拿影帝，连影后也一起拿了。”
    乔乐仪叼着一只虾头：“想拿影后差的不是钱，而是愿意为事业牺牲零部件的决心。”
    哪怕薪月的水军再一手遮天，至少主流奖项不会因为谁的声音大而颁发给谁，从这点考虑，这个世界至少还算公平。
    唐湖又坐了片刻，确定他没因为韩汐留下什么心理阴影，才放心的返回学校。
    ……
    乔乐仪毕竟出道这么长时间，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经纪人也联络了公关团队开始反击。
    《100%挑战》终于放出那段情节的相关花絮，镜头将前因后果交代得清清楚楚。
    韩汐是自愿接受游戏失败的惩罚，只是没想到她会这么怕水，而后乔乐仪又英勇救人，责任并不在他身上。
    【@乔乐仪工作室：由于节目组的剪辑节奏出现问题，导致#100%挑战#第二季播出后收到了来自各方的质疑。同时感谢观众的关注与批评批评，我方也认真进行自我反省，以后会更加谨慎地对待合作嘉宾[通告.jpg]】
    一条长微博将事情经过说的清清楚楚，语气软中带硬而且阴阳怪气，总归是有理有据的回应了这件事。
    游戏规则摆在那里，玩不起最好别玩，但毕竟给韩汐造成了难以逆转的心灵损伤，说不定人家以后就再也拍不了毕大导演的《纯洁心灵》了，所以该道歉还是得道歉。
    有了花絮作为证据，又有工作室的回应，粉丝想帮忙解释也底气十足。
    【@朱叫兽：支持二乔，老老实实的遵守游戏规则可以说很棒了。】
    【@小fafa花：但是正常人都不会强迫一个女生下水吧？乔乐仪录节目的时候没说什么，现在见事情玩儿大了才道歉，不觉得虚伪吗？】
    【@天才选手瓜：路过的秋澄粉看不下去了，以前还跟你家撕过但现在觉得你家巨冤。某些只会说车轱辘话的水军注意审题，是韩汐自己要求下水的，再说又不是什么体力劳动，跟男女有什么关系？】
    【@mm大王：参考上一季挖红薯那期，二乔跟本没有让女嘉宾干重活，不要什么事情都扯到性别问题上，到现在为止只看见韩汐在拼命卖惨。】
    【@白玉菇：破坏游戏规则本来就不是什么值得表扬的事情，某些人装可怜还装上瘾了，而且那个游泳池深度才1米四，这也能溺水？您在百度百科里写的身高1米68是踩着高跷量的数据啊？】
    真相一旦揭露，就不方便水军带节奏了。
    公道自在人心，不遵守游戏规则的是她，最后说要跳水的也是她，跳完了还装可怜的还是她，身上的戏要不要这么多啊？
    既然这么会演，怎么还鼓捣了一堆烂片出来呢？
    那厢，韩汐见势头不对劲，赶紧调整公关路线。
    既然矛头又回到自己身上，为今之计，只能拼命挖掘对方的黑料，于是借着真人秀的讨论热度，又让乔乐仪霸占了娱乐新闻的版面。
    【乔乐仪早年大尺度作品曝光，面对镜头竟然如此大胆！】
    【你们的吃货男神曾有一段年龄相差三十岁的忘年恋，连这个部位都露出来了！】
    【盘点乔乐仪那些年在影片中的激情片段，是假戏还是假戏真做？】
    不得不说，这些标题一个比一个吸引眼球。
    乔乐仪刚出道的那些年跟楚鹤合作的次数最多，在楚导的电影美学里，年轻男人代表着直率热情的欲望，为了强调这点，所以经常拉着他拍那种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情节。
    简单来说，就是卖肉。
    露过六块线条分明的腹肌，露过结实饱满的胸肌，再不济也得给突出的性感喉结一个特写。
    尽管乔乐仪在电影里的表现随便拎一段出来都是教科书级别的演技，足以吊打八百个韩汐，但那些桥段主要是这样的——
    演一个穷凶极恶的哑巴单身汉，傻呵呵的用手施法，表情迷醉。
    演一个离家出走的叛逆男孩，黏着大姐姐要求对方帮忙施法，表情迷醉。
    演一个除了脸好看以外一无是处的社会闲散青年，跟唐湖一起双人施法，表情仍然相当迷醉。
    世上最了解你的果然不是朋友，而是对手。
    估计连乔乐仪本人都不记得自己演过这么多次施法剧情。
    ※※※※※※※※※※※※※※※※※※※※
    为了规避而不断修改，中文真是博大精深啊……

 第 138 章

    “——还有这种玩法？”
    唐湖打开电脑, 看到的就是乔乐仪在戏里花式施法的大尺度画面，差点摔了手机。
    她光知道对于女明星来说擦边球新闻容易吸引眼球, 没想到放在男星身上也这么好使, 单把乔乐仪在电影里的表现截出来，说他是艳星出道也不为过。
    娱乐话题千千万, 一旦涉及到带荤带黄的，对网民来说就是自带加粗高亮的标题，想忽视都难。
    韩汐那边的水军把乔乐仪演过电影里所有施法片段挖出来, 以八卦之名煽动情绪, 行恶意揣测之实。
    “这么逼真的演技，究竟是演出来的还是做出来的？”
    “乔乐仪有没有在片场借拍戏之名占过女演员的便宜？”
    “他这么会演激情戏，私生活一定很混乱吧？”
    营销号一带起节奏, 恶意八卦蔓延开来, 跟他合作过的演员也难逃一劫, 各种猜测接连不断。
    【@不冻河：x影后在接受采访时一直夸奖乔乐仪, 难道真是因戏生情了？影后可是有老公的, 不知道她男人看到老婆在戏里帮小鲜肉撸管是什么心情？】
    【@龙帅：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 明明干的是种马泰迪的事，就因为人家长的帅, 所以能积累一堆粉丝。】
    【@牛奶牛奶：那些桥段说不定就是假戏真做，跟唐湖演戏一定爽翻了吧，还能摸她奶, 真是羡慕啊。】
    这是哪家公关公司接的单子, 说话也太不讲究了, 对于粉丝来说喜闻乐见的激情施法剧情，却被借机说乔乐仪私德有亏。
    ……而且里头怎么还有她的事情呢？
    演技精湛也有坏处，尤其是乔乐仪施法最后即将放大招的桥段，身体颤抖喉结滚动，瞳孔扩散，说不动情都没人信。
    譬如《色x》里那场妖精打架戏，直到现在还有人怀疑是男女主演真的做了，并找出各种各样的证据支持论点，然而动动脑子就知道，拍摄片场里十几号工作人员围着，得是多大的心才能硬起来？
    然而这种言论屡见不鲜，尤其是那些无法分清戏内戏外的网民，还将戏里角色的人品安插在演员身上。
    你演过那么多卖肉角色，等于证明你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人，说不定现实中也跟数个女演员保持着不清不楚的关系，看看艳x门不就知道了吗？
    唐湖就是那个被娱乐圈顶级渣男乔乐仪欺骗的无知少女，当看到某些热心网友痛心疾首的指责她“就是胸大无脑，看到一个长得好看的男人就跟他睡了”，还是忍不住狂笑出声。
    她先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觉得那句“胸大无脑”的评价非常不客观，至少说话的人肯定没看过她的戏。
    再说这种“女人在床上就天生吃亏”的风气到底是怎么来的，在你情我愿的前提下，难道为了公平起见，还能让男方在施法以后给她几万块钱才觉得不吃亏？
    说穿了，持这种观点的人就是不承认一个成年女性也应该有x欲，仿佛只能当一朵纯洁无瑕的白莲花被迫承受，而不是主动享受。
    但是比起争辩，她现在更想搞清楚韩汐带这种节奏到底图什么。
    真人秀上的事情算是澄清了，本来就是恶意剪辑扭曲事实，只不过节目组里没有乔乐仪那边的人，无法立即放出对他有利的证据，才让韩汐卖惨上位。
    如果真相开始就放出来，哪怕跳水的桥段引起争议，最多也就是觉得韩汐过分娇弱，不过因为人长得美，适当破坏一下规则不算什么。
    但韩汐现在拼了命带节奏说乔乐仪私德有问题，难道是被逼入绝路，没有其他招数了？
    乔乐仪作为一个死宅，不拍戏的时候只呆在家里，哪怕说他在网上买蕾姆款的充气娃娃，都比造谣他跟多个女明星保持不当关系有理有据。
    这种空穴来风的黑料掀不起多大风浪，她就不怕这样黑得过分反而虐粉固粉，让他的人气更上一层楼？
    唐湖仔仔细细想了一遍，觉得还是需要确认一下，于是扔下鼠标呼唤系统：‘蘑菇精，帮我查一下韩汐最近都干了点什么。’
    虽然使用系统查询必须将意识全部浸入空间，但比电脑查询更全面，不会担心有什么地方遗漏。
    w233爱搭不理地开口：‘宿主，你最近都没有上小号骂街了，执行系统任务的热情太低，我暂时不想跟你说话。’
    ‘扯淡，光郑山卿一个人就够刷爆系统成就了，他养的小金丝雀身上肯定也有点亮金句的空间。’唐湖一边说着，在意识内的脑域里输入文字，‘而且你给我少说话，最近严打，你又长得这么猥琐，得严格控制出场频率。’
    chairman mao教导我们，枪杆子里出政权。
    当一群奴隶主已经从压榨中获得的好处，可奴隶讲道理他们这样是不对的，有用吗？
    人都有利己之心，换作唐湖是这个奴隶主，也不愿意将已经到手的福利让出去。
    所以如果想让奴隶主认认真真的听自己说话，奴隶们必须得手里提着刀，打断镣铐，再告诉主子们不听话直接砍死，然后才能天下太平。
    不过唐湖作为守法公民，总不能上来就扯面大旗开始搞革命，所以只好讲道理。
    男女之间存在体力客观差异，总不能否认这点，但现代科技进展就是为了弥补这部分的差距。
    韩汐干的又不是体力活，在讲规则动脑子的地方讲人情，要求照顾弱势群体，那得先拿一张医院开的残障证明出来。
    多少女演员在剧组辛辛苦苦几十年，被她一朝抡回解放前。
    唐湖看了看韩汐出道以后的大事件，走的无非是流量那一套，不是在艳压就是在炒人设，每周五晚上固定上热搜。
    流量明星屁大点事都要炒热度，今天抽烟上热搜，明天喝酒上热搜，后天烫头还能上热搜。
    最近一个话题是“韩汐点赞乔乐仪”，赞的是某个“荞麦”因为乔乐仪无故被黑私生活的辩解微博。
    【@何玲玲：爱了#乔乐仪#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一天后悔过，演什么情节是导演决定，不是他决定的，他只是尽力诠释了角色，逼真说明演技好，这有什么可嘲笑的？请不要混淆角色和真人！】
    唐湖挑眉：‘装什么呢，水军营销号就是你买的，现在倒来帮忙澄清？’
    然而韩汐还装上瘾了，在戏里都没这么好的演技，又专门发了条微博解释。
    【@韩汐v：他是很优秀的演员啦，本人超级好的，只是有点爱玩，在演艺方面我还是多多学习[偷笑][害羞]】
    没有指名道姓，但明眼人都知道“他”在指代谁。
    而且那句“只是有点爱玩”简直是一语双关，既可以指乔乐仪在综艺节目上的表现，又是在暗示他私下的人品，打的什么主意一看便知。
    此言一出，怜爱女神的小学生粉圈立刻炸了。
    【@lwlwlw：我看见了什么？女神为乔乐仪说话了，不愧是我爱的两个明星。落水只是节目效果，希望某些人不要再掐架，人家关系好着呢。】
    【@天色琉璃殇：看了乔乐仪的施法截图，现在心情澎湃得完全按耐不住，他长得太好看了，想先oo再xx。】
    【@勋子：乔乐仪和x影后交往过，x影后为他离婚还被甩了，汐汐不要跟这种人交往，省得也被骗。】
    先黑一把合作嘉宾再站出来装好人，还能让不明真相的路人站队。
    唐湖差点就直接骂回去了，忍了又忍，才恢复平静的心情：‘挖二乔以前的料是吧，难道你自己就无懈可击？’
    老虎不发威，你真想捆绑到底了？
    韩汐没有拿得出手的作品，身为流量小花中的翘楚，她最怕的不是挨骂，而是没有话题，所以才要玩了命的去贴着别人博出位。
    当下有票房号召力的一线男星里，老的太老，年龄合适的也都结婚了，韩汐不会冒着被骂小三的风险去贴有妇之夫，估计早就瞄准了乔乐仪。
    但唐湖挑田柔姬去掐她的时候，柔姬公主的水军爆出来，韩汐早些年在美x网当模特时被富商包过，不算完全干净，不过田柔姬没有切实证据，就是因为跟她当了两天对襟姐妹才听说这件事，无法进行精准打击。
    一个妙龄少女被人包养，放在道德学家眼里叫做自甘堕落，但为什么不能是忍辱负重呢？
    要不是为了利益，韩汐估计也不愿意跟郑七秒这样铁杵磨成绣花针的总裁打交道，还不如排队去撩乔乐仪。
    唐湖不想拿别人忍辱负重的奋斗史，但再不赶紧回击，乔乐仪不是被贴着捆绑吸血就是被造谣人品问题，再澄清也晚了。
    而且第一个受到牵连的就是一起开公司的她，两个人今年的对赌业绩说不定还会受到影响。
    唐湖事无巨细的搜索韩汐出道前的经历，一目十行的筛选有用信息，目光突然凝固在某一组照片上。
    她的意识从空间里浮出来，唇角扬起捕食者的微笑：
    “——挖到大新闻了。”
    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晚上九点多，不过乔乐仪那边的团队肯定没闲着，八成在考虑怎么回应。
    公关最讲究时效性，哪怕对方凌晨三点出招，也得赶紧从床上爬起来思索如何回应，时间一晚，有些事想说清楚也难了。
    唐湖在宿舍关门之前赶紧出了学校，一边等出租车，一边给乔泰迪打了个电话。
    “听说自己最近遭什么事儿了吗？”
    乔乐仪接得很快，明显在待命：“听经纪人说了，不用操心，pr已经在处理了，大不了就不管，反正我最近也没有新戏要上，爱怎么说怎么说吧。”
    作为公众人物，就要时刻活在别人的评价里，哪怕走的是演技派而不是流量派，也不可免俗。
    “这位泰迪同志，韩汐最近一直盯着，你沉默，她说你暗恋她才在节目上尬撩，你要敢骂回去，人家反咬一口你是渣男玩完不负责，现在人人都好奇影后在戏里帮你这个小鲜肉撸管是什么心情，还有人说离婚也是因为你，这都能不回应？”
    这部戏在大陆根本没有上映，估计连他的某些粉丝都不知道，也能被挖出来做文章。
    乔乐仪兴高采烈：“噫，我现在居然成小鲜肉了？”
    他已经记不清多久没有被这么评价过了，娱乐圈代代都有人才出，自从被真正的小鲜肉秋澄拍死在沙滩上以后，就变成老腊肉。
    ……这是应该高兴的地方吗？
    唐湖已经拦到了出租车，开门上车：“说个地方吧，下个月得在剧组里进行封闭式训练，想操心也没机会了。”
    正好她刚刚搜出韩汐实打实的黑历史，当做一份大礼送出去。
    “行，我在兰基商务酒店开了个房间，跟赵哥他们在吃饭，你直接过来吧。”
    “师傅，去兰基酒店。”
    唐湖向司机报了目的地，没过多久便抵达，按照房间号找了过去。
    可容纳十余人的商务会议室有股淡淡的香烟味，桌上还放着披萨盒子和奶茶。
    旁边坐了三五个人，还有乔乐仪从前经纪公司的艺人公关总监，他虽然早就单飞了，不过宣传合约还在原来的公司。
    他手里的图南影视不是皮包公司，而是正经做项目的，原先的公司还指望从这条人脉帮其他艺人接戏，自然不敢不用心。
    “我点了披萨，吃两块吗？”
    乔乐仪坐在一群忧心重重的幕后工作人员之间，没心没肺的吃鸡肉披萨。
    “好不容易练出来的肌肉，可不能让这一顿夜宵毁了。”唐湖随意打了声招呼，又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江雀？”
    江雀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冲她露出阴森微笑：“叽嘻嘻嘻，我来当危机公关顾问，你怎么会操心别人家的事情？”
    “再不过来，我就被造谣成在片场跟男主角和楚导高速旋转攻三点了，当然得来琢磨怎么收拾韩汐。”
    唐湖坐在离门口较近的椅子上，顺手打开排风扇：“真是属狗皮膏药的，沾上就甩不脱。”
    乔乐仪只是跟她合作过几期真人秀，就又是捆绑又是装可怜，这几天的热搜天天都是韩汐，要是换成合拍一部戏，还不得传出两人领证后二乔家暴的绯闻啊？
    江雀拿起一块水果披萨，垂眸盯着上面的浓香芝士：“也不算制造恶意新闻，他出道的时候就走过卖肉路线，很久以前的那些通稿有些还是公司发的，韩汐只是把这件事挖出来了。”
    对方的招数之所以这么成功，也有一部分乔乐仪的责任。
    出名需要噱头，他在人气不稳固的时候就是靠卖肉搏出位的，打算炒个色气男神形象，所以买过不少通稿，用词酸了吧唧的，自称是集爱o欲与文艺于一体的气质男神。
    唐湖吃惊：“他还真当过艳星啊？”
    乔乐仪举起披萨盒遮住脸庞：“人生在世，谁出道的时候还没有点黑历史呢……”
    公司当年的确打算这么炒作，只不过他为人过于二逼，立人设都立不起来，公司干脆让他放飞自我，再加上后来业内地位上来，就没再提过爱o欲男神的事情。
    江雀咬了口披萨，顺手推过去一个ipad：“管你是什么时候的黑历史，反正被对手翻出来了，就是近期的黑料。这是我找到的韩汐的采访，你可以自行体会。”
    他点了下触摸屏，开始播放一段视频。
    韩汐面对记者采访，声音轻快：“……喜欢什么样的人吗？我比较爱看文艺片，所以有艺术气息的男孩子对我来说很有吸引力，尤其是那种眼睛比较柔和的男人……对，艺术家可能会比较多情，但对我来说这方面其实不重要，男人只要有才华就很棒了。”
    这话真是虚伪，郑七秒人品的确不怎么样，但他到底有哪门子才华了？
    她喜欢的类型明显是按照乔乐仪的长相套的，再加上一句“人品如何无所谓”，那么围观群众事后将这次采访和乔乐仪画上等号，就等同于说乔乐仪是那个“多情又有才的艺术家”。
    “这是半个月以前的采访，设局从那时候就开始了，综艺节目上的表现都是两头走的活招儿。”江雀咽下食物，口齿清晰的解释，“乔乐仪不下水帮忙就指责他冷酷，下水正好可以炒别的，你们注意到后期用的花字没有，成片虽然剪掉了救人那幕，但一直在营造两人关系暧昧的氛围。”
    这也是可进可退的活招儿。
    如果节目播出后舆论矛头落在乔乐仪身上，就踩着他卖惨装可怜；如果舆论指责韩汐不应该无视游戏规则，就说乔乐仪暗恋她。
    还好事实证明利用性别优势卖惨是很好用的，大部分人都会同情弱者，指责强势的乔乐仪。
    但在完全没必要的情况下因为性别理由破坏规则，那节目组以后还请什么女嘉宾，反正等着上镜的小鲜肉一抓一大把，随时可以换人，
    韩汐营造“女人本来就是柔弱”的现象，只会导致同类的生存空间更加狭窄。
    不过前一个招数随着真相水落石出而失败，所以那边的公关紧急替换成了后一个，捆绑炒暧昧。
    唐湖沉默半晌，才缓缓开口：“……这白莲味儿怎么跟雅雅如出一辙，不，比她low多了。”
    至少尤雅雅没说但凡是个合作过的男演员都暗恋她，也不会主动陷害别人。
    “清纯玉女的形象不是那么好维持的，想回敬韩汐也好办。”
    江雀收回ipad，关掉那段视频：“既然她说乔乐仪人际关系混乱，那干脆就承认两人有一腿，再反咬韩汐饥渴到主动爬床，而且她在综艺节目上跳水湿了衣服，不管走没走光回头都ps一堆走光照片出来，反正网民对女明星的绯闻热情多了……就看你们接不接受了。”
    对社会舆论来说，男人风流是常态，吊丝们搞不好还会羡慕乔乐仪借拍戏的机会碰过那么多女演员，可女人一旦提到性，就该遭人唾弃了。
    乔乐仪迟疑片刻：“……要不还是换一招吧？”
    唐湖拍板：“妈的，下作就下作，我批准了。”
    和田柔姬那次被爆出视频不同，人家私下里怎么玩都不应该被拿到台面上做文章，韩汐自己非要在台前晃悠，拿这件事炒作自己多么委屈，就别怪她不讲究了。
    江雀拍桌狂笑：“叽嘻嘻嘻，能把你气成这个样子，看来的确挺好玩的。没错，这种时候就不要装好人，人生的本质就是互殴，打赢了的那个享受风光，输了的也别不服，找根绳子吊颈子吧。”
    他不一定迫切的希望帮乔乐仪解除危机，但一定迫切希望这件事往最混乱的地方发展。
    “打住打住，别跟这儿煽风点火。”唐湖的火气消了几分，连连摆手。
    真要是承认跟韩汐有什么关系，她明天就敢搞个乔乐仪的私生子出来炒作，或者说为他打过胎什么的。
    江雀见她没打算用这招，顿了顿止住笑声，正色道：“……开个玩笑而已，我不是正在思考其他解决路径么。”
    “我这里还有筹码，你们看完再做决定。”唐湖说着摸出手机，道出此行来意，“这是她早期当模特时拍的写真，我找人翻出来了。”
    屏幕上的那组照片至少是五年前的，韩汐身着比基尼在水上乐园里灿烂大笑，脸上半点没有因为怕水而诞生的恐惧。

 第 139 章

    “叽嘻嘻嘻, 找一组韩汐的小照片出来都不一定有现在这个好使, 你可真是个人才。”
    江雀看见那组泳装照眼前一亮，冲她伸手：“赶紧给我拷贝一份, 有了它什么都好澄清了，我也翻过韩汐出道以前的历史，不过对方好像花了大价钱去公关, 她做模特那段时间的资料少得可怜, 大部分都删掉了。”
    那组泳装写真跟以前三百万像素的手机拍出来效果的差不多，清晰程度并不高, 不知道唐湖从那个犄角旮旯里考证出的历史遗迹。
    韩汐的妆容虽然不像现在这么精致, 但总体差别不大，至少证明没有过度整容, 尤其是标志的网红尖下巴，一眼就能认出来。
    唐湖立刻开蓝牙给他传过去，又想到一件事：“……你说, 她以前的经历是郑山卿公关掉的，还是自己花钱解决的？”
    如果是韩汐自己找人删的, 证明她跟前任金主干过的事必须瞒着现任金主, 能挖出来的话正好发给郑山卿，如果是郑七秒同志去公关的……可见是真爱了。
    话说回来, 韩汐在各大综艺上露脸以后名气涨得飞快，代言片约接连不断, 薪月传媒目前还挺重视她的人气, 双方属于一根绳上的蚂蚱, 她出了什么事，郑山卿也不会坐视不理，区区前任金主算什么？
    这充分证明男人虽然介意绿帽，实际还有很多可操作的空间，涉及到利益纠纷，别说头上有点绿了，长成个绿毛龟也不在乎。
    ——真是一帮嘴上说着不要，身体还挺诚实的小吊妖精。
    江雀拿出手机保存接收到的照片：“管那么多干什么，我们的目的是在她炮制出开房约会等证据之前赶紧解绑，回到最初，被她抓住做文章的不就是因为在节目里因为怕水被别人救上来了么，只要能洗清这点就好办。”
    夜光剧本事件一出，证明只要放出几段剪辑过的视频以后白的都能抹成黑的，再不赶紧让韩汐滚蛋，乔乐仪就坐实卖肉渣男的名号了。
    然而两人还要合作几期真人秀，想不来往都不行。
    如果能证明韩汐从一开始就是装出来的怕水，那么剩下的问题全都迎刃而解。
    唐湖轻笑：“直接把照片爆出去？”
    “最好用的杀手锏，当然要最后才放出来。”江雀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乔乐仪肩膀，“事到如今只有让你牺牲一下了，收拾收拾准备出柜吧，韩汐不是说你暗恋她么，你直言对女人没兴趣，以后再也不怕她贴上门来炒cp。”
    唐湖刚拿了杯奶茶戳开封口，差点把吸管戳在自己手背上：“咳，我觉得这个提议不错，以后跟合作的女演员聊剧本也不用担心，就是跟男演员聊剧本得注意点记者了。”
    “……”
    乔乐仪哀怨的目光轮流扫过两人：“出柜对象能自己挑吗？我打算选赵哥，他兢兢业业带了我这么多年，以身相许也算报答。”
    话音未落，经纪人赵昊已经出言抗议：“你这是想报答我还是想害我？还有江雀，我花了这么多钱把你请过来，不是坐在这里听你闲聊的！”
    一个五大三粗的肌肉兄贵，和乔乐仪那种走气质挂的忧郁青年根本毫无cp感，只能说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而且这个料万一爆出来，乔乐仪就得从备受争议变成隐形封杀了。
    “宁可相信世上有鬼，也不能相信你们男人那张破嘴，柳倾还没倒台之前你等着抢他的资源，那时候对我多客气，现在倒来跟我拿乔了。”江雀半真半假的抱怨完，埋头在thinkpad上打字，“营销公司还用之前那两家，其他媒体的联系方式也在我这里，你不用操心了。”
    涉及到负面形象的危机公关并不轻松，譬如下一盘围棋，走出一步就要考虑到剩下的七八步，唯有尽可能多的分析对方可能使用的招数，争取对方每次出招都有对策。
    他早就想好如何反驳，只是先前找不到切实证据，幸好唐湖带着猛料找过来，做事也算有了底气。
    唐湖不好打扰他，就拉了乔乐仪闲聊，一眼瞥见角落里有个大行李箱：“你又要出差？”
    她在乔乐仪家见过这个黑色杂牌行李箱，天猫折后价799，特点是容量超大抗摔抗造，还有个暗袋可以藏零食，曾陪伴他在剧组度过了一个个不眠之夜。
    “明天早上七点的飞机，去湾湾。”
    乔乐仪半是诉苦地抱怨：“我说不想动，反正也没什么用，赵哥非得让我去，礼服赞助都找好了，不去也没办法。”
    金鞍奖的颁奖时间快到了，《夹缝人》早就以三项提名进了入围名单，只不过这部戏还没有在院线公映，所以知道的人不多。
    他作为男主角过去蹭个红毯，多少也能挽回一点名声，证明自己还是个演员而非流量偶像。
    “你——”
    唐湖举起奶茶杯，打算出言祝贺，突然卡了词。
    要说什么呢……“你一定会拿奖的”，还是“不管拿不拿奖都比韩汐安铭圣强”？
    跟那种货色比较，不管怎么说都降低自己的格调，而且这次，她真的没把握能告诉乔乐仪他一定可以拿奖。
    好比奥斯卡分“大年”和“小年”，华语金三奖也有这种说法。
    大年神作扎堆，高手如云，若是《桃x》《x的琴》《一代x师》之类的片子都赶在一块儿上了，无论最佳主角给谁，观众都会觉得剩下的那个万分可惜。
    如果运气好赶上小年，同期竞争者不是拿不出有深度的角色，就是表现好的演员论番位算不上主演，那么往往容易爆冷门，在一群矮子里拔o出个将军。
    按照正常时间线，乔乐仪的《夹缝人》明年才拍完申报金鞍奖，恰逢“小年”，同期入围的男演员没一个能打的，金鞍影帝拿得毫无悬念。
    但他突然勤奋了一把，却正好赶上今年的“大年”，同期入围的都是老戏骨，能不能拿奖还真有点玄。
    尤其不稳定的因素是，从08年以后内地电影异军突起，就连金鞍奖这种面向两岸三地的华语奥斯卡也不得不开始保护本土电影，媒体甚至开始呼吁“大奖要留在湾湾”。
    换句话说，最佳男女配角、最佳音乐之类比重不大的小奖，给别人也没关系，但影帝影后、最佳导演、最佳电影，一定要留一个给台湾本土电影。
    乔乐仪作为内地男演员，说不定也会败给这样的潜规则。
    ……还不如让他别这么勤快呢。
    “你要说什么？”乔乐仪抬头，定定地望着她。
    业内有句俗话，叫做“中戏出演员，北电出明星”，这话并不客观，但也多少说明了两家学校挑学生的侧重点。
    北电专攻电影，考虑到在大银幕上的上镜效果，对学生的颜值极其挑剔，唐湖当初来面试的时候没走关系都能杀出一条血路，证明骨骼五官都是标准的。
    她不上妆的时候还好，上浓妆后有种压迫性的漂亮，哪怕在少女时期也演不了懵懂无知的傻白甜，但很适合坚韧而性格分明的角色，眼睛里藏着倔强。
    这么漂亮的姑娘……如果穿上说相声的长马褂，那真是世上最亮丽的一道风景线。
    直男的品味也就这样了。
    唐湖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拿奶茶跟他碰了碰杯：“没什么，尽人事，听天命，祝你成功。”
    “……借你吉言。”
    乔乐仪对拿奖不是特别在意，反而指着江雀的电脑屏幕一脸羡慕：“你看人家粉丝怎么这么多，随便发十几个字都有几千条留言。”
    “就这点出息了是吧？”唐湖气得差点把奶茶杯子扔过去砸他，忍了又忍，才放下手里的东西。
    江雀敲了两行字，突然停下手指：“对了，你们要不要来个绯闻什么的？”
    “怎么炒？”唐湖又吸了一口奶茶，“以前我和他一起上访谈综艺的时候有传闻，后来否认过，现在再把这件事提出来不合适吧？”
    “当时你是新人，现在已经是影后提名了，咖位差距不算大，就当临时救场。”江雀心里已经拟定好计划，“知道什么叫肥水不流外人田吗，不能光他们捆绑炒cp，咱们炒起来还更具备优势。”
    既然韩汐贴得这么紧，那就找一个各方面都能碾压她的，明眼人一看都知道该选谁。
    乔乐仪：“……？？？”
    怎么说形容得他好像是什么珍稀资源一样，谁需要博出位都得拉过来用两天。
    唐湖看了乔肥水一眼，赶紧安慰：“就算是水，你也是祸水那个级别的，蓝颜祸水，不然韩汐巴着你炒作干什么。”
    “我就是感觉自己刚出道时那个‘以色侍人’的设定真是说得太准了……”乔乐仪深深叹气，侧头问江雀，“没说不炒，但具体怎么执行？会不会对她以后的事业有什么影响？”
    江雀视线扫过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反正话题度是够了，现在学校宿舍应该也关门了，唐湖直接在酒店住下吧，明天你们俩一起出去，你去机场送他走，够记者拍两张照片就行。”
    “行，我先跟经纪人说一声。”
    唐湖痛快点头，拿出手机给白至理发了个短信，仔仔细细的说明情况：“……白哥，我和别人炒个恋情啊，也不是外人，就乔乐仪，我们要一起被拍到从酒店出来，然后我送他去机场，行不行？”
    为了图南影视今后的发展，他们俩有一方出事，另一方都得不计成本的往外捞人，不过作为明星，私下活动若有什么大动作，也必须向经纪人汇报，免得出现不可控力以后被打个措手不及。
    白至理听她说完来意，半晌没说出一个字，沉默两分钟才开口：“听你这个轻松的语气，我还以为你想炒个股票。”
    “要是炒股的话还能这么轻松吗？”唐湖趴在桌上，对着手机解释，“当然不会真的搞成二人世界，从酒店到机场都有工作人员同行，就是先放一波只有我们两个的照片出来。”
    既然韩汐打算炒作，那就给乔乐仪制造一个真cp出来。
    她先营造恋爱氛围，作为表面上的正牌女友去解释乔乐仪是个人品过关的好人，比隔空玩暧昧的更有说服力。
    “……行吧，你把地址发给我，我明天跟你一起出酒店，还得派一个我们自己的摄影师过去，省得流出解释不清的照片。”
    白至理听她解释半天，终于点头。
    “好，我把酒店定位给你。”
    唐湖得到许可后开始为明天的行程做准备，研究怎么摆拍暗示，才能让路人明白他们是一对恋人，而不是郭x纲和于谦去准备封箱演出。
    “还练什么啊，只要被拍下来一起出酒店和机场送行，肯定会被人扒掉一层皮。”乔乐仪其实不是第一次被小咖贴着炒恋情，早就积累了丰富经验，“我没带电脑，今天晚上去网吧怎么样？”
    唐湖眼睛一亮，迅速露出心领神会的微笑：“绝地求生？”
    她马上就要进剧组，能多一天自由都是赚了，也想在密集训练之前痛快玩一场，所以毫不犹豫的点头同意。
    酒店旁边就挨着一家设施齐全的网咖，经纪人劝不动这俩网瘾青年，只好放任两人打了一夜双排。
    漫漫长夜，天寒地冻，只有素质广场的老乡才是热情的。
    次日清晨，她和乔乐仪均是一脸萎靡不振的返回酒店，仿佛进行了一整晚不健康的夜生活。
    两人打着呵欠去洗漱，然后跟工作人员一起离开酒店，中途独处片刻制造抓拍空间，又去了首都机场。
    唐湖进不去候机厅，只好站在人来人往的安检口外，仰头看了他片刻：“祝你成功。”
    昨天晚上说过这四个字，不过今天的语气更为郑重。
    在这个流量为王的时代，造星变得太容易，如果想跟韩汐之流争口气，唯一方式就是冲击主流奖项。
    乔乐仪略一迟疑，换了和昨夜不符的答案：“一定会的。”
    ……
    旧浪微博。
    【@扒皮侠：听说某h姓女星最近自曝暗恋对象，你确定真是被风流才子欺骗，而不是倒贴过去人家都不要？在节目上故意装不会游泳，见对方不回应还炒上瘾了是吧？】
    江雀这个小号关注人数比本体“@吃瓜雀仔”更多，俨然一个八卦界的卓伟，简单一句话都能引来几千人争相讨论。
    他已经掌握了实际证据，却偏偏不第一时间说出来，而是故意留了个话头，引对方的水军和粉丝上钩。
    【@乌木微微：韩汐一个女孩子，十八岁就辍学打工已经很不容易了，又是北方人，害怕水很正常的，为什么你们都要对她这么苛刻？】
    【@用户10945：博主可能会游泳，不知道我们这些旱鸭子的痛苦，别说泳池深度只有一米三四，儿童泳池都能把我吓瘫了好吗！】
    【@正经的id：同意，人一害怕，根本顾不上判断水深，而且#韩汐#真是太单纯善良才会被包装人设的渣男骗了。】
    这时候还不忘打tag制造热度，营销公司真是敬业。
    然而水军声势越浩大，把韩汐炒得越可怜，日后清算起来也越容易。
    江雀不疾不徐的抖出关键性证据，放出那组泳装写真，又联络媒体造势，将针对乔乐仪人品的讨论引到其他方向。
    【@扒皮侠：这种表现就叫怕水？来看看韩小姐早些年当模特时的泳装写真，不是笑得挺灿烂的？你继续演，上钩算我输[图片][图片]】
    不是猜测，不是估计，而是实打实的证据。
    九张照片都是她在水上乐园拍的，站在齐腰深的水池里却不紧不慌，还能露出大方灿烂的笑容，配合摄影师作出种种动作。
    这就是所谓的怕水？
    怎么还没出道的时候笑容灿烂，成名以后反而吓晕了，合着恐水症属于间歇性疾病，一阵一阵的发作？
    “@扒皮侠”的关注人数摆在那里，想蹭热度的营销号见他拿出有力证据，纷纷贴上来转发。
    江雀为了避免被说是拿钱黑人，再加上需要扩大影响，于是将剩下的爆料交给其他公关公司，最后发了条微博总结。
    【@扒皮侠：无事女汉子，有事傻白甜，细数韩汐上位的营销套路，当戏精之前不把自己的黑历史删干净，这个智商基本已经告别游泳池了[长微博.jpg]】
    乔乐仪有过卖肉历史，韩汐比他还过分，起码乔乐仪卖的是自己的肉，她却是踩着一个个大咖上位炒热度，被人翻出来以后新仇旧恨一起算，出道以来的黑历史被人扒了个底儿掉。
    出道时期艳压上位，还买通稿嘲笑金塑奖影后人老珠黄。
    而后进真人秀洗白，随时随地根据潮流换人设。
    演技自始至终没有丝毫提升，抢了别人的女主角还将《风沙》毁成一部烂片。
    一桩桩一件件列出来，哪个是演员该做的？
    【@卡夫卡：难怪她每次在采访时提起乔乐仪对方一直不回应呢，原来是两个人根本不熟，我也不记得他们一起拍过什么片子。】
    【@杀马特强子：韩汐刚出道的时候说自己性格比较温柔，没半年就转型成直爽女汉子，还以为自己记性出了问题，原来不是记错啊。】
    【@门寅：站在一米多的水池里说自己恐水症发作，回头就被扒出来拍过泳池写真，还有比这更响亮的打脸吗？】
    舆论反转用四个字就可以解释：人设崩了。
    网友同情弱者，但所谓柔弱都是装出来的，贴着男演员上位炒热度却是真的，还让能让人说什么？
    只可惜本届金扫帚奖的评选结果已经揭晓，《秦陵图》力压《老时代》和《黑发魔女转》，登上最烂影后的宝座。
    田柔姬别的没打赢韩汐，居然在这方面略胜一筹，
    围观群众失去了有理有据嘲笑韩汐演技的机会，非常可惜。
    ……
    薪月传媒。
    韩汐因为一连串的反转急得焦头烂额，以前干过的事也被人扒得底儿掉，忍不住冲经纪人发火：“你让我贴着他炒作，我也贴了，人家现在爆这种照片打我的脸，你说怎么办！”
    公关团队早就挖出了乔乐仪早年出道发的那些色o欲撩人的通稿，才决定拿这点做文章，营造出清纯白莲花被文艺坏男神欺骗的假象，通过卖惨加造谣对方人品获取关注度。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这招起到的效果却越来越小。
    经纪人比她更着急，心说你也没说自己还有这种实打实的照片证据，被别人翻出来能怪谁？
    然而看在郑山卿的面子上，也得客客气气地跟韩娘娘解释：“我们也没想到那边能拿到你以前的照片啊……你事先也没提醒有这个东西，不然我们肯定花钱买下来。”
    人设造多了，迟早会崩的。
    明星想被观众记住，总要提供独到的记忆点，如果自己本身是什么性格，在此基础上发挥一下，立个人设也无可厚非。
    但天性放荡不羁，接受采访非说自己家教森严是个乖乖女，结果转头就被记者拍下来在夜店抽烟喝酒烫头，或者爆出大尺度艳照，被群嘲也只能后悔得啪啪抽自己大嘴巴了。
    譬如韩汐这种，为了迎合观众口味不断更换外在性格，流行清纯她就清纯，流行美艳她就美艳，流行真性情她就疯狂自黑，设定太多，迟早自相矛盾。
    反观乔乐仪，从出道起就几十年如一日的二逼，微博日常就是不想拍戏和吃吃吃，想崩都找不到地方崩。
    韩汐翻了个白眼，并不听他解释：“你到底会不会办事！再这样下去，我拿钱养你图什么啊？我以前当模特的时候拍过那么多写真，谁还记得都拍过什么！与其埋怨，不如赶紧想想怎么把这件事解释清楚！”
    经纪人被她吼得一阵心烦，勉强拿了几个主意：“这样吧，我们说你录节目那天身体不舒服，不是怕水，而是不能下水。”
    韩汐缓缓点头：“这个主意还行，就说我来例假了……”
    公开宣布生理期难免会让她觉得有点别扭，但这是最好的借口，群众又不可能知道她是哪天来例假，哪怕有以前的写真做证据也不算什么。
    然而上网一看，这个理由昨天就被人提出来了。
    【@扒皮侠：在这里，我衷心为韩小姐想几条关于为什么不能下水的洗白建议：1，拍摄当天来大姨妈了；2，岸上的乔乐仪魅力太大，一下子把你迷晕了；3，曾经被疯狗咬过一口，最近狂犬病过潜伏期，开始怕水了。你们猜猜她会用哪个作为借口？顺便说一句不可能是第一个，根据韩汐发微博提到的关键词，我有充分证据证明她的生理周期是每个月25号开始，上个月就是25号来的[截图][截图]】
    ……操。
    居然有这么阴险的人，连哪天来例假都帮她算着日子？而且不管她是不是25号的生理期，被对方先提出来以后都不能再用这个借口洗白。
    韩汐明丽娇艳的五官气得几乎扭曲，一下子砸了手机：“老娘看你就是这条疯狗！”
    这个“@扒皮侠”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随即又发了一条新动态。
    【@扒皮侠：当然，韩小姐也可以说自己月经紊乱，录节目那天正好提前了。我还有更多猛料，欢迎来询~[微笑]】
    经纪人同样看到这条动态，目光在最后一句话上徘徊许久：“你还有什么料在别人手上？”
    接触公关时间一长，往往能从普通的一句话中读懂深层含义，爆料者那句“欢迎来询”，八成是在暗示他手里有比几张写真更有分量的新闻，可以花钱公关。
    韩汐迟疑片刻，摇摇头：“没有啊。”
    “真的？”
    她咬了咬嘴唇，在经纪人的质疑下不情愿地开口：“……反正你去问对方能不能公关下来，让他开个价。”
    “那就是真有料，你整容了？”
    经纪人最怕艺人不配合，万一韩汐真有什么极其影响形象的黑历史，又遮遮掩掩，那他还怎么帮忙？
    韩汐听他置疑这点，立刻抬手揉捏着自己的鼻梁和下巴：“真整容的脸敢这么动吗？反正你找人去探探那边的口风，能出得起，我绝不还价。”
    ……
    另一厢，江雀还没时间跟谈公关费用，而是忙着炮制乔乐仪的绯闻。
    《乔乐仪身陷丑闻，只有她不离不弃机场相送》
    《唐湖公开亲密互动乔乐仪》
    《乔唐共同出入一家酒店，两人疑似交往》
    首都机场每天蹲着多少狗仔，认明星的眼力比面部识别机器还强，没过多久，唐湖在机场送乔乐仪出发的照片便传播开来。
    然而舆论，却和预料中截然相反……
    【@女工小陈：万人血书跪求我湖不要和那个直男交往，跟他在一起穿衣品味会下降。】
    【@八五八五：同意，她以前的街拍多好看，现在居然套着黑色羽绒服踩着雪地靴就出门了，本糖粉实名痛心疾首，这是对比照片[图片]】
    ——这就是遗忘人设的后果，唐湖刚出道还打算走时尚达人的设定，最近练武戏，连穿高跟鞋出门都懒。
    【@bewater：才看过乔乐仪早些年的采访，自曝上学期间天天跟食堂阿姨卖萌只为多打一勺红烧肉，很怀疑以他那个智商怎么能把漂亮小姐姐套路到手的？】
    【@茶几君：为了一勺红烧肉就能出卖色相的男人，你还能指望他有什么出息啊？】
    ——这是人设太深入人心的结果，乔乐仪除了吃就不能想点别的事儿么？
    【@苏亚：别听那对相声演员炒cp，他们俩根本没有去酒店开房，而是在酒店旁边的网吧里打了一宿游戏，我同学坐旁边亲眼看见了！并且乔乐仪整个晚上没有吃到一次鸡！】
    ——这是炒作不慎，被人拍下真相了。
    热衷拆台的观众老爷们拆一次还嫌不够，很快开始了第二次。
    乔乐仪毕竟真的拍过不少施法戏份，不能总是被韩汐的水军翻出来做文章，也给粉丝提供了创作空间。
    而且在“荞麦”眼里，黑粉剪的这是什么玩意儿，毫无美感，根本无法体现偶像在镜头前的绝佳表现力，还是让他们上吧。
    一时之间，b站多出了不少“乔乐仪呻o吟大赏”、“乔乐仪一百次高o潮脸”、“乔乐仪所有裸身镜头cut”之类的剪辑……
    再配个《lollipop luxury》或者《威风堂堂》之类的靡靡之音当bgm，很色气，很煽情。
    一个正当婚配年龄的演员，不约炮不嫖o娼，而是用自身精湛的演技不断为粉丝产出荷尔蒙爆发的舔屏桥段。
    这还是人吗？
    简直就是菩萨！
    互联网大事记有云：“公元201x年，是乔乐仪施法元年。”
    ……
    施法元年，十二月的最后一周。
    今年的金鞍奖颁奖典礼在台北举行，有首歌唱的是“冬季到台北来看雨”，曲风哀伤而倔强。
    不过颁奖当天艳阳高照，无风无雨，也是个好兆头。
    今年有视频网站买下了金鞍奖的网络直播，唐湖按时打开电脑，为了看这个破直播特意冲了个会员。
    “……早知道就跟着一起飞湾湾，还能省十块钱呢。”
    《没路相逢》只是礼节性的申报过最佳女主角，并未入围，但在自家地盘走个红毯也不算蹭热度，只是她准备拍戏，才主动取消了这段行程。
    五分钟后，颁奖典礼的直播正式开始。
    会场附近星光云集，乔乐仪还是穿着阿玛尼赞助的高定西装，走红毯走得跟庙会赶集似的，媒体刷刷的按快门都跟不上他的步伐速度。
    他跟熟悉的演员说了几句话便坐下，全程没有和镜头互动，估计兴致不高。
    唐湖心急难耐的等着结果揭晓，然而舞台上的主持人依旧在有条不紊的按流程互动，又拿着乔乐仪屡次陪跑这件事当梗做调侃。
    过了将近一个世纪，才熬到最佳男主角的颁奖环节。
    “接下来，让我们看看入围名单——”
    直播画面里，身材高挑的女主持人指向身后的大屏幕，随即响起机械的男性电子音，一一报出获得提名的男演员名字。
    本届影帝提名共有五人，乔乐仪排在第四个，摄像机给他特写时被发觉，然后默默的抬手捂脸。
    与此同时，大屏幕上播放《夹缝人》中的片段，戏中的乔乐仪终于承受不住流言蜚语，在浴缸中割腕自杀，将皮囊留在人间，灵魂归于净土，染血的脸庞纯净得像个孩子。
    五位提名选手的表演片段播放完毕，镜头切回舞台上的主持人和嘉宾。
    “下面我们来请嘉宾揭晓，本届最佳男主角是——”
    嘉宾轻笑着望向台下，念出信封上的字：“乔乐仪，恭喜你明年不用来了。”
    ……什么？
    直到此刻，一直抗拒跟镜头互动的乔乐仪才侧了侧头，拍拍旁边的《夹缝人》导演，用口型问：“我？”
    导演又气又笑地推了他一下。
    隔着屏幕，唐湖也知道导演在骂他什么：……除了你还能有别人吗？！
    乔乐仪后知后觉的站起来，跟旁边的人拥抱一下，慢慢扬起唇角。
    全场掌声雷动。
    “恭喜你了……”屏幕外的唐湖怔了一下，才想起跟着鼓掌，脸上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这个不是明年没什么强劲作品的小年，而是实打实的神作扎堆的大年夺冠！
    记忆里，乔乐仪明年拿奖的时候还被人酸成是矮子里拔将军，可现在能打败数个老戏骨脱颖而出，足以证明实力！
    电脑里，乔乐仪根本没有准备获奖感言便走上舞台，眼睛澄澈而干净，从颁奖嘉宾手中接过金灿灿的奖杯，灵魂才回归躯壳。
    “……完全没有准备就上来了，让我组织一下语言可以吗？”
    他捧着奖杯傻笑一阵，声音有了细微的哽咽：“那么先感谢赞助商吧，感谢他们赞助我这身衣服，然后感谢评委会把这个奖给了我，感谢导演和电影的所有工作人员，最后感谢我的经纪人鞭策我拍完了这部戏……他叫、他叫什么来着？”
    全场嘉宾爆笑。
    乔乐仪眼底一点点漫上湿意，表情渐渐变得严肃而正经。
    等了数年的影帝奖杯终于拿在手里，结束金奖陪跑的历史，正式跻身影帝行列。
    有了这座奖杯，绯闻还算什么？
    实力才是最好的回应。

 第 140 章

    “感谢赞助商, 感谢评委会, 感谢导演和经纪人……”
    金鞍奖毕竟是华语电影的顶级大奖，这次来了不少媒体全程跟踪, 乔乐仪刚发表完一通语无伦次的获奖感言, 立刻上了新闻。
    【@茶颜悦色：全程看完直播，拆信封的时候开心哭了，以后谁敢说二乔陪跑我跟谁急！期待作品上映#乔乐仪影帝#】
    【@旌jo：什么电影，怎么连听都没听说过就拿奖了？我查了一下这部片子还没上映, 都可以得影帝？】
    【@一只泽：看完颁奖视频，颁奖嘉宾说什么“明年你不用来了”……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这样说很不尊重人吗？】
    【@dome：调侃而已也能玻璃心发作？按照惯例, 演员表现再怎么好也不会连续把影帝给一个人的，至少间隔三届, 祝福他明年不用跑一趟还不好吗？】
    【@小桑和也：真正应该拿奖的是xxx, 乔乐仪才出道几年凭什么胜过老戏骨，肯定有黑幕！】
    【@影评人阿木：虽然我还没看过《夹缝人》, 但金鞍奖真是一届不如一届了啊……】
    【@用户111：求电影资源+vx188xxxxx】
    “第5x届金鞍奖”的相关讯息迅速登上热搜话题头条，连卖片的也迅速到场，证明这个话题真的火了。
    电影奖的颁奖典礼在业内备受关注，对路人来说却不是必须留意的娱乐圈大事件, 只不过乔乐仪之前离影帝总是差了口气，大部分人都知道他的陪跑历史，这次才上了头条。
    奖杯已经到手, 粉丝喜庆如同过年, 却多了新的问题。
    ——他凭什么是影帝？
    《夹缝人》并未公映, 许多人直到乔乐仪获奖才知道有这部电影，无法和其他参奖作品相比较，自然觉得这个最佳男主角拿得没有说服力。
    而且今年还是神作扎堆的大年，他凭什么能干翻一众出道颇久的前辈摘下桂冠？
    大年拿奖，觉得你名不配位；小年拿奖，又觉得你是运气好才瞎猫碰上死耗子。
    持有这样观点的人不在少数，以自诩艺术电影爱好者的iber为主，还掺杂了别家水军。
    薪月传媒那边自然不肯放过大做文章的机会，抓住这点拼命质疑，力证乔乐仪这个影帝水分极大，在公布获奖人名单后不到半天，就买通了几个影评人提出质疑。
    逼乎的“如何评价乔乐仪成为第5x届金鞍奖影帝？”相关问题下，甚至有电影话题的大v下场，用简单一句话泼了脏水。
    【张丁（电影话题优秀回答者）：谢邀。
    黄x文曾经说过：“宁可没拿奖，别人为我不值，也总好过拿了奖后别人认为我不配”，希望乔乐仪好好琢磨一下这句话。】
    该回答已经积累了300多个点赞，不过“之乎者也”社区的用户虽喜装逼，有两把刷子的真大神却不少，自然不缺看过电影的业内人士出面。
    【白先生：不邀自来，着重谈一谈这次本届金鞍为什么会是乔乐仪，我有幸受导演邀请出席了《夹缝人》的内部试映会，他的表演完全捧得起最佳男主角的奖杯。
    第一，……
    第二，……
    第三，也是某些人最关心的黑幕问题。
    华语三大电影奖有黑幕吗？
    平心而论，金鞍奖评委团肯定会有自己的偏好，比如某一届评委团里对大陆电影有偏见或者在大陆不得志的电影人比较多，那么这一年湾湾本土电影的获奖几率就会高一点，想左右重量级奖项的获奖者也只能从这个方向入手。
    但左右评委团成员也只能说是小幅度调整，不管把大奖给谁，也绝对不会给一坨烂片。
    电影申奖的正常游说行为不算违规，你们所谓的“黑幕”仅此而已，至于说乔乐仪走关系的人就不要暴露无知了。
    金鞍奖着重鼓励未公映的电影和新人，乔乐仪最大的竞争对手已经拿过一次影帝，他能拿奖可能是在这方面占便宜了。】
    抛开这篇回答中答主自吹自擂了大几千字，整体来说还算客观，而且深入剖析了华语奥斯卡的颁奖规则，估计过不了几天就会被其他公众号无授权转载。
    金三奖的其他两项，香港金塑奖趋于保守，近几年搞成了港圈的小众自嗨，金乌佰花的逼格也是一路狂跌，
    “他不配拿这个奖”，这话听起来非常扎心，但还有更扎心的，就是“连xx都拿过这个奖，以后这个奖还有什么含金量？”
    譬如某一年的佰花奖，最佳配角凭一己之力拉低整个奖项的逼格，搞得以后说谁能拿佰花配角，就跟骂人似的。
    自从乔乐仪拿奖成为热门话题，圈子里不管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贴了过来，连韩汐都像模像样的跟风祝福了一回。
    大好的上热门机会怎么能白白让别人赚了？
    唐湖不甘示弱，也赶紧蹭个热度。
    【@唐湖：@乔乐仪，看这位影帝在颁奖典礼上感谢天感谢地，我还以为是词穷所以现场无bgm唱了一首《自从有了你》。】
    【@乔乐仪：这次出门走得急，忘准备获奖感言了，只好赶紧用才艺表演救场，万一有下次你记得给我准备乐器伴奏[捂脸]】
    【@唐湖：要什么自行车，我只会敲盆儿。】
    算算时间，乔乐仪应该已经离开颁奖会场，正在美滋滋的玩手机，所以立刻就能看到，回复得很快。
    他在拿奖后只是统一感谢发祝福的业内好友，不过单单专门回复了唐湖，评论区立刻炸锅。
    【@丢丢和佳佳：哈哈哈哈为什么别人都是在祝福只有你在拆台。】
    【@超级二毛：幸好最佳男女主角的颁奖是分开的，我简直不敢想象这俩同时站在舞台上是什么画风。】
    【@v方程：你们去网吧包夜当酒店开房炒作，难道就不觉得可耻吗？抵制娱乐圈劣迹艺人，开房就开房，打什么游戏！】
    【@西沙满：恭喜影帝，实至名归！】
    不管是水军引导还是小众人士为了彰显逼格刻意唱反调，说电影奖有黑幕，就跟说肯德基的鸡有六条腿三个翅膀一样，属于造谣都不知道造个像一点的。
    乔乐仪现在总归可以说一句“大奖在手，笑看疯狗”，而且艺术片在公映前获奖也能积攒一部分关注，说不定可以弥补票房弱势。
    唐湖蹭完他的热度，也上了一个小时热搜才下来，心满意足的在宿舍收拾行李。
    最后一个学期都得在剧组度过，最多回来参加毕业典礼，这些东西用不上，所以要提前寄回家。
    过了没多久，又接到乔乐仪打来的电话。
    “台北这边的夜市小吃太好吃了，可惜你吃不着，等回去以后我给你形容一下。”乔乐仪边说边笑，“b市有家私房菜做的云南菜特别地道，等我回去以后一起吃饭吧？”
    “……好啊。”唐湖停下手里的动作，欣然点头，“不过我马上要去横店拍戏，你得快点回来。”
    “那我现在就乘最早的一班飞机回去，晚上说不定就能见到了。”
    “这么着急回来，不多享受一下湾湾夜市？”
    乔乐仪叹气：“还得接受媒体采访，迟早得回去，晚一天不如早一天，赶紧采访完就没事儿了。”
    假如不拿奖还能留在湾湾来个自由行，或者跟其他朋友小聚一下，拿奖以后日程安排就只剩工作了，连吃个晚餐都得挤时间。
    “这种甜蜜的痛苦，你就受着吧。”
    唐湖跟他寒暄几句才挂了电话，顺手登录微博小号，立刻看到乔乐仪正在用小号疯狂刷屏。
    【@阿敲：啊啊啊甜蜜的痛苦！】
    【@阿敲：我真是棒呆了！啊啊啊——我怎么这么厉害，打游戏天才也就算了，写段子还如此在行，我真是个小天才。】
    十分钟刷了三十多条，足以见证一件喜事可以把正常人变成尖叫的土拨鼠。
    ……
    次日晚上，吾拾小院。
    这是家专做云南菜的私房菜馆，进门就是环境清幽的小院子，属于小清新必来之地，处处透着文人气息。
    “这家云南菜特别地道，我在杂志上看到过，来过一次以后就成常客了。”
    乔乐仪坐下后立刻开始点菜：“爆浆豆腐，牛肝菌，再来一个酸菜鱼……剩下的你们点吧，这家的小锅米线也不错，你可以来一份尝尝。”
    吃货如果只知道上菜之后拼命吃，那和饭桶也没什么区别，他属于会吃的那种，经常挖掘各种各样的好馆子。
    唐湖指指旁边：“你就不知道收敛一点？”
    一般来说，赵昊是不会让他吃这么多的，现在经纪人就在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估计下一秒就会扬起砂锅大的拳头把他脑袋按在桌上。
    “拿奖以后赵哥基本不管我了，嘿嘿嘿。”乔乐仪满脸小人得志，给她面前的杯子倒满果汁，“你多点几道菜，正好可以放开了吃。”
    “那是你，我还得保持健身效果呢。”
    唐湖举起手臂，隔着薄薄的羊绒衫展示这段时间新练出来的肱二头肌：“怎么样，看看效果。”
    风导不会要求她把身材变成生物教科书上的那个女人，但为了让‘容歌’更像个男人，她一直在健身教练的指导下撸铁增肌，让身体更挺拔结实。
    乔乐仪捏捏自己手臂，又隔着衣服拍了拍腹肌，一脸严肃而忧伤地劝诫：“听我一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咱们还是多吃一点吧。”
    “你以为谁都是你啊。”赵昊轻咳一声，“华语电影奖算你已经拿过一个，工作目标完成33%，以后再接再厉，在演不动之前给我来个大满贯。”
    “你说什么梦话，华语电影圈几百号演员，拿过大满贯的有几个？而且应该是25%吧，还有佰花奖呢。”
    “那个奖拿了也丢人。”
    “嘤……”乔乐仪瑟瑟发抖，等待上菜时又跟唐湖聊起来，“你什么时候进剧组？”
    “后天去横店。”唐湖抿了一口鲜榨橙汁，意味深长地提醒，“这次是跟真影帝对戏，我得赶紧感受一下人家那个级别的演技。”
    乔乐仪指指自己：“难道我不算吗？”
    他出道就是最佳男配，起~点摆在那里，可以后拍什么戏都觉得差了口气，好不容易熬到现在拿奖，怎么都不夸两句？
    唐湖残忍拒绝：“不算，咱俩拍戏的时候你还不是呢。”
    说话间服务员已经端菜上来，热腾腾的摆了一桌子，白生生的鱼肉滚在酸香可口的汤汁里，散发勾人食欲的香气。
    唐湖刚拿起筷子，思维突然跑偏，动作突然停下来：“韩汐……”
    乔乐仪已经夹了一块爆浆豆腐，见她不动便催促：“都是自己人还客气什么，等着我说‘请’啊？”
    “我在想韩汐。”
    “怎么提到她了？”乔乐仪嫌弃地蹙起眉头，“正吃着饭呢，你一说她这桌子菜全毁了。”
    他出道以来没少被别人碰瓷，还有不少人想借他去跟楚鹤攀关系，但这次绝对是被碰得最狠的一次。
    “你以为我想说倒胃口的话题吗？”唐湖舀了一勺酸菜鱼，“就是突然想起来，江雀有个专门做圈内营销的账号，放话暗示自己手上还有关于她猛料，公关立刻过来试探口风了……江雀诈了他们一下，但对方的反应证明韩汐真的有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
    “什么料？”
    “我看过聊天记录，对方只是隐晦的问了问江雀知道关于她的什么事，没有仔细说，肯定不会不打自招的。”唐湖咬了一口酸香烫口的鱼肉，“要不要我们也造谣她，我觉得金主包养这个主题就很不错，就说郑七秒最近生活有些力不从心，韩汐给他戴绿帽子，一挑挑俩，或者说韩汐的出轨对象就是田柔姬。”
    新人出道，为了话题度肯定会营销一阵，韩汐艳压捆绑都不影响业内对她的评价，该接的戏还是会接。
    但如果业务水平不行，一部砸一部，那才是真正的票房毒~药，所以要黑也得从这方面下手。
    “哈哈哈哈……”乔乐仪笑得肩膀抖动，“赶紧拍戏去吧，不要在其他地方瞎忙活了。”
    “我就是想想，还没有付诸行动，再说可以为枯燥的横店日常增添欢乐，也不吃亏啊。”
    唐湖打趣完毕，举起果汁敬他一杯：“说正事，恭喜你了。”
    既然不管做什么都有人提出异议，那么对于演员来说，要做的不是不招黑，而是想黑也黑不动。
    乔乐仪拿啤酒跟她碰了碰杯：“下次轮到你请客。”
    唐湖也换了啤酒，眼底盈着混合战意的微笑；“不会让你们等太久的。”
    在流量时代，只要背后有人就能捧一个当红明星出来，不管观众爱不爱看反正打开电视都是他，想不看都不行。
    但这座奖杯是演员跟这个圈子抗争的唯一方式，也是她向世界证明自己的途径。
    ……
    新的一年如期而至。
    唐湖还没来得及享受元旦假期，提着大包小包直奔横店影视城。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她在《龙门飞鲤》中的戏份属于男二号，不用全程跟组，但从现在就得开始训练打戏。
    好处是不用大段大段的背烧脑台词，坏处是体力消耗巨大，比搬砖轻松不了多少。
    唐湖背台词还能用系统技能混过去，吊威亚却不能找替身，后腰上拴着钢索在天上飞过来飞过去，仿佛一只欠拍的苍蝇。
    “幸好提前把肌肉练出来看，不然这小身板根本不抗造啊……”
    偌大的影棚里，她按照要求在身体悬空的状态下伸胳膊踢腿，足尖轻点一跃而起，来了个潇洒的转身。
    “对，转身必须快一点，动作一定要做到位，不用担心镜头跟不上。”武指在底下抬手指点，“你这个礼拜把转身练好就行。”
    这是‘容歌’出场后的第一个大动作，要燃要帅，万千迷妹就等着将这一幕截成gif然后舔屏。
    唐湖自然清楚这点，在高处落脚点上站定，唇角扬起颠倒众生邪气入骨的笑意……
    然后脚下一滑，从天上掉下来了。
    “哗啦——”
    脚下的钢架高台突然从中间拦腰折断，扯着她腰间的钢索飞速下坠。
    唐湖眼前黑了几秒，发现世界已经上下颠倒，渐渐才意识到自己被一堆乱七八糟的建筑材料埋在底下。
    “我的天！”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过来几个救人啊！谁拿着手机赶紧给医院打电话！”
    片场外的助理看到搭建的钢架台突然坍塌，吓得脸色惨白，赶紧挤成一团围上来查看情况。
    “啊，我那火一般炽热的肱二头肌……”
    唐湖躺在地上，说不清身体哪里疼，不过这个时候还能想起《武林外传》的台词，看来脑子还是好使的。
    “你待在远处别动，我把你身上的东西挪开，也别说话，万一肋骨断了就会伤到内脏。”
    白至理急匆匆的跑过来，强作镇定的安抚她。
    她挣扎了几下发现无法动弹，从钢架的缝隙里看见经纪人，才哼哼唧唧地说话：“嗷……我怎么样？我有人身保险吗？”
    她最怕的不是受伤，而是因伤换演员，好不容易进组却因为这种小事而失去角色，那才是可惜。
    “有有有！”白至理这么多年的健身成果没白费，立刻动手清理她身上的钢材，“你这问的是什么问题？伤到哪儿了？疼不疼？”
    吊威亚存在风险，看看成家班那些因为一个镜头就落下终身残疾的演员，就知道拍打戏多不容易。
    好在没看见唐湖身上流血，四肢也没扭曲，希望不是什么大伤。
    “我没事，架子倒下来正好形成一个三角，把我困在里面了，骨头没断。”唐湖动了动手脚发现活动无碍，才松了口气，“白哥，快联系记者发通稿！务必在我伤势痊愈之前炒个敬业人设出来！”
    白至理：“……”
    唐湖振振有词：“怎么了？人家手指擦破层皮就能全网心疼，我结结实实被砸了一下，凭什么不能上热搜？”

 第 141 章

    “你要有一天死了就是自己活活作的。”
    白至理跟别人合力抬开倾塌的钢架, 冲过来半跪在唐湖身边, 用目光检查她的手脚关节：“……而且人挂了，嘴都不一定挂。”
    唐湖低头看了看右手掌心, 有点破皮, 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扶我一把，没多大问题就是脚疼，找定点的时候台子塌了，幸亏威亚没断。”
    吊威亚的风险不比高空擦玻璃低, 尤其是近几年技术发展，导致钢丝越来越细, 也越来越危险。
    有时候一个不慎被钢丝套住脖子，就得直接割喉；或者起吊机动了但演员刚站稳, 被机器拖着走；又或者滑轮脱轨从高空坠落, 骨头都得断上三四根。
    她刚才是脚下的支撑点倒了，吊着威亚应该会悬在空中, 可运气不巧，钢架是冲着她的方向倒过来的，所以被刮下去了。
    “别动，别动, 他们去给你找担架了。”白至理赶紧按住她，“别嘴上觉着没事，有些内伤你未必能感觉出来。”
    与此同时, 慌里慌张的工作人员抬着担架放平, 托着唐湖的颈部和膝关节将她放在担架上。
    “嘶……”
    唐湖这才觉得右脚脚踝火烧火燎的, 皱了皱眉头：“脚腕子疼，估计扭着了。”
    身旁的小场助立刻拿出降温贴撕开：“老师，我这里有冰贴，先忍到医院行吗？”
    横店那么多剧组同时开机，几乎每天都有因为拍摄事故受伤的，急救药箱属于常备品，东西一应俱全。
    “行，谢谢。”唐湖任由他将冰贴敷在脚踝上，冲经纪人晃了晃手腕的擦伤，“你不给我拍两张啊？再晚就真愈合了。”
    “拍个毛，去医院拍片子吧。”白至理伸手想戳她脑袋，忍了忍收回动作，拿出手机拍了两张唐湖躺在担架上的照片。
    从拍戏受伤到送医院能咔咔咔拍出四五十张照片的，一准儿不是什么大伤，谁命在旦夕了还有心情摆拍？
    上次拍《骨与魂》受伤，他觉得新人没必要包装的过于柔弱，还是走勤奋努力的路线更有观众缘，所以没有为这件事买热度，而是放在后期采访中提起，现在都不算新人了，而且演员需要关注度，这件事无疑可以成为讨论话题。
    唐湖被抬着上面包车，抵达附近的医院后又是拍片子又是拿药，感觉自己像一头等待送去屠宰场的猪。
    小半天后出了检查结果，右脚软组织挫伤，身上也有不同程度的擦伤淤青，好在没伤到骨头，一个多礼拜就能下地。
    不过她在落地时磕了一下后脑，怕有什么目前检查不出来的淤伤，还得在医院观察两天。
    唐湖让助理办了住院手续，躺在病床上开始无所事事的玩手机，发现自己终于因为拍戏受伤的话题上了热搜。
    《唐湖吊威亚受伤，脱困第一句话竟然是“我买保险了吗”，直言生命安全险对演员的重要性》
    ……怎么一下子就从卖惨新闻变成《法治进行时》了呢？
    【@唐湖：二百块钱签一演员，吭哧吭哧念词儿，吱儿吱儿吊钢索，夸嚓一声从天上掉下来，您猜怎么着？】
    【@乔乐仪：“死了”。】
    【@唐湖：竟敢在公堂之上给本官捧哏，下回我吊威亚你就演那个威亚。】
    当事人都这么不正经，相关讨论更是一片欢乐的海洋，为了避免成为群口相声现场，她又赶紧发了条正经微博，感谢各路网友的关心和剧组报销医疗费的义举。
    话虽然老套了点，不然还能说点什么？
    “我辛苦拍戏受伤非常可怜”这层意思已经传达到了，自然有粉丝忙着心疼，重点是然后该怎么做。
    一味哭惨博同情，结果完全不长记性，肯定还会翻车。
    【@蓉蓉：不知道你们都在笑什么，买保险是很实用的道理啊，不能觉得不会出事就舍不得花这笔钱。】
    【@lemon：拍打戏真的很危险，@唐湖，你没出事就好。】
    【@珈蓝pro：这样的演员才叫敬业，相比某些人上综艺还磨磨唧唧不肯跳水强多了，不知道韩汐被扒皮了还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敬业的。】
    病房里，白至理已经给导演发消息说明情况，又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其实你受伤的时机也挺巧的，正好赶上韩汐给自己买了一大堆敬业通稿，估计这下钱白花了。”
    韩汐借机上位的计划破灭，在“傻白甜”和“女汉子”的人设之间徘徊不定，最终选择后者，然而敬业的通稿刚发出去就被她压了一头。
    跟汪峰刚发歌就赶上别人上头条一样。
    唐湖沉吟：“……那我是不是应该插个氧气管躺着摆拍，让症状看起来更严重一点？”
    虽然没有查到韩汐急于公关的猛料是什么，但这种时候自然是能踩就踩，反正花了钱又添堵的人不是她。
    两人正在低声聊天，病房外有人轻轻的敲门，接着走进一男一女，都是剧组的工作人员。
    “姐，对不起啊，都是新人不懂事。”
    男人是场地负责人，拎着一件果篮，领着身后新人模样的年轻姑娘过来道歉：“这是晴子，赶紧说话啊。”
    那个叫晴子的姑娘从进门起就低着头，闻言鞠躬道歉：“唐老师对不起。”
    演员未必有他们年纪大，不过在剧组里总比当背景板的工作人员重要，得客气的叫一声老师。
    “怎么了？”
    唐湖靠坐在床头，琢磨两人的来意。
    拍戏受伤本来就是常事，一场动作戏拍下来没病没灾反而稀奇了，不过正因为有危险，所以机器都会反复检查，能用一根钢丝吊起来也得用两根，图个心安。
    但是听两人的意思，今天的事情还是人为的？
    负责人于是解释：“本来架子塌了以后，用威压把你吊高一点就没事了，她非得把你往下放，可不是砸着了么？小姑娘家不够细心，干什么都毛毛躁躁的，可能看见这种情况就吓瘫了。”
    《龙门》的所有演员还在排练期，虽然每次吊威亚都有几个老员工看着，但这次带了个新人练手，没想到一带就出事了。
    唐湖刚要点头，突然觉得不对劲：“你们还敢找人背锅了啊？道具塌了，关吊威亚的新人什么事？”
    她最近训练的动作是‘容歌’从湖面一跃而起，直上悬崖，最后背靠峭壁找落脚点踩住转身。
    悬崖用钢架搭建，正式开拍的时候裹上绿布，拍一下她从地面往高处飞的动作，然后交给后期处理成嶙峋陡峭的山崖。
    今天又不是威亚断了，而是用来当做悬崖的钢架从中断裂向她倒过来，也得找个新人顶锅？
    负责人急急忙忙指着晴子：“真是她做主把你放下来的，好端端的松开钢索干什么，上午我说她半天了！”
    “我知道有人松过威亚。”唐湖挥了挥手让叽叽喳喳的男人赶紧闭嘴，转头问那个姑娘，“你是想着赶紧放我下来，不然就撞上了吧。”
    迎面砸来一堵墙，如果她还被钢索吊在远处，就得拿这副身板跟倒塌的架子硬碰硬，被砸伤甚至毁容都有可能。
    但之前有人顺势松开钢索，让她正好躲进钢架折断后形成的安全三角区里，现在只是因为落地太猛扭伤了脚，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晴子诧异地抬头看了她一眼，轻轻点头：“嗯……”
    然而还是满脸委屈，一看就是被剧组前辈押着过来道歉的。
    唐湖心里更加确定，也不为难她，指着场地负责人：“再说道具组开始先找了个架子，风导觉得不够高又让加了一部分，你当我走的时候没看过道具啊，就是从后来增高的地方断的，道具组不得解释一下？”
    她先前练了几天这个动作都没事，但每天反复踩一个地方，肯定会加速某些零件的老化。
    如果真要追责，也只能去找负责场地道具的工作人员，谁让他们没处理好衔接处，才有了今天的意外。
    负责人无从辩驳，半晌才喃喃出声：“这个……的确有一部分道具组的问题。”
    “那你叫个小姑娘来跟我道什么歉呢？该是谁的责任就去找谁，下一步你是不是要说她是个临时工，我不满意的话马上就可以开除啊？”
    道具应该在每次使用前都彻底检查一遍，但因为现在不是正式拍摄，估计工作人员也偷懒了，一次疏漏就导致了现在的结果。
    真出事怎么办？
    那就找个人承认错误啊！
    剧组里本来女人就少，而且还都集中在后勤，虽然她们不能干活，但可以用来背锅，关键时刻拉出来顶包还是挺好用的。
    反正她们年纪轻轻四六不懂，如果受伤的演员咄咄逼人，就劝对方不要为难一个小姑娘，还能让背锅侠觉得自己被照顾了。
    “不会不会，她不是临时工，怎么可能开除呢。”
    负责人来之前准备好的解释词被她说破，赶紧摇头否认。
    唐湖指了指自己被纱布裹起来的右脚：“你知道我现在为什么跟包装到一半的木乃伊似的在这里吗？就是因为男人不够细心，干什么都毛毛躁躁的，而且还会甩锅。”
    女人细心，适合回家带孩子。
    男人细心，适合从事精密工作。
    ……适合个屁！
    一帮大老爷们真有自己吹的那么能干，她能摔成这德行吗？
    她平时还算和气，对待工作人员都客客气气的，现在稍微发了下火，充分诠释什么叫“我的狂怒你驾驭不住”。
    “是是是，我赶紧回去问问今天检查道具的是谁，咱们就事论事，不找别人啊。”
    负责人不敢在这里多待，放下果篮，灰溜溜的走了。
    “那我也回去了，您好好休息。”被拉过来的那个背锅侠晴子冲唐湖鞠了一躬，紧绷的身体明显放松。
    谁也不想主动去背黑锅，剧组的食物链决定新人处在最低的地位，而且女人不像男人那样能干体力活，出事以后肯定是第一个被牺牲的。
    “唉……”
    唐湖打发走两人，摇摇头，叹了口气。
    别人家的事情管不了，但有她在剧组里，有些闲事还是可以管一管的。
    “追责就追责，找个小姑娘过来干什么，不就是怕你真火了也不好意思骂她么。”白至理刚才虽然没说什么，但心里门儿清，打开留下的果篮，“吃水果吗？”
    “不吃了，我先睡一会儿。”
    唐湖调低枕头躺下，精神放松下来才觉得体力透支，睡着之前现在脑子里呼唤系统。
    ‘蘑菇精，有没有那种可以加速痊愈的技能？’
    ‘[德国骨科]可以让宿主受到骨骼类损伤后三天内恢复，前提你是真的骨折了，所以建议宿主将自己搞成骨折以后再使用。’
    ‘……那这个技能还有什么卵用？’
    唐湖活动了一下肿胀的右脚踝，觉得自己应该没有自虐倾向。
    不上不下的扭伤还是老老实实养几天吧，反正现在还不是正式拍摄，大不了做动作的时候发力点换到左脚上。
    白至理在病床边看了她一会儿，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接起后放轻说话的声音：“喂？……我在这里，没事。”
    简单聊过几句，又按住听筒，小心翼翼的呼唤唐湖：“你睡着了吗？”
    唐湖睁开眼睛：“没睡呢，导演那边打来的？”
    “李公子，估计以为你正在治疗，所以先打给我。”白至理将手机递给她，“还是接一下吧。”
    “……喂？”
    唐湖拿过电话：“你看到新闻了？”
    另一端，李若川声音紧张，习惯性冒出软绵绵的鼻音：“都上头条了怎么可能看不到，我刚才给你助理打电话，他说没事但我还是不放心，你什么时候做手术？要不要转院来b市？”
    “不至于手术，而且要是一直在头条上挂着，那就是我摔死了。”唐湖非常怀疑他在网上看了些什么小道新闻，语气轻松地解释，“就是脚扭了一下，别的问题不大。”
    李若川仍不放心：“……我过去看看吧。”
    唐湖进组以后的私人时间不多，每天训练完就直接睡了，了解动向只能去找通稿和采访，但媒体用词一个比一个玄乎，什么高空坠落、钢架坍塌，再配上几张一片狼藉的现场照片，胆战心惊。
    环境都已经这样了，人怎么可能没事？
    唐湖推辞不过，只好搬出工作借口：“来什么来，你不上班了？你不上班公司还有谁挣钱？”
    “明天晚上过去，第二天上午回，耽误不了什么事。”李若川仍然坚持，想了想又补充，“其他人都在忙，也腾不出时间，就我能过去了。”
    唐湖听他这么说，思索片刻才点头：“那就过来吧，记得给我带点吃的……还是别带，好不容易练出来的肌肉，不能两顿给吃没了。”
    其实担心吃胖也有对策，系统空间里有个神技能叫做[百吃不胖]，兑换之后就不用担心身材问题，但如果她接到一个需要发胖的角色，那无论如何也演不了，所以才没有兑换。
    李若川松口气，声音才恢复正常：“那我收拾一下，明天下午应该就到了。”
    ……
    唐湖在医院住过一夜，第二天没觉得身上有明显不适，就办了出院手续，返回酒店休息。
    深夜时分，有人在客房外轻轻敲门。
    唐湖正坐在客厅里，闻言扬声回复：“不需要特殊服务！不收快递！水表在外面！”
    李若川：“……是我。”
    “我没锁门，你直接进来吧。”唐湖边笑边开口，坐在地毯上拉伸肌肉。
    ‘容歌’的文戏不多，登场就是花式暴打男主的武戏，主要剧情是将腿翘过头顶揍男主，或者持一把红纸伞单手揍男主，还必须揍得漂亮。
    李若川风尘仆仆地推门进来，见她还在压腿，放下手里的营养品：“怎么受伤了也不休息一下，这样好得更慢。”
    “已经有点消肿了，后天就得回去接着训练，不然赶不上拍摄进度。”唐湖看见他拎的东西，遗憾地摇头，“你们怎么买的都是高钙牛奶，没有新意，我一个人能喝的完么。”
    这东西简直是探望病人的首选好礼，不管适不适合病人，也不管喝不喝的下，反正买就是了。
    “还有谁买了？”
    李若川放下牛奶箱，坐在沙发上打量她。
    除了脚踝处缠着绷带以外，没看见她身上有明显的伤痕，只是散发出一股红花油的味道，像另类的香水。
    唐湖指了指门口那两箱牛奶：“雅雅和二乔，他们俩都有工作过不来，所以寄了快递。”
    尤雅雅正在鼓捣服装品牌，二乔拿了影帝后采访就没断过，听说她受伤以后就送了东西，结果两个人还送重合了。
    李若川默默看了一眼玄关处，沉默半天，总算说出一句：“要是我送你跳舞毯，你也没法站起来蹦啊……”
    唐湖猛地抬头望过来，脸上的震惊久久不散：“可以啊，想不到你现在学会吐槽我了……”
    小李同志从小拿霸道总裁的标准要求自己，而当一个合格的总裁，不光要体现在穿衣打扮，用词也必须讲究，如果换做后者的画风，估计满屋子老总得笑抽过去。
    “天凉了，让王氏破产吧。”
    ——乍听起来虽然没什么逻辑，但也有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可怕。
    “嘿，我今天出门一看天凉了，您猜后来怎么着？王氏破产啦！”
    ——若是这样说，那就是个不着调的相声演员了。
    “我会的还多呢。”李若川看见桌上有果篮，拿起水果刀，“给你削个苹果吧。”
    他小心地划开苹果皮，垂下的眼睫毛茸茸的，跟画出来的一样。
    “行。”唐湖凝神盯了他片刻，顺手打开电视，“雅雅的新戏好像上了，我看看怎么样。”
    今年的电视剧上星要求不算严格，古装戏拍出来也好卖，所以《长安食肆》拍完不到一年就顺利开播，不会一压好几年。
    只是撞上同档期同卫视的《武则天别传》，所以没赶上晚八点的黄金档，而是放到晚十点，肯定会影响收视率。
    李若川左手修长的五指扣着苹果，抬头扫了一眼屏幕：“上周首播，首集收视率……我听说并不高，好像只有0.3还是0.5来着，《武则天》破一了。”
    互联网还未流行的年代，家家户户只有电视，《武林x传》《雍正x朝》《大x门》等作品的历史收视率均破了10%，但自从网络分流后，电视剧就很难打出这样的好成绩。
    首播《长安》的桂圆卫视算是国内所有电视台中收视较高的，卖给这家的电视剧收视率不破一都见不得人，《长安》的男女主演均是流量担当，现在的成绩的确不能说好。
    在业内眼里，尤雅雅放着《武则天》不拍，挑了个注定会扑街的剧本，纯属不会接戏。
    “实在不行咱们买收视率，疯狂营销，总能吸引点小鱼小虾去看。”
    唐湖勉强笑了笑，突然垮下脸：“……哪儿还有钱买收视率啊，地主家都快揭不开锅了，我看看现在的收视怎么样，再这么下去，不被腰斩都是万幸了。”
    她破罐破摔地拿出手机查了查现在的收视率，看到报表数字，突然愣住：“……这不是已经破一了吗？！”
    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长安食肆》在开播一周后收视率翻了三番，成为寒假档的最大黑马。

 第 142 章

    【@长安食肆：恭喜#电视剧长安食肆#收视突破1.o%, 下一集想看老板娘做什么菜？还是武则天@唐湖？[视频预告]】
    这部戏采取电视台与互联网同步播出的方式, 网络播放延迟一天, 虽然会分流部分收视率，但无形之中提高了讨论度。
    再加上, 官博不断转发点赞粉丝的作品，引发创作热情，用网络热度反哺电视收视率, 短短一周就打赢了这场翻身仗。
    特别是尤雅雅饰演的‘老板娘’和‘武则天’在禅寺的那段正面交锋, 随便发一段都是思想的尖锐碰撞。
    虽然电视台现在还没播到这部分剧情，却被官博三番五次的截出来，吊足了观众胃口。
    【@赵赵ci：官博骗子，从第一集就期待武则天出场，一直期待到了现在, 光顾着看女主角做各种各样好吃的。】
    【@喜喜羊：除了美食案情也很精彩啊, 男主回回破案都要靠老板娘不经意的一句话提醒也是服气了……顺便表扬服化道具，不愧是图南影视老板娘砸锅卖铁也要拍的电视剧。】
    【@凌风三月：以前不喜欢尤雅雅, 但她在这部戏里的演技还是很精彩的，和周亦阡的互动也很自然, 对这两人都改观了。】
    【@空空如约：为什么每集都在死人但感情戏还是这么甜啊！】
    尤雅雅的出道定位是“国民初恋”, 而不是“国民暗恋”, 证明她并非明艳大气的长相, 而是走柔和亲切路线, 一直以来演的都是纯真少女。
    这份换汤不换药的演技, 却在《长安食肆》里有了重大突破。
    尤其是第一集, 她演的‘老板娘’蹲在灶台旁生火，盯着跳跃的火苗若有所思，笑意一点点收敛，眼神变得倔强愤恨。
    既展示演技，又在暗示本剧即将搞个大新闻。
    随着剧情深入，女主角接触的几个看似无关的命案实则都和朝堂纷争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借此引出‘武则天’这条故事线。
    不过《长安食肆》本质还是轻松古装偶像剧，出于过审需要也不可能在这个话题上深入讨论。
    但对于观众来说，点到辄止已经够了。
    相较而言，同期开播的《武则天别传》明明以一代女皇为卖点，拿着本该是政斗的剧本却写成了白莲花上位记。
    都播出两周了，‘武媚娘’还在家里跟姐妹为着一根簪子搞宅斗，今天刚刚演到进宫选秀后被宫女欺负，而且为了卖个好价钱，六十集的剧本硬生生拉长到九十集。
    如此敷衍，若不是前期营销得当，连黄金周破一都难，播出第二周就从1.7%的收视率降到了1%。
    虽然目前和《长安食肆》持平，但一个是一路下滑，另一个却是翻了三番，观众也知道该买谁的账。
    【@南风：《长安》起码是考据过的，虽然做菜的方式比较现代，但毕竟是美食剧，我实在受不了隔壁女主角捧着线装书读《孙子兵法》卖弄学识了。】
    【@乔先生你的夫人掉了：在下就是历史学生，哪怕剧组搞不懂，但花钱请一个历史系研究生当顾问真的不费钱，而且大部分问题都能回答你！】
    【@青色烟花：很期待#长安食肆#里的武则天，光看预告的那几句台词，应该是近年古装新剧里第一个把武皇当政治人物而不是宫斗赢家塑造的。】
    【@猫飞狗跳：我还是喜欢《武则天别传》，将主角塑造得更有血有肉，反感太冷血的武则天，她虽然是历史上唯一的女皇帝，但她首先是个女人。】
    ——说出这种话的，不是几把长脑子里，就是宫斗看傻了的小学生。
    怎么就从来没人说“秦始皇虽然是千古一帝，但他首先是个男人”呢？
    只有性别调转，这种事情才会成为必须要提出来的地方。
    太多的人带着偏见看待武则天，将她称帝的缘由归功在老公懦弱无能，归功在靠脸上位，难道承认她有政治魄力难道很丢脸吗？
    对于自以为有吊才能治国的男人来说，好像是挺丢脸的。
    ……
    回到酒店。
    唐湖翻着一行行评价，激动得突然忘记脚伤，翻身从垫子上站起来：“首播收视率虽然只有0.3，但上映一周后收视就破一，还是古偶的数据，后续广告费分成不用担心了，你那一千万肯定能连本带利收回来。”
    然而裹着绷带的右脚尖沾上地面，立刻感到一阵被细密针尖刺伤的尖锐疼痛，单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
    “……”
    李若川正好坐在她面前，手一抖差点切到指头。
    他还没见到唐湖出道以来给谁行过如此大礼，考虑到她的面子，立刻体贴地扭过头：“没事没事，没人看见。”
    “没人看见就不用扶了是吗？”
    唐湖疼得直抽冷气，冲他伸手：“再说你不是人啊？”
    半大不小的伤势最容易被忘记，所以今天有好几次都在下意识用受伤的右脚走路，每次都得疼一下。
    李若川放下刚削好的苹果，把她搀到沙发上：“扶你，吃水果吗？”
    唐湖借力起身坐好，抓起他放在茶几上的苹果：“你看你削的，去皮以后直接小了一半。”
    话虽这么说，她却没嫌弃，直接拿过椭圆状的苹果咔嚓啃了一口。
    “别吃，还没切块呢。”李若川摊开掌心，想从她嘴里夺食。
    “用不着这么麻烦……”唐湖含糊不清地开口，侧眸瞥了他一眼，突然心猿意马的放慢咀嚼速度。
    李若川觉得她眼底冒出了狼一样的绿光，不自在地抚了下锁骨：“我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这条不争气的腿啊……”
    唐湖悔恨地捶着自己的右腿，主要是李公子这件内搭的丝绸衬衫比较贴身，勾勒出了奶砸……
    啊不，胸肌的轮廓。
    但凡是个女人，就会犯全天下女人都会犯的错误，然而她没有犯错，主要是作为一个生活在法治社会的人类不能霸王硬上弓，而且现在有伤在身，需要静养。
    李若川紧张地看了看被绷带裹好固定的脚踝：“怎么又腿疼了？”
    “没有，已经好多了。”唐湖深吸一口气，给他看手机上的官博报喜数据，“说正事，这个成绩的确是比较能打的，后期不一定会爆到破三，但只要稳住收视率肯定能小红一把……”
    收视数据谁都能查，如果作假，日后被扒出来也会格外难看，所以官方宁可去买收视率，也不会在只有0.5%的时候就吹1%，整体数据还算可信。
    如果播到‘武则天’出场的剧情，冲突到达小巅峰，估计又能掀起新一波讨论。
    李若川看了看网上评价：“回头问问请的哪家营销公司，挺会抓市场的，《头号烂片》上映的时候也请这家就好了。”
    唐湖点头，看着数据又一阵窃喜：“收视再涨下去说不定还会提档，能改到黄金档就好了。”
    光靠纯路人带来的口碑，肯定不能将无人看好的剧本打造成现在的效果，《长安》的收视成功背后当然有营销公司的影子。
    但这又不是坏事，否则那么多大学为什么要设立市场营销专业？
    营销也分许多种类，譬如买广告位狂轰滥炸，譬如卖情怀，最好用的方式还是口碑营销。
    《大圣x来》就是如此，作为一部真正的3d而非只有字幕3d的动画，虽然借了“孙悟空”这个国民级大ip卖情怀，但有两把刷子的电影不营销不卖情怀，难道让《小x代》《汽车人总动员》去卖？
    哪怕本来就是七十分的水准，也没想到观众会这么给面子，全凭同行衬托得好，才让用心做电影的人有条出路。
    《头号烂片》虽然成本不高，但唐湖对质量有信心，走口碑营销的路线得当，说不定真能闯出小成本电影的一片天。
    唐湖打开网播版《长安食肆》看了几集，才想起拍这部戏的最初目的，边打呵欠边说：“本来是想换个人设帮雅雅转型的，估计现在还能成为她的代表角色，有作品就不怕家里那事儿翻出来了。”
    而且自创品牌islands销量不错，特别是大胸专供衬衫，卖得比普通版还好，股东会现在对她也客客气气的。
    “困了？”李若川抬腕看看手表，发现时间已经接近凌晨，“那我就先回去了，明天得要回b市上班。”
    “坐飞机回去？”唐湖瘫在沙发上，只有一双困倦的眼睛还是张开的。
    李若川拿起搭在旁边的羊绒外套：“嗯，到机场再看坐哪一班吧，夜间航班应该随时都能出票。”
    他没少于深夜在两个城市之间往返，要是有商务会议，两天之内可能就要出国一趟再回来，有时候坐在飞机上还没倒过来时差，一觉醒来，恍如隔世。
    但还是第一次觉得时间流逝得真快，好像小学放学时跟朋友在路上做游戏，才玩没多久，天色就已经黑了。
    唐湖支着下巴看他穿衣服：“哦，我还以为你是坐私家飞机来的。”
    李若川动作一僵，沉默片刻：“……我倒是想，但航空路线没批下来。”
    华夏境内并不开放低空飞行，哪怕买得起私人飞机，想用一用也要提前申请空域和航线，敢擅自起飞，立刻就得被歼31打下来。
    所以他由衷羡慕别人家的总裁，私人飞机说开出来就开出来，二次元的世界从来没有航空管制。
    “就是说说而已，赶紧去机场吧。”唐湖笑着挥挥手，“路上小心，我现在去哪里都得蹦跶着，不送了。”
    “嗯，我在飞机上休息，不用担心。”李若川裹好围巾，开门告辞，出去时走廊里空无一人。
    空气带着深夜特有的冷清安静，他突然想起唐湖拍过的那支娇兰“白夜漫歌”系列的广告，于白夜放声高歌，有种孤独而自得其乐的美好。
    他脚步轻快地离开，却没想到进出房间的身影被角落里的摄像头完整记录下来。
    ……
    《惊！唐湖与神秘男子深夜同入酒店》
    《唐湖密会圈外情人，享受五个小时二人世界后男方匆匆离去》
    《她竟然通过这种手段拿角色，房内上演高速旋转攻三点》
    横店影视城附近守着不少记者，再加上剧组下榻的普通酒店并不讲究隐私保护，有时候记者就在对门租了个房间，天天等着蹲守大料。
    深夜神秘男子进出唐湖的房间，还有监控录像作证据，可惜酒店摄像头的像素实在模糊，再加上冬天穿得厚，看不清是谁。
    看不清没关系，他们还可以瞎编啊！
    唐湖出道以来就没什么绯闻，这回好不容易抓住机会，自然得好好利用，编得越吸引眼球越好。
    于是“和导演开房”“和制片人开房”的猜测众说纷纭，却没想到先有人抢着承认了。
    【@尤雅雅v：别猜了，那个深夜进出酒店的人是我[自信.jpg]】
    【@乔乐仪v：明明我才是那个神秘男子，我们在关了灯看夜光奖杯，谁知道被狗仔拍下来，下次争取爬窗户走吧。】
    【@尤雅雅v：咱们两个匀一下，进门的是我，然后我爬窗户出去了，而你是爬窗户进来的，最后从门出去，让阿湖给狗仔一个满意的交代。】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
    唐湖没想到狗仔一直盯着房门口，既然有证据，干脆就痛快承认，只是让谁承认就得看心情了。
    而且这件事虽然闹得大，还是有不少人表示不相信。
    【@汤壶：前天刚吊威亚摔下来，第二天就跟神秘男子出入酒店，我怎么感觉了娱记塑造出了一个身残志坚的演员形象……】
    【@心想事成的xx：有些女人，嘴上说着开房实际上是去打游戏，再也不相信她了。】
    【@namele：腿都伤了还和制片人玩高速旋转攻三点，狗仔是趴在窗户上看到人家的姿势了吗，敢不敢编的更像一点？】
    ——求求观众老爷们让她传个绯闻吧！
    ……
    唐湖在酒店养了两天，等右脚消肿到可以塞进鞋子，马上回去继续训练。
    剧组的拍摄进度不会被这点花边新闻打乱，而且自从她出了意外，工作人员每天开工之前都要反复检查设备，总算不会消极怠工了。
    这天上午，她结束半天的训练，让助理去拿低脂沙拉，迫不及待的坐下开始啃菜叶子。
    球生菜沾上黑胡椒酱汁，配水煮过的鸡胸肉，吃惯了也觉得不错。
    “你的伤怎么样了？”
    说话的是同组女演员冯素容，远远笑了笑便走过来。
    她长得温润端方，今年快五十岁，而且演技相当不错，基本戏里有中年女性的角色都会找她，是不少大戏的黄金配角，在《龙门》里饰演女三号‘金鱼婆婆’。
    唐湖支着一条腿起身打招呼：“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谢谢老师关心。”
    她们在剧组里练过几天对手戏，比点头之交的关系稍微紧一点，而且冯素容出道早，哪怕不熟也得维持表面的尊敬。
    “好了就行，你这个角色演起来比较吃亏，是够辛苦的。”冯素容端着盒饭坐在旁边，说话时有些为她愤愤不平，“那帮造谣的记者也太缺德了，拍戏压力这么大，还毁你清白，一定得告他们一回！”
    唐湖神色复杂地捧着沙拉盒：“嗯……怎么就毁清白了？”
    虽然受到圈内前辈的关心，但还是感觉怪怪的。
    冯素容以为她没听懂什么意思，捂嘴偷笑：“小姑娘家家的，不明白这个也很正常，以后不要让男人晚上进你房间，真出什么事也说不清。”
    资深老司机唐湖立刻解释：“那是我朋友，一起开公司的。”
    被人造谣是挺闹心，可也算不上清白被毁，说她嗑药赌博或者违法拉皮条还差不多。
    再说她都成年多久了，就算是个单身狗也到该配种的年纪了吧，还搞存天理灭人欲这套，到底有没有点人性？
    “朋友也得保持距离，不是老师故意说你，而是为你好，你现在走的是正剧路子，还这么不懂事……”
    冯素容继续苦口婆心地劝诫：“如果私生活再不注意点，以后肯定还有记者天天盯着，传出去伤的是你自己的名声。”
    唐湖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顺着话题抬杠：“那我接了个男角色还是不守妇道呢，这怎么说？”
    谁知冯素容随即点头：“也没有不守妇道那么严重，但你知道不合适就好。”
    ……不不，这句话本意想讽刺，不是让你跟着赞同的。
    “怎么就不合适了？”唐湖放下餐叉，面对前辈失去耐心，“乔乐仪演过女的还拿了影帝呢。”
    “他是男演员，演这个角色牺牲很大。”
    “那我总算知道这么多年您为什么一直只是配角了。”
    她来演男性角色，就是不合适；乔乐仪演过女人，就是为艺术牺牲，这个道理真是太有意思了。
    冯素容被她刺了一下，板起脸质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唐湖露出塑料花一样的灿烂微笑，“我感觉自己接‘容歌’这个角色，无形之中抢了某个男星的饭碗，真是太不懂规矩了，希望广大女性不要向我学习，太丢人。”
    冯素容从她的表情上分辨话里有几分真意，轻咳一声：“没有让你立刻辞了剧组，我就是以长辈的身份提醒你做事不要太张扬，这个剧组又不只有你一个小姑娘，还是要多为别人考虑考虑。”
    “嘻嘻，我不。”唐湖微微眯起眼睛，显得异常挑衅，“难道我被爆绯闻，就能证明这个剧组是鸡窝啊？”
    “怎么能这么说话，我就是说让观众觉得剧组乌烟瘴气的不好。”冯素容见她油盐不进，微妙地翻了个白眼，“……你不要脸别人还要呢。”
    有些传统的女人虽然没长几把，但自我阉割的本领比谁都强，琴棋书画一样没学会，净学会跳忠字舞了。
    一看到有关于女人负~面~新~闻，立刻争先恐后的上去解释“我们不是这样的，我们也很讨厌这种xx婊，她的存在就是给女人抹黑，”。
    问题是这帮牌坊精天天严于律女宽以待男，也没凭借一颗大公无私的心感化多少男人，整个社会的犯罪案件还是男人扛起了半边天下。
    反观男性，在那些恶性伤女新闻的评论区也没说“我们男人不是这样的”，人家只会提醒女人晚上不要出门，不要随便接受别人送的礼物，穿那么少只能怪自己。
    ——瞧瞧这甩锅的本事，难道不值得好好学习吗？
    “你要不要脸关我什么事，反正我就这德行了，看谁日子过得好就去跟谁学，要不是实在没有搞it的天赋，现在早去当程序员，进组之前看男二号片酬高有点心动，所以干翻了一帮大老爷们来抢角色，诶嘿，还真抢到手了。”
    唐湖用叉子戳了一块鸡胸肉，吃得眉飞色舞：“而且每次拉低自己道德水平的时候，我就感到一阵发自内心的喜悦。”
    “……”
    冯素容噎了半天说不上一句话，半晌才忿忿地站起来：“好心当成驴肝肺，反正日后吃亏的是你。”
    “嘻嘻，谢谢冯老师关心。”唐湖置若罔闻的继续吃沙拉，“我跟你说，今天演男二号，明天我就敢演男主角。”

 第 143 章

    如何判断一份工作的真正质量？
    凡是男人宣扬适合女人但自己不干的, 比如回归家庭全职主妇, 一准儿不是什么好东西；凡是宣扬女人不适合但自己抢着做的, 比如互联网和人工智能，不是抢破头的高薪工作就是朝阳产业。
    为了掩饰这点, 男人还会为你找各种各样的借口，比如工作累加班多，而且对逻辑思维的要求较高, 不如干点没有竞争力的文职工作轻松。
    明明是包裹着毒~药的糖果, 偏偏还有女人觉得这是在照顾弱势群体，哄骗弱智群体还差不多。
    “我觉得女二片酬挺高，但男二片酬比女二更高，所以一直向着这个方向努力，谁知道还真努力上了。”
    唐湖说完笑得前仰后合, 深棕的瞳孔一片澄澈, 似乎只是开了个玩笑：“所以说，有梦想谁都了不起嘛。”
    她出道已经几年了, 形象稳固，这时候多接点有挑战性的角色正好实现自我突破。
    看看隔壁岛国的宝冢歌剧院, 所有舞台剧的男性角色均由女演员反串, 只要演技到位了, 照样出彩。
    不过冯素容当了这么多年大片的黄金女配, 认识的导演制片加起来估计能凑几桌麻将, 她不上来就跟对方撕破脸, 况且也犯不上。
    “你又不是需要炒作的明星, 不能自毁城墙，我好心提点几句，换成其他的新人，我还不乐意带呢！”
    冯素容年近半百，没在年轻后辈那里受过气，恨恨的扔下一句话：“……你这样迟早要吃亏，现在没戏接还是轻的，过两年拍不动了连嫁人都困难。”
    唐湖琢磨了一下其中逻辑，发现理解起来还是需要一点难度的。
    对于一个演员来说，没戏拍明明比嫁不出去要可怕多了，为什么被她说的好像后者更成问题？
    在她在记忆里，冯素容当年出道时也还算红火，而且娱乐圈的竞争远不如现在激烈，只不过在二十五六岁正是事业上升期的时候结婚生孩子去了，三十多岁再出来接戏，影视行业差不多都换了一批演员。
    一步错失，这口气始终提不上去，所以明明长着一张主角脸，至今仍在配角之间打转。
    于是唐湖思索良久，决定把这句话当成衷心的祝福，感动得眼泪汪汪：“那真是太好了，谢谢老师！”
    “……？？？”
    冯素容被她一会儿变张脸的说辞打乱节奏，想发火都找不到切入点，只好使劲捏着手里的盒饭。
    唐湖的助理生怕两人吵起来，赶紧提醒：“姐，等会你要去服化组那边试衣服定妆，宣传海报还没拍呢，吃完饭就过去。”
    经纪人并非时刻都跟着艺人，白至理将她送到剧组后只呆了两天就回去了，然而前脚刚走，唐湖后脚就又是跟神秘男子进入酒店，又是在片场放飞自我。
    作为助理，他也不知道该不该阻拦，只好在能劝的时候劝一劝。
    “嗯，我马上吃完。”
    唐湖埋头在餐盒里，也不想就乱七八糟的话题深入讨论，否则影响胃口。
    不过冯素容特意过来提醒问候，不一定非要跟她过不去，估计是真觉得年轻姑娘传开房绯闻是个关乎清白的恶性事件，但老一辈观点当中的所谓“好意”，谁爱承受谁承受去。
    服装组工作间。
    唐湖吃完饭就过来了，推门便看见一件鲜艳的薄纱红衣挂在最显眼的地方。
    “你的戏服刚到，赶紧去试试吧，现在不合适还能调整。”工作人员利索地将那件长袍取下来，见她来得早，也不拖延。
    “好。”
    唐湖点了点头，抚摸过衣襟丝滑的布料心里生出一阵旧友相见的亲切。
    她径直去了更衣室，在两人帮助下换好繁复的戏服，为了让上身显平还特意穿了裹胸，出来时整个人焕然一新。
    ‘容歌’的戏服是根据她的体型量身定做的，光版型就改了三四回，衣袖和下摆特别设计过，抬手或者走路时，尤其像某种尾鳍飘逸的名贵金鱼。
    风导特意过来看唐湖出定妆，见她换了衣服眼前一亮：“……差不多有点我要的意思了，做几个动作我看看。”
    “那我过去。”唐湖大步流星的走来，轻薄的红纱衣下摆随风飘扬，岔开两腿站在他面前，举止完全是个男人。
    之前撸铁健身就是为了增加肩宽，适当的肌肉撑起这件衣服，让身形更加雌雄莫辨。
    风声声挑起拇指：“找你来演果然是对的，真男人都不一定能有这么好的效果。”
    如果找个男演员，‘容歌’的扮相就得往妩媚的方向打扮，很少有男人诠释女性化角色能妩媚而不惺惺作态，可一旦女演员跨过性别原始门槛，就能达到帅翻全场的效果。
    唐湖观察着镜中的自己，突然说：“导演，现在我就一个缺又粗又长的……”
    你说什么呢！
    旁边的助理一颗心脏简直提到嗓子眼，暗暗祈祷：姐，别皮了，总不能经纪人刚走就开始为所欲为，放我下车，我要下车！
    唐湖一个大喘气：“又粗又长的眉毛，现在这个还是太细，单看脸的话太别扭了。”
    其实她的眉天生还算浓密，不画也足够显色，可跟男人比起来还是略微秀气，需要人工修饰。
    “……”
    风声声深深沉默，端详她片刻：“嗯，五官得修一修，化妆师赶紧过来弄弄，等会儿我看一眼，没问题就直接拉棚里出海报了。”
    唐湖坐在装了led灯的化妆镜前，三个化妆师一拥而上，开始各忙各的。
    先是接假发片，为‘容歌’打造出一头长至腰际的乌发，光泽如绸缎般丝滑，然后画眉，浓密剑眉斜飞入鬓，修容粉让脸颊显得更加轮廓分明，足足画了三个小时才收工。
    风声声过来看了一眼，不住点头：“没问题，去拍照吧。”
    现在拍的这组照片用来做网络宣传，本剧男主角的相关照片都出了，就剩男二号还神神秘秘的，就在外界观众纷纷传言男二号是不是还没定下来或者又要换人的时候，一套定妆照横空而出。
    【@龙门飞鲤：红衣似焰，性烈如火，容歌@唐湖欢迎你的到来[图片][图片]】
    这组照片里，唐湖落拓不羁的身披红袍，很妖异，很邪恶，而且看起来寿命还很长，肩上扛着一根暗绿竹制鱼竿，撞色却不突兀。
    她的扮相能让观众认出来是谁，又和平时的气质相去甚远，妆容加重了五官的凌厉程度，帅得天怒人怨。
    【@小孔雀：这个扮相太戳人了我tm嗑爆！】
    【@海棠：果然女人一帅起来就没男人什么事了，不过我要反思一下自己到底爱上了一个帅气的小哥哥还是小姐姐……】
    【@凹酱：哪怕海报有水印也不管了，这张照片就是我永恒的待机桌面。】
    别说观众，连唐湖看到‘容歌’的扮相，都挺想跟自己谈个恋爱的。
    不过前期零零碎碎的准备工作终于完成，《龙门飞鲤》正式开拍，她连自恋的时间都没有。
    ……
    横店特效影棚。
    “action。”
    唐湖穿着全套戏服，吊着威亚蛰伏在角落里。
    长袍下摆仿照蝶尾金鱼的尾鳍剪裁，后期组在她跃起时会用特效处理得更像鱼尾，又像飘在空气里的薄色红雾。
    饰演龙套的两个女演员从远处慢慢走过来，仰头望着片场中央，一脸痴迷地感叹。
    “这是什么？”
    “只是一块石头吧，但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东西……”
    这个镜头是两个龙套在洞穴中迷路，无意间走到了‘容歌’的老巢，被洞穴顶端挂的钓人饵吸引，最后双双丧生。
    龙套演员感叹的美轮美奂的石头，其实只是包了块绿布的网球，特效戏不用跑外景，但演员大部分时间都在对着绿幕发挥想象力，比出外景还累脑子。
    龙套演员抬手摸了一下头顶，立刻被一股怪力吸上去，仿佛水里的金鱼咬钩之后被拉上水面。
    人钓鱼，‘容歌’钓人。
    在她们身后，唐湖吊着威亚斜飞过去，鬼魅般的身影转瞬即逝，消失在黑暗里。
    “cut。”
    这个简单的镜头拍两条就过了。
    风声声还算是比较有节操的导演，要是换成徐老怪，估计得让唐湖跟着俩女配来一段激情奔小康的戏码才过关。
    随后是男主角同样闯进‘容歌’的地盘调查，两个人结结实实的打了一场。
    饰演男主角的是影帝沈锐安，那张脸比乔乐仪的还小，丹凤眼神采飞扬，眉宇间却像锁着无数心事。
    这是一张适合走战损路线的脸。
    所谓战损，指的是在战斗过程中造成损伤，沈锐安面无表情的坐着时只是普通帅气，可一旦出演痛苦纠结的角色，帅气程度立刻直线上升。
    那种苦恼而坚韧、隐忍而不屈的表情，只消一眼就能燃爆全身的荷尔蒙。
    于是这家粉丝的口号就是“锐安战损，颜值翻番”。
    简单来说，喜欢看偶像在戏里挨揍，不是虐身就是虐心。
    风导梳着丸子头，在片场外指挥：“锐安，准备一下马上到你，化妆师待命，等下给他脸上添伤痕。”
    他充分回馈了粉丝诉求，给沈锐安的戏份既虐身又虐心，让男主角追求心中的理想乡“龙门”求而不得，半道上还安排了男二号天天追着他暴揍。
    唐湖还是第一次打影帝，坐在旁边默默看着沈锐安调整妆容，心里有些忐忑。
    沈锐安留意到她的目光，扭头温和地笑了笑：“准备好了吗？”
    “没问题。”唐湖拿起拍摄道具，“等会不用留情，直接上手就行，打着我也别觉得过意不去。”
    上次演‘容歌’的时候，有个沈锐安把她一脚踢出去的动作，结果他不敢使劲，两人一起ng了好几回，还不如直接被踢一脚，一次就能过了。
    “你也是。”沈锐安笑意更深，脸上被化妆师添了两道血痕，走到片场的定点位置，在腰间系上钢丝。
    摄像机开始运转。
    唐湖用的武器是一根钓鱼竿，抡起来狂抽影帝，有[葵花宝典]加持，哪怕给根打狗棍也能耍的虎虎生风。
    在没有特效的情况下做这种动作是挺傻缺的，然而演员还不能觉得自己傻缺，必须演得酷炫。
    沈锐安侧身，打算用后空翻躲避，却突然出了意外。
    他的威亚滑轮突然卡住，脚尖离地后像条咸鱼一样挂在空中，没有躲开攻击。
    “啪！”
    竹竿与皮肉碰撞的脆响回荡在片场里。
    烧香拜佛想着不要出事，怎么还是出事了？！
    唐湖没料到沈锐安会大头朝下倒挂在那里，一击既出也来不及收回，直到打中他才赶紧扔下鱼竿：“对不起！”
    幸亏是棍子而不是刀，否则男主角血溅五步，她就真的得挑大梁出任男一号了。
    “沈老师伤到哪里了？”
    “愣着干什么，过去把人放下啊。”
    片场外待命的工作人员一拥而上，手忙脚乱的把他从威亚上解救下来，暂停摄像机。
    沈锐安倒栽葱一般被两根钢索吊在中间，疼得脸色煞白，却在落地后连连摆手：“皮肉伤，我歇一会儿继续拍。”
    唐湖连连道歉，还是满脸愧疚：“对不起啊沈老师……我光想着尽量一次过，所以手下没轻没重的……”
    哪怕早就做好了磕磕碰碰的准备，真打伤对手也觉得过意不去，更何况沈锐安那张脸真是……
    太适合受伤了。
    欠虐的气质分两种，一种是小白兔般的楚楚可怜，欺负起来让人有种在纯白纸张上乱涂乱画的快意。
    而另一种则是他这样的，痛苦时眉头拧起，不似林黛玉哀怨，而是藏着重重心事的隐忍，明明想站起来，却被残酷的现实一次次击倒。
    怪不得连粉丝都盼着他多接点挨揍的戏。
    “没事，咱们不是说好真打么，正常拍戏不考虑别的，我还怕你下次不敢下手呢。”
    沈影帝撩开戏服看了眼手臂，发现没青没紫，活动一下准备继续拍摄。
    他不想为难搭档的女演员，这件事还是早点翻篇，不然两个人打起来都束手束脚的，这场戏还拍不拍了？
    “下次我一定注意。”唐湖还想继续说点什么，突然觉得有人在讨论她。
    “就是那个小姑娘，我前些天说她什么来着，现在倒好了吧……”
    另一厢，冯素容在片场外低头跟旁边的人说话，时不时对这里指指点点，见当事人望过来才闭上嘴。
    “嗯？”
    唐湖直勾勾地盯了她一眼，没有过去兴师问罪。
    反正那个人不是说她做事嚣张，或者毛毛躁躁弄伤男主角，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老一辈的观点往往很有意思，只要小辈有一次不听话，以后所有的倒霉事情都是因这次而起。
    比如一个孩子不爱吃青菜，回头摔跤也是因为挑食，生病也是因为挑食，总之人生中的所有意外都可以归在“不听老人言”这五个字上面。
    冯素容背后说人被抓个正着，脸色僵了僵，闭嘴去旁边待着了。
    不多时，工作人员修好滑轮，重新布置场景。
    唐湖继续拍摄，没在管别人的闲言碎语。
    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反正她心情好了再听一听，主要目的是找机会抬杠，省得在剧组时间久了脑子生锈。
    ……
    《龙门飞鲤》的内核是理想的破灭与塑造，故事最后，男主角历尽艰难终于找到隐匿许久的龙门遗址。
    ‘容歌’起初并不相信这个地方真正存在，却很乐意坐享其成，化身跟踪狂盯了男主一路，在结尾时暴露行踪，想要第一个过去。
    拍摄地点还是在同一个影棚，只是换过布景，方便后期制作成通透阔达的飞鲤台。
    “第72场，第三次，a！”
    沈锐安站好位置，戒备地拦在唐湖面前，提醒同伴：“我跟他交手几次，已经打熟了，你们先过龙门，我留下来断后。”
    唐湖肩头红衣松散，闻言大笑：“听听这大义凛然的语气，真以为拦住了一个我，你们剩下的人就不会起冲突吗？”
    她的余光仍然牢牢锁定远处的龙门，入口神秘玄奇，闪烁着入水波般的绚烂光泽，每一次闪烁都让人沉迷。
    然而就试试看来，在这个拍摄棚里充当龙门的只是两根裹绿布的柱子，演员能脑补出磅礴恢弘的龙门，必须个个都是中二病晚期。
    沈锐安眼神微动：“你说什么……”
    “你还不知道？”
    唐湖嘲弄地甩起衣袖，想用这件事让他分心，借此突破他的防线：“千年龙门，只过一命。你们当中只有一个人能过去，与其自相残杀，不如把这个机会交给我。”
    ‘容歌’本身对龙门没有兴趣，或者说这个角色对什么都没有兴趣，只是喜欢破坏而已。
    但不得不说，当妖怪真是太不容易了，所谓跳过去就能化龙腾飞的龙门，千年只能穿过一次，招生名额比清华北大还少。
    她在错身而过时低声提醒：“每个人都知道这件事，除了你。”
    沈锐安难以接受这个事实，眼睛盯着唐湖，却在问身旁的同伴：“他说的当真？”
    全场沉默。
    一般这种时候，反派突然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将场地留给主角团勾心斗角，一边打感情牌一边窝里斗。
    但风导也是个不按套路出牌的人，所以没有让‘容歌’强行下线，错身经过沈锐安，动作要快，态度要狠。
    本来唐湖下一句将要信誓旦旦的说“成龙的将会是我”，但她觉得编剧真是太偏心了。
    ——为什么是成龙，而不是李连杰或者洪金宝？
    为了避免让观众在这个严肃场合因为歧义台词笑场，导演才让她改了台词。
    “过龙门的是我。”
    唐湖经过沈锐安身边，洋洋得意的甩袖而去，满脸痴迷。
    沈锐安的威亚这回没出事，后起直追，拦住她后两人再次交手，在龙门前打成一团。
    剧情前期都是男二号在把男主角压着暴揍，结尾时却刚好相反，‘容歌’居于下风，毕竟为了弘扬社会主义价值观，坚决不能让反派取得胜利。
    沈锐安一脚命中‘容歌’的手臂，又用鱼线缠住她的腰身裹回来，闪着寒光的锋利鱼钩割断她的喉咙。
    唐湖捂着脖子，却根本捂不住鲜血，赤红的液体迅速从指缝间涌出来，渗进烈火一般张扬的衣袍里。
    她跌跌撞撞向前走了几步，倒在离龙门一寸之遥的地方，用虚弱而不甘心的声音喃喃：“我不想就这么……结束……”
    ‘容歌’的原身是一尾红鲤鱼，目睹一只只同类被垂钓起来后煎烤烹炸，所以向来仇视凡人，结果鱼类队伍里出了男主角这个鱼奸，不仅脱离组织帮着人类说话，还把他给砍了。
    但谁让人家是男主角呢？
    唐湖躺在地上，一寸寸合上眼睛，装死时心里想的跟台词截然相反：‘真幸福，拍完这场就能杀青，没看见这一个月给她打成什么样了吗？’
    “卡！”
    片场外，导演及时喊停。
    唐湖满脖子都是假血，怕弄脏衣服不敢乱动，直到工作人员过来给她擦干净，才站起来：“风导，这应该是我的最后一场戏了吧，怎么样？”
    风声声看着监视器的回放不住点头：“表现得不错，咱们再拍一遍。”
    “……”

 第 144 章

    《龙门飞鲤》开机的第45天。
    唐湖的戏份在反复ng中基本拍完, 结了合同余款就能走人, 等到了电影宣传期再回来。
    手头多出一笔闲钱, 心情也是轻松的，武戏多的剧本给的钱比纯文戏高一点, 毕竟拍摄风险摆在那里，挣的都是玩命钱，一个多月拍下来, 凡是要动手的演员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瘀伤。
    而且她还不算最惨的, 更倒霉的是男主角沈锐安，每次化着战损妆出片场照都能引发粉丝的狂热舔屏，微博上还有一个为他开设的超级话题，叫做“锐安今天挨打了吗”。
    ——比挨揍更令人沉默的，是连亲妈粉都盼着你挨揍。
    唐湖跟同组的其他演员告别, 也没多耽误, 马上去了机场。
    她最近还不能休息，紧接着又有一部戏要进组, 是名为《夜色密码》的电视剧，谍战片。
    这部戏是去年就定下要接的, 白鲸传媒担任主要出品方, 本来公司在唐湖刚出道的时候就预备给她一个优质正剧的重要配角, 当做重点新人培养, 这已经是没有背景的演员最好的出路了。
    但她现在的发展势头不错, 有稳坐经纪公司一姐宝座的架势, 所以给了女主角。
    首都国际机场, 一架波音客机缓缓降落。
    唐湖脸上戴着宽大的飞行员眼镜，本来想低调离开，却在出站口看见有个手臂肌肉练得比她腿还粗的男粉接机。
    之所以这么快认出是粉丝，是因为他手里举着一个写着唐湖名字的手工姓名板。
    她有些意外地停下脚步，看清那个接机的粉丝是谁后才大步走过去，见面便笑。
    “怕我没人搭理还特意来接机啊，下次再有这种事，你花一百块钱雇几个人不就行了。”
    举牌的男人是白至理，将姓名板还给身边小个子的女孩子，随即解释：“谁说没人接机的，这不都是你的粉丝吗？我来的时候正好碰上了，就帮忙举个牌儿。”
    那个女孩将自制的接机牌夹在腋下，从口袋里拿出纸笔：“我是你的‘糖粉’，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居然是真粉，不是水军。
    唐湖慢慢将墨镜推上头顶：“你确定不是白哥请来的救兵吗？咱们商量一下，就算是也说不是，当哄我开心了。”
    “真是你的粉丝，不是花钱雇来的！”女孩子一边笑一边保证。
    唐湖只在作品宣传期发通稿炒一下行踪，休息的时候去哪儿只能靠几张路透，所以没有几个粉丝会特意去查行踪接机。
    第一次被人要签名，还是在干翻地铁色狼后给一个并不认识她的大哥签的，现在竟然有虹桥一姐以外的粉丝主动在机场蹲守，顿时觉得格外感动。
    唐湖接过她手里的笔记本，在扉页写下姓名，想了想又写了行字：加油，我们都是最好的水瓢。
    签名之后又是合照，幸好她出门前化了个淡妆，脸色还算能见人，不过还是拉着对方的手反复强调：“一定记得帮我修图啊。”
    这一趟来的粉丝粗略数数有七八个人，虽然比不上偶像男星动辄百人饭团接机，不过她也不是流量，这个人数已经算惊喜。
    她又随意聊了几句，得知大部分人是冲着《龙门飞鲤》这部戏来的，心里才有了数。
    投资数额如此巨大的项目，前期的宣传造势一定要够，所以从开机起通稿不断，‘容歌’还没出场，便在她的关注者之中小火了一把。
    女性反串男角，加上一袭红衣又帅又妖，时髦值简直逆天，光凭几张定妆照就足够脑补出一个酷炫的人设了。
    唐湖一一给到场的粉丝签名，发现经纪人在旁边等了有段时间，才想起还有正事，冲他们挥了挥手：“都回去吧，天气怪冷的。”
    “已经春天啦。”
    “春天？”
    唐湖被粉丝提醒，看着机场外明媚的阳光，才意识到自己搞错了季节，笑着捋了把碎发：“对，是我把日子过糊涂了。”
    横店影视城在南方，冬季本来就不阴寒，而且她进组以后就没怎么出过门，还以为北方仍处在冬天，没想到拍完戏都已经冰消雪融了。
    一行人送走这波粉丝便出了机场，助理将行李箱放在后备箱，主动坐在驾驶位开车。
    “给我们阿湖累的哟，怎么都变锥子脸了，看起来跟削骨削多了一样。”白至理拉着唐湖坐进后排位置，将她揽进宽阔的胸膛里，像个慈爱的长辈轻轻拍了拍后背。
    唐湖眼前一黑，顿时觉得有点缺氧：“白哥，我拍戏磕磕碰碰这么多天，都赶不上你刚才殴打我的这一拳。”
    “……倒霉孩子会不会说话，什么叫殴打？”白至理悻悻地放手，端详她的脸庞，“瘦了，不过天天在棚里拍戏也捂白了，赶紧休息一会儿，你今天还有安排呢。”
    唐湖想了片刻：“去新剧导演那里开研讨会？直接去吧，我昨天睡得挺早，现在还撑得住。”
    “对，剧本终于过审了，听说好几个地方有改动，你回头跟导演商量吧，晚上没什么事可以自由活动，我就不跟着了。”
    唐湖了然地点点头。
    这部戏的筹备时间比《龙门》还早，然而至今为止才刚刚过审拿到拍摄许可，连主演都没见过正式版剧本。
    原因为何？
    就是因为广电总局为咱们老百姓的文化娱乐活动操碎了心。
    华夏拍戏有严格的审查制度，一部戏从筹备到上映要经过大大小小几十个环节，而且从剧本就要备案。
    一般题材，尤其是恋爱喜剧，只要让女主角从一而终，过审简直轻轻松松，而且这类影视剧无须提交全部剧本，只要有个几千字大纲就可以进行拍摄。
    但涉及到民族历史，或者某个行业的行业剧，必须提交全部的完整剧本，还要请特约审查单位帮助审核。
    医疗剧剧交给卫生部，金融剧交给银监会，这些部门不是审查剧情中的行业知识有没有疏漏错误，而是审查里面有没有让这些个单位觉得抹黑形象的地方。
    于是《白色x塔》这类有医疗行业勾心斗角的剧情就别想了，《半泽x树》更是有意识形态错误，至于《legal hxxh》……主角在藐视司法吗？
    所以不是编剧写不出好本子，而是其中的弯弯绕绕太多，片子送审还需要掏数额不定的审片费，穷一点的剧组可能早就被折腾破产了。
    失节事小，饿死事大，反正写反映现实的正经剧本不一定能拍，倒不如随便写写。
    还是结婚谈恋爱最安全，于是所有行业剧都能变成恋爱剧，多生儿子还能弘扬新时代媳妇的正面形象，岂不美哉？
    《龙门飞鲤》作为玄幻大片可以过审，因为提交申请的时候打的幌子是“改编自民间传说xxx”，虽有妖怪，却不涉及鬼怪，所以不违反审核标准。
    《夜色密码》却是抗日谍战剧，涉及到那段历史，又有关于国党的剧情，所以剧本审核意见是“角色xx的xx行为存在思想形态上的偏离，建议修改”。
    编剧们不想影响原剧情的完整程度，只好加班加点的改本子，之前已经连着熬了几个通宵，人生一半的才华都放在跟审查委员会斗智斗勇上了。
    不这么写，就只能走抗日神剧的路线。
    业内都知道拍抗战历史剧有补贴金，而且门槛低，港台娱乐圈没落以后，那帮导演全都来大陆拍这类戏了，只要坚守正确的价值观导向，我o党一定是最终胜利的，敌人一定是极其弱智又狡猾的，就不会在审查方面被卡。
    所以一时间涌现出了不少神剧，大名鼎鼎的包子地o雷、裤o裆藏雷、手撕鬼子和被强o奸也得等cd好了再放大招，都是这个阶段拍出来的。
    讲什么还原历史，还不都是图一个钱。
    ……
    说话间，车辆抵达开会的商务酒店。
    唐湖率先下车，吩咐助理将行李送回常住的酒店，又给他放了假，才往酒店内走去。
    《夜色》的主创人员包了这里的一间会议室，加上主要演员悉数到场，已经坐了慢慢一屋子。
    “导演好，编剧老师好。”
    唐湖来得较迟，打了声招呼赶紧入座。
    “好久不见，终于把你盼来了。”蒋天光坐在她对面，亲切地扬起嘴角，笑起来有些痞兮兮的。
    他是电影《风沙》的男主角，两人在新疆的戈壁滩里演了那么久对手戏，算是熟人了，如果不出意外，蒋天光拍完《风沙》后身价会大涨，顺利杀入电影圈。
    可惜薪月着手剪辑的院线版实在一团烂糟，而且那段日子处在风口浪尖上的话题人物是唐湖和韩汐，他从演技到人气都没能顺利飞升，只好重归电视剧圈，经过多方努力才接下《夜色密码》。
    最惨的是，他曾在《风沙》首映礼上吹过韩汐演技好，前些日子这位金丝雀倒贴乔乐仪炒作翻车被群嘲，连带他也跟着倒霉，这句话又被拉出来鞭尸了一次。
    只是场面话而已，否则让人怎么说？
    当着各路制片人和出品公司，他还能说“韩汐的演技就是傻x，你们捧这样的人真是瞎了眼”？
    唐湖拿起导演组给的新剧本，跟小学生第一天入学领教科书一样：“好久不见，真是难为你拍那部戏了。”
    蒋天光听懂她的指代，耸耸肩膀：“再跟她合作一次，我现在就退圈回家卖红薯吧。”
    男女演员合作拍戏，要么被剧带着一起火，要么就演部雷剧一起被嘲，现在韩汐算是卖人设火了，倒让他这个说过几句场面话的里外不是人。
    闲聊两句，各自低头开始看剧本。
    唐湖之前一直练的是初版台词，这次手里拿的是正式版，粗略的看过一遍大纲，比较二者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剧中背景设定在194x年，汪伪政o府、山城政o府、延安政o府同时并存，呈现三足鼎立之势。
    她饰演的女主角‘方缨’，父亲是国党高官，为了执行任务潜伏在汪伪政o府，男主角作为一名光荣的我党战士也是潜伏过去的。
    两人各自都要隐藏身份，却在一次互相试探中双双暴露，因为互相掣肘，谁翻了车都不好过，所以只好不情不愿的合作。
    属于战场上的队友，日常中的欢喜冤家。
    这种互动模式，往往预示着感情戏的出现。
    ‘方缨’在爱上男主角‘张若嘉’以后，充分认识到了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迅速被他策反，同样成为另一名光荣的我党战士。
    而根于审查意见修改过的部分是，‘方缨’为了男主角还把自己的国党高官亲爹给卖了。
    这种因为出身背景不同，为了选一方站队而走“卖爹”路线的女性角色并不少见，比如赵敏，比如吉安娜。
    不过男性观众对这两人的评价截然相反。
    敏敏郡主弃爹而去，什么荣华富贵都不要，但因为是为了男主角，所以观众们也可以理解，甚至夸她一片深情。
    而吉安娜联合奴隶抗争，间接导致战争狂父亲死亡，大约可以夸一句为了世界和平大义灭亲，却被骂了那么多年。
    男人不介意女人反抗父权，但你反抗了一个男人而不倒贴另一个男人，他们就受不了了。
    而在大结局，‘方缨’在最后一次执行任务时为了抗战胜利的伟大事业牺牲，死在主角怀里了……也就是说，这对情侣最终还是be了，男主角怀揣理想继续前行，终于熬到了四九年。
    抛开为了过审需要修改的那部分，这部主旋律谍战剧确实好看。
    《夜色密码》是一部将敌人当成真正的侵略者来塑造的谍战剧，没有强行拉低对手的智商，以此凸显主角团的神机妙算。
    若是主角还没做什么，小弟就双膝跪地纳头便拜，反派就虎躯一震含恨败退，那是弱智爽文，只能用来证明主角的智商也高不到哪里去。
    哪怕二次元世界，也不是围着一个人转的，对手的格调决定主人公的格调。
    《夜色》在这点上做的不错，凭借良心剧情，在雷剧频出的电视剧市场里杀出一条血路，成为收视破二的年度冠军。
    “我差不多看完了……”
    唐湖匆匆翻了一遍新剧本中修改过的地方，又瞄了对面的蒋天光一眼。
    前不久还在古装玄幻片场里吊打男主角，一转眼又跑到抗日剧组跟男主角谈恋爱，幸好两位男主不是一而个人，不然她非精神分裂不可。
    导演坐在会议桌的主位，放下手里的茶杯询问：“演员那边没有什么意见吧？”
    以大部分明星的职业素养，高中毕业以后就没进修过文化课，但也要给他们留下修改剧本的空间。
    尤其是流量明星，因为顾及到形象，这个剧情不演那个造型不做，正好现在让他们提意见，省得开拍的时候磨磨唧唧。
    不过他对唐湖还算放心，听公司说没有因为形象问题拒绝过角色，比较听安排。
    话音未落，唐湖果断举手：“我有问题。”
    导演：……这孩子怎么这么不经夸呢？
    “关于‘方缨’这个角色……”唐湖翻开剧本，斟酌了一下字句，“我觉得细节还有优化空间，她算一个优秀的国党战士，前期还能靠自己诈出男主角的身份并威胁，怎么跟‘张若嘉’在一起以后，对革命胜利就全靠他输出了？”
    ‘方缨’跟‘张若嘉’合作之前，满脑子家国天下，冷静睿智，撕起鬼子来一个顶俩，合作以后基本就没干过什么正事了。
    比如中间某段剧情，‘张若嘉’去执行任务，如果等到第二天还是下落不明，就让她开始行动，结果‘方缨’担心男朋友的安危，死活沉不住气，带着小伙伴提前出击，被敌军首领发觉。
    结果一行人中了埋伏，还得靠‘张若嘉’从天而降开始救场。
    这女主角当得也太惨了，不光没活到享受胜利果实的那天，还成了抗战事业中拖后腿的那个。
    导演听完她指出的这段不合理的地方，侧头问编剧：“老高，你觉得呢？”
    高主编两鬓略染白霜，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大一些，闻言思索：“……是可以改进一下，让我想想。”
    他是个有口碑作品的实力派编剧，已经写过两部质量不错的谍战戏，但老一辈的性别刻板印象比较严重，认为男人就应该有男人的样子，女人亦然。
    “咱们可以先换个思路，进行一下大胆的想象，假如‘方缨’是个男人，爱上‘张若嘉’以后……”唐湖沉默几秒，换了个说法，“呸，跟‘张若嘉’诞生兄弟情以后，看到好兄弟下落不明，以他冷静的性格会不顾一切冲出去，导致整个计划全盘失败吗？”
    高主编估计没有展开过这么大胆的想象，听她改口才松了口气：“应该不会，最多就是为兄弟哭一场。”
    “那就这么改好了，‘方缨’等时间到了才开始行动，为了表达难过可以让她哭一场，老师，您在写之前先把她当成一个男人，再琢磨这个角色要干什么事，跟长不长……”
    唐湖艰难的咽下“几把”这种不文雅的字句：“人物跟是不是感情用事没有关系。”
    她端起纸杯里的凉白开，随意灌了一口：“当然，我就是随便一说，您随意听听。”
    她又不是编剧出身，能用肚子里这点墨水讲个像模像样的道理已经挺难了，还是以导演组的意见为主。
    编剧的工作是塑造一个完整剧情，而非为了让剧情烘托某个角色强大，出于剧情需要，‘方缨’这个角色必须要有不完美的地方。
    但现在明明有制造冲突的更好方式，却偏要靠女性角色突然感情用事来推动剧情。
    如果‘方缨’一直是个急躁冲动的性格，那还好说，但她明明跟‘张若嘉’一样把胜利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怎么偏偏男主角能沉住气，她却不能？
    这种微妙的不同，导致正剧中的部分女性角色往往被观众吐槽“恋爱脑”、“拖后腿”。
    思想还停留在过去的编剧意识不到，又诞生了一批开始给角色裹精神小脚的观众，主要诉求就是为了禁止恋爱脑角色而禁止女主角谈恋爱，比牌坊教还狠。
    高主编翻开唐湖提出质疑的那几段剧情，认真想了片刻：“不能随意，我觉得你的意见很有道理，而且这么改不费事，只要稍微调整一下细节。”
    唐湖缓缓点头：“辛苦了。”
    角色修改的建议被采纳，剧组又讨论出不少细节，还让主要演员读了一集台词试着对戏。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几个小时，今天的工作才算结束，窗外天色渐晚，霓虹灯一盏接一盏亮起来，将夜色渲染成迷离的彩虹。
    唐湖抱着厚厚一摞新剧本，和几个演员一起离开酒店，边走边掏手机。
    蒋天光见她没有助理来接，主动邀请：“我送你回去吧，现在是住学校还是搬出来了？”
    “不用那么麻烦，我在酒店定了房间，直接打车过去就行。”唐湖将剧本换了左手抱着，右手举着手机准备叫专车。
    临近毕业的在校生已经不用天天去学校报道了，又不想回家，自从挣了钱就满脑子骄奢淫逸的念头。
    她想做个大保健。
    ※※※※※※※※※※※※※※※※※※※※
    《夜色》设定来自《风声》，剧情是我瞎写的
    据说风声里张x予那个角色是果党，跟周公子是联合抗日，暗喻当时的社会背景，不过因为过审给改成两个共了

 第 145 章

    唐湖心底的邪念刚动了一秒, 突然想起自己身处朝阳区。
    而这里不光是首都最繁华的区域, 还活跃着一支令明星闻风丧胆的谍报部队，朝阳群众
    为了避免成为第二天的头条新闻, 她赶紧打消念头, 打车回到下榻的度假酒店。
    两个巨大的行李箱静静放在玄关处，客厅里一片安静。
    唐湖跟那两个箱子对视片刻，摸出手机，做大保健的念头仍然贼心不死：“还是找个按摩技师放松一下吧……”
    按摩技师, 这个名字听起来非常堕落，但人家是个正经工作, 自带精油熏香上o门o服o务，充分尊重客人的隐私。
    唐湖联系了一家口碑不错的泰式spa俱乐部, 等那边派人过来之前, 先在浴缸里泡了个澡。
    过了还没半个小时，外面有人敲门。
    “来了来了。”唐湖赶紧裹上浴袍去开门, 仿佛一个跃跃欲试的老流氓。
    接单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生得健硕有力，看体型就特别靠谱，手里还拎着一个放精油的小箱子。
    进门后放下家伙, 一把推倒，扒开浴袍，倒上精油, 把唐湖捏得嗷嗷直叫。
    “妹子, 看你这肩膀硬的, 脖子僵的，都快赶上砖头了，还有腰上，是怎么磕的哟。”
    “没错，我这具身体已经在报废的边缘了……”
    唐湖被捏得像一颗承受风吹雨打的小白菜，迎风流泪：……真是太过瘾了！
    一具饱受威亚折磨的僵硬身体，在揉捏下渐渐疏通，几乎能感受到血液在皮肤里开始流动。
    她被揉得风雨飘摇，趴在床上颤颤巍巍的玩手机。
    【@一只福禄：正在做大保健，爽呆了，感觉我就是师傅手下的一团面，越揉越劲道。】
    【@喵二爷：什么大保健？是跟乔杉一起做的那个幸福啪啪啪，还是法事按摩，还是呛啷啷拔o出大宝剑？】
    【@你们都太年轻：等等，这竟然不是一个泡面广告？不，你还是个孩子，怎么能这么干呢？】
    大保健是个很纯洁的东西，不纯洁的明明是你们这群人。
    唐湖正在就按摩话题跟粉丝进行深入探讨，私信箱突然炸了。
    【龙盘虎踞：兄弟，你在哪里找的地方，能不能告知一下小弟，嘿嘿嘿。】
    光看最后那个“嘿嘿嘿”，便知道他把大保健理解成了什么东西。
    【一只福禄：打开百度，上网搜索“城市+按摩”，一家家找过去。】
    【龙盘虎踞：那些广告不能相信，都是骗子！】
    ……合着您还真试过啊？
    唐湖本来就是说着玩玩，一时好奇，点进这个人的主页，发现他首页转发了一篇朋友圈文章。
    《警惕！a市那些打着spa名义骗钱的私人会所！》
    “那些地方根本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先用一大堆暗示意味浓厚的话忽悠你过去，然后让你交钱，交完钱就会来一个女的给你捏肩膀，但根本不做那种事。客人要是提出质疑，他们会说加钱才能上楼享受更高档的服务，但其实加完钱就是换个人来按摩，这是赤o裸裸的骗局！我已经被骗了三万，谁来保证我们消费者的利益？”
    “哈哈哈……”
    唐湖足足笑了三分钟，差点喘不上气。
    嫖客都能说得清新脱俗，这都不算按摩，那还有什么算按摩？
    但不能低估部分男同志对施法行为的热情，而且往往不会满足于双手施法，更渴望双人。
    一看到电线杆上贴的“性感xx在线xx”、“推油按摩”、“重金求子”，就能迅速脑补一出大戏，也不管是不是骗局，不知该说是几把上长了脑子还是脑子里长了几把。
    本着乐呵一下不吃亏的心理，唐湖发出恶意的邀请。
    【一只福禄：我在a市，那些地方需要熟人介绍才能进去，你要地址吗？】
    【龙盘虎踞：什么地方？求大神告知！[期待]】
    【一只福禄：家，家是你永远的温暖港湾，嫖之前回去看看你的老母亲，她在流泪啊！】
    ‘点亮金句：……’
    唐湖听见系统提示，放下手机，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
    对方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调戏了，恼羞成怒的发来一连串脏话。
    【龙盘虎踞：x你全家你个小xx的被爷骑在身下疯狂输出……】
    【一只福禄：就你这个尺寸还是抠墙缝去吧，塞哪儿都漏风。】
    一般来说，喜欢x来x去的男人在那方面绝对有隐疾，出于对能力的不自信才会一直挂在嘴边，值得同情。
    也不想想自己的小勾勾拿来剔牙都嫌不够长，能上谁啊？
    唐湖娱乐之后打算直接把这人拉黑，却在拉黑之前看到他把特意发了条动态挂人。
    【@龙盘虎踞：@一只福禄，这个博主只会以攻击男人取乐，不明白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追捧！】
    这位兄台真是太了解她了，相比之下，江雀还以攻击全人类取乐呢，她都算有节操的。
    唐湖调戏完这位小吊网友，才想起还应该跟朋友说一声，于是退出微博。
    微信里有个群组，群名是“顺利躲开朝阳群众围剿并走红至今”，里面成员不多，都是熟人。
    【一口湖：我回来了，现在过来还能请你们做大保健[定位信息]】
    【雀仔仔：叽嘻嘻嘻。】
    【秋澄：湖姐，我在s市呢，明天我排练的话剧《暗恋桃花源》在校内演出，你叫雅雅姐来看吧。】
    【一口湖：你装也不装得像一点，直接邀请雅雅多好。】
    【秋澄：[哭泣]】
    【阿敲：秋澄别哭，我在s市拍杂志，不忙就过去看。】
    【秋澄：那你忙吗？】
    【阿敲：忙，所以只是说着客气一下，让你不至于那么难过。我拍完杂志还要谈剧本，5月份又得去一趟戛纳，在练口语。】
    【秋澄：[暴风哭泣]】
    【一口湖：乔，四月才出入围名单，不用这么急着准备，经纪人把你逼得太狠了吧？】
    戛纳电影节每年五月举办，哪怕提前大半个月公布入围名单，离现在也早得很，怎么就开始准备上了？
    【阿敲：楚导前两天打电话，说《夹缝人》入围的可能性很高。】
    唐湖了然。
    楚鹤是这一届戛纳的评委，他既然特意说明就代表这件事有门儿，哪怕入围不了主竞赛单元，在国际电影节上刷个脸也不吃亏。
    【一口湖：记得带我一个，我要过去蹭红毯。】
    ……
    李若川正在开着小差加班。
    一边工作，一边找了段唐湖的采访，当背景音乐播放。
    “……这次为什么要在《龙门》里演一个男性角色，演得太成功，或者给观众留下的印象太深，不会觉得对自己的戏路有限制吗？”
    “这倒不会，我觉得在自己还演得动的时候，在可以驾驭的基础上，最好去尝试各种各样的角色。”唐湖仰头，眼底闪烁着晶莹的光亮，“能让观众觉得这部戏不错，这个演员没有糟蹋一个剧本，演得还挺像回事的，已经足够了。”
    她反复强调过很多次明星在镜头前的话不能当真，都是拿着大纲的。
    但有一瞬间，李若川似乎的确看到了什么真实的东西。
    与此同时，微信群“顺利躲开朝阳群众围剿并走红至今”弹出一条未读消息。
    【一口湖：我回来了。】
    ……
    这群没个正形的家伙也都忙起来了。
    唐湖给按摩技师结过工资，感觉已经融化在了床上，还抓在掌心的手机突然震动，被她一秒接起。
    “……回来了？”
    李若川还没反应过来电话已经接通，过了片刻才出声。
    “过不了几天又要走，接着去横店，那个地方现在比我家还亲。”唐湖在床上翻了个身，身下的垫子一阵晃动。
    那帮八卦记者扒了半天都没扒到在横店跟她出入酒店的男人到底是谁，网友的记忆力真跟金鱼一样，好歹也是一起传过绯闻的，怎么就想不到呢？
    其实不是想不到，而是主动承认这件事的人太多。
    “吃饭了吗？”
    “还没，打算点砂锅粥。”唐湖懒洋洋的爬起来，“你要是过来的话我就多要一份。”
    “稍等，我收拾一下。”李若川听她似乎没什么工作，准备出发过去，关掉视频，看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
    他的工作还没做完，所以拿了笔记本电脑，准备回家再继续。
    另一边，唐湖给酒店前台打电话订餐，然后坐在餐桌旁看剧本。
    砂锅粥送来的时候，李若川差不多也到了。
    他手里提着电脑包进门，发现玄关处有双穿过的一次性拖鞋，心生疑惑：“刚才干什么呢？”
    看现在的情形，像在他之前有人过来了。
    唐湖手里捏着一摞剧本来开门，丝毫没有遮掩的意思：“做大保健，对着一个并不认识的陌生人嗷嗷叫。”
    李若川：“……”
    她穿着宽松的家居服，身上有股清淡的薰衣草香气，一张夹在剧本里的横格纸掉出来，轻飘飘的落在他脚边。
    李若川顺手捡起，无意间瞄了一眼上面的文字：“东西掉了……这是什么啊？”
    “感谢信。”
    李若川瑟瑟发抖，觉得自己可能不太了解会所的潜规则：“现在做大保健的……还要给客人写这个？”
    古代花魁跟诗人才之间流行作诗，现代人写不出来诗，所以改成感谢信了？
    真是什么工作都不轻松啊。
    “这位同志，你的思想也太不健康了，别人辛辛苦苦跑来做按摩，还被客人缠着写感谢信，我还有点人性吗？”唐湖已经走回客厅，隔着餐桌直勾勾的看住他，“……新戏编剧给我写的，拦都拦不住，只好让人家象征性的填两笔了。”
    现在能写出像样谍战剧的基本都四五十岁了，干什么都一板一眼的，但让一个业内大编剧给她整这出，还真有点受不起。
    那个年纪的人困于时代原因，哪怕业务水平过关，性别固化的观点几乎刻在骨子里，但谁还没有个疏漏的地方，错了就改呗。
    大不了改过再犯。
    李若川低头看了一眼那张纸。
    “您好：
    关于《夜色密码》剧本修改一事，我对笔下角色的认知尚有不足，非常感谢您的斧正，今后必定时刻自省，保持创作水准。
    此致
    敬礼”
    格式写得有模有样，最底下是落款，时间姓名写得一清二楚，用的瘦金体，笔迹瘦而灵动。
    “哦……”他把那张纸递过去。
    唐湖将感谢信夹在剧本里，突然提议：“不开玩笑，我刚刚找人当揉面似的揉了一个小时，觉得骨头真的疏通了，要不等会儿给你叫个人过来做足疗？”
    “为什么不能是养生spa？”李若川听见这两字就心头一紧，思绪微妙的跑偏到其他地方。
    “这俩有区别吗？”
    “当然有了。”
    做足疗，听起来就充满油腻中年男人的味道，感觉是他爸那个年纪的才喜欢，挺着啤酒肚在床上打瞌睡，旁边站了个推油小妹。
    唐湖对他屡次装逼的行为十分不满，将餐桌上的剧本收拾了一下，腾出干净的地方：“还是先吃饭吧，这个时间，估计还接单的技师做的就不只是足疗了。”
    桌上已经放了两个砂锅，掀开一看是海鲜粥，胚芽米熬得粘稠，裹着梭子蟹拆出的蟹肉，几只大虾沉在最底下，上面撒一小撮细细的姜丝，鲜美开胃。
    李若川晚上还什么都没吃，赶紧坐下填饱肚子，和她面对面坐着喝粥，空气一时沉默。
    最好的氛围不是见面后有说不完的话，而是没什么话说，也不显得尴尬，所以现在的气氛还算美好。
    直到唐湖有一通电话打进来，击碎安静。
    “阿湖，你回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好让我去接机啊？”尤雅雅对着听筒撒娇，声音甜美，“你太跟我见外了，嘤嘤嘤。”
    唐湖按下接听键，满脸嫌弃的放下勺子：“还让不让人吃饭了……有事直说，不要来这套，色o诱对我来说好使吗？”
    “我肯定不好使，换个人约莫就好使了。”尤雅雅嗤笑，“我看到你在群里发的定位，我正好跟你住一家，你在酒店吗？”
    公众人物讲究隐私，有一次住酒店被狗仔跟踪进楼，这家店基本就在圈子里集体拉黑了，所以能选的下塌地总共就几个，两人住一家也不稀奇。
    “在啊，你怎么没回家？”
    “谁稀罕回那个破地方，等我吃完饭去找你吧。”尤雅雅提起家里立刻变了声调，匆匆说了几句就挂断电话。
    李若川用筷子将整只红虾挑出来，慢慢剥开：“怎么了？”
    “雅雅就住我楼上，等会过来，她现在不用回学校了也不回家，八成有正事。”
    唐湖放下手机，又舀起一勺粥：“……要不吃完饭你先回去吧。”
    李若川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有点恼火，学着她刚才的语气质问：“这位同志，我才刚坐下没多长时间，现在你为了别人就要赶我走，合适吗？”
    “没有没有，这个房子我给你包一年，随便住。”唐湖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赶紧摇头，“雅雅现在开公司了，说不定还有问题需要请教咱们家财万贯动不动让薪月破产的李公子。”
    尤雅雅创办服装工作室，她给的计划最多到用名气捆绑品牌，剩下的还是两眼一抹黑，得找个合适的顾问。
    十分钟后。
    尤雅雅敲开房门，脸上象征性的戴着口罩：“阿湖，我过来了，我跟你说家里现在——啊，李公子晚上好，呵呵呵。”
    话到一半突然顿住，转而露出假惺惺的微笑。
    “……”
    李若川发誓自己刚才看见她不着痕迹的翻了个白眼，而且是京城大妞特有的那种翻嫌弃白眼的方式。
    现在的女明星真是虚伪。
    唐湖喝完最后一口粥，搁下勺子不疾不徐地问：“你终于跟你爹决裂啦？”
    小公主家里那颗不定时炸o弹到现在还没解决，也不知道哪天才能引爆，彻底除掉这个祸患。
    尤雅雅把手里拿着的表格卷起来，隔空扔给她：“这是islands开售以来的销售额，我复印了一份，你先看看。”
    “这不是挺好的？”唐湖看过一下最下方的合计金额，“下次这种数据不用专门拿给我，年底记得给分红就行了，你工作室的事我不太明白，不掺和。”
    “那一位发展的更好。”
    尤雅雅轻蔑冷哼，视线斜斜的扫过李若川：“要不然还是去卧室说话吧？”
    有公司里那几个叔叔伯伯做前车之鉴，她不爱当着男人的面诉苦，总觉得是被人看笑话。
    “也行。”
    唐湖知道她有顾虑，两人一起进了卧室，又回身叮嘱李若川：“你先吃着，等会让客房服务来收拾，我们聊几句闺房夜话。”
    “行。”李若川大约知道是什么情况，继续慢条斯理的喝粥，蓦地好奇心爆发，打算去偷听两句女孩子的悄悄话。
    他蹑手蹑脚的站起来，还未走到门口，听见卧室内传出一声暴吼。
    “——他妈的，到底怎么样才能弄死尤飞飞啊！”
    小李同志顿时紧张地哆嗦一下，赶紧溜回餐桌旁：你们不聊化妆品和衣服也就算了，怎么还喊打喊杀的呢？他就从来不这样。
    女孩子的闺房夜话太凶残了，非礼勿听。
    卧室里，唐湖掏了掏耳朵，被尤雅雅这一嗓子吼的几乎失聪。
    “……不至于吧，他干什么了把你气成这个样子？”
    尤雅雅大刀阔斧的叉开腿坐在床沿：“还记得那个选秀节目吗？我爸还给他弄了个c位出道，现在风光着呢，花我身上二十几年的钱都没给他花的多。”
    当初两人决定关门打狗，顺水推舟的让尤飞飞去参加选秀节目，这样大家都被同一套舆论标准限制，日后黑起来也方便。
    尤飞飞前期靠暗示自己圈子里有人博出位，后来才凭借独特的清纯风味在一众妖男里杀出一条血路，吸了一波粉丝，现在选秀已经结束，观众挑出五个青春靓丽的男孩子出道，各个人气不低，跟08年奥运吉祥物似的。
    “是么？”
    唐湖拿过手机，搜出一下尤飞飞的相关信息。
    他的微博置顶是一组时尚大片，主题大约跟“小王子和玫瑰花”有关，容资清秀的少年手捧艳丽花朵，背景是无垠星海，露出如坠梦境的浅笑。
    “这个表现力可以啊。”
    几个月不见，尤飞飞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以前面对镜头总带着点畏缩慌张，经过磨练，那种懵懂而沉静的气质更惹人怜爱。
    不光她觉得，千万粉丝也是这么认为的。
    【@一只废柴：早点休息，多喝热水，练歌不要太累，来让麻麻抱抱！】
    【@小甜w：大家早点脱粉不要追星了吧，去读书写字，四处旅游，跟朋友聚会，一年下来你就会发现，还是喜欢飞飞有意思。】
    【@飞飞加油：那个，飞飞在圈子里的亲人到底是不是尤雅雅啊？我早就好奇了，只是现在都没搜到爆料……】
    【@独角犀牛：他是谁的亲人重要吗？飞飞就是飞飞，独一无二不可复制！尤雅雅有这么好的弟弟也该知足了，连秋澄当年出道都没有这么多人关注吧？#偶像千万你最好看#】
    互联网时代的信息传播速度可以快到天上，短短几个月，就能造出一个微博从0到1000万粉丝的流量神话。
    秋澄这个前任流量蛰伏这么长时间，终于也成为一朵过气的小黄花，被后浪拍死在了沙滩上。

 第 146 章

    “那你怎么样？”
    唐湖困在片场里三个月, 恶补完最近的娱乐圈新闻, 才放下手机：“我虽然没有全程追到最后, 但《长安食肆》也算火了，再加上你出道的时间长, 别跟我说人气到现在还没稳下来，会被一个纯流量干趴下。”
    流量偶像最大的特点，就是“可以随时被取代”。
    受市场欢迎的那几个人设, 不是你也能是别人, 崩人设等于过气，一有负面o新闻什么都完了。
    哪怕异房姐弟俩一个搞音乐一个演戏，但可以进行纵向比较，尤飞飞现在每首歌都是翻唱，不靠修音就是个ktv金牌水准, 尤雅雅以前不走清纯初恋系也会有其他女星填补市场空缺, 只是她被捧起来了。
    两人最大的区别在于，尤雅雅已经能凭借《长安食肆》开始展望实力派。
    在此之前, 古偶剧不是穿回大清谈恋爱，就是粗制滥造的穿回大清/大汉/大唐谈恋爱, 《长安》一下子将剧情画面提升到“良心”级别, 从今往后的古偶剧就不好圈钱了。
    主创团队借了尤雅雅的流量, 尤雅雅也借了他们的作品质量, 互相成就才拍出一部可以称之为代表作的优秀作品。
    尤雅雅抬手捂住眼睛, 用掌心揉了揉：“我现在……也还行吧, 可算有一部看得过去的片子, 而且开播期间还提档到黄金档，后期收视率稳定破一，好一点破二了。”
    唐湖追问：“播放期间有什么非议吗？”
    上映初期走了口碑营销的路线，后期的大众口碑才真正上来，但一部戏不可能总是好评，哪怕不往心里去，至少先了解一下反对者会从哪个角度攻击。
    “我记得好像被人批评过这部戏虽然有考据，但思想不够深刻吧，跟终点美食爽文似的……”尤雅雅努力回忆，湿漉漉的眼睛凝视屋内一角。
    键盘评论家往往看过一点书，但又不是看过太多书，众人皆醉我独醒，天天感觉自己思想深刻得不行。
    哪怕拍出一部《琅x榜》，都有人挑剔《大明x朝》的权谋水平比这个高多了却没大火，以为说话的人是在捧后者吗？
    他们只是想借批评一个较为受欢迎的通俗产品，来证明自己多有小众格调而已。
    唐湖嗤笑：“本来就是一部偶像剧，非得搞得你跟历史剧救星似的，有这本事直接上央八的戏多好……对了，以后得谦虚点，自己别去吹，也当心被别人吹上天。”
    尤雅雅认真点头，又想了片刻：“还有，我记得《武则天》在播大结局的时候买通稿蹭过热度，不过没成功。”
    “说什么了？”
    “那部戏收视跌过，但也没跌到必须腰斩的水平，毕竟人物ip的热度那么高，但《长安》播完之后那边估计想挽回收视率，连着买了一周多的通稿，说《武则天》后期比《长安》更好看。”
    《长安》的收视率是后来者居上，不过全剧只有五十集，《武则天别传》则拍了九十多集，所以哪怕播放时间较晚也提前完结。
    《武则天》的热度一直不上不下，想在快完结之前垂死挣扎一把，全网发拉踩式营销通稿。
    哪怕是一部好片，公然打出“我比xxx好看多了，你们看xxx的是不是傻”的宣传语也让人觉得不妥，就算真的更好看……这种大实话交给观众去说不行吗？
    《武则天》那边用狗急跳墙的营销手段，反而给《长安》涨了关注度。
    尤雅雅解释完原委，又问：“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唐湖靠在卧室门板后，仰头望着天花板：“就想知道你和这部戏被骂了舆论会有什么反应，现在看来，起码现在竞争对手已经自掏腰包测试出了市场欢迎程度，那还紧张什么？你也可以跟二乔一样靠作品翻身了。”
    虽然没拿个影后，但总算摆脱了从前“谁都能代替”的花瓶形象，总比尤飞飞好一点。
    “他一旦在网络阵地发声卖惨，我也不好受啊，他的粉丝现在多能控场。”
    尤雅雅的担心不无道理。
    脑残粉在网上的吵吵声最大，你说件八竿子打不着的事，这帮精神母亲都能引申到自家巨婴身上，然后迅速判定这种行为刺痛了巨婴的玻璃心。
    “……而且，哪怕我们都混得不错，我爸夸他也夸得更多。”
    尤父起初顾忌到儿子的学习成绩并未同意他出道，但后来看到稍微有些起色，差点都乐开花了，连着夸了好几天“你弟弟就是没必要把精力都放在娱乐圈上，他干什么干不成啊，你看这么几个月比你还火”。
    尤雅雅就是因为听到这句话，才气得来住酒店。
    唐湖轻笑，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再忍两天，等过去之后随你出气，听我说。我最近接了个谍战戏，看本子发现有个问题值得思考……为什么剧里总是主人公取得胜利？”
    “因为我党不胜利也没法儿过审啊。”尤雅雅下意识回答，暴露了一口的京片子。
    “这个时候没让你瞎说大实话，倒霉孩子思想怎么这么错误。”唐湖推了她一把，“我的意思战术！战术！……‘敌进我退，敌退我追’明白吗？咱们把尤飞飞引进战场，发现正面打不过，那就转移敌后战场。”
    能归纳出这个道理，她和《夜色密码》的编剧也算互相学习进步了。
    虽然所谓的打仗就是网上打嘴炮那点破事，但作为明星，不痛不痒的舆论反倒成了正面战场，既然无脑维护偶像的粉丝数量拼不过，那就拼别的。
    ——尤飞飞的背景是谁？
    ——他那个爱吊如子的亲爹。
    ——还有谁？
    唐湖又问：“他是以歌手身份出来混的吧，签了哪家音乐公司？”
    “你认识，就是洛潭。”尤雅雅仰面躺倒，扑在床铺上，“尤飞飞参加的选秀节目他是导师之一，出道后也签了他的工作室。”
    唐湖想了足足两分钟：“……哪位？”
    话音刚落，才想起来，洛潭是她出道作《恋爱使者》的导演，本身是个颇有名气的流行歌手，拍电影纯属捞钱，所以鼓捣出一部作品以后又回去做音乐了。
    尤飞飞在选秀里拿下冠军的那场比赛，正是翻唱了这部电影的主题曲《当我遇见你》，网上也是根据这个细节，才更加确认他那个圈内人亲戚是尤雅雅。
    “想起来了，你跟洛潭不是有交情吗，告诉他这件事只有两个结果，第一，他力保有可能爆出黑料就过气的尤飞飞，第二，他明哲保身，不再捧这颗不定o时炸o弹。”
    唐湖跟着躺下，半撑起身体伏在她身边：“尤飞飞现在还没给他赚多少钱，如果不想承担赔本风险，他最有可能选第二个。”
    当初两人商量的是，爆出这个料的最佳时机只有两个，要么对尤飞飞伤害最大，要么对尤雅雅伤害最小。
    尤飞飞现在签了商业合同，私生子身份不可能对他没影响，有了致命的负面o新闻，公司不一定愿意再捧他。
    到那时候，尤父想花钱给儿子洗白都找不到门路，混娱乐圈又不是有钱万事通，一个过气偶像还有什么粉丝？
    哪怕洛潭不可能对自家签约艺人做得这么绝决，肯定也会减少尤飞飞的后续曝光，免得他翻车带坏全公司。
    尤雅雅眼底终于有了点光亮：“……签完合同以后，经纪公司相当于捏住了他半条命，就不信被雪藏了还能跟我叫板。”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洛潭知道以后拼命捂住爆料，到那时候，就该我们主动抖出这件事了。”
    唐湖勾唇一笑，仿佛给昏君进谗言的祸国妖妃，非常欠打。
    尤雅雅提醒：“还有一个敌后战场，别忘了我家里的公司，新品牌卖得不错，股东会那帮老东西终于把我当个人了，但具体怎么打这张牌还没想好。”
    “这就不能问我了。”唐湖转头望向门口，“我没开过公司，不过外面那个，你倒是可以去咨询一下。”
    客厅里，李若川放弃偷听，老老实实的拿出笔记本开始办公，正对着屏幕打了两行字，突然看见卧室门洞开。
    “……你们聊完闺房夜话了？”
    尤雅雅笑容羞涩，迤逦而出：“李公子这么晚了还在辛苦工作，不愧是明远备受期待的接班人，我给你倒杯水吧。”
    李若川心里警钟大作，蓦地冒出四个字：笑里藏刀。
    “……我必须提醒你，杀人是犯法的。”他抱着笔记本往后挪了挪，“而且这台电脑里存的都是机密文件，往上面泼水的话我就去告你。”
    这个白莲花，自从认识以后没少明里暗里给他下脸子，现在突然这么热情，肯定有问题！
    这一幕场景写成uc风新闻标题，都可以叫“两位女明星竟和电影投资老板在酒店做这些”。
    而且唐湖也不出来管管，要是让某些给路人拧瓶盖都以为是老公要跟人私奔的道德卫士知道，估计家里牌坊都得气炸了。
    尤雅雅翻了个白眼，懒得装下去：“你是我见过最没劲的总裁。”
    “我还想问问我到底干什么了，至于被你这么针对？”李若川一脸无辜，赶紧将正在编辑的文档保存。
    “真是贵人多忘事，咱们仨第一次见面的那个酒会上，你打算灌我酒吧？对，我知道是导演让我给你个面子，主要责任人在洛谭，但你要不故意往我这边看，我不就混过去了吗？”
    尤雅雅提起往事就没有好声气，拉开茶几下的小冰箱，拿出一罐芒果汁。
    梁子就是那个时候结下的，而且她天然仇富，对可以名正言顺继承家业的人好感度为负。
    “我也喝了好不好，再说你先偷偷议论我爸被我听见了，怎么还恶人先告状？”李若川毫不理亏的顶回去，“你藏人堆里不开口，谁能看见啊？”
    “你好歹还能喝点，我是一点酒精都不能碰，连化妆品都得找零添加的，到底谁过分？”尤雅雅咔嚓一声打开易拉环，“……还不怪你自己听见了？”
    “耳朵尖是我的错吗？”
    李若川先看到人堆里两个女孩子讨论他家有没有钱，以为是想攀关系的小明星，等真正认识，才发现有些东西和第一眼印象截然相反。
    真要论起来，说不清该是谁的责任，总之是酒桌文化害死人。
    “别吵了！”
    唐湖迟来一步，头痛的倚在卧室门口：“我的错行了吧？我就不该问你俩的爹到底哪个有钱！”
    多大点事也至于翻旧账，还有没有一点成年人的稳重？
    闹腾的两人才安静下来。
    尤雅雅长长吐了口气，将打开的饮料放在他面前：“算了，我也是犯浑才跟你计较，顺便说一句，我没在阿湖面前说过你的坏话。”
    她知道李若川最担心什么，但也不喜欢搬弄这种是非，现在有求于人，更不该把关系闹僵。
    李若川拿起来喝了一口，算彻底翻过这篇：“你想干什么？”
    唐湖失笑，也去冰箱里拿了瓶饮料：“她是有事想请教，家里的豪门宅斗大戏已经演到争家产了，该怎么在公司拉拢人脉？”
    李若川依稀记得她说过原委，也知道尤雅雅还为此成立了服装工作室，综合了一下信息：“能看一下这个季度的盈利报表吗？”
    “就在你手边上第三本，自己拿。”
    唐湖指了指他旁边那摞文件，跟剧本混在一起，不太好分辨。
    李若川拈起来翻了两页，飞速将文件扫了一遍，垂头时有股专注的沉静：“……作为实业公司来说这个成绩不错了，现在实业不好做，人人都在炒房……islands工作室和吟风集团的关系是子母公司吧？”
    “你们家可是国内最大的炒房黑势力，说这话不觉得可耻吗？”尤雅雅坐在他对面，满脸鄙视，“islands的法人代表是我，虽然风险大了点，但阿湖说要加深捆绑，用自己的知名度给工作室招揽生意，省得牌子火了以后被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踢出去。”
    她不懂商务却不是傻子，如果islands只是吟风集团的分公司，那么相当于一具没有灵魂的傀儡，大小事务都拿捏在总公司手里，设立为子公司的话可操作空间就多了，日后说不定还能独立出来。
    “赚钱以后打算干什么？”
    “全都买水军，我他妈黑不死尤飞飞的！”
    “就只想着这种事？”李若川仿佛听见了乞丐说要拿金碗去要饭，“当然是二轮融资扩大生产啊！”
    尤雅雅立刻蔫巴下来：“……哦。”
    李若川一拍餐桌：“衣食住行，衣占首位，市场本来就不小，而且女士衬衣的独家版型比优x库更有竞争力，拿着这个报表去让母公司的股东会加注资，交叉持股，你手里的母公司股权估计能翻一番。”
    顿了顿又说：“我还以为多大的事情呢，又不是效益不好，你从这个门出去随便找个企业顾问就能跟你聊这些，至于来问我？”
    想他分分钟几百万上下的商业奇才，来解答这种常识性问题真是大材小用。
    尤雅雅委屈的扁了扁嘴巴，扭头诉苦：“阿湖，我是不是好笨哦……”
    母公司那些人不向着她说话，外面找人也不放心，毕竟涉及到当红明星，谁知道会传出什么黑料。
    李若川赶紧改口：“其实这个问题很难，我上个月刚从薪月挖来的高管都解决不了，不怪你，真的。”
    唐湖看他这么紧张，眼底含着笑意：“其实我差不多也想到了，但最关键的问题是扩大生产，该怎么扩？”
    光让工厂多出货肯定不行，李若川的思路是开实体店，还是增设生产线？
    但哪怕对实业经营不了解，她也知道实体店更难做，光房租就是不小的成本。
    尤雅雅托腮，抬眸望着唐湖：“提价走高端线，比如奢侈品？”
    她现在全部的身家都压在islands上了，既然有自己的服装品牌，再去给其他品牌代言不合适，相当于所有的奢侈品成衣代言都永远为她关上了大门。
    “国产高端品牌卖不出价格。”李若川摇头，“李宁就是盲目转型提价才导致营业额跳水，高端线争不过耐克和阿迪，等回过神来，平价市场早就被安踏那些品牌分光了。”
    尤雅雅想了想，是这个道理。
    受欢迎的国产奢侈品只有茅台，其他国货天生逼格就低，一件衣服同样的价钱，人家为什么不去买香奈儿？
    就连她平常出席活动，听说赞助的衣饰品牌是国产都要皱一皱眉头。
    “你的现在最重要的目的不是扩大品牌影响力，而是画张大饼去骗投资，老一辈的人除了重男轻女，还有一个特点，就是特别喜欢弘扬国货。”
    唐湖阴险的沉下声音：“去跟他们说，你不光打算扩大生产，还想进军国际市场，登上四大时装周为国争光，让全世界都知道吟风集团，老家伙们肯定特别高兴，具体到专业数据让设计师去忽悠，她不是名校毕业么？”
    占据敌后战场的思路已经有了，按照大方向去执行，总不会出错。
    李若川突然瑟瑟发抖：“……要是我刚认识你的时候知道你会说这种话，肯定不会掏钱投资你看好的电影。”
    现在的唐湖，太像那些忽悠他投钱的无耻制片人了，而且演技还更好。
    唐湖捂着嘴巴打了个呵欠，显然有点累了：“非常时期非常手段，必须搞好敌后战场的部署，再说我又不会搞垮这个牌子。”
    islands正常运营，她当个甩手掌柜也能白拿钱，当然希望它好好的。
    尤雅雅看了眼手机，狡猾地眯起眼睛：“时间不早了，阿湖你休息吧，我回去了，李公子也回去吧。”
    李若川：“……？？？”
    你走就走，关他什么事？他来一趟还什么都没干呢，就得被赶走了？
    然而被别人提出来，他也不好意思继续待下去，合上笔记本放进公文包里。
    唐湖忙了一天的确撑不住，于是送两人离开，突然眼尖的发现他右手袖口松松垮垮的：“衣服怎么坏了？”
    李若川是惯穿衬衫的，搭配各色宝石袖扣，现在一颗扣子不翼而飞，袖口有被拉扯过的痕迹。
    李若川伸手摸了一下才意识到这件事：“……不知道掉在哪里去了，白天好像帮忙干活来着。”
    那对袖扣贵不贵还是其次，主要是用了很久，突然丢一个还有些心疼。
    “回头我送你一个吧。”唐湖捻起那缕被扯脱的丝线，丝绸衬衫这么被扯一下，完全不能再穿了。
    “都好，我不挑材质的，什么都行。”
    李若川下意识答应，简直心花怒放：看看他的待遇，别人比的了吗？
    “别多想，咱们阿湖有恩必报，说不定只是为了答谢你那件布契拉提呢。”
    尤雅雅已经走到玄关处，还坚持不懈的给他添堵，话锋一转：“阿湖，别光送他啊，也送送我，明天陪我去找一趟洛潭。”
    “……好。”
    得问问那位音乐老王子，到底愿不愿意给这个人情，去雪藏甚至封杀尤飞飞。
    一个是凭借翻身的偶像小花，另一个是炽手可热的流量，微博上发句“你好”都有几十万转发。
    等对上手以后，到底是硬碰硬还是鸡蛋碰石头，就看这一回了。
    ※※※※※※※※※※※※※※※※※※※※
    才发现已经七月了，不管七月会不会对你好一点，但我肯定会对你好一点的。
    放心，女德班还没出场呢，还有的写
    最后是土豪感谢，深水使我坚持日更，不过大家还是适度消费，支撑我更新的永远是购买正版的你。
    或者可以把我的完结文都买一遍嘛，写写长评也行，我看到长评可得劲了~
    感谢茧自缚的深水x雷
    感谢茧自缚的浅水x弹
    感谢中元宝宝、茧自缚的火x炮
    感谢晴空、阳春一月、硝火凝泪、中元宝宝、茧自缚、赵纤罗的手x弹
    感谢鹤二x9、硝火凝泪x7、新茶的茶x6、优雅的时间。x6、skylarwx2、吧唧家的景行行x2、可爱不过包子x2、墨珑岚呀~x2、滢阳x2、茧自缚x2、widewinderx2、夙悦x2、落灬云轩、月落乌啼、silk、susu、桃合、阿雪萌神儿、selex、陆希声、晴空、张衍、斯苍、景林、慕容春城、西诸、qnbj、客长安、握瑾怀瑜、酱油的x雷

 第 147 章

    次日傍晚。
    唐湖开了一天的剧本研讨会, 终于抽出时间回酒店, 换了身衣服, 准备晚上去谈判。
    尤雅雅倚在洗手间门口，看她哗啦啦的掬起一捧水泼在脸上：“咱们等会儿去见洛潭, 你记得化个妆啊，特别是宫斗剧女主那种黑化妆，看着就有场面。”
    “我是去谈事情, 又不是去勾引洛潭, 搞什么黑化妆。”唐湖冲干净脸上的泡沫，关掉水龙头。
    “输人不输阵呗，兴许唐太后一拍桌子，洛潭就直接给你跪下了呢。”
    尤雅雅声音甜软，亲切有余, 气场不足。
    这次出去宣扬家丑, 当然希望自己这边多来几个有排面的，免得别人不把她的话当回事。
    唐湖扯了张洗脸巾擦干水分：“有时间陪你出去一趟就不错了, 化妆服务得加钱，588包夜的水平, 还想享受什么豪华一条龙服务啊。”
    “加就加, 说的好像我缺钱一样, 过两天就买套房子, 再也不回家住了。”尤雅雅在fendi手袋里掏了掏, 非常土大款的摸出钱夹。
    唐湖屈服于金钱的力量, 伸手拿起化妆镜下的粉底液：“……把你那辆车借我开开就行。”
    她在拍摄空隙里见缝插针的学车, 终于把驾照考下来了，一直想找个机会练手。
    尤雅雅把钱夹塞回去，摸出车钥匙：“走吧。”
    唐湖化了淡妆，又涂上较显气色的口红，毕竟不是搞宫斗的，稍微意思一下就可以了。
    地下停车场安置着一辆银灰色宾利，她坐在驾驶位发动引擎，驶向工人体育馆。
    “洛潭最近要在工体开演唱会，我早上联系了一下，他说正在排练，这个时间估计应该有空，直接过去就行。”
    半途中，尤雅雅解说自己打听到的情况：“助演嘉宾就是尤飞飞，上个月就开始炒通稿，史诗级师生同台什么的，还挺煽情。”
    唐湖双手握着方向盘，盯着路况：“我对音乐圈不熟……洛潭是想用这场演唱会把他捧出来？”
    “不一定，听说洛潭当年的唱片成绩也不算顶级，尤飞飞现在网络人气那么高，肯定有人冲着他才去看演唱会，互相借势吧。”
    尤雅雅支着手臂望出去，窗外华灯初上，绚烂的色彩飞速后退。
    洛潭在华语乐坛的地位比不上某两位著名的dota和lol玩家，但是红过一阵子，而且出道早，十年下来也攒了一批情怀粉。
    他擅长唱情歌，听众多为满脑子小清新的少男少女，再加上尤飞飞这个一线流量带来的人气，粉丝也都是女粉，属于强强联合。
    唐湖点点头，继续开车。
    今天路况不算太差，没怎么堵车就到了工体附近，两人找了个空位停车，才向排练场地走去。
    偌大的工体场馆可容纳万余名观众，此刻虽然只有演唱会的后勤人员在布置，却异常热闹，舞台上堆着七八个看起来就特别贵的巨大音箱。
    唐湖抄近路去后台，绕开一堆堆路障般的电线和器材，又搭了把手给尤雅雅：“你这是过来干架来了，穿什么高跟鞋，扶着我。”
    “来的时候也不知道啊。”尤雅雅一边抱怨一边牢牢抓着她，每步都走得格外小心，比误入原始森林都谨慎。
    待走过堆放器材的地方，终于到了相对整洁的后台。
    位置最好的那间休息室突然打开，洛潭戴着墨镜走出来：“接到电话我就算着时间去接你们，一出门正好碰见，我们得有一两年没见过了吧？”
    尤雅雅张开双臂，礼节性的和他拥抱一下：“好久不见，听说你开演唱会，我们就想提前过来参观一下。”
    “谢谢。”洛潭轻轻拍了下她的后背，又招呼唐湖，“进来坐吧。”
    唐湖礼貌的对他笑了笑，却没说话，跟着走进房间。
    这次交涉的主要人员是尤雅雅，她怕她说着说着突然动了气，造成什么不必要的沟通误解，所以过来盯着。
    屋内只有一个女助理，正将演出服一件件的挂在衣架上，见客人进来，急忙去倒茶。
    三杯热腾腾的茶水放在桌子上，洛潭做了个请便的手势：“我这里的茶都是用枇杷叶熬的，你们喝得惯吗？”
    他是歌手，为了保养嗓子不沾辛辣之物，平常喝的水不是泡枇杷叶就是罗汉果。
    尤雅雅拿起一杯，将那杯枇杷叶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味道很特别，我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好喝的东西，而且对身体也很好，现在正在换季，多喝一点可以保养喉咙。”
    “我也尝尝。”唐湖跟风又拿了一杯，突然发现洛潭的助理从外面关上了门。
    情歌老王子八成叮嘱过助理什么，而且猜出她们此行另有目的，才留出了说话空间。
    说来也是，三人虽然合作过电影，但毕竟不是一个行业的，拍完戏后就沦为朋友圈里的点赞之交，尤雅雅突然提出对演唱会感兴趣，骗谁呢？
    洛谭招呼两人坐下，拉开话题：“正好你们过来，要是有时间等演唱会当天空降惊喜嘉宾吧，这次我还打算唱电影的那首主题曲《当我遇见你》。”
    “那我跟阿湖可要好好的协调一下档期，说不定还能请几个朋友，但万一舞台上有合作不来的人怎么办？”
    尤雅雅那张笑盈盈的脸仍然不变，话里却带刺：“洛导，我过来就是想跟你商量一下，这场演唱会能不能不用尤飞飞了。”
    唐湖失笑：人家估计还没反应过来，你好歹再客套两句啊。
    洛潭愣了许久，才试探着提问：“……雅雅，你说什么？”
    “洛导真会开玩笑，你明明都听清楚了。”尤雅雅双手合十举在胸前，楚楚可怜地哀求，“我不喜欢尤飞飞，正好他的经纪约在你手上，不如就把他雪藏了嘛。”
    她这副语气宛如撒娇，说的如果是两瓶盖这类举手之劳的小事也就罢了，偏偏还语不惊人死不休。
    “你跟尤飞飞……”洛潭推了推鼻梁上的太阳镜，谨慎地更换形容词，“是一家人吗？”
    他跟这两个人都合作过，一下子就看出两人相似的不光是姓名结构，还有长相，特别有那种姐弟的感觉。
    只是旁敲侧击的问过尤飞飞几次，都被那小子傻笑着混过去了，没承认也没否认，让人理不清他们的关系。
    尤雅雅定定地望进他的眸子：“洛导，看在我们以前交情的份儿上，现在也没必要瞒着了——尤飞飞是我弟弟。”
    “真是姐弟俩……”洛潭松了口气，连自己都不知道在紧张什么，“这么一想我就明白了，你们闹哪出，飞飞惹你生气了？”
    两人平常没少秀师徒情，此刻叫起昵称也顺口。
    “不是亲生的。”
    “捡、捡的？”
    “异母弟弟，而且我妈还活着，我爸也只结了一次婚。”尤雅雅收敛笑容，意味深长地反问，“我这么说，您明白什么意思吗？”
    洛潭蹙眉，思索出头绪后表情渐渐变得诧异：同父异母，尤飞飞比她还小几岁，那不就是……私生的？
    难怪他想拿这件事炒热度却不敢直接承认，尤父又不是赌王，还能依据大清例律纳妾，私生子在一夫一妻制度的大陆并不名正言顺，谁会将不光彩的身世抖落得尽人皆知？
    “他现在不在这里吧？”尤雅雅故意侧头看了看身边，一路走来也没发现尤飞飞的踪迹，“洛导，既然我们一起拍过戏就不算外人了，直说吧，我不想看尤飞飞接着在这个圈子里混，他不合适。”
    洛潭下意识反问：“那你还怎么没在他刚出道的时候就发话？”
    “……”
    尤雅雅一时无法迅速找到借口，沉默片刻。
    她忙着捧拍戏做品牌，尤飞飞也没闲着，对比刚上节目那个不会抢镜头出戏的愣头青，能火成微博顶级流量堪称奇迹。
    许多事情都讲究最佳时机，光想再拖一阵，有些机会就这么拖过去了，而且这种事还不能跟外人详细解释。
    唐湖气定神闲的抿一口枇杷叶茶，接过话题替她解围：“洛潭，不知道你们做音乐的怎么论，反正我们拍戏的都讲究辈分，把前辈得罪狠了，还想轻轻松松的在圈子里捞一口饭，没那么容易吧？”
    洛潭听她直呼自己姓名，脸色僵了僵：“道理是这个道理，可你……”
    他想了千万种可能，也没想到这两人登门拜访是想封杀尤飞飞，本来还能用“你们家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做借口，但被唐湖一说，就转化成了圈内不成文的潜规则。
    那些个京圈港圈其实都有共享的黑名单，大家利益一致，一损俱损，某个新人得罪一两个大佬，其他人也不会上赶着提拔，反正圈子里有才华的人那么多，何必跟大佬过不去？
    唐湖看出他犹豫，以上海滩之霸的架势往椅背上靠了靠，扬起下颌：“所以还是认真考虑一下，我们既然将这个大新闻提前告诉你，已经很能证明诚意了。演唱会少一个刚出道的小艺人不算什么，大不了我和雅雅都出席，你还想请哪个影视圈里的人，我都去试着联系。”
    这个抬头的眼波情绪内敛，像黑豹式霸道总裁在打量猎物，更主要的原因是刚演完男二号，举手投足还没有摆脱‘容歌’的气质，雄性荷尔蒙简直爆炸。
    主宾呈三足鼎立之势对坐，可蜀吴二国从开始就是盟友，魏国气场失利，气氛逐渐紧张起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
    洛潭沉思几秒，语气不软不硬：“唐老师，咱们一起拍过戏，我那时候还挺看好你的，雅雅也是，但你们的事情和我不相干吧？”
    进门这么长时间，他也算看出来了，她和尤雅雅一个唱o红脸一个唱白脸，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唐湖不算业内得罪不起的大佬，但在明远系的电影制作上说得上话，而且这套偷换概念的话术还没法儿撕破脸说，说不定以后拍电影还会请他去写个主题曲什么的。
    “尤飞飞签你的工作室，怎么不相干了？”
    洛潭顺势点头：“对，我们签过合同，在他没有犯错的情况不能雪藏，而且我还得定期给他出歌，否则要支付违约金的。”
    “雪藏分很多种方式，坐冷板凳也是一种，好资源干嘛优先给一个人呢？”唐湖又喝了口茶水，没有被他这套契约精神绕进去。
    大部分经纪公司都会在合同上做文章，一年承诺办多少场演唱会，却不承诺举办地点；承诺出多少首歌，却不承诺那些歌到底能不能听，反正资源已经给你了，捧不起来都怪自己没实力，许多小明星的年华就是这么蹉跎过去的。
    洛潭听她说得这么明白，为难地摘下墨镜：“我不可能因为你们几句话，就让一个前途无量的歌手坐冷板凳。”
    他生了一双弯弯的笑眼，容易长皱纹，所以日常也用太阳镜遮住，现在摘下，可见心情烦到了极致。
    “肯定也不会让洛老师白忙一场，我们以后可以经常合作电影的主题曲，而且帮你介绍新人也没问题。”唐湖侧头望向尤雅雅，“给《长安食肆》唱主题曲的那个应该还没有签约吧，我觉得他声音不错，就是一直没有机会大火，看洛导愿不愿意带了。”
    再找别人合作？
    洛潭犹豫好一阵才做出决定：“……唱歌和演戏不一样，飞飞有非常特殊的才华，别的歌手无法取代。”
    他虽然只会写情歌，但好歹属于创作歌手，尤飞飞刚出道的时候连五线谱都唱不准，根本没什么“不可取代”。
    但他还能怎么做？
    虽然听众市场还是那么大，可是他们听歌，却不愿意为创作者付钱，随着数字音乐的时代到来，唱片彻底卖不出去了，音乐公司也纷纷破产。
    这时候便体现出了流量的好处。
    粉丝能作妖又怎么样？至少人家实打实的养活着一个歌手，尤飞飞几个月攒下一千万粉丝，就是愿意付费的市场空间。
    那些嘴上理智客观惋惜华语乐坛都是口水歌的看客，有几个掏腰包给有质量的音乐付费了？
    消费者决定市场，又不想花钱，又希望这个世界处处都是靠爱发电的圣人，做梦呢？
    唐湖垂眸看着杯子里深褐色的茶水：“尤飞飞有没有特殊才华我不知道，但我们也有别的办法让他翻船，如果真闹到那个程度，估计没心思去想洛导在这件事里受到什么损失了。”
    让洛潭雪藏当红偶像，相当于逼他亲手砍了摇钱树。
    而且尤飞飞带钱出道，比一般新人有背景，签下他折腾了不少力气，肯定得把成本挣回来，如果这时候爆出黑料，花大价钱签他的洛潭工作室势必会损失。
    所以她们才要事前来提醒，能合作就合作，总比洛潭事后知道真相再结仇强。
    洛潭不耐烦地摆手：“不用拿话警告我。”
    二保一的话，他宁可选最能给自己赚钱的那个。
    “真决定要保尤飞飞？”
    “谈不上保，只是不会来个小丫头说两句话，我就得毁了自家艺人的前途吧？”
    唐湖左腿搭在右膝上：“洛导，你头发短也就算了，见识怎么还这么短呢？”
    ‘点亮金句：……’
    她忽视系统提示音，一条条给洛潭分析：“你知道尤飞飞是什么身份，这件事根本洗不清，从他身上赚钱等于火中取栗，怎么可能不被烫伤？我只要这一个人，也没断了你的其他财路，哪怕现在赔了一点，赚钱的日子在后头。”
    她听过尤飞飞没修过的干音，气息还不如她这个练台词的稳，这样的人都能火，那她也可以影视歌三栖了。
    一个毫无才华的人都能走红，可见玄学和资本的力量之神奇。
    洛潭气恼地深深呼吸，还想再拒绝一次，突然有人急匆匆的推开休息室。
    “洛老师，我听说……”
    来者居然是尤飞飞。
    他跑得脸颊通红，一双眼睛也湿漉漉的，估计听到什么消息就赶过来了。
    看到屋内有客人，立刻收敛全身的小动作，轻轻唤了尤雅雅一声：“……姐姐。”
    尤雅雅冷漠开口：“我妈没有别的孩子，我不是你姐。”
    尤飞飞又转向唐湖：“唐姐，你们是过来看我排练的吗？”
    唐湖放下腿，拿起手边的提包起身：“洛导，今天时间不对，改日再聊吧。”
    从气场来看，她和洛潭是地位完全平等的人，甚至还要高他一头。
    主人不去送行也不合适，只是刚刚聊得不愉快，就这么起身有些憋屈。
    尤飞飞看出洛潭心情不爽，主动开口解围：“那我去送送姐姐。”
    几秒钟的功夫，唐湖已经走出门了。
    他跟在两人身后，等出了后台，才惴惴不安的开口：“现在天黑了，你们走路小心点，不要被电线绊倒……还有，可以不要那么讨厌我吗？”
    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并不光彩，粉丝越多，就越怕这件事抖出来……等人设崩了，还有谁会喜欢他？
    尤雅雅冷哼一声，躲瘟疫般远远躲开了。
    “不讨厌你也行，我给你个行动方案照办就是了。”唐湖站定转身，“淡出娱乐圈，跟你爸说你不当接班人了，让出全部股份，下辈子就想找个犄角旮旯度过余生，如果表现不错，甚至可以供你去国外上完大学，比刚满18岁就踢出家门有良心吧？”
    她跟尤飞飞没仇，所以可以好声好气的讲道理。
    折腾这么长时间只是为了拿走全部股份，总比公司到了更换大股东的那天再打官司强，现在短短几个月就生出多少变数，真到了那一天还不一定怎么样。
    “那些钱本来就应该有我的，不用别人施舍！”尤飞飞振振有词地反问，“我是我爸爸的儿子，为什么不可以继承他的家产？大不了一人一半！”
    “婚姻法还规定必须一夫一妻呢，你爸先破坏这个规则，轮到自己捞好处了就开始扯‘非婚生子也有继承权’，怎么好事都让你给占了？”
    “那是我爸干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对啊，跟你没关系。”唐湖摊手，“雅雅现在要拿的也是她爸的钱，还没落到你口袋里，就开始精神护食了？”
    她可以勉强原谅熊孩子的无心之失，但尤飞飞不一样，他有动恶念的脑子，也有执行力。
    “……唐姐，真的不行吗？”
    尤飞飞眼底盈着泪水：“我只是想要一个家而已，小时候爸爸一年只来一两次，妈妈想他的时候就会打我，好不容易回家，不要这么快赶走我。”
    “那你感受亲情就够了，要什么人民币呢，感情的事情怎么能用钱衡量？”唐湖转身离开，避免看到他那张泪汪汪的脸。
    谈钱的时候谈感情，谈感情的时候谈钱，总之这帮人永远有道理。
    尤飞飞说两句话，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我……”
    “放开。”唐湖一根根掰开他的指头，力气大得无法抗拒，“而且缺不缺亲情关我屁事，我又不是你野爹。”
    她招呼前面的尤雅雅大步走远，将小可怜留在原地。
    尤飞飞惶然地站了片刻，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
    “……拍下照片了吗？”

 第 148 章

    “要找人爆料吗？”
    返程路上还是唐湖开车, 潇洒惬意的控制着方向盘, 缓缓汇入车流。
    尤雅雅狠狠点头：“大不了就拼了，洛潭敬酒不吃, 还敢嫌弃我们茂茂, 正好给他的演唱会添点赌。”
    茂茂就是给《长安食肆》写主题曲的，算是网红。歌手，在主流乐坛查无此人，看洛潭刚才那个嫌弃的样子, 就知道他看不上网络音乐人。
    但说起来，尤飞飞不也只是个高级网红么？
    “你把手头能用的信息整理了, 去跟江雀商量，他经手的危机公关没有一桩出过岔子, 别找你经纪人, 在这件事上她估计得帮倒忙。”唐湖加大油门，目不转睛的盯着路况。
    那个经纪人maxin戒心颇重, 虽然不可能坑害艺人，但这桩家事，从前就是她的公关思路跑偏，才导致尤雅雅的人气大受影响。
    “知道了, 自从我听你的话接下《长安食肆》，她现在看你就跟看神仙似的。”尤雅雅打了个呵欠，“不过想在尤飞飞最风光的时候泼一盆冷水, 总得找个由头把这件事引出来, 冷不防发微博买通稿会不会太直接了？”
    “你跟公关商量去, 尤飞飞怕演唱会前出岔子，肯定不会往外爆料。”
    唐湖驶过路口，想了想又补充：“……也不一定，谁知道那边制造出什么似是而非的证据以后，就开始主动出击了呢。”
    她才不信尤飞飞没有后招，大部分人对未来预判
    等待对方出招的感觉仿佛下围棋，虽然称不上高手对决，但也得走一步算十几步。
    尤飞飞打算用什么方式呢？
    力证尤雅雅才是外面养的那个，还是自己亲妈跟尤父已经是合法婚姻了？
    这两种途径的可能性大概都很低，尤母现在还没跟尤父离婚就是不想让女儿落人话柄，他敢用这种自曝其短的昏招，尤雅雅直接晒结婚证都比打嘴炮更有效。
    尤雅雅埋头对着手机敲敲打打：“……江雀已经回我了，那个神经病，想起歪主意来一套一套的，做了个ppt给我分析尤飞飞可能用的套路，还挺齐全。”
    “他说什么了？”
    “最根本的一点，私生子这件事，我们不要认，得逼对方主动承认。”
    ……
    演唱会后台。
    尤飞飞故作轻松回到休息室，再看到洛潭不免有些尴尬：“洛老师，她们刚才过来，说什么了吗……”
    洛潭坐在原处，一双笑眼很是不屑：“你专心排练就行，其他的不要乱想，那支舞练得怎么样了？”
    当年看他脸色的拍戏两个小丫头片子而今也成长起来了，敢光明正大的插手他工作室的事情，还劝他把目光放长远。
    ——说这话是在恶心谁呢？
    尤飞飞这只公鸡会下金蛋，工体演唱会上能近距离看到他的vip座位，三千块钱一张票，不到半天全卖光了，尤雅雅还想介绍几个网红.歌手做弥补，补得起吗？
    尤飞飞端详着他阴云密布的表情，放松地吐了口气：“舞蹈老师说已经跳得很像样了。”
    “嗯。”洛潭冷着脸点头，“肺活量也得练上去，之前排练的那几次我在旁边看了，你跳舞的时候完全倒不过来气，还怎么唱歌？”
    尤飞飞不喜欢这种训斥般的语气，不过有求于人，只好装乖忍下：“但是洛老师，尤雅雅为了封杀我肯定不会让演唱会成功的，你就不管吗？”
    他在离这里有段距离的舞蹈室训练，得到消息后马上跑过来，虽然没有听见谈话内容，但那两个人难道还能是来送锦旗搞慰问的？
    “不会吧……你这么着急干什么？”
    洛潭迟疑，有些戒备的看了他一眼。
    尤飞飞以前一直挺乖的，没想到一遇见嫡庶之争立刻变了态度，急躁的简直换了个人。
    “因为马上就要开演唱会。”尤飞飞拢起略显秀气的眉毛，瞬间想到借口，“洛老师应该和她们谈崩了吧？尤雅雅心眼小，恨我恨成这个样子，怎么可能让我顺利在舞台上跟你一起演出，就算她什么都不做，今天的事情也应该让她们知道利害。”
    洛潭仔细一想，是这个道理。
    凭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都能跑到他面前指手画脚，不给点教训合适吗？
    尤飞飞顺势拿出手机，点亮屏幕：“如果我要请公关未雨绸缪的布置，洛老师可以配合一下吗？”
    他现在终于享受到了出道的好处，光在微博上发发广告、接几个快消代言就能拿不少钱，最重要的是可以想象尤雅雅气急败坏的样子，再划算不过。
    而进一步断了她的路，首先应该断其臂膀。
    洛潭低头，一张抓拍的照片映入眼帘。
    ……
    【@杨克微博：“楚女郎”唐湖深夜现身工体探班情歌王子@尤飞飞演唱会，地下恋情终于曝光[图片][图片]】
    这个杨克是国内消息最灵通的娱乐记者之一，人称“南卓x，北杨克”，人送外号艺人克星，最大的特点就是不搞“周一见”那套，而且向来有图有真相。
    爆出的照片里，唐湖深夜现身工体，和著名小鲜肉尤飞飞拉拉扯扯，虽然画面像素低，但是动作很不健康，有一张看着跟手拉手拥抱似的。
    女明星，小鲜肉，光凭这两个关键词都足以引爆热搜，可问题在于这块小鲜肉也太鲜了，还有好几个月才成年呢。
    【@御景半岛：看我刷出了什么？这两个人画风完全不搭调，到底怎么认识的？而且尤飞飞现在还未成年吧，一个成年人跟孩子谈恋爱没问题？】
    【@盐白：我记得飞飞在采访里说过对年长女人有好感，姐控无疑了……所以这就是他喜欢的姐姐类型吗？啊啊啊让我死！】
    【@飞飞的小翅膀：崽！阿妈不允许你小小年纪就谈恋爱，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学习啊，你这样做让阿妈很痛心[流泪]】
    【@always：唐湖滚啊！！滚啊！！（尖叫）不要碰我的崽崽！】
    有些粉丝的逻辑非常神奇。
    自己可能十五岁就开始看全篇都是奔小康情节的网络文学了，还以为十七八的艺人四六不懂，现在网络这么发达，没有草榴也有五月天，人家搞不好比你知道的还多。
    但不管怎么说，成年人和未成年人传出疑似交往的新闻也非常麻烦，两人的名字迅速成为热门话题。
    另一边，唐湖已经坐在机场的候机室准备飞横店，看到手机上突然出现关于自己的推送，就知道尤飞飞那边开始搞事了。
    怎么是个人炒热度就喜欢爆绯闻，尤飞飞好歹ps一张跟她在酒店门口拉拉扯扯啊，大家拉扯完说不定就开房去了，晚上七八点钟也好意思叫“深夜”？
    不过可以爆的黑料那么多，尤飞飞能想到利用年龄小的优势拉上她传恋情，证明还是有点创意的。
    唐湖打着呵欠看比亲妈还操心的亲妈粉争相发表意见，已经扒到她一定是利用成熟~女人的34d勾引了未尝人事的小弟弟，就觉得这群人真是爆个料都不靠谱。
    一通电话突然打进来。
    尤雅雅显然得了消息，对她表示亲切慰问：“现在外头都在传你俩是姐弟恋……这是侮辱谁呢！”
    “对啊，我从来不染指未成年小男生。”唐湖一脸正气地附和。
    “……没想到你竟然在这种事上如此有节操。”
    “不，主要是因为他们叽叽小。”
    现在的小孩子太盲目自信了。
    喜欢文艺忧郁的，可以去找乔乐仪；喜欢风流痞帅的，正在一起拍戏的蒋天光；喜欢有文化的高岭之花，她为什么不去找楚导，何必在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身上浪费时间？
    尤雅雅沉默片刻：“你正经点……”
    尤飞飞出道以后顾虑就多了，公司肯定要求他不能有负面/新闻，但他还没成年，哪怕曝出恋情也处于弱势地位，再加上一堆“不管你做什么都会被原谅”的粉丝，这口锅绝对不会自己背了。
    反倒是女方，由于勾搭未成年人早恋而被骂得狗血淋头。
    唐湖抬头看了看登机时间，放心的继续聊天：“那天你也去了，只是没有被拍进镜头里而已，尤飞飞总不可能说我跟他私下约会吧，澄清起来很容易，还不如琢磨一下他借此出什么后招。”
    “难道他打算等这件事传开以后说是我从中牵线，当了回高级拉皮条的，把弟弟介绍给朋友玩儿吗？”
    现在都在猜测这两个人是怎么认识的，尤雅雅作为她的好友，自然一并出现在了大众的眼帘内。
    “你这个想象的翅膀长得也太开了……”唐湖差点摔了手机，“有个细节，在这件事上他是受害者，如果我勾搭未成年人的新闻坐实了，日后他的私生子身份被爆出来，我帮你说什么话可信度都会下降。”
    想象一下，尤雅雅有个私生弟弟，圈内的好朋友还跟她弟有一腿，那么未来势必会从“尤飞飞作为私生子是否还有资格成为偶像”的方向转移开，都忙着关注这段剪不断理还乱的三角关系去了。
    “那是要严肃澄清一下……”尤雅雅声音沉沉。
    唐湖突然坏笑起来，顺着她刚才的思路猜测：“假如我站出来承认，然后说那天过去是找尤飞飞分手的，就是因为他叽叽短小，你说他的清纯弟弟人设还卖不卖的出去？”
    既然身处娱乐圈，娱乐至死一把也不错。
    她把这个分手理由搬上台面，尤飞飞开新闻发布会拿出医院报告证明自己的叽叽并不短小，这才是真正的大爆新闻，还别出心裁。
    比如乔乐仪被韩汐恶意捆绑说有一腿，如果他一怒之下直接出柜，韩汐攒了什么后招都没用，这叫做不破不立。
    “……”
    尤雅雅只能沉默以对：“……我还没疯到那份上，江雀在收集尤飞飞在选秀节目上的车祸表现，演唱会那边也有狗仔盯着，就等着拍完照片以后发新闻，这段时间我也有其他的对策。”
    “想从专业程度黑一把？”
    唐湖想起尤飞飞的无修唱段，赶紧把这种不好的东西从脑子里驱逐出去。
    一个音乐明星现场嚎起来不是破音就是断气，靠卖脸才能c位出道，粉丝偏偏还吹他拳打天王脚踢歌神，不是找削呢？
    “嗯，我要做的事情挺杂的，就不跟你汇报了，需要你配合的地方再打电话。”尤雅雅应了一声，“这件事我会好好回应，不能光让你一个人挨骂。”
    之前觉得缺了一根挑起舆论互殴的导.火索，现在机会由对方主动送去手里
    ，而且她家的事情没必要天天让别人帮忙出头。
    唐湖还想说些什么，突然听见登机的提示广播响起，随即起身：“行，等我忙过这阵，再听你的好消息。”
    ……
    讨论声音如尘嚣之上，当事人并未回应，又有新人下场。
    【@尤雅雅：祝@洛潭工体演唱会顺利举行，好想坐在观众席听那首《当我遇见你》。还有，那天我跟唐湖一起去探班，记者怎么不拍我呢？】
    直到此刻，围观群众才想起来这是洛潭开的演唱会。
    北电双花当年就一起拍了部校园片，探望当年的伯乐有何不妥？又不是尤飞飞的个人首秀，怎么最后关注度最多的反而是他这个助演嘉宾？
    但仔细琢磨，这道正面回应也不能解释唐湖为什么会和尤飞飞拉拉扯扯，除非这三人真的有什么秘密关系。
    归根结底只剩一个问题——
    “你们这俩姓尤的到底是什么关系？”
    然而可能回应的明星全都默不作声，营销号巴不得将水搅浑，爆出许多似是而非的假料，甚至还从两人面像分析到底有没有血缘的。
    【@软远远：评论区那么多问你和尤飞飞认不认识的？呼声看不到吗？再不回应的话就取关了！】
    【@气氛突然凝重：为什么不敢承认，怕我们飞飞抢走你的人气吗？你连名字都要蹭飞飞的热度，就不怕一亿小翅膀找你的麻烦？】
    【@longer：雅雅不要听楼上瞎说，她是黑粉！】
    围观粉丝嗑瓜子看戏看得抓心挠肝，却发现尤雅雅在不疾不徐的……打广告？
    【@尤雅雅：islands新季概念图，这个春夏，每个人都不是一座孤岛[图片][链接]新店入驻@天猫@京西商城，与官网同步上市。】
    简单翻译这句话，就是“店铺上新”，听起来很没有逼格。
    不过放出来的概念图的确好看，冷调蓝白色，简约大气，跟卫龙辣条用了iphone的文案风格一样，从内到外透着高端。
    尤雅雅不想把自己的规格降到网红店层次，没有上来就开淘宝，而是特意找程序员搭了个官网，从第三方网站售卖，但对大部分消费者来说，还是淘宝京东更方便。
    现在时机成熟，正好在消费者的呼声下入驻天猫，反正连burberry都有旗舰网店，谈不上自毁逼格。
    ……
    那边厢，尤飞飞给唐湖扣了顶勾引未成年的帽子，却被这一连串风马牛不相及的操作搞蒙了。
    唐湖被传绯闻，说不定会恼羞成怒的爆他是私生子，他正好可以凭借未成年人的身份卖惨，大大削减那些指责的可信度。
    却没想到唐湖直接进组拍戏，主页发的都是剧照，而尤雅雅竟然借了关注度在打广告？
    她就那么想卖几件破衣服捞钱吗？
    然而尤雅雅的冷漠表现，也给了他发挥的机会，对方越不在意，越强势，越方便他顺势卖惨。
    【@尤飞飞：@尤雅雅，姐姐来看我的演唱会，非常开心。】
    他发完这条微博，暗搓搓的想象对方气急败坏的样子。
    既能宣传演唱会，又可以激怒她，反正圈子里认姐认弟的这么多，他又没说是亲姐姐，如果那边忍不住开骂了，还可以让粉丝心疼他一波。
    【@飞飞勇敢飞：你们果然是姐弟！想不到全微博我最爱的两个是一家人！等等，不会是认的吧？】
    【@尤飞飞全国后援会：那尤雅雅之前为什么不敢说，非得逼我们飞飞提起这件事？不过也原谅她了，谁让她是姐姐呢。】
    当事人尤雅雅突然多了个偶像弟弟，随即淡定的发了新动态，只配上一张打过马赛克的照片。
    “[户口本截图.jpg]”
    含义非常明显：谁他妈是你姐姐，户口本上只有这几个人，哪个名字是你的？
    上午还因为认亲手舞足蹈的粉丝，下午就高兴不起来了，而且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群众在一旁煽风点火。
    “这帮记者乱写什么东西！”
    舞蹈教室里，尤飞飞在训练间隙里看了眼手机，气不打一处来：“什么‘隔空喊姐被人怒晒户口本打脸’……现在到底谁火啊，我需要借她的关注度？”
    只有粉丝才会不分青红皂白的心疼偶像，在外人眼里，这就是个无脑上去认姐，被对方强势驳回去的娱乐新闻。
    【@正义伙伴：我就想问问尤飞飞是怎么火起来的，唱歌跳舞一样不行，选秀的时候就特别喜欢贴着其他选手炒作，而且这次人家都说只是去看望从前拍电影的导演，又不是看你的演唱会。】
    互联网时代，让明星亲身下场撕比的几率大大增加。
    没有娱记这个中间商赚差价，也是大水退了才知道谁在裸泳，有些艺人自己的公关言论简直情商为负，可以充分证明平时采访背了模板。
    诸如此类的大实话，总要有人说出来，只不过一言既出，往往会付出惨痛代价。
    【@尤飞飞贴吧：请收回你的话，不然7000万飞粉马上教你做人，欺负我们飞飞开不起演唱会？】
    【@生而飞翔：炒不炒热度也轮到你来逼逼，飞飞美丽与实力并存，往前数十年，乐坛里根本没有这样能唱又能跳的歌手！】
    【@江岸：我已经人肉出这个孙子了，这是照片，他好像正在考研，大家踊跃转发，一定不要让他考研成功！】
    【@罗素-永远真爱飞飞：傻x删什么微博呢，现在知道怕了，还有脸叫自己正义伙伴，全家死光了吗？】
    人肉搜索对家，乃是脑残粉最常用的手段之一。
    要么一拥而上控评骂人，要么翻遍微博找照片挂人，比互联网警察执法都严。
    这位“@正义伙伴”平常发条微博只有一两个点赞，突然被骂了几千条，立刻灰溜溜的删光微博，又被追着私信骂全家，终于忍无可忍的开始控诉。
    【@正义伙伴：我出言不慎我道歉，但祸不及家人，你们这样说也太过分了[私信截图]】
    【@王大侠：欺负微博素~人没粉吗？宣布从今天起我就是正义粉，对家尤飞飞一生黑了，来人肉啊！】
    【@宇光卡子：恭喜飞粉在x家和x家之后成为饭圈新任毒瘤，加油作妖，过气的明天在等待你们。】
    不是谁都关心娱乐圈的粉粉黑黑，但人肉搜索和网络暴力却和大部分人息息相关，一石激起千层浪，脑残粉的声音还是大不过正常人。
    而这段时间，尤雅雅在干什么？
    她晒完户口本以后就不再回应，任由猜测的声音沸沸扬扬，反正多说多错，只要态度摆对了，自然有人帮你想借口。
    而且自从创办islands这个牌子，她现在也算创业者，正好加入女企业家协会，在官方活动上频频露面，有向主旋律靠拢的趋势。
    现在一提起尤雅雅，不是“初恋妹妹”，而是“尤总”，听起来就透着让三线小明星分分钟凉透的霸气。
    就让尤飞飞继续作妖吧，她已经准备好主动爆料了。

 第 149 章

    “尤雅雅怒晒户口本另有隐情！”
    “情歌小王子的身世不为人知？”
    脑残粉对一个在私人微博上发两句牢骚的普通人喊打喊杀, 迅速引起舆论反扑, 而大新闻向来越扒越多, 在幕后人的推波助澜下，有些事情渐渐浮现水面。
    尤飞飞曾经多重暗示自己是富家之子, 学着钢琴上着私立，很容易联想到同样是白富美的尤雅雅。
    但既然是姐弟俩，为什么不承认关系？
    八卦营销号众说纷纭, 有人猜测是不想捆绑炒作, 却没往私生子的方向考虑，直到真相揭露，看到尤雅雅放出户口本还莫名其妙的吃瓜群众终于恍然大悟。
    的确是姐弟，不过不是亲的。
    尤雅雅那条怒晒户口本的微博被人再次翻出来，转发量蹭蹭的往上涨, 暗藏在图片下的怨气终于喷薄而出。
    ——“老娘好不容易混出来, 结果什么妖魔鬼怪都给我添堵？私生子还敢倒贴，看看这家里有你的地方吗？”
    ……
    “叽嘻嘻嘻, 消息放得不错。”
    江雀用网银给经常合作的几家媒体付了尾款，在电脑前埋头打字, 宛如一个幕后黑手。
    这单公关是他接的, 客户已经付了全款, 当然要给人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有钱就是大爷, 大娘也差不多。
    他在键盘上敲下两行字, 用粉丝数量最多的“@扒皮侠”这个小号发了条微博。
    【@扒皮侠：尤飞飞乱认亲姐贻笑大方, 高富帅其实只是不能进门的小三之子？让我们一起走进情歌小王子那些年说过的弥天大谎，装有钱人装得可开心？】
    “起来干活。”江雀打完字，又踹了旁边的电脑椅一脚，“拿上相机和录音笔去给我盯着尤飞飞，我们的原则是有黑料要记录，没有黑料你给我拼凑一个黑料出来也要记录，总之把他搞凉了为止，不用给洛潭留面子。”
    他干别的不行，只剩跟人打嘴仗这点长处，所以成立了一家互联网公司，租两间居民楼里的房子当办公室，主要工作就是花式骂人。
    在他右侧，有个男人哼哼唧唧的从桌子上爬起来：“……工体演唱会？来的都是小姑娘吧，不喜欢去阴气重的地方，人家只想跟十八个大汉讨论哲学，嘤嘤嘤。”
    “咱们公司就属你的阴气最重。”江雀盯着电脑屏幕，顺手抓起带上防蓝光眼镜戴上。
    “我不一样，我是骚气重。”
    这名骚气很重的男员工开始收拾跟拍设备：“这单生意有底气吗？不用我说，你也应该清楚这种家庭对儿子的看重，搞不好连当爹的都在逼女儿跟私生子握手言和。”
    “客户自己去解决家庭纠纷了，我专心把尤飞飞逼出来就行。”江雀盯着电脑屏幕，略长的头发在脑后扎了个小揪揪，看起来跟个道士一样，“私生子这件事一定要让他自己说出来，看之前动向，他已经算是半承认了，估计现在正跟亲爹撒娇，要求他去求姐姐呢。”
    以“@扒皮侠”一千五百万粉丝的关注度，再加上爆当红偶像的黑料，短短几分钟内多了一千多条留言，而跳得最狠的永远是粉丝。
    【@尤飞飞贴吧：又见傻x营销号带节奏，这么造谣飞飞有意思吗？我看你才是小三生的！】
    【@飞飞的小翅膀：博主挑事先死个妈。】
    【@ifly爱妃：飞飞气质这么好怎么可能是私生子，坐等转发破五百吃官司吧！】
    粉丝气势汹汹，怒气隔着屏幕都能把江雀活撕了，只可惜洗地的理由居然仅仅是“他xxx的地方这么好，所以不可能一xxx”……
    让人毫无掐架欲望。
    总有一些追星追魔障的粉丝，自以为看了两段背过模板的访谈和真人秀就是全世界最了解一个明星的人。
    不过换个角度思考，在这个人情冷漠的社会，能够无条件相信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有了种种负龘面消息都是别人栽赃陷害，如果不是智商低，就是真的善良。
    可惜考虑到他们ps对家遗照黄图的架势，智商低的可能性应该更高。
    江雀这边发了话，以一家为首，其他给钱就发的媒体纷纷跟进。
    尤飞飞出道以来为了博关注度营造人设，在采访时说过不少自相矛盾的内容，一方面声称自己家境良好，另一方面又说因为家庭不完整而缺爱……现在真龘相大白，亲爹除了给钱很少回小三家看儿子，可不就是缺爱吗？
    一天过去，借着私生子身份做引子，尤飞飞越扒越有料。
    尤其疑似跟唐湖传出恋爱绯闻的那天晚上，尤飞飞从附近的舞蹈教室急匆匆跑过去，路上有人看见了，根本不像狗仔说的那样是探班并约会。
    江雀找遍了工体周围的公共摄像头，才翻出尤雅雅同时出现的照片，可以证明这个新闻最初就是断章取义才炮制出来的。
    偶像明星售卖幻想，尤飞飞唱歌不行，跳舞不行，就靠人设撑着，结果现在被扒出来连性格都是假的，还有什么可取之处？
    围观群众早就被他家粉丝烦的不行，终于找到有理有据的嘲笑点，一拥而上，赶紧吃瓜。
    【@fire：我他妈笑死，尤飞飞根本不是尤雅雅的弟弟，他就是个小三生的孩子啊，还装什么家境良好的小少爷呢。】
    【@海绵先生：心疼我湖，合作过的不是真鲜肉就是实力派，跟三线流量传绯闻还被骂。】
    【@雪糕：所以尤雅雅一直是给对方蹭热度……？难怪她从来不回应，要是我爸在外面生了个孩子还领回家叫我姐姐，我不拿刀杀了他都是轻的。】
    【@礼服君：什么时候小三生的孩子也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大荧幕上了？这个社会的道德观究竟怎么了？？】
    【@remini：小三就是恶心，再怎么洗白都没用，尤飞飞的粉丝都是小三生的孩子吧？】
    这话说的，为什么就不能是“出轨男生的孩子”？
    江雀发自内心的认为动不动满口道德三观的人都是傻x，只能诞生出一批伪君子，而他是个真小人。
    出来混的，要么夹紧尾巴低调做事，要么就给别人留下话柄，流量们平时热搜一个接一个的买的欢，出了负龘面新闻倒不许别人讨论，怎么全天下所有的嘴巴都得为你而生？
    他在公关单结束之前从不休息，泡了杯普洱茶，一边喝一边看那边这几天干了什么。
    “尤飞飞私生子”这个大爆的话题热度有所下降，应该是花钱撤热搜了，之前韩汐也是这么处理黑料的。
    但不出现在热门话题上，不代表关注人数减少，而且那边没有直接发律师函警告或者删微博，证明还有顾虑。
    至于客户这边，尤雅雅仍在坚持不懈的发islands的广告，完全不把多了个私生弟弟这件事放在心上。
    采访视频里，她穿着轻熟职业装，和财经频道的记者聊天：“没错，光是下定决心去创业就已经很难了，我还要面对一些来自家庭的影响，但客观环境只能带来一部分阻碍，最重要的是自己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一番话说得像在硬灌鸡汤，可道理没错：摊上个不省心的家庭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尽量吸取资源成就自己啊！
    尤雅雅表现越强势，尤飞飞就越会靠卖惨避其锋芒，否则一个私生子理直气壮的跟人叫板，更招人恶感。
    只是他太沉不住气，用了最昏的招数自曝。
    【@尤飞飞：任你们风言风语……
    不管怎么说……
    我都是把她当成亲姐姐看待的……
    我也是正常人，需要一个温暖的家庭……
    我只想要这些，求求你们了……】
    他写了落落长的情感自白，深入剖析从小失去父亲的私生子的悲哀心路历程，就差站在世界中心呼唤爱了。
    “心疼尤飞飞”的话题取而代之窜上热门，水军出动，又有了不一样的声音。
    【不要让上一代的恩怨影响到这一代，孩子是无辜的，人身攻击的可以省省了。】
    【如果尤飞飞也做了别人的小三，我双手支持你们去骂，这件事和他没有关系，要骂去找渣爹。】
    【飞粉们，我就说一句，如果飞飞他爸不出轨，我们能看到这么好的飞飞吗？】
    卖惨的套路好用，前提是真的要惨。
    唐湖吊威亚摔伤的时候都不忘发段子，圈内好友纷纷落井下石发来贺电，也少不了粉丝心疼。
    反观尤飞飞，钢琴班上着，私立学校念着，根本没吃过苦，追求不到亲情就要死要活了？
    【@城南花已开：发条微博竟然用了这么多省略号，可见是渣男本男了，你有本事在最后写句“世界和平”啊[二哈]】
    【@过去夏天：喜欢你那么久，这次终于决定脱粉了，你追求亲情可以，但你也剥夺了另一个人的亲情！】
    【@aleie张：为什么骂你的渣爹就不能骂你？这又不是2选1的数学题，虽然我只长了一张嘴，但可以一次性喷两个人。】
    【@阿铭：同情尤雅雅在这样的家庭里长了这么久，怪不得从来不见她提起父亲，这样的爹不要也罢。】
    相较微博，知乎则开始讨论小三生的孩子受到社会歧视是否侵害人权，话题听起来就特别高端大气。
    但不管讨论什么，被剥夺的亲情那个人早就不需要这种东西了。
    尤雅雅还是会哭，但哭诉之后呢？
    每个人都有宣泄情绪的本能，但下意识追求的，是解决办法。
    ……
    吟风集团。
    尤雅雅画了个宫斗女主角必备的黑化妆，坐在办公室里跟其他股东闲聊。
    “王叔，现在islands的营业额已经稳定了，扩大生产以后，开拓高端线就是下一个发展方向。虽然没有快消容易收回成本，但这方面一直存在国内品牌空缺，前期可能会赔本，只要市场存在，就有赚钱空间。”
    正在说话的这个董事姓王，小时候对她不错，也是最支持她进入公司的。
    王董事却为难：“还是把资金放在增设实体店上吧，其他人觉得你一下子要母公司25%的股权，也太多了……”
    “这25%又不是我一个人拿，还有设计师一部分，你想留住人家，总不能白让人家打工吧？”
    尤雅雅早就想好对策，面不改色的接着忽悠：“就现在的这个定价，买得起的都会用网购，开实体店也没什么意义。不如专心钻研，有实力登上巴黎时装周也算为国争光，到时候直接把广告打到国外去了。”
    不一定非要在专业领域多有成就，让消费者觉得比普通快消多点逼格就行了。
    王董事思索几秒，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我说的是其他人的意见，不代表自己的意见，雅雅，你小小年纪能有这份觉悟已经很不错了，叔叔相信你。”
    他们自己鼓捣一个原创品牌，也能渐渐发展起来，只是需要更多时间，说不定请的设计师还是刚被海x之家解雇的，远不像尤雅雅，直接能联系到世界顶级服装学院的毕业生。
    什么chanel、lv、prada都是外国货，真要有一个国人牌子出现在四大时装周上，那才是大新闻。
    两个人聊的火热，坐在旁边的尤父却忍不住了。
    如果股权重新分配，他手里的股份势必会有所削减，如果不再是控股股东，飞飞能否顺利当上董事长还不一定。
    “雅雅……”
    他轻声唤了一句，女儿在和别人说话，没搭理他，只好又开口：“雅雅，要不然这次让弟弟跟你一起弄这个牌子吧，他不也是明星吗，还能帮着宣传一下。”
    “islands没了我和设计师就卖不动，他算什么东西？”
    尤雅雅终于听见这句话，面色阴沉的转头：“现在正谈公事，不要扯你野儿子可以吗，他干的那点破事还不够恶心人啊？”
    现在时机成熟，也到翻脸的时候了。
    “……”
    尤父没见过闺女这么叛逆的口吻，而且用词还特别难听：“那也是爸爸的孩子，这个家里有他的一半，你这么针对他不就是不想让他拿钱吗？”
    “对呀。”
    尤雅雅大大方方的承认。
    有些好女人全身上下穷的只剩骨气了，遇到家庭纠纷就跟渣男划清界限，一分钱都不拿，等日后看渣男跟小三拿钱去夏威夷度蜜月，估计得气得肠子都青了。
    她宁可高高兴兴的当个道德败坏分子。
    “你……”
    尤父还想说些什么，突然被人打断思路。
    “老尤，能不能好好管管那个儿子！现在还没进公司呢，你看他干的那些事情！”王董事怨气甚重地抢话，明明该打圆场，却忍不住发了回脾气。
    尤雅雅卡在爆私生子的时间点上开了islands旗舰店，有明星的号召力，店铺关注人数一天破10万，销量也非常可观。
    而这时候尤飞飞在干什么？
    他的粉丝盯上了这家店，不断下单退货，或者等衣服到货以后剪碎晒图。
    请的客服天天被骚扰，被骂全家。
    飞粉的逻辑思路很简单，前期拼命洗地“我们飞飞才不是私生子”，结果当事人间接承认了，正常人早就脱粉，留下来的，都是大浪淘金般的脑残。
    而且洗地思路变成了“只要尤雅雅一天不接受这个可怜的私生子弟弟，我们就一天不放弃给你的破店打低分”。
    万幸的是天猫店不能打差评，但买东西的那些人将店铺评分刷得极低，对于做口碑的品牌来说，简直是致命打击。
    这个店虽然挂了尤雅雅的名字，利润却是整个公司一起分的，现在平白多了不少攻击，哪个股东能忍下这口气？
    尤父听说过这件事，眉心皱纹拧得如同沟壑：“这又不是飞飞让他们做的，他又不能去管别人……”
    “那就完全跟你没关系了是吧？我不妨现在就告诉你，别整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进公司，本来发展的挺好，有些人一进来就后退了。”
    就冲这件事，以后尤飞飞也别想进股东会，那又不是他们的儿子。
    所以说，董事长真是脑子被驴踢了。
    一个女儿好不容易带着大家把自己的品牌做起来，结果突然找了个儿子回来，处处拖后腿。
    “老王……”
    尤父孤零零的坐在一边，众叛亲离，十分悲凉。
    隔着几米距离，尤雅雅静静地看他片刻，最终舒展笑颜。
    “董事长，你觉得呢？”
    像神话故事里的宙斯和雅典娜，预言中这个女儿会取代他的主神地位，宙斯将她吞进肚子里，结果还是破脑而出。
    ……
    islands被恶意刷差评，虽然影响口碑，但粉丝越是气急败坏的抹黑，就越容易引发路人的反感。
    【@李明：心疼尤雅雅，全程不回应都躲不开脑残粉的质问，家里的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人间飘雪：雅雅好像从来没有拿他的私生子身份做文章吧？结果他还巴巴的凑过去，搞得好像被全世界迫害一样。】
    【@endless：给为了给islands旗舰店打五星好评买了件衣服，到手以后才发现质量不错，有需要的小姐姐一定要去看看！本e杯第一次穿到不崩纽扣的衬衫！】
    【@鱿鱼窝：你们发现没有，尤飞飞口口声声关爱姐姐，粉丝去店里刷一星也不拦着，别告诉我他不知道这件事，明明就是默许粉丝行为，安的什么心思很清楚了吧？】
    虽然不能选择投胎到谁家，但可以选择投胎之后做什么事。
    尤雅雅的家世再怎么一团污糟，也不影响成衣质量，而且这个时候专心做事不回应，反而还挺拉好感的。
    相比而言，尤飞飞却没那么轻松。
    他一开始看到粉丝去给尤雅雅的店刷一星，满脑子都是幸灾乐祸，所以没有特意发言阻挠，连句“请不要因为我伤害姐姐”的场面话都忘了说。
    世上的聪明人那么多，以为谁看不穿他藏起来的那点小心思呢？
    简而言之，人设彻底崩了。
    ……
    工人体育馆。
    尤飞飞扛着骂声，终于熬到了演唱会举办这天，在后台还要听洛潭一阵数落。
    “你看你干的什么事情，刚才定下的几个代言打来电话，说需要再观望一阵，估计得吹了。”洛潭坐在化妆镜前，哪怕要养嗓子，骂他的声音却一点都不见小。
    谁说负龘面新闻不会影响明星？
    比如xx，演技强路子广，出轨前是顶级导演的男一号，出轨后直接转幕后了；再比如xxx，以前还能接开封菜这种大代言，人设崩了连膜x世家都不要他。
    就连有点真才实学的演员，也会因为一次错误导致事业大跳水，再雄厚的资本实力都不会跟市场对着干。
    尤飞飞耷拉着脑袋：“我本来想让我爸出面帮忙说话的，但他死活不同意，好像是股东会那边发过话……不管了，我少了他们又不是活不了，这场演唱会一定要成功。”
    现在跟尤雅雅彻底闹翻，又失去家里的支持，只能自己拼一拼了。
    晚上8点，演出正式开始，舞台下人山人海，白色荧光棒几乎点亮黑夜。
    尤飞飞换好演出服，思绪却没有平静下来，登上舞台前心里还在骂尤雅雅。
    分心必出事故，他抬手时慢了两拍，狂热的音乐还在继续，却跟不上节奏，和后面的伴舞简直不在一个世界。
    用赵奶奶的著名小品形容便是……“我张不开嘴，我跟不上溜，你说难受不难受？”
    “飞飞！飞飞！飞飞！”
    这时候还能来支持的肯定是铁杆粉丝，忙着扯嗓子喊口号，哪怕发现演砸了，也能在强大的粉丝滤镜下表示不介意。
    “哇哦，演出事故。”
    台下不起眼的角落里，江雀派来的骚气员工一边录像，一边笑得前仰后合。
    明星演唱会往往会在门票背面写着禁止录像拍摄，不过婚姻法还不让包小三呢，可见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
    他录完车祸现场一般的演出，转身离去，深藏功与名。

 第 150 章

    横店影视城。
    唐湖坐在片场一角玩手机, 微信群“顺利躲开朝阳群众围剿并走红至今”发来新消息。
    【雀仔仔：特意斥巨资派人欣赏了洛潭的工体演唱会, 让我们来看看情歌小王子的表现[视频]】
    唐湖信手点开, 看了几秒，脑内闪过四个大字……“官方鬼畜”。
    尤飞飞在舞台上伸胳膊踢腿, 跳的是不是街舞都得两说，简直可以跟“我不会就这样轻易的狗带”一起载入史册。
    【一口湖：哈哈哈，这真不是你后期修的？】
    【雀仔仔：我倒是想, 商业演出能带出视频已经很不容易了, 二次剪辑的话对方有可能会追责，在这个节骨眼上不方便下手。】
    演唱会还没结束，他就把这段视频发到了网上，那时候洛潭和尤飞飞都在台上表演，哪怕公关团队有所察觉, 也来不及通知。
    结果那边准备好的通稿“情歌小王子热舞助演, 现场弹奏钢琴版《当我遇见你》”，完全没有派上用场。
    除了粉丝以外, 路人根本不记得尤飞飞钢琴弹得多好，光记得他那段类似吴老二犯脑血栓的街舞了。
    唐湖身陷横店心系互联网, 补上了这段错过的新闻, 笑得幸灾乐祸。
    【一口湖：说的也是, 万一尤飞飞加入鬼畜全明星, 说不定还能走自黑路线再火一把。】
    对一个明星来说, 比被黑更绝望的, 是被人遗忘。
    只要一年半载不出现, 现在那些“我要爱他一辈子”的追星女孩估计也就忘记这个人了。
    哪怕艳星出道，还能通过实力把脱下的衣服一件件穿回来呢，这个圈其实无比宽容，前提是有实力。
    尤雅雅从去年拍戏开始就没发过受宠小公主的通稿，转而走认真勤奋的路线，最重要的是拿出了实打实的成绩，一部豆瓣7.5分的偶像剧和销量火热islands品牌就是回应。
    反观尤飞飞，把人前哭诉人后捅刀的一半精力放在好好练习上，估计现在也不会混得那么惨。
    他在演唱会暴露真正实力后人气直线下降，再也没有什么新闻通稿，还有一堆破事儿没扯清楚，估计已经被洛潭雪藏了。
    “你玩啥呢，这么开心？”
    蒋天光手里拿着一瓶水坐过来，看着她一脸期待。
    “刷刷微博段子。”唐湖关掉手机，决定不将这种好事跟别人分享，一个人暗爽就够了。
    “我还以为你跟尤雅雅关系这么好，能提供什么独家八卦，这几天追娱记连载追得我根本停不下来。”蒋天光一脸失望，灌了口冰冰凉的矿泉水。
    《夜色密码》是年代剧，不像以前接过的现代戏本子稍微准备一下就行，为了演出时代气氛，他们在横店关了好长时间体验角色，迫切的想出去玩。
    唐湖盯了他片刻：“你真是我见过的最热爱八卦的老爷们，没有之一。”
    以前拍《风沙》就听他在八卦自己，现在又坚持不懈的八卦别人，谁说这是女人的专利？
    “过奖过奖。”蒋天光谦虚摆手，又指指她旁边放的剧本，“说正经的，咱俩对对下午的戏？”
    唐湖拿起剧本递给他：“行啊。”
    她把所有剧本都塞进系统技能提供的脑内硬盘里，绝对错不了台词。
    但拍戏毕竟是个互动过程，如果对手戏的演员出了岔子，念错台词又不影响拍摄效果，她也得紧急调整自己的台词，否则看起来不像在一个戏里。
    ……
    与此同时，尤宅。
    霸道总裁尤雅雅终于在百忙之中抽空回了一趟主宅，肩上披着西装小外套，烈焰红唇，商界精英的气势喷薄而出。
    “新房子已经买好了，我今天回来就是收拾东西。”她漠然看着司机一件件把行李箱往车上搬，侧头望向母亲，“妈，你考虑好离婚了吗？下定决心就跟我收拾东西走，在这里做不了决定，也可以先去其他房子住几天。”
    尤母无助地陷在沙发里，下意识揪住沙发的靠垫：“让我想想，让我再想想。”
    离异妇女，这个词乍听起来就能激起心底浓浓的恐慌，有多少钱都无法消弭。
    如果不是尤父突然带私生子回来，让她明白婚姻里一方看得再严都没用，不然真打算把一生都奉献给斗小三的事业。
    “我觉得吧，男人就跟你买包似的，肯定越多越好，法律为了保护包的利益规定只能限购一个，那也得买lv，不能天天提着编织袋儿当宝贝。”尤雅雅从口袋掏出细长的女士香烟，用打火机点燃，轻描淡写的吸了一口。
    最近心情不爽，她又不能喝酒，只好偶尔来一根缓解压力，绝不多抽，免得烟草熏坏了嗓子。
    家里的这团烂事被爆出来，也有不少人觉得她可怜，但尤父搞出一个私生子都不觉得自己没脸见人，凭什么她要抬不起头？
    尤母沉思良久，手指几乎抓破靠垫：“如果我离婚，会不会对你不好？”
    “不知道，应该不会吧。”尤雅雅无所谓的吐了口烟气。
    如果她是贩卖私生活的偶像，一有风吹草动的确对形象不利，但现在卖的是作品，家事只要不回应，渐渐就被人忘了，勇敢离婚说不定还能塑造一个自强形象。
    “——不许离，谁说要离婚的？”
    门外突然杀入一道声音。
    尤父急匆匆的从外面赶回来，大夏天出了一身透汗。
    他不缺房子，但遵循传统，习惯将未出嫁的女儿留在家里，却没想到尤雅雅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却是要搬走，而且还煽动妻子离婚。
    “……”
    尤母讥诮地扯了扯唇角。
    当年第一次知道老公在外面有人，他还振振有词的说“反正哪个男人不出轨，过不下去你就离”，现在求着别分开的，居然换成他了。
    尤父走过去轻轻拍着妻子的后背，以示安抚：“好端端的，干嘛要离婚呢？我已经把飞飞送走了，也给他转了学校，你不喜欢他就不见面。”
    “别碰我！”
    尤母一甩肩膀站起来，躲开他的怀抱：“老尤，我就问你一句，结婚这么多年我对你不好吗，为什么还要出轨？”
    尤父略略低下头：“你挺好的，所以我们以后就好好过日子，闹什么呢？”
    尤母跟他是从微末之时一起奋斗出来的夫妻，看他的眼神从来不像公司里那些小姑娘那么崇拜，而且带着一种“我还不知道你几斤几两”的高高在上。
    试着想想，当你已经身居高位，还有个见过你所有落魄样子的人在旁边，怎么让他愉快装逼？
    难怪别的男人都盼着升官发财死老婆，况且自家这个老婆只生了一个女儿就说伤身体，别人家一口气生十几个的怎么不抱怨？
    所以哪怕他知道那些年轻小姑娘只图钱，也不介意用点小钱买一双崇拜的眼神，和一个能生儿子的健康子?宫。
    他心底真实的想法一闪而逝，又赶紧拉女儿的好感：“雅雅，现在飞飞的公司不让他出去演出了，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有必要赶尽杀绝吗？”
    尤雅雅弹了弹烟蒂，灰白的烟草余烬簌簌抖落：“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下周没什么事去一趟公司，赶紧把股权变动协议签了。”
    尤父满目失望，盯着她手里的细长香烟：“你小时候从来不这样，真的，你在这个大染缸里学坏了。”
    “是么，那我得继续学习。”尤雅雅温柔一笑。
    等新合同签了，尤父的控股股东地位岌岌可危，有吟风集团的其他人出面撑腰，尤飞飞估计死也进不去股东会，进去了也不会担任实际职务。
    公司的股权变动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只要尤飞飞不管事，她就有把握把尤父的股权一点点捞回来。
    尤父噎了噎，哽咽的擦了把眼角：“爸爸没有责怪你的意思，都是我的错，只是希望你再给我个机会，咱们一起经营好这个家庭，你说不要弟弟就不要了。”
    他意识到错误，不是良心发现，而是女儿强势到可以威胁到他的位置了。
    “别说的我好像很讨厌尤飞飞一样。”
    尤雅雅流氓的将那支烟叼在唇上：“别不要儿子啊，以后你的养老送终就交给他了。”
    ……
    《夜色密码》剧组。
    唐湖还在准备新戏，被拉到化妆间补妆，然后换了戏服。
    今天拍的是和男主角初遇的戏份，‘方缨’身为伪政?府译电组的收发组副组长，亲爹亦是体制内的高官，属于实打实的关系户，但全家还有另一重身份，就是老蒋安插过来的探子，一边对鬼子虚于委蛇一边刺探情报。
    而男主角‘张若嘉’则是光荣的我党战士特工，在伪政?府内的身份和‘方缨’原则上属于平级，只是不在一个部门。
    “第13场第6镜，action。”
    场记板啪的一声合上。
    司令府花园里，唐湖举着一把驳壳枪正在练打靶，这种大威力进攻手?枪火力旺盛，看起来不像姑娘用的。
    蒋天光今天正好过来述职，从花园外缓缓走过，被打靶枪声吸引，忍不住望过来。
    “你看我干什么？”
    唐湖的手指从扳机上移开，她曾经强烈建议把这句台词换成“你瞅啥”，可惜被导演否了。
    蒋天光笑嘻嘻的拨开月季树，穿行而来：“没见过赶在司令后花园打靶的，还是个舞刀弄枪的大姑娘，所以多看两眼。”
    他一笑有种不成调子的痞气，却又因为长了双端正的眼睛而显得正直，眼尾上挑，神采飞扬，演共产主义接班人也不违和。
    在之前的剧本里，‘方缨’被语言调戏，然后一脸娇嗔的跟‘张若嘉’就“女人该不该拿枪”这个问题争论起来，不过之后编剧采纳她的意见，稍作修改。
    唐湖一言不发的用枪口指向蒋天光，一缕阳光正好照亮她的侧脸，本就利索的军服被运动适宜的身材撑起来，自信且英姿飒爽。
    只消一个动作，无需台词，就能告诉他拿枪这件事跟是不是大姑娘没关系。
    “我就是说着玩玩。”
    蒋天光冷不防被黑洞洞的枪口盯着，略带讨好地笑了笑：“我是剿匪大队的张若嘉，见过译电组方小姐，幸会幸会。”
    “cut！过！”
    导演在监控器后喊停。
    拍电视剧比拍电影更高效，一部四十分钟左右的电视剧，每集剧本大约14到20页，粗制滥造的雷剧一天就能糊弄一两集。
    不过《夜色密码》的导演更讲究精雕细琢，一天只拍五到七页剧情，一周完成两集，想来要七月份才能杀青。
    唐湖大部分戏份都是一遍过，偶尔错几个台词也不要紧，反正还有后期配音。
    按照剧情，这是男女主角第一次见面，不过按照拍摄进度，两人都把这部戏的第一个大冲突拍完了，才回过来演这场初遇的戏份。
    两人都没有把这场初遇看得太重，而是转过头分别去执行任务，都盯上了日军送给伪政?府的一批青霉素。
    这种药在上个世纪的国内还叫盘尼西林，作为抗生素之祖，是各大抗战剧里备受编剧宠爱的黄金配角，珍贵程度不亚于武侠江湖的宝藏秘籍。
    ‘方缨’和‘张若嘉’都在盘算着搞到这车药品，双方在押运药品的郊外小路同时动手，却中了敌军埋伏。
    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方缨’不知道另一方是谁，却迫于形势和男主角阴差阳错的合作了一回，合力抢走药品。
    只是那天晚上黑灯瞎火的，两人都没看清楚对方的脸，而且‘张若嘉’在关键时刻坑了‘方缨’一把，让她留下断后。
    ‘方缨’为脱困失去抢药的最佳时机，‘张若嘉’带着一车药人间蒸发，证明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好猎手。
    但这件事远远没有结束。
    伪政?府在药品丢失后，将所有知道那天晚上会有一批盘尼西林送来的内部人员召集到司令府，逐一盘问，试图找出其中的卧底。
    唐湖的下一段戏份还是在司令府拍，换了套衣服造型，和这场戏的其他演员在大厅集合。
    “action。”
    笑面虎司令副官站在长桌首位，扬起不阴不阳的冷笑：“今天请大家到这里，想必各位已经知道是什么原因了。抢东西得拿家伙，得找地方藏，你考虑得再详细也有疏漏的地方，我已经派人到各位的住处去搜了，在结果出来之前，麻烦先留在这里。”
    唐湖斜眼看了看周围的八?九个人，不安地拽了一下制服下摆：“司令呢？”
    那批药不是她抢的，应该不会被搜出什么实物证据，但那天晚上总归动了手，有些心虚。
    “司令大人等会儿就过来，方小姐稍安勿躁。”笑面虎副官表面和气的跟她聊天，“兹事体大，听说方小姐是美国回来的高材生，您对这件事有什么高见？”
    那天晚上丢药以后，司令部派出不少伪军沿途去搜，却什么都没搜出来，连个车轮印子都没找到，事情蹊跷到了极致。
    “一卡车的盘尼西林，怎么就不翼而飞了？”
    唐湖被问到后笑容自得，扬起下巴指了指角落的男主角：“抢药需要熟悉路程，藏药也总得藏到某个地方去，那个人前两天不是借剿匪出过城么，说不定就是探路去了。”
    她毕竟是卧底，还想把自己捞上来，隐约感觉到是共?党派人干的，所以反咬‘张若嘉’一口，借机试探。
    “轰——”
    室外突然传来巨响，是隔壁剧组打鬼子的爆破音。
    横店环境太乱，想现场收音都做不到，在嘈杂环境干扰下还能入戏对台词，才是真考验演员的本事。
    蒋天光对噪音置若罔闻，突然恶狠狠的走过来：“你为什么不问问神奇海螺呢？”
    唐湖：“……”
    为什么不按剧本说台词？
    在她反咬以后，‘张若嘉’应该迅速揭发她同样有时间动手脚，这里的台词明明是“译电是你经手的，为什么翻译的抵达时间偏偏延迟了五分钟”。
    然而只是迟疑了不到一秒，唐湖便调整好状态，做出一副害怕又傲娇的大小姐神态：“……我问了，它说每年死在横店的鬼子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让我们赶紧投共。”
    蒋天光以一副要打架的姿态扯起她的衣领，说的话却截然相反：“你他妈……没错，我为人民服务我光荣！”
    “……”
    监视器后的导演深深沉默。
    最令人震惊的是，这场男女主角为了不被怀疑而互相撕咬构陷的对手戏，他们居然还把表情兜住了……
    不听声音光看表情，观众真的会以为气氛紧张到下一秒就要打起来。
    “……cut，这条过。”
    “哈哈哈！”
    蒋天光狂笑着蹲下来，扭头向导演组告饶：“让我再来一条，不然后期配音口型对不上。”
    “神奇海螺是吧？为人民服务是吧？”唐湖刚才差点笑场，气得抽了他后背两下。
    相比念一二三四的台词水平，他们刚才那段放飞自我的台词表现换个声源就能直接剪入正片，不过还是精益求精，得拍一个最好的版本出来。
    蒋天光双手抱头求饶：“我就是想看你崩戏。”
    这种互相猜疑戒备的互动模式，让他有种一起拍《风沙》的感觉，为了驱逐韩汐那个女主角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得跟唐湖多对两场戏。
    第二次拍摄没有乱改台词，一遍就过了。
    男女主角互咬完毕，被怀疑抢药的众人吃过一段心不在焉的晚饭，便各自回了房间。
    ‘方缨’夜间睡不着，随意在花园里闲逛，误打误入进了司令府地牢，看见刑房里有个被严刑拷打的我党战士，全身鲜血淋漓，已经不成人形。
    她吓了一跳，出去时恰好撞上一脸深沉的男主角。
    “你也看见了？”蒋天光冷静地望着地牢入口。
    那里关押的人是他的同伴，可是既然隐藏身份潜伏进来，只能装作视而不见。
    唐湖重重喘了几口气，惊魂甫定：“……地牢的门故意没锁，是做给我们这些人看的。”
    她受父亲影响投身抗战事业，父亲却从未说过这里如此危险，一想到那些刑法可能会施加在自己身上，就忍不住心慌。
    按照原剧情，‘方缨’彻底被吓到了，幸好身边有风度翩翩的男主角安慰并出谋划策，两人才共同撑过盘问，女主角出于感动，对他交了身份实底。
    主编剧为了写好这段对手戏，还深入采访了一下唐湖面对帅哥的心态。
    人皆有爱美之心，唐湖看哪个都顺眼，但作为隐藏身份的特务也不会因为受帅哥恩惠就主动亮身份。
    ——如果这是在玩狼人杀，你会因为村民长得好看就主动爆狼吗？
    ——那是老爷们儿才干的事，她见尤雅雅在玩游戏的时候撒了两句娇，对面就主动爆狼了。
    “cut。”
    导演亦对这段修改过的剧情非常满意，下午的拍摄进度极快。
    “这条过了？”唐湖在导演点头后赶紧去旁边休息，穿着全套制服，哪怕开空调也热得不行。
    助理将冰水递过来，又拿出手机：“姐，刚才有电话。”
    唐湖一边喝水一边点亮屏幕，看到是尤雅雅打来的，于是顺手拨回去：“……怎么了？”
    尤雅雅声音轻快：“家里烂事差不多解决了，尤麒不想失去控股股东的位置，以后只能把股份留给我，什么时候回来，请你吃饭啊。”
    ※※※※※※※※※※※※※※※※※※※※
    恭喜雅雅变身富婆！
    谍战剧怎么搞都感觉踩线，就这样吧
    其实按照现在的审查标准文里多半戏中戏都过不了审，包括长安

 第 151 章

    “半个多月没联系, 一来就是报喜, 家事解决了？”
    唐湖挂上蓝牙耳机, 去了更衣室换下戏服，对着镜子卸下妆容, 一边跟她聊天。
    听筒里，尤雅雅绘声绘色的带来一手八卦，将她这段时间错过的娱乐新闻补齐。
    “islands现在是服装类店铺营业额的榜首, 公司那边见到品牌这么能挣钱, 也不会再向着尤麒了……他把尤飞飞送走，但我妈已经打算跟他离婚了，现在请了律师，在计算共同财产的分割。”
    至于尤飞飞那边，灰溜溜的转学离开首都, 但毕竟是年初红极一时的流量, 行踪被人透露出去，在魔都虹桥机场被粉丝逮了个正着。
    那帮粉丝在出站口就把他拦住了, 宛如老母鸡护小鸡仔一样把尤飞飞圈在中间，并一路大喊口号“飞飞勇敢飞, 翅膀永相随”, 发誓永远守护来自b612星球小王子。
    尤飞飞本想低调做人, 却被自己的粉丝吸引了全场注意, 只得低头不语, 感觉已经羞愤的快要昏死过去。
    唐湖听得感叹不已：“杀人诛心呐, 对待仇人都没有这么狠的, 他以后不会再有商业活动了吧？”
    如果尤飞飞还在圈子里混，凭借实力翻身也未可期，到时候还能走励志路线，“私生子的身份也无法阻碍他追逐音乐的梦想，让上一代的恩怨终结在二十年前”……连通稿标题都写好了。
    尤雅雅声音低沉畅快：“工作室已经雪藏他了，洛潭亏钱亏得心痛，不过咱们两个还特意去找他了，算是仁至义尽，谁让他不听。”
    郭x纲说得好，想出名还不简单，上二环裸奔一圈就行了。
    互联网时代吸引眼球太容易，人气只能做锦上添花用，让有实力的人不至于蹉跎太久，却不能将一坨垃圾变成金子。
    “如果洛潭有意向，你还是把《长安》唱主题曲的那个歌手介绍给他，这时候做个人情，不吃亏。”唐湖卸完妆露出一张清爽的脸，戴上口罩走出更衣室。
    “……我看看吧。”尤雅雅兴趣缺缺的冷哼一声，换了话题，“你到底什么时候拍完戏，赶紧回来，我搬新家的party还没开呢，欧嘉都在念叨。”
    “刚进组还没一个月，为了跟你吃顿饭就请假多不合适。”唐湖看着片场里正在忙忙碌碌收拾东西的工作人员，觉得心已沧桑。
    沧桑了没两秒，她又恢复正常，坐上片场外的保姆车回酒店。
    “你再不赶紧回来，咱俩可能就见不着了。”
    尤雅雅仍在电话里喋喋不休的劝她：“我这边也有不少片约，有部戏讲的是女主角从大学毕业到奋斗的过程，我看剧本觉得挺有意思，剧情也比较真实接地气，就接了。”
    两人都已经毕业，合作机会也不多，日后见面的时间只会越来越少。
    唐湖再三犹豫：“……我下个月还得去一趟戛纳，来回一个礼拜，到时候提前半天从剧组请假，然后找你。”
    “戛纳？咱们葫芦也走上国际电影节了，你拿的哪家品牌邀约？”
    “等见面以后你就知道了。”
    说话间已经到了酒店，又有新的电话打进来。
    “经纪人找我有事，稍后打给你。”唐湖看了一眼呼叫等待的号码，匆匆挂了尤雅雅这边的电话，“……白哥，又有工作？”
    “当然有，我就长话短说了。”白至理听她这么主动，笑得甚是欣慰，“别忘了5月份的安排，在之前先拍个杂志封，需要一两天时间，拍完再走。”
    唐湖赶紧抓住机会请假：“那我提前半天从剧组出发，还想歇一会儿呢。”
    “不耽误拍摄进度就行。”白至理痛快应允，神神秘秘的给她透露了一个大新闻，“郑山卿北上了。”
    郑山卿就在首都住着，这个北上，自然不是说他跑东北去了，而是指圈子融合。
    “西北还是京城？”
    “京。”
    “……看来薪月最近发展的不怎么好啊。”唐湖回到房间，开始畅所欲言，“你说他为什么不去拜东北圈的码头呢，还能跟赵本海老师学学二人转，振兴一下传统文化事业。”
    京圈的人肯定不会自称是京圈出身，但这个隐形圈子的确存在。
    那帮大院子弟在上个世纪掌握着国内最好的文化教育，大部分普通人一个月挣几十块工资，家里还买不起三大件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接轨国际了。
    能在京圈混个脸熟，这辈子都不缺资源，但这个圈子太过封闭，只用熟脸演员，没有引路人根本进不来。
    譬如唐湖，出道这么长时间，一部京圈导演的戏都没接过。
    薪月传媒早些年并购香港的公司，当过十几年影圈霸主，可惜风水轮流转，港圈式微，也急着向京圈靠拢谋求发展机会了。
    白至理隔着听筒都能听出一股酸味，提醒：“事实就是人家混进去了，但你没混进去，李公子也是。”
    “行，他北上，我就更往北走，马上去跟赵本海学二人转，虽然我没钱但是有表演天赋啊。”
    严格说来，风声声其实算京圈的，但她在《龙门飞鲤》的番位才排第四，哪怕关系不错，也不好意思硬攀这层人情去讨主角。
    “你不是拜到德云社了么，欺师灭祖啊这是。”
    “我把发♂票扔了，不算入门弟子。”
    唐湖长叹一声瘫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还是好好拍戏吧。”
    反正不能拉着大导演说你们不许跟郑山卿玩，先把手头的事干完比较重要，她重新跟经纪人确认了一下日程，洗漱之后赶紧休息。
    次日一早，剧组开机。
    唐湖下个月至少要请一周假，所以导演也调整了拍摄进度，先把‘方缨’的相关戏份拍完，省得演员不在剧组的时候无戏可拍。
    电视剧的内景和外景通常分开拍摄，而且是ab组同时进行，a组主演在一个地方集中拍完所有的戏份，然后换下一个地方，b组补镜头拍配角，效率很高。
    ‘方缨’在整部剧里的最后一段戏，是在进攻司令部时为掩护男主角中枪而死，‘张若嘉’抱着她痛哭流涕，这段生离死的戏份别较为考验感情，得给演员多留时间入戏，所以先不打板，多试几遍戏再开拍。
    “action。”
    唐湖还记得之前蒋天光乱改台词差点害她笑场，决定这次以牙还牙，在听见场记汉化后，慢慢倒在‘张若嘉’的怀里：“我……好穷……”
    ——“我……好疼……”
    “你可拉倒，现在谁不穷啊，我拍戏一集片酬才拿三百。”蒋天光怔了一秒，手忙脚乱的捂住她腹部的伤口，看着不存在的鲜血从指缝里喷涌而出，嘴唇都在颤抖。
    ——“别说话了，你只是受了点小伤，很快就会好的。”
    没想到她也学坏了，竟然在这种时候换台词？
    行，看谁先笑场！
    唐湖颤颤巍巍的抬手，在他脸上抹下一道血痕，满目依恋：“这是我偷老乡鸡蛋拿去卖，存的，这个月的党费……咳！全都留给你了……”
    “人民战士不拿人民一针一线，你这是等着封杀啊！”蒋天光急忙抓住她的指尖，声音哽咽，“再说现在房价都多少钱一平了，你这块儿八毛的够吗？”
    “那我……再去偷两个……再苦，不能苦孩子。”唐湖气息奄奄，瞳孔开始涣散。
    此处的台词，本该是“你要替我活到战争胜利的那天”。
    蒋天光绝望地抱着恋人逐渐冰冷的身体，大颗大颗的泪水夺眶而出：“我会的，我会活到买得起房。”
    “cut！cut！”
    导演差点捏爆了对讲机，忍了又忍才开口：“很好，保持这个情绪状态，把台词给我说对了，再来一遍。”
    蒋天光放开怀里的唐湖，擦去眼角泪水：“求你别改词，再改我真忍不住笑了。”
    他刚才差一点就没哭出来，隔着裤子揪了一把腿毛才挤出眼泪。
    唐湖站起来等着道具往她身上装假血，又在嘴里含了一粒胶囊：“我尽量吧。”
    两人在魔改台词和认真演戏之间不断精分，终于拍完‘方缨’的所有内景戏份，又拍了一集外景，才能请假离开剧组。
    ……
    首都国际机场。
    唐湖心情好比放假时的小学生，只等着写完作业以后去找同学玩，还没下飞机就给尤雅雅发消息。
    【一口湖：我快落地了，上午拍完戏就赶紧出发，连卸妆都是在飞机上卸的，够意思吧？】
    【雅富婆：够，我把地址给你，先来我家看看，晚上咱去吃饭[定位]】
    【一口湖：马上到。】
    唐湖看了一眼地图，才将手机递给助理：“等会儿开车去这个地方。”
    尤雅雅新家买了珠江皇景的房子，在四环海淀区，正好避开朝阳区的霉头，然而今天路况不好，折腾许久才到。
    唐湖下飞机后直奔目的地，让助理拉着行李回酒店，上楼敲开尤雅雅的房门。
    “来了？”尤雅雅穿着睡衣来开门，然后看到唐湖一头扎进了洗手间，“……你在路上堵了多长时间？”
    五分钟后，唐湖擦着手出来回答：“两个半小时，堵得我都想下车自己走。”
    尤雅雅乐不可支的倒在小清新风格的布艺沙发上，突然恢复正经：“尤麒终于同意协议离婚，我记得你家里好像也有点问题，阿姨现在离了吗？”
    “没呢，分居两年以后调解无效就可以离婚，反正现在时间也够，但我妈根本就没想提起他，而且也联系不上了。”唐湖想到自己家里那点事，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手机号已经换过，再加上分居两地，她现在连自己老家住哪个单元都忘记了，连亲爹是死是活都不知道，生命中已经彻底没了这个人的踪影。
    “也对，婚内出轨更刺激。”
    唐湖用手肘撞了她一下：“……说什么呢。”
    “呸呸呸，我重新说。”尤雅雅笑着躲开，看了看时间，撑着膝盖站起来，“你再歇会儿，咱们就去吃饭，我在鲜跃居定了包厢，今晚吃海鲜，我还请江雀了。”
    “之前的嘴炮互殴他出力不少，是该好好答谢。”
    唐湖又跟她闲聊一个多小时，黄昏时分才离家去饭店。
    鲜跃居专做广式海鲜，一只只大螃蟹养在海水缸里，张牙舞爪，丝毫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就被清蒸。
    三人进了包厢，随意落座，服务员先端上饮料，尤雅雅不能喝酒，便点了橙汁代替。
    “这杯我敬雀爷，办事儿牢靠，不磨叽。”
    “叽嘻嘻嘻。”江雀笑着拿黄酒灌了一口，却没动筷子，“可惜我不沾荤，你们吃吧，给我来盘海带。”
    尤雅雅懊恼地拍了下桌子：“怪我，忘记问你有什么忌口了，咱们现在去素园斋吧。”
    “就给他吃海带，下回再说。”唐湖浅浅抿过一口黄酒，“我在剧组吃了一个多月盒饭，然后还得出国，就指望今天这顿了。”
    尤雅雅拿起一只红虾慢慢剥壳，想起之前听她说过的安排：“你也走上蹭红毯的不归路了？”
    唐湖虚着眼凝视她：“什么叫蹭，本来二乔让我过去玩，我没答应，后来拿了肖邦的邀请才决定去的。”
    明星在国际电影节上露脸有两种方式，一是靠实力，有作品入围；二是走资本，只要能拿到赞助商的邀请函，就能穿着礼服过去逛一圈。
    她今年没有作品入围，乔乐仪以剧组的名义邀请她过去，本来不想麻烦，但珠宝品牌肖邦发出工作邀请，所以才决定去一趟。
    但少了作品，到底会让观众觉得没资格，所以她也不敢放心大胆的走红毯，着实纠结。
    江雀一杯接一杯的喝酒，突然插话：“这次韩汐也去。”
    “我看到了。”唐湖点头，“我还在琢磨，该怎么让她在红毯上摔一跤或者出别的丑，顺便敲打一下郑山卿。”
    她在微博上提了一句自己要去戛纳，韩汐那边立刻铺天盖地的买通稿说自己也去，大家都是仇人了，再加上乔乐仪那事儿还没个说法，她不想方设法报复回去，难道给韩汐送锦旗？
    就是不知道七秒总裁现在正干什么？
    ……
    京城郊区，花园别墅。
    一场内部聚会正在举行，大厅中央的高台上有姑娘在弹钢琴，衬得交谈声更轻。
    郑山卿手里端了高脚杯，穿过人群，一贯阴冷低沉的声音带着热切：“子淑姐，谢谢你的邀请，我敬你一杯。”
    “我干了。”
    被叫住的女人是钟子淑，将自己杯子里的红酒一饮而尽，无比爽快。
    她今年四十余岁，却已经是拿过金鞍奖和金乌奖的双料影后，和那些大院出身的导演私交颇深。
    简单来说，是个京圈关系户。
    郑山卿赶紧跟着干了，貌似不经意地问：“关导怎么没来？”
    薪月近些年搞的互联网娱乐就是一记昏招，虽然也在赚钱，却失去了电影圈的霸主地位，去年下半年到现在，所有上映电影的总票房还不到10亿。
    所以他才巴巴的赶过来给钟子淑敬酒，就是想借她的人脉认识几个京圈大导，挽回在电影圈的业务比例。
    钟影后轻笑：“老关都是我的前夫了，你还问他，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呐。”
    “哪里哪里，能跟子淑姐喝一杯已经够了。”郑山卿赶紧摇头。
    钟子淑见他急于否认的模样，一双风情十足的眼睛笑意更深：“他今天不过来，你要是想见的话，改天我介绍你认识。”
    郑山卿松了口气，从侍者端的盘子上重新拿起一杯红酒：“我再敬你。”
    钟子淑眯着眸子看他仰头灌酒，喉结在薄薄的皮肤下滑动，突然心猿意马。
    不管本性如何，薪月老总这副皮相还是能看下去的，银丝边眼镜遮住阴冷凉薄的单眼皮，颇有些衣冠楚楚的人渣味道。
    她看着挺顺眼，于是故意问：“你的手怎么了？”
    “……什么？”
    郑山卿低头，左手冷不防被她拉过去，在掌心挑逗地揉了一把，然后塞进一张卡片。
    “听说郑总是同道中人，我等你。”
    钟子淑意味深长地慢慢转身，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便施施然而去，长裙下摆翻飞。
    “……”
    郑山卿摊手一看，发现是希尔顿酒店总统套房的房卡，顿时觉得寒毛直竖。
    作为一个比李若川霸道十倍的霸道总裁，居然被女人塞房卡了？
    但钟子淑偏偏是他不好撕破脸的那种人。
    郑山卿翻转掌心，将房卡放进西服口袋里，开始思考：“睡，或者不睡，这是一个问题。”
    他给一帮二三线小明星塞过那么多次房卡，还是第一次被女人发出邀约，这种体验真是让人倍感屈辱。
    转念一想，其实也没什么可比性。
    他又不吃亏，被睡的那个才吃亏，钟子淑虽然年纪大了点，至少风韵犹存啊。
    郑山卿犹豫半天，终于下定决心，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席，驱车前往酒店。
    总统套房里，钟子淑还穿着聚会时那套米色长裙，正坐在客厅的阳台上看夜景。
    “卿卿，先把手机给我。”
    她听见玄关处的声音，冲他张开涂着赤红丹蔻的五指：“我太讨厌那些刨根挖底的记者了，别人床上那点事儿也不放过，不拿着你的手机总觉得不放心。”
    郑山卿乖乖交出一部iphone，心下了然。
    坊间传闻影后婚前爱约，就结婚那几年消停了一段时间，可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实打实的证据流出来，原来是保密工作做得好。
    不过她也不靠售卖私生活挣钱，两座影后奖杯往桌上一放，就叫底气。
    “去洗个澡吧，我等你。”
    钟子淑没收了他的手机，放进自己包里，用下巴指了指浴室。
    “好。”郑山卿悲愤转身。
    他不想在没有兴趣的情况下主动跟一个比他还大的女人奔小康，但想把稳京圈的关系网，还是顺着钟子淑的意思来更好。
    但如今京圈还在活跃的两座泰山级别的导演，一个视她为梦中女神，一个是她前夫，钟子淑父亲还执导了华夏第一部电视连续剧《武装队》。
    十分钟后，他洗完澡出来，以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裹着浴袍去了卧室。
    钟子淑半躺在床上，揽住他，顺着腰线一点点往下，摸到了一个不能出现在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位置。
    那种感觉真是……“诸君，你们吃过水果胡萝卜吗？”
    钟子淑脸色僵了两秒，考虑到雄性的尊严，假笑道：“郑山卿，要不你还是回去吧。”
    这一摸把她震得不轻，连昵称都不想叫了。
    “子淑姐……？”
    郑山卿的惯性动作还没收住，亲了一口她的鬓角。
    刚做好为自愿牺牲肉体的准备，对方居然开始君子起来，这叫什么事儿？
    他千里送吊，礼轻还情意重呢，就这么被赶回去了？
    “你别误会，我就是觉得时间太晚，不合适。”钟子淑拢了拢头发，“该给你的，我还会给你。”
    她清楚郑山卿因为什么才刻意结交，也有意跟薪月合作，所以不想他误会。
    “呼……”
    郑山卿松了口气，赶紧去洗手间换衣服，从她的包里翻出手机，逃难一般逃离现场：“子淑姐，我先回去了。”
    出门前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钟影后正在翻通讯录，看样子打算给其他小狼狗打电话。
    ……感觉更他妈屈辱了。

 第 152 章

    鲜跃居海鲜馆。
    唐湖兴致勃勃的琢磨该怎么下套：“要不然我雇个老头在韩汐去电影宫的路上碰瓷, 只要拖到仪式开始, 她哪怕翻墙都进不去会场。”
    “那你还不如等她走上红毯, 再找人戴上口罩把她礼服裙扯下来，扯完就跑, 刺激。”尤雅雅用剪刀剪开帝王蟹腿，接了句话。
    唐湖端起一碗海鲜粥慢慢搅和：“那就成国际头条了……再说安保那么严格，女的不穿高跟鞋都进不去主会场, 我怎么变出一个戴口罩的彪形大汉？”
    她不过随意说笑, 心里有杆秤衡量该做什么，只是韩汐间接陷害她一次，又直接折腾了乔乐仪一次，不用点极端手段心里实在不平衡。
    “叽嘻嘻嘻，打起来打起来。”
    江雀点了盘裙带菜, 拿筷子一根根挑着吃了。
    唐湖用调羹敲了敲碗沿, 提醒：“虽然我不一定打不过她，但作为一个要脸的人, 在公共场合看见仇人就一巴掌扇过去也太不要脸了。”
    “你这样又想下手又不想亲身上阵，让我很为难啊。”
    “要黑也得从业务水平上黑。”唐湖言简意赅地总结, “韩汐不也擅长踩别人抬自己吗, 咱们就给她来这个。”
    她回忆几秒, 又补充：“韩汐一部拿得出手的电影都没有, 去戛纳靠的是欧莱雅邀请函, 最近观众不是对蹭红毯的明星怨气颇深么, 她前面上红毯, 我紧跟着在后面买几个大v怒斥毯星。”
    明明没有拍过一部正经电影，却年年出现在国际电影节的红毯上，通稿出得比有作品入围的演员还多，也就是所谓的“毯星”。
    不管那段红毯上有多少人在拍自己传回国的新闻通稿一律是“xx造型惊艳老外”，如果想增加点内涵，就是“xx华夏风造型惊艳老外，力压xxx”。
    这个xxx可以替换成任何一个不幸同去的国内女明星。
    韩汐是戛纳电影节老牌赞助商欧莱雅的品牌好友，过去走红毯不算蹭，说强行搏出位名不符实，但她出道以来没有一部作品，却是真的。
    “但是你今年也没作品啊。”
    尤雅雅拆出蟹腿里饱满弹牙的蟹肉：“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太不划算，大不了就当没在戛纳遇见她，快去快回，省得她用这招对付你，韩汐的名声差不多败了，你跟她又不一样，你要靠口碑吃饭的。”
    “我是要走红毯，但没打算用这件事炒。”唐湖低头喝了一口粘糯醇厚的海鲜粥，藏住阴险的表情，“跟经纪人商量了一下，我们的共同意见是，要想办法让别人觉得她在拉低戛纳的格调。”
    “这还不简单，你提前打听好韩汐走红毯那天穿什么，请个网红自费走红毯，穿上同样的衣服在她前面走一趟，保证买多少通告吹都压不下这件事。”江雀声音欢快，笑得比她更阴险，“这个主意不错吧？”
    ……真是什么人呐，两秒就能想一个馊主意出来。
    “毯星”们走红毯的方式就是自费，10万到20万就能在红毯上溜达一圈，只要能在开幕式闭场之前站上去，当场化身定海神针赖着不下来，反正保安又不打人。
    唐湖沉吟：“不是什么好活儿，愿意去的人容易找吗？”
    江雀又挑起一筷裙带菜：“从这店出去撒一万块钱钞票，骂你是傻x的不好找，愿意学狗叫捡钱的多的是。”
    “……看来我已经淡泊名利太久，都忘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不择手段上位的人。”唐湖被点播的恍然大悟。
    想在影视圈长久混下去的人毕竟还要脸，不会自费蹭红毯，网红圈就不一定了。
    明星当毯星是挺low，但锥子脸网红嫩模在国际电影节上露脸相当于立地飞升，只要能出名，挨骂算什么？
    她反复考量这件事，觉得靠谱：“你给我找个人，再打听打听韩汐那天穿什么，哪怕不能制造出撞礼服也不要紧，只要能让人觉得她和网红一个格调就够了。”
    “找人不贵，但是打听韩汐穿什么比较贵，10万不打折。”江雀先伸手要钱。
    “等真确定她穿什么再说，打听错了，你又不给我退钱。”
    明星的礼服装在走上红毯之前属于机密，最多能打听出是哪个品牌赞助的，不会具体到哪件，只有经纪人和造型师才知道，没那么容易透出消息。
    江雀轻笑一声，没有保证什么，而是先拿出手机发了段语音消息，帮忙找人：“姐妹们，想要一夜之间红透互联网的姐妹们，现在有一个去戛纳的机会放在你面前，有意的带照片私聊我，要有护照的啊。”
    唐湖听得蹙眉：“……本来挺高大上的电影节，怎么被你搞得跟招打字员一个味儿。”
    “本来也不比打字员高端多少。”江雀双手捧着手机，没一会儿就给了消息，“我相中了一个人，你看怎么样，ps以后还挺像韩汐的。”
    唐湖凑过去看了看那张照片：“可以。”
    韩汐的欧式双眼皮，高鼻梁，还有差点盛不下这么多五官的精致小脸，扔三里屯能砸死七八个神似的。
    那个自告奋勇的女网红id叫阿谣，还发来一串热切的自我介绍：“不管扮丑还是装疯卖傻，都一定会圆满完成任务，我还会说英语和法语！”
    唐湖拿过江雀的手机，发了段语音：“……我不是找翻译，不要求你会那么多技能，就是想告诉你，接这个单子会挨很多骂，哪怕以后没做错什么，也总有人翻出这笔旧账。”
    她又补充：“还会得罪一个在娱乐圈里比较有话语权的大佬，以及他的小情人。”
    “挨骂就挨骂呗，干什么不挨骂，我在斗渔当主播，说不定走个红毯还能给直播间涨点人气，反正不是我掏钱。”阿谣说得轻松，“……你们那边报销来回费用吧？”
    唐湖听她想得这么明白，便不再劝阻，将手机还给江雀：“这件事就交给你做了，我来解决入场邀请函。”
    “来得及吗？”尤雅雅突然插话。
    “离开幕式还有段时间，塞钱添个人走红毯容易，又不是追加影片申请主竞赛，大不了让二乔把她当剧组人员带过去。”
    尤雅雅点头，又好奇起来：“急着搞韩汐，不光是因为之前接下的梁子吧？”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唐湖望着一桌子的海鲜，如实回答，“还有代言，如果韩汐这次舆论反馈不好，会失去正在谈的品牌邀约。”
    撕代言，是新生代影视圈小花常见的娱乐活动。
    数得上的奢侈品牌就那么多，代言人的数量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一线大咖都是品牌方主动找上门合作，但二线没有这么轻松。
    其他人想拿下有分量的高奢代言，除了形象好还得零丑闻，估计都有明星天天在家烧香拜佛求同咖位的其他人翻车。
    “说相声盼着死同行，天下都是这个道理。”江雀跟那个接单的网红叮嘱了细节，又把联系方式发给唐湖，“到时候你让经纪人去沟通吧，我就负责帮忙联系一下媒体发发通稿。”
    “知道了。”
    唐湖又添了一碗海鲜粥，决定今晚吃个痛快。
    想来也够心酸的，她赚的钱都够吃一辈子0号生蚝了，现在连多喝两碗粥都是奢侈之举。
    一桌子海鲜被尤雅雅消灭了大半，三人吃过饭便散场，各自回家休息。
    唐湖打车回去，路上又给经纪人打电话，约了他在酒店见面。
    半个小时后，她回到下榻的地方，开门就看见白至理坐在客厅等着，泡了壶茶，边喝边看电视。
    “你真是我见过的生活习惯最健康的人。”
    唐湖换好拖鞋走过去，随手把包挂在门口：“对了，咱们之前商量的事有办法了，江雀帮我找了个跟韩汐很像的网红，赶紧帮她安排一下，再晚可能就拿不到参加资格了。”
    白至理听她仔细说过计划，频频点头：“真是太损了，不过可行性很高。”
    同行相踩，最常用的方法是艳压，但唐湖老是跟她压来压去的，显得不健康，让别人去压韩汐就健康多了。
    他想了片刻，又记起一桩大事：“郑山卿北上之后拉到了钟子淑那边的关系，钟子淑你知道吧？”
    唐湖在他旁边坐下，脱口而出：“影后谁不认识，大部分大院导演都跟她沾亲带故。”
    而且还是拿过金乌和金塑两座奖杯的双料影后，现在主要当制片人，偶尔在相熟导演的作品里客串一把。
    “就是她。”白至理酸溜溜的喝了口茶，表情跟喝醋一样，“郑山卿一个南方来的，都能跟她攀上门路，真是绝了。”
    金塑奖是香港电影奖，钟子淑应该也认识几个港圈中人，关系说不定就是这么拉起来的。
    毕竟攀关系光有钱不行，大院子弟根本不缺钱，红色背景一摆，上赶着去送钱的商人多的是，还得倚仗人情。
    白至理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补充：“据说两个人还聊到床上去了。”
    唐湖斜眼看他：“白哥，你从哪里打听到的，也太八卦了吧？”
    “两个人在party上聊天，后来都提前离席了，我一个朋友也在，他正好看见回来跟我说的。”
    食色性也，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而且长得这么好看，不互相送个福利也说不过去，但钟子淑约郑山卿？
    唐湖神情复杂：“这位影后的性格……挺艰苦朴素啊……”
    一般来说，人吃腻了山珍海味，也想试试清粥小菜，但钟子淑的口味直接降到了泔水级别，太不挑食了吧。
    “你管人家呢，反正郑总都出卖色相了，可见势在必得，等他混进京圈第一件事就是封杀你。”白至理摇头叹气，“堂堂一个总裁竟然使用美男计，可耻。”
    唐湖拍了经纪人一把：“你的体格比郑山卿强多了，你也去跟影后自荐枕席呗，她连郑山卿都能看上，肯定也看得上你。”
    “别闹，我不是随便的人。”白至理把她的手扒拉下来，“咱们要堂堂正正，用实力说话。”
    “……憋着坏算计韩汐叫堂堂正正吗？”
    白至理她被噎了一下，沉默良久转移话题：“你明天还有拍摄，做个面膜赶紧休息，去戛纳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剩下的我去联系吧。”
    唐湖看了看时间，发现的确不早，打着呵欠走向洗手间。
    韩汐那边都是小问题，真正棘手的是郑山卿。
    不过往好处想，说不定郑七秒因为表现不佳直接被影后踹下床，那么这段肮脏的交易就会画上一个纯洁的句号了。
    ……
    次日上午。
    唐湖一大早就抵达影棚，又是换衣服又是做造型，花了三个小时才画完妆。
    这组时尚大片是《时尚冰沙》来邀约的，给她选的衣服是吸烟装，走中性风。
    这种款式，从前是贵族男士在晚宴结束后抽烟时穿的，干练与随意并存，直到上个世纪ysl设计了第一件女性吸烟装，才打破它专为男性服务的印象。
    唐湖梳着大背头，上衣的丝绸白衬衫缀着蕾丝，配黑西裤，在摄影师的指挥下松松扯开领结。
    “ok，保持这个动作，看我。”
    “动作大一点，再大一点，你要用肢体语言上看粉丝觉得你很帅。”
    摄影师刷刷的按快门抓拍，影棚里的闪光灯亮成一片。
    唐湖又换了个姿势，单手插在口袋里，旁若无人的望向角落：……我感觉自己现在就已经帅飞了。
    她兑换的技能[戏精附体]可以保存所有饰演过角色的人格模板，调出‘容歌’的心理状态，不用刻意摆造型也能帅的惨绝人寰。
    摄影师往往会被好苗子激起创作欲望，本来这套造型只需拍一天，却让她来来回回拍了两天才竣工。
    唐湖顶着一双被闪光灯闪瞎的眼睛从影棚里逃出来，接下来还得回剧组拍戏。
    五月下旬，戛纳电影节举办在即，她将一切安排妥当，终于到了出发这天。
    虹桥国际机场。
    唐湖刚拍了一场大夜戏，靠在经纪人宽阔的肱二头肌上睡得昏天黑地，一只耳朵还醒着。
    睡了还没五分钟，她突然听见手机在响，迷迷糊糊的接起来：“……喂。”
    对面是个温和宽厚的声音，含笑问：“小唐，还听得出我是谁吗？”
    “……单老师？”
    唐湖刷的睁开眼睛，意识逐渐清醒：“您找我有什么事？”
    单国飞曾经和她一起录过真人秀《王者任务》，两人在节目之后就交换了联系方式，平常偶尔也会聊几句，相处的还算不错。
    这么一位戏骨级别的影帝打电话说不定有好事，而且他是京圈中人。
    单国飞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道：“我一个导演朋友正在筹备新片，他来问我有没有推荐的女演员，我就想到你了，看你有没有兴趣试戏。”
    “当然有兴趣，可以透露是什么类型的片子吗？”唐湖彻底清醒，紧张地抓住座椅扶手。
    哪怕能在京圈出品的电影里混个二番，对她来说也够了，而且还不用跟郑山卿一样去睡影后。
    “是部翻拍的美国电影，《十一怒汉》听说过吗？”
    唐湖忙不迭点头：“看过看过。”
    那是部195x年拍摄的老片，整部电影都在一个狭窄的房间里拍摄完成，由角色对话推动剧情，是小成本群像戏。
    故事设定在法庭背景下，一个18岁少年涉嫌杀害亲生父亲，被告上法庭，十一个身份背景不同的人组成陪审团，由他们决定被告人是否有罪。
    在一般人的观念里，被告少年生活在贫民窟，暴戾不逊，这样的社会渣滓很有可能犯下杀人罪过，但先入为主的观点就是对的吗？
    如果他没有杀人，那么带着偏见作出有罪推断的陪审团无异于凶手。
    《十一怒汉》的意义也在于让观众思考这个问题，重点并非推导出有罪或者无罪的结果，在于辩论过程中的人性碰撞，以及该坚持结果正义还是程序正义。
    单国飞听她说看过，也就不再赘述介绍：“你今天有空就过来见一面，我们详细聊聊。”
    唐湖看了一眼经纪人：“那您把地址发给我，我马上过去……好，我知道那个地方，肯定按时到。”
    白至理在她接电话时注意力就转移过来，听她说要走，指了指液晶屏上的登机信息：“半个小时后起飞，你不去戛纳了啊？”
    真是天意弄人，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这次出发去f国已经挺晚了，万一在电影节开幕当天迟到，连会场都进不去，说不定还得灰溜溜的从原路走回酒店。
    唐湖想了想，迅速决定：“买明天的机票，今天我肯定得跟单国飞见一面，他帮忙介绍了一个角色，不管成不成都得试试。”
    只要有好剧本，年年都可以走红毯。
    能不能在京圈导演面前露脸，就看这一回了，总不能让导演根据她的时间协调进度。
    “说的也是……”白至理起身，“我跟你一起留下，让助理先把东西送过去，晚一天到也来得及。”
    两人就急匆匆的往机场外走，打车去了单国飞说的地址，是一家门脸隐蔽的咖啡店。
    这家店是他自己开的，但没有炒作成明星餐厅，所以平常人气寥寥，大多数时间都用来跟朋友聚会。
    唐湖急匆匆的推门进去，看见单国飞跟一个地中海中年男在沙发卡座里相谈甚欢，赶紧过去打招呼。
    “单老师好。”
    单国飞放下咖啡杯，冲对面的男人笑：“老韩，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小唐，这不刚打电话就过来了。”
    “见过韩导。”
    唐湖冲他微微鞠躬。
    这位韩导看年纪还不到40岁，居然就掉头发掉成地中海了，但人秃心不秃，一双眼睛尤其清亮。
    单国飞喝了口咖啡又问：“小唐，刚才打电话的时候你还在休息吗？听声音迷迷糊糊的。”
    “昨天刚拍了大夜，今天不是准备去戛纳么，正在机场补觉呢，一接电话就赶过来了。”唐湖状若不经意的回答，在他对面坐下。
    她为了这个角色连红毯曝光都不要，说不定还会因为戛纳迟到得罪品牌方，这层人情得好好利用，至少加个印象分。
    “那可抓紧了，咱们别耽误时间，老韩你说吧。”单国飞端正神色，笑得很和蔼。
    韩导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推过去一个文件夹：“其实我也不知道说什么，这边想找合适的女演员，国飞一直推荐你，要不先看看剧本？”
    他心目中最合适的角色是看起来柔弱无助的女明星，但多年的好友极力推荐唐湖这一款，所以哪怕给他个面子，也要请来聊聊。
    “好。”唐湖争分夺秒的拿起来翻看。
    《十一怒汉》被不同国家翻拍多次，每个国家的翻拍都会根据社会现实进行修改，而且都打下了逆天的口碑。
    华夏没有陪审团制度，所以这一版故事背景放在了政法大学里，设定为老师带着学生模拟西方法庭，而且还方便过审。
    一个拜金女被指控杀死了追求她的穷小子前男友，现场证据确凿，陪审团成员有年轻富商，有一贫如洗的保安，还有年近四十的老光棍……
    在这些人的判决下，她会因为有罪入狱，还是无罪释放？
    ※※※※※※※※※※※※※※※※※※※※
    电影原型是《十二怒汉》，国内翻拍的版本是《十二公民》，值得一看
    但文中版本跟国内版没有内容联系，我自己扯的

 第 153 章

    《十一怒汉》每个翻拍版本的背景案例, 都会根据本国的社会现象进行改动。
    例如俄版, 陪审团讨论的案子是车臣少年涉嫌谋杀俄罗斯军官养父, 侧重点在阶级和党~争；日版则是柔弱主妇被控杀死前夫，体现女性权益的保护。
    而唐湖手里拿到的剧本, 就非常具有……“华夏特色”。
    光看提纲加部分人物和台词介绍，就足以提炼出“拜金女”、“吊丝前任”、“富豪新欢”等关键词，随便组合一下都是引爆互联网的社会新闻。
    而且这次的国内改编, 是继日版之后第二个在陪审团成员里加入女性角色的, 矛盾重点在于，该如何看待一个虚荣拜金的女性杀人犯。
    “我看完了。”
    半个小时后，唐湖从阅读中抽神抬头：“……您认为我适合哪个角色？”
    陪审团成员当中只有两个女性，一个是身份成迷的7号陪审，似乎觉得拜金女有罪但不应该被判刑；另一个是11号陪审, 强烈支持嫌疑人入刑。
    理由相当耐人寻味：拜金女的存在是给整个女性团体抹黑, 如果她没有接受该有的惩罚，会引起道德滑坡, 以后其他清清白白的女人更会遭受非议。
    韩导顶着一颗熠熠生辉的地中海脑袋，没有直接回答, 而是问：“你对这个背景案件有什么看法？”
    “……如果说不同社会阶层有什么共同敌人的话, 那就是一个自身道德有亏的女人了。”
    在这个剧本里, 所有设定为底层出生的男性人物都对拜金女抱有极深的敌意, 认为她一定是杀人犯, 民粹主义体现的淋漓尽致, 完全忘了嫌疑人跟他们同样是平民。
    在大部分底层男人眼里, 女人不是生物，而是资源，而且自己越穷对资源的渴求程度越大。
    韩荞听她这么直白，忍俊不禁地弯起眼睛：“这个案件改编自真实新闻，你对哪个角色最感兴趣？”
    剧本选取的每个矛盾点都非常有争议，只是演员本身的批判意味过浓，就不容易入戏了，年轻演员很难演好自己并不认同的角色。
    唐湖从他脸上看出这点顾虑，故意挑了个最难的：“11号，她的思维模式很有意思，我虽然不认同，但出演这样的角色更有挑战。”
    尽管在看剧本的过程中就想冲进文字世界左右开弓抽她五十六个大嘴巴，但能将一个自己都看不惯角色演好，才考验本事。
    韩荞笑着侧头扫了单国飞一眼，才说：“其实我觉得‘7号’更适合你，现在的场地不适合表演，可以等你回来再决定，你几号返程？”
    他没看过唐湖的作品，但人家因为一通电话就取消机票跑过来，也不好意思什么都不干就送回去，至少给个试戏机会。
    “大概两周以后，不过我可以参加完开幕式后飞一趟，等闭幕再回去。”唐湖身体前倾赶紧表态，生怕他在等待的这段时间内去找别人。
    韩荞连连摆手：“这倒不用，在戛纳好好玩几天，等你回来再说，这个剧本可以拿走好好琢磨。”
    他逐一介绍过角色的设定理由，又聊过几句看法，不知不觉半天过去。
    唐湖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发现真的快来不及了，赶紧收拾东西起身告辞：“等我回来一定联系您，现在还要去机场，先走一步。”
    “那我也不留你吃饭了，赶紧出发吧，一路顺风。”单国飞见状，起身送她出门。
    “单老师再见——”
    唐湖一边摆手一边跑，出了咖啡店，赶紧跟经纪人汇合。
    白至理就在附近的商场闲逛，等她出来拦了辆出租车，一起坐在后排座位上：“怎么样？”
    唐湖打了个呵欠，靠在椅背上昏昏欲睡：“……应该可以，就是后来聊着聊着我有点困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坐着聊天，的确没有躺着联络感情效率高。
    韩荞不算在京圈有绝对话语权的，但带他进圈的是正经的大院子弟一线导演，这次诚意摆得足，下次有合适角色，对方自然会想到她。
    “我订了今天晚上的机票，你进了候机室就直接睡，到时候我把你扛上飞机，上飞机再继续睡。”白至理看了看手表，从口袋里拿出两人的护照身份证，“……希望赶得上吧。”
    本来他计划的挺好，提前一天半到酒店，还能倒个时差，在开幕式之前在周围逛逛，但现在临时变了行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抵达。
    主要是去戛纳没有直达航班，都是先到巴黎再转机，但资本主义国家的工人太随心所欲，想罢工就罢工，万一不巧赶上人家不上班，就得骑自行车参加电影节了。
    ……
    小镇戛纳，阳光下碧蓝海水一望无垠，浪花一阵阵拍着沙滩，客流如织。
    二战时期，世界上第一个国际电影节威尼斯被法西斯控制，法国为了对抗当时意大利的政治影响，于是在戛纳另行创办电影节。
    时至今日，戛纳已经是欧洲三大电影节里知名度最高的那个。
    当然，在电影高端装逼人士眼中，戛纳知名度最高，但因为商业化程度最深而导致逼格最低，年年都有人嚷嚷“这届是不是有黑幕，评委是不是傻x”。
    唐湖坐了十多个小时的飞机，睡了一路终于抵达巴黎机场，然后发现了一个相当不幸的事实。
    ——她没赶上去尼斯的飞机。
    从国内到戛纳没有直达航班，都是从巴黎转机到尼斯再坐车过去，然而出发时飞机晚点，所以错过了转机时间。
    “坐高铁去吧，我记得有直达的高铁。”白至理还算镇定，在出机口拉着工作人员用英语问了几句话，突然皱起眉头。
    “你看着办，能在开幕式之前到就行……”唐湖还没完全睡醒，迷迷糊糊的点头，又听见经纪人说话。
    “葫芦，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可以选一个听。”
    “白哥，你别跟我来这个，先说坏消息吧。”唐湖直觉有大事发生，“到底怎么了？”
    “我们虽然没赶上转机，但我们赶上铁路罢工了，昨天开始的，人家说后天才上班。”
    “……”
    异国的机场地板光可鉴人，大厅人来人往，腔调陌生的广播音回荡在宽阔的空间里，低头只能看见自己孤寂的影子。
    白至理绝望地揉了把脸：“我马上去租车，我们走高速路，说不定还能赶上。”
    唐湖掏出手机看看时间，想了两秒才跟当地时间对上号：“走高速也得七八个小时吧，估计来不及。”
    巴黎现在实行夏令时，比国内快六个钟头，现在距离开幕式不到九个小时，抵达戛纳也赶不上走红毯了，更何况还得做造型。
    “那总不能骑自行车吧？”白至理有些沉不住气，四处寻找机场出口。
    有个穿着商务套装的女人被交谈声吸引而来，模样精干，站在两米开外的地方用中文问：“去戛纳？”
    “是！”
    唐湖下意识点头，顿了顿才想起来问她：“你也去……？”
    那个商务女精英大约二十七八岁，全身上下充满了真正的霸道总裁气息。穿着黑色小西装，粗高跟鞋，看样子不像游客而是来办公的。
    戛纳电影节也是欧洲交易量最大的市场，除了明星，各家电影发行商和相关从业人员也会过来看看。
    “那跟我走吧。”对方亲切地招了招手，示意两人跟她重新返回登机口，“我昨天到的，结果和你一样赶上铁路罢工，只能租飞机过去了。”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老乡见大款，只想被包养。
    唐湖略一迟疑，赶紧拽着经纪人追过去，只差热泪盈眶的给她一个拥抱：“真是麻烦了，您贵姓？”
    走在前面的女人简短回答：“李茹川。”
    “今天多亏李女士了，回国的话一定要让我请你吃饭……”唐湖下意识念叨着感谢词，心里还想着电影节。
    私人飞机临时增加乘客需要多一道手续，好在比打车去尼斯有效率，半个小时后，她便和经纪人登上这趟顺风机。
    李茹川坐在靠窗的位置，让助理倒了杯咖啡，边喝边低头看公文，没有聊天的打算。
    不说话也好，反正双方又不熟，硬要拉家常只能尬聊，或者让唐湖来一段才艺表演以示感谢。
    白至理坐在角落，打开手机备忘录，小声跟她确认行程：“……你的全套礼服已经运过去了，落地之后直接去酒店洗澡换衣服，化妆师正在等着，酒店离会场不远，如果堵车就直接跑过去。”
    “那我是不是还得敷个面膜？”唐湖从背包里拿出几贴面膜配工具，用湿巾擦了擦脸，赶紧往脑门上糊。
    刚做完面膜就化妆好比用大盐粒子腌黄瓜，皮肤里的水分流失得更快，她宁可在飞机上鼓捣完，也不想到了酒店再做皮肤急救。
    一个半小时后。
    飞机在尼斯克特机场降落，霸道女总裁正在用英语打电话，抽不开注意力，只跟她挥了挥手算作告别。
    “那我走了，谢谢。”唐湖小声说了句，没时间等她打完电话再认真道谢，撒开腿就往机场外的出租车跑。
    正值白天，离开幕式还有六个小时，机场外的空车不多，还好出租司机没有搞罢工，总算拦到一辆车。
    “呼……”
    唐湖坐在车上长长的吐了口气，终于有心情打量这座城市。
    一路上都在赶时间，导致她过海关也没什么实感，而对戛纳最大的印象，就是贵，旅游季的酒店房间更是贵的能上天。
    不多时，出租车抵达租住的酒店门口，唐湖马不停蹄的下车跟团队汇合，匆匆洗了个澡出来做造型。
    走红毯的衣服首饰早就定好了，最花时间的还是化妆和做头发，等她换好衣服出来，堪堪赶上下午的开幕式举行。
    幸好这次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乔乐仪凭借《夹缝人》入围“一种关注”单元，整个剧组都来了，可以互相帮衬。
    唐湖换了礼服站在酒店门口，指着前面那辆黑色雷诺的车门：“等会儿我先走，在影节宫门口等你吧。”
    一般来说，主办方邀请来的大咖嘉宾第一个上红毯，然后是小虾米出场，她赶在中间过去，让乔乐仪这类有作品入围的演员去压轴。
    “一起上，赶紧走完赶紧吃饭，不分先来后到了吧。”乔乐仪满脸不舒服地将领结扯松一寸，“这里的海鲜比国内便宜一多半，赵哥说吃多了拉肚子，中午就让我喝了牛奶麦片，说在开幕式结束之前不能乱吃东西，我想吃生蚝……”
    “我觉得一个大老爷们在大庭广众之下嚷嚷着吃生蚝会暴露很多不可见人的问题，你看郑山卿，就是因为生蚝吃得太多被人扒的。”
    酒店离影节宫不远，开车几分钟就到了，不过一路上游客太多，也等了好一会儿才抵达红毯附近。
    唐湖听见车外的熙熙攘攘声，突然有些紧张，蹬着高跟鞋的右脚伸出来踩在地上，走出车外。
    她今天穿了无袖象牙色礼服，绸缎材质服帖的包裹身体，珍珠项链色调温柔，仙气且端庄，缓缓迈开第一步。
    明星在走国际红毯的时候通常会想什么？
    唐湖不清楚别人，但她的心理活动是这样的：“我的衣服掉了吗？露乳贴了吗？这个高跟鞋不太合脚啊，明明试穿还没问题……卧槽突然有点想去厕所？”
    然而脸上还挂着浅浅笑容，接受镁光灯的洗礼，笔直地向前走去。
    红毯距离不过几十米，换个脚程快的半分钟走完，她决定只走一分钟，够自带摄影师拍照片就行了。
    唐湖正在第一个缓冲台驻足片刻，身旁突然杀出一道旋风般的身影，吭哧吭哧的走过去。
    是乔乐仪，身穿阿玛尼新款高定，拿出庙会赶集的精神，连跑带窜直奔主会场，充分证明什么叫后来先到。
    不夸张的说，不用高速捕捉镜头可能都拍不着他。
    “慢点！”
    唐湖在后面喊了一声。
    看看人家那些来蹭曝光的，恨不得住在红毯上，他倒好，拿着三个品牌的赞助和一部作品过来跟时间赛跑。
    乔乐仪这才停步，尬笑着在缓冲台站了片刻，让媒体拍了两张照片，跟她一起走进影节宫。
    记者只能在规定区域拍照，进不去会场内部，离开照亮黑夜的闪光灯，整个世界仿佛一下子安静。
    唐湖和助理去了趟洗手间，换上一双方便行走的小猫跟鞋子，准备去观看开幕影片。
    她今天的第一项安排是走红毯，而下一项工作则是……“在微博装逼”。
    【@唐湖v：终于来到艺术电影的殿堂，这届开幕影片是《胡桃》，我先自己去看了[定位信息]】
    【@小婧：葫芦去戛纳了？！我今天才知道这个消息！】
    【@18岁的jk娘：半个月前就知道你要走红毯，但我至今一张红毯照片都没看见，你能不能多跟别人家的女明星学学？发自拍！划重点，发自拍啊！】
    【@江岸杨柳：其实这样也挺好的，戛纳本来就是电影节，结果最抢风头的反而不是电影。】
    每年的开幕式万众瞩目，红毯上女明星的争奇斗艳，某某某为搏出位强行走光。
    但开幕式之后呢？
    没有多少人记得国内有多少部影片入围，甚至没有几个人看过得奖的电影，而且除了红毯，这里还有很多好玩的东西。
    电影节期间，白天播放主竞赛单元的入围影片，晚上则举办酒会，但唐湖又不认识那帮人，所以用微博连载了几天戛纳游记，介绍一下入围影片。
    影院内不能拍照，她就去拍周边风景，白天有阳光大海沙滩，还有沙滩上的帅小伙，夜市有新鲜牡蛎和特色法餐。
    比起发千篇一律的通稿，这种方式更能拉近和观众之间的距离。
    你们这些媒体明星啊，naive。
    【@jrrr：原来至今为止我们只拿过一座金棕榈……每年看那么多明星上去走红毯，我还以为拿奖很容易呢。】
    【@路西法：别灰心，《夹缝人》入围“一种关注”单元，恭喜导演！】
    【@七七酱：已经决定明年去戛纳啦！参加不了电影节也可以在附近吃吃玩玩。】
    【@盆子：咱好歹也是受了品牌方邀请过去走红毯的，这么不务正业合适吗？】
    ……
    那厢，韩汐终于来蹭了个红毯，风头却完全被别人盖过去。
    她还等着唐湖出红毯照，然后恶意ps一下，配个“所谓红毯美照全靠修图，她离开精修丑炸天”的标题，好好黑一把。
    反正网民就爱看女明星走光或者素颜丑照，看得多了，便能让自己有种“明星也不过如此，我要是化妆我也好看”的美妙错觉。
    然而几天过去，事与愿违，没见唐湖发多少红毯通稿，自己先成了大新闻。
    《网红也能出席国际电影节，戛纳红毯格调一再下降》
    《韩汐礼服竟和斗渔主播撞衫，到底谁艳压了谁》
    《没有作品硬要出镜，818那些年年都要蹭红毯的明星》
    她的经纪人气急败坏的点进去看，发现因为一次戛纳红毯秀最出风头的，居然是个网红。
    那个id叫“阿谣”的女主播自费去蹭红毯，全程在斗渔直播，竟然还跟韩汐撞礼服款式了！
    两人都穿着粉白渐变色的亮片纱裙，款式有些微不同，但乍看过去都差不多，那个网红穿的裙子亮片还多一点，走起路来就是个人形夜店镭射灯，又俗又土。
    就这也好意思说艳压韩汐？
    但惊爆眼球的猛料不用花钱炒作，自然有无数媒体抢着报道，很快传得沸沸扬扬。
    韩汐当然心绪难平，急着澄清，可证明她比网红好看有什么优越感？
    而且出了一个蹭热度的网红，红毯突然变得一文不值，她明明有品牌方邀约，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嘲笑声铺天盖地，到处都在说韩汐被网红艳压，而且是个毫无作品的毯星。
    凭什么？
    唐湖同样借了品牌方的机会才去走红毯，凭什么就成了尊重电影的业界之光，她就是搏出位？
    公关团队翻遍近些天所有消息，终于找到了跟网红和唐湖都没有关系的新闻……“韩汐曾穿山寨仙女裙出席金塑奖”。
    ……
    李若川尚在国内，算着时差，给唐湖打电话没有接听，又给同在f国的堂姐打了个越洋电话。
    “你什么时候从戛纳回来？”
    “再过两天吧。”
    霸道女总裁李茹川正在酒店休息，单手拿着手机站在落地窗前看海，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我在路上还见到那个谁……就你之前提过的。”
    “唐湖？”
    “嗯，她去参加开幕式没赶上飞机，我顺路送了一程。”李茹川单手解开两颗衬衫扣子，眸光冷冽，“还在飞机上拍了一张她的照片，你看吗？”
    “干嘛拍人家私照啊，不好。”
    李若川非常伪君子轻咳一声，唇角扬起的弧度暴露真实想法：“当然，你非发的话我也不拦着，你还是发吧，你到底发不发？你的网卡了吗……”
    片刻后，堂姐在他的催促下传来一张偷拍照。
    李若川怀着不可告人的激动心情打开，顿时觉得心凉半截：“……这是唐湖啊？”
    私人飞机的角落，有张敷着褐色海藻泥的脸，完全看不清五官，只能勉强分辨出拍的是个人类，大约是个女人，或者女土豆精。

 第 154 章

    “姐, 你拍的这是唐湖吗？”
    李若川战战兢兢地提问, 认了半天都不敢确定那个土豆精的外表下是个人类。
    不过就堂姐的这个拍照技术, 比视觉华夏的摄影师还狠，天仙下凡都能被她拍出脸着地的效果, 能让唐湖看起来像个人形已经属于超水平发挥了。
    “当然了，拍得多好看，不愧是明星哎, 上镜就是不一样。”李茹川信誓旦旦地点头。
    李若川沉默片刻, 换了话题：“……还是说别的吧，我看了你让助理发下个月院线排片，给《头号烂片》的初始排片率还是太低，至少给我抬到20%，不然前期票房肯定冲不上去。”
    聊天都是附加内容, 谈业务才是最主要的。
    李茹川管理明远集团的院线业务, 虽然只是副总之一，但几百家影院上千块银幕, 每个月排什么片子她的意见占很大一部分。
    简单来说，李若川投电影赚的一半票房都要给他堂姐。
    李茹川一口回绝：“二成还是太高了, 我看过猫眼那几个app的网络数据, 目前的关注度拿不到这么多黄金周排片率。”
    “这可是咱家投资宣发的电影, 赚多少都是院线的, 你不想分钱了？”李若川挂上蓝牙耳机, “我要是你, 就把第一周的排片提到六成。”
    “虽然你定了今年的保护月, 但国产电影都在盯着七月档，还跟大片撞档期了，那两部片子的热度可是倍杀你，再说院线排片又不是我一个人决定的，你先去说服别人再来找我，明白吗？”
    院线排片，一看主创团队的名气和过往作品，二看各大电影app上的反馈热度，越多观众想看这部片子，黄金周的排片率越高。
    如何才能有热度？还不是靠宣发吆喝。
    “唉……”
    李若川叹了口气，坐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发呆。
    《头号烂片》真是他见过最穷的一个剧组，海报是导演自己上手做的，龙套是执行导演客串的，好不容易花钱请了个曾经火过的小鲜肉，每天中午还得负责给其他人分盒饭。
    虽然几个主演都是科班话剧出身，演技靠得住，但名气都不是很大，硬要炒作都炒不起来。
    目前为止，自发水军全靠男二号韦潇的几个真爱粉卖吆喝，但韦潇早就透支了自己的大众口碑，路人觉得有他出演的电影想必又是一部粉丝向作品，根本不买账。
    他思索良久，想到一个折中的办法：“提前一周大规模点映，如果口碑上来，你去说服院线那边给我提排片率。”
    通俗来说，点映是在个别影院提前播放还未正式上映电影，根据上座率和口碑调整正式上映后的排片率，如果片子真的不错，说不定有起死回生的效果。
    李茹川反问：“你就那么有笃定会有个好口碑？”
    虽然真正的佳作可以通过点映打下口碑，在正式上映时搏一个好成绩，但有不少进口大片都是点映死，观众先睹为快却反响平平，导致正式上映后上座率不佳。
    “……其实不确定。”李若川无奈承认，“看的电影越多，越怀疑自己都拿钱拍了些什么东西，到底符不符合市场需求，但我觉得这么多人认真筹备了三个月，哪怕再烂，至少也能成为有些可取之处的烂片吧。”
    ……
    回到戛纳小镇。
    唐湖装了一回文化人，没有用最具噱头的红毯行炒作，反而成了一个与众不同的磨人小妖精。
    她在微博上记录这次戛纳之行的林林总总，没急着出街拍，而是将主要笔墨放在入围电影的介绍上，间或穿插周边美食，用类似游记的连载方式引得吃瓜路人纷纷追连载。
    【@唐湖v：戛纳第三天，看了两天入围主竞赛单元的电影，再来看看咱们自己的作品，《夹缝人》正在bazin厅放映，剧组全员到场~[长微博jpg]】
    【@世子殿下：希望《夹缝人》一定要拿奖！期待在电影院里看到这部作品的那天。】
    【@葫芦不发街拍就不改名：求你发自拍好不好，求你了！】
    这是个看脸的世界，演艺圈更是如此。
    但走红毯艳压其实跟普通人没什么关系，归根结底是面向粉丝的消费品，可惜大部分明星炒作的方式，都是抓着一个并不感兴趣的路人拼命洗脑“你看我美吗你看我美吗”，有个卵用？
    奥斯卡评委曾经形容费雯·丽，“她有如此美貌，根本不必有如此演技”，但这句话的前提是人家已经成了奥斯卡影后。
    大满贯换头以后美不美，哪怕是真正的粉丝都没脸吹一句“她长得好看根本不需要演技”，奥斯卡只不过跟影后客气客气，居然还有小虾米奉为圭臬，觉得演员刷脸就够？
    唐湖好歹是科班出身，介绍电影节的来历也能说得头头是道，而且宣传电影而非自己，等吆喝声唱起来了，自然有人对她感兴趣。
    当然，光是一本正经的聊电影也不行，还得来点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内容，比如美食。
    【@唐湖v：晚上终于见到楚导了，一起去吃饭，我实名建议生蚝选择蒜蓉粉丝作为灵魂伴侣，终生不得离婚。】
    【@乔乐仪：今天的海鲜大餐嘻嘻嘻嘻终于可以放开吃了[九宫格图片]】
    两地有时差，f国晚饭的时间放在国内属于深夜放毒，然而民以食为天，总有人乐此不疲的等他们发晚餐。
    【@momos：不！麻麻不许你暴饮暴食！二乔你忘了刚出道的时候拍施法戏份有八块腹肌吗？八块！我们有生之年还能看到你八块腹肌的时候吗！】
    【@新月茶：又见深夜放毒……你看葫芦就不吃。】
    【@乔乐仪v：她吃的比我还多，给你看证据[图片]】
    【@唐湖v：还是可怜可怜二乔吧，他白天好不容易买个三明治吃还被海鸥抢走了，我也留了证据[图片]】
    然后配一张乔乐仪被海鸥夺食而吓到五官飞起的表情包。
    “……你这样拆台有意思吗？”
    现实世界里，正主盯着唐湖满脸幽怨。
    唐湖灌下一大口冰啤酒，毫无愧疚之意：“可有意思啦！”
    清爽晚风扑面而来，夹裹微咸的海水气息，在这种时候坐在街头小店吃海鲜大餐，不失为人生的一种享受。
    她顿了顿，瘫在椅子上感慨：“我家是内陆的，小时候就没见过什么海鲜，第一次知道生蚝还是在初中课本里，《我的叔叔于勒》，里面写的吃法特别诱人，不过我吃不惯生东西。”
    “头稍向前伸，然后嘴很快地微微一动就把汁水吸进去”……对青春洋溢傻了吧唧的初中生来说极富吸引力。
    然而等唐湖尝过新鲜生蚝，那种撬开贝壳挤柠檬汁的吃法反倒不是特别合胃口了，而且还老担心有没有寄生虫。
    “还是配上蒜蓉粉丝烤最好，当地特色的烤牡蛎也不错。”乔乐仪深以为然地点头，“对了，千万别在这里吃中餐，我前几年来的时候偷摸去米其林餐厅，主厨上了一道来自东方的神秘蔬菜，等端上来一看是两根烤蒜薹，还给烤蔫巴了。”
    “什么叫偷摸？”
    “……就是背着经纪人去的。”
    唐湖听罢，身子探过去拍了拍赵昊的肩膀：“赵哥，听见了么，二乔背着你指不定偷吃了多少东西，一定要加强手下艺人的思想教育啊，不能让他再这么不务正业了。”
    赵昊啃着龙虾重重点头。
    “怎么还卖队友呢？”乔乐仪手忙脚乱地在她眼前挥爪子，不满抗议，“严格来说你现在也是不务正业，赶紧去参加酒会，别出来浪了。”
    三大电影节都少不了这样的传闻：某八线小明星，在入场看电影或者参加晚宴酒会时结识知名导演或者大发行商，从此鱼跃龙门，一举成为一线。
    因为有这层人脉关系，所以想上位的演员都钻破脑袋也要往里挤。
    唐湖放下啤酒杯：“去了才叫不务正业，我又不想辛辛苦苦去国外跑龙套，你说万一有那些个金发碧眼的小哥哥约我夜夜笙歌，我哪儿还有心思拍戏啊。对了，最近看了个新本子，挺有意思的。”
    国内的一线演员，在西方市场最多也就能混上个b咖，捞到配角演就不错了，何必上去自讨没趣。
    况且她现在还不算一线，想在好莱坞大片里演有头有脸的角色，那得需要好几个大甜甜的背景，老实回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折腾，说不定还能折腾出点结果。
    乔乐仪感兴趣的侧过身子：“什么剧本？”
    “翻拍电影，原版《十一怒汉》，你应该看过。”唐湖简单介绍过改编版的案件背景，“里面每个角色都挺傻x的……呸，是在导演的艺术化加工下充分体现了阶级矛盾，我打算挑一个最矛盾的来演。”
    翻拍版《十一怒汉》的两个女陪审员形象都不是很讨喜，无非是a值得揍五巴掌，b值得揍十巴掌，选谁都没差别。
    乔乐仪向餐馆服务生追加一扎啤酒，啜饮着丰厚的白色泡沫：“这个好，主要场景都在一个小屋子里，不用到处跑外景，每天收工可以一边吹空调一边吃盒饭。”
    “……”
    唐湖沉默片刻，先忍住揍他十巴掌的冲动：“兄弟，你现在好歹是个影帝，能发挥一点艺术感想吗？”
    不过换个思路考虑，也只有他才敢这么说。
    这部片子全片只有一个场景，几乎没有道具辅助，想演的出彩是件难事，但对乔乐仪而言，用演技撑起单薄的场景很简单，片场盒饭不好吃才是个大问题。
    两人都没提这部片子的负♂面角色会对自身有什么影响，反正她现在也不是刚出道形象还不稳固的时候了，演员次次都接人人爱我的正面角色，那是脑残玛丽苏，不是电影。
    再说怕挨骂当什么明星啊，大不了水军请起来，看谁骂得过谁。
    “这就是我的艺术哲学。”乔乐仪振振有词地辩解，话锋一转，“你什么时候回去啊？”
    唐湖算了算日子：“礼拜三就走，估计留不到闭幕。”
    戛纳的闭幕式就是颁奖仪式，同样要走红毯，但她得赶紧回剧组把剩下的戏份拍完，不能让几十号人干等着。
    乔乐仪喃喃：“那就是看不到颁奖了。”
    “我回去看直播，这次又拿奖的话隔空庆祝也一样。”唐湖用叉子戳起最后一只烤牡蛎，一口塞进嘴里。
    乔乐仪突然想到一件很微妙的事，兴致勃勃地总结：“你看，我们之前一起去香港那次，我就没拿奖，结果我自己去了趟湾湾，立刻拿奖了，这次如果你还是不在而且又拿奖的话，是不是证明……”
    他说到一半，自己先笑得前仰后合。
    “……我不知道能证明什么，但肯定证明你欠收拾。”唐湖亮出手上的餐叉，“这儿拿着家伙呢。”
    乔乐仪赶紧抱头求饶：“等会儿我买单，我买单。”
    唐湖笑着放下餐具，看着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心情惬意。
    夜风高起，直上月霄。
    ……
    今年的戛纳秀，斗渔网红阿谣成了最大赢家，直播间天天人气爆棚，虽然有不少观众目的是冲进来骂人，但已然稳坐斗渔一姐之位。
    唐湖也终于放了一批红毯照和街拍出来，注明赞助品牌肖邦珠宝，借前期的关注度狠狠打了一波广告，粉丝开心，品牌方更开心。
    唯一不开心的估计就是韩汐了。
    【@韩汐v：这次的戛纳之行收获颇多，看的电影都好有艺术气息，呜呜，东西也非常好吃[九宫格自拍]】
    【@猕猴桃：真是受够了这些女明星，你的自拍跟电影节有什么关系？想学别人蹭热度至少发两张美食照片啊，打开热门就看到你的大脸。】
    【@obnas：不爱看别看，你不爱看也有粉丝喜欢，汐汐的自拍又不是发给你们的！】
    【@面面：我就想问一句，戛纳可是在海边，你不是以前怕水怕得不要不要的吗，怎么一转脸就开始拥抱大海了？】
    韩汐装逼失败，只得以泪洗面。
    这种心态适合出现在朋友圈里，发个“今天天气真好”再配九张自拍，哪怕太阳都被她的大脸遮住了，也不知道从哪个边边角角能看出来的天气好，谁说不好也可以拉黑谁。
    拉黑不了全微博的网友怎么办？
    那就买粉控评吧。
    她不光控评，还买了水军来抹黑，质疑唐湖所有的长微博都是工作室出产，将吹毛求疵发挥到了极致。
    【@娱乐百家姓：现在明星也流行装有文化的人设了？戛纳游记和电影笔记难道真是唐湖自己写的？我看就是找人代笔！而且去年公众号“法国日常”也写了戛纳电影节游记，两篇都重点介绍了影节宫，她肯定是照搬的。】
    唱反调是吸引关注度的最佳方式。
    平常只能转发别人小料的营销号们迅速找到新的怀疑点，评论区天天闹腾的沸反盈天，接广告都能多加几百块钱了。
    他们才不管什么“谁主张谁举证”的规矩，上怀疑证据也上不出来，反而要被怀疑的自证清白，如果当事另一方真打算起诉，碰瓷的直接就地一躺，撒泼打滚，表示“我就是随便说说，谁让你这么斤斤计较”。
    【@admor：影节宫是戛纳电影节的主会场吧，不去这里还能去哪儿？而且没有证据怎么认定是代笔？】
    【@娱乐百家姓：你说不是就不是，谁亲眼看见了？海蛎子看见了？生蚝看见了了？】
    唐湖不至于为了点鸡毛蒜皮的事就把营销号告一遍，但碰瓷多了，是会引起反扑的。
    【@海蛎子：是唐湖自己写的，我看见了。】
    【@生蚝：我看见了。】
    【@沙滩上的棕榈树：虽然你没有问我，但我也看见了~】
    到了最后，连“@戛纳烧烤摊的串串香老板”都出面作证，这种恶意营销得来的热度维持不了多久，事情一过也就散了。
    ……
    如此插科打诨的过了一周有余，终于到了周日电影节闭幕的这天。
    唐湖已经回国，躺在横店酒店的床上，用意识内的系统空间看跨国直播。
    海的那边还是晚上，国内已经凌晨了，不过她毫无睡意，等着颁奖嘉宾念出得奖名单。
    按照从前的时间线，《夹缝人》参展时间晚了两年，正好赶上戛纳小年，虽然有幸入围主竞赛单元却没有拿奖。
    今年却是戛纳竞争激烈的大年，电影未能参与主竞赛单元的角逐，而是入围了“一种关注”，这个单元同样是正式竞赛栏目，资历较浅的导演作品或者不巧赶上大年的资深导演作品，通常会放到这里参与评选。
    唐湖终于等到颁奖进行到这个环节，凝神看下去，有些不自觉的期待。
    “……‘一种关注’最佳影片，《marginal human》！欢迎导演min zhang。”
    全场送上掌声。
    有个眼熟的亚洲脸女人走上舞台，还未接过奖杯就热泪盈眶。
    “我……我太开心了，以至于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停顿片刻，换了中文，“谢谢你们。”
    唐湖反应片刻，才想起这是《夹缝人》申报用的英文名字，上去领奖的是导演，她们之前还聊过几句……所以说，拿奖了？
    自戛纳电影节197x年设立“一种关注”项目之后，还是华夏在这个竞赛单元拿的第二个最佳电影奖！
    而且是唯一一个女导演拿的大奖！
    至于乔乐仪？
    一部片子获得大奖之后，理论上来说无法再拿其他奖项，所以他这次注定和小影帝无缘。
    唐湖暗搓搓的编排了一会儿该怎么打趣他，看完导演的获奖感言，意识从系统里浮出来，没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她要做的事还有不少，《夜色密码》还剩三分之一没拍完，得在剧组连轴转，把最后一段戏份杀青才能休息。
    最近一个月都是出外景，在深山老林里和鬼子斗智斗勇，连手机信号都断断续续的，想要了解外界几乎只能看报纸，上不去网。
    唐湖结束今天的外景拍摄，在地上滚得全身都是土，突然想起《头号烂片》应该上映有段时间了，于是让助理打电话询问情况。
    “赵儿，帮我给图南影视打个电话，问问新片的票房怎么样了。”
    助理小赵拿着手机拨出号码，问了几句，惴惴不安地把电话还给她：“……姐，你还是自己看吧，我一打电话过去那边就疯了，他们说早就把报表发给你，就是你一直没来得及接收。”
    唐湖用湿纸巾擦了擦手，拿过手机翻开微信，果然在工作群里找到了前些天传来的表格文档。
    她花十分钟才把12k的报表下完，扫了那些色彩斑斓柱状表格一眼，视线落在最下面的统计数字上：“七千万，可以了。”
    《头号烂片》不算什么大ip，但属于有固定市场的喜剧电影，她比照《没路相逢》作出预计，最终票房在两三亿就差不多了。
    现在虽然只有7000万，但拍摄成本才2000万，预估总票房六千万回本，以现在的涨势到下映堪堪破亿，还有的赚。
    助理凑过来看了一眼，神情复杂地提醒：“姐，要不你再数数？”
    唐湖皱着眉头低头看屏幕，票房报表的统计数字是九位数，后面八个零，前面一个七。
    “……这是七亿？”

 第 155 章

    一夜暴富是什么感觉？
    唐湖连着数了票房统计上面的零好几次, 才确认那真是七亿多票房, 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幸好剧组已经收工, 否则真是一句台词都想不起来。
    她步伐机械的坐进车里，骤然回神：“……卧槽, 我发财了！”
    然而手机信号时断时续，直到剧组的保姆车从城郊驶向市内，才恢复4g。
    唐湖在通讯录里翻了半天联系人, 终于找到李若川, 赶紧给他拨了通电话：“七亿，七亿了你知道吗！”
    “……知道。”
    李若川声音含笑：“现在已经九亿了，而且我和院线那边沟通过，电影延档12天下映，后期应该还会再涨一阵。”
    唐湖看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景色, 扬起唇角：“我今天才看到消息, 没想到会这么受市场欢迎，记得这部电影的宣传预算不是很多, 你又追加投资了？”
    哪怕再好的东西，不吆喝也卖不出去, 合适的营销手段加上影片质量, 才打造出一部大爆的电影。
    “加了一点, 但不是很多, 主要是营销公司那边的计划好, 前期低票价大规模点映才把网络口碑炒起来, 院线也增设了一倍宣传海报。”李若川的话中有种矜持的得意。
    以《头号烂片》的预算, 既没有人脉上真人秀宣传，也不能砸钱跟开封菜这样的大品牌做联动广告，只有把营销重点放在口碑上。
    他将点映场次的票价降到9块9，虽然是在倒贴钱，但幸好还有明远院线撑着，靠低价吸引来一波观众。
    等到电影正式上映，尽管前三天热度低迷，但口碑渐渐扩散，在上映的第一个周末单日票房破亿，第十天票房反超前期吆喝得锣鼓喧天的两部国产大制作。
    唐湖听的频频点头，突然想到自己身上还背负的业绩要求：“……对了，图南所有的对赌协议都可以完成了吧？”
    当初成立公司的时候就签了对赌，不过金额不高，还可以通过共同投资来完成业绩，主要是有协议在身，合作人就不会拿两家钱了。
    而且《烂片》的制作成本往多了算也只有3000万左右，出品方只有明远和图南两家公司，赚多少钱都是自己的。
    李若川顿时觉得自己像一个可耻的资本主义地主，轻咳一声：“……你就只想说这些吗？”
    夸他英明决断策略得当，明明那么多形容词，怎么就想起对赌协议了呢？
    “当然还有别的。”唐湖指尖敲打着座椅扶手，“等我回去，一定要好好庆祝。”
    她抬头望向天空，夜色已深，一轮明月悬在车窗外。
    这部电影的净利润至少5亿，等咱有了钱，全都拿来买豆浆，喝一碗倒一碗。
    ……
    《夜色密码》终于顺利杀青，唐湖参加完关机仪式，迫不及待的飞回首都享受有钱人的生活。
    她坐在头等舱里，保持着打瞌睡的姿势，打开系统空间，一目十行浏览电影相关的新闻。
    悬浮屏上弹出600多万条相关搜索结果，她打开豆瓣评论随意翻了翻，先去看相关短评。
    【桃桃电影：难道只有我一个人笑点特别高吗？感觉全程没有值得咧开嘴的地方，看邻座笑得前仰后合尴尬癌都犯了。】
    【独立影评人张sir：《<头号烂片>，一部彻头彻尾的吊丝狂欢电影》，全程乌烟瘴气，导演是想讽刺什么但总是讽刺不到点子上（未完）……欢迎订阅公众号查看全文。】
    【刘怀：“一个知名导演被人威胁拍烂片，于是请来市场上最红的演员共同制作一部电影，结果票房还大获成功”……这部电影讽刺的就是它自己吧？一部烂片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高的票房。】
    【时沙之葬：连逻辑都说不通，主人公被人威胁以后为什么不去报警？这部片子里的警察都死光了吗？可悲！这样的电影都能冲下10亿票房，华夏电影行业彻底要完蛋了！这是水军的狂欢！】
    ——所以说，有时候你根本不知道杠精会从哪个角度抬杠。
    不过也不一定是杠精，还没等有着更高人生理想的小清新发表看法，自认为怀才不遇的导演和钱花出去连个响儿都没听见的投资商先疯了一回。
    这帮人天天辛辛苦苦的研究市场规律，琢磨流量变现，研究找哪个大ip才能收割市场，结果琢磨半天，反而被一部冷门的吊丝电影压得死死的，换成谁都觉得闹心。
    而且《烂片》的成功也导致同档期上映的其他电影票房失利，那些投资方为了挽回成本，肯定要踩一脚抬高自己。
    唐湖边看边笑，决定接受批评，坚决不改。
    等点进更多评价，终于翻到了正常观众的评价，都被水军压在第二三页的位置。
    【定都峰：直击了影视剧行业的许多问题，滥用替身，滥用营销……可贵的是导演没有把电影完全变成宣泄情绪的作品，本来只给四星，多加一星给情怀，希望能够看到用心的电影人拍出更多佳作。】
    【听雨：感谢这部电影让我认识了一批还会演戏的演员，而且不靠装疯卖傻也能逗笑观众，我看的这场上座率百分之百，气氛绝赞。】
    【放学一起去小卖部：韦潇那张油腻脸居然在这部戏里显得正常起来了，尴尬的演技也和电影氛围融入得恰到好处，真的，求他赶紧去演喜剧吧！放过偶像剧！】
    【qingui：有情怀有笑点，这才是观众想要的电影，每一个受够了烂片市场的人都应该去看，安利给周围朋友了。】
    诚然，这部电影离所谓的神作还有很大一段距离，却意在告诉观众一部合格的商业喜剧片该是什么样子。
    没有低俗烂梗，没有病毒式营销，甚至不靠所谓的流量撑腰，也可以凭借口碑逆袭。
    在这个暑期档，《头号烂片》以13亿票房的绝佳成绩收官，成为华夏票房史上第11部突破十亿大关的电影，豆瓣评分稳定在7.8分，超出七成以上的喜剧片，票房口碑双丰收。
    至于微博的相关话题，又是另一番光景。
    【@你的贤：韦潇演的这个角色是在讽刺谁呢……啧啧，某家粉玻璃心都要被戳爆了吧？】
    【@米浩那仙子一样的美貌：演戏没表情只会用配音，明明就是在说韩凉，他们家脑残粉还因为蒸煮演技不行去骂配音演员，丢人丢出圈外了惹。】
    【@天上嫦娥人间有凉：mh糊逼！过气八百年还好意思甩锅给别人，而且没有演技的是他，才不是我们家凉哥哥！】
    ……这是两家粉在撕得不可开交。
    韦潇在戏里饰演男二号‘丁英俊’，设定是个鲜肉偶像，演戏用替身，台词靠配音，因为替身和配音擦出了不可描述的爱情火花后双双出走，导致他迅速过气，虽然通过主人公导演的这部烂片重新火了一把，却在成名之后不思进取，片尾时又去找主角借钱整容。
    如果非要深究编剧心理，‘丁英俊’这个角色泛指的是一类人和现象，而不是某个人，可惜就是架不住一帮脑容量不到10kb的脑残粉黑，一边开着天眼鉴定“这个xx怎么看起来那么像xxx，你是不是在讽刺xxx”，一边迅速甩锅给对家。
    唐湖不知不觉看了一路热闹，直到抵达首都才回神。
    飞机平稳的降落在首都机场，她拖着疲惫的步伐往出机口走：“我先回酒店睡一觉，今天别再叫我了。”
    单单这一部电影的利润，就足以让她这辈子不愁吃喝，想睡到几点睡到几点，从今儿起她就天天下午再起床了。
    助理提醒：“姐，你晚上不是还要参加饭局么？”
    唐湖恍然，拍了拍脑袋：“……对，差点就把这件事忘了，酒店已经订好了吧？”
    “万浩酒店的自助餐会，包全场，晚上七点开始。”
    唐湖抬头看了看机场液晶屏的时间：“……还有五个小时，让我回去洗个澡收拾一下，你到时间开车来接。”
    虽然现在票房虽然还没入账，但总归赚了钱，得先请客，特别是《头号烂片》的制片人，能组合起这么优秀的制作班底，以后说不定还有合作机会。
    她在内部微信群里发出一条信息：“我落地了，别忘了今天晚上的宴会[地址]”
    【雀仔仔：叽嘻嘻嘻。】
    【阿敲：我知道那家店！澳洲排酸牛排特别好吃，脂肪煎得恰到好处，再浇上一层薄薄的红酒汁提味，啊~生活……】
    【雅富婆：估计没空过去了，我还在横店嘤嘤嘤[哭泣]二乔闭嘴！】
    ……
    另一厢，李若川正在家里挑选今天晚上穿的衣服。
    他在衣柜里翻腾半天，拿出一套在裁缝店定做的白色休闲西装，配银红领带，没看出手工剪裁的线条多么合体，光看出骚来了。
    “这件是不是太轻浮了？”
    李若川人生第一次正视这个问题，换了黑色商务套装，低调沉雅中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骚气，非常满意。
    定完服装以后开始喷香水，还是娇兰的满堂红。
    他按了两下瓶口，先喷到空中，然后让香雾飘落在衣服上，如此一来味道才自然不浓烈，而且贼鸡儿优雅。
    毕竟就连唐湖，抹香水的方式也是先喷手上然后在身上拍匀，力求不浪费，活得简直像个糙老爷们。
    ……
    晚上七点，万浩酒店。
    内部自助餐会更为自由，不必强行灌酒，三三两两的熟人聚在一起边吃边聊。
    唐湖在白天36度的高温洗礼下换上t恤短裤，随意的只差踩着拖鞋出门了，刚一进来，就被《烂片》剧组的演员团团围住。
    韦潇一路小跑过来敬酒，满脸感谢：“终于把你等来了，还得多谢你给我这个机会，先干为敬。”
    他虽然以极低的片酬演了这部戏的男二号，却因为电影成功重新回归大众视野，事业焕发第二春。
    公关团队抓住这个炒作机会，说他是唯一一个懂得反思自己的流量，简直是偶像界良心，迅速拉拢到大众好感，最近的广告邀约接连不断，还签下一档真人秀。
    唐湖拿起桌子上的果汁，回敬一杯：“不用跟我客气，你还是去谢谢导演他们吧。”
    “已经敬过导演和制片了，见你进门才过来的。”韦潇笑容明朗，冲不远处招了招手，礼数做得很周全。
    唐湖抿一口果汁，突然提醒：“一夜爆火的机会是有了，如果你演别的戏还是老样子，这份人气留不长久。”
    两人以前合作过电视剧，此刻敲打一下他也算做好事了。
    偶像剧是市场的一部分，有需求就有供给，演员接这种剧本并不廉价。
    让观众觉得廉价的做法，是拿着天价片酬还滥用替身和配音，或者因为自己蹩脚的演技把锅甩给一帮配音界的老戏骨。
    韦潇神色一凝，郑重地点了点头：“多谢提醒，我知道了。”
    成名越容易，往往就越不珍惜，许多机会就是这样平白溜走的，想想米浩就知道，之前因为形象谈不妥而拒绝出演，现在估计在家悔得肠子都青了。
    唐湖跟他简单聊过几句，又去和导演打了个招呼，才找了张空桌子坐下。
    这家酒店的自助餐会可以点单，餐台上也有甜点小吃，就在她正琢磨赚的那些钱够放纵几回的时候，霸道总裁姗姗来迟。
    李若川穿着一身骚气的黑西装进门，先在内场巡视一圈，然后去跟导演说了几句话，才加快步伐走过来。
    唐湖在他进门时就看见了，咬了一口牛排赶紧抬头：“刚才聊什么呢，看你说完话以后周围人那么高兴。”
    李若川在对面坐下，顺手解开西装外套的纽扣：“我问导演剧组大约多少人，等会儿散场所有工作人员一人一个大红包，得把心意送到了。”
    既然票房得利，请客吃饭还是次要的，送实打实的钞票才是硬道理。
    他停顿片刻，又郑重其事地看着唐湖的眼睛：“好久不见。”
    其实也没有多久。
    互联网时代让见面变得太容易，哪怕没时间联系，还可以上微博偷偷摸摸的参观唐湖，见她发了一周戛纳游记，还在评论区留下批语。
    ——“写的不错！”
    用词活像老干部判作业，迅速被其他迷妹花样频出的表白留言淹没在最底下，除了自己以外没有人点赞，显得十分可怜。
    唐湖轻笑，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从短裤口袋里掏出早就买好的礼物，啪的一声拍在桌上：“送你的，打开看看。”
    一个四四方方的深蓝色丝绒小礼盒，质地精美细腻，大小刚好够放下一枚戒指。
    李若川垂眸，眼皮先跳了一下：现在的进展会不会太快了？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啊！
    转念一想，这可是唐湖拿出来的东西，里面放什么都不可能放戒指，于是放心大胆地打开。
    首饰盒里是一对精致的红宝石袖扣，镶嵌在白金底托上，用细细的骨节链拴在一起，配色突出一个风骚，跟他今天的领带颜色还挺搭调。
    唐湖指了指那对袖扣：“试试吧，我在戛纳买的。”
    记得他有对袖扣丢了一个，之前答应过要送对新的，可惜一直没时间去逛逛，幸好戛纳附近有不少免税店，才挤出半天去挑礼物。
    李若川拆下左手袖口处原有的那枚珍珠袖扣，重新戴上新的，又想起一件事：“你在戛纳应该见过我堂姐，她说你们在机场遇见的，你赶时间，她就包机送了你一程。”
    他说着打开手机调出一张照片，帮唐湖回忆：“就是这个人，想起来了吗？”
    唐湖当然记得被土豪施以援手的幸福，只是凑上前看到那张照片，顿时觉得世界观受到冲击：“……这是你姐吗？”
    哪怕她脑子再不好使，也记得那个女大款脸型偏瘦窄，一双凤眼霸气外露，但这张照片上的女人明明是张圆脸，还是肿眼泡。
    李若川低头看了眼屏幕，迅速切换下一张照片：“不好意思放错了，这个是她的自拍，这个才是家族合照。”
    换了张照片，堂姐的小脸优点才显现出来，眉峰凌厉，满脸写着“你们都给老娘跪下，或者死”的霸气。
    “……”
    唐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自拍都能拍成这个鬼样子。
    如果哪位导演想拍一部克苏鲁风格的恐怖电影，都不用花钱做特效，直接把堂姐请过来掌镜就行。
    李若川收回手机，简单介绍：“李茹川，她主要负责院线那边的管理，前些年跟加拿大imax公司签署合作协议，虽然花了不少钱，但目前在国内，明远影院的imax屏幕占有率稳居第一，比第二多了30%。”
    也是在那段时间，他过着爹不疼娘不爱的悲惨生活，因为钱都拿去引进硬件设备了，没有留出多少投资电影，天天都在担心资金链断了以后该跑路去哪个国家。
    不过未来的imax电影会越来越多，观众去看大特效影片肯定会优先选择设施更齐全的影院，这笔钱肯定会赚回来。
    唐湖看出他眼中悲怆的泪水，落井下石地鼓掌：“堂姐真厉害。”
    “……”
    李若川低头，可怜巴巴的继续摆弄袖扣，鲜红的宝石缀上袖口，反射着头顶照明灯的光彩。
    唐湖忍着笑意，举起果汁杯：“好了，堂姐有战略眼光，你也不差啊，这次的票房成功还多亏了你，如果换成其他人做宣发，估计票房还得大打折扣。”
    “那当然，外包的营销公司怎么可能有我了解这部电影。”李若川被赞扬以后毫不心虚，拿了杯清水跟她碰杯。
    唐湖将果汁一饮而尽：“接下来的投资方向呢？”
    现在的流量经济虽然声势浩大，但启用偶像的作品却没有得到相应的市场回报，而且越是在真人秀上出名的那些明星，拍的片子口碑越差，上半年的票房黑马没有一个是业内公认的“大饼”。
    市场已经形成了这种趋势，偏偏处于漩涡中央的各大电影公司还无所察觉。
    李若川谨慎回答：“看数据统计现在的ip市场火爆，如果没有好的原创剧本也可以买几个大ip改编，但我还在观望，你有什么建议？”
    “大ip自带关注度，如果出现质量不错的原作可以考虑购入……”唐湖仔细回忆，实在没想起来有什么搬上大银幕还不赔本的原作。
    阿x巴巴拍的那个古言玄幻大ip，赔得股票跌停，公司所有高层直接换血，可见原作有没有名气不重要，重要的是剧情性。
    她沉默片刻，作出决定：“这次的票房盈利还是投入到公司吧，我之前说过的‘导演编剧扶持计划’终于有资金可以做了，木远那边拍片子拍到一半资金告罄，正好给他补上空缺。”
    明远没有自己信得过的高质量导演，和楚鹤只是合作关系，京圈的导演则一个都挖不走，再说那些一线导演早就过了创作的黄金年龄，也拍不了几年了。
    为今之计，只有培养新生代力量。
    几乎每个影视公司都在搞自己的“新导演编剧扶持计划”，但扶持的第一指标是能赚钱，而以赚钱作为目的，就注定了某些种类的电影不会出现在银幕上。
    譬如歌舞片，《爱乐之城》的票房不算大爆，却斩获了奥斯卡多项大奖，反观国内，自从十几年前出了一部《如x爱》，就再也没有导演去拍像样的歌舞片，也就后来亚洲天王香飘飘老师拍了一部商业性质的《天x爱情》。
    她想试试，如果不以赚钱的目的种下一个导演，来年能收获点什么。

 第 156 章

    春天种下一个导演, 来年就算不收获一堆大奖, 至少也不会收获荒地。
    唐湖听说木远最近正在拍一部小成本的艺术片, 可惜拍到一半就没钱了，只能暂时搁在那里, 现在图南账面轻松，可以匀出几百万过去。
    木远的志向不在商业片领域，但看在之前导演《没路相逢》还算成功的面子上, 这次也算圆他一个拍摄自己电影的梦想。
    李若川点了一份低温慢煮牛排, 在等餐的时候继续聊天，对唐湖的理论深以为然：“花出去的才叫钱，死压在手里只是一串数字而已。”
    不过导演要扶持，大ip也是要买的，只是看这两项多线并行的业务侧重点在哪一项而已。
    “你看中哪个ip了？”唐湖也对他正在计划的事情颇为好奇, “但我必须提醒你, 热门ip，尤其是网络ip搬上大银幕后暴死的可能性极高, 除非你打算拍网剧。”
    自行鼓捣一个剧本难免有扑街可能，直接买一个大火的原作ip, 赔本几率
    就低多了, 毕竟作者已经打下观众基础, 至少能吸引原作粉来看。
    这就导致一个知名度高的原作往往会被逮着薅羊毛, 譬如经典偶像剧《流星大棚》, 中日韩大约有七个版本, 当然, 频频翻拍的另一大原因是现代戏成本低。
    十几年的时间，华夏gdp翻了一番，港台娱乐圈没落，美剧都开始搞外星人上天了……国内观众还在一遍遍的嚼老梗。
    而且频频被翻拍的作品，通常一版比一版low，每一集的实际效果和拍摄预算比起来，仿佛都像告诉观众“我们剧组在洗~钱，顺便捧一捧有后台的主演”。
    观众不看就去买收视率和点击，反正大家都这么干，还能哄其他投资商开心。
    李若川看出她并不赞同，思索片刻，坚持自己的意见：“我找人做过详细的市场调研，觉得这个ip有开发价值，去年就在跟作者商谈了，只是一直没落实，你听说过‘民国江湖’系列吗？作者叫老牛。”
    “民国江湖……”
    唐湖脑内仿佛划过闪电，连眼睛都亮起来：“这个可以，真可以！”
    谈及民国背景的网络文学，要么是军阀大院姨太太的言情宅斗，要么是战火纷飞中的家国情怀。
    “民国江湖”却另辟蹊径，以那个年代的奇闻轶事作为切入点，把江湖行帮三教九流当成主角，最早也是在网上连载的小说，一共三本，连载完之后直接火出圈子，成为网络文学的现象级代表。
    而且前几年还掀起一阵民国史学狂潮，可惜严打之后这个题材不让写了，只能搞一搞军阀姨太太宅斗。
    各家文化公司也都在观望新规定，觉得神神叨叨的玄幻风水不好过审，生怕买了版权以后砸在手里，直到今年才决定将这部小说改编成电影。
    “你知道这套书？”李若川颇为意外，“我爸倒是看过。”
    “我也看过啊，主角叫陈荆嘛，我很喜欢他的，原作剧情很丰满，改编的话肯定不会赔本。”
    在唐湖上辈子，就看过改编成电影的《民国江湖》，对原作颇感兴趣所以特意去补，不过现在还没有搬上银幕，所以一时没想起来。
    这也是网络文学改变成电影后唯一没有票房暴死的ip，如果李若川多花点钱抢下原作的版权，搞不好又是个大爆的现象级电影。
    “我正在商量购买版权的费用，听说作者也是编剧出身，说不定可以参与剧本改编。”
    李若川听她认可才觉得心里有了底气，精神松懈，发现谈公事时少了一个人：“……乔乐仪呢？”
    其中一个大股东还没到场，讨论公司业务也不合适。
    唐湖疑惑的观望着餐厅入口：“就是啊，我明明已经通知到了，这都八点多了，他吃饭从来不迟到。”
    她又等了几分钟，决定给乔乐仪发条信息。
    【一口湖：你不是惦记着牛排吗，怎么还不过来？】
    【阿敲：我正在健身房，已经跑二十里了，昨天除了两碗代餐粥以外什么都没吃。你现在就打包一份牛排，等晚上10点以后来我家小区楼下，我从窗户上坠一根绳子下去，你悄悄把吃的系上去再拽两下绳子，我会把东西拉上去的，别出声，赵哥住我家。】
    唐湖看着这一长串熟练的操作，一时无言。
    【阿敲：谢谢，以后什么都不用带。】
    【阿敲：而且他昨天明明吃了六碗代餐粥。】
    ……看来这是被经纪人没收手机了。
    唐湖退出微信：“他被赵昊押着减肥，估计过不来了，等回公司再商量吧。”
    说话之间，服务生端上低温慢煮牛排，又配了一小碟肉酱意面。
    李若川拿起刀叉，突然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你……吃完饭有安排吗？”
    “回去睡觉。”唐湖顺手把手机放在桌上，“或者预约一个大保健再睡觉。”
    从年初《龙门飞鲤》进组之后，她简直成了横店流浪儿，拍完一场戏立刻进组下一场，直到现在才停下来。
    李若川脑子里顿时冒出许多骄奢淫逸的念头，耳朵尖一片通红。
    “叽嘻嘻嘻。”
    突然从门口杀进一阵魔性笑声。
    李若川被魔音灌脑，什么念头都飞了。
    江雀扎着全世界最可爱的丸子头蹦跶进来，边笑边坐在两人身旁：“我刚腾出时间就过来了，应该还有吃的吧？”
    “前面桌上有素菜，自己盛去，想吃什么也可以找服务生单做。”唐湖指了指餐台，“上次就没能好好请你吃饭，随意点，没有的食材我让助理看看能不能从外面买。”
    江雀转了转黑漆漆的眼珠：“其实我现在也不饿，电影票房这么成功，快开瓶酒庆祝。”
    “你这是为我高兴？”
    “当然了，《头号烂片》票房大获成功，间接导致同档期的《九界》赔得一塌糊涂。”江雀嘻嘻的笑着，招呼服务生端上红酒，“《九界》的原作导演主演制片投资商跟我有点过节，主创现在赔得都快跳楼了，你说他出殡那天，我应该放烟花还是放爆竹？”
    唐湖神情复杂：“……跟你有仇的人还挺多啊。”
    《九界》就是跟《头号烂片》撞档期的国产玄幻大片，前期吆喝得惊天动地，号称两亿投资却扑得血本无归，6亿才能开始盈利，最终票房却不到3亿。
    这还是一部有着超高人气的网络小说大ip，最终却做成了空有特效的垃圾片，讨厌这部电影的人哪怕为了出气，都跟风买了一张《头号烂片》的票。
    而且薪月传媒对《九界》亦有投资，赔了大几千万不说，股票都跟着动荡起来。
    于是“第二届热烈庆祝薪月传媒每股股价跌至40块暨表彰大会”大会，在这个夜晚凑巧开始。
    “叽嘻嘻嘻。”江雀拿开酒器把两瓶酒撬开，“听说你酒量好，走一个？”
    唐湖心里高兴，抄起红酒直接对瓶吹了一半，咚的一声将剩下半瓶砸在桌上：“……服吗？”
    江雀拼命拍巴掌：“好好好，再来！”
    “……不来了，喝撑了。”
    大半瓶灌下去，不撑才有问题。
    江雀转而拿了根吸管，插在另一瓶红酒里，当饮料慢悠悠喝了几口，才兴致勃勃的说自己是怎么把一部电影搞垮的。
    李若川一时没劝住，看唐湖坐在那里听了半天不说话，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还醒着吗？我送你回去吧。”
    唐湖木呆呆的点头，撑着他的手臂站起来：“……也好，反正吃的差不多了……雀儿，我先走了啊。”
    江雀已经炫耀过把人家公司差点搞破产的战绩，埋头啃盘子里的芦笋：“走吧，祝你度过一个骄奢淫逸的夜晚。”
    “……瞎说什么大实话。”
    唐湖慢吞吞的往餐厅门口挪，边走边琢磨该回哪儿睡觉，刚走出旋转门，突然听见一声若有若无的微妙细响。
    “咔嚓。”
    长街对面，狗仔在角落里偷偷按下快门，照相机却忘了关闪光模式，光芒乍起，简直成了一只夜色下的萤火虫。
    唐湖对这个亮度最为熟悉，立刻从半迷蒙状态中恢复清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还没来得及走出餐厅的李若川塞回去。
    李若川：……？？？
    此刻的感觉，仿佛他是一个跟渣男偷情的小三，惨遭原配发现后立刻被渣男甩开双手，没着没落的僵在原地，只差问一句“你要她还是要我”了。
    幸好突然从门内涌出不少剧组的员工，有男有女，乱糟糟的现场抓拍也拍不出什么效果，否则这一幕肯定会被传成“某女星深夜醉酒，与多名彪形大汉及小白脸子举止亲密”。
    “唐老师，我走了。”
    “路上小心。”
    唐湖十分伪君子的一一跟众人打过招呼，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身后，白至理快步走近，冲李若川歉意一笑：“我送她回去吧。”
    说着打开餐厅门口停着自家车，藏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一样把唐湖塞后车厢。
    李若川望着不远处的狗仔，满脸惆怅：“那就麻烦了，回去找点醒酒药，她今天喝了不少。”
    白至理点点头，从另一边上车坐进副驾驶，等关严门窗后才心有余悸的扭过头：“这帮狗仔到底从哪儿来的消息，在这里吃饭也能盯着，看来你现在真的火了。”
    “我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干呢。”
    “主要是你刚才笑得跟抢完黄花大闺女的地主老财一样荡漾，回头解释都不好解释。”
    唐湖颇有些不满，从背后掐住经纪人的脖子：“我今年都多大了，荡漾一把怎么了，就算养个狗也该拉出去配种了吧？啊？？”
    “嘎吱——！”
    助理猛踩刹车，差点把一行人送进绿化带。
    这番话真是太直抒胸臆了，他还是个孩子，什么都没听见。
    白至理点头求饶：“是是是！今天晚上我就给你叫个大保健，你看上谁了？”
    唐湖这才松手，敲着车窗玻璃发泄情绪：“你把刚才那个狗仔给我叫过来。”
    除了活动期间发通稿，她从来不曝光私生活，就这都躲不开狗仔的围追堵截，万一遇上缺德的记者，还会在艺人家门口装针孔摄像头，期待拍下什么有爆点的新闻。
    问题是成年人奔小康算爆点吗？
    白至理对她的遭遇深表同情，但再怎么同情，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一样样的交代工作：“别想乱七八糟的了，韩导那部翻拍电影还没开机，不过我帮你谈了几档真人秀，都是临场嘉宾，一边拍一边休息吧。”
    “……知道了。”
    唐湖绝望地倒在后座上。
    车子平稳的开到下榻酒店，她满脸死一般的平静，进门以后倒床便睡，连醒酒药都不想吃。
    ……
    次日中午。
    唐地主试图强抢良家失败，不情不愿的从床上爬起来，开始新一天。
    她一边洗漱，琢磨着是去看房还是去逛街，或者上网用小号跟网友骂街，公司那边先来了新工作。
    “唐总，今天下午有投资方过来谈‘民国江湖’那个项目，我们李总和副总临时去母公司了，负责人怕谈不妥，您要不跟那边聊聊？”
    怎么天天都有事情？
    投资方不肯掏钱就直接套麻袋打一顿，打服了要多少有多少。
    唐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李若川的助理，无奈点头：“……好，我等会儿过去吧。”
    图南投的两部电影一部电视剧都赚了，其中一部还是血赚，一时成为外界眼里的金母鸡，谁都想做下一个爆冷门的《头号烂片》项目，三千万投进去，三个亿挣回来，所以最近来约谈的投资方不少。
    她为了表达对投资方极大的尊重，洗了个澡，又换上较为正式的西装长裤，才驱车前往公司。
    图南影视的位置在明远大厦内部，跟母公司是上下层，有独立的财务部门和市场调研，其他员工则是从母公司调过来的。
    会议室里已经坐了七八人，几个负责人低声谈事，乔乐仪在旁边看着。
    唐湖推门进去，看了他一眼：“经纪人放你出来了？”
    以施法演技而闻名的乔乐仪，自从拿影帝以后就成了一个快乐的死肥宅，在戛纳玩两周，估计得胖了五斤。
    虽然日常看起来不显，但上镜一目了然，所以正在经纪人的监督下挥汗如雨的减肥。
    乔乐仪满目悲怆：“他不放也不行，公司这边说投资金额比较大，没个说话靠谱的容易被对方牵着走，刚才经理接了两个要求植入广告的电话，差点吵起来。”
    “江湖系列”是民国戏，布景成本不比古装剧低，其他联合出品公司的投资比例越大，一些鸡毛蒜皮的要求就越多，连个跑龙套的演员也是潜规则推出来的。
    说话间，投资方正好到场。
    这次来的老板姓冯，人到中年，一张脸到脖子堆满脂肪，又偏爱装文化人，手里盘着个核桃手串。
    “冯老板快请坐。”
    唐湖招呼一句，让秘书倒了杯茶。
    “你们这个地方挺好啊，风水不错。”冯老板嘎吱嘎吱的转着核桃，迈步进来，“哪个是作者老牛？”
    “不好意思，作者没来，咱们今天专门谈预计的电影成本。”唐湖直觉这不是个善茬儿，示意项目组赶紧稳住现场，“你们说吧，我也听着。”
    不以洗~钱为目的的正经影视投资，不能随意报个数字就指望忽悠到钱，得告诉投资方这笔钱花在哪儿，为什么要这么花。
    图南影视也要参与“民国江湖”项目，正好跟着了解一下支出成本。
    冯老板自信地笑了几声：“钱我肯定是要出的，你们说个数字就行，我特别喜欢这套书。”
    唐湖第一次看到有人如此痛快地出钱，试探着问：“就只有这点要求？”
    历史剧不方便加广告，许多投资方一听剧情背景就没兴趣了，或者要求魔改，《民国江湖》的电影剧本还没写出来，项目组就已经接到了七八个植入要求。
    冯老板摇头：“我不要别的，但是老牛的这个民国江湖有几个地方写的不好，要是拍成电影，我得给他改改。”
    这套作品掀起民国热潮，而且还特别对三四十岁男人的胃口，在中年油腻的圈子里异常火爆，难怪有钱的书迷上赶着投资。
    但这个书迷杀伤力实在太大。
    “……”
    全场顿时寂静。
    ip费用也才刚谈下来，原作者还没签合同，就有人对剧本指手画脚，你是导演么就要给人改改？
    然而姓冯的是食品行业的大老板，这种有规模的实业企业手里都是现钱，说投几千万就能立刻到账，轻易不能得罪。
    唐湖沉默片刻，缓缓开口：“原作因为涉及到封建迷信元素，肯定要稍作修改，但这部分工作是交给编剧和导演的，别人一般不插手。”
    “也就是说我想改剧本得找导演？”
    唐湖视线阴沉地盯着他：……找谁也不让你随便改啊。
    “你的意思是我只能出钱，别的什么都干不了呗？”冯老板接收到她的目光含义，顿时觉得兴味索然，“连句话都不能说，这可怎么办？”
    有钱就是大爷，而这帮大爷指不定有什么毛病，有的不管合不合适都要求用最火的明星，有的要求在开场前十分钟就得植入广告……有文学理想的也得在剧本方面插一句意见。
    幸亏制片人还在纠结这个项目的班底，否则换个有艺术理想的导演编剧，非得跟他当场打起来。
    唐湖正打算好好掰扯一下这个问题，蓦然被一句质问打断思路。
    “你当过导演吗？”
    乔乐仪作势拦了拦她。
    唐湖知道他要攒大招，赶紧摇头：“没有啊。”
    “来，我跟你说，导演上任，得巧立名目，大价钱请几个自带流量的当红一线，炒作买广告，拉拢赞助商投资，他们交钱了，才能让观众跟着掏钱买票。得钱之后，赞助商的钱如数奉还，观众的钱，三七分账。”
    唐湖一听这段儿就想起来了，《让子x飞》，她和乔乐仪都喜欢这部电影，反复看了好几遍，台词也改得应景。
    她戏瘾发作，故作不解地捧了个场：“……我怎么才七成啊？”
    乔乐仪恨铁不成钢地纠正：“七成是人家的！能得三成票房，还得看赞助商的脸色。”
    “谁的脸色？”
    “他。”乔乐仪指了指投资方。
    冯老板估计没看过这段戏，开始脸上有点挂不住，表情这才缓和几分。
    唐湖掰着指头一样样跟他细算：“我好不容易凑了个班子，当了导演，我还得拉拢投资方，还得炒作买广告，还得掏一亿哄他妈的流量开心，我不成跪着要饭的了吗？”
    “那你要这么说，当导演还真就是跪着要饭的，就这，多少人想跪还没这门子呢。”乔乐仪满脸市侩地点头，活脱脱就是一个葛大爷。
    唐湖不服地抱臂：“我都当导演了，怎么连土匪都不如？”
    “观众眼里你是导演，可是投资方眼里你就是跪着要饭的，挣钱嘛，生意，不寒碜。”
    唐湖一拍桌子：“寒碜，很他妈寒碜。”
    乔乐仪摊手：“那你是想站着，还是想挣钱？”

 第 157 章

    “你们到底想说什么！”
    冯老板啪的一声将手串拍在桌上, 被这两人一唱一和且阴阳怪气的态度搞得有点上火。
    唐湖端起青瓷杯盏, 撇开上面的茶沫子：“就是想跟您说清楚, 我们不一定能站着挣钱，可也不想跪着讨生活, 所以不接受任何一个投资方因为个人喜好影响拍摄。”
    冯老板到底听懂了这句话，翻了翻眼皮：“你这是对待投资方的态度吗？”
    “有钱就是大爷啊……”
    唐湖靠回皮质椅背，语带感叹的喃喃一句, 话锋一转：“可我们是做电影的, 不是装儿子的，叫一句甲方爸爸只是开个玩笑，就别到处耍当爹的威风了吧。”
    把出钱的当成爷爷，只能诞生一批热衷装孙子的电影人。
    如果因为剧本质量不过关而赔本，可以怪原作团队能力有限；如果是一群丝毫不懂创作的投资商, 把还能看得过去的剧本改成垃圾, 这帮人估计也只会把责任算在主创头上。
    冯老板面对她的指责，还挺委屈：“我又不是那些不懂行的老板, 动不动就要求你植入广告，‘民国江湖’这个系列我反反复复看过好几遍, 提几个建议怎么了？”
    “……”
    唐湖很想扯起他那件带盘扣的衣领疯狂摇晃, 说不定能从脑子里晃出个太平洋。
    顿了顿才问：“这么说, 您是资深观众？”
    “是啊, 按照我的思路去改, 肯定能大获成功, 不然我花钱投这部戏干什么。”冯老板颇为自得的拿起核桃串, 继续一圈圈的在手里盘。
    乔乐仪言简意赅地插话：“我们尊重观众，但是不需要观众意见。”
    比不懂行更可怕的，是自以为懂行。
    市面上烂片横行，不是因为主创忽视市场需求，而是过于迎合市场。
    阳春白雪注定没有下里巴人的传唱度广，当成天鼓捣下里巴人就有观众的时候，创作者只会不断打破最低界限，方便节约精力。
    标准层层降低，跟温水煮青蛙一样，直到拿出来的作品低的让人觉得侮辱智商，那市场就已经完蛋了。
    唐湖没有替客户圆场的打算，直截了当道：“我就这么说吧，哪怕全世界所有红学家凑个团队，也没人有底气说自己比曹雪芹更懂《红楼梦》，真要按他们的意见修改结局，才会改出一部垃圾。”
    也不想想主创团队花了上万个小时才鼓捣出一部作品，还不包括构思时间，所以哪怕再能预知未来，也不敢说自己比作者更了解电影。
    她只信奉一句话，要做成绩，先做自己。
    金钱名气都是依附在人身上的东西，人都没立住呢，怎么能撑起别的？
    冯老板左手捏住一枚油光水滑的核桃：“那你说我花了大笔钱，却什么都说不上话？”
    “你还从中盈利了啊。”
    他想了想，是这么个道理。
    唐湖却有意拆自己的台，又说：“其实也不一定能赚钱，我都无法保证部部盈利，所以你这几千万投进去很有可能血本无归。”
    冯老板：“……你还想让我投资么，怎么话里话外都在把客户往外赶？”
    “干什么没有赔本的风险，你就算把钱全存余额宝里一天收几块钱利息，也有利率下降的时候，我真要拿一份报喜不报忧的项目书，以您在商场纵横这么多年的眼力，真的相信？”
    唐湖一边忽悠，一边自我谴责泡学技术运用的越来越熟练：“我们做业务得讲诚信，不一定能再复制一个13亿的神话，这是时刻提醒自己别太骄傲，可你看看市面上其他影视公司研究了这么些年，天天跟着大数据让导演改剧本，动不动就保证票房多少，有一个13亿吗？”
    乔乐仪淡淡补充：“当然，我们也应该理解导演和出品方拍电影的初心，既想把握拿奖又想把握市场，但那么多人都在琢磨，结果大奖没拿了，市场也没守住，还真以为自己是下一个希区柯克啊？”
    悬疑大师希区柯克，明明知道该怎么拍才能做出受奥斯卡欢迎的艺术片，作品却偏重商业片，以此打破电影艺术化的门槛，将它变成平民的娱乐产物。
    但无数后来人就光记得娱乐了，在“不拿大奖”这点上跟前辈学的挺好，却没拍出几部成熟商业片。
    机关算尽，反而赔的最狠。
    冯老板一想，是这个道理。
    目前国内以低成本打下天价收益的仅此一家，还听人说过《头号烂片》是教科书都不知道怎么写的票房奇迹，虽然对自己作为一个有钱的资深读者连作者一面都见不着这件事耿耿于怀，好歹愿意耐下性子听项目组做汇报。
    唐湖看了负责人一眼，示意他赶紧接话。
    影视剧的项目筹备往往多线并行，原作ip刚买到手，制片人就要开始寻找合适的导演，组建编剧团队，将拍摄场景捋一捋计算成本，开拍时资金就要到位，如果非等到一样做完了再做另一样，那三五年也拍不完一部电影。
    冯老板将手串盘了几百圈，终于听完负责人的汇报：“……我以前投过两部戏，这回也是长经验了，那下回该怎么判断导演是真的想好好鼓捣一个剧本，而不是装着样子骗我的钱？”
    唐湖认真沉思片刻：“那您就说要改他的剧本，提的要求越无理越好，对方骂的越难听甚至当场打起来，或者直接表示这项目我不做了，那肯定是负责任的。”
    冯老板朗笑几声，抬起手腕上的天梭表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我今天就是过来听个项目报告的，等你们做完前期筹备再联系。”
    涉及到上亿成本，再靠谱也得多开会讨论几次，他也不是真的非要让剧本按自己的心意来，只是凑巧看过“民国江湖”这套书，再加上金钱提供的自信，干什么都想指手画脚。
    “好，欢迎您下次过来。”唐湖起身，跟他握了下手。
    待送走投资方，她脸上矜持端庄的笑意瞬间收敛，倒是满屋子人先笑起来。
    “哈哈哈！”
    “求求乔哥下次开腔提醒一声，刚才想笑又不敢，我们也憋得很痛苦啊。”
    乔乐仪一本正经地摆摆手，压下七嘴八舌的讨论声：“我突然忘了一件事，这个项目里图南也出钱，那咱们照样属于甲方大爷啊，到时候可以顺势刁难一下导演，再潜规则几个小艺人过去跑龙套。”
    “潜你？”唐湖端起冷掉的茶一口气喝光，“可以啊，现在装逼都会引经据典了。”
    他不是科班出身，入行前最多算个电影爱好者，现在却能对上个世纪的导演侃侃而谈，可见也是一边偷吃一边下功夫琢磨的。
    乔乐仪十分狗腿地点头：“我做梦都想演男主角，就看唐总愿不愿意捧了。”
    他现在影帝加身，《夹缝人》又打破了华夏电影十年未能在戛纳拿奖的魔咒，以后接戏就得重点考虑逼格了，不是大制作或者出手就能拿奖的艺术片绝对不行。
    但并非每部文艺片都能赶上《骨与魂》的好运气，电影虽然口碑超高，国内上映后票房反响平平，在国产保护月里也只有一亿多点收益，迫切需要接到靠谱的商业片。
    “行，今天晚上如家连锁酒店等着，你让我考虑考虑。”唐湖矜持地微微点头。
    “人家都去希尔顿，你给我来个如家，不觉得很贫穷吗？”
    “贫穷才是华夏民族的传统美德。”
    唐湖跟他有一句没一句的扯淡到傍晚，才动身回家。
    她今天没回酒店，而是去了母亲租住的房子吃晚饭。
    央视最爱拍的公益新闻，就是孩子出门工作后老人可怜巴巴的守在家里，一个人对着冷冷清清的墙壁吃饭，以此呼吁小辈常回家看看，大灌来自十年前的馊鸡汤。
    不出门工作，拍广告的负责发工资吗？
    再说为什么总有人以为父母上了年纪就只能把一颗心拴在孩子身上，没有自己的事可干，其实只要给家里接根网线，估计大部分爹妈连小崽子叫什么都忘了，少了那份闲操心，说不定还能年轻十岁。
    唐湖开车回了龙苑小区，兴冲冲地推开房门：“妈，回来了，明天我们去看看房子吧？”
    终于赚了钱，正好一步解决住房问题，一套自住一套给母亲，再也不用干看着发卖房传单的小广告羡慕。
    “都好，你先坐下吃饭，冰箱里有我中午熬的酸梅汤，我去拿出来。”唐母早就做了精致小菜，走过来捏了捏她的手臂，“又瘦了。”
    “哪儿有。”
    唐湖不以为意，洗了手坐在餐桌前，吃了顿正经的家常菜。
    次日一早，她就拉着母亲在各大楼盘转悠，果不其然，又被狗仔拍下来了，不过这种新闻也只要查不到大料的小记者才会发，“xx携母买房”这种标题一点爆点都没有，真正的大新闻还要看别的。
    ……
    那厢，《民国江湖》原作者正式签约，剧本的改编也提上日程，却又出了岔子。
    唐湖兜兜转转这么多天，也就挑中了一套住户多是中年人的精品楼盘，还在打听物业如何，突然被一通电话召回公司。
    时值八月，街道热浪升腾而起，行人建筑被包裹在海市蜃楼一般跃动的空气里。
    唐湖赶往图南影视，进门时带着一身差点缺氧的暑气：“影视改编出了问题，到底怎么了？”
    再环视周围，发现到场的都是顾问律师，桌上还堆着几个装资料的牛皮纸袋，充斥着山雨欲来的低气压。
    李若川精致的眉宇笼罩淡淡阴云，推来一个拆开的邮政文件包：“不好说，你先了解一下情况，等会儿让律师解释。”
    作为一个从小接受过总裁训练的合格接班人，小李同志一向奉行喜怒不形于色的道理，连发火都得压着脾气……主要是怕嚷嚷起来暴露小奶音。
    能让他这么直白的把困扰写在脸上，可见遇到了大♂麻烦。
    唐湖按住滑过桌面的袋子，漫不经心抽出两张盖红戳的纸，垂眸扫了一眼立刻严肃：“……律师函？”
    这份快递可够特别的。
    上面黑纸白字印得清楚，涉案事由是著作财产权纠纷，作者将“民国江湖”系列的改编版权转让给明远影业属于侵权行为，必须立刻停止或赔偿巨额损失，否则起诉。
    李若川坐在最近的椅子上歇息，疲惫地喘了口气：“ip购买出问题了，影视改编版权严格来说不在原作者那里。”
    作者写的东西不在自己手上，那还能在哪儿？
    唐湖重新看了一遍那封律师函，疑惑抬头：“有人能详细说明一下吗？”
    堂堂一个总裁怎么可能把公司的大小事务一把抓，最多挑关键项目问一问，看他的视线就知道许多事情自己也没搞清楚，还是找个懂行的吧。
    有个看模样最年轻的律师接过话，解释来龙去脉：“原作者老牛和‘金鱼阅读网’签署了作者合同，发表在互联网的所有5万字以上的长篇文学作品都要在这个网站独家发表，作者写的‘民国江湖’总共三个系列，第一个系列的改编版权也在网站那里。”
    唐湖有点没听明白：“不是代理权吗？”
    她跟过《头号烂片》的改编项目，知道原作者鼓捣出一部作品拿来卖时有代理权和改编权的区别，分得还挺详细。
    代理权相当于她委托白鲸传媒帮忙联系影视剧的角色，不会直接鼓捣出一部作品让她演，作者和签约网站的关系也差不多，普通作者不一定有人脉卖出ip，所以委托给第三方出售，但不会直接卖版权，毕竟文学网站又没有影视资源。
    “是影视改编权。”小律师再次强调，“原作涉及到过审踩线元素，再加上前几年出台相关规定，影视公司担心买了ip也不让拍，而且那段时间原作者经济困难，所以就让‘金鱼阅读’捡走了。”
    金鱼阅读是网文男频界的领头羊，旗下年入百万的大神一只手都数不完，隐隐有垄断男频的趋势。
    作者将“民国江湖”系列一的两本书影视改编权以二十万的超低价买给网站，如此一来，‘金鱼’还能把版权转卖给真正想拍的影视公司，等于成了赚差价的工作室，这两年ip腾飞，有点知名度的原作改编权都是五百万起跳，出手就是十几倍利益。
    明远影业起初跟作者商谈购买，得知第一部版权在金鱼阅读手里，所以又折回去找网站，但网站开出一亿的天价，价格方面实在谈不拢。
    这么多钱都够拍三遍《头号烂片》了，把预算都花在购买ip上，还有多少钱能留给制作？
    但这件事跟作者老牛没关系，纯粹是签约网站狮子大开口，李若川虽然有钱，但很介意别人把他当肥羊，所以跳过第一部，只打算向老牛买了二三部的版权，反正“民国江湖”每个系列都能独立成篇，又邀请作者参与剧本改编。
    金鱼阅读对此提出异议，要求老牛的编剧费用也得给他们三成。
    唐湖越听越来气，捶了下桌子：“我就想问问，作者的裸贷条子压在网站手里了吗？”
    要不然为什么会被这么压着薅羊毛？
    小律师早就知道她会如此发问，递过来一页合同书：“这是作者跟网站的签约合同副本，你看划线这行，金鱼阅读的签约作品又包括《著作权法》第三条所列的所有作品种类，简单来说，除了文字，音乐、舞蹈、电影作品，甚至写的论文都有代理权，如果从中盈利，必须经过网站许可并给予分成。”
    唐湖认真看了一眼，做出结论：“看来还真是裸贷条子。”
    “而且老牛自身就是编剧，参与过几个电影项目，对方打算从这点开始抓，要求作者从头开始赔偿网站的经济损失。”
    “作者签合同的时候知道吗？”
    “一开始的合同里没有这条，但是中途合约到期，续约的时候网站提出要提高续约作者待遇，多给一笔钱，但是新合同‘顺便’由作品约变成了人身约。”
    从前签书，现在签人，能证明是你这个人写的所有东西都归我，这才是真正的霸道总裁。
    老牛一边当着作者，前些年又转行做了编剧，以前没出事，因为还是金鱼阅读的签约作者，但今年打算解约，网站才开始翻旧账，哪怕留不住人也得咬下一口肉。
    “唉……”
    唐湖问清楚始末，叹了口气。
    原作者刚开始写“民国江湖”系列时还是七八年前，当年有几个普通人懂法律？大部分人的常识还停留在“杀人偿命”和“出轨就能净身出户”，看穿资本家的伎俩太难了。
    所以哪怕律师咨询费再高，签合同之前也得找专业人士咨询一番，一千块买个人身自由不算贵。
    普通人和资本对抗，不能指望资本家有良心，他们吃人记得吐骨头就不错了。
    小律师想了想，又补充一条专业知识：“严格来说，续约合同不属于版权合同，而是经纪合同。”
    “那甲方的经纪人当得怎么样，给乙方收入保底和五险一金吗？”
    “那当然是不给的。”
    唐湖讥诮地笑了笑：“既然钱这么好赚，我都想搭个台子骗两只羊了。”
    白鲸传媒从前签她的时候还是个小公司，也保证她每年能在一部上星剧或者同规格投资的电影里露个脸呢，而且唐湖甚少出席酒局，都是白至理过去喝酒贴人情，这才是经纪方该干的。
    她顿了顿，问到最关键的话题：“如果拒不赔偿，会被网站起诉吗？”
    “网站发律师函就是打算不赔偿就起诉，要求作者支付拖欠的编剧费用，但这种类似经纪合约的条款难以成立，我们也可以诉讼解约。”
    唐湖听律师如此保证才放心，突然觉得整件事有点不对劲：“网站方想要赚钱，何必咬死一亿，跟影视公司达成长期合作不是更好吗？把事情做得这么死，以后不想往明远卖ip了？”
    小律师严肃地琢磨片刻，试图分析资本家的心理：“嗯……网络文学能改编成电影的寥寥无几，他们不一定能碰到下一个‘民国江湖’，所以急着杀鸡取卵？”
    会议桌主位，李若川歇了片刻恢复精神，插话道：“前年年初，薪月传媒收购了金鱼阅读50%的股权，用来运营网络ip改编计划，现在已经做了好几部网剧出来。”
    唐湖恍然大悟：“懂了，对方开一亿，明显就是不想让薪月传媒以外的公司买走。”
    石赛风的风趣科技公司因为涉嫌儿童色o情遭到严查之后凉了一大半，所幸被薪月收购，核心团队就去给新公司开发视频app了。
    郑山卿亦是一颗红心两手准备，既然有金鱼阅读一半的股权，肯定要想办法将盈利最大化，好ip当然得让自己拍了赚钱，那些不适合翻拍成电影的剧本，也都拍成网剧上架app，反正审核标准并不严格，还能用来捧一捧新演员，营销直接在微博做，省钱省力。
    虽然捧出来的这批人属于流量明星，主要原因是演技不行，还因为约炮草粉粉丝互撕种种原因过气了几个，质量参差不齐，但好歹有争气的都开始演上星剧了。
    ※※※※※※※※※※※※※※※※※※※※
    没错！这个合同的原型是点家霸王条款，原型是起点对天下霸唱的迫害，请大家不要发散想象，jj是业内良心，尤其是专审（就看这个求生欲强不强）

 第 158 章

    薪月传媒的发展属于多线开花, 虽然失去电影行业的老二哥地位, 但已经积累了打造网剧的成熟经验, 借剧捧流量的水平也是一流。
    谈及流量，如果尤雅雅不靠《长安食肆》立住脚, 小花旦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秋澄近几年没有作品，全靠一档口碑网络综艺撑着, 不然也是查无此人的命。
    李若川双手指尖相对, 抵住尖尖的下颌：“三个小时前来的消息，薪月宣布《民国江湖》第一部的电影版正在筹备，我估计版权不一定已经到手，但肯定不会让出来了。”
    “薪月手里还有钱吗？”唐湖吐了口气，突然坏坏地扬眉一笑, “反正作者都被剥削得这么惨了, 我们走舆论公关路线，把薪月抹黑成资本主义邪恶势力, 谁敢碰薪月手里的项目就跟着一起黑，是不是还能赚点大众同情分？”
    李若川看了她两秒：“你知道薪月找了谁来一起做这部电影的吗？”
    “谁啊？”
    “华影。”
    唐湖秒怂：“你当我没说, 我爱北京天♂安门, 天♂安门上太阳升。”
    华影全名华夏电影集团, 国字头企业, 不敢黑不敢黑。
    李若川轻笑, 一点烦恼烟消云散, 觉得她刚才那种难得的孩子气态度也很可爱：“其实也不用太担心, 我请了律师打官司，尽早跟网站解绑才是最关键的，法院已经受理起诉案，就等对方收传票了。”
    金鱼阅读借口霸王条款，要求作者解约之前必须赔偿从前参与其他项目，哪怕那些剧本未在网站发表，也不是通过网站卖出去的，也必须给代理费用。
    如果不想赔偿，就要把“民国江湖”系列版权的优先代理权交给金鱼阅读，意味着后续的版权同样卖给薪月……无论作者如何选择，金鱼阅读都不吃亏。
    李公子好歹是个总裁，正常的商业竞争不好下黑手，也不会让对方太得寸进尺，金鱼阅读敢发律师函，他就先下手为强，直接准备帮作者起诉。
    “对了，什么时候介绍我跟老牛认识一下？”唐湖点头，兴致勃勃地提议，“前几天还来了个老板聊项目，也是嚷嚷想见作者，还打算当编剧改剧本，让我把念头给摁下去了。”
    话音刚落，角落里冒出一个微哑的女声。
    “……那个，我一直坐在这里啊。”
    说话的女人穿着不起眼的t恤牛仔裤，一头短发挑染出几缕白色，看起来很有个性，态度却极温和：“我就是作者，都进来半天了。”
    万万没想到，写出了让无数中年油腻男趋之若鹜的民国风土人情的，居然是个姑娘。
    “老牛”从未接受过露脸的采访，网上一张照片也没有，不过民国江湖系列写尽三教九流，粉丝一直以为出自充满江湖侠气的男人之手，而且年龄怎么也得过四十岁了。
    但混江湖需要有性别许可证吗？
    “……”
    唐湖抬手捂脸。
    过了片刻，觉得逃避解决不了问题，才手足无措的站起来：“……老牛你好。”
    这个女人刚才跟律师团一起进门，然后就坐在角落里安静喝茶，时不时跟律师说句话，她还以为是助理。
    亚洲以白为美，“老牛”却有着性感的深蜜色肌肤，半袖t恤露出的手臂覆盖着均匀肌肉，一看就是长年进行户外运动的锻炼成果。
    但赞美不是主要目的，唐湖还在忏悔那句“是不是欠了网站裸贷”，为什么要当着人家的面儿说。
    李若川默默的盯着她，用眼神表达态度：……我想拦你来着，没拦住。
    但话糙理不糙，金鱼阅读的这番运作比裸贷还狠，起码跟裸贷拿钱只需要拍两张照片，作者自己写剧本创造劳动价值，还得倒贴钱给他们。
    对方跟着起身，毫不介意地一笑，主动伸出右手：“叫我包芙吧，就是‘泡芙’去掉三点水，民国江湖系列是我写的，这次打官司还要多谢你们帮忙联系律师。”
    个人打官司的成本太高，发一封律师函就要好几千，更何况大部分人还要工作，没有时间精力去折腾繁冗复杂的起诉流程，总不能每天光跟傻x叫板，不干别的了。
    相较而言，大公司的诉讼成本就低了许多，明远影业是文化企业，有自己的法务部门处理版权类官司。
    唐湖轻轻回握她的手：“客气什么，时间不早了，晚上没有其他安排就一起去吃饭吧？”
    说完又邀请律师：“大家定地方去哪里，我请客就行了。”
    刚才搭话的小律师连连拒绝：“不用，我和老师等下自己订餐。”
    律师是个高压职业，诉讼之前需要准备的资料太多，期间也不能闲着，比起应酬，还不如多准备一下资料增加胜诉把握。
    唐湖于是拿出手机：“那我帮忙叫外卖吧。”
    她订了外送的粤式点心，虾饺流沙包之类的特色餐点一样多来几份，然后叫上李若川，又去附近的中式餐厅吃晚饭。
    三人分散坐在包厢里，在等待上菜的间隙里开始聊天。
    包芙详细解释过跟网站的纷争，惆怅无奈的叹了口气：“本来我也不是一定要把《民国》给哪家公司，但这么一闹，出多少钱都不打算再给他们了。”
    金鱼阅读在她打算解约的时候立刻发来师函，又说这件事还有商量余地，恩威并施，想吓唬谁呢？
    她现在也算半个影视从业者，多少有些自己的人脉，这本书又不是没有其他公司询价，还不如挑一个能解决实际麻烦的，明远就是最佳选择。
    严格来说大公司都不是什么好鸟，但总比金鱼阅读强，遇事先耍阴招看能不能捞点好处，发现不行以后才假模假样的按规矩来。
    唐湖低调的在桌下冲李若川竖起拇指：……干的漂亮。
    李若川皱眉，直觉认定她搞了什么小动作，却找不到源头，只好开始说正事：“包女士，起诉的事情交给律师去准备，希望你尽早跟编剧团队那边碰面，着手进行剧本改编，按我们之前约定好的，在解约之后签署相关合同，你要是不放心，公司也可以先支付一笔费用。”
    “没什么不放心的，就这么办吧，如果你们卷钱跑路，那我就自费再打一次官司。”包芙说着朗声大笑，沙哑的嗓音带着独特韵味。
    对方摆诚意，她也摆诚意。
    现在签合同，还得把卖版权的收益匀出三成给金鱼阅读，等打完官司再改剧本，说不定大半年都这么耗过去了。
    唐湖等他们确定剧本改编的一应事宜，才拉着包芙开始闲聊。
    包芙从小喜欢旅游，高考完的那年暑假访遍了小半个华夏的风土人情，去不了的地方就看相关纪录片，大学才开始创作“民国江湖”系列，没想到会受欢迎。
    不过大众的版权意识没有随着一本书受欢迎而提高，而且保护力度不强，“民国江湖”虽然很火，但火爆程度主要体现在人人手机里都有一本txt上。
    她虽然靠出版版税赚了一笔钱，但不算一夜暴富，草率卖掉第一部的版权也是因为家人生大病，急需钱做手术。
    唐湖旁敲侧击的问完这些，随便夹了一筷子青菜送进嘴里，味同嚼蜡：“……唉，现在连导演都是跪着挣钱，更何况我们这种小虾米呢，潜规则一个接着一个来。”
    包芙深以为然，连连点头。
    李若川正在查看新邮件，听见零星几个词以后立刻摔下手机：“——谁潜你了？”
    他早就放话出去，小公司绝对不敢招惹她，大公司肯定也得给他面子，怎么还是有不长眼的？
    “……我只是举个例子证明人生艰难，你要是眼里揉不得沙子就去帮白哥，他前几天在饭局上被人摸大腿来着，腿毛都给薅秃了。”
    娱乐圈的潜规则真是无处不在，而且基佬比例多的超乎想象，连白至理那种五大三粗的都有望成为极品熊受，日子真惨。
    李若川坦然拒绝她的请求：“摸就摸吧。”
    “……”
    唐湖鄙视的看了一眼资产阶级地主，接着跟包芙闲聊：“你在写‘陈荆’这个角色的时候，有想过让谁来出演吗？”
    ‘陈荆’是民国江湖系列的男主角，走街串巷的算命先生，貌似文弱书生，实际上能文能武，人脉遍布江湖各个行当，青帮理门，耍傀儡戏的，画匠鲁班匠……这些行当的大佬们都跟他有一腿。
    包芙回忆片刻，缓缓摇头：“没什么具体的人选，还是听投资方的吧。”
    主要是这种事情她说了也不算，所以就懒得说了。
    “那我介绍一个物美价廉的，可帅可糙，给俩馒头什么都演，而且十分欢迎潜规则。”唐湖宛如一个拉皮条的熟客，细数乔乐仪的优点。
    包芙一身正气：“……不了吧。”
    “开个玩笑。”唐湖招呼她吃晚餐，略过这个话题，一通电话突然打进来。
    她拿出手机看了眼联系人，才按下接听键：“怎么了雅雅？”
    “下个月有安排吗，没事的话跟我去纽约。”
    听筒里传来优雅活泼的声音，似乎又有喜事。
    唐湖仔细算算时间：“去几天啊？我还有个访谈，然后开始准备《十一怒汉》的拍摄，拍到年末才收工。”
    她这段时间虽然不用拍戏，但乱七八糟的琐事不少，忙着给新房过户装修，连满脑子骄奢淫逸的念头都少了。
    “一个礼拜就行，章雾要去参加纽约时装周的秀展，帮她拉点关注度。”
    唐湖震惊：“你真把islands送进时装周了？”
    四大时装周的起始站就在纽约，风格偏新锐前卫，对年轻设计师来说，登上这个舞台的门槛最低，但对于国内设计师而言，去纽约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到的。
    尤雅雅颇为自得：“那当然了，也不想想她是哪座学校毕业的，不过也是有实力才能去。”
    开设品牌高端线，本来只是为了忽悠家里公司才提出的发展方向，没想到设计师真的拿出了足以通过四大时装周审核的作品。
    唐湖问过几句详细情况，觉得还是去露脸比较好，还能跟着上回热搜，于是欣然同意。
    ……
    一周后。
    法庭正式受理“老牛”的解约官司，虽然还没有正式开庭，但也掀起了不小的浪花，尤其是网文界。
    金鱼阅读的合同属于店大欺客，反正网站不缺人才，要么签卖身契，要么玩自己的单机游戏，大不了给粉丝多的大神一点好待遇，稳住流量再说。
    然而被忽视的那些小虾米没有那么好的待遇，都在等着这场官司出个结果，只要一个告赢了，意味着他们也有拿回自己版权的希望。
    所以一时间，舆论声援如沸。
    【@金鱼作者阿修那：顶老牛，一定要赢下这场官司，不能让霸王条款继续垄断作者版权。】
    【@大业天下：还在问老牛为什么要打官司的看合同，你写论文搞音乐网站可以选择不起诉，但随时有起诉的权利[图片]】
    【@陈荆的大老婆：牛大加油！等你写完民国江湖第四部。】
    除了读者和作者的支援，也有法律相关的自媒体跟进这场官司。
    “《民国江湖》作者现身西城区人民法院，起诉金鱼阅读”。
    “金鱼阅读的合同是否会被法律承认，请听x律师与你分析”。
    谁说只有娱乐圈才喜欢蹭热度？
    网上的法律大v终于有了一展身手的时机，个个剖析的有模有样，然而深入解析案情后得知的第一件事却是……
    老牛居然是个女的？！
    包芙因为这次打官司才暴露在公众媒体前，此前连网站的公开活动都没参加过，只有少部分人才知道。
    而这个消息刚传开来，读者圈立刻炸锅，甚至盖过了庭审的风头。
    【女女女的？难以相信一个女的居然叫老牛，感觉自己那套书白买了。】
    【你们知道老牛长什么样子吗，我看到记者拍的照片了，乌漆嘛黑的，特别难看[图片]】
    【要是看书的时候知道作者长成这样，我肯定硬不起来[手动滑稽]】
    男作者还有叫纷舞x姬的呢，也没见有想撩小姐姐的吊丝上当，再说老牛敦厚沉稳，多好的名字，然而找遍理由也拦不住某些读者觉得自己多年的感情受到了欺骗。
    “有本事你气厥过去多好，以死明志也行啊。”
    唐湖还住在酒店里，收拾去纽约时装周的行李，看着网上先疯了一波表示不接受事实的男频读者，一脸嫌弃地连连摇头。
    她就知道包芙从幕后走上台前，肯定要有一番舆论风波，但没想到风波的切入点如此诡异。
    难道女作者写的字，看一眼就会不举吗？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在网文圈子里有个隐形的鄙视链，看男频的永远瞧不起女频读者……即为“我看男频我高端，你看女频你就小家子气”。
    这条鄙视链不光被某些终点男读者沿用来嘲笑绿江，连自诩看不惯情情爱爱的男频女读者，也乐于跟绿江小女人划清界限。
    ——简单来说，不光有男人撑腰，还有部分女人支持，长吊真幸福。
    至于此刻，某些看了两篇网络小说就优越感爆棚的人知道，他们用来吹爆的东西居然是个没长吊的人写出来的，当场玻璃心破碎，甚至还有人要脱粉回踩。
    唐湖扔下行李打开笔记本，准备挺身而出帮忙掐架，所幸还是正常人比较多，作者用来发布庭审进度的那条微博下言论还算能入眼。
    【@老牛v：感谢你们的支持，感谢@优信律师事务所提供的法律援助，我一定会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期待#民国江湖#登上大银幕的那天。】
    【@华安子：牛姐是男是女都不关我的事，民国江湖很好看，祝你赶紧拿回版权。】
    【@akuhu：楼上+1，因为是女的就觉得世界观崩了？那些粉丝除了手机里的txt能拿出一套实体书来吗？】
    【@龙青：话不能这么说，我是老牛的老粉丝了，那些话只是粉丝调侃而已，如果牛老师长得像《黄漫》里妹妹那样可爱，我tm直接社保！】
    唐湖：“……系统里有隔着网线打人的技能吗？我想兑换一个。”
    当一个人的主要工作不是卖脸，那么也不应该用长相评判他，但不是每个旁观者都有这样的清醒认知。
    这个世界对女性的长相和业务能力一样挑剔，如果“老牛”被爆出来的照片是个妙龄萌妹，那么现在的舆论反映则截然不同。
    但包芙是户外运动爱好者，既不年轻也不貌美，已经失去了在男人堆里讨价还价的一切机会，老货天生就该被指点评判。
    如果这套评判标准对谁都苛刻也就算了，终点男作者并非个个貌如偶像，收拾得稍微像个人，底下绝对有女粉排着队的夸男神好帅，还少不了大把骨肉皮奋勇献身。
    不过话说回来，难道包芙被人夸一句“又能看又能撸”就值得开心吗？
    除了某些男性读者心态崩溃，同频的男作者也好不到哪里去。
    【@八千北斗：你们觉得民国江湖系列真的是这个女的写出来的吗？一个三十好几的女人，我就呵呵了。】
    用词阴阳怪气，让人隐隐有一种想举报的冲动。
    她点进去看了一眼，这位仁兄加v的验证信息是“金鱼阅读签约作者，作品《民国大宗师》”……原来是同行啊。
    “老牛”用一篇文带火民国流，“@八千北斗”亦是跟风者之一，一个题材你写了总不能不让别人写，这又不算什么，但发条酸味几乎溢出屏幕的微博就不同了。
    【@鱼漂流：以女频惯常的小格局，我觉得这个系列不像出自作者本尊之手，应该是在哪里借鉴的设定或者有人代笔。】
    【@阿振：其实我一直觉得民国江湖称不上神作，无奈脑残粉吹得凶，掐不过掐不过[狗头]还是《大宗师》好看。】
    提起以终点为首的一系列男频文，就是“我们有大场面，主角胸怀天下，不拘泥于儿女情长，每天都想干死敌方老大”；相较而言，以绿江为代表的女频就是“格局太小，除了情情爱爱就是家长里短，二房多拿了大房一把苞米也能掐出两万字”。
    男人的征途是星辰大海，女人的征途是家宅内院，这种言论乍一看仿佛很有道理，毕竟男频重剧情，女频重感情，大数据统计出来的结果就是如此。
    但什么时候成为绝对指标了？
    以终点为例，他们的大气魄大格局普遍来说是这样的……
    “我废柴不要紧，你看不上我你就眼瞎，谁抢我的天材地宝我就杀谁，挥手间杀死了一个小门派共计三千余人，不过没关系，本方世界总共几十亿修士”……一堆堆的大额数字打出来，好像确实挺大的。
    如果换个背景设定，“我是庶女不要紧，你看不上我你就眼瞎，家中嫡姐抢我头花给我气受，嘿呀，气得我给她下了两包泻药”……感情表达其实也差不多。
    本质都是那点破事，难道因为男频死的龙套多且报复手段狠，就不是姐姐妹妹抢头花了？
    但居然真的有人会被这套说辞唬住，连某位女作者都表示“女的本来格局就小，应该向男作者多多学习世界观”……值得一提的是，她的后半句话是“女作者格局都小，除了我，我跟别的女人不一样”。
    跟男频学习什么，学着怎么用几把打字吗？

 第 159 章

    男频女频的主流风潮, 也就是抢地盘和抢头花区别, 兄弟扯吊不比姐妹撕比高贵多少。
    凭什么一个大气另一个就low, 本质都是谁招我我杀谁的那点事儿，还能不能一起建设和谐社会了？
    不是堆几个世界观设定或者不谈恋爱就叫大格局的, 将情感写得真挚细腻，同样是本事。
    酒店里，唐湖把要带走的衣服往箱子里一塞, 果断在电脑屏幕前坐下, 刚打了两个字，没想到有人先开腔了。
    【@吃瓜雀仔：跟风写了民国文，全靠到《民国江湖》评论区打广告才吃上饭，现在不用天天磕头求月票就开始忘本了，你呵你爹呢[链接]】
    他转发了那条“@八千北斗”阴阳怪气的说女人写不出来民国江湖系列的微博, 还是熟悉的点草风格, 不挑起骂战绝不放弃。
    唐湖删掉发表框里的文字，给他发了条私信。
    【福禄：你跟这人也有仇？】
    【雀仔：叽嘻嘻嘻, 现在没有，说不定以后就有了, 我随便骂两句,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很好, 非常有道理。
    《民国江湖》自从被曝光是个女作者写的以后, 神格简直一路狂降, 从一开始的“牛神引领流派”, 变成了“其实也就那样, 比她厉害的多了去了”。
    而且男人堆里是非多，和老牛同网站的作者都巴不得她赶紧出事，而且往往可以编造出许多似是而非的假料。
    【@八千北斗：你们都不知道吧，《民国江湖》其实是别人写的，那个人喜欢老牛就把稿子给她看了，没想到老牛抢先一步拿去发表，不过对方只写完了一二部，第三部是老牛自己续写的，所以才那么难看[图片]】
    他被江雀骂了也丝毫不敢回应，干脆专注地放黑料转移注意力。
    不过作为证据的只是五六年前《民国江湖》评论区的几张截图，几张是读者剧情换人写了，还有一张是被人指出情节漏洞，“老牛”回复说自己忘记了前面的某个剧情，需要重新看看。
    虽然证据不足，但是架不住有人愿意相信。
    【@1号超人：原来如此，我就说第三部感觉好像不是一个人写的，再说哪有作者能连自己的剧情都忘了。】
    【@葬爱家族族长：作者承认了吗？】
    【@克金：这种事情她怎么敢认，直接问对方也会否认的。】
    虽然整体来说认为“八千北斗”在扯淡的居多，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老牛”的关注度早就随着打官司不断上升，一时间众说纷纭。
    这个时候最需要的，是真·脑残粉的表白。
    【@一只福禄：#老牛#始于颜值，陷于才华，忠于人品。你今年才32岁，麻麻不允许你这么撩！还有请牛黑听好，你们根本不知道她有多努力，不爱闭嘴，不要伤害[全套实体书自证粉籍.jpg]】
    低质量营销号越来越多，涨活粉也越来越困难，这个小号的五十万粉丝也算一笔不小的互联网财富。
    《民国江湖》从网络火到现实，正常粉丝当然居多，只不过大多中年粉不上网，剩下几个年轻的最能蹦哒，所以在小圈子里被黑粉控评。
    唐湖发完之后，又借了几个小号带节奏。
    【@hakili：你也发，我也发，牛姐美成一朵花。请大家发博带上＃老牛＃，争取超话排名早日进前一百！】
    【@陈荆一生爱：不要被对家的抹黑带节奏，相信全世界最好的老牛，不造谣不信谣不传谣。】
    【@老牛反黑站：代笔澄清看这里，不要让对家蹭热度，转发这条就够了[长微博]】
    【@kiven：哈哈哈po主要笑死我，祝作者早日打赢官司。】
    论文采卓绝，当属追星女孩花式夸偶像的功力。
    心态崩溃的只有以为看了男频文就高人一等的活体几把精，再加几个吃了酸葡萄的同频作者，不过是看《民国江湖》即将被改编成电影，咽不下这口气，所以小心眼的黑一把。
    他们越要喷人家长的难看，她就越要对着夸，免得在打官司的节骨眼上出现人品问题，而且老牛现在忙着起诉解约，没时间一一追究。
    反正没有水军下场，等真粉团结起来，那就是谁的声音大听谁的。
    私信箱里，乔乐仪发来一条新消息。
    【阿敲每天都很饿：你不是只粉尤雅雅吗？】
    【福禄：早就脱粉了，追星女孩三个月一换偶像，这点常识都不知道吗？】
    唐湖刚打完这行字，突然听见背后传来一声暴喝。
    “让自己带上贴身衣物，怎么又开始玩电脑了？”白至理来酒店接她时只看到一个网瘾少女，气的就差过来拔电源线了。
    “我正已经收拾好了！”
    唐湖忙不迭合上屏幕，拉上行李箱的拉链。
    她已经在珠江皇景买了新房，和尤雅雅在一个小区，环境还算清静，主要是安保齐全，等装修完就能入住，大部分东西都已经放回那里，再也不用天天住酒店。
    待收拾好东西，又换大号跟粉丝汇报动态，才拎着行李箱奔赴机场。
    唐湖这次出发要先跟尤雅雅会合，还没见候机室，便看见曾以一张证件照火成国民初恋的小花旦缓缓走来，步伐蹒跚如老僵尸。
    “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干什么骄奢淫逸的事情了？”
    尤雅雅眼神呆滞：“拍了一晚上戏是挺堕落的，我现在只想死一死……”
    唐湖看了看周围：“设计师呢？”
    “早就过去布置会场了，这次还邀请了不少媒体，不管国际影响怎么样，国内影响必须炒起来。”
    尤雅雅打个呵欠，眼角渗出泪水：“三个月以前就听章雾在抱怨了，说什么时尚讲究个性，其实是最没个性的，要是跟每年制定流行趋势的那几个大佬唱反调，也是等封杀的命，不过我让她随意去折腾，不用顾虑太多。”
    islands纽约时装周秀展，说白了就是办给国内观众看的，用名气给快消线捧场，不一定要在国际市场卖出身价。
    但这么一个赔本赚吆喝的秀展，也花了将近三十万，广告打不好就赔了。
    旁边，她的经纪人maxin轻咳一声提醒：“摄影师已经就位了，你们注意一下。”
    明星的机场街拍大多为摆拍，尤其是那种光鲜亮丽的，不光磨皮还给加长腿，一看就出自工作室的手笔。
    尤雅雅闻言，立刻露出阳光灿烂的笑容，拉着唐湖亲亲热热的说话。
    角落里的摄影师忙按快门，准备回去p图以后，发个“北电双花机场重逢，共赴纽约时装周”的通稿，一般除了粉丝没人会看。
    唐湖配合她出了几张抓拍，两个人才同时恢复萎靡不振的神情，异口同声地说话。
    “……你真虚伪。”
    ……
    四大时装周奠定每一年的世界流行趋势，一群时尚达人鄙视所有庸俗元素，不光如此，还能在内部排出个鄙视链。
    按照时装周的举办顺序，以美帝纽约为首，继而是腐国伦敦，意呆米兰紧跟其后，举办时间越往后，咖位越大。
    所以公认的时尚之都，还是在法国巴黎。
    只不过新人设计师想登上巴黎的舞台难如登天，纽约和伦敦的门槛更低，尚能努力。
    至于米兰，因为近些年黑手党势力干涉越来越严重，所以连本土品牌都不爱在这儿办展，新人想要出头，建议走“黑手党教父爱上了来自神秘东方的我，但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设计师，不，放我离开，不要为我承包整个米兰时装周！”的虐恋路线。
    大部分号称去了国外办展的设计师，不过是趁着时装周举办期间在会场附近办自己的秀展，以求吸引到两三个观众，跟娱乐圈蹭热度差不多。
    ialands的主设计师章雾不至于跟风蹭热度，她是帕森斯学院毕业，科班出身，拿着作品直接向美帝服装设计师协会申请，便拿到了参展名额。
    唐湖上次来纽约的时候还是拍戏，跟这回走的完全不是一条路线，所以没看到多少熟悉的风景。
    她下飞机后住进预约的酒店，倒了一天时差，清晨时分，觉得有人在敲门。
    “葫芦，醒醒了，赶紧起来做造型。”白至理不依不饶地敲门。
    “……马上就起。”
    唐湖睁开眼睛，裹着浴袍从床上滚下来，一路滚进洗手间，开始洗漱。
    她吃了一块三明治当早餐，换上今天出街拍要穿的衣服，乘车来到曼哈顿区。
    今年时装周的举办地点移到了林肯中心，街上挤满从世界各地赶来的时尚达人和买手，那真是……“红旗招展人山人海”。
    入口到处是穿着奇装异服的人形生物，极度体现纽约前卫新潮的个性，还有穿着超短裙的金发模特，以求一举进入高端时尚界。
    唐湖来得有些晚，不过幸好不像戛纳那样封街，所以先在附近人少的角落拍了几套街拍照，然后进入秀场。
    一场走秀基本十几分钟结束，哪怕是高奢大牌，舞美也不像春晚那样搞的花里胡哨，以体现设计师的精神为主，乍看上去甚至有些简陋。
    一个t型台或u型台，几个会走路的骨架模特，几十套精美细腻的衣服，足矣。
    唐湖坐在一排时尚杂志主编和不认识的明星之间看了两场小品牌秀，然后起身出去找经纪人。
    隔壁的走秀正好开始，t台上有个东欧模特面无表情的走出来，背后捆着一人多高的大树，枝繁叶茂，仿佛刚从根须上砍下来。
    “你看懂了吗？”
    白至理没能在各个秀场里混个座位，就在附近闲逛，时不时瞄一眼t台上的情况。
    唐湖沉吟片刻，慎重回答：“怎么说……早就听闻模特圈的竞争特别激烈，我感觉这个模特是被恶毒女配捆树上不让出场，开场前终于连树带自己从土里拔下来，然后背着树桩子就匆忙上台了。”
    “……”白至理点头，“你这个回答就挺时尚的。”
    唐湖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秀台，琢磨半天，觉得设计师的灵感可能来自工业发展对植物的损害，服装风格回归原始，有条裙摆上缝了几十个鸟巢的长裙还挺好看的。
    时装周开始的第三天，终于轮到islands的新品发布会。
    唐湖这回坐在一排，静静等待秀展开始，不多时，场内响起空灵纤细的音乐。
    模特随着节奏逐一从后台出来，并不像维密那类商业秀那样笑得热情洋溢，而是以面无表情为主，甚至有些愤怒。
    ——设计师想表达什么？
    一个个模特走过u型台，胸口和臀部这些会让人联想到性的部位被锁链缠绕，锁链之下，仿佛有无数个嘶吼挣扎的灵魂。
    头顶灯光迷幻，音乐似假似真。
    唐湖皱眉欣赏片刻，才意识到隐藏在时装底下的思想表达。
    ——“打破对美的垄断”。
    时尚起源于对美的追求，渐渐也被做成了一门生意，规定什么是时尚、什么是流行的永远只是一小拨人。
    islands本年时装周的设计主旨着重在击溃对女性的固有印象，隐隐又回应了纽约时装周的起源。
    纽约虽然门槛最低，却是世界上第一个时装周，历史比巴黎还要长。
    它的诞生源自二战爆发，整个欧洲的时尚产业进入寒冬，美国为了打破巴黎当时的市场垄断而创立时装周。
    ——世上所有创新，都是从打破旧规则开始的。
    “……”
    音乐停止，唐湖骤然回神。
    所有走秀的模特站成一排，设计师章雾登场感谢，尤雅雅也站在旁边冲观众鞠躬。
    两个人都看见了台下的唐湖，冲她的方向挥挥手。
    唐湖同样招手示意，才发现章雾今天穿的是无袖上衣，完整露出手臂上的纹身，居然是条腾云而飞的苍龙。
    周围的闪光灯亮成一片，越来越多的媒体被吸引过来，还有打扮精致的时尚杂志主编频频点头，和同伴用英文小声交谈。
    “……很年轻，她要表达的东西太多了，所以显得复杂凌乱……但她很有才华。”
    超模可可·罗恰有句名言，要想无可取代，必须与众不同。
    章雾拿着一笔钱随意折腾，没给任何人留面子，居然真的做到了与众不同，秀展效果好的超乎想象。
    唐湖远远看了一眼，发现那边还在接受采访，于是起身离开。
    参加完islands的秀展，她在纽约也没什么重要工作了，专心发微博发通稿，炒个美美的人设放松一下。
    白至理打开word文档，把手机递过来：“这是帮你拟定的几个文案，选一个吧，我觉得一个比一个高端大气。”
    唐湖认真看到底，摇了摇头：“都不行，戛纳已经走过接地气路线了，这次得换一个，还是让我来吧。”
    她选了几张摄影团队修好的照片，配文字发了条微博。
    【@唐湖：“这件衣服并不仅仅是蓝色那么简单，既不是青绿色，也不是宝石色，实际上是天蓝色的。”[图片]】
    ……
    巴黎时装周。
    国内大大小小的明星都来了，当然少不了蹭热度的网红，挤满位于16区的人类博物馆。
    韩汐拿了官方邀请函，多少比蹭秀的人有优越感，但上次走女神路线失败，所以这次格外谨慎。
    她看唐湖发了一堆貌似逼格很高的东西，决定走接地气路线。
    【@韩汐：看了今年的巴黎时装周秀展，我想说，我可能不懂时尚[图片]】
    配图是若干张在t台上穿的奇奇怪怪的模特。
    【@鱼苗：哈哈哈，我可能也不懂时尚，这穿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弥弥之歌：不懂时尚你还去，现在的明星就这个素质吗？】
    【@id太帅：嘲笑设计师的作品是一件非常没有教养的事情，望你知。】
    【@嗷呜：你不懂时尚，时尚也不需要你懂，设计专业每次看到这种言论都气翻了。】
    除了几条粉丝留言以外，转发态度却截然相反，不少设计专业的人被她轻蔑的态度激怒。
    “你干什么呢！”
    经纪人看到她这条微博，大半夜破门而入，开始说教：“我要被你气死了，白天看了一天show，你就看出来这个玩意儿？”
    高考700多分的学霸可以说清华不算什么，你才考上蓝翔，说同样的话属于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四大时装周这又不是野鸡艺术家办的野鸡秀展，一个公众人物以嘲笑的语气说出“我不懂时尚”，仿佛在卢浮宫议论“毕加索的抽象画画的是个什么东西，垃圾死了”。
    “本来就挺奇怪的，你看留言，大部分人都不懂，谁知道艺术家们做的是什么东西，不就是件衣服吗？”
    韩汐嘴硬辩解，突然想到平时穿的迪奥香奈儿也属于奇奇怪怪的行列，有些心虚。
    “好不容易被组织方邀请来看秀，你不多夸几句，还变着法儿的说人家low，不想拿代言了啊？”经纪人气急败坏地指着她，“……赶紧删微博！我就不能让你碰自己的账号！”
    上次去戛纳走红毯没有炒出想要的国际效果，穿过山寨礼服的黑历史先被人扒出来，本来能拿到手的品牌好友也黄了。
    这么一来，还怎么跟同期竞争？
    韩汐忙不迭的将微博删除，指尖在屏幕上一点，轻飘飘的抹去痕迹。
    “你……！”
    经纪人重重叹气气，无言以对。
    说的那些话估计早就被好事者截图了，这么不道歉就灰溜溜的删除，无异于自证心虚，估计明天就能看见“韩汐不懂时尚贻笑大方”的营销号文章。
    郑总为了公司发展差点去爬别人的床，败家娘们儿还在这拖后腿，除了哄男人高兴以外，她还会什么？
    然而生气归生气，还得替她谋划发展，第一件事就是扭转思想。
    经纪人拿出自己保存下来的资料，找到唐湖的大号，示意她好好研究：“你看人家是怎么做的。”
    “‘……实际上是天蓝色的’，这句话什么意思啊？”韩汐垂眸扫了一眼，缓缓念出上面的文字。
    “看过《穿prada的女王》吗？”
    “我知道prada。”
    “……”
    经纪人满脸意料之中的讥诮，没忍住白她一眼：“她引用的这句话是剧中‘米兰达’对‘安迪’说的，意思是别觉得自己走接地气路线就可以鄙视时尚了。”
    电影里，女主角‘安迪’阴差阳错来给顶级时尚杂志的主编当助手，自认为是个有真知灼见不与时尚同流合污的“不装逼人士”，然而被主编女王一通数落，“你看重的是自己的内在，而不介意自己穿了什么，但你不知道你的毛衣并不仅仅是蓝色那么简单……你以为选了一件不属于时尚界的衣服，而事实上，这件毛衣是这间屋子的人齐心为你选的。”
    ——设计师创造潮流，凡夫俗子紧随其后。
    装逼犯讲究境界层次，动不动就45度泪流满面，说实话挺招人烦，然而“标榜自身并不装逼”的反iber，其实也是装逼的一种。
    真正对时尚产业没兴趣的，根本就不会特意把这件事挂在嘴边。
    时尚不是为了实用而生，更容不得半点马虎，哪怕不懂，也应该对艺术有最起码的敬畏之心。
    “嗯？”韩汐依然似懂非懂。
    经纪人于是解释：“你知道人家装逼装的比你成功就行了，还有之前那几部电影票房都不怎么好，再这么下去，你只能回去演网剧。”
    “又不是我一个人不行，薪月现在所有电影都不行。”韩汐被戳中痛脚懊恼的低头，突然发现自己的小腹有些突出，“……你看我现在是不是胖了？”
    她的身材其实比纸片人超模都纤瘦，眼窝陷得甚至有些深，不上妆的时候气色尤其不好看，完全是一副死气沉沉的骷髅架子。

 第 160 章

    “islands纽约秀大获成功, 咱们这种走向国际的成功人士, 感觉以后得只用英语交谈才对得起身份, 还得是倍儿正宗的牛津腔。”
    唐湖习惯性耍贫，冲尤雅雅举起玻璃杯, 三枚冰块随着饮料轻轻晃动。
    “那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30万花出去总得听个响儿。”尤雅雅喝了口柠檬气泡水, 表情矜持而得意。
    islands在纽约时装周反响不错, 高端线总算从国内走向国际，几个著名的时尚买手定了一批货，设计师章雾也成了华夏优秀青年设计师榜样。
    虽然人还在国外，《voguechina》已经预约要采访她，连尤雅雅都拿到了一期杂志封面。
    而此刻, 两人正在返程客机的头等舱里, 庆祝仪式相当寒酸。
    得凑在一起小声说话，免得打扰旁人, 也不能喝高热量的葡萄酒和香槟，只能用无糖气泡水代替, 连大餐都是一顿黑醋汁沙拉。
    尤雅雅把沙拉里的鸡肉挑出来吃了, 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我还想吃。”
    “再这么吃下去, 你上镜就真成饼脸了。”唐湖吭哧吭哧比她吃的还快, 正对着空盒子惆怅, “都是有戏要拍的人, 不能这么放纵。”
    她恶狠狠的灌了两口气泡水, 又说：“我现在就想接一个体重超过130斤的角色，拍摄时间超过一年，拍完还能拿奖。”
    这次不光是走秀大获成功，连她也顺便出了个风头，跟品牌方关系搞的不错，就等经过考察期后拿个正式代言。
    “还没开始倒时差呢，你就做梦了？”
    尤雅雅同情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将头顶的眼罩拿下来，开始睡觉。
    13个小时后，飞机抵达首都机场。
    恰逢凌晨四点，天色未明，出机口不显得冷清，室外的空气却带了点凉薄温度。
    两人互相打过招呼，分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尤雅雅白天有活动，晚上直接飞回横店拍戏，所以落地后就匆匆离去。
    唐湖在出机口等行李运到，将关了一路的手机重新打开，未读信息让手机连续震了好几下。
    大部分都是群聊消息和垃圾短信，她扫了一眼，发现还有《十一怒汉》的导演发来新消息。
    韩荞：“今晚7点，我在家里组织了一场聚会，你要是有空可以过来。”
    唐湖等助理取了行李，一边往家里走，一边低头打字回复：“好，我一定按时到。”
    这段时间除了开剧本研讨会，就是到处跑饭局，圈子里一多半感情都是这么联络出来的。
    她回家睡了一觉，醒来时把自己收拾得稍微像个人，径直去了韩荞在市郊别墅区买的房子。
    三层小洋楼装修的极有古典气息，没有暴发户喜欢的金碧辉煌，一看就是文化人住的。
    唐湖穿着黑色小礼服裙，肩上搭了件外套，走入觥筹交错的聚会。
    “老韩，开机顺利。”
    “首映礼的时候一定要叫我去，我对你翻拍的这个版本还挺感兴趣的。”
    一楼宴会厅里已经到了十几个人，跟韩荞这个聚会发起人打过招呼，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聊天。
    今天来的大多是电影圈的相关人士，这个圈子内部也有派别划分，北影厂出导演和电影演员，人艺剧院出话剧演员，还有做电视剧的，整体呈三足鼎立之势，但人脉划分不是特别清楚，只能说术业有专攻，反正大家都是在一个地方混饭吃，来来回回也就熟了。
    唐湖随意拿过一杯酒，环视大厅时发现名人不少。
    那么问题来了：她到底应该随机选取一个幸运大佬，做坚强白莲花状质问他“你有钱有人脉有什么了不起”，还是今天晚上勾搭一个长得过得去的导演开房……然后再质问他“你有钱有人脉有什么了不起”？
    正在满脑子不着调的胡思乱想，她突然发现角落里有个女人，身着烈焰般的小红裙，正一个人坐在那里。
    “……钟子淑？”
    唐湖眯着眼睛认了半天，才认出那是影后，只不过少了聚光灯带来的那层明星光环，显得有些孤寂陌生。
    传闻有言，郑山卿为了认识她那个当导演的前夫就差主动献身了，可见影后真是乐于助人，没有丝毫名人架子。
    唐湖刚打算过去套近乎，又迟疑起来：……去了以后说什么呢？
    “您好，听说您跟郑山卿奔小康了，这种艰苦朴素的精神值得我们年轻女演员学习”……这么说估计就离封杀不远了。
    但既然郑山卿能走潜规则，她也可以走，这才叫公平竞争。
    就看影后能瞧上谁了。
    “小唐。”
    身后突然传来熟悉而宽和的男中音。
    唐湖回头，发现是单国飞，冲他举了举酒杯：“老师好。”
    “我看你自己在这儿站半天，就来找你聊聊。”单国飞笑得眼角堆起皱纹，帮忙引荐身边的另一个女演员，“这是郦妙，前两天刚进组，跟你有对手戏的。”
    韩导最初相中的演员有好几个，毕竟想混进京圈的那么多，有实力的不乏少数。
    唐湖从戛纳回来以后又是跑试镜，又写人物分析，再加上单国飞帮忙说话才拿下角色，而另一个女演员直到现在才确定人选。
    “你好。”
    唐湖换左手拿杯子，伸出右手跟她握了一下。
    “你好，我看过你演的那部《骨与魂》，很喜欢。”郦妙长了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伸手回握，右手无名指戴着一枚熠熠生辉的钻戒。
    唐湖垂眸看了一眼她的指尖：“谢谢，你的戒指真漂亮，花纹也别致，我还没在其他地方看到过呢。”
    通常来说，见到姑娘第一眼夸她的衣服配饰好看，比直接夸脸好看更有效果，而且还不显得轻浮。
    当然，如果哪个不开眼的夸人家内衣好看，就是纯属欠揍了。
    郦妙果然对这句话很受用，开心地摸了一下钻戒：“这个是我老公求婚时送的，他自己设计，我们刚毕业就结婚了。”
    “噢……”
    毕业大半年还没结婚的唐湖太给国家拖后腿了，配合的露出羡慕表情。
    郦妙年纪比她稍长几岁，说话也带了点大姐姐的口吻，神情却像个少女：“你呢？方便透露吗？”
    已婚女性的经典聊天话题，不外乎“谈恋爱了吗，结婚了吗，有孩子了吗，没有的话准备要几个”，明星也不例外。
    “我先去跟韩导说两句话，你们聊着，失陪了。”单国飞侧头看了一眼大厅中央，先行告辞。
    唐湖不擅长应付婚恋话题，偏偏结过婚的人又走了，只好留下来继续尬聊：“……我还没有。”
    她平常跟同龄人聊天，经典话题是“咱们今天搞谁”和“咱们明天搞谁”，如果宿舍里欧嘉在场，还得再添一条“你们看这俩男的谁搞谁比较合适”。
    郦妙体贴地点了点头：“也是，现在还早呢，到25岁再考虑成家也来得及。”
    25岁也挺早啊……再说成家从来不是问题，赚钱才是问题。
    唐湖沉默片刻，委婉的结束这个话题：“我有曝光压力，狗仔天天盯着，不适合考虑别的。”
    她现在的属性介于明星和演员之间，不像郦妙是人艺派话剧演员出身，娱乐新闻一般不找她。
    而且那群狗仔下手还挺狠，一开始打算挖证据证明她和尤雅雅面和心不和，背地里撕的特别厉害。
    后来发现实在找不到证据，而且尤雅雅又在跟同期小生周亦阡传绯闻，转而开始力证北电双花私下有一腿，周亦阡和乔乐仪其实都是用来挡枪的，呼吁两位男明星不要被骗婚。
    唐湖以前觉得自己知道未来十年的娱乐圈大事件就足以当个娱记，现在看来还差得远，合格的狗仔不光得会偷拍，还得会瞎编。
    “原来是这样。”郦妙也只是随口聊两句，没打算刨根问底，转而开始聊剧本。
    唐湖跟她讨论了半天角色，回过神才想起自己刚才打算去找钟子淑，转头一看，发现影后不知何时已经离场。
    白白失去了一个套近乎的好机会，输给郑山卿了。
    ……
    九月末，《十一怒汉》正式开机。
    这是拍起来最节省成本的一部电影，没有大场景，九成以上的剧情在一个改装成教室的小仓库里摄制完成。
    开拍时已经是秋天，剧中的背景设定却还是夏季，片场早晚时分寒意侵骨，只有角落里一台电暖器散发出聊胜于无的热度。
    唐湖穿着半袖夏装，超短裙下是双细高跟鞋，和其他演员集中在一起，讨论最近社会上热议的拜金女杀死前男友一案。
    这部戏的主要剧情就是大家坐在一起讨论被告人是否有罪，没有常规意义的起承转合推动剧情，而是在一次次辩论中剖析人性。
    “action。”
    韩导在片场外指挥，摄像机开始启动。
    1号陪审员负责主持整场讨论，站在教室的讲台桌后发言：“那么我们先来进行第一轮统计，认为被告人有罪的，请举手。”
    他们都是被政法大学邀请来模拟陪审团制度的社会人士，开场前三分钟都在插科打诨，现在才进入状态。
    坐在台下的人陆陆续续抬手。
    唐湖饰演‘7号陪审员’，左右看看犹豫片刻，也抬起一只套着卡地亚手镯的纤细手臂：“有罪。”
    她演的是个浓妆艳抹的碧池型角色，但和以前演过的碧池‘杜鸢’不同，这回完全是个肚子里没有三两墨水的无脑货色，嫌贫爱富，只知道吃穿打扮。
    让她说一个跟自己性质差不多的拜金女有罪，总有一种自我审判的不适感，但看见别人都举手，只好也跟着举了。
    镜头外，韩导点了点头。
    他从前不看好唐湖来演7号，她的眼神太硬，做不出剧情需要的散漫虚荣的效果，直到看了她的一段自由发挥式表演，才定了她的角色。
    第一轮的投票结果是十对一。
    只有10号陪审员犹豫一下，试探着开口：“我觉得还是别这么草率，学校请我们过来，至少先讨论一下吧？”
    这部戏属于群像，每个人都负担着一部分至关重要的剧情，不过整场戏里挑起关键线的还是这个坚持被告人无罪的‘10号陪审’，五官端正，剑眉星目，一看便知是优秀党员干部。
    “兄弟，这还有什么可讨论的？案情已经很明显了，有罪。”9号陪审员不以为然的笑了一声。
    “可是杀人动机呢？”10号盯着他反问，“她把她男朋友杀了，总要有个理由吧。”
    “女的想分手呗，你没看网上说，那个女的好不容易找了个富二代，就想把前男友踹了，但她前男友死活不同意分手，一怒之下就杀人了。”单国飞饰演的3号陪审员突然插话，提到拜金女时满脸轻蔑，“现在的女人都虚荣的不行，动不动让你买什么衣服背包儿，裙子那么短，小高跟鞋一踩，打扮得跟个鸡似的，能是什么好人？”
    “——你什么意思，我穿高跟鞋踩你脸上啦？”
    唐湖一副猫被踩了尾巴的炸毛样子，气得拿起香奈儿小提包，啪的一声顿在桌上。
    这部戏里每个人都有大段大段的台词，可表演场景就一个，所以导演添了不少小道具，用来让演员增加自己的小动作，免得表演太过单调。
    “哟，小妹妹，我不是在说你，是说杀人的那个女的，你别往心里去呀。”单国飞低头，假模假样地安抚她两句，表情却没把唐湖当回事儿。
    他平时看起来慈祥，此刻却全身带着小人物的市侩气，演一个愤世嫉俗的老吊丝简直惟妙惟肖。
    “你……”唐湖张了张嘴，气得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这个案子的真相已经挺明显的，到底还能考虑什么，赶紧投完就完事儿了。”2号陪审员不耐烦地开口，引来一片赞同。
    嗡嗡的交谈音让教室更显闷热压抑。
    天花板上吊着一个古旧的风扇，嘎吱嘎吱的徐徐转动，明明制造出让人寒毛直竖的凉风，在座的演员还得装出一副不耐酷暑的模样。
    10号无奈地笑了一下，眼角皱纹疲惫：“那是一条活生生的命，不能用‘赶紧完事儿’来形容吧？我不知道在座的诸位怎么想的，但你们这么一举手一表决，被告的这个女人就没命了。”
    “……那也是因为她有罪！谁让她嫌贫爱富，还杀人呢？”
    想象力丰富的人民群众，光是看见“从宝马车上下来一个年轻女人”就足以脑补出“小三，被人包养，一身妇科病，说不定还被原配打过”等丰富多彩的人设细节。
    况且这次的事情影响更加恶劣，女的要踹了没钱没房的男人，得知对方不同意还怒而杀人，“活该”二字足以说明一切。
    10号又问：“被告人和死者只是男女朋友关系，又没有结婚，不让分手也能分了，至于杀人吗？”
    “她……她激情杀人呗，两个人拉拉扯扯，气不过就杀了。”
    “再说现场还有目击证人呢，您没看报告上的证词？”9号陪审员拿出一叠纸，“住在对门的那个阿姨都跟警察说了，她从猫眼里亲眼看着那个女的进了门，过了没一会儿传来争吵声，吵得特别凶，还听见咣咣砸东西的声音。”
    10号摇摇头：“听见声音不代表杀人了，凶器呢？”
    “棒球棍啊，验尸报告说那个男人被打了好几下，最后一棍子打在后脑勺上……专业术语叫脑干，这个地方可碰不得，当场就咽气了，对门听见的说不定就是打人的声音。”
    10号抓住其中不合理的地方反驳：“通常来说，冲动杀人都是一刀毙命，普通人哪怕一时气不过打了几下，也该冷静下来了，不可能一棍棍的把人打死。”
    单国飞瞠目结舌地愣了半晌，迅速开口：“那就是她蓄谋杀人，回来就是为了杀人的。”
    10号为他一会儿一变的说辞苦笑着摇摇头，询问对面的唐湖：“姑娘，如果是你，你会用棒球棍杀人吗？”
    “……不会吧。”唐湖不安地搓了搓手臂，“万一没打过他，被他抢过来打我怎么办？”
    在戏里，观众看到的是一部完整的电影，而在戏外，却是一个又一个零散镜头串起整个表演，再加上全戏只有一个场景，在这个镜头里刚被挑起怒火，拍下个镜头的时候可能隔了几个小时，所以保持情绪的连贯性就至关重要。
    镜头没切过来，她也必须保持状态，不能让观众觉得出戏，幸好坐在一张桌子上的都是戏骨级别的演员，入戏还算轻松。
    “对了，现场明明有刀，为什么被告人非要用棒球棍？”10号顺势站起来环顾四周，“再说被害人为什么不反抗？还是反抗却没反抗成功？单凭力气，他总不可能打不过一个女人吧？”
    “那可能是因为他特别喜欢这个女的，我见过凶手的照片，长得……啧，我会看面向，她一瞧就不是什么正经样子。”单国飞依旧胡搅蛮缠，“就这种女的外面太多了，我和我老婆结婚那会儿什么都没有，她都跟我吃苦受累半辈子，结果到了现在，我儿子去相亲，女方一听说没房没车，嘿，连见面都不见。”
    纵使疑点重重，十位陪审员仍然认定被告人有罪。
    他们反对的不是素未谋面的“拜金女”，而是“拜金”背后折射出的自身，如果这样的人不死，那么下一个因为穷而被女人踹开或者分手的，就是自己。
    即便是经济条件比较好的5号陪审员，也对被告人怀着或多或少的歧视心理，他一方面希望用钱吸引异性，另一方面又鄙视轻易被吸引来的那些人。
    10号坚持疑点仍需讨论，却劝不动众人，气氛陷入僵局。
    “……无罪，我投无罪。”
    唐湖突然开口，看了1号主持人一眼，举起涂着鲜红指甲油的右手：“她是找了个富二代又怎么样，那个女人就是想让自己过得好一点，傍大款又不犯法，活该冤死啊？”
    “想过好日子自己劳动去，我看你也傍过大款，才这么为她说话。”郦妙指着她站起来，“虽然我是女的，但我最看不起你们这种女人！”
    “我又没傍你老公！”唐湖嫌弃地看了衣着灰暗的她一眼，啧啧摇头，“我还说你觉得有罪，就是因为你老公拿着钱出去给别人花了，所以气不过呢。”
    “你给我等着！”郦妙气恨地拉开凳子站起来，隔着几排桌子就要冲过来撕打。
    唐湖吓得往后缩了缩。
    两个人在戏外的气质截然相反，郦妙属于温婉型，一旦进入状态就跟真疯了一样，穿着破洞的花衬衫，头发凌乱地抓在脑后，比黄脸婆都黄脸婆。
    “消消气，消消气。”身旁的几名男士赶紧拦住郦妙，“天气热，别动火儿。”
    年纪最大的4号陪审员摇了摇头：“真不知道现在的社会是怎么了，替一个……一个那种女人辩解，搁我年轻的那会儿，这种人得在脖子挂上破鞋，拉出去批l斗游街。”
    既然道德有亏，那就杀了她吧，不要放过这个痛打落水狗的机会。

 第 161 章

    “卡！”
    韩导在镜头外喊停, 示意这条可以收工。
    “各位老师辛苦了。”
    “都辛苦了。”
    在场演员们刚才连灵魂都绷着戏, 现在才放松下来, 互相寒暄着离开取景场地，不约而同的找羽绒服披上。
    唐湖小心翼翼地挪开凳子, 起身时尽量不碰到桌边的道具，也去了旁边休息。
    暖气只能将室内维持在20度左右，不会把耳朵冻得通红, 但穿着夏装拍戏还是有点凉。
    不过她有[引以为傲的自制力], 冻死都不可能打哆嗦崩戏。
    “喝点热茶吧，我爱人在家煮了给我拿过来的，对嗓子好。”
    郦妙拿过一个空杯子，从自己的大保温杯里倒了半杯罗汉果秋梨茶给她。
    “谢谢妙姐。”唐湖双手接过，抿了一口散发着蜂蜜甜香的自制饮料, “这哪儿是茶啊, 明明就是狗粮。”
    “说什么呢。”郦妙含笑瞥了她一眼，又去给其他演员分茶水了。
    他们夫妇都是人艺派的话剧演员, 吃官粮，以后就是老艺术家, 平常还没有狗仔盯着。
    剧组里也是话剧出身的居多, 作风古朴的不行, 每个前辈演员见了她都得问问婚恋状况, 再来一句“还是早点结婚好, 找个行业内的, 还有人陪你演戏”。
    唐湖心说, 以娱乐圈大部分明星夫妻的现状，她要是找个同行，那前三年可以尽情捆绑秀恩爱炒作，等消费完热度，就可以互相扯着头发闹离婚了。
    《十一怒汉》讲的是司法公正，当一个凡人真的有权力决定另一个凡人生死的时候，能否不以偏见看待，而是用事实决定被告是否有罪。
    唐湖饰演的‘7号陪审员’家里有三个弟弟，来首都打工只为了供弟弟们上学，自己却没有机会接受高等教育，她的人生从生下来以后就定死在那里，连家里都在逼她找个有钱男人，方便多收彩礼。
    被告人就是她的人生翻版，她明知这样不对，所以在第一轮公开投票时投了有罪，但证据被推翻后迅速倒戈。
    郦妙的‘11号’起初也是认定有罪，因为她老公就是让一个类似被告那样妖里妖气的女人迷住了，还骗走了她的嫁妆。
    单国飞的‘3号’选择有罪的理由也差不多，儿子不争气，只能靠啃老，他一把年纪却连砸锅卖铁都买不起婚房。
    “拜金女杀前男友案”像一面镜子，清晰倒映出每个陪审员的人生。
    一张大网覆下来，都是可怜人。
    不过在翻拍电影里，还有‘10号陪审’这个优秀的党员干部存在，通过对真相的坚持，引导其他人作出无罪的判断。
    陪审团成员互相和解，全票通过被告无罪。
    跟原版《十一怒汉》相比，结局依然和谐且充满正能量，而且每个镜头和改编的地方都体现着导演的求生欲，过审应该不困难。
    唐湖又拍了两个镜头，今天的工作告一段落，换下戏服，戴上口罩离开片场。
    寒冬腊月，室外铅云沉沉，隐约酝酿着第一场雪，天色压抑的厉害。
    拍摄地点就在首都市郊，每天开车回家休息都可以，不过太浪费时间，她也只有今天才回去一趟。
    唐湖钻进保姆车里，坐在后排闭目休息片刻，突然感觉手机震动两下，于是摸出来看未读消息。
    【在当地较为有钱的人：你进市区了吗？我正好开车从片场那边经过，还没回去的话就接你吧。】
    【一口湖：刚从剧组离开。】
    【一口湖：我给你个定位信息，就在路边等着，过来接吧。】
    【在当地较为有钱的人：ok，我马上到。】
    唐湖关了手机，侧头看着窗外的景色：“……后面没车跟着吧？”
    只要混到了娱乐圈二线，躲记者就成了最困难的事情，每时每刻都有人想挖你的料，而且不像一线大牌那样动不得。
    “应该没有，我从出片场以后就盯着路况。”开车的助理望了一眼后视镜，“姐，你要去哪儿？”
    “不去哪儿，你在前面那个十字路口把我放下就行，然后回家吧。”
    车辆缓缓停靠在路旁，继而开走，留下一个捂得极其严实的人形生物，仿佛贼头交接赃物。
    五分钟后，另一辆黑车停下，唐湖鬼鬼祟祟的钻进副驾驶。
    黑车司机李若川单手扶着方向盘：“刚从朋友那儿回来，想去哪里吃晚饭？”
    “回家就行，我提前给家政打过电话，让他们先做了饭。”唐湖把双肩包扔到后排座位，系上安全带。
    李若川打开车载导航，重新调整目的地：“你现在这部戏应该快拍完了吧？”
    “还有十几个镜头才收尾。”唐湖惬意地靠在椅背上，“片场离家近，剧组事儿也少，有时候觉得这才叫拍戏啊……”
    “以前不算？”
    李若川侧头望过来一眼，狭长的凤眼里满是笑意。
    现在虽然还没看到成片，不过应该是他最爱的一部电影，不想拍之前几部戏，进组以后就找不到人了。
    “以前在片场休息的时候只能听见同组演员骂助理，现在一般都在讨论剧本。”
    有些明星跟同行客气，未必跟普通人客气，再加上工作压力大，想发火的时候肯定会找个出气筒，助理通常就是这个倒霉的出气筒。
    尤其是她拍《龙门飞鲤》的时候，在正片里演个有名有姓角色的明星基本都跟出品公司有一腿，七八家关系户谁也不服谁。
    李若川加快油门，又开了一段路程：“我好像没见过你冲助理发火。”
    “我花钱雇人扛东西，又不包括受气业务，再说不少猛料都是离职的助理卖给狗仔的。”唐湖放低椅背躺下，一本正经地解释，“我喜欢在网上开小号骂人，反正也没人认识，想说什么说什么，嘻嘻嘻。”
    “……”
    李若川觉得那个笑声非常凶残。
    唐湖躺了片刻，向窗外看了一眼，突然发现街边有个卖烤红薯的，立刻直起身子：“先停一下。”
    “……怎么了？”李若川转向靠边，慢慢踩下刹车。
    “我去买点东西。”唐湖解开安全带，急匆匆的跑下去，折回经过的路边摊。
    头发斑白的大爷推着一辆三轮小车，车上放着锈成红褐色的铁桶，看起来很不健康，不过好吃就够了。
    唐湖买了一块烤红薯，外加一杯热腾腾的酒酿圆子，带着一阵寒气闯进温暖车厢：“……一看见这东西就感觉回到了童年。”
    “你要喜欢就用烤箱做，万一吃坏肚子怎么办。”李若川重新发动引擎，迈巴赫汇入进城的车流，缓缓前行，停在通过十字路口的队伍末端。
    他小学时在外面买了两包辣条，吃完以后就因为急性肠胃炎而挂了一个礼拜水，至今对街边小吃充满敬畏。
    “好长时间没见过铁桶烤的了，图个新鲜。”
    唐湖打开装酒酿的杯子，吸了两口，发现等红灯的李若川一直盯着自己，于是把杯子递过去：“甜的，尝尝吗？”
    记得他可以稍微碰一点酒精，一杯以上就过敏了，一口的量应该没事。
    李若川迟疑片刻，先在心里放了朵烟花：……时来运转！感谢路边卖烤红薯的大爷！
    唐湖跟二乔经常合伙搭饭，但他观察过几次，两人都是点餐之后各吃各的，从来没有分享过一杯饮料。
    刚要低头，唐湖却先把吸管抽走，让他咬了个空。
    “……舍不得？”
    唐湖指了指挡风玻璃：“不是，你看前面查酒驾呢。”
    蜿蜿蜒蜒的车队末端，站了两个穿制服的交警，手里拿着酒精检测器一一把司机叫下来吹气。
    “……”
    李若川悲愤地捶了下方向盘。
    “哈哈哈！”唐湖笑得前仰后合。
    然而再怎么悲愤，也得乖乖下去吹机器验酒精，跟那些当街车震还要求封路的妖艳贱货类总裁一点都不一样。
    等他测完酒精回来，唐湖才止住笑意，抿了一口香甜温热的酒酿：“民国江湖的官司打完了吗？”
    “作者胜诉解约，我买了二三部的版权改编，项目也组建起来了，正在筹划拍摄前的准备工作，估计春天就能开机。”李若川想了想，又补充，“如果不出意外，男主角应该就是乔乐仪。”
    民国系列单部投资怎么也得一亿往上，热门ip加大制作的男主角是块大蛋糕，不少一二线男星都盯着这个机会。
    乔乐仪蛰伏将近一年来拍《夹缝人》，在文艺片领域得了不少奖，商业号召力却不如前几年了，也折腾了一番才拿到角色。
    唐湖欣慰点头：“很好，没有辜负我们潜规则推自己人的一番苦心。”
    交通灯由红转绿，拥堵的车队开始疏通，有条不紊的经过十字路口。
    李若川加快速度，驱车前往珠江皇景小区：“其他角色的人选还没定，你要不要过去试试？”
    “电影化的这部里有戏份重的女性角色吗？”
    “我看剧本上写的，好像是个帅府的丫鬟，具体文件在我公文包里，放后排座位了。”
    唐湖没去拿包，而是先回忆剧情：“是有这么个人，不过应该能找到更合适的演员，我就算了，拍完这部戏以后打算在京圈导演的戏里打个酱油，或者直接去演话剧。”
    《头号烂片》赚了不少，她现在终于可以说一句“我拍戏不是为了钱，而是爱好”，宁可没戏拍，也要多找好剧本。
    而且当演员不是光会演就够了，台词也要到位，她跟人艺派的对手戏以后才觉得自己的台词还需要多练练。
    说话间，车已经开进了小区门口，进入地下停车场，两人一前一后下来，乘电梯抵达唐湖新买的房子。
    客厅装得简单随性，墙上还贴了许多老电影的海报，阳台上放了一大捧绿色植物，新鲜的颜色不似寒冬。
    李若川知道她是跟母亲一起生活的，扫了一眼玄关，却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踪影，脑子只剩四个花体字。
    ——骄奢淫逸。
    唐湖甩下鞋子，招呼他进来：“饭已经做好了，先吃吧。”
    家政工掐着时间做好了一桌饭菜，在他们回来时刚刚端上桌，四菜一汤，汤是天麻乌鸡汤，喝了安神。
    李若川有一阵没吃过家常菜，坐在餐桌旁先盛了碗汤，小口小口慢慢喝。
    唐湖打开他的公文包，抽出《民国江湖》的电影项目书看了看，突然发现标题的文字印的有些不对。
    “谁把名字改成《江湖行帮》了？……原著的标题不能电影化吗？”
    一般来说，为了最大化的吸引原作观众去看电影，原作的名字只要能过审就不会修改。
    难道是“民国”两个字比较犯忌讳，也不至于这样吧？
    “审查那边没问题，但版权出问题了。”
    李若川放下汤匙：“老牛的解约官司虽然赢了，但签约卖出第一部改编版权的时候也把‘民国江湖’这四个字的使用权卖了，简单来说，以后明远拍这个系列的电影，不能再用‘民国江湖’的名义宣传或者做标题，只能换名字另起炉灶。”
    “资本家啊资本家……”
    唐湖瘫在沙发上，凝视着天花板。
    看来金鱼阅读还是挺高瞻远瞩的，知道书名也可以进行版权交易，如此一来，只有薪月传媒买了ip后能用民国江湖作为标题，吸引一批书粉。
    但木已成舟，著作财产权的合同都签了，这个合同不算霸王条款，原作者也无法起诉解约。
    李若川想起前两个月的官司扯皮，又是一阵头痛：“改名还是小问题，起码宣传的时候可以用民国江湖，但郑山卿已经开始筹备拍摄了，一群人加班加点的布置片场，最终上映时间肯定也会先于《江湖行帮》。”
    “想在另一部改编电影上映之前抢占市场？”
    “就是这个道理。”
    两部同一个ip改编的电影上映，八成会出现同台打擂的情况，虽然内容不同，但对于原作粉丝来说，走进电影院肯定会优先选择其中一个。
    先看哪一部，就成了至关重要的问题。
    如果薪月传媒的《民国江湖》先行上映，市场对它的期待肯定也会更高，两部片子质量差不多的情况下，《江湖行帮》的票房不会太好看。
    先来的才是白月光，后到的只能成为蚊子血。
    唐湖听罢，立刻从沙发上蹦起来：“那边的主演是谁？我现在就去找人挖他的黑料，没有的话咱们就瞎黑。”
    “……”
    李若川沉默片刻：“还是省省吧，其实往好的方面想，如果第一部票房足够成功，那么这种口碑肯定也会顺延到第二部上。”
    “所以哪怕是为了《江湖行帮》的成功，也不能天天紧盯着那边，说不定还得放点好听的消息出去……”唐湖有气无力的走过来，在他对面坐下。
    第一部改编的电影质量就算不好，也因为是头一回，所以备受书粉期待，但这种期待不一定会蔓延到第二部。
    可如果连第一部都赔了，第二部的成绩只会更差，也就是说明远没有尝到天然的好处，反而多了不少劣势。
    李若川继续埋头喝汤：“郑山卿一直坚持做电影，手段也不低，但薪月传媒内部意见始终不统一，近些年分成两派，一派专注互联网娱乐，资金集中不到一个地方，才让他做事处处束手束脚。”
    “坚持做电影，还把韩汐捧上去了？”唐湖啧啧摇头，表示怀疑。
    近些年，只要是郑山卿经手的大制作，韩汐就能在里面混个二线配角，演技其实也就那么回事。
    问题是他家的金丝雀又不跟别人睡，他自己看着开心就行了，凭什么要求普通观众捧臭脚？
    “……说的也是。”
    唐湖晚上不能吃太多东西，同样盛了一小碗乌鸡汤，顺时针搅拌两下，突然觉得现在的气氛非常适合骄奢淫逸。
    虽然她是一名共产主义接班人，小时候还当过共青团团员，但敌军的糖衣炮弹太过强大，多少被腐蚀一下灵魂也是可以的。
    ——这叫做深入敌人内部，以获取对我军有利的一手情报。
    她突然问：“明天是周末吧，你还要上班吗？”
    “下午得去一趟公司，项目资金又出了点问题。”李若川揉着太阳穴，觉得脑袋里塞了一团麻线，正好多喝两口天麻乌鸡汤，治治头痛的问题。
    投资最大的《龙门飞鲤》明年才能上映，现在还在剪片做特效，又有其他项目正在筹备，钱就成了大问题。
    这边剧组等着拿钱拍片，联合出品公司许诺的资金却迟迟不到位，还得让明远这个主要出品方打电话去问什么情况，把总裁当成追债的了？
    唐湖满眼同情：“等会儿把手机关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电话都打不进来，开会也是明天下午的事儿，今天晚上好好休息。”
    李若川刚要点头，突然听见客厅传来音乐声。
    “谁的手机？”
    “我的。”
    唐湖蹙眉，生怕是被导演临时抓回去补拍镜头，起身去客厅拿起手机，看了半天都不敢接听。
    “那你刚才还说我事情多。”李若川小小地幸灾乐祸了一下，随即听见自己的手机铃声也跟着响起。
    ……还有没有一点眼力见儿了？
    他跟在唐湖身后来到客厅，两个人同时接起电话。
    “喂？”
    “什么事？”
    短暂的沉默后，唐湖和他对视一眼，表情都有些紧张。
    “木导那边的审核卡了，怎么会直接就是‘审查不通过’？”
    “《风筝飞了》直接不通过？”李若川抿住下唇，询问电话那段的人，“艺术片的审片费能有多少，你们是不是没给够审片费？”
    两通电话说的都是一件事，木远的新片《风筝飞了》送审遇到困难，不能公映了。
    看名字就知道，这是一部赔本赚吆喝的艺术片，不过拍摄成本也才三百万，而且明远联合其他几家院线在一二线城市开设了艺术片保护院线，几个影厅专门放映艺术类电影，上映后也不至于赔的血本无归。
    唐湖计划的不错，没想到电影直接在审核那边卡了，还是最严重的一种。
    影视剧审查条条框框比较多，意见不外乎三种。
    第一种是普通的爱情片或喜剧片之流，不涉及敏感因素，稍微审一下，直接就放行了。
    第二种，则是“修改后通过”，大部分影视剧都会遇到的情况，某几处剧情不够正能量，需要稍作修改重新过审，这个时候回去改改片子，该疏通疏通，该上供上供，《x海行动》一众直接有大佬背书的影视剧例外。
    越是近年来能赚票房却又毫无背景的制片公司，越容易在这个环节被卡，每审核一次都要交一笔审片费，等钱交得差不多才通过审查。
    而性质最严重的第三种意见，当属“不通过”。
    也就是说，一旦送审片子被下达第三类意见，连改都不用改，有大佬背书也没用，直接进黑名单，这部戏永远别想公映。
    比如涉及鬼怪、架空历史或者穿越的内容，相关条例禁止拍摄，限古令一下后古偶剧少了一大半，所以尤雅雅才去拍现代戏。
    ——唐湖真的很想知道，木远到底拍了个多么垃圾的玩意儿，初审就让人给毙了？
    ※※※※※※※※※※※※※※※※※※※※
    是这样的，本文架空，禁片都是究极大烂片，我没看过盲山，也没看过天浴，更不知道什么叫鬼子来了

 第 162 章

    “木导那边怎么样？……好, 我大概明白了, 谢谢。”
    唐湖听过半晌公司员工的汇报, 搞清楚来龙去脉，面无表情的挂了电话：“回去吃饭, 我还以为是补拍镜头或者临时有饭局了。”
    初审意见就是不通过，可见这部电影的意识形态已经错误到连修改都修不过来，给审片委员留下了极其恶劣的印象, 也别想着和《无x区》一样缝缝补补再送审, 直接枪毙才解气。
    李若川那边也打完电话，随手将手机放在茶几上：“不再问问是什么情况？”
    《风筝飞了》的出品方是她和乔乐仪，也就是图南影视主导制作的电影，她才更有资格过问，而明远影业负责上映后的宣发, 没想到项目直接被腰斩了。
    “不作不死, 有什么可问的，吃饭。”
    唐湖没好声气的走进餐厅, 过了片刻又向自己认输，折返回来翻手机通讯录：“……还是联系一下木远吧, 他那边应该比我们更早得到消息, 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然而号码拨出去后忙音响了足有一分钟, 听筒那端仍然无人接听。
    这种场景, 让她联想起《风沙》被强行改戏的那段时间, 也是联系不上木远, 好不容易见面才发现他精神状态极差, 眼底纠缠着厌世的死气。
    “我再打一遍。”唐湖有些沉不住气，紧张地重新拨通号码，才听见那端有人慢悠悠地接起来。
    “喂……”
    “你在哪里？！”
    木远被她焦灼的语气惊得骤然清醒，怔了片刻，才含糊开口：“……唐湖？这个时间打电话干什么，我在家睡觉呢，怎么了？”
    唐湖分辨声音，发现他是真的困而不是自杀到一半被人打断，长长地吐了口气：“就是想提醒你一下，睡姿不对，起来吃个饭重新睡。”
    木远察觉她语气隐隐不善，强撑着精神：“……那我马上点个外卖。”
    “点什么外卖！”唐湖气得差点捏爆手机，忍了又忍，勉强维持着对一个文艺工作者的尊敬，“我现在在家，醒了就赶紧过来一趟……还有，把你那电影和剧本都给我带上。”
    “行，我洗把脸就过去……珠江皇景是吧？”
    “赶紧的！”
    唐湖把手机往桌上一拍，恶狠狠地咬着汤匙撒气。
    影视作品在送审之前还有一道“自我审查”的程序，就是留给导演制片再审视一遍自己有没有踩线，文艺工作者都清楚那天不能碰的红线在哪里，木远导演过几部片子，不可能上来就犯最大的忌讳。
    那么只剩一个解释：他是故意的。
    首都的文艺工作者喜欢扎堆住，大多集中在四环附近，木远租的房子离这里不远，打听到具体位置，便开着自己那辆屁股冒烟的八手奥拓过来蹭饭。
    “叮咚。”
    二十分钟后，门铃应景地响起。
    “我去开门吧。”李若川率先起身向门口走去，留下一只像河豚一样气鼓鼓的唐湖
    木远习惯性的戴着鸭舌帽，看见开门者是谁，被藏起来的眼睛挑起惊讶：“李总？……吃了吗？”
    李若川不是经常听见这么接地气的打招呼方式，一愣之下，点了点头：“嗯，进来吧。”
    餐厅里，唐湖喝完最后一口汤，把饭碗当成惊堂木往桌上一拍，架势仿佛三堂会审。
    “来了？”
    “嗯……”木远低低的应一声，抬手压了压黑色帽檐，打算死扛到底。
    唐湖看到他这副进了渣滓洞的决绝态度相当来气，还没打算兴师问罪呢，当事人就摆出一副被资本家迫害的态度。
    顿了顿才问：“你开始就知道这部戏踩了线，但一个字都没跟我说过，就是想先斩后奏骗投资啊？”
    木远拍过的《没路相逢》总票房5.7亿，在当年电影市场还没爆炸的时候，这个成绩足以冲进年度前十，既然盈利，图南才决定送个人情，投资他下一部不怎么赚钱的艺术片，而且直接就给钱了，什么都没过问。
    木远沉默不语。
    唐湖又问：“乔乐仪知道这件事吗？”
    “知道，我昨天上午告诉他了，“他说不指望艺术片赚钱，卡就卡了。”木远下定决心一般摘掉鸭舌帽，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这回拍戏从制片到监制都是我一个人，所以就自己看着拍了，不是有意骗经费。”
    他为拍戏在偏远的地方呆了小半年，整张脸都熬糙了，看来是没有挪用公款。
    唐湖无可奈何地叹气：“我拿给你拍戏的几百万去包小三，现在估计都能包一个加强排了，每天还可以骄奢淫逸。”
    花出去的钱收不回来，这么兴师问罪，主要是因为这部戏不是她一个人投的，得给其他人交代，要是上映后票房失利还好说，直接不能上映就难解释了。
    不过既然乔乐仪不介意，她也不想追究，培养导演就是这么烧钱的爱好。
    李若川：……为什么骄奢淫逸要包养一个加强排的小三？
    “算了，先看看电影，钱花出去了，总该让我当第一个观众。”唐湖推开椅子站起来，招呼两人走进书房。
    这个屋子空间狭长，正好适合改装成家庭影院，立体环绕声加高清银幕，要不是地方不够大，她都想直接把整面墙壁做成屏幕。
    “我来弄吧。”木远带来了转过格式的电影母片，在电脑上就能放映，找了台笔记本插~入u盘。
    唐湖拉来三把椅子并排放好，准备看看这部《风筝飞了》，到底拍了点什么？
    银幕亮起，缓缓出现全片的第一个镜头。
    一只庞大艳丽的蝴蝶风筝在天际游弋，尾部缀了两根五彩斑斓的飘带，被细细的风筝线束缚在牵引人掌心。
    故事发生在某个小村庄，主人公是村子里一个叫‘小悦’的普通女孩，家里只有两间破屋，外加一个冬天用来储藏红薯的地窖。
    她的父亲主要负责种地务农，母亲断了一条腿，整日佝偻着身体，连走路都困难，所以呆在家里做风筝补贴家计。
    村子里有不少家庭都靠做风筝养家糊口，但只有‘小悦’的母亲做的风筝最为漂亮，配色艳丽大胆，画的图案样子也别致。
    有时候母亲心情不错，就会指着如数家珍一般跟‘小悦’念叨，这个是莫奈，那个是梵高，而她原来是画油画的……全都是小村子里闻所未闻的东西。
    但母亲大多数时间都心情不好，就会发疯一般哭喊，或者狠狠拧她身上的肉，用看仇人的眼神质问她为什么还不去死。
    正是因为如此，母亲也成了村子里被人指指点点的瘸腿女疯子，而每当她起了疯病，父亲就会把她关进地窖，直到她再愿意收敛脾气才放出来。
    这份扭曲的平静一直维持到‘小悦’上初中，家里的经济条件只能供一个人上学，所以父亲更希望她弟弟去念书，以改变这个贫穷家庭的命运。
    弟弟只比‘小悦’小一岁，也就是说，母亲在女儿刚出生的时候就给她断奶，方便恢复身体再次备孕，才生下了年龄差如此小的姐弟俩。
    ‘小悦’听从父亲的话辍学，但这个家庭的贫穷不是一个人少花几百块钱就能解决的，日子仍然过得捉襟见肘，于是父亲又要把她嫁给隔壁村比较有钱的一个老光棍。
    母亲被关进地窖的次数越来越多，精神状况也越来越差，然而听到这个消息，眼睛突然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怒火，极力阻拦这件事。
    父亲又一次扯着母亲的头发把她关进地窖，恨恨地踹了两脚门：“十三怎么啦？十三岁已经可以生娃了，这婆娘再敢多嘴，我把那条腿也给你打断！”
    ‘小悦’吓得不轻，一方面是因为父亲发火，另一方面则是不想嫁人，只是还不敢反抗。
    她辗转反侧到了半夜，从床上爬下来以后悄悄去地窖，把母亲放出来。
    那个躬着身体活了半辈子的瘸腿女疯子刚挨过一顿打，捋了把凌乱头发，从地窖的泥土层里挖出一个塑料袋，拿出几十块破破烂烂的零钱：“……你的腿是好的，他们不会管你，赶紧滚。”
    她凝视女儿的眼神仍然愤恨如烈火，却把私藏到现在的钱塞给‘小悦’，让她离开村子，不要嫁人。
    然而‘小悦’得到的这笔钱被弟弟发现，他向父亲告状，父亲于是没收了这笔意外财产，还毒打了‘小悦’一顿，让她收拾一下后天就去邻村的男人屋里，而且再次把母亲关进地窖。
    就在地窖里，母亲从藏钱的地方挖出了最后一块钱，撕成两半，隔着门缝一点点塞出去，重新塞给‘小悦’，绿色纸币早就被泥土潮气沤得破破烂烂。
    ‘小悦’第一次被她如此温柔地对待，壮着胆子提出要求：“……娘，我想买奶油冰棍。”
    母亲的精神已经不是很清醒，翻来覆去地念叨着几句话：“好，就去买冰棍，再也不要回来。”
    ‘小悦’拿了钱离开，走了大半夜山路去县城，山路的黄土被一代代人的双脚踩得结识，她离县城越近却越害怕，终于被恐惧压垮，掉头跑回家里。
    ——自小被拴起来的小象，哪怕解开锁链后也不敢离开太远。
    时值朝阳初升，父亲不在院子里，应该是出门去找女儿了，临走之前还把母亲从地窖里放出来，让她留下做饭。
    ‘小悦’急匆匆的推开门，只看见母亲在那间破旧低矮的小屋里，上吊自杀了。
    金红的阳光照亮满屋五彩斑斓的大风筝，佝偻的女人身体被穿过房梁的风筝线吊起，终于舒展开来，摇摇晃晃，顶天立地。
    镜头推移，落在在现代化城市，市里正在举办风筝大赛，成千上万只风筝在参赛者的操控下直上云霄，织成色彩斑斓的天空。
    全片结束。
    ……
    后来呢？
    ‘小悦’到底是被当成童养媳卖掉，还是拿着最后一块钱逃出去了？
    导演没有交代，连‘母亲’这个角色是被卖进村子的这段剧情，也是用一层层隐晦的线索铺垫开来，这种开放式结局却很难让观众往一切顺利的方向联想。
    但这部《风筝飞了》比《风沙》的运镜还要老辣，除了不变的黑色幽默，个人风格更加强烈，木远认识了楚鹤这个擅长用色彩烘托感情的老手，将‘母亲’上吊自杀的画面拍得美丽至极，‘小悦’推开门的那一秒寂静绝望地心脏骤停。
    “……”
    唐湖看着重新恢复黑暗的银幕，沉默良久，才揉了把眼睛：“初审直接毙你，不冤枉。”
    “还可以吧。”木远笑了笑，眼角比去年多出几条干纹，“片子里的所有风筝都是我找人一只只手工画的，光做这个道具就花了两个多月，可惜了。”
    唐湖侧头盯了他片刻：“……带种。”
    他不是故意踩线，而是明知过不了审，还是觉得这么拍电影才有意思。
    拍摄费用打水漂就打水漂吧，反正也不是赔不起，公司现在还有其他项目撑着，不会这么倒闭。
    “你也带种。”木远真心实意的夸了一句。
    这部电影拍到一半就没钱了，那时候《头号烂片》的票房还没入账，还是公司咬牙把剩下的钱凑出来，才能让他接着画风筝。
    另一边，李若川看完电影后也有点沉默，还沉浸在刚才的剧情里，眼角潮红。
    总裁怎么了，男人就不允许多愁善感了？
    世上最难的不是跌进泥沼，而是在泥沼里无论如何挣扎，都改变不了既定的命运。
    他轻轻开口，声音有些哽咽：“……这部电影如果被埋没实在可惜，大幅度修改，再换成有背景的出品方再送审，说不定可以公映。”
    图南影视没有大佬保驾护航，许多事情就得一板一眼的来，说不定条件还更苛刻。
    “现在的片子没可能复审了，得重新申请拍摄许可，把它当成新剧制作。”木远话锋一转，又任性地回答，“再说我也不想拍一遍了。”
    作品的诞生意味着作者的死亡，他光拍这部《风筝飞了》就掏空了身体的全部精力，实在不想重复第二次。
    唐湖轻笑一声，突然好奇起来：“根据审查机制，你的剧本得先过审备案，不可能到拍完送审的时候才翻车吧，之前怎么没人查？”
    木远有点得意地扬了扬下颌：“我用阴阳本儿糊弄过去了。”
    影视剧拍摄的第一个步骤是剧本备案，接受一轮审查，备案之后才能拿到拍摄许可，《夜色密码》就是在这个阶段发现有不合格的情节，所以回去重新修改。
    有些导演为了图省事，搞出了一个“阴阳剧本”的模式，跟阴阳合同差不多，又叫ab本操作。
    送审备案的时候，交上去的是充满正能量主旋律的a剧本，拿到拍摄许可后再换上真正的剧本，即为b版本。
    木远提交上去送审的版本好比“嫁给大山的女人”，反映落后小村庄中的母女亲情，在逆境中相互扶持，等开拍时就成“盲山”了。
    唐湖翻了个白眼：“那你把片子送审的时候怎么不用ab片呢？”
    糙货老天使木远起身从电脑上拔走u盘，贴心回答：“拍两个版本太花钱，我还是想给你们省点儿，再说也没时间折腾。”
    “……”
    唐湖沉默片刻，蓦地想起其中关键：“……你不会是想出国参奖吧？”
    用ab本骗拍摄许可，并非木远首创的技能，以前立志拿奖的导演特别喜欢用这招。
    他们知道自己想拍的东西肯定拿不到拍摄许可，根本没想在国内上映，所以也不在乎拍出成片后怎么货不对板，先用a本把准拍证糊弄到手，然后去拍真正的b本剧情，不过广电审核，直接送到国外参奖。
    木远见她终于意识到这点，羞涩的抓了抓后脑勺：“嗯……国际电影节都想投一遍，楚导也帮我找了人，就等出入围名单的时候看能不能被选上了。”
    唐湖指着他的额头，恨恨提醒：“没入围还好，入围就等着封杀吧。”
    上头不可能放任你先斩后奏，一旦被查出来，可以参考五代导演中的领头羊田壮子，任性拍完《蓝风筝》，处罚结果是十年内不能担任导演。
    整整十年，一个导演的黄金创作年龄就这么过去了。
    木远想了想，觉得其实没那么可怕：“被封杀了我就给你当幕后监制，不挂名字那种，专门拍捞快钱的烂片。”
    “……边儿去。”
    唐湖推了他一把，走出书房。
    木远的梦想是拿出一部既能获得主流奖项认可，又能收获票房的作品，《风沙》的改戏让他本该实现的梦想未能实现，这部戏也。
    说来也是，那部电影好好的干嘛要叫《风沙》呢，这不，现在就给封杀了。
    餐桌上的饭菜都有些凉了，只好塞进微波炉里重新加热，又把汤锅架在燃气灶上重新烧开。
    木远坐下吃了顿晚饭，也是今天的第一顿饭。
    鲜蔬青翠，乌鸡腿炖得火候足够，用筷子拎起来抖一抖就能脱出一条完整的骨头。
    唐湖在客厅和餐厅相连的地方做了个小吧台，用来放酒，走过去在酒柜前巡视：“喝点什么？”
    木远扒了一大口米饭，草草咀嚼几下后使劲咽进去：“来瓶烈的，我老家在西北，肯定比你能喝。”
    “话别说得太满，等会儿你先趴下，得把喝进去的酒赔给我。”
    唐湖直接开了两瓶伏特加，又从冰箱里拿出三瓶鲜榨果汁，一瓶给李若川，剩下的顿在木远面前：“我一口气吹过一瓶，信吗？”
    “走一个走一个！”木远放下筷子，鼓掌吆喝。
    “你不要命了？”李若川实在不能当做没听见，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最多一杯，不能多喝了，今天晚上……不是，你明天还要拍戏呢。”
    “我有分寸，而且明天下午才开拍，以后剧组都是夜戏了。”唐湖不以为然的用果汁兑伏特加，做了两杯粗制滥造的烈性鸡尾酒。
    酒不是给自己的，而是给木远的，那种感情丰富脆弱的西北硬汉在刚才看电影的时候差点没憋住眼泪，忍了又忍才恢复正常，总得给他一个发泄空间。
    木远直接拿起玻璃杯杯一饮而尽，觉得不过瘾，又自己倒了纯伏特加来喝，不消片刻，眼睛立刻变得通红。
    不知不觉间，两瓶烈酒已然见底。
    他捧着饭碗嚎啕大哭：“葫芦啊，哥对不起你，几百万就这么给我砸了，嗯？你怎么还满脸米粒呢……”
    “滚！老娘在这里！”
    唐湖使劲拍桌子，发现木远根本听不进去，看时间已经十点多，扯着他的衣领往门口拽：“回去吧，不要在我家又哭又叫，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潜规则你呢！”
    “他是开车过来的……现在这样也没法开会去了，我去叫车吧，你在家里等一会儿。”
    李若川穿好外套，搀着喝得烂醉的木远出门，一直扶到小区门口。
    深夜的街道上仍然车水马龙，他拦了辆出租车，扔麻袋一半将木远扔进去，又报上地址让司机把失意导演送回家。
    待出租车离开，李若川怀着对骄奢淫逸的期待重新返回唐湖家里，敲门却发现没人来开，忍不住将门铃按了又按。
    “唐湖？你在家吗？你睡着了吗？”
    仍然无人回应。
    李若川本想打个电话叫门，摸摸口袋却只找到一串车钥匙，才记起来手机应该放在客厅上，根本联系不到她。
    屋子里，唐湖喝了多半瓶伏特加，再加上片子被毙心情烦闷，等周围安静下来便躺在沙发上沉沉睡去，梦里都蹙着眉头。
    ——骄奢淫逸，果然是不对的。

 第 163 章

    次日清晨。
    “尊敬的客户, 为您播报今日的股市大盘走势……今日贵重金属交易价格为……”
    唐湖在沙发上睡得迷迷糊糊, 突然听见不知何处传来一阵字正腔圆的播音, 伸手往声源的方向掏了掏。
    她刚抓到一部薄薄的手机，顿时觉得身下一空, 整个人掉到地板上。
    “……砰！”
    唐骤然惊醒，睁开眼睛才意识到自己在客厅凑合了一宿，幸好地暖开得足, 醉酒后不盖被子也没感冒。
    而左手拿着一部黑色商务机, 仍在不依不饶地播报大盘走势。
    “谁的手机啊，居然把这玩意儿当起床闹钟……”唐湖带着一肚子起床气，在屏幕上鼓捣半天才停下声音。
    再一看时间，早上七点半，窗外天色还未大亮。
    ‘宿主, 你活该, 谁让你把人家晾在外面呢。’
    ‘……什么玩意在我脑子里说话？’
    唐湖从地上爬起来，没有感到宿醉的头疼, 只是觉得昨晚那瓶伏特加挺助眠安神的。
    ‘看来我下线太久，连你都已经忘记我了, 人类真是薄情。’
    w233用并不存在的哀怨眼睛在四维空间里默默的凝视她。
    唐湖努力忽略那道视线：‘谁让你长得跟几把精一样, 造型这么不健康, 不赶紧雪藏, 等着封杀吗？’
    这个长得跟杏鲍菇或者象拔蚌一样的东西, 已经在脑袋里安分了许久, 如果不是每次点亮金句的时候及时激活, 她都要以为它坏掉了。
    她把手机放回茶几上：‘……这是李若川的吧，他昨天走的时候忘了拿东西？’
    ‘在外面敲了半天门，但你睡着了没能去开，然后就走了。’
    一个霸道总裁被拦在防盗门外，吭哧吭哧的挠了半宿，发现没人搭理以后失落离去，那种场面想想就很悲惨。
    ‘噢……’唐湖一脸埋怨，‘你怎么也不叫醒我？’
    ‘我叫了，但你没醒啊。’w233非常拟人化的沉默片刻，解释道，‘……宿主点亮的系统成就越多，我的自主意识越不活跃，等到点亮全部金句，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原来是这样……’唐湖揉了揉摔疼的肩膀，语气低落。
    w233贱兮兮的在她眼底投出一行字：‘宿主，你在舍不得我吗？’
    唐湖立刻摇头：‘没有舍不得，我在想怎么赶紧完成成就把你送走，送走了马上放鞭炮庆祝。’
    ‘……难以置信，人类真是薄情寡性。’蘑菇精睁大一双豆子眼，‘你就不怕我离开之前把你送回从前的世界线吗？’
    重新回去？
    唐湖严肃思考片刻，不以为然的笑了笑：‘送就送，我回去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前任索命，咱都见过这么多世面了，还怕他一个啊？’
    由奢入俭难，失去现有的一切的确可怕，但马云既然能鼓捣出一次阿里巴巴，肯定还有第二次。
    w233：‘……人家讨厌你嘤嘤嘤，刚才只是随便说说的，小幅度世界线波动已经恢复平静，不可能再次进行时间跳跃。’
    ‘我也不是真的那么希望让你走，主要是我作为一个清纯女性，天天睁开眼就看见你这么个下流玩意儿，很不像话知道吗？’唐湖在沙发上坐了片刻，终于从骤然惊醒的迷茫中恢复意志。
    ‘你们有句俗话，叫做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那我不在的时候你会想我吗？’w233仿佛一个即将被分手的无知少女，缠着渣男要个交代。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可天下的宴席多了，到处都不缺热闹。’唐湖一脸人渣样地回答，又忍不住笑出声，“会的会的。”
    w233勉强接受这个不走心的说辞：‘……好吧。’
    唐湖打开系统页面，细数自己点亮的成就。
    一条条金灿灿的成就勋章浮现出来，可见她的责任心之强烈，一部分金句来自互联网上各式各样的傻x，剩下的半壁河山则是由郑山卿贡献。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没有他，就没有唐湖丰富多彩的金句。
    一个男人最重要的是有趣的灵魂，他都这么有趣了，尺寸大小还重要吗？
    她又一目十行的浏览着系统商城，突然问：‘怎么里面没有x教授的思维控制技能？我想兑换一个类似的，有急用。’
    ‘你这是现实世界观设定，要什么自行车，所有商城技能都是根据现世发展状况来成的，低魔世界就不要强求高魔的水平了吧。’
    唐湖失望的叹了口气：‘本来还想找一个带思维控制能力的技能，兑换了去给审片委员会吹两句风，方便让《风筝》过审呢，也算完成系统任务了。’
    ‘电影和金句有什么关系？’
    ‘有，不过以你的智商八成不明白。’
    如果单纯完成系统任务，打打嘴炮指点江山就够了，安全又方便，不然还能做什么？
    上街游行？发动叛乱？
    唐湖刚把新导演编剧扶持计划做起来，公司还有一大家子人要养，就这么锒铛入狱有点可惜，那么还有另一个做法，就是利用关注度或者作品，让更多的人重视问题。
    政治课本教导我们，“文艺作品是现实生活的反映”，那么市面上缺少反映问题的哪部分，她就去拍好了。
    ——文艺工作者不就是干这个的吗？
    唐湖仰天感慨：‘……蘑菇精，我都有此等思想境界了，感觉自己真是文艺得不行，你先让我骄傲一会儿。’
    《风筝飞了》是部值得上映的电影，她得想办法让片子过审，不能过审的话也得让更多的人看见。
    她在系统空间里翻了半天，没有找到什么改变审片委员会或者让时光倒流的寄给你，却意外的发现一个对本人很有用的东西。
    [技能名：你拍你爹呢？（12点积分）
    注释：在使用者不愿意时，可以让一切对着你的镜头全部失焦，再也无法拍出清晰照片，部分猫大爷熟练掌握着该技能，死都不会跟主人合影。]
    ……简直是躲狗仔的神器。
    对明星来说最有杀伤力的新闻证据，一是视频，二是照片，第三才轮到音频，而其中照片是最容易取得的，有时候几张似是而非的图片就能毁掉一个人的风评。
    只要让跟拍的狗仔再也拍不到大新闻，她以后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确认兑换。’
    唐湖把这个技能收入囊中，才伸着懒腰站起来，去吧台上拿自己的手机。
    屏幕上有一条未读消息，是经纪人昨天晚上十点多发来的：“你明天下午才会剧组吧？新活动来了，有个慈善晚会想邀请你出席，我明天去跟你商量一下，大概八点半到。”
    “好，我知道了。”
    她随手回复短信，翻出通讯录的名单，给李若川打个电话通知他过来拿东西。
    然而号码刚拨出去，突然听见客厅里传来熟悉的铃声。
    w233在脑海里肆无忌惮地嘲笑她：‘哈哈哈，宿主你是不是喝晕了，他忘了拿的东西就是手机，你还打什么电话啊！’
    ‘……你丫闭嘴！’
    唐湖刚装过文艺女青年，结果人设马上崩盘，恼羞成怒地进浴室洗漱，盯着化妆镜前的自己，却发现极其严重的事情。
    她的脸有些浮肿，连双眼皮都比平时宽了一毫米。
    睡前喝水本来就容易造成面部浮肿，摄入酒精更容易影响血液循环，副作用在一夜之后显现出来，尽管照镜子只能看出一点异样，但上镜的效果会极其明显。
    尤其是《十一怒汉》这种单场景下拍摄的片子，演员总不能在上个镜头里的脸还正常，下个镜头一转就胖了一圈，每天收工以后连桌上的道具都不能乱动，生怕挪了位置让观众看出穿帮。
    “完了完了，下午开机肯定得被导演看出来……”
    唐湖转头飞奔进厨房，从冰箱里翻出冰袋以后直接往眼睛上按，连隔温的毛巾都没裹。
    冰凉的温度透过眼皮渗入晶状体，熬过最开始的不适后，反而有些舒服。
    与此同时，玄关处传来叮咚叮咚的门铃声。
    唐湖用冰袋按住一只眼睛，过去开门，发现外面站着经纪人：“白哥，挺准时的，早上吃饭了吗？”
    “吃过了。”
    白至理关门进来，看她这副样子先皱了皱眉头：“一张小脸冻得又青又白，你终于被精神压力摧垮开启自虐新方式了？”
    “昨天晚上睡前水喝多了，拿冰块敷一敷再用去水肿的面膜，效果更好。”唐湖随口解释，敷完左眼开始敷右眼。
    白至理走进客厅，突然闻到淡淡的酒味，质疑道：“不只是喝水吧？”
    “好吧，喝酒。”唐湖迅速改口，又为自己辩解，“我昨天晚上连烤红薯都只吃了两口，生怕淀粉让自己的脸圆一寸，没想到还是一失足成千古风流了。”
    白至理默默凝视之。
    唐湖被看得有点心虚，轻咳一声转移话题：“白哥，你换发型了？”
    他从前留着不长不短的毛寸，看起来不太出挑，此刻却将头发剃得更短，露出青黑色头皮，让不苟言笑的黑道大佬气质看起来更加明显。
    再配上锻炼过的结实肌肉，仿佛一个刚才监狱里放出来的劳改犯。
    “不这样更麻烦，我实在受不了被领导摸大腿了。”白至理抓了把头皮，满脸无奈，看起来却愈发凶神恶煞。
    娱乐圈基佬比例多的超乎想象，姬佬也不少，有时候本来是直的，被同性投资方大佬潜规则几次，也在潜移默化间走上了弯路。
    “我懂的，剃头只是你穿的保护色。”唐湖同情地点了点头，又问，“之前在短信里说的慈善晚会是哪家？”
    经纪人从公文包里拿出资料文件：“星光慈善夜，每年来的明星都不少，你应该听说过，我又把那边给的简介印出来了一份，你先看看历年的资金流向，然后决定要捐多少，虽然上面不要求金额，但你过去一趟，一分钱都不出也不合适。”
    星光慈善夜是几家时尚集团联合起来组织的慈善晚会，还会在卫视直播，旧浪微博也有参与，所以微博的曝光度绝不会低，举办期间往往可以霸占一周头条。
    公众人物做慈善对树立正面形象相当有利，相当于花钱给自己买个好名声，但无论动机如何，这笔钱只要送到需要的人手里，这件事就做得不亏。
    “我先看看都是干什么的。”
    唐湖接过资料，又仔细回忆一番星光慈善夜的相关新闻。
    做慈善对名声有利，但万一做了个红十字会出来，涉及挪用善款或者洗钱就糟了，幸好她不记得这个慈善活动出过什么丑闻，去年组织过灾区救护车和担架的捐赠，都办得不错。
    至于今年，善款则是分别捐给几个基金会，用来解决贫困山区儿童的就学问题，还能给几十所希望小学提供营养午餐。
    她略略看过一遍，放下文件：“白哥，你再问问那边有什么措施保证善款买的东西能用到需要的人手里，尤其是爱心午餐，一定要有手段保证到受捐助人亲口吃下去才行。”
    白至理不解：“需要这么仔细？”
    “别看只是一顿饭，猫腻也多了，而且有时候不是基金会搞鬼，而是受捐人那环出了问题。流程清晰的话，以我个人名义捐50万，再跟乔乐仪商量一下，以图南公司的名义捐一部分，看看多少比较合适。”
    唐湖想起昨天看的《风筝飞了》，表情有些无奈。
    正片里有个画面，是主人公‘小悦’上小学时，在学校里明明能吃到爱心午餐，却每次都被要求把学校分发的牛奶鸡蛋带回家，留给父亲和弟弟享用。
    木远为拍这部电影去了不少地方取材，所以片子里的每个细节都异常真实，她相信这不是虚构的情节。
    事实上，不少贫困山区的家庭也是这么处理爱心捐赠的，鸡蛋牛奶、甚至连中性化的衣服都要优先给哥哥弟弟，总之没有多少能落到家庭中的女性手里。
    白至理郑重点头，跟她聊起参加晚会的其他事项：“那出席的服装之类的……”
    “让islands赞助吧，又不是大场合，也不好穿得太华丽，正好给自家品牌打个广告。”唐湖两三秒就作出决定，“对了白哥，我问你件事，图南有部电影被卡了，公司能找人通融一下吗，《夜色密码》是怎么拿到拍摄许可的？”
    同样是涉及到严审内容的影视剧作品，白鲸传媒作为主要出品公司，也上下打点了不少缓解，就看能不能把手伸到审片委员会了。
    “什么片子？”白至理一边问，一边将慈善晚会的资料收好。
    唐湖斟酌字句，简单介绍了一下影片内容：“……木导不愿意改剧本，所以送审那边被卡了，我知道可能性很低，但还想拼一把。”
    白至理耐心听完，连连拒绝：“公司也没办法，这种踩线电影，你就是把韩x平请来当出品人也过不了审啊，还是别找人了，越说越得罪人。”
    韩x平是华影前董事长，主导过最知名的项目是《建x大业》，来了半个娱乐圈的明星，然而保一部《无x区》都没保住，反复折腾了四年才上映。
    所以有些事情，找谁都不好使。
    “那就这样吧……”
    唐湖心下了然，平静的点点头。
    白至理幽幽叹了口气，仿佛一个出狱后发现江山易主的黑帮老大，突然看见茶几上多了部手机：“你换新手机了？”
    “没有，李公子的。”
    “人呢？”白至理被她随意的态度吓了一跳，左顾右盼，发现家里没有旁人，“他不会在你家衣柜里藏着吧……”
    自家艺人生活也够倒霉的，平常出门就要躲记者，好不容易奔了一回小康，还被他突然找上门，为掩人耳目只好急匆匆的把人藏起来。
    “不不不，你放心，衣柜里什么都没有，如果我藏人的话更习惯藏厕所。”
    唐湖将冰袋从脸上拿下来，发现脸上的水肿已经消失，于是回卧室换了衣服：“记得帮我跟助理说一声，让他把手机放到明远公司，我下午还要去片场，抽不出时间。”
    现代人离开手机一天都不能活，也不知道昨天晚上李若川是怎么拖着疲惫身躯回到家里的，想想就很悲惨。
    ……
    《十一怒汉》的拍摄已经接近尾声，又拍了七八天，电影正式杀青。
    唐湖还有新工作，吃过杀青宴以后匆匆离开剧组，专心准备星光慈善夜的相关事宜。
    islands开拓了高端成衣线，为她提供一套简洁利落的灰白色裤装，毕竟是慈善晚会，打扮得花枝招展反而落人话柄。
    然而不是所有明星都拥有这样的觉悟。
    晚上7点，中央体育馆。
    入口一派星光云集，受邀明星陆续驱车来到现场，接受着闪光灯的洗礼，迤逦走过红毯。
    时值深冬，室外滴水成冰，而红毯由室外延伸进室内，穿裙子的女明星走这段路时都哆哆嗦嗦。
    唐湖一身西装长裤，感觉非常轻松愉快，欣赏着因为穿短裙而冻成瘟鸡的尤雅雅，满脸愉快。
    “感觉怎么样？”
    “……大姨妈可能要到开春才会来了。”尤雅雅暗暗白了她一眼，“你一见面就想说这个？”
    两人从纽约时装周后就没见过面，今天还是借着参加活动第一次面对面说上话。
    “忍忍吧，过去这段就好了。”唐湖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其他熟人，“二乔呢？”
    难姐难妹齐齐加快步伐，逃难一般穿过红毯，进入暖气充足的会场。
    尤雅雅解释：“他说要准备拍戏不想动，把钱打过来就走了，没出席。”
    “早知道我也这样了，还能多歇几天。”
    唐湖一边低声跟尤雅雅聊天，一边遵循工作人员的指引坐在贴着铭牌位置上，反复确定自己没坐错位置才放心。
    尤雅雅小声提醒：“你看那边，两个人都来了，等会儿合影记得别过去凑热闹。”
    唐湖装作不经意状抬头，发现她指的是韩汐和田柔姬。
    韩汐在时装周期间准备走接地气路线却惨遭失败，今天穿了一条dior礼服裙，是不是山寨还得两说，但一个小时后肯定能在网上看到她的艳压通稿。
    右手边第六张桌子，田柔姬在影帝沈锐安旁边套近乎，看表情泰然自若，估计捐了不少钱，以挽回之前一路走低的作品口碑。
    这种借着慈善东风炒热度的晚会，一般来说主要由以下三种东西构成——
    充斥着虚情假意的微笑、演出明星的音乐车祸现场，以及各种塑料兄弟姐妹花大合影。
    明明是一场慈善晚会，最后上热搜的永远是“xx抢了c位”、“xx坐了影后的位置”以及“xx那么小咖有什么资格站在xx旁边”。
    四字以蔽之，群魔乱舞。
    唐湖头疼地揉了揉脑袋，小声嘀咕：“希望今天晚上聪明点，千万别干出无意间抢人c位的傻事啊……”

 第 164 章

    圈内绝大多数c位之争, 源于艺人对自身咖位的认知不足。
    唐湖深谙这个道理，欣赏完几个当红流量进行的车祸表演，鼓掌时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坚决不给媒体留下说她假笑的机会。
    热场嘉宾结束表演，又轮到主持人上台串词：“今天是星光慈善夜的十周年整，感谢今天到场各位爱心明星，亲爱的朋友们，让我们为他们鼓个掌好不好？……为我的主持搭档鼓个掌好不好？”
    如果此时播放一首《感恩的心》，简直可以让人回忆起小学开班会的那段时光。
    唐湖坐在台下, 面无表情地看他表演：……这主持人从哪儿请的, 怎么一没词儿就爱让人鼓掌？
    换成是她上台主持，效果都不会这么尴尬，要是让乔乐仪或者江雀当搭档, 现在估计都有人吹着口哨往台上扔钱扔花儿。
    两个小时后, 让观众假笑到脸酸鼓掌到手疼的晚会落下帷幕。
    “最后, 让我们欢迎慈善助力团来到舞台，开启今晚最星光璀璨的一幕——！”
    唐湖听到这句话骤然回神，知道该是主持人让明星上台合影了，整理仪容后起身。
    娱乐圈最大的勾心斗角往往发生在这个环节，xx和xx是宿敌，不能挨着合影；xx和xx不是宿敌, 但在晚会前一天刚撕了；xx抢过xx男朋友, 怎么把她们安排在一起还让那个劈腿渣男站中间……
    光一个站位就是学问, 哪怕主办方提前排练好了位置, 也有赶着上位的三线流量艺人挤到中间。
    挨骂就挨骂，霸占住明日头条才是真的。
    “记得别抢中间，这个位置谁站谁出事。”唐湖低声提醒尤雅雅，从侧面楼梯走上舞台，汇入熙熙攘攘的明星河流。
    尤雅雅得意一笑：“知道了，到时候靠边一点，接着发我与世无争的小仙女通稿。”
    此刻上台的人不少，两人脚步错开后便被人流挤得找不到彼此，不过今天晚上半个娱乐圈都来了，熟人不少，没必要连合影都粘在一起，于是各自分散站位。
    几十个人同时上台，舞台上一片乱哄哄，到处都是塑料花在握手拥抱打招呼，挤在台上的明星队伍宛如贪吃蛇，看不到头尾。
    唐湖被人群推着向前，跟相熟的几个演员打过招呼，便安分地立在角落里装雕像，有些不耐烦。
    现在前后左右都有人，想站在一个地方不动都很难，她决定等后面上来一人，就往左侧挪一个位置，以免误打误撞被人流夹裹到舞台中央。
    主持人还在拿着话筒协调站位，只能听见一遍遍强调：“请大家有序站位，中间那位稍微往左挪一点，中间那位再往左！”
    到底是哪家小花抢镜头了？
    她刚想伸头看个究竟，突然听见身侧有人打招呼。
    “唐湖，你好。”
    声音清冽如灼热沙漠中的月牙泉水，瞬间破开一派喧闹的现场。
    唐湖下意识回头，看到是谁后愣了片刻，脑海内先闪过四个大字：“我见犹怜。”
    然后才伸手和她握了一下：“……你好，方沅是吗？”
    名叫方沅的女星长了双杏眼黑白分明，穿着深蓝渐变色的星空裙，简直是嫦娥下凡，仙女本仙，让旁人看一眼便心生保护欲。
    ——如果唐湖长成这个磨人的样子去勾搭郑山卿，那么现在薪月已经跟她的姓了。
    而两人真正的渊源，还要追溯到很久以前。
    唐湖那时候想搞安铭圣待上映的《天堂离歌》，于是搜他老料，发现他在湾湾的节目上自曝用打火机烧大陆女演员的头发，那个受害者就是方沅，干脆拿这件事大做文章。
    安铭圣被群嘲，方沅则是全网心疼，本来不温不火的人气借着这个机会冲上去，现在也渐渐混出头。
    方沅莞尔一笑：“是，我在你的新项目《江湖行帮》里饰演‘静伦’，但电影筹备那段时间你一直没来，今天正好看到，就过来打个招呼。”
    唐湖谦虚摇头：“什么我的新项目，还有好几家公司联合出品呢，对了，新片什么时候开机？”
    “这个月中旬进组。”
    “那预祝拍摄顺利。”
    舞台上不适合闲聊太久，那厢主持人终于排好站位，闹哄哄的场合逐渐安静下来。
    唐湖从刚才就觉得似乎有人在轻轻碰她肩膀，以为是被不小心撞到，所以没往心里去，直到那个碰她的人加大力气拍了拍，才扭头去看。
    “往旁边站一点可以吗？”
    钟子淑在她身后，同样穿着一身利落西装，肩上搭了件白色小貂皮，风韵十足的脸上仍然挂着盈盈笑意。
    ……这不是想勾搭但一直没勾搭上的京圈影后吗？
    唐湖的笑脸表情顿时有点僵，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严重的事实：她刚才抢影后的位置了？
    钟子淑挑起下巴指了指前方，重复一遍：“再往旁边一点好吗？”
    她的气场虽然有一米八，但身材没唐湖那么高挑，镜头无法将气势拍摄下来，站在后方很容易被挡镜头。
    “不好意思，我没注意到钟老师，实在抱歉。”唐湖连连道歉，马上绕到后面充当背景板。
    影后虽然不好惹，但也不至于吓得她当场跪下，而且这件事被镜头记录下来，肯定要让媒体做一番文章。
    不过钟子淑怎么跑到这边了，合着刚才现场太乱，她也没抢上c位么？
    方沅迟疑片刻，觉得自己也没资格跟影后站一起合影，于是同样绕到后方。
    舞台下，男主持人终于调整完站位，累得出了一身汗，指挥台上勾心斗角的明星不要假笑：“让我们一起为星光慈善夜十周年送上祝福，感谢到场的明星慈善团！”
    旁边还有一大群摄像师虎视眈眈的举起相机。
    唐湖唇角扬起真诚的弧度，闪光灯亮成一片，拍完今晚最后的合照。
    ……
    今年的星光慈善夜在两家卫视实况转播，关注度远胜去年，群魔乱舞的更加疯狂。
    【@米佳德：恭喜我家韩凉小仙子微博超话热度排名第一！不愧是今晚慈善夜最火的super star！】
    【@alice：笑死我了，某些人才演过两部网剧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有什么资格和沈锐安这个影帝站一起？希望人如其名，早日凉凉。】
    【@天下凉粉一家人：沈锐安很了不起吗？沈的超话才600次签到也好意思当影帝，不要蹭我家热度ok？】
    【@瓜大王：小看脑残粉用微博人气评判业内咖位，对了，别给我扣凉黑帽子，今年慈善夜最恶心的是韩汐，红毯都走了还一毛不拔，她不知道从去年开始慈善夜的捐助名单就采取公开制度了吗？】
    【@韩小汐：这不就是一场普通的晚会，捐不捐让明星自己做主吗？搞逼捐和道德绑架有意思吗？】
    慈善夜结束的第三天，霸占各种头条的依旧是“xx合影怒抢c位”，“xx不捐钱还要过去蹭热度到底要不要脸”，以及“我家小天使参加慈善晚会就是给主办方面子，你们这些逼捐的人最不要脸”。
    总之，饭圈基本不关注慈善活动救助了多少人，更关心偶像有没有在集体活动中受委屈。
    白鲸传媒经纪公司。
    年关将近，唐湖的经纪合约也快到期了，于是去公司需要商量新的续约条款。
    她暂时不打算单飞，主要是白鲸跟宣传口的领导关系不错，图南影视以后做自己的影视剧也可以多条人脉，更何况公司没怎么剥削她，保持现在的状态也有很大的接戏自由。
    等开完一轮会议，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
    唐湖坐在经纪人的办公室里刷手机，看着网上关于慈善会的种种讨论，差点没笑趴在地上。
    “哈哈哈！热搜也上了，红毯也走了，结果一分钱都没掏，不想被逼捐还参加什么慈善晚宴呢？”
    粉丝还倒打一耙说让她捐款的人都是道德绑架，就这个智商，偶像以后基本可以告别大型活动了。
    不过说来也是，韩汐手里黄了几个高端代言，都被同档次的其他花旦分走了，还得自掏腰包买水军炒热度，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哪儿有闲工夫往外掏？
    倒是乔乐仪，在慈善夜只掏钱却没来现场，这种低调做事的行为宛如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正在拍摄的新片《江湖行帮》也跟着涨了不少热度。
    唐湖沿着官方出的捐款名单一行行往下找，突然看到一个格外熟悉的名字。
    “田柔姬＆尤飞飞，捐款30万”。
    这是什么情况？！
    明星捐助表上出现双人名字，大多是以夫妻或者组合偶像的名义出钱，尤飞飞不可能跟她组成偶像团体出道……难道是怒领结婚证了？
    唐湖吓了一跳，赶紧去喊经纪人：“白哥，尤飞飞怎么跟田柔姬搞到一起去了，他也没到结婚年龄啊。”
    白至理正在收拾合同，闻言抬头，仔细回忆片刻：“你说这次慈善会？我听说他签了田柔姬所在的经纪公司，打算出演一部大ip古装剧，番位好像是男二，那部戏还是薪月投的，上星还是走网剧就不知道了。”
    “噢……”唐湖了然点头。
    所以这次在晚会上跟田柔姬双人出镜，是打算给新戏造势，反正薪月旗下所有艺人都是一家，就是不知道这俩人怎么勾搭到一起去了。
    因为尤雅雅的父亲已经离婚，再加上时间过去两年之久，尤飞飞的私生子身份渐渐无人提起，所以才敢出来冒头，可以名正言顺的炒作。
    而且吟风集团已经完全没有他的立足之地，尤飞飞不可能回去争家产，如果不想过得太惨，只能利用剩下的人气拼一把了。
    除非官方封杀，大部分明星根本不关心自己的黑料爆了多少，反正得到好资源就能东山再起，等新粉加入进来，谁还在乎他以前是个什么东西？
    唐湖从晚会结束以后就没见过尤雅雅，此刻满肚子八卦无人诉说，只好对着空气喃喃：“圈子里估计又要再热闹一回了啊……”
    她低下头，继续看手机上的新闻，居然发现了和自己有关的内容。
    “娱乐圈新一代花旦里，只有她敢站在影后面前。”
    “唐湖霸气撞衫钟子淑，谁碾压了谁？”
    “星光慈善夜唐湖抢镜影后，放言今后娱乐圈不该你做主！”
    ……what the fxxk？？？
    唐湖迅速合上手机：“白哥，晚宴活动之后公司都准备了什么通稿？”
    白至理不假思索地回答：“个人慈善成就之类的，反正都是夸你人美心善，天使下凡，以图南名义捐出去的钱是那边准备来新闻稿，我就没掺和，但肯定也正能量得不行，怎么了？”
    “没有艳压和跟影后叫板？”
    “绝对没有啊，我又不傻……”白至理察觉不对，放下牛皮纸文件袋，满脸狐疑地走过来，“刚才开会艺人宣传部的人还没说什么，又有新状况了？”
    唐湖耸肩：“嗯，反正我跟着上热搜了，原因是和影后抢镜，自媒体整齐划一的说我想取钟子淑而代之，还打算造京圈的反。”
    诗云：“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喜欢看热闹的人，肯定也会成为别人眼里的热闹。
    她现在就是这个“热闹”。
    豆瓣还有个帖子，一本正经的分析那一夜慈善会的局势，将一切行为往阴谋论的方向带节奏。
    【楼主：这届星光慈善夜的瓜想必大家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我再补充一个。
    唐湖成立图南影视后发展的不错，再加上背靠明远影业，肯定打算发展自己的人脉，在晚会上就拉着近些年正火的方沅跟京圈叫板，挡钟子淑的镜头就是在给京圈下马威，估计以后电影圈要几分天下了。】
    配图是一组钟子淑在舞台上反复叫唐湖，却没得到回应的抓拍。
    【@吐槽阿帝：挡镜头怎么了？葫芦这次捐了五十万，再加上图南影视的那些钱怎么也得出去一百万了吧，别说站在影后前面，就是站中间也可以！】
    【@aiyio：唐湖这两年有新作品吗？合作过的最大咖导演也就是楚鹤了吧，还敢挑衅钟子淑，我看是嫌自己凉的不够快。】
    【@芝士馅蛋糕：《龙门飞鲤》了解一下，风声声导演，三亿制作费用已经是近年来最大投资的电影了。】
    【@和我一起钻苞米地：二番角色也好意思拿来吹？果然是粉多脑残多，承认她这两年过气有那么难吗？】
    这属于较为高端的粉丝撕比方式。
    辩论双方基本脱离了“你黑xx就是羡慕嫉妒恨”，和“xx哪怕现实中查无此人但在我眼里火所以就是宇宙巨星”的低级趣味，开始比拼实绩。
    唐湖郑重强调：“我再解释一遍，那天晚会钟子淑没挤到画面正中央，但不知道怎么就站我后面了，我比她高一点，不让开的话镜头拍不到她，不过那时候我正在跟方沅说话，她叫了几遍才反应过来。”
    白至理看得一阵头疼：“我知道我知道，就是网上说得也太夸张了吧……”
    他听唐湖说过在合影时挡了钟子淑镜头，不过那属于无心之举，当场道歉以后就算过去了，后续的风头又被同台的流量艺人c位之争淹没，也就没关心这件事，专注宣传慈善举动。
    不知道现在有人翻出来，是怀了什么心思？
    唐湖拍的影视剧均未到上映期，最近正在韬光养晦，给外人的印象难免不如前几年，这番无脑吹的言论不是抬高，而是彻底捧杀。
    既然并非公司操纵，背后肯定还有其他人做推手，只是可疑对象太多，不能第一时间确定该找谁算账。
    唐湖沉思片刻，突然唯恐天下不乱地扬起唇角：“你说，我顺着他们的猜测承认了怎么样？拉帮结派形成新的小团体，说不定还能跟京圈分庭抗礼，以后四九城就跟我姓了。”
    “你闹呢？”
    “没开玩笑，我最喜欢的一句话就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造反才是华夏人民的传统美德，苏维埃战士的铁蹄踏碎一切资本主义枷锁。”唐湖拍腿狂笑。
    与此同时，白至理的手机铃声大作。
    五大三粗的经纪人从书桌上拿起手机，按下接听键，对着听筒那边频频叮嘱：“……是，我也刚知道消息，背后肯定有别人在推，你们先把风口放在慈善上面，咱们捐钱就是为了做好事，不管其他的。”
    看来艺人公关部也收到消息了。
    白至理将电话扔回桌上，把整理好的新合同锁进桌下的保险柜：“你先说说自己是怎么想的？回应方法无非三种，无视，硬抗，求饶，我个人推荐最后一种，粉丝那边就不回应了。”
    “粉丝那边……不是不回应，而是现在别公开回应，用其他方式稳住他们。”唐湖啃着拇指指甲，细细斟酌，“至于钟子淑那边，不管有意无意，我挡了她的镜头都是板上钉钉的，肯定得道歉，我看能不能约她出来面谈，姿态放低一点不要紧，先装孙子。”
    当红明星好比《战国策》中的齐王，尤其是年纪轻轻就成为当红流量的那批人，走红太快，周围的人不是巴结就是夸赞，根本听不到什么忠言逆耳内容。
    好听的话多了，往往摸不清自己几斤几两，不少小流量就是被粉丝捧杀捧没的，所以更得严肃对待。
    再说她现在小有积蓄，装孙子又能怎么样，谁能当着大爷把钱挣了啊？
    白至理深以为然地点头：“是，不能把人得罪了，不过你有钟子淑的联系方式吗？”
    “没有，不过韩导跟她挺熟，我打电话问问。”
    唐湖立刻开始翻通讯录，找到《十一怒汉》导演韩荞的号码，拨出一通电话。
    “韩导，您那儿有钟子淑老师的电话吗？我想找她说点事情，求不到别人，所以来问问您了。”她小心翼翼地将声音放柔，“我们之前一起参加活动，出了点小误会，我打算请钟老师吃顿饭道歉，您觉得呢？”
    《十一怒汉》开机前聚会时钟子淑还特意来捧场，可见两人私交不错，有韩导从中引荐，对方应该不会拒绝。
    听筒那端，韩荞失笑：“子淑不是小心眼的人，你们到底怎么了？”
    “一两句说不清楚，还不是那些记者胡乱编排，等见面以后再跟您细聊，就是麻烦您帮我捎句话，就说……”唐湖在脑内搜刮了一番全市最好的餐厅，“我在京都怀石花传那家餐厅定了位置，明天想请钟老师到场，您要是来就更欢迎了。”
    她不可能单方面发条微博，或者私信给钟子淑说“姐我错了”，至少得见面才能解开误会。
    韩荞犹豫片刻：“明天约她有点太快了吧？”
    按四九城的老规矩，三天为邀，两天为请，当天约的叫做提拉，相当于寒碜人来了，所以除非是至亲至交，正式的邀约一定得提前三天。
    但三天过去黄花菜都凉了，最好速战速决，明天见面，当天晚上就发澄清。
    “快才说明事态紧急，我是真的有点担心钟老师听了别人的八卦，求求韩导了。”唐湖面无表情的对着听筒开始撒娇，着实虚伪。
    韩荞明白这层规矩，在圈子里不结仇比什么都重要，便答应下来：“那我跟她说一声吧，成不成得看她的。”
    “谢谢您。”
    唐湖挂了电话，冲经纪人竖起两根手指：“差不多可以，如果钟子淑不愿意见我那就没办法了，只能走别的门路，比如给她送几个诶嘿嘿嘿的对象。”
    白至理一咬牙一闭眼：“大不了我去跟影后说说，看她能不能看上我，郑山卿都没问题，那我肯定也行……”
    唐湖冲他张开双臂，眼泪汪汪地感慨：“白哥，你对我是真好。”
    白至理心如死灰地推开她的手：“别哭，万一我在影后手里有个好歹，算工伤吗？”
    “……肯定算，你下半辈子吃串儿的话，烤腰子我全包了。”

 第 165 章

    办公室里一时安静。
    “我就怕受的工伤太严重, 吃多少烤腰子也救不回来。”白至理看了眼窗外昏暗的天色，打开室内灯，“现在通稿已经发出去了，不管是真粉丝还是有人带节奏挑事，现在帮你去攻击钟子淑的声音不少，你看……”
    “我马上去解释一下，就在粉丝群里说吧。”唐湖在沙发上直起身体，伸了个懒腰。
    这种无心之举，郑重其事的发条微博道歉显得小题大做, 毕竟还有一票的出轨队嫖=娼队打胎队代表死扛着没有回应。
    如果公然哭诉“嘤嘤嘤人家不是故意抢镜头的, 影后姐姐你要原谅我”，更不合适。
    一来钟子淑未必能听见她的隔空喊话，二来芝麻大点事情搬到台面上, 难免会有人觉得一方都道歉了, 另一方自持身份不回应是在摆架子。
    她不希望因为自己的缘故让钟子淑里外难做人, 所以打算私下将这件事圆满解决，再公开回应。
    白至理换平板电脑登录她的账号：“那我帮你去说。”
    “不用，我自己来。”
    唐湖拿过平板，斟酌字句。
    她现在也是有活粉的人了，虽然数量不能跟流量小生比，但大号页面下挂着几个微博粉丝群都还算活跃, 于是选了成员数量8~99的那个申请加入。
    刚一进去, 就看见群里正在热火朝天的讨论。
    【hemalu：那期时尚冰沙我买到了, 报刊里最后一本, 啊哈哈哈！】
    【此人匿名：就是封面是吸烟装的那个？我记得好像很久以前就拍了吧，最近才上杂志，白等好几个月。】
    【光菜子：对对对，这次出席慈善夜没有穿黑西服真是可惜啊……外面还在为挡没挡镜头掐架，我们只想舔屏ok？】
    【唐湖：hello？我稍微打断一下。】
    【光菜子：我正在说话请你不要打断ok？】
    【hemalu：谁又放新人进来了，群里人已经那么多了，赶紧踢出去。】
    【你已经被群主移出粉丝群“一根藤上七朵花”】
    ……这是什么神奇的操作？
    明星空降粉丝群结果还被踢了，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唐湖惆怅的捏着手机，窗外一阵阵寒风吹进心里，只好重新申请加入。
    【唐湖：我又杀回来了。】
    【你是十三亿少女的梦：哈哈哈！我只是想试一下把爱豆踢走的感觉，皮这一下超开心der。】
    【光菜子：哈哈哈+1】
    【清吖：你以为空降粉丝群我们就会开心吗？不，我们的开心你根本想象不到。】
    【唐湖：那个，我先说一件事啊。最近各家媒体关于慈善夜的报道太多，大家不要被带节奏，更不要找借口攻击业内前辈，这场晚会本质是献爱心，不是花钱买c位，有其他问题，我去解决就好。
    而且去之前我心说捐钱太普通，都准备好一首《感恩的心》的手语舞了，结果还没派上用场，悲伤。】
    措辞很官方，也很温情，还很二逼。
    流量明星清楚自家粉丝是个什么属性，哪怕不清楚，经纪人也时刻掌握着粉群动态，一旦出现大规模的掐架挑事ps对家遗照等事件，其实都知道。
    不回应的唯一原因，就是默许。
    不仅可以打压对家黑，更何况还得靠粉丝撕番位，给广告赞助商一种“这个人粉丝凝聚力很高，请他代言肯定能让产品畅销”的错觉。
    反正不管怎么样都能坐收渔翁之利，被骂的狠了，还可以用“粉丝行为和偶像无关”来解释。
    也不想想吃肉的时候跑得挺快，挨打的时候怎么可能独善其身？
    【清吖：哈哈哈明白！】
    【hamalu：没有参与任何抢镜头讨论的在这里，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掐起来的。】
    【流泪猫猫头：宝宝没有骂人，宝宝只关心新剧什么时候上。】
    【唐湖：其实我也不知道，仔细想想，更悲伤了。】
    《龙门飞鲤》拍摄期和普通电影差不多，但做特效就要大半年，最快也得暑假上映。
    《夜色密码》因为几句台词需要修改，她跑了好几次录音棚重新录台词，还没有拿到上映许可证。
    然而这两部戏都还算幸运的，有些影视剧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卡审核，前前后后拖三五年都无法过审。
    唐湖又在群里聊了一会儿，接受粉丝的排队表白，恨不得下一秒就开高达出门。
    “你看你演的是个什么东西，人家都拿奖你为什么不拿”……这种话还是让导演和影评人去说吧，她在粉丝那里就想听两句好听的。
    过了没多久，搁在桌上的手机再次响起。
    是韩导打来的电话：“我刚才问了问子淑，她说明天晚上有空，你报个地址我再转给她。”
    “那就晚上七点，我在盘古七星酒店提前等着……您明天过来吗？”唐湖微微蹙眉，随手放下平板电脑。
    影后这番回应是什么意思？没有直接把手机号给她，而是找人传话，八成没打算深入交流……心思着实难猜。
    韩荞赶忙推辞：“我就不去了，你们聊。”
    他其实不太清楚她跟钟子淑出了什么过节，不过万一是比较严重的情况，两人当场闹翻，他作为传话的还得罪人，把唐湖的意思带到也就仁至义尽了。
    “好，麻烦您帮忙联系，改天我单请您吃饭。”唐湖草草寒暄几句，按下屏幕的挂断键，“白哥，咱们准备一下洗洗上吧。”
    “什么叫‘洗洗上吧’，我听你的语气怎么这么不对劲呢？”白至理认命地垂下脑袋，“刚才你说请钟子淑去哪儿？日料店不太合适吧？你得投其所好，再打听一下她喜欢什么。”
    “我听说钟子淑喜欢小狼狗，难道能投其所好请她做大保健啊？”唐湖反问，“又不能在骄奢淫逸的互动之中完成感情的升华，我属于含蓄的东方性格，玉女人设，不适合走这么直白路线。”
    白至理冲唐玉女翻了个白眼：“我说的是问问人家有什么忌口没有，万一钟子淑不吃生鱼片，你的钱不是白花了？”
    “之前《十一怒汉》的开机宴上，我见她吃过生三文鱼。”唐湖轻松回答，掏出手机搜餐厅电话，“我约了怀石料理，就北四环那家，据说特别贵，太贵的话就分期付款，或者把你留下来洗盘子。”
    按照请客规矩，跟陌生人适合去自己相熟的餐厅吃饭，不光可以避免被宰或者花钱超出预算，也不会在出现突发状况时显得手忙脚乱。
    但她最熟悉的地方是簋街，吃麻辣小龙虾不优雅，而且食材太接地气，高端食材比如穿山甲果子狸吃一顿得坐牢，还是日料方便。
    一流餐厅至少提前一天定位置，幸好她电话打得及时，总算约到了明天晚上的包厢，这才离开经纪公司准备回家。
    “我送你吧，正好顺路。”
    白至理取过车钥匙，跟她一起下楼去停车场。
    公司的人已经走得七七八八，地下停车场格外空旷，张嘴吐出的白色雾气几乎可以凝结在空中。
    唐湖坐上他那辆白色本田，怀念的靠在副驾驶上：“白哥，我未来两个月没有工作吧？”
    白至理发动引擎，把车子倒出驾驶位：“没有啊，怎么了？”
    “那这应该是我出道以后第二次在家过年，第一次还是大一寒假的时候，因为那年只接了一部戏才能回去。”唐湖惆怅地盯着望着车厢顶端，突然收敛情绪，“算了，还是准备鸿门宴吧。”
    白至理空出一只手，心疼地拍了两下她的肩膀：“希望明天不是项羽请刘邦，给你买这种热搜的人太缺德了，真处理不好就是得罪半个京圈。”
    今年的慈善夜幺蛾子太多，有个网剧出身的小演员不捐钱还怒抢c位，所以吃瓜路人看谁都心机，哪怕唐湖是无心之举，被营销号刻意放大行为后也成了热议对象。
    唐湖等车驶出停车场，才拉起安全带系上：“到底是谁把我拉出来挡枪呢……”
    首先可以排除钟子淑，一个双料影后，思维模式不可能还跟小学生搞宫斗差不多，丁点过节就疯狂买娱记报复回去。
    任何一个行业里最深的恨只有利益冲突，两个人不存在直接竞争关系，钟子淑现在是殿堂级花旦，比肩章后不让巩皇，能出席那个慈善晚会都是给足了主办方面子，而且京圈中人别的没有，面子上清高起来一套一套的。
    那么到底是抢人c位的那个，还是到场不捐钱的那个，还是始终对她羡慕嫉妒恨的那个？
    “这件事你就别想了，让我解决吧。”白至理驱车汇入夜色之下，目不转睛的盯着路况，“郑山卿已经和她前夫，就是那个关导签合同了，接下来就等着新戏开机，你要抓紧了。”
    如此一来，薪月手里现在就有两个重磅项目，一是《民国江湖》，还有一个是关大导演的新戏。
    “我也想抓，想得恨不得把郑总从钟子淑床上踹下来再把你换上去。”唐湖无奈地支着下巴，“明远又不是砸不起钱，问题是下手的空间太小，那边基本只跟华影和阳光电影合作，一个是国字头企业，一个是龙头老大，我们贸然过去当小三显得作风不正。”
    刨去开玩笑的成分，郑山卿肯定不是被影后睡了才拿到合同的，但肯定好好套过交情，她想当两人之间的第三者，光砸钱不行，得通过其他途径搞定影后。
    其他途径……？
    唐湖突然咬住下唇，脑海中有什么记忆逐渐明晰：“钟子淑不是因为出轨才离婚的吧？”
    白至理语气笃定：“肯定不是，她跟关导去年协议离婚，双方统一口径是和平分手，多少记者挖小三都没挖出来，要真出轨才离圈子里早炸了。”
    唐湖缓缓点头：“噢……”
    虽然具体时间想不起来，但她清楚记得，钟子淑曾经陷入过一桩差点让老艺术家形象崩盘的绯闻。
    如果在这件事上帮忙，比八百个郑山卿送钱爬床拉人情都有用。
    ……
    京郊别墅区。
    这里有一座郑山卿的别院，现在是韩汐在住着，不过越有钱的男人越抠门，至今还没舍得过户给金丝雀。
    韩汐作为花钱帮唐湖上热搜的幕后黑手，丝毫没有愧疚之心，一把搂过经纪人亲了脸颊一口：“亲爱的，你出的主意真棒。”
    她在慈善夜一毛不拔已经被骂得够惨了，估计还有田柔姬这个捐钱的在背后阴她，为了及时上岸，索性把水搅浑，搞的谁也不干净。
    “你别，有时间还是捐点钱吧，哪怕就是为了好名声呢。”经纪人急忙侧头躲开。
    要是让老板知道金丝雀主动献吻，他估计得丢了这份半助理半保姆的工作。
    “我没钱。”韩汐翻了个白眼，悠悠松开他，“田柔姬找了个那么小的，郑总都不介意，肯定也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险些被色~诱的经纪人弱弱辩解：“她签尤飞飞是要演戏，又不是干别的。”
    “说不定演着演着就限制级了，昨天年会聚餐，尤飞飞没有看我吧？”韩汐觉得自身魅力遭到忽视，相当不服，“两个演网剧的料，正好一起过气。”
    经纪人：“你……”
    你他妈有叽叽收集癖啊！但凡是个男人就要爱上你？
    田柔姬干什么都软，只要给够钱多烂的片子都接，一年能轧三四部戏，偏偏在男人面前硬气得不行，一副“我跟了你真是纡尊降贵”的死德行。
    韩汐跟她正好相反，属于干什么都硬，片场耍大牌怼媒体，丝毫不顾忌公众影响，全部的情商和智商都拿来哄男人了。
    ……真是一对亲姐妹。
    ……
    次日傍晚，京都怀石花传料理店。
    唐湖独自一人开车来到停车场，手机突然收到微信。
    点亮屏幕一看，是白至理发来的：“要不我陪你？”
    唐湖直接按下对话键，发了语音过去：“你还真打算进去啊？万一她看上你还是轻的，万一没看上显得我跟找茬打架一样。”
    她不可能真的让经纪人为了这么点小事就去潜规则，之前开开玩笑，赴鸿门宴还是一个人去有意思。
    作为本地最有逼格的日料餐厅，这家店最大的特色是贵，如果再加一条，那就是吃不饱。
    怀石怀石，本来就是寺庙中的僧侣为了在坐禅时抵御饥饿，所以抱了块石头放在肚子上，一道道菜取其意境和食材品质，不讲究非得吃饱。
    唐湖从停车场上去，乘电梯上了酒店第22层，拉开那扇简约的木门。
    “欢迎光临。”
    进门就看见两个服务员跪在玄关处，身着应季的素色和服，发髻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
    “我昨天打电话订了房间，可以带我过去吗？”唐湖暗中观察姿势，决定等会儿钟子淑发火就学这招，来个土下座。
    她被服务员被迎进包厢，屋内的铺着榻榻米，墙上还挂了一幅写的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俳句，装潢异常清雅。
    她跪坐在室内唯一的案几旁，喝了几口清茶，不过几分钟，印刻着精致花纹的木纸门再次被人拉开。
    钟子淑来得相当准时，鼻梁上架着超大墨镜，露出利落分明的下颌线条，红唇艳丽饱满。
    “我来晚了？”
    “没有没有，来得刚好，是我太早了。”唐湖诚惶诚恐地起身迎接，习惯满嘴跑火车的人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郑山卿就算再烦她，也不可能碎嘴到上床的感时候念叨“影后我跟你说，那个xx特别讨厌”……听起来一点都不霸道总裁。
    所以她倒不担心之前钟子淑听了什么风言风语，只是这位影后全身都是生人勿近的王霸之气，让她一时找不到破开僵局的方式。
    与此同时，穿和服的服务生送了两瓶清酒进来。
    在日式包厢的氛围下，如果这个时候她主动凑上去给钟影后倒酒，那就是抗日剧里常见的带路党讨好太君。
    如果钟子淑邪魅一笑，端起酒盏捏着她的下巴灌下去，那就是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百合展开。
    w233突然激活，阴笑着开口：‘宿主，不是我说，你以前勉强可以攻，现在就是个纯受。’
    ‘闭嘴，我这是尊敬艺术。’
    唐湖哪种情节都不想要，让服务生放下餐盘，等周围安静后主动帮她倒了一杯餐前酒，挑明话题：“钟老师，那天活动我本来想着往旁边站站，没想到您在后面，真是不好意思，后来才知道记者编排出了什么东西，还多了不少乱七八糟的通稿，所以想约您解释一下。”
    ——真不是本小可怜故意挡镜头，而且网上那堆艳压通稿也不是我发的，憋着坏算计我的小王八蛋那么多，究竟是谁就不知道了。
    钟子淑摘下墨镜，轻笑着看她忙活：“就你一个人请我？”
    餐厅提供的是典型的日式酒盏，阔口薄底，看起来像个小盖子，倒上清酒之后，银色金鱼一晃一晃的，煞是好看。
    唐湖脱口而问：“那我应该叫两个小哥哥来？”
    “……这倒不用。”钟子淑笑着摆手，直接拿起清酒瓶一饮而尽，“别紧张，事情已经过去了，今天这顿饭权当认识一个朋友。”
    来赴宴是不希望请客的人太难做，这件事不说开，万一以后有想巴结她的故意为难唐湖怎么办？
    而且这么多天过去，慈善夜上那些嗷嗷往前挤的小明星里只有唐湖一个人打电话摆宴，她不爱计较虚的，可也乐意给守规矩的小辈当引路人。
    “那我就放心了。”
    唐湖终于松口气，端起面前的酒杯沾了沾唇：“子淑姐……那我们来张合影？”
    有照片做证据，再发一条展现塑料友谊的微博也好堵别人的嘴，尤其是韩汐。
    纵观圈内艺人，只有韩汐有充分的理由买水军黑她，而且这次晚宴一毛钱没捐，被骂得最狠，更需要别人来转移视线。
    钟子淑大大方方的搂住她的肩膀：“来吧。”
    唐湖赶紧点开手机的前置摄像头，示意影后对镜头笑一笑，将亲昵吃饭的照片转发给经纪人，让他编辑一条姐妹情深的微博。
    待客套完毕，服务生才依次上菜。
    这家店贵是贵了点，但做的极其精致，前菜是番茄慕斯，生鱼片和海胆鲜得让人尝一口就痛风。
    最后一道菜是饭后甜点，网纹蜜瓜甜味柔和不腻，果肉入口即化。
    两人面对面跪坐，钟子淑专心享受餐点，吃饭时没有开口，唐湖便不再套近乎，同样沉默着品味美食。
    钟子淑刚夹起一块甜瓜，手机突然开始震动，扫了一眼联系人才接起，调笑着聊了几句：“……好，我马上过去，你别等急了。。”
    “钟姐等下有约？如果忙的话我就不叨扰了。”
    唐湖隐约觉得听筒那端的是个男人，一脸羡慕：……您的夜生活还挺丰富多彩。
    等等！
    在她记忆里，钟子淑曾经因为深夜密会小狼狗且在小区门口拥吻，正好被记者拍下来才导致绯闻缠身……不会就是今夜吧？
    那个小狼狗是新人演员，急于上位，所以主动联系狗仔蹲守，害的钟子淑被骂成了饥渴老女人。
    这种男人，真是太没有鸭德了。

 第 166 章

    “其实也不是特别着急的事情……”
    钟子淑不以为然地挂了电话，一双识人无数的眼睛立刻发现唐湖神情不对：“你在想什么？”
    唐湖正在内心谴责不守鸭道的小狼狗, 从回忆里抽神, 随便编了个借口：“没什么，其实本来还想请你去一家香薰spa坐坐的, 要是有事就算了, 咱们改天再约。”
    “我看不是这样吧。”钟子淑语气笃定, 单手撑在案几上，想从她表情里追出个究竟。
    影后见过太多人情往来，瞟一下就能知道谈话对象说的是真话还是谎话, 刚才唐湖想的绝对不是去哪里做spa，眼神迷蒙委婉，居然是同情的神态。
    这就相当耐人寻味了。
    唐小家雀自知瞒不过圈内老家贼, 低头放下筷子，借这个机会跟她错开一秒视线：“钟姐, 其实我有件事……”
    反套路专家钟子淑立刻截断：“如果你下面接的句子是‘不知当讲不当讲’，那还是别讲了，我最讨厌别人磨磨唧唧半天说不到重点上。”
    性格着实泼辣爽快。
    唐湖恰好也是这么想的, 固执地继续说完：“——其实我有件事必须告诉你，像我们这种小演员都得跟各家媒体打好交道，之前公司开酒会, 我无意间听见狗仔说最近正在派人跟你, 今天请客吃饭, 一是想解释慈善夜那天的事情, 第二就是想说这个。”
    最真的谎言永远都是半真半假, 这一次，老家贼没有怀疑。
    钟子淑与她四目相对，按在桌上那只右手施施然抬起来，重新叉起一块甜润可口的蜜瓜：“……哦？你觉得狗仔为什么会蹲我？”
    一线影后和普通明星的区别就在这里，只要不是触碰法律底线的黑料，基本都能花钱压下去。
    唐湖从她身上读出这层意思，想了片刻，一字一句道：“因为你是女人啊。”
    印象里，钟子淑在私宅的小区门口被狗仔跟踪，被拍下和一位年轻男子共同进入高级公寓的画面，狗仔跟到单元楼附近，还拍到影后迫不及待激吻小鲜肉的画面。
    这组照片刚曝出来就成了娱乐圈年度事件，诸多男网友就差直接指着鼻子说她饥渴，最轻程度也是一脸贱笑的议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果然不假”，仿佛找个年轻的小男朋友多么十恶不赦。
    至于老夫少妻？
    一树梨花压海棠，那是成功人士的标配，怎么是老不修呢？
    再说出现这种年龄搭配，通常会指责年轻的妻子傍大款，为了钱连老头子都嫁。
    “……看来他们打算抓我的私生活了。”
    钟子淑浅浅的应了一声，已经明白她的潜台词。
    人们习惯用性丑闻摧毁一个女人的名声，哪怕她甚至没有聚众看过片，只要在“规则”之外跟别人施法，就必须谴责。
    这个规则囊括方方面面，但肯定不是为了女人方便而制定的。
    唐湖又提醒：“日防夜防，家贼难防，狗仔可能抓不到新闻，万一是身边的人透露出去就不好说了。”
    “家贼……”钟子淑重复一遍，若有所思。
    唐湖看看时间，见两人都吃的差不多，用湿巾擦了擦嘴巴：“我也是无意间听见媒体说了一句，方便的话，可以让我送你回去吗？……你来的时候应该没开车吧？”
    钟子淑刚才能毫无顾及的喝酒，可见不是请了助理就是打算等会找代驾，不然上头条的新闻就应该是“影后酒驾”，上的就不是娱乐板块，而是法制版块了。
    她无法确定是影后不是今天翻车，但如果由自己送她回去，估计安全一点，起码不会出现当街拥吻的画面。
    “那就麻烦你了。”钟子淑略一犹豫才点头，拿出手机给助理发了条短信，让他不用来接。
    唐湖刚才只是拿酒沾了沾唇，所以还能当司机，结账之后就下楼取车，坐在驾驶位上发动引擎。
    “我住的地方离这儿不远，20分钟就到了。”钟子淑报出地址，手机再次响起。
    这条路上车流不密，再加上车厢环境封闭，听筒那端的声音零零碎碎传出来：“……今天吃饭怎么吃这么久，大概几点回来？我去门口接你，想你了……”
    唐湖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果然是个男人在打电话。
    声线刻意压低，还这么磁性，一听就不是什么好玩意儿，良家男人会用这种撒娇的语气说话吗？
    钟子淑顿时觉得自己被八卦的视线笼罩，如果是昨天还不会往心里去，但刚才听了唐湖的提醒，看谁都觉得不对劲，回绝打电话的男人：“不用了，我马上到。”
    小狼狗又说：“那你开车回来的时候留意一下，我已经在小区门口等你了，你不在家，我一个人待着也没意思，所以出来了。”
    什么叫一个人没意思，难道手机电脑不好玩吗？好歹是出来卖的，兄弟你说情话走点心行不行？
    唐湖琢磨一下，估计也就是18岁以前的她才会相信，拿来骗身经百战的影后更难。
    钟子淑半是嘲讽的轻笑一声，草草挂了电话，突然说：“不用把我送到楼下，直接在路边停车就好。”
    二十分钟后，一辆低调的黑色宝马抵达目的地，在小区偏僻的后门外远远减速，这个出口离影后家很近，所以平常都从这里进出。
    唐湖沿着路旁停稳车辆，将自己隐蔽在其他车辆之间，发现她没有下车的打算，而是隔着挡风玻璃观察小区门口。
    昏黄路灯下，有个穿着卫衣的大男生来回踱步，看上去像在等人，虽然离得太远分辨不清具体长相，但依稀能看出身材不错，肩宽腿长的。
    空调暖风幽幽的吹在脸上。
    唐湖没开车厢灯，安静的跟钟子淑坐在一起，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此刻的心情不安中透着压抑怒气，总之跟抓奸差不多。
    室外气温早已过零下六度，两人候了足足十五分钟，门口那个穿着卫衣的小狼狗冻得有点受不了，忍不住又打了个电话。
    “子淑姐，你到家了吗？是不是把我给忘了？”
    钟子淑的手机铃声应时响起，她看了显示屏片刻，接起后语气轻松含笑，还带着淡淡醉意：“啊……不好意思，我喝完酒回来真把你忘了，刚才直接从正门进了小区，已经快到楼下了，你在哪儿呢？”
    不愧是影后，这个台词功底完全就是刚参加完酒会回来，绝对让人想不到现在正躲在角落里观察什么人。
    “我都出来接你了，怎么能这样呢……那你在楼下等一分钟，我马上回去，这次不准忘记哦。”
    不远处，小狼狗嗓子都冻哑了还在坚持不懈的撒娇，声音像拖鞋刮锅底，冻得僵硬的左手塞进口袋，哆哆嗦嗦往回跑。
    在他走后没几分钟，马路对面的绿化带里蓦地闪出一个人影。
    冬日气寒，而且天黑的特别早，方便隐匿形迹，那个手里拿着小相机的风衣男人在阴影里隐藏许久，直到动身才被发现。
    他应该只认识钟子淑的车子，不认得唐湖的，所以过马路时也没有往这边看一眼，而是跟上了那个小狼狗。
    小狼狗从后门进去时还使劲招了两下手，虽然没有语言交流，但的确在叫狗仔快点跟上来。
    这幕场景的含义不言而喻。
    唐湖轻轻侧头问：“钟姐，你觉得呢？”
    当年那桩绯闻的真相，不一定是影后主动拥吻，小狼狗大冬天还穿得这么少，不检点的贴过来时，但凡是个女人就会犯错，钟子淑唯有抡圆手臂抽得他转体一周才能自证清白。
    可见男人心机起来也不输任何人。
    待照片曝光后，钟子淑还不以为然，霸气回应“找什么男人是我自己的事”，小男朋友却在背后捅刀，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暗示他是被影后激烈追求才不得不就范，还收获了一大波小女友粉的心疼。
    ……什么？
    好一根清新脱俗的绿茶吊，拿了热度不说，还要踩着金主上位。
    韩汐天天跟郑山卿腻在一起，也没转过头就爆料薪月传媒副董事长天天拿淫羊藿拌玛咖就着六味地黄丸吃啊，足以见得大部分女人对待工作之认真，尤飞飞那个小三亲娘除外。
    钟子淑被小鲜肉捅上一刀，于是再也没有回应这件事，就连她完全不相干的的导演前夫，在这起绯闻中也收获了一波心疼。
    唐湖赶紧挂挡踩油门：“要我跟过去吗？”
    钟子淑摇头，阴沉着脸拉开车门：“……不用了，谢谢你今天送我回来，改天请你吃饭。”
    她看见狗仔已经心里有数，小狼狗想玩一招螳螂捕蝉，多亏唐湖提醒，她们才成了技高一筹的黄雀，没有当场钻进别人设下的套子里。
    “好，那我先走了，晚安。”
    唐湖目送她进入小区，才调转车头驶向来路，发出意味不明且迷之猥琐的笑声：“嘿嘿嘿……”
    钟子淑经历过的风浪更多，肯定有自己的应对措施，但今天这事肯定实打实地欠她一个人情，有了这层面子，以后来往不是难事。
    其他一线演员都是拿了大奖才在圈子里站住脚，钟子淑却是先站住脚再拿奖，京圈的好资源优先考虑她，不过这份实力配得上奖项，也没人说她名不副实。
    就是想骄奢淫逸，必须搞得跟地下党接头一样。
    唐湖一路轻快地开回珠江皇景小区，到家时已经是晚上10点40分，赶紧洗了个澡。
    临睡前摸出手机看了一眼，经纪人已经帮忙发了一条日常微博，内容是她和钟子淑在吃晚饭，间接回应之前的镜头纷争。
    配图放了影后搂着她肩膀的那张合影，形容亲昵，钟子淑手里还拎着小酒瓶。
    【@机器喵：嘤，我好像见证了新西皮而诞生，这对叫啥？淑湖？舒胡？】
    【@仏莲：不，北电双花以外的所有cp都是邪教！！】
    【@mp545：吵了这么多天，谁还记得这场晚会的本质是慈善？一毛不拔的没人指责，反而让捐钱最多的站在角落还顺带挨骂，某家脑残粉干得漂亮。】
    这件事终于可以告一段落，揪着流言蜚语一条条对骂是挺无聊的，但也不能听之任之。
    韩汐舍得花钱买慈善夜艳压群芳的通稿，却舍不得捐点出去，所以这次拖了不少到场的其他人下水。
    但她手上有含金量的代言其实已经凉的差不多了，虽然还能经常在洗衣液和果汁广告上看见她，但快消代言接的越多，拿到高奢品牌的可能性就越低，目前全都止步在品牌好友的范畴。
    唐湖幸灾乐祸了一会儿，突然给经纪人发语音微信：“白哥，我都跟影后合影了，怎么也得接着慈善夜群魔乱舞的妖风上两天热搜吧？”
    白至理：“现实点，咱们没有花钱，能上两个小时就已经不错了。”
    唐湖点开app扫了一眼，今天上过话题榜的熟人只有尤飞飞，标题是“小王子演绎深情东湖仙君”……看着就让人觉得不痛快。
    田柔姬的经纪公司是旧浪包年老客户，三天两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上回热搜，如今这个福利给了尤飞飞，每个礼拜后三天准时上热搜，估计想把流失的人气炒回来。
    唐湖趴在床上，又在跟经纪人吐槽：“我看见尤飞飞现在也敢冒头了，得亏是他爸离婚，没人骂他外室子，光凭一部电视剧炒的起来吗？”
    白至理迅速回答：“人家接的可是大ip古装玄幻仙侠虐心纯爱流量剧，还演了个人设吸粉的角色，估计能再火三个月吧。”
    唐湖差点被一连串前置词绕晕，捋了半天才捋出个子丑寅卯，按下语音键吐槽：“我们手里也有大ip和流量啊，《江湖行帮》不是正在拍呢，到时候你再给我接个一线大制作。”
    白至理笑问：“你想演什么？”
    “什么李x王x卫，实在不行张谋子，周星星的喜剧电影也可以，反正我不挑戏，这些角色就交给你去安排了，一定给我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她手里的片约可以排到明年，只是没想好演哪个。
    再说有质量的剧本太少，情感电视剧的女主角通常是“我老公出轨，婆婆刁蛮，但我通过自己不懈的努力智斗小三并赢得了他们的喜爱，大结局时生了个儿子”，正剧电影也差不多，对男演员的需求永远比女性大。
    图南虽然签了一批编剧，按照她的提议创作点新东西，但剧本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写出来的。
    “我现在就把你安排了信吗？”
    ……
    另一边，影后今夜也没闲着。
    钟子淑低调地进入小区，在居民楼附近的绿化带里找到了记者踪迹。
    天气冷得滴水成冰，为了混一口饭吃的狗仔还兢兢业业的趴在冬青树底下，想想其实挺辛苦的。
    钟子淑躲在更暗处远远看了片刻，决定就这么让他辛苦下去。
    在小区门口可以是巧合，但除非熟人引路，记者绝对不可能知道她住哪栋楼，那个小狼狗以前只是个横店漂，哪家狗仔会特意跟拍他？
    钟子淑转身离去，夜色下的红唇鲜艳饱满，听见包里调成震动的手机一直在响，却没有理会。
    她突然不想回家，打车去了经常下榻的酒店，开了瓶红酒慢慢品味，晾了小狼狗一个小时才接他电话。
    “……怎么了？”她故作不知情，摇晃着手中的葡萄酒，“你还在等吗，我就今天没回那个房子，这孩子真傻。”
    冻了两个多小时的小狼狗差点崩溃：“子淑姐，你怎么能这么玩儿我！”
    “不然我养你干什么？就是拿来玩的啊。”钟子淑举起高脚杯一饮而尽，鲜妍的薄红色酒液挂在杯壁上，在杯底重新汇聚成浓烈的深红。
    小狼狗完全忘了自己干什么事，也可能是觉得她不知情，所以继续委屈地打深情牌：“我这么喜欢你，等了你一夜，你就一点都不喜欢我吗？记得咱们一起去吃饭的时候，你说不爱吃鱼，鱼刺都是我一根根帮你剔出来的，你全忘了？”
    挑个鱼刺都成了莫大的恩德，可见部分男人对于伺候女人是多么不情愿，你怎么不说那身十几万的西装还是我买的？
    钟子淑翻了个白眼，忍着性子没有发火，也觉得没有发火的必要：“咱们开始的时候约定好，你情我愿，随时结束，现在也到结束的时候了，拜拜。”
    她找小鲜肉就是为了开心，谁让她不开心就直接换，再说这次要不是有人提醒，明天就能看见自己的花边新闻满天飞了。
    “滴——”
    小狼狗手中的电话里传来一声无情的切断音。
    钟子淑干脆利落地说完分手，打开酒店电视，决定找部电影打发时间。
    好演员不接戏的时候都在充电，有那个跟小情人扯皮的美国时间，她为什么不多看两部电影磨练一下专业技术？
    钟子淑用遥控器翻着电影片单，突然想看唐湖的片子，在几部商业片里挑来挑去，没有合心意的，也就是楚鹤导演的那部《骨与魂》还能勉强入眼。
    “……如果我是某个男人的一根肋骨，那么我从前住过的那具身体，该是什么样的人？”
    电视上的唐湖正在惆怅地念台词，演绎完‘阿花’由死亡走向新生的100分钟。
    钟子淑按下播放键，坐在沙发上欣赏半个小时，又调回她情绪最激动的表演镜头，反复看了几遍。
    她沉思片刻，单手举着红酒杯开始找手机，最近联系人中排第一的人叫马修齐，但凡是个看过电影的，都听说过马导的名字。
    “老马，是我，《山城起歌》不是还差个演员吗，之前谈的那些也觉得不合适，这边相中了一个，感觉和我演对手戏应该能兜住，哪天约出来试镜吧？”
    ……
    翌日清晨。
    唐湖被狂躁的电话声吵醒，迷迷糊糊的去摸床头柜上的电话：“……喂？”
    “出大事了！”白至理紧张地喉咙都在颤抖，半天挤不出一个字。
    “王x卫要找我演戏？还是周星星？”唐湖带着一股低气压慢慢爬起来，窗外天色还未明亮，带着暧昧的黎明色。
    白至理吐了口气，尽量有条理的把事情交代清楚：“……不是戏约！昨天晚上《民国江湖》片场大火，不知道有没有死人，薪月砸了好多钱压消息都压不住，现在网上都是在说这个的！”
    “民国江湖……二乔怎么样了？！”
    唐湖打了个激灵，手忙脚乱的爬起来穿衣服：“送的哪家医院？”
    “不是咱们这个民国江湖，对面那个，没听我说吗？”白至理赶紧安抚，“是薪月传媒压的消息，他们打算赶紧把戏拍完，这样能抢在《江湖行帮》之前上映，但赶工赶得安防措施没做好，起火之后没能立即扑灭，反正现场能烧的东西都烧了。”

 第 167 章

    “……原来是薪月演的那部。”
    唐湖提起的心脏缓缓放松, 穿到一半的睡袍挂在肩头：“我还以为咱们这边的项目出问题了, 那个剧组有人员伤亡吗？”
    民国江湖系列的版权一分两家, 薪月传媒买走了第一部，明远影业拿下了二三部, 却没有拿到著作财产权，不能以这四个字作为电影的系列名称。
    所以现在提起“民国江湖”，默认指的是薪月传媒的项目。
    “没有呢, 不过火灾问题肯定小不到哪里去, 我刚拿到消息就通知你了，这部电影里还有咱们公司的艺人出演。”白至理长长的吐了口气，声音疲惫，“等有了后续消息，我再联系你。”
    “白鲸的工作人员没出事吧？”
    “那倒没事, 那天没他的戏份, 所以根本没在片场，只是听说有人受伤。”
    唐湖又问过几句情况, 然而事情刚发生不久，想打听也打听不出什么, 只好挂了电话。
    娱乐圈黑幕多, 不过再怎么黑也绕不开名利二字, 其实单纯得很, 不像二十年前的港台娱乐圈大半都被黑道把控, 除了名利, 还有更为严重的压迫。
    所以她不喜欢薪月传媒, 虽然不知道并购香港公司后有没有把底子洗干净，但郑山卿的手还没伸到中x海呢，就把自己当土皇帝了，翻船也是咎由自取。
    可他咎由自取，片场起火烧的却是别人，这报应来得跑偏了。
    唐湖裹好睡袍，趿着毛拖鞋下床打开电视，一边洗漱一边听新闻。
    传统媒体的信息更新速度已经完全跟不上网络了，早间新闻还是两天前的家国大事，还是上网靠谱一些。
    等她从洗手间出来，专心致志的坐在客厅里翻出手机，没有刻意搜索就看到了民国江湖片场起火的消息，讨论浪潮辐射到各个社区。
    【@横店人不知道的横店事儿：民国江湖片场失火爆炸，疑似工作人员乱扔烟头引起灾情，工作人员全程拍摄下现场[链接]】
    【@前沿娱乐圈：#电影民国江湖#拍摄隐患引热议，主演@高之山生死不明。】
    【@苗呼呼：看到热搜的瞬间我就疯了！山哥哥啊啊啊！请你不要死，在场那么多凡人为什么没有一个替你承受这份苦难！】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空降热搜。
    前几日关于星光慈善夜的所有议论，无论是韩汐艳压群芳还是唐湖大做慈善，都如同地上嶙峋的石土垃圾，被一抔新的白雪淹没，无人再提起。
    打开社区广场，热搜第三位就是“民国江湖片场起火”，然而再刷新一下却降到了第七位，很快消失不见。
    唐湖讥笑：“看来薪月的公关挺及时啊，看来之前参股旧浪的那些钱没白花……”
    这么大的事情都敢往下压，公司真是勇气可嘉，但话说回来，正是越严重才越要粉饰太平。
    她不相信那些营销号疯传的假料，目前居然都编排到“男主角高之山遭人报复恶意纵火，目前完全毁容/抢救无效/抢救回来却自杀”了，造谣都不讲基本法。
    虽然事情真相还有待调查，但严重性不容小觑，纵火属于刑事案件，哪怕仅仅是无意失火也够同业人员喝一壶的
    别家公司出事，和其他人有什么关系？
    尤其是最近快要过年，各个部门为了完成业绩所以查的死紧，薪月在这上面触霉头，少不了要被大罚一笔，而且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一个剧组出现安全问题，剩下的都要严查，关系简直大了。
    充斥着担忧和忐忑的两天过去。
    第三天下午，唐湖终于收到了来自公司的电话，于是收拾一下赶紧过去开会。
    ……
    明远集团。
    超长会议桌两旁坐着十五六个项目负责人，每张脸都是阴云密布，显得气氛格外压抑。
    “不好意思，来晚了。”
    唐湖匆匆推开门，跟众人打了声招呼，顿时觉得有种时空错乱的扭曲感。
    满座正装之间，乔乐仪穿着一身民国风马褂，有气无力的冲她挥手：“其实也不晚，我们都刚到。”
    “你穿的这是什么，赶着给大家算命了？”
    唐湖随手把包挂在椅子后面，理了下衣服坐好。
    乔乐仪扯起马褂的袖子一甩：“刚从片场回来，连戏服都没来得及脱，薪月那边出事以后，其他剧组也没法接着拍了。”
    剧组才开机拍了两天，大部分演员才刚刚进入状态，就被一纸通知打了回去，他又从横店飞回公司汇报情况，连睡觉都是在飞机上解决的。
    闲聊间，李若川终于神色匆匆的到场，白衬衫有些褶皱，松松垮垮的缀在腰间，看来这些天同样过得焦头烂额。
    他入座后冲四座略一点头，哑着嗓子开口：“可以开始了，民国江湖剧组前两天到底什么情况？”
    唐湖突然截断他的话，提醒公关经理：“先说伤亡人数，只要这个数字不夸张，剩下的都好办。”
    李若川点点头：“说吧。”
    “三个轻伤，一个据说离爆炸最近的场务人员重伤。”被点名的人立即开口，单刀直入地切进正题，“当时片场突然爆炸之后就烧起来了，所有人都往外跑，男主演高之山逃跑的时候从楼梯上摔下来导致骨折，所幸没烧伤。”
    没人死亡，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唐湖这才在意起原因：“怎么会还有爆炸，查明原因了吗？”
    一系列动荡搞得跟《死神来了》差不多，主演没事都惹了一身毛病。
    剧组拍火场戏份都会严加排查安全问题，哪怕意外失火，最多就是火势大到无法控制，而且她记得《民国江湖》第一部里没有火场剧情，薪月把原作魔改成什么样子了？
    负责跟进新闻的人又解释：“根据场记表显示，当天拍摄的戏份需要用到大量漂浮的纸气球，本来该用氦气来灌，但道具组把氦气换成氢气，其他场工不知道，就把气体罐放在电暖器旁边了。”
    “我的天……”
    “真是不要命了吧？”
    此言一出，刚才还不明真相的与会人员立刻低声抱怨。
    氢气是最轻的气体，路旁那些小摊贩通常用这种东西灌气球，但氢气缺点是性质不稳定，易燃易爆炸，所以剧组拍戏一般使用更稳定的氦气。
    但氦气属于稀有气体，每罐的平均价格比氢气贵十几倍。
    《民国江湖》的道具负责人想从中赚个差价，本来觉得冬天气温低，不会出乱子，但冬天拍室内戏肯定要开电暖气，两者离得一近，不稳定的氢气便开始爆炸。
    再加上导演赶时间拍完电影，没人反复核实使用道具的安全性，于是酿成一出悲剧。
    李若川使劲抿了抿唇，估计在忍脏话：“……两家公司拍摄的影视剧都停工了？”
    “涉及到特殊场景的剧组都停了，在等最新的安全通则出来，有关部门还没有下达通知，只有图南正在筹备的一部低成本网剧《就不这么拍》没受影响，可以按时杀青。”
    现在横店所有正在拍摄的剧组全部暂停工作，尤其是涉及到爆破戏较多的抗战剧，倒不是针对某一家公司，而是大家集体整改。
    乔乐仪等别人说完，抬起一只手提醒：“《江湖行帮》也要停工排查安全隐患，时间至少一周，以前审批过的所有证件都需要重新申请，我问过导演，没法通融，现在整个剧组闲着没事，正在酒店里烫牛油火锅。”
    “谢谢，最后一句话你可以不用说。”
    唐湖捂住额头，欲哭无泪。
    一个剧组上百号人，开工后就要烧掉几十万元，所以投资方都想保质保量的完成片子，耽搁一天，闲着不干活光吃饭住宿也要几万块，再加上延长拍摄还得重新协调演员档期，请的要是个一寸光阴一寸金的流量明星，人家赶着跑通告，说不定就只留替身在片场拍戏了。
    “预计损失呢？”李若川轻咳一声询问，强行保持冷静。
    经手项目的员工出事可以来找老板哭，但他这个老板能找谁哭？
    赔出去的每分钱都得从自己口袋里掏，明明心痛的在滴血，还得维持霸道总裁的表面理智，免得让底下人心惶惶。
    今天来开会的几家负责人逐一汇报损失和延工时间，算下来要多支出几百万成本，一套房子就这么耽误出去了。
    “唉……”
    唐湖隔着会议桌遥遥的看了一眼李若川，恰巧和他四目相对，彼此脸上都有无奈。
    本来还以为没戏拍就能踏踏实实的歇过寒假，没想到这个新年注定过不踏实，薪月传媒自己作死，带着半个影视圈子跟着倒霉，缺不缺德？
    这才是真正的业内毒瘤。
    傍晚时分，会议在唉声叹气中结束。
    其他员工纷纷告辞，讨论了一下午，说再见的声音都有些嘶哑。
    唐湖跟他们打过招呼，拖着疲惫的身体趴在桌上：“……刚才开会的时候就想说了，郑山卿就是个傻x，你有没有他的号码，我现在就去淘宝定个呼死你服务解解气。”
    反正现在没死人，她可以畅所欲言，只是幸灾乐祸不起来。
    李若川喝了口矿泉水，冰凉液体抚平紧张的声带：“他现在的电话估计就打不进去，涉及到的赔款和责任追究太耗时间，再加上演员需要养伤，如果不换人的话，估计‘民国江湖’这个项目一年内做不起来了。薪月之前还起诉作者不能成为这个系列的编剧，也是他们咎由自取。”
    唐湖猛地抬头：“怎么又打官司？”
    老牛和阅读网站的解约诉讼足足折腾小半年，期间还要修改剧本，能保证今年开机已经是效率逆天，毕竟有些剧本光是改编就要花掉一两年的时间。
    这时候原作者还不得不分心去准备别的，到底让不让人拍戏了？
    “薪月知道我们请原作者来担任《江湖行帮》的编剧，不过之前碍于解约纠纷，一直没签合同，所以也没有证据，但他们等‘老牛’正式签约后立刻提出诉讼，理由是从作者手里买下‘民国江湖’这四个字的使用权，作者就不能再为别人进行这个系列的新内容创作。”
    李若川尽量简短的说明情况，话锋一转：“不过这种诉讼理由属于侵犯著作权，跟他们买下的著作财产权无关，很快被法院驳回，也就是没告赢。”
    这种商业竞争在业内屡见不鲜，典型的“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别想得到”，两家公司谁都想独吞这个大ip，然而谁都没能力独自吃下，只好互相给对方使绊子。
    “只可惜没报应在郑山卿身上……”
    李若川纠正她的说法：“他不是完全没有影响，薪月股价又跌了。”
    这两天网上的消息沸沸扬扬，越压越压不下去，甚至上了卫视新闻，点蜡的心疼的什么都有，还有一派男主演的粉丝疯狂攻击剧组人员。
    唐湖冷冰冰的扬起嘴角，突然听见挂在椅背上的背包里传来震动声。
    “我接个电话。”她背过一只手，从侧袋里拿手机，“……喂？”
    白至理声音激动：“葫芦，哥给你安排上了！”
    唐湖还沉浸在薪月带来的低落情绪里，疑惑地重复一遍：“什么安排？”
    “你不是说想演大导演的作品吗？机会来了！”白至理雄浑的嗓门穿过听筒，“今天上午马修齐的副导演联系公司，说有个角色想邀请你过去试镜，还发来了剧本和要求，半个月后开始试镜。”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角色，但只要打出“马修齐”这个名字，足以见得项目是何等档次。
    唐湖回过神，忙不迭站起来：“那我马上去公司，你等我一下！”
    “别太着急，外面路况不好，我把东西给你准备好了，慢点来也行。”白至理切断电话前又喃喃一句，“奇了怪了，马导一般不找外人啊，还是你魅力太大……”
    那当然是她魅力大了！
    唐湖考虑周围还有旁人，没有将这句话说的太直白，低调地挂了电话，唇角有止不住的笑意。
    马修齐是华夏五代导演中的代表之一，在京圈根基颇深，这种人选演员自有一套标准，不会找没有业务往来的外人。
    除非有人从中推荐。
    看来钟子淑记着她前几天提醒狗仔跟踪的人情，打算还上了，这种还人情的方法倒比请客吃饭有用，简直是雪中送炭。
    唐湖将手机塞回包里，多少从赔钱之中恢复了一点好心情，向屋子里其他阴云密布的人告辞：“你们继续骂薪月，我得去经纪公司一趟，有新工作。”
    “外面正在堵车，记得绕一下路。”李若川放下手里正在收拾的文件，看了看落地窗外并不晴朗的天色，“而且好像快下雪了，昨天就下了一天。”
    “相信我，专业老司机从不溜车。”唐湖拿上包，一边摸索车钥匙一边往会议室外走去。
    乔乐仪在她身后挥了挥手：“一路小心，我今天晚上也得回剧组，不能让他们背着我吃火锅。”
    他不爱拍戏，可一旦进组还是得随时待命，等到重新开拍后加快效率，争取按时杀青。
    外面的天色果然不好，阴沉中透着寒气，天上还在飘着细细雪花。
    唐湖离开明远集团，甩掉满腹愁绪，一路开车到了白鲸传媒的艺人部。
    白至理已经在办公室等待许久，见她进来后满目欢喜，却没有上来就说这件事，而是先问图南影视的情况：“公司那边怎么样了，上头应该下通知了吧？”
    “出了几道安全细则，我看了一眼，大概十几页密密麻麻的字，其他剧组正在逐一排查隐患，反正不光我们受牵连，天干物燥的，小心一下也好。”唐湖拍掉肩头融化成水滴的雪花，详细解释一下内情。
    她自从拍《长安食肆》就严防死守剧组贪污，所以图南影视参与的项目都查的特别严，绝不可能出现用氢气冒充氦气的情况。
    白至理点点头，心下有些唏嘘：“受重伤的那位也太惨了，这大过年的，薪月缺不缺德。”
    “他们什么时候不缺德过，为了赶着杀青就拼命赶工，怎么不随便拍拍就上映呢？”
    唐湖只恨自己不能空降到郑山卿面前左右开弓抽他大嘴巴子，闷闷的吐了口气：“……把试镜剧本给我吧，我赶紧回去准备。”
    新角色的消息由经纪人通知，而非钟子淑亲自给她打电话，表示对方虽然想谢谢她那天的提醒，但整体来说公事公办，不想开后门。
    京圈的潜规则，已经超过了一般意义上的“你跟我睡一觉我就帮你介绍角色”，越是有名气有追求的大导演，就越可以任性启用新人，并且挑的不是演技，而是灵气。
    “我看了一下，是民国戏，你之前演过类似题材的，肯定可以驾驭。”白至理从抽屉里拿出封好的牛皮纸袋。
    唐湖低头看了看剧本第一页的人物简介，突然迟疑起来：“白哥，我还真没把握。”
    “怎么就没把握了？”白至理对她这种自信心不足的措辞相当不满，“虽然你接到这个试镜，大部分在于钟子淑从中牵线，但我也费了不少功夫才在大佬面前混个脸熟。”
    白鲸传媒的业务中心是在电视剧领域，现在能跟电影圈攀上关系，不枉费他这些年辛辛苦苦的赴酒局参项目，腿毛都快让人给摸秃了。
    他们两个少了谁，都不可能拿下机会。
    “哈哈哈……”
    唐湖笑着翻过一页剧本：“主要是我出道以来就没演过清纯系的女学生。”
    马导作为吃过苦的那种“有生活”的导演，比起大视效商业片，更擅长拍摄反映上个世纪家国情仇的作品，正在准备的新片也是这个类型。
    片名为《山城起歌》，以抗战期间“山城大轰炸”的这段历史为蓝本，讲述两个女人在战争中失去家庭，互相扶持的坎坷一生。
    两位主人公之中年龄较小的是个女学生，接受过西式教育，是那种梳着一头短发穿改良学生服的进步青年，清纯稚气，满腔热血。
    问题在于唐湖作为一个活了两辈子的老油条，根本清纯稚气不起来，唯一一个跟学生沾边的角色还是第一部作品《恋爱使者》，但那个校花属于高冷御姐，不是萌妹。
    她把试镜剧本看过一遍，了解过主要角色，突然兴致勃勃的提议：“我感觉另一个女主角很不错，出身底层，是个在十里洋场卖过身的窑姐儿，一看就特别有社会经验，适合我这种成熟女性。”
    “别想了，我打听过，那个角色是钟子淑来演。”
    “那你再给我安排安排，看影后愿不愿意演女学生，女人嘛，肯定都是希望自己年轻一点的，我不介意当她姐姐。”唐湖不着调地边说边笑，眼睛还黏在剧本上，默默将台词记在脑子里。
    白至理无奈地瞥来一眼：“好好准备吧，半个月后试镜开始，这段时间就别出去浪了。”
    “你看我哪一年出去浪过？”唐湖振振有词，“今年过年我就在家里待着，每天除了剧本什么都不看。”
    试镜时间定在正月十六，但今年有个闰月，大年三十的时间比以往晚许多，元宵节都要挪到二月底了。
    她计划将这个角色的签约合同当做给自己的新年礼物，不过还没等到试镜那天，有新的好消息先行一步到来。

 第 168 章

    “冚家铲, 死扑街……”
    郑山卿坐在宽大的老板椅上喃喃咒骂, 气急败坏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可怜, 还有点反差萌。
    他平日把自己收拾得跟斯文败类一样，现在一骂街斯文扫地, 光剩下败类了。
    严格来说，薪月在剧组起火事件中也是受害者，哪怕拍烂片都是为了赚钱, 不可能干出这种自作孽不可活的蠢事, 而现在光是在上下打点都花了不少钱，受伤员工的安置费用也不是小数目，道具组那些中饱私囊的废物掏不出几个钱，赔偿费还是得让公司拨款。
    从《民国江湖》开机以来，郑山卿手上这个项目就没顺利过, 虽然赶在《江湖行帮》之前立项拍摄, 但李若川那小子在剧本送审的时候找人举报《民国江湖》涉及封建迷信，光初审就卡了一个月, 不然现在这部片子早拍完了！
    谈及阴险，明远影业也不输给谁。
    反正商业竞争除了光明正大, 灰色手段也有不少, 你今天买水军黑我, 我明天就造谣你全家, 等联合投一个项目的时候, 大家还是其乐融融的好兄弟。
    ——妈的, 虚不虚伪？
    “郑总, 该去开会了。”
    办公室外突然传来秘书的敲门声。
    郑山卿回神，拿起桌上的无框眼镜戴好，恢复以往文质彬彬的精英风范：“我马上过去，参会资料准备好了吗？”
    秘书推门进来，双手将墨蓝色文件夹交给他，意味深长地提醒：“都准备好了，我刚刚路过会议间的时候看了一眼，小董先生今天也在。”
    怎么这个小东西也在？
    郑山卿抽了下嘴角：“知道了。”
    薪月传媒的董事长姓董，称呼时不能叫“董董事长”，听着别扭，所以公司内部一直叫大老板为“董先生”，而这个“小董先生”，指的是大老板的儿子董辛。
    董事会的专用会议间灯火通明，大老板还没到场，其他董事先行抵达，凑在一起忧心忡忡地喝茶。
    郑山卿抱着文件夹进去，便看见那个“小董先生”从次席起身，冲上来给了他一个热情的美式拥抱。
    “hey~！”董辛笑出一排洁白牙齿，衬得蜜色肌肤更加健康，“郑叔，《民国江湖》那个电影怎么样了，还能继续拍吗？”
    “三月重新开机。”
    郑山卿努力挣扎一下，没躲开他的拥抱。
    什么叔叔，他还年轻着呢！现在的小辈真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不就是仗着有个好爹才为所欲为？
    董辛轻飘飘地松手，重新坐回位置里：“我早就提醒过你，拍这种大成本电影没什么前途，烧钱不说，乱七八糟的事情还不少，万一出现问题就是致命打击。”
    “是吗？”郑山卿低哑的烟嗓挤出两个字，满脸不爽地坐在他对面。
    一个电影公司公然表示不做电影，说出去都让同行笑话。
    然而耽误了薪月几年的“去电影化，专注发展互联网娱乐”工程，就是面前这位小董先生提议的。
    前些年互联网相关产业的发展的确来势汹汹，所以公司将业务重心放在回报快的网剧和电视剧上，甚至收购小说网站，还跟风投了几部网络游戏。
    广撒网的投资方式赚了吗？
    的确赚了，去年全年的其他业务利润占据总利润的半壁河山，却彻底失去电影行业的市场。
    而且投资游戏，至今干不过猪场鹅厂；购买网文ip，适合改编原作的寥寥无几，几千万买的男频大ip拍一部糊一部，也就女频恋爱剧能挽回一点收视率。
    所以能怪他郑山卿没有投资眼光吗？
    明明是公司上下猪队友太多，一个也带不动。
    猪队友之一的董辛还是满脸阳光地看着他笑，蓦地开口：“郑叔，我下个月就要正式进入董事会了，同时加入战略董事会，到时候还要麻烦你多配合工作，《民国》赔了那么多钱，我这边都没资金做别的项目了。”
    郑山卿不动声色地推了推眼镜：“《民国》只是个意外，你该多配合我。”
    董事长选择这个时机让儿子进入公司，估计打算当做接班人培养，以后还要接手更多业务。
    那他算什么？为公司辛苦奋斗十几年，他好不容易坐上副董事长的位置，本来以为能当个不下堂的糟糠之妻，没想到只个备胎。
    ……
    旧浪微博。
    【@today说法：“《民国江湖》剧组失火案”今日正式立案审理，非故意纵火的量刑如何判定，点击网页获取更多详情[链接]】
    【@旧浪娱乐：《民国》男主角高之山病房接受记者采访：“希望可以尽快恢复健康继续拍戏，并为剧组工作人员祈福”。】
    【@高之山全国后援会：之山哥哥没受重伤真是太好了，所有芝士都在等你凯旋归来，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我们的男神！】
    【@路过的吃瓜群众：po主智障，“凯旋”后面不能加“归来”，建议回去重读小学。】
    ——互联网真是个神奇的地方，足不出户就可以阅尽人生百态。
    《民国》道具组中饱私囊导致起火，相关涉案人员该判刑的判刑，该坐牢的坐牢，薪月也出了一大笔钱才解决问题，算是警醒同行。
    不过这部电影还有华影注资，肯定不会彻底黄了，而是会整顿几个月后东山再起。
    唐湖将意识沉入系统，一目十行地浏览完近日新闻，然后开始看片。
    这个片，是非常纯洁的那种片。
    她把所有背景设定在清末到民国的影视剧和纪录片一一找出来观看，培养入戏感觉，揣摩生活在那个年代的女学生会是什么形象。
    越是单纯善良的角色越不容易诠释，演个心机碧池还能通过阴笑和释放荷尔蒙让人物更立体呢，但清纯的人设得“收着演”，搞不好就成了傻白甜。
    而且《山城起歌》里的傻白甜还跟偶像剧女主不同，得演出电影质感，之前在《夜色密码》里大小姐‘方缨’的模板派不上用场，还得重新设计。
    唐湖缓缓闭上眼睛，重新睁开，感觉自己置身于上个世纪的山城，身旁经过穿着灰布麻衣老百姓，只有她一个人穿着干净的浅蓝色学生服，显得格格不入。
    而面前站着一个通身风尘气的女人，身着花团锦簇的高开衩旗袍，从皮肉到妆容无一处不廉价。
    她说出试镜剧本上的台词：“别把我跟你混为一谈！像你这种自甘堕落的……的卖身女，我……”
    ……
    新年假期悄悄流逝，一晃便到了大年初七。
    清晨时分，唐湖还躺在床上睡觉，突然听见手机铃声响起，揉了揉眼睛，摸到手机按下接听键。
    “……现在才凌晨六点，你打电话最好有一个合适的理由。”
    联系人是木远，声音居然有点哽咽：“我这边还是晚上，一直睡不着，就给你打电话了。”
    唐湖顺手打开床头灯，在突兀的光线中眯起眼睛：“兄弟，虽然我在你身上花了几百万，但这么一说搞得好像我把你包了似的，这种关系太不健康了。”
    “……你是不是还没睡醒？”木远无奈地咳嗽一下。
    随意聊了两句，唐湖才想起他去参加柏林电影节，和国内有六个小时时差，连年夜饭都是喝着啤酒啃着猪肘过的。
    “对了，你去柏林收获怎么样，至少也得入围主竞赛吧？”
    木远听她终于想起这件事，长长吐了口气：“我打电话就是要说这个，《风筝飞了》拿奖了。”
    柏林电影节同属四大a类国际电影节之一，只是商业化程度不算太高，在国内没有戛纳名气那么响。最高奖项为金熊奖。
    如果说戛纳电影节将艺术和商业完美结合，那么柏林无愧于“政治管教所”的称号，诞生于冷战期间，入选电影以反映社会现实为主，就连举办时间都是在气候严寒的二月期间，显得严肃铁血。
    一个月前，柏林电影节的官方委员会放出入围名单，《风筝飞了》赫然在列，图南影视又给剧组拨了一笔钱，资助他们前去参加。
    唐湖紧张地捏住手机：“不，不会是……金熊吧……”
    相较其他两个国际电影节，华夏在柏林的奖项收获最多，历史上拿过四五座金熊奖，国内导演绞尽脑汁用ab本瞒天过海，都是奔着这个电影节去的。
    “不是。”木远还算理智，“昨天闭幕式出了结果，只是评委会大奖，银熊。”
    “那有什么不一样！”
    唐湖在他否认的时候还有些失望，听到后半句立刻从床上跳起来：“不就是一等奖和二等奖的区别吗？你可以啊，公司没有白给你们买头等舱的机票……回来的时候就别坐头等了，太贵……不是，咱们还是坚持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的路线，不能让人觉得一拿奖就飘了，回来的时候坐普舱啊，便宜。”
    柏林电影节的主竞赛单元只设置了“金熊奖”，也就是说，长篇电影除此之外都只能拿银熊，“评委会大奖”仅次于金熊那个档次，论含金量比戛纳的“一种关注”单元还要高一点。
    最重要的是，国内上一个银熊还是五年前获得的。
    “除了电影之外，其他评奖项目都只是提名。”木远察觉她情绪这么激动，自己倒从喜悦中冷静下来，“其实如果你再小一点或者大一点，说不定就能拿最佳女主角了。”
    柏林电影节没有戛纳“大奖不二拿”的不成文规矩，如果表现得足够优异，一部电影可以同时拿下最佳影片和最佳主演，《白日x火》就是这样才捧出了一个影帝。
    但他找的新人演员的演技还较为生涩，想要在为剧情服务的电影里发挥个人闪光点，得是老手才能做到，所以在演员奖上收获为零。
    唐湖后悔的揉乱头发：“生不逢时啊，早知道你拍这部戏，我就晚十年或者早十年出生，正好还能赶上。”
    或许是室内的暖气开得太高，让她掌心不断冒出激动的汗水，仔细去看还有些颤抖。
    春天种下一个不赚钱的导演，到了秋天果然没赚到钱，却给了她更好的收获。
    木远又笑：“不过也说不好，万一你去演了片子，可能现在就跟我一起被封杀了。”
    他的行政处罚是五年内不能担任导演，这还是看在《风沙》导演版质量不错，再加上新片已经入围了柏林电影节，所以从轻处理。
    放在十年前，大部分用ab本拍片子然后去海外参奖的导演处罚结果都是三年起步，上不封顶，再有背景的大院子弟都没法开恩。
    唐湖思及至此，走下床拉开窗帘，看着外面昏黑的晨色：“让你安分几年已经不错了，我不知道你以后还打算拍点什么，但至少别搞成《风筝》这样，上来就是封禁处理。学学韩导的《十一怒汉》，再现实的题材也得给我把本子改出求生欲，不然谁都保不了你。”
    地板下铺了地暖，触足温热，却让人的身体格外沉重。
    人生大抵就是跟这个操蛋世界搏斗的过程，起初你干不死它，它也干不死你，最后两败俱伤，只好学着相互妥协。
    有的人妥协的时间太长，完全忘记战斗的方式，有些则是直接被世界干死了。
    她转换心情，调笑道：“要不这样吧，下部电影你就拍《我不是x神》，我去剃个光头演主角，到时候肯定能把金乌金鞍的最佳演员斩获一遍，获奖感言可以用现成的，就叫‘我这一路走来也不是完全顺利，顺利的话早就拿了个金三奖大满贯’……应该没有不服的。”
    “我不知道有没有人不服，但我可以确定你再这么皮下去就有人要发律师函了。”
    木远的声音听起来忽远忽近，大约是信号不好：“不聊了，我还得过几天才能回去，有海外的发行商想咨询《风筝飞了》的发行，如果能在国外上映，收回一部分成本。”
    艺术片在哪个国家都不如商业电影吃香，但这部片子的制作费用不高，能上映差不多就可以收回成本。
    “行，那你忙吧，我等你好消息。”
    唐湖轻快地挂了电话，满眼的笑意瞬间收敛，感觉自己又哲学起来。
    现在天色还早，她认识的大部分人都没有起床，一腔激动无人诉说，只好随便上网看看消息。
    “惊！他因为拍了这部片子而被封杀，现已出逃离境！”
    “《风筝飞了》打了谁的脸，为何这样的好电影不能上映，但满座都是烂片？”
    “+v信187xxx看史上最绝禁片！冒死转卖！”
    唐湖：“……所以现在一搜电影的相关信息，全都是uc风新闻标题还有微信卖片的吗？”
    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还觉得木远死的不够快怎么样？
    她花两块钱买了份资源，居然真是完整版的《风筝飞了》，不过清晰度只有360p，于是心情更加复杂。
    各家出品公司一般只会对赚钱的商业片盗版严防死守，毕竟高清盗版一流出去，就没人进电影院了，尤其是2d电影片源最容易泄露。
    不知道唐湖买的是盗摄还是谁拷贝过的，亦或是剧组不甘心拍完片子后没有水花，干脆自己放出去的片源，但这部电影的公众讨论度居然不低。
    究其原因，并非因为它多有艺术价值，而是因为顶上了“禁片”二字，仿佛涂着毒~药的鲜艳苹果，时刻诱惑人咬下一口。
    一些受邀参加电影节的影评人提前看过这部电影，回来后在各个渠道发文撰书写了几篇感想，目前已经形成了小小的讨论圈子。
    【影评人天池：《<风筝飞了>剧透向观影有感：全民皆凶手》[链接]】
    【有猫了不起吗：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不是越穷的地方民风越淳朴，反而会因为资源分配问题暴露人性，小清新们可以省省对乡村的向往了，还是老实在城里待着吧。】
    【james：虽然还没看这部电子，但通过各路影评已经可以了解大致剧情，想来是部非常优秀的作品，期待某日能在电影院相遇。】
    禁忌，总是有一种让人窥探或打破的欲望。
    早就有媒体留意到《风筝飞了》过审被卡，只是当时没有那么多人关注，等到电影刚一拿奖，这些影评又被赶着蹭热度的公众号翻出来，重新杀入大众视野。
    而观众样本一旦增加，有人并不相信电影中描述的那个地狱般的农村，出现了声音不同的新感想。
    【@一级杠精：看剧照这部戏是在x省拍的？我就是x省人，没见过这种事情，导演怕不是特意来抹黑我老家的？】
    【@封刀看海：虽然我也是农村出来姑娘，但家里一直对我很好，没有一出生就被溺死，再说当姐姐就是要照顾弟弟啊，我都不帮他买房还有人回帮他？我们的关系根本不像剧里描述的那样扭曲，一家人当然得互帮互助，感觉电影有夸张。】
    【@lebrom：不是夸张，明明就是抹黑！这部片子明明都被封了还要拿到国外电影节，成心让老外看笑话是不是？我支持严查出品公司是不是收了谁的钱才拍这种黑暗的电影！】
    【@天宫仙女：导演这么关心农村妇女，干嘛不把拍电影的钱省下来捐给她们的呢？】
    这种逻辑，跟饭圈洗地的套路基本一致。
    “他还是个孩子，每天高烧50度坚持练习唱歌跳舞，虽然天天号召粉丝集资，但他很努力啊！”
    ——他已经够拼命了，这几年的高速发展有目共睹，难道你们是瞎的吗？
    “我就是他的粉丝，根本没见过偶像那些黑料，你骂他就是对家买的水军黑，说吧，到底多少钱能收买你？”
    ——我就是xx人，我怎么不知道这些乱事？什么？你说他不好肯定收了境外势力的黑钱，赶紧举报了。
    “我知道他唱歌不行跳舞不行，可别家偶像也不行啊，你为什么不关注他好的地方，偏偏死揪着缺点不放？你这个人为什么身上那么多负~面情绪？”
    ——我知道这个世界不够美好，但隔壁还不如我们呢，你为什么不多散发一些正能量，非得要关注这些阴暗角落？难道这样会让你更快乐吗？
    唐湖：“我当然快乐了，嘻嘻。”
    总之在“脑残粉”眼里，“偶像”被黑都是因为邪恶势力破坏，而不是自己演技着急音乐车祸黑历史满天飞，还要闭眼装瞎堵别人的嘴。
    有些事情好比打疫苗，或许会产生副作用，但必须挨着一针不可。
    然而针管刚拿出来，皮肤还没消毒呢，就有吵吵嚷嚷的声音跟你谈危害，谈副作用，将杞人忧天的心态发挥到了极致。
    谁会这么害怕疫苗？
    可能是病毒投胎的家伙吧。
    然而那些捂住耳朵闭上眼睛的人中不乏女性，这么急着否认，真的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就连小学生都知道还有大灰狼心心念念的要吃羊，正常人怎么可能看不到世界还有险恶的地方，拼命压下不一样的声音，不过是因为那些最直白的真相，拆穿了想象中的乌托邦。
    眼睛一闭，还能岁月静好，但梦碎了就什么都没了。
    所以她们不关心这些，有那个时间，还不如盘问一下男朋友有没有给别的女人拧瓶盖呢。

 第 169 章

    “我没见到过所以这种事不存在”的人毕竟是少数, 《风筝飞了》已经凭借禁片噱头, 成功让一部分人开始关注乡村女性遇到的种种问题。
    诸多蹭热度不怕封号的营销号纷纷转发有关拐卖和农村女童待遇的新闻, 若说激起的讨论声只是小小涟漪，那么究竟多大的浪花, 才可以改变一条河流的走向？
    这种毫无求生欲的话题暂且不谈，让电影界再度沸腾的是……时隔五年，华夏导演终于再一次拿下银熊奖！
    图南影视捧出了国际大奖的黑马, 却没法尽情骄傲, 而是得夹着尾巴做人。
    虽然大部分人都在惋惜风筝飞了无法过审，但出品公司如果借题发挥，肯定少不了被上头敲打，以后电影想过审估计得好一番折腾。
    正月十三这天，木远终于从柏林飞回来, 刚下飞机就打电话, 约了唐湖上午一起去楚鹤家里拜访。
    虽然不能大张旗鼓的庆祝，但自己人低调地吃个饭还是可以的。
    楚鹤住在京郊, 独栋小别墅掩映在冬青树之间，有种离群索居的孤傲, 符合主人不拍戏时深居简出的个性, 关起门来自成一方天地。
    唐湖之前来过这里, 轻车熟路的上前敲门, 过了片刻, 房主才来开门。
    “楚导, 新年快乐。”
    “过年好。”
    做客的两人在玄关打过招呼, 才走进屋内。
    楚鹤瘦得仙风道骨，两鬓发丝微白，估计是过年没来得及染头发，许久未见唐湖说的第一句话却是：“你怎么看着胖了？”
    唐湖：“……？？？”
    好生气，想打人。
    然而她现在的确比演《骨与魂》的时候重一点点，幽怨地盯着他：“楚导，我这不是胖，是增加肌肉的健康，而且过两天要准备新角色试镜呢。”
    《山城起歌》里的‘女学生’设定上只有20岁，为了体现角色稚气，她的脸要稍微圆一点才显得亲切，太过分明的轮廓只能带来距离感。
    “哦……”楚鹤随意点点头，“进来吧，中午就在家吃饭。”
    木远跟在后面，紧接着插话：“要不然还是找家口味不错的馆子吧？楚老师，《风筝》拿了柏林节的银熊奖，我还没有正式感谢您的指导呢。”
    他擅长北方风格的粗犷布景，多亏楚鹤从旁提议，这部片子的美学水平才上升了一个档次，不然只能把现实题材拍成纪录片，而非一部反映现实的电影。
    楚鹤将他们领到客厅，用小电炉烧一壶热水，又从茶几下的木匣子里取出陶罐，撒些茶叶进去：“客气什么，片子是你自己拍的，跟我又没关系，今天就在家里吃啊，我都把汤炖上了。”
    都说君子远庖厨，他平日却喜欢自己做饭，昨天知道两人要过来，特意去买了食材打算亲自下厨招待。
    “麻烦楚老师了。”木远这才作罢，把作为礼物的胶片电影放在一边，规规矩矩地坐在布艺沙发上。
    没一会儿，电炉上的茶壶烧开热水，卷着枯叶般的老白茶一起沸腾，阵阵甘香在空气中逸散开来。
    楚鹤分别给两人倒了一小杯：“尝尝吧，这茶我存十年了。”
    唐湖捧起杯子浅浅抿一口，从舌尖扩散出一股醇厚的甘甜，只可惜当场爆衣太不礼貌，只好将所有感想浓缩成两个字：“……好喝。”
    “你刚才说准备新戏，什么时候开拍？”楚鹤调小陶炉的功率，用拉家常的语气闲聊，“我下一部戏还打算找你，不过要等一段时间，那边档期排的开吗？”
    “排的开！”唐湖下意识猛点头，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什么叫矜持，淡定地轻咳一声，“我后天去试镜，能通过的话大概4月份开机，今年下半年到明年都没什么事情，如果你这边提前，马导的试镜我就直接推了。”
    她没有固定mc的综艺，所以日程安排比较宽松，想什么时候腾出时间都可以，楚鹤当年力排众议启用她出演女主角，知遇之恩肯定要还上，而且楚导这边的邀约由他亲自通知，表示这个角色基本内定给她了。
    虽然少了打入京圈的绝佳机会，不过凡事都要做取舍，天底下的好事怎么能让一个人都占了。
    “……马修齐？我听他说过要拍新片，关于山城的历史剧吧？”
    楚鹤沉吟片刻，计算着两边的时间：“不着急，时间肯定不会冲突的，我现在还在改剧本看场地，可能要预定你下半年的档期，先说好，我开机不喜欢让演员临时请假去拍什么广告和真人秀，这半年你都得待在剧组里。”
    之前拍《骨与魂》的时候唐湖请过假，理由是回学校参加考试，但那已经是他可承受范围的极限了，换做平时，他连演员在拍摄期接受记者采访都觉得不专心。
    唐湖满口答应：“没问题，新戏有现成的剧本吗？我跟谁搭档？”
    “到时候随便找男演员，抓到谁算谁吧。”楚鹤对男性角色一如既往的不上心，从茶几旁的矮桌上拿出一摞文件纸，“剧本还没改完，不过你可以先看看。”
    唐湖双手接过，翻开第一页，只见剧本扉页赫然印着八个大字……“美丽少~妇杀人事件”。
    虽然电影正式上映之前都会改好几次名字，但现在这个标题也太不走心了，充满日式中二悬疑之感，配上“少~妇”二字，还非常让人想入非非。
    “楚导，您这个命名品位……”唐湖艰难地斟酌字句，翻开看了两页，“没什么。”
    导演既然钦定她为女一号，那么出演的角色肯定不是被杀的龙套，而是那个“美丽少~妇”了，没想到最近接的两个本子，就让她完成了从少女到少~妇的跨越，真是人生如戏。
    单看剧本，《美丽少~妇杀人事件》倒真对得起名字，是一部悬疑色彩浓厚的作品，故事由一桩名校教师被杀的凶案引出，死者身中数刀死状凄惨，经过警察调查，最有可能杀死他的嫌疑人是个寡居在家的神秘已婚女人。
    杀人动机不明，嫌疑人也一味否认行凶，整个案件谜团重重，后续剧情便围绕真相展开。
    楚鹤在她看剧本时，又转头叮嘱木远：“你明年没有戏要拍吧？那过来来做这部戏的副导演，跟我一起筹备拍摄。”
    “楚老师，我那个……”木远为难地捧着茶杯，抿唇时显得眉宇格外坚毅，紫砂盏在掌心中显得格外娇小。
    他的行政处罚是五年不能担任导演，这时候还接戏，不是明摆着跟人家叫板么？
    “不挂名的，说出去谁知道？”楚鹤谪仙般疏离的表情上闪过一丝狡猾，哪怕没染头发，看起来也跟三十岁的青年差不多。
    被批评了要改，改完了下次该怎样还是怎样，艺术家的爱好就是作死嘛。
    三人闲聊到中午才开始吃饭，楚鹤亲自下厨炒了几道小菜，加上一锅香浓鸡汤，热腾腾的摆了半张桌子，然而除了鸡汤以外其他的都是素菜，满桌绿油油的。
    “味道怎么样？”
    “挺好。”唐湖执起筷子，在几道看起来几乎没区别的青菜之间夹了一筷子，“……我觉得您还是比较适合拍戏，人无完人，其实我做饭也不怎么好吃。”
    本以为一线大导亲自下厨，没有龙虾也得端上一盘鲍鱼，好不容易拿了奖不能大肆发微博庆祝就算了，居然还吃得这么艰苦朴素？
    难怪楚导身形清瘦清瘦的，这桌菜除了盐以外什么都没放，尝一口就让她回忆起以前拍戏只能吃沙拉的山羊精岁月……哪怕给瓶老干妈也容易下饭啊！
    “你可以质疑我的导演水平，但你不能质疑我的厨艺。”楚鹤平生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做饭，严肃地提醒她注意措辞，“再这么说的话，新戏我就去找别人了。”
    “……”
    唐湖慌了三秒，立刻粗暴地扯下外套，半眯着眼睛露出一个享受表情，为了保住角色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这是干什么？”楚鹤满面不解。
    同样化身为山羊精的木远慢慢嚼着青菜，皱眉解释：“……她的意思是好吃到爆衣。”
    楚鹤：“……”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让他看不明白了。
    唐湖吃下一碗忆苦思甜饭，倒涨了不少信心，端起盛满老白茶的茶杯：“楚导的手艺其实挺好的，只不过我们这些人早就被廉价味精养坏了胃口，正好今天吃得健康一点，我以茶代酒先干了。”
    虽然她一贯不着调，正经说话的时候却很正经，满脸认真地补充：“希望木导明年还有作品产出。”
    银熊奖不算什么，还有下一个金熊在等着呢。
    ……
    两天后，b市舞蹈艺术中心。
    《山城起歌》剧组在这里租了个舞蹈教室，布置成试镜场地，已经有媒体闻风而来，在门口蹲守采访。
    唐湖在经纪人的陪同下前往试镜地点，刚一下车，就被三家媒体团团包围，一只话筒伸到眼皮底下。
    “你好，可以接受一下短采访吗？”
    唐湖思索几秒，对着话筒缓缓开口：“爱过，保大，救我妈，心理阴影的面积是9平方厘米……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采访记者那句“传闻说马导将在这部戏里启用纯新人，你和新人竞争有什么想法吗”被按进了肚子里，憋得十分难受。
    这是马修齐导演的新作，加上影后钟子淑参演，光凭这两个名字就吸引到了一大波关注度，更何况搭戏的另一个演员还在选拔中，所以谁都想提前挖到消息。
    这也是剧组炒作的一种方式，还没开机，网上就有观众讨论另一个角色将会花落谁家，小花旦的粉丝为此差点吵破头。
    唐湖应付完记者，推开话筒赶紧上楼，直到坐进电梯才松了口气：“这帮人到底从哪儿得的消息？”
    “谁知道呢。”白至理发现她刚才挤出人群时有一缕头发缀在耳边，于是伸手帮忙捋上去，“紧张吗？我相信你。”
    剧中‘女学生’这个角色，要求演员形象必须和钟子淑形成明显的年龄距离，把演艺圈所有人筛一遍，演技能跟影后演对手戏的人年纪比唐湖大，所以她还算有优势，不怕前辈来抢角色。
    但问题在于，马导更倾向于挖掘一个纯新人手把手教导，所以她的竞争者不是前辈，而是后辈。
    近几年各个艺术院下达新规则，大一大二的新生基本都不让出去接戏了，大三才能考虑接活儿，所以造就了一大批学过表演又没经过社会历练的学生在旁边虎视眈眈，而且相比混成老油条的小花，这帮怪咖导演最喜欢那种未经雕琢的青涩。
    唐湖被导演看上了还好，如果输给没有表演经验的素人，指不定得被媒体编排成什么样子，说不定还会借此踩一脚炒作。
    唐湖已经许久没有跑过需要亲自试镜的剧组，一本正经地琢磨：“如果这回没选上，我转头就去网上哭诉有黑幕会不会让自己好看一点……”
    白至理拍拍她肩膀安抚：“不怕啊，只要这回除你之外的人拿下角色，咱们就买水军黑对家，我亲自上网发帖指控黑幕。”
    “还是亲经纪人对我好。”唐湖装模作样地抹去泪水，最终还是没绷住，笑得差点跪倒在地上。
    “叮咚。”
    电梯颤颤巍巍地抵达顶层。
    唐湖来试镜时已经将半长的头发扎成麻花辫，先在剧务引导下去更衣室换好戏服，淡蓝的七分袖褂子，配上遮过膝盖的黑色长裙，那股民国学生特有的历史感扑面而来，清纯得恨不得当场死在这个肮脏世界。
    她盯着化妆镜审视形象，顺便整理记忆中的剧组信息。
    《山城》的导演名叫马修齐，“马”是个满回大姓，盘踞京城的文化圈名人中满族占了很大一部分比例，所以清宫戏才那么多，听说钟子淑的前夫关大导演也是少数民族。
    不知道她现编一个满清八大铁帽子王之绿帽子王后人，能不能增加好感度？
    与此同时，试镜教室内。
    传说中的马修齐导演正在发火。
    “不行不行，你对人物的理解完全就不对，还需要我告诉你表演哪儿有问题吗？”他把手里的剧本卷成一团，“分析剧本的活儿我都能帮你干，前提是你自己得认字儿！剧本都看不明白让我怎么指导你！回去吧，赶紧回家去。”
    试镜女生脑袋低得快埋进胸口，眼圈泛红：“马导，我第一次试镜，再给我一个机会行吗？”
    她不过是个高二学生，小苹果脸水当当，哭起来便愈发惹人怜爱，形象完美符合这次试镜的‘女学生’。
    马导从不怜香惜玉，冷酷地用下巴指门口：“愣着干嘛呢？”
    旁边的钟子淑调侃：“年纪还小呢，再让孩子试试，省得回头后悔也不好重新把人拉过来。”
    马导这才想起，能来试镜的女角儿多少都有点关系，撕破脸谁都下不来台，无奈地指挥小苹果高中生：“那还是这段儿戏，你好好演，摄像准备。”
    《山城起歌》的历史背景设定在“山城大轰炸”期间，自1938年起，侵略者对这座战时首都进行了长达五年的战略轰炸，死者逾万人。
    进步女学生‘梅如素’从小经受过良好教育，算是小康之家，在街头买胭脂时认识了妓~女出身的‘宝芳’，极看不上她那种自甘堕落的风尘气，两人还吵过一架。
    然而互相看不上的她们在一次躲避空袭时重逢，‘梅如素’全家在袭击中罹难，满肚子知识也派不上用场，‘宝芳’出身风尘却有侠气，及时救了她一把。
    战争让本该一生都没有交集的两个女人同住一个屋檐下，互相依存，度过那些年的兵荒马乱。
    苹果脸所演绎的剧情，便是‘女学生’看见‘宝芳’被路过的男人捏了屁股，挺身而出指责那个男人，‘宝芳’却不感激也不以为羞，反而一边跟男人调情一边骂她多管闲事装清纯。
    她低头重读已经在心里滚瓜烂熟的剧本，急促地喘了几口气，把剧本往旁边一扔：“我好心为你说几句话，反而碍着你做生意啦？你看你这副放荡的样子，真不知羞！”
    “我、我当然比你这种皮轻肉贱的高贵，别说什么生活所迫，哪怕我家里再穷也不会……我也不会像你一样出来卖！”
    苹果脸拂袖而去，走出几步，突然轻蔑地回头啐了一口：“呸，不要脸。”
    镜头外，马修齐边看边摇头，沉默地抬手指着门口，意思是让她赶紧出去。
    “……老师，我哪里不对吗？”苹果脸讪讪地停下原地。
    马修齐反问：“你说呢？”
    见小女孩还一脸茫然，他压着脾气解释：“用力过猛！不对，猛到没边儿了，跟你说过几次对人物的揣摩出了问题，怎么还是不改？”
    在圈子里历练过的女演员往往明白钱的重要性，多少都有点为五斗米折腰的油滑，表演时把这种笑贫不笑娼的心态带入进去，恨不得在战乱年间自己也跟着做鸡。
    所以他更倾向于找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素人学生，至少能演出单纯清高。
    但包括眼前这个，之前面试的那些表演系在校学生又用力过猛，甚至把与‘宝芳’的初次见面演出了赤~裸裸的歧视感，一旦角色有了高高在上的优越，更加不对味儿。
    小苹果缩着肩膀弱弱解释：“可我觉得没问题呀……‘女学生’热心帮忙还被奚落肯定生气，再说‘宝芳’本来就不是什么，嗯，光彩的职业，角色表现对她的轻贱也在情理之中。”
    按照设定，‘女学生’家世清白，面对‘宝芳’当然可以高高在上，卖身女都好吃懒做才选择这种赚钱方式，毕竟有手有脚的，干什么不行，她又不卖身，难道还不能鄙视这种庸俗懒惰的人？
    对‘宝芳’表达善意才是把角色演崩了！
    “你到底认真揣摩剧本了吗？都不用认真看，只要稍微代入一下角色心态，就能理解‘宝芳’是不想把‘梅如素’卷进来，害得她也被占便宜！”
    马修齐见这个高中生还满脸不服，忍不住提高声音：“我就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表现角色清高时一定要演成高傲，人家当鸡又没做你的生意，轮得到你说三道四吗。”
    “老马，够了啊。”钟子淑懒懒地插了句话。
    马修齐这才补充：“我说的是角色。”
    一上午试镜就没一个合格的，反复积攒下来的负~面情绪在此刻爆发，气得他口不择言。
    诚然，他看不上那些为了买新手机就去借校园贷或者卖肾的大学生，虚荣肤浅，蠢得可笑。
    但当一个家事清白的好姑娘说出“我歧视鸡”时，如果她想讨论的不是这个做皮肉生意的职业为什么会存在，那么潜台词多半是“我歧视鸡，因为这样会显得自己比较清高，你要不跟我一起歧视就证明你也是鸡”。
    如果照苹果脸的人物认知继续演，‘梅如素’上个镜头还对着‘宝芳’冷嘲热讽，下个镜头就因为失去家人扑在妓~女怀里嚎啕大哭，还让一个鸡用卖身钱给她换吃换喝……这种心态怎么比妓~女还不要脸呢？
    这群被家里捧着的娇娇女可以歧视风尘中人，是因为父母有钱供她们读书上学，没有沦落到需要靠出卖身体混饭吃的地步，爹妈给的钱，凭什么就成了她们清高的资本？
    “算了，你出去吧，下一个。”
    马修齐疲惫地坐在椅子上，双手搓了搓脸。
    这年头，找一个会把握角色尺度的女演员比当导演还难。
    苹果脸满肚子委屈无处诉说，鼓着腮出去，旧人走新人来，教室门再次被轻轻推开。
    ……
    唐湖等在外面，亲眼看着前一个试镜者委委屈屈地离开，对大导演们暴躁古怪的脾气又多了几分清晰认知。
    她小心翼翼地进来，露出半张脸打个招呼，反手关好门：“各位老师，我准备好了。”
    舞蹈教室四面墙都是镜子，映出数个神色严肃的考官，《山城》剧组里能管事的人都来了，粗略扫一眼，除了导演以外，连制片人和监制也在。
    马修齐今年五十有余，头发花白，脸庞稍显圆润，看起来不过是个普通小老头，跟公园里溜早儿的那些大爷没什么区别。
    唐湖将脑海中的印象一一跟本尊对上号，直到看见钟子淑才松了口气，冲她微微鞠躬：“老师好。”
    万一影后亲自下场跟她演对手戏，那么胜算还高些，因为再有天赋的纯新人演独角戏还可以，跟大佬互动难免有点崩戏，不是接不上话就是忘了找机位。
    无关心态，这是大量经验才能堆出来的熟练度。
    “准备开始吧。”钟子淑坐在评委席上冲她克制地点点头，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不打算下场。
    多亏唐湖那天的提醒，才让她省去不少麻烦，因为小狼狗不光找记者蹲守，还在分手时企图用两人交往过的事威胁，幸好她每次约会时都足够小心，别人也拿不出别的什么证据。
    她自然清楚唐湖出于什么目的才卖人情，但这个人情只够兑换一个试镜机会，不够在选角时得到偏袒。
    “我准备好了。”
    唐湖深吸一口气，走到铺着白布的表演场地中央，自行开始寻找机位。
    她回忆着试镜剧本，先按照要求做了几个表现‘梅如素’不同阶段心境的动作，外加两段自由发挥式表演。
    不知道马导怎么觉得，估计逃不出“中规中矩”这四个字。
    单是“清纯”这项要求就极限制演员的发挥，要是演个有丰富阅历的女角色，唐湖早就浪出花儿来了。
    马修齐敷衍地点点头：“不错，你可以来一段剧本上的内容，独角戏。”
    刚刚才发了通脾气，他其实没什么心思看唐湖的表演，这种出道过一段时间的小花，论性格中的“油”和“市侩”，恐怕比上个被骂出去的高中生还毁他剧本。
    另一厢，唐湖已经开始表演。
    “我好心为你说几句话，反而碍着你做生意啦？”
    “别把我跟你混为一谈！我就算再穷，也不会像你一样去……去当一个自甘堕落的卖身女！”
    她凝视着面前并不存在的角色，深深蹙着眉头。
    清白女人家本该嫌弃一个妓子，她虽然在骂‘宝芳’，眼中却不见厌恶，只有满目痛惜，仿佛发自灵魂为‘宝芳’难过。
    此刻的‘梅如素’还未失去父母，所以有足够资本当个小康之家的大小姐，她见过人家卖儿卖女，所以更想用学过的东西救国救世，只是尚不知天高地厚，也不知道自己谁也救不了。
    马修齐眼前一亮：“继续。”
    他难以自持地从座位上走下来，跟随唐湖转机位，用最苛刻的视线评判她的表演：……没错，‘梅如素’说出这种话不是为了鄙视什么人，而是出于对自身品格的坚持，他要的就是这份同为女人的“痛惜”。
    清高应该作为脊梁留给自己，而不是拿出来评判别人。
    唐湖的神情中不光有痛惜，还带了十足的炽热，看见‘宝芳’转身离开后甚至想追上去，用自己并不成熟的双手拉她上岸，教一个卖了十年皮肉的风尘女读书写字。
    这才是他要在电影里表达的东西。

 第 170 章

    “试镜结果怎么样？”
    白至理一见她从舞蹈教室出来, 立刻从座位处起身迎上。
    唐湖随手摘下扎麻花辫的皮筋, 套在手腕上：“现在还不知道, 过两天才出结果，回去等着就是了。”
    如果马导打算在有表演经验的演员选角色, 胜算还比较大，但万一人家真的只想要个素人出道，那么表现得再好再也没办法。
    “从后门撤吧，我刚下楼看了一眼, 正门那里还有记者。”白至理陪她走进电梯，“这次试镜花的时间挺多，我还以为你在里面跟导演聊天呢。”
    唐湖单手将头发拨散开来, 终于把清纯系麻花辫换成了稍微成熟点的散发：“一句闲话都没扯，走完流程以后又唱歌来着，我早上吃咸了声音有点哑, 所以喝掉半瓶水才开嗓, 时间才耽误了。”
    哪怕评委之中有钟子淑这个熟人, 导演组在试镜结束后也没留她闲聊吃饭, 不过这样也好，凑饭局免不了人情交际，一旦出现“你跟我睡一觉我就用你”的情况，那多不好, 还不如公事公办。
    假如马导提出潜规则, 她肯定拼死不从, 万一是影后或者评委席上那个长得不错的投资人, 这不是逼人犯罪吗？
    白至理无从得知自家艺人的心理活动跑偏到哪里，只是疑惑：“居然有才艺表演，平常也没见你去过ktv啊，唱什么了？”
    “导演说自由发挥，我就来了一首《黄杨扁担》。”
    “这是啥？”
    “五十年前的传统民歌，我之前也没听过，幸亏导演满意，不满意我还准备了plan b的《川江号子》。”唐湖盯着电梯液晶板上的数字，“剧名既然叫《山城起歌》，肯定得让演员唱两句，我就提前了解了一下巴渝小曲，还真派上用场了。”
    其实她是今天早上才想到剧情可能涉及到让角色唱歌，于是在来的路上用系统搜索一下有历史的小调，再加上民歌易学，随便哼两遍就记在脑子里。
    不然导演让她现场发挥一段跟山城有关的音乐，张嘴就是“老子吃火锅你吃火锅底料”，也太不民国风了。
    反正好不好听对演员来说不是硬性标准，只要够镇定就行，如此一来就更不怕了，反正导演都敢听，她有什么不敢唱的？
    白至理从包里翻出口罩帽子给她：“你准备到这个地步，肯定靠谱。”
    “那当然，我在大考时的骚操作一般都能力挽狂澜。”唐湖先拿上黑口罩戴好，裹得比偷瓜贼还严实，“记得艺考的时候，面试老师给我们安排了一段集体场景表演……”
    追忆起五年前的那段过往，至今还是让人记忆犹新。
    北电考官出的题目是“在狂风中行走”，其他同学纷纷裹紧衣服咬牙缩脖，表现在烈风中的艰难前行，宛如一只只乘风破浪的海燕。
    唯独唐湖，当场盘腿坐下，身姿不动如山，还面露神秘微笑。
    考官问：汝为何不动？
    对答曰：区区妖风，也敢动我大乘巅峰的修士？
    白至理第一次听她说起考上大学之前的故事，还是这么二逼的形象，追问道：“……然后呢？”
    “然后那组来面试的十个人里就我自己过了。”
    所谓戏精，必须从娃娃抓起。
    白至理沉重地叹了口气：“我在老陈那里看你试镜校园剧片花的时候，还想给你定位成高冷女神，幸亏没走这条路啊。”
    “其实是我本来也打算高冷的，主要是年纪小没见过世面，所以考试开始以后有点腿软，一屁股就坐下了，但这种大实话又不能往外说，只能硬着头皮演呗。”唐湖扣上鸭舌帽，潇洒地一甩头发。
    那天面试之后，考官还跟同行描述，并批语“若此女没有中二病，将来定会成为喜剧界的一颗陨石级新星”。
    只可惜她后来很多年都认为姑娘家应该优雅含蓄，所以一直没往喜剧界发展，可见传统的家庭教育耽误她多少事儿。
    华夏喜剧的发展起码倒退了两年半。
    两人下了电梯，躲着记者从后门离开，低调离开艺术中心。
    白至理坐在驾驶位，摸出钥匙发动引擎：“中午去哪里吃饭？”
    “我半个多月没去健身房了，还是吃沙拉吧，你点自己喜欢的就行。”唐湖捏了捏过年吃出来一层脂肪，满脸惆怅，“人家怎么能这么瘦呢，好羡慕……”
    直到今年，镜头还是没有进化出上镜瘦十斤的功能，所以依旧不能暴饮暴食。
    然而她的竞争对手一个比一个瘦，田柔姬不知道改没改催吐的毛病，韩汐也把自己折腾成了一具人骨架子，小鸟腿似乎用一只手就能握住，现实中看起来瘦到吓人，上镜却是令人羡慕的纤细。
    “别老羡慕别人，在镜头前还能看出来瘦的身材肯定不健康，你穿上衣服显得正好就够了。”白至理驱车离开，一边往她家走一边留意路旁的饭店。
    “就是随便羡慕一下，好显得自己比较上进，想到我的业务能力比她们强，心理还是很平衡的。”唐湖理直气壮地奸笑几声，“试镜之后就没什么事了吧？没事我就回去接着休假。”
    “《夜色》和《龙门》这两部戏都赶在下半年上映，但你下半年要跟楚导拍戏，肯定得跟宣传期撞上。”白至理残忍提醒她面对现实，“我尽量问问能不能把档期错开，至少在宣传的时候露个脸。”
    唐湖捂住脑袋：“啊……好烦。”
    虽然现在不用到处上综艺刷脸，可要做的事情也少不到哪里去，公司那里还有不少项目重新启动，乔乐仪又得进组拍戏，为了杜绝猫腻，还得让她这个股东亲自过问。
    她纠结一阵，蓦地听见背包里的手机在震动，发现是个不认识的号码，犹豫几秒才接起：“……哪位？”
    “是我，蒋天光，这是我经纪人的手机号。”
    那端的声音极为熟悉，只是不复以往聊天时轻松随意，咬字快得有些浮躁：“那个，唐湖，我跟你打听件事……明远正在筹备的电影《一星级约会》打算换人吗？”
    “……我不清楚啊。”唐湖尚不知道发生什么，只是从他的语气中判断事态严重，“我之前问过项目筹备进度，说布景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下个月就能开机，你还没进组？”
    “没有，连合同也没拿到呢，我听导演说可能要换人，实在不知道该找谁就给你打电话了，如果是我有哪里表现得不好……”
    《一星级约会》是图南经手的项目，属于中档制作成本，蒋天光的形象比较符合男主角设定，所以唐湖推荐他去试镜，导演同意后便一直在准备角色。
    本来预定过年开机，只是因为《民国》片场失火才耽搁到现在。
    然而再怎么耽搁，剧组在年后也该开机了，定好的男主角还没拿到合同，这时候又有换人的传闻流出，所以才不得不打来电话询问。
    唐湖听他说话的思维越来越跳，赶紧打断：“你先别急，我去找人打听一下情况，等问清怎么回事一定给你个答复。”
    “……好，麻烦你了，我刚才是不是有点着急？”蒋天光深吸一口气，尽量控制情绪，“你帮我问一下怎么回事就好，谢谢。”
    旁人未必懂他的难处，特别是唐湖这种有大公司撑腰的，肯定不知道原本定下来的角色被关系户抢走是什么感觉。
    不是从一开始就告诉他“这个角色你别想要，已经有人定了”，而是让他切实的看到希望以后，再硬生生夺走。
    “放心，如果不是因为能力问题，剧组不会换角色的。”
    唐湖安慰几句挂断电话，赶紧让经纪人转道：“白哥，先到明远集团……不，马上出城去《约会》剧组，不不，还是去公司吧。”
    剧组办公室那边在正式开机前不一定有管事的在，但这个时候公司肯定有人，还是回去问问情况比较好。
    “确定回公司？到底发生什么了？”白至理立刻打右转向灯，及时赶上前面路口的转弯，一路疾驰。
    唐湖揉了揉太阳穴：“我还想知道呢，蒋天光去年试镜今年还没签合同，说不定又是哪个空降太子打算抢角色才耽误的。”
    ——谁说她不明白蒋天光的苦处？
    这跟拿内部试镜资格或者直接当主演不同，哪怕有关系户，也是一群关系户在资本大舞台上互殴，根本伤不到凡人。
    但抢走定好的角色，无异于把旁人吃下去的东西硬生生拽出来，而且自己还不一定有本事吃得好看，毕竟业务水平合格，就不会直接抢别人的了。
    尤其是涉及到多方势力的大制作，有时候都签约进组了也能被别人挤掉资格，哪怕得到一笔赔偿费，那点钱弥补的损失也抵不过一次曝光率。
    唐湖从前也被演技不如她的人直接抢过角色，有一次她都站在片场里了，片方才临时通知要换人。
    正是因为尝过从天堂到地狱的失望，她当上关系户以后只热衷于抢其他关系户的角色，虽然目前仅仅是从田柔姬手里抢到了《骨与魂》，还害人家去演了个大烂片，十分惭愧。
    以前无法反抗命运，但这次至少可以帮蒋天光。
    她自己的角色还没着落，又要帮别人操心有没有戏演，真是能者多劳。
    两人连午饭都没来得及吃，马不停蹄的开车去了明远集团。
    白至理不负责公司的电影业务，唐湖也不好留他帮忙，便让经纪人先行去吃饭休息，自己去处理事情。
    今天是工作日，整座大楼的电梯上上下下，没有一刻停过。
    明远影业相熟的制片人牛子儒恰好从楼上下来，满面笑容的送几个服装考究的中年人离开。
    “那我就送几位到这里，咱们有空再聊。”他戴着玳瑁色圆眼镜，衬着一张脸格外慈祥，好声好气的送走大佬。
    转头看见，唐湖又打招呼：“今天怎么想起来公司了？李总还在开会，我陪你上去吧。”
    两人是在头号烂片筹备期间认识的，他组建的班底成了票房黑马，再加上《一星级约会》也是爱情喜剧类，于是顺理成章的成为新戏的制片人。
    “我不是来找他的，就问一下去年没能按时开机的那个爱情喜剧片演员最终都定了谁，别选错人，等上映时出绯闻就糟了。”
    唐湖跟他一起进了电梯，先用其他事情挑起话题，没有上来就问蒋天光。
    “我正打算跟你说这件事呢，原来定的是蒋天光。”牛子儒在电梯门合拢之前指了指前方，大大方方地承认想换人。“刚才走的那几个就是项目跟投的公司代表，他们想用一个湾湾演员顶替他，现在的男主角顺延成男二号。”
    “……空降啊。”
    唐湖不置可否，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成。
    前一部小众喜剧片爆了冷门，加上爱情类电影有固定的购票人群，票房再扑也扑不到哪里去，所以成了二三十岁半红不火的男星绝佳的触电资源。
    图南势力不大，而且《一星级约会》并不是她主投的电影，公司只是挖掘剧本，又凑了凑人，整个项目由明远影业领投，其他公司跟投，所以不能搞一言堂，凡事还得商量。
    只是没想到第一个企图上位的关系户，居然来自美丽宝岛湾湾。
    几十秒后，电梯抵达明远公司所在的楼层。
    唐湖率先走出去，貌似不经意的询问：“你觉得谁更合适？”
    牛子儒小心掩藏着真实心态，给了模棱两可的答案：“其实选角的重点不是演员，而是考虑用谁对长远发展更有利，湾湾那边推荐的人是赵靖竹，我觉得也还可以。”
    光凭这句回答，已经足以听出立场了。
    唐湖走得稍快几步，站在前方停住脚步，突然问：“那他到底给了多少钱？”
    牛子儒尴尬的沉默几秒，冲她伸出三根手指：“纯投资这个数，还不包括其他好处。”
    剧组不可能白白换人，空降的关系户基本都是带巨资进组，难怪迫不及待的要换演员呢，戏还没拍就收回了大半成本，谁不想要这样的好事？
    “帮我跟秘书说一声，一个小时之内，把图南所有管事的，导演编剧扶持计划里闲着没事儿的签约者，还有《一星级》的负责人都叫到公司。”
    “叫人干什么？”牛子儒一时不明白她在盘算什么。
    听说蒋天光是她朋友，但两人关系也没好到乔乐仪那个程度，所以他才轻易松口说要换人。
    “股东开会还需要理由吗？”
    唐湖拉开会议室的门：“我就在这个房间等着，来不了的以后也别来了。”
    图南影视公司成立这么长时间，股东都没怎么召集过会议，搞得大部分人都忘了她可以一个电话就把所有员工叫来。
    牛子儒脊背一凉，顿时觉得有种被那双眼睛看穿的错觉：“……我去叫秘书吧。”
    半个小时堪堪过去，相关成员差不多到齐，挤挤攘攘的坐了一屋子，仍然不清楚今天突然开会干什么。
    “……”
    唐湖抬眸看了眼最后一个走进会议室的牛子儒，复尔低头，继续捧着手机看电影。
    片子是部玄幻特效戏，主演之一就是刚才说的那个赵靖竹。
    不愧是优秀的宝岛演员，演技虽然没有给人留下印象，但张嘴就是一股湾湾腔，当白衣飘飘的大侠挥剑怒吼“欺凌弱小，你也不过是个乐色而已”，她差点笑得滚到桌子底下。
    不仅毫无背景历史感，更让人一秒回到十年前追着看偶像剧的童年时光。
    十几年前，香港的电影和湾湾的电视剧霸占着华语圈文娱产业，然而内地一崛起，现在便拼不过大陆的小鲜肉和老戏骨了，只能用最后的资源拼死一搏，力保娱乐圈硕果仅存的几个自己人。
    放眼去看，但凡好点的项目，都是大陆一线小生做配，几个凭背景上位的港台关系户当主角。
    也难怪人家来大陆捞钱连普通话都懒得学，当你轻轻松松就能接到戏，还有资本砸钱保驾护航，谁有心思纠正口音啊？
    如果好好演也行，有些人混了多少年，连最基本的普通话标准都做不到，没有背后的资本抬轿，早就过气到儿童相见不相识了。
    那帮被资本力捧的演员，说演技差吧，的确比流量鲜肉强一点，但是说演技好，又得被同年龄段的大陆演员吊起来打。
    也就是近几年，一部部大制作证明关系户根本扛不起票房，内地的80后实力派才逐渐显山露水。
    然而把他们手里的资源分出点儿零头给内地演员，立刻能飞升出一票的一线巨星。
    所以说，蒋天光就输在这上面了。
    他身为一个妖都人，不仅掌握一口标准的普通话，之前拍《风沙》还花了三个月把新疆方言学的那么像，这不是明晃晃的打人家嘴巴吗？
    他作为一个八零后，在港台资本把控着大陆影视圈时出道，十几岁时只能正剧里打酱油，好不容易等到资历上来且港台娱乐圈开始没落，市场上烂片横行，导演又爱用流量明星，出道时间比乔乐仪还长，直到近几年才在电影里演上男一号。
    真是一个命途多舛的boy。
    “今天开会，简单来说只有一句话。”唐湖环顾四周，下达通知“只要我还在这公司一天，带资进组就想空降主演门儿都没有。”
    在座的诸位员工大概都知道是哪个项目出了事情，一双双眼睛齐刷刷的望过来。
    牛子儒居于视线中央，终于明白唐湖叫这么多人是想挤兑谁，之前至少以为她会给自己留点脸面，没想到还是不留情。
    明明是手握剧组生杀大权的制片人，却在她低沉的声音笼罩下紧张地推了推眼镜：“我也不是非要收钱，主要是打算拓宽市场，这样电影上映后在港台地区会更受欢迎。”
    这种借口，好比薪月传媒放着好好的电影不拍去搞什么互联网娱乐，光是内地去年的总票房就高达四百多亿，为什么要想不开发展其他市场？
    “整个湾湾才多少人，你能保证人人都掏钱买票吗？哪怕每个人都买票才多少钱，真当这圈子还是十几年前他们一家独大的时候啊？”
    唐湖撑着桌子站起来：“没有对岸市场就没有，国内市场这么大怎么挖都是金矿，我这戏就这么拍了，拍《头号烂片》的时候有人想着别的市场吗》？”
    全场寂静。
    《一星级》的导演估计也拿了钱，此刻一言不发，连帮制片人说话的勇气都没有。
    只要他们还跟图南合作，就不能公开和唐湖叫板，谁让人家是公司股东，只是股东从来不用身份压人，他们就忘了。
    过了良久，牛子儒才开口：“那边的投资方不光是砸钱，还有其他背景，赵靖竹不能当男主的话，至少也得给别的演员机会……”
    港台娱乐圈横行内地十几年，都有本事把演偶像剧的送进白玉兰奖提名，所有媒体齐齐闭嘴，怎么可能只有钱而无人脉？
    “怎么，想把女主角换成他们的人啊？你不怕观众吐槽普通话，我还怕人家转头就回老家上综艺说搭戏的男演员性骚l扰呢，有种就给我把手伸到审片委员会去，以后图南拍一部片子他们卡一部，不然别拿话吓唬人！”
    唐湖侧头甩了下碎发，扬起轻蔑的笑：“那边问起来，就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呐~”

 第 171 章

    “你让我用这种话打发投资公司, 万一人家真的把手伸到审片委员会呢？”牛子儒尴尬地笑了一下, 又觉得她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因为在神秘的审片委员会之中, 还要细分为两部分。
    正式委员以大导演和北电中戏等学校的专家教授为主，这些人比较好说话, 套套人情别犯忌讳，片子就能过了，但正式成员的话语权其实比不过另外一部分，就是特约审查单位。
    外x部、国x部、统x部等单位都是特约单位, 所以有些片子明明过不了正式委员的审查，却能找到大佬批条子，还是可以不改剧本正常上映。
    而这些神秘的有关部门里, 还有一个更神秘的单位，叫做港x台事务办。
    为了表示两岸一家亲，大陆的影视作品里要有一部分对岸演员出演, 虽然这个规则仅仅是指导意见, 但也足够影视行业者看懂大佬的意思了。
    本来是个有利于存进双方亲密交流的好机会, 加上港台娱乐圈余威犹在, 于是给了关系户暗箱操作的空间。
    唐湖记得这个部门，持续不变的笃定表情突然凝重一秒，继而换上非常狗腿的灿烂微笑：“那咱们公司集体去投资方门口负荆请罪，我站队首, 该赔礼赔礼, 该道歉道歉, 把大佬们哄高兴为止, 可以吗？”
    她虽然是股东，但跟牛子儒之间谈不上谁是谁的下属，和气生财才是硬道理，审片会那边还得需要制片人跑前跑后，把他得罪狠了，就得自己去应付那些中老年油腻男的酒桌笑话。
    牛子儒疲惫地靠在椅子上，不打算跟她针锋相对，只是就事论事：“谁都不能保证这部片子肯定会赚，都想多一道保险，那边给的资金起码可以抵一半制作费用，都投在电影宣发上还能打响名气，顺便缓解公司账目上的紧张，对我们也有好处，就是换个演员，你看……”
    “子曾经曰过，‘战略上轻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这里的‘敌人’指的是试镜竞争对手，绝对不是搞分裂，请大家不要发散联想，我可是读过好几遍《毕姥爷说话之道》，想录像的收着点。”
    唐湖的态度依旧强硬，手臂撑在会议桌上，身体极有压迫感地微微前倾：“我不是不想赚钱，项目选演员必须考量业务水平，要么老老实实过来试镜，选谁不选谁全看剧组安排，想砸钱硬塞人的话二番以上的角色别考虑，不过价格还是那个价格。”
    内地那么多流量鲜肉还捧不过来呢，秋澄毕业后都发愁接不到合适的角色，凭什么优先给别人开绿灯？
    港台娱乐圈又不是没有好演员，称得上老戏骨的人不比内地少，但台资推荐的那个明星连普通话都说不利索，也敢直接空降一番？
    而且之前图南筹备《烂片》，为了一笔投资求爷爷告奶奶，艰苦奋斗的时候从来没见过这帮有钱大佬，到收割胜利果实却一个个贴上来。
    “我也说两句吧……”
    低沉男音穿透拥挤的会议室，居然是木远率先开口。
    他并非外向性格，周围人一多就不爱说话，此刻摘掉鸭舌帽，看着四周的眼睛：“我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但对方建议的演员没有优秀到能挤走别人，那还是以拍摄效果为主。我们这群人，宁可被观众指着鼻子骂你片子拍的不好看，也不希望本来能拍好的一部电影被各种各样无奈的原因搞砸了。”
    牛子儒很想问，你凭什么保证不换人就能拍好？
    然而一想到发话的是银熊奖获得者，逼格比前两年戛纳拿的那个一种关注奖还高，也就乖乖闭嘴了。
    “牛老师，现在还没缺钱缺到这种地步，万一哪天不拿这笔钱项目就做不下去，我绝对不拖后腿。”唐湖收了脾气，表情异常冷静，冲两边浅浅鞠躬，“有意向投资的公司我们肯定不会拒绝，不过《一星级》这边合同都要签了，而且还不是因为原演员的业务问题换人，我不好去拒绝人家，把钱和制片导演的名片都掏出来，谁能光凭一张脸就开得了口，那谁去说。”
    她和蒋天光关系好吗？
    充其量就是朋友，一起拍过两部戏，没到为了他去得罪整个圈子的程度，可考虑到有些事情关乎到立身之本，必须争下这口气。
    明远公司派来对接的负责人艰难点头：“是，我去沟通。”
    牛子儒跟《一星级》的导演遥遥对视一眼，起身离开，出门前长长叹了口气：“我们就有脸了？……尽量吧。”
    本来都说好塞人，结果突然把钱给大佬退回去，他才是最得罪人的那个，怎么开口还得着重考虑。
    唐湖得意地扬起唇角，尽量克制住笑意，郑重总结：“我要说的就这么多，最后补充一句——我们自己的电影，自己的本子，就应该自己做主！”
    满座寂静，几秒后不知是谁带头开始鼓掌，声音起初还稀稀落落，骤然热烈起来，还有人小小地吹口哨。
    ——“自己做主”，这四个字听着太戳心窝子了。
    跟图南有合作的编剧导演越来越多，大部分都没什么背景，被资本要挟着改戏加人，有些改动属于修补瑕疵，有些却纯粹是往烂了改。
    演员适不适合角色，连老辣一点的观众都能看出来，想好好拍戏的导演会不知道？
    如果有能力，那么背景相对于演员来说是锦上添花，但先天不足的关系户凭什么霸在剧组里当搅x棍？
    这番话由底层的小虾米说出来，难免带着几分对资本的酸气，可投资公司是拿钱往老板口袋里塞，都被对方连钱带人扔出去！
    “安静一下。”
    唐湖挥了挥手，坐回椅子上：“拍戏的自由权可以商量，水至清则无鱼，一个关系户不放进来也不可能，但不要做伤及根本的决策，而且各个组别想着浑水摸鱼，尤其是每个剧组账面上用多少钱，制作费用坚决不允许虚报，不然我亲自把你扔牢里。”
    她太清楚一部电影的制作费有多少是注水了，尤其是中高档次的制作，动辄几亿的成本，但很多小演员为了在里面露面，宁可选择零片酬出演，但这部分片酬，最终报账时仍然会计算进总成本。
    这就叫洗l钱。
    对于导演和制片公司来说，报虚帐不过是睁只眼闭只眼的事情，不会伤及羽毛且有外快拿，唐湖也想接这种天上掉钱的工作，但她还怕郑山卿找人盯着举报呢，万一真坐实了，不是给对方递刀子捅自己吗？
    “明白，唐总。”
    会计部的人立刻点头。
    木远估计从那番话里联想到自己前些年挣扎打拼的经历，眼圈微红，只好遮掩地戴上帽子：“……嗯，不忘初心。”
    唐湖看他一眼，平静地说出大实话：“那当然，我的初心就是挣钱，这辈子都忘不了。”
    但她也清楚《头号烂片》因为什么才成功，资本可以绑架市场，但不能绑架市场上的观众，所以不会白白消耗这份信任。
    流量经济的泡沫迟早会破，所有鲜肉想要转型为演员都少不了脱一层皮，以洗掉身上不靠谱的标签，但没办法，市场被压得狠了，反弹就是这么厉害。
    能让一个人掏出钱包选择信任你，真的太难了。
    “你啊……”
    木远伸手指了指她，最终什么都没说：“楚导那边还有事，我先走了。”
    唐湖点头，吩咐四座：“没事儿的就回去吧，《一星级》剧组相关的各位老师留一下，尤其是宣传负责人，还有工作要交代。”
    “唐总，什么工作？”
    “这还需要问我？当然是发通稿炒作啊！我都力排众议保住一个演员本来应该到手的角色了，凭什么不能放出通稿炒作，哪怕不提那个台资小鲜肉的名字，也可以上知乎好好吹一波公司品格，就冲我这份人情，他蒋天光的粉丝一人不买十张票好意思进电影院吗？”
    “……明白了。”
    这种通稿，说穿了是在虐粉，但人家的虐是真虐。
    唐湖长舒一口气，觉得后背都在渗出激动的汗水，让秘书倒了杯水慢慢啜饮。
    “站着把钱挣了”，这句话说得容易，做起来太难，但她已经把能做的事都做了，总比当条死鱼随波逐流强得多。
    会议室里的人陆续离去，偌大的房间重归寂静。
    片刻后，房间再次被人推开。
    唐湖循声望去，发现居然李若川，愣了一下才笑：“开完会了？”
    他瘦了，以前像个风骚外露的小妖精，现在直接可以应聘去兰若寺上岗，眉宇间锁着化不开的忧愁，看来明远那些项目能重新开机，少不了一番折腾。
    李公子难得没有穿骚包的衣服，上身只搭了件简简单单的白衬衫，看起来愈发清减：“刚忙完，听说你在这边有些……不愉快，干脆过来看看。”
    岂止是不愉快，秘书刚才汇报时用的句子是“她劈头盖脸把整个圈子骂了一顿，传出去肯定有影响，已经让公关部提前做准备了”，他怎么可能坐得住？
    ※※※※※※※※※※※※※※※※※※※※
    高山流水，知音难觅，我不会弹琴，所以这个键盘先摔为敬，敬各位知音

 第 172 章

    唐湖盯着清瘦清瘦的李小妖精看了半天：“要不愉快也该他们不愉快, 反正我的意思都已经传达到了, 有本事把自己气死, 可以让两岸三地的演员加盟，但试都不试就塞一个主角进来, 门儿都没有。”
    两岸当然要一家亲，一旦分裂，那些凤梨酥姜母鸭菠萝油叉烧包都成进口食品了，谁能忍得下这口气？
    不过她不能把这种闹着玩一样的理由拿来应付公司董事, 沉思两分钟补充道：“……万一不幸碰上隐藏深的绿营企业，如果只拿了钱还好，帮着捧一个演员出来就真的说不清了, 说不定片子连上映机会都没有，《风筝飞了》拿奖之后审片部门盯得严，我也是想稳妥一点。”
    对岸企业捧自己的演员, 跟内地经纪公司造流量是一个逻辑, 全看谁能最大限度回本, 港澳台有能力没背景的好演员照样被资本压制, 她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多挖点潜力股出来。
    李若川对她处事的分寸一贯放心，随意点头：“嗯，我也不太了解他们提供的那个演员，还是多观察一阵吧。”
    其他影视公司的作品都是开拍后才在微博注册一个蓝v账号, 发几条机器人一样的宣传动态, 等作品下映后就沦为僵尸号, 图南却不同, 每一部投过的戏都只用这个官博的账号更新。
    虽然很容易在出问题的时候被集火，这么做却积累了一批固定粉丝，《头号烂片》大火，跟投的《长安食肆》口碑爆了，连最近开播的脑洞向网剧《就不这么拍》反响也不错。
    总之公司的口碑已经堆出来，现在正是稳固观众群体的时机，更要谨慎。
    唐湖将一缕碎发捋到耳后，刚才辩论出的一身汗慢慢落下去：“明远那边运转的项目怎么样，《江湖行帮》能按时杀青吗？”
    “都陆续开机了，延迟也耽误不了多长时间。”李若川眉宇间仍然忧心忡忡，下意识用手背蹭了蹭脖子，好像有些发痒。
    唐湖看了看墙上挂钟的时间，从位置上站起来：“那就好，你今天的事情忙完了吗，要是下班早就一起去吃饭，我快饿死了。”
    他的目标是明远能a股上市，如果运气好，等今年《龙门飞鲤》票房到场后就能开始准备，结果隔壁《民国江湖》剧组一失火，连赔钱带折腾，什么都耽搁了，这半个多月忙前忙后，连年夜饭都是在飞机上吃的快餐。
    李若川眼睛一亮：“现在就能走，我上楼拿衣服，你是开车来的还是打车？要不先去停车场等我？”
    “不用。”
    唐湖放心大胆地走过来：“我跟你一起下去。”
    李若川有些讶异地睁大眼睛：“不怕被什么人拍下来？”
    “敢拍就砸镜头，这种事我干的特别熟练。”唐湖阴笑着打开会议室大门，用了比较靠谱的解释，“现在才下午三点，上下楼的人不多，记者也不知道我来这边，他们估计还以为在忙《山城起歌》的试镜。”
    白鲸传媒的媒体人脉只能保证艺人被恶意抹黑可以第一时间辟谣澄清，最怕半真半假的谣言，三令五申让她没事少出门，所以她在公共区域看见摄像头就躲，几乎不和别人同时出入有监控的场合。
    现在兑换了[拍你爹呢]这种躲狗仔神器，还担心什么？
    “好吧。”
    李若川终于放心，先跟她去楼上的办公室拿了风衣外套和公文包，一边闲聊：“这次试镜之后什么时候进组？”
    此刻还是工作时间，走廊上空空荡荡，的确没什么闲杂人等。
    唐湖慢慢往电梯井走，随手按下呼梯按钮：“结果还没出，我也只有六成把握，确定下来的话大概四五月份吧，一般新片邀约要提前半年到一年定演员档期，要不是钟子淑想着我，大概也不能这么快得到机会。”
    叮咚一声，电梯抵达楼层。
    “等试镜过了，跟那些制片导演接触还是多加小心，这部戏没有公司参与，说不定会遇上难缠的人。”李若川跟在其后进去，说话时又用手蹭了蹭脖子。
    唐湖眉头微蹙：“你怎么了？”
    李若川这才注意到自己一直在挠脖子，掩饰地拢了拢衬衫衣领：“半个多月一直在应酬，赴宴难免要喝酒，又有点过敏了，不是大事，回去吃两粒息斯敏就好。”
    再有背景的商人也得看上头的脸色，普通酒宴一般都能推了，可剧组安全检查的事情涉及方方面面，必须他亲自出马，少不了被灌酒。
    晚上赴宴，回家吃抗过敏药硬抗，第二天接着上班，晚上继续赴宴，如此循环，症状就没消停过。
    而且起疹子还不能洗热水澡，否则身上会更痒。
    “不是说让你找个滴滴代喝吗？”唐湖深知有关部门的难缠，叹了口气，“让我看看。”
    李若川不情愿地扯开领带，把衬衫撩开一点又很快放下：“我以前也是这么想的，后来还是太天真了，人家总是让我喝，带秘书没用，搞不好两个人一起被灌酒，还不如省点事情直接上，反正我喝两口就放下，他们不会追着不放。”
    哪怕只有一秒，竖起的衣领下也能看见层层叠叠的红疹子，早期的转化成了淡淡紫色，新起来的犹如玫瑰一般艳红，衬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惊心动魄。
    他属于最倒霉的那种酒精过敏者，不像重度患者那样沾一点脑袋都肿了，但几杯下去还是会不舒服，拗不过劝酒稍微喝一点，可对方觉得他明明能喝还推脱，是看不起人。
    在这种扭曲的心态下，别说带一个助理，带八百个都没用，不过近几年的酒桌文化倒比之前好多了，只是他不想得罪人才一直勉强自己。
    电梯缓缓下降至负二层。
    唐湖走进冷清无人的停车场，目光仍然担忧：“去医院看看吧，过敏不是小问题，你这样一边喝酒一边吃息斯敏，和磕着毒吃解药有区别吗？”
    李若川还是摇头：“没必要，而且最近不用应酬了，继续吃药肯定会好。”
    “必须去医院，担心资料外泄可以去私立，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还挺靠谱的。”
    “不去，真没事。”
    唐湖看着他一脸坚持的模样，无奈地指了指驾驶位：“那我开车，你坐副驾歇会儿总可以吧？”
    之前明远影业账上有点周转不开，总公司也不给拨款，李公子不得已卖了两块收藏的手表抵现，都有财经小报以此传播公司快要倒闭。
    所以他很有几分要强的性子，不管内里如何总之面子必须撑住，死都不会露怯，更不想因为小毛病住院。
    李若川今天早上五点才起来，不想疲劳驾驶，于是交出车钥匙：“也好，去哪儿吃饭？我不能吃发物，你要想吃海鲜就单点。”
    “随意看看吧。”唐湖一路开出停车场，专注地观察前方路况，过了十五分钟才开口，“去开房。”
    “……！！！”
    李若川吓得差点心脏病发作，看了看天色还早，小心斟酌字句：“要不还是回家……不不不，过两天吧。”
    现在就算想骄奢淫逸也不行，身上的疹子还没消，脱了衣服能看什么，新品种的玫瑰斑点狗吗？
    然而下一秒，跑车右转靠边，露出路旁某家私立医院的住院楼招牌。
    “我有一百种方法把你弄进医院里，别想着抵抗了，赶紧去看病。”唐湖熟练地单手倒车入库，下达命令。
    ……合着开房是开病房啊？
    李若川终于恍然大悟，下一刻，心底又升起忿忿的情绪：“你怎么能这么坏心眼呢？”
    钓鱼执法的坏人唐湖拔了车钥匙，开启防偷拍技能，旁若无人地把他拽进大厅：“你说话能不能讲点道理，这些年我没少帮你介绍圈子里的导演和演员朋友，还在你朋友圈评赞一条龙服务，拍戏的时候也跟你素颜视频，素颜！现在把你拉进医院看病，我倒成坏人了？”
    而且还拖着不去治疗，好意思让身体里那么多萌萌的血小板红血球和巨噬细胞姐姐孤军奋战吗！
    “嘤……”
    小李同志百口莫辩，委屈巴巴地挠了挠脖子。
    论耍嘴皮子，他辩不过唐湖，只好乖乖去挂号问诊，一个人走进诊疗室。
    唐湖坐在走廊的椅子上耐心等待，一边感叹自己兑换健康真是个明智选择，少了很多小病小灾。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角落里有人偷拍自己，但开启[拍你爹呢]之后，狗仔和围观群众拍也拍不到什么东西，真是辛苦他们了。
    二十分钟后。
    李若川终于从诊疗室出来，手里拿着一大堆花花绿绿的单子：“这些天被药物强行压制的过敏症状有点严重，医生说再吃药的话见效也不快了，让我输一周液再涂药。”
    唐湖从座位处起身：“在这儿输液还是回家找私人医生？”
    “直接在这里吧，效率高一点。”
    李若川也懒得来回折腾，而且前些天加班到崩溃的时候都觉得没什么，刚才在公司时唐湖一问，立刻觉得病情严重了好几分。
    这家私立医院采取酒店式服务，楼上就是住院部，还有空闲的单人病房，设施齐全，高清彩电，百兆wifi。
    唐湖刚走进病房，还没来得及感叹资本主义的堕落，就有护士托着配好的输液剂进来。
    李若川躺在柔软的床铺上，伸出右手让护士消毒，片刻后，一根冰凉的小号输液针刺破皮肤，又用医疗胶带固定好。
    护士收拾好医疗器材后离开，留下两人一坐一躺，面对面沉默。
    “要不我帮你涂点药吧？”唐湖看他还在用手抓脖子，有点于心不忍。
    北方冬季天气干燥，这么挠下去，肯定得出血印子。
    “也好，刚才医生帮我开药了……”李若川顺势望向床头柜，空出一只左手开始解衬衫扣子。
    唐湖从那里拿起药膏，一边拆包装一边用视线扫过他，突然发现某个很神奇的现象：李公子平日把自己打理的一丝不苟，即便是现在半躺着，身上的白衬衫居然也能保持笔挺。
    “我来吧，你一手不方便。”这个念头在她脑海里一晃而逝，放下药膏，又帮他解扣子，“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后背呢？”
    李若川额发有些凌乱，略略遮住一双挑起的凤眼，单手努力了半天也仅仅解开两颗纽扣：“这样就行了，我只涂脖子。”
    “你要有一天死了就是自己活活作的。”唐湖白他一眼，利索地将衬衫纽扣解开大半，“上身我帮你，腿上难受的话还是你自己涂。”
    过敏起疹子不可能只长在脖子上，有淋巴的地方应该都觉得发痒，不过不符合社会主义价值观的位置，她就不跟着掺和了。
    “……好。”李若川艰难点头。
    保持一身正装在医院里输液，连他自己都觉得难受，不光难受，还很凄惨。
    唐湖挤出一截药膏，在他上身看得见红疹的位置一一涂匀，手指下移到腰带附近，顺手勾开皮带扣，又把西装裤扯了扯：“上面差不多了，其他的你自己来吧。”
    李若川仿佛被女流氓调戏的初中生，拼死保住腰带：“够了，这样就好，剩下的我自己涂！不要拽我裤子！”
    然而为时已晚。
    唐湖撞破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盯着他的大腿处，发出一声充满哲学意味的感叹：“啊——”
    她最初真的是想帮忙解开束缚，毕竟李若川用一只手涂药不方便，没打算欺负病人。
    但那条灰色西裤下褪一截之后，发现他大腿处还一左一右的分别捆着两根弹力带，画面看起来非常不健康，很难让人装作不知道。
    李若川冷不防被扯掉衣服，耳尖瞬时通红，一把扯过被子遮住腰身，奶声奶气地咆哮：“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是绅士必备装束！”
    唐湖去多了西方国家的时装周，早已身经百战见多识广，尽量严肃地点头：“我明白，你不要激动，奥观海就穿过这玩意儿。”
    《王牌特工》将英伦绅士的禁欲严禁迷人再次推向世界，同时也带来一个问题。
    为什么人家的衬衫能永远保持挺括？
    哪怕能把自己打理整洁，任何人坐下再起身，原先一丝不苟的衣摆也会从裤子里溜出来，导致后背和腰间皱皱巴巴，显得不美观。
    但腐国绅士发明了一种叫做“衬衫防滑吊袜带”的神器，三枚鸭嘴扣夹住衬衫下摆，用松紧带彼此相连，仿佛几只小手帮你拽着衣襟，再拿一根较宽的带子横着捆在大腿上，时刻保持干练形象。
    ——虽然看起来gay gay的，但的确是正装必备的穿搭。
    李若川这样由内而外精致的商界青年自然也会准备，防滑带几乎是工作装的必备单品。
    问题在于，大部分衬衫吊袜带都是保守沉稳的纯黑，但他现在用的吊袜带是酒红，没怎么晒过太阳的白皙大腿被艳丽的弹性带绷出肌肉轮廓。
    不见绅士，就剩下一个色气了。

 第 173 章

    “看你脸上压抑不住的兴奋就知道一点都不明白, 我要涂药了，能把脑袋转过去吗？”李若川死死攥住棉被一角，对她的节操极其不放心。
    唐湖抿了下唇，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没严肃起来，脸上挂着如同大灰狼看见小红帽的诡异微笑，眼前还残留着那挥之不去的一幕。
    ——白衬衫，白大腿，酒红吊袜带。
    这时候不犯点全天下女人都会犯的错误，她还好意思做个人吗？
    然而唐湖深吸一口气, 尽量让自己澎湃的心跳平静下来：“我只是单纯的关心你需不需要帮忙上药, 里面穿什么又跟我没关系，你再激动下去右手就跑针了。”
    “我拒绝。”李若川扭头盯着病房外的一方天空，抵死不从。
    衬衫吊袜带, 本来是一样多么纯洁禁欲的正装搭配单品, 但因为他现在右手扎了输液针, 动弹不得，在唐湖不怀好意的目光下才觉得倍感羞愤。
    “行，你自己来吧。”
    唐湖无所谓地把药膏放在床头柜上，转过身坐在椅子上。
    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像光滑衣料摩擦着床单，又听见咔哒一声, 是李若川拿起消肿的皮肤药, 在一点点涂抹。
    如果这个时候突然回头, 会发生什么嘿嘿嘿的事呢……
    唐湖唇角扬起阴险的笑容, 没有付诸行动。
    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真是让人心智不坚定，虽然她很想堕落一次，但没法拿病人开玩笑，要是他恼羞成怒挣扎起来，输液针刺破血管就糟了。
    每个人都会犯错误，但一犯错误就推给生物本能，那做人也太容易了，这时候坚守承诺不回头不能说明她境界高，只能说明她具备起码的社会主义荣辱观而已。
    “好了。”
    几分钟后，李若川终于开口让她转回来，气息微微急促，看来刚才单手涂药累得够呛。
    骑在椅子上的唐湖扭头，看见衬衫严严实实地裹在他身上，顿时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唉……”
    ——哪怕具备了荣辱观，也会因为生物本能感到失落啊。
    李若川将解下来的领带卷了卷塞进西裤口袋里，不自在地轻咳一声：“饿了吗？本来说好先去吃饭，要不然你先回去吧。”
    “已经饿过劲儿了，等你输完液再说。”唐湖看着他消瘦的脸颊，“要不这两天就别去上班了，歇几天又不会倒闭，公司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能干活。”
    挨饿是明星的必修课，出席正式活动之前约有一周都要喝果蔬汁维持生命，上台前还得蒸桑拿脱水，以应付记者各个角度的抓拍，晚几个小时吃饭根本不算什么。
    “还准备明后年上市呢，没必要特意请假，最近总公司又去欧洲买了不少院线，那笔生意谈了三年终于谈下来了，账面上都不太灵活……”
    李若川还想说些什么，然而以这样放松的姿态躺在床上容易倦意上涌，便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然后呢？”唐湖本来还在等他的后半句话，等了半天没听到声音，再一看人已经睡着了。
    她无意叫醒他，又看了一眼病床上方挂着的输液袋，干脆玩手机打发时间，决定看看图南新出的那部网剧质量如何。
    新作品名为《就不这么拍》，走免费观看模式，卖给门户网站后靠广告和点击分账，她当初想在网剧领域试水，所以和乔乐仪商量一下就投了，拍摄成本并不高。
    然而等看到成片效果，才深深觉得这笔钱花得很值。
    《就不这么拍》一共13集，每集20分钟，片长对接番剧模式，是一部以脑洞和反转为主的……偶像言情剧。
    第一集，唯我独尊的男主在高三时爱上了隔壁班的班花学霸女主，可惜告白被拒绝，为了让两人有机会进入一所大学，暗中篡改女主的高考志愿……而后被女主告上法庭，班主任勇于出面作证，被告律师团上下打点，男主最终还是被正义法庭判处有期徒刑七个月。
    第二集，七个月后霸道男主出狱，与为了赚学费而来夜店打工的清纯女主重逢，女主被客人灌酒，误打误撞进入男主所在的房间，次日醒来，发现两人都没穿衣服抱在一起，男主心中一阵窃喜……而后被女主告上法庭，总裁律师团求爷爷告奶奶，男主仍然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
    第三集，男主再次出狱，已然从狂拽校霸上升为霸道总裁，清纯女主正好大学毕业找工作，为了和女主在一起，总裁强行收购了她就职的公司……被强行收购的公司总经理一怒之下跳楼自杀，男主自家的集团陷入舆论谷底，股价跌停，股民纷纷拉横幅抗议，公司pr求爷爷告奶奶想要为老板洗白。
    ……
    本剧又名《让我们猜猜下一集男主要蹲几年大牢》，已然拍成了大型普法课堂，有些案例甚至能直接写入民法教科书，在网络上掀起了现象级的讨论度。
    【@水果帝：哈哈哈哈剧情走向太他妈人间真实了哈哈哈哈哈！如果你觉得装逼轻松，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望各位总裁知。】
    【@小甜饼饼：坐等下一集总裁扎破套套让女主怀孕后女主愤而终止妊娠。】
    【@南羽：不不不，依我看来正确的走向是女主带球跑却因为给孩子上户口难而回去找总裁和好。】
    “哈哈哈！”
    唐湖笑得前仰后合，又赶紧压低声音，担心吵醒病床上的李若川。
    当然，她拍这部戏不是为了跟传统偶像剧叫板，但凭什么市场允许一种偶像剧存在，而不允许另一种存在？
    百花齐放才是硬道理嘛。
    然而看着看着，脑海里又冒出新的念头：《就不这么拍》因为反套路才大受欢迎，但只能叫做段子体短剧，不算有起承转合和完整逻辑的正经剧情，如果拍一部正经点的影视剧，要怎么下手才好？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一个半小时，输液袋渐渐空了，她才按下呼叫按钮，让护士过来拔针。
    李若川察觉到手背上的刺痛，从沉睡中睁开一双迷茫的眼睛：“……我睡着了？”
    窗外日光昏暗，这一觉的质量很高，让他有种睡了一天的错觉，连筋骨都放松了不少，胃里有种难得的饥饿感。
    “刚才说着话就睡过去了，我想让你好好休息一下就没出声。”唐湖合上手机，见他精神不错，兴致勃勃地开口，“刚才闲着没事看了看观众对新剧的反应，我打算做一部女角色戏份比重较大的商业片，正在考虑内容和班底，你有什么熟人推荐吗？”
    “商业片？”
    李若川按着手背上的针孔止血，大脑已经恢复平日的高速运转，迅速理会她的意思：“……虽然好莱坞电影中有以女主为卖点的片子，但国内市场还没有成功先例，像之前的《没路相逢》，带悬疑元素的商业喜剧片，虽然你的角色也肩负拳头剧情，但挑大梁的还是乔乐仪。”
    对于艺术片来说，《骨与魂》那种倒可以算作女主一番，但买票房靠的是“文艺青年”这个群体，而不是想看女主角的普通观众，而要做一部爆米花电影，似乎也没有女主作一番的先例。
    华夏市场并不欢迎这类片子。
    唐湖斜了他一眼：“我说让你做个女主商业片项目，你跟我说市场不允许？卖不出去我们可以营销啊，那么多不会唱歌跳舞演戏的偶像都能营销出几千万粉丝，市场允许吗？”
    李若川：“……”
    这个借口真是太有道理了，他怎么没想到。
    影视公司大抵都是这个德行，一方面拼命钻研观众喜好和市场趋势，一方面拿出明显不符合观众期待的烂片，却又想着能够凭借强大的营销网挣够票房。
    既然大家都营销，那她也跟着一起炒作，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唐湖迅速拍板定论：“就这样吧，你帮我凑凑人，看有没有搬上日程的可能，我又不是现在要结果，两三年左右做出来就行。”
    李若川沉思几分钟，又歇了片刻才下床：“那好，回头我找几个制片编剧聊一聊，看他们那里有什么想法，去吃饭吧，晚上想吃什么？”
    他没系领带，白衬衫松松垮垮的堆在脖子上，眼角挑起一抹薄红，跟刚被人糟蹋过一样，不仅风骚，还很惹人犯罪。
    唐湖不想看他就这么晃出门，虚伪提醒：“穿好衣服……我的意思是怕你着凉。”
    李若川点点头，裹好大衣，跟她一起离开医院。
    两人都饿得厉害，于是就在附近的餐厅随便点了些清粥小菜，半碗热腾腾的小米粥落进肚子，是久违的人间烟火气。

 第 174 章

    图南影视公司。
    唐湖最近开会有点上瘾, 闲着没事就把同样悠闲的其他导演和制片人叫来聊天：“同志们, 商业片不欢迎女主一番, 这是大部分从业者都知道的常识，但是看看隔壁老美, 《饥饿x戏》第一部票房属于现象级，《神奇x侠》的口碑也可圈可点，在一干老爷们超英中杀出一条血路，面对这样广袤的市场前景, 你们就不想说点什么吗？你们的民族自豪感呢？”
    在这类电影中，女性角色不再是点缀或完善剧情的陪衬品，还可以独自挑起一条叙事主线, 而且票房成绩没有明显弱势。
    反观国内，这样的商业片还没成气候，所以才更有实验价值。
    座下的员工甲乙丙丁：……姐, 求求你去上通告行不行？
    平常拍戏不来公司, 不拍戏的时候就开始搞事请, 不想红吗？不传绯闻吗？不炒作吗？
    牛子儒今天又被股东强行抓过来, 神情复杂地叹了口气：“我前几天听李总提过这个概念，但做大特效科幻片太烧钱了，别说你提到的那种，就是纯科幻片我们都做不出来, 没有成功的市场先例之前最好不要尝试。”
    特效片谁都能做, 但只有科幻片决定了电影工业的成熟程度, 在这个领域, 国内电影行业别说成熟，连起步都称不上，《三x》现在还没拍出来呢。
    “怎么又是这个借口？”
    唐湖皱着眉头端起茶杯，吹开上面的茶沫子：“市场有不会演戏就能走红的先例吗？还不让一群人硬生生给捧起来了，营销就是干这个用的，结果你们割起韭菜一个比一个利索，正经干点什么活儿倒给我推三阻四。”
    牛子儒推了推厚重的玳瑁色眼镜：“我还是持保守意见，这么随意决定，万一赔本，几亿的投资总不能就这么打水漂了。”
    “我又没说要效仿好莱坞的大制作投资，而是让你们不要禁锢思路，别提起女主片就是小妞电影，给我来点剧情片，剧情片明白吗？”
    小妞电影，源自英文“chick flick”，通常指代那些以女性为核心角色，画面时尚的都市爱情片，市场目前也只有这类电影收获了固定观众。
    距离开拓出《饥饿x戏》那种“大妞电影”，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唐湖却说得轻松：“而且赔了就赔了呗，做生意哪有不赔本的，再说我见你们天天琢磨怎么不赔本，明远营业额达到百分之一千了吗？”
    满座寂静，哑口无言。
    图南的盈利报表好看，是因为投资项目不多，再加上乔乐仪拍戏接综艺属于只赚不赔，但明远涉及到的投资项目太多，整体营收虽然呈上升趋势，大赚的项目其实不多，也有不少只能勉强收回成本的片子，更别提《龙门飞鲤》的票房根本没入账。
    牛子儒沉默片刻，突然想到自己负责《烂片》项目之前的时候。
    那时他也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制片人，硬着头皮凑班底，为了演员片酬斤斤计较，全凭电影票房爆了才在业内立住脚，所以更不希望这次成功是昙花一现。
    然而不希望成功是偶然，不代表什么都不做，而是更要做好。
    他终于开口：“我尽量试试，有几个相熟的编剧好像尝试过这类题材，后来拉不到投资就放弃了。”
    “……总之给你们两年时间，结合市场规律，先给我鼓捣一个小成本的大妞电影。”唐湖最后总结陈词，“当然要一步步来，毕竟步子迈大了，容易扯着蛋……你们的蛋。好了，会议结束，大家赶紧去吃饭吧。”
    她速战速决的说完事情，下楼去附近的餐厅吃了个饭，才想起最近几天应该就能出《山城起歌》的试镜结果。
    说什么来什么，唐湖刚坐进餐厅，便接到一通熟人电话。
    打电话的人是钟子淑，声音一如既往开朗：“今天晚上有空吗？我跟老马他们几个出来吃饭，你也过来一趟？”
    “钟姐请客怎么可能没空，你把地址发给我吧，绝对按时到。”唐湖忙不迭点头，握着手机的指尖因为激动而更加用力。
    试镜时走的是公司关系，但现在钟子淑直接以私人身份联系她，哪怕没有明说结果，也证明角色多半也稳了。
    窗外，三月初旬的阳光暖意盎然。
    ……
    傍晚六点，什刹海。
    钟子淑报的地址是附近的一间四合院，门口立着一对古朴的石狮子，上挂红灯笼，从入口就能看出八旗后人的懒散闲适。
    这地方有价无市，圈外人砸钱都买不到地皮，是独属于京城子弟的逼格。
    唐湖担心附近没有停车的地方，所以提前打车过来，进门后绕过屏风，仿佛一脚踏入前朝，入眼所及的摆件装修无不风雅，院落里还放着几口飘着枯荷的水缸。
    京城俗语“天棚鱼缸石榴树，先生肥狗胖丫头”说的意境大约便是这个，只不过相较平民的四合院，这里更精致讲究。
    而且院子里没有胖丫头，倒有个胖先生，正装模作样地站在水缸前赏枯荷。
    “……您好。”
    唐湖没在内部找到服务员，于是跟那位赏荷的胖先生打了个招呼。
    那个男人头发剃得极短，穿着朴素灰衣，听见有人进门扭头便笑：“我姓富，你那天去试镜的时候我也在，他们还没来呢，我先领你到四处看看吧。”
    “那就麻烦富老师了。”
    唐湖微微欠身，终于把这人从脑海里翻了出来。
    他叫富尧，《山城》的总制片人，跟导演关系颇好，正经的京圈加八旗子弟配置，看背景充满了贵族气息。
    天色尚早，聚会的人还未到齐，两人便在里面随意逛了逛，欣赏各个厢房的布景摆设。
    “这个四合院是我一个朋友买下来的，平常不对外开放，里面玩意都是前朝古董，不过收集这些就是图个好玩儿，你有喜欢的吗？”富尧站在院子里跟她聊天，说得举重若轻，眼底的得意之色却毫不消减。
    唐湖很不耐烦听中年男人吹牛逼，勉强维持着表面上的尊敬：“呵呵呵，好厉害哦。”
    富尧话锋一转，又落回到她身上：“客气了，我看完你试镜，跟老马说这姑娘一看就清纯，你得用她，这个角色除了她就没别人。”
    “谢谢老师信任。”唐湖扬起塑料花一般的灿烂假笑。
    富尧见她似乎什么都没懂，突然走进一步：“小唐，你男朋友是圈内还是圈外的啊？”
    唐湖身后靠着一棵光秃秃的石榴树，无处可避，心底有些警惕，面上的表情仍然不变：“还没有呢。”
    这种预设立场的问题，不管回答与否都会透露自己的信息，如果不是特别熟悉的朋友，她并不喜欢被人这么问。
    看来李若川之前的提醒没错，明远的人脉伸不到这里，什么妖魔鬼怪都敢冒头，不过没了他做靠山也不差什么。
    富尧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她肩膀：“这就对了，你们圈子里那些小年轻，别看长得不错，实际上靠不住，那几对明星夫妻没一个处的时间长的。”
    唐湖侧头看着他擅自搭在自己肩上那只手，心下不快，只好转移话题：“富老师，你带的这是佛珠吗？”
    他腕上缠着一串品相极佳的小叶紫檀佛珠，共计一百零八颗，顶端那颗小佛头色泽温润偏白，竟然是象牙雕刻。
    “我是藏传佛教弟子，这是净布上师送我的礼物，平常不拿出来，不过可以给你看看。”富尧熟练地褪下佛珠，见她闪躲，抓着她的手腕塞过去，“怎么还害羞了？”
    走红这门学问太深奥，搞不好哪天就过气，所以圈子里信佛的人不少，到处拜上师求法名，动不动捐出几百万香火钱，也不知道做了多少亏心事才这么虔诚。
    “藏传佛教总共五百多个仁波切，其中三十万都集中在朝阳区”，这句话说的半点不假，看来今天就遇上了一个。
    唐湖低头盯着富尧硬塞给她的小叶紫檀佛珠，翻了个白眼：……那你摸我手是要给我开个光啊？
    既然遇到了职场潜规则，按她的作风，可以考虑摸摸对方的几把以示回敬，可万一摸不着不是很尴尬吗？
    正在犹豫之时，一道爽利的女声击碎黑夜。
    “老富，我说刚找你怎么没找着呢，原来躲在这儿，今天晚上给你点个羊鞭羊球，吃了回去好好伺候你老婆啊，别让她跟我抱怨了。”
    钟子淑从屏风后跨进院子，看到这幕愣了一秒，随即放声大笑，略微沙哑的低音带着黑猫叫夜般的性感。
    “呼……”
    唐湖微不可闻地松了口气。
    “说、说什么呢，我已经好长时间都吃素了，当着小姑娘的面你别乱说。”富尧尴尬地往旁边站了站，赶紧抢回佛珠，松开她的手。
    剧组中的演员处于食物链底层，不过钟影后身份特殊，论圈内地位不比制片和导演低，哪怕心里烦感也不好得罪，只能蒙混过去。
    钟子淑嘻嘻哈哈地大步走来，眼疾手快地捏了他胸脯一下：“你吃素身板怎么还这么瓷实啊，奶♂子都凸出来了，什么时候减肥？”
    “子淑，你这人就喜欢开玩笑。”富尧满脸不自在地后退，飞一般跑回主厢房，“我先进去了！”

 第 175 章

    油腻的藏传佛教弟子被骚扰一通, 落荒而逃。
    “刚才没见这么着急, 现在倒知道跑了, 赶着回家戴孝帽子啊？……”钟子淑收敛大大咧咧开玩笑的灿烂笑容，扯了扯唇角, 嘴上仍然不饶人。
    这是句本地骂人的土话，大概意思是说你家里死人才走这么急，仔细琢磨相当恶毒。
    唐湖没有开玩笑的心思，而是一本正经地冲她微微鞠躬：“钟姐, 谢谢你。”
    为什么有点权势的人总是这么热衷潜规则？
    毒舌小王子王尔德说过一针见血的话，“世间一切都和性有关，除了性, 性关乎权力”。
    像他们这种有权有势的制片人投资方，又不会因为找不到交l配对象而急得抓耳挠腮，潜规则, 只是证明他们的权力足以打破别人自尊的一种便捷途径而已。
    试想, 当一个外表品性都比你强的大美人, 却因为忌惮权力而让你予取予求, 动辄战战兢兢地赔笑脸，还有比这更爽的事情吗？
    钟子淑转头凝视着富尧逃走的方向，也不知在想什么，随意地摆摆手：“没事, 你也帮过我一次忙, 这回算扯平了。”
    唐湖赶紧客气：“什么扯平不扯平的, 刚才多亏你解围, 而且你是前辈，以后拍戏或者有什么事，吩咐我一声就行。”
    富尧虽然不一定想真的潜规则，但肯定想仗着自己多吃了十几年饭跟小姑娘聊骚，而且吃准了她不敢反抗。
    这也是唐湖没有立刻赏他一个大嘴巴的原因。
    她还没签角色合同，这时候当然不方便直接得罪剧组的重量级人物，如果事后算账爆料，对方还可以反咬一口质问她为什么当时不敢反抗，肯定是因为价钱没谈拢。
    总之在左脑几把右脑牌坊的男男女女眼里，女人只有贞洁烈女和荡l妇这两个形象，如果你没有在被骚扰时一头撞死或者当场撒泼自证清白，那肯定是在享受。
    一个不够完美的人，怎么好意思当受害者呢？
    钟子淑听懂她背后那层拉关系的含义，不置可否的轻笑一声：“先进去吃饭吧，入座的时候在我旁边就行。”
    娱乐圈归根结底不那么干净，她也只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多帮帮小辈，但即便能力有限，彼此团结起来，也比孤军奋战或者向男人邀宠强多了。
    “谢谢。”
    唐湖再次道谢，顿时觉得头上多了把强大的保l护l伞，一同走进主厢房的包间。
    剧组的人来得七七八八，桌台上放了三五道正在缓缓转动的凉菜，却没人动筷子，而是张罗着开酒。
    富尧才刚坐下，看见她们一起进来，不自在的往角落里挪了挪身体，估计是怕钟子淑再拿他开玩笑。
    “老富，怎么了？”
    钟子淑拉着唐湖，大大方方的坐在他右边，张扬笑声将全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刚才开你玩笑你还不乐意啦？小气劲儿的，一点男人样子都没有。”
    四座来客果然没有漏听这句话，纷纷投来好奇视线。
    “富尧，你又怎么招惹子淑了？”
    “你不是修佛去了吗？我听说还给那个什么上师捐了七十多万，修的怎么样啊？”
    “净布上师、净布上师……”富尧讪笑着纠正，“我刚才跟小唐闹着玩，没想到子淑还不高兴了，谁知道哪句话说错了呢？”
    什么“修的怎么样”，以为是考试出成绩啊，一帮不懂佛法的凡夫俗子拿信仰开玩笑，但他能怎么说，“呜呜呜钟姐姐说我几把小，人家真是委屈死了”吗？
    还不如倒打一耙，让别人都知道钟子淑是个多管闲事的八婆，他不过是忌惮钟家在文化圈的背景才让她骑到头上来。
    “我……”唐湖听他提到自己，侧头看了笑容不变的影后一眼，心下立刻有了主意。
    恰好此刻服务员一一送上倒好的红酒，她抢过一个倒得最满的高脚杯，端起来举到眼前：“不管怎么说都是我的责任，既然如此，那我敬富老师一杯当赔罪，先干了。”
    言罢仰头，一饮而尽。
    钟子淑讶异地挑眉看了她片刻，迅速恢复笑脸，催促道：“老富，这回我不管闲事，但人家姑娘都给你举杯了，你好意思不喝吗？”
    富尧额角渗出虚汗：“我信教，不能喝酒。”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嘛，你这么矫情还出来吃什么饭，不给我面子是不是？”钟子淑不耐烦地挥挥手，同样拿过高脚杯，“我先干了，你们随便。”
    既然影后都喝了，其他人也不好意思坐着，纷纷拿起酒杯，相互敬过一轮。
    “什么矫情，我喝就是了……”富尧很想大吼这句话不是这么用的，但形势所迫，只得强迫自己灌下一杯。
    唐湖却没有放过他的打算，光速让服务员重新满上，再次笑盈盈地敬酒：“那我们继续吧，富老师？”
    你仗着有几把就调戏我，我还仗着酒量好给你灌酒呢。
    既然是开玩笑，大家就一起开，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宁可自损八百也要杀敌一千，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劳动人民的血性。
    “嗯……”富尧颤抖着拿起红酒，跟随她的节奏又喝了一杯。
    “再来一杯，第三次凑个三阳开泰好不好，祝《山城》剧组吉祥亨通，喝下去祝福才算数。”唐湖眼神仍然清明，拍起导演的马屁得心应手。
    富尧转头看见马导笑吟吟地望着自己，更加找不到理由拒绝，硬着头皮将酒灌进肚子，胃里疼的火烧火燎。
    ——妈的，以前不觉得这种宴会烦人，可轮到自己处于弱势地位，立刻就变了味道。
    钟子淑一开始还想帮唐湖挡两杯，后来发现她是真的能喝才作罢，坐在两人之间煽风点火道：“你们男人不得喝白的啊？洋酒多没意思，服务生，换白酒吧，正好上菜了。”
    一只只精巧的青瓷酒盅摆在各人面前，倒上醇香四溢的茅台，氛围完全就是油腻中年男的夜晚聚会。
    唐湖看了看小酒盅，一脸为难地拍拍钟子淑手臂：“姐，这个不行吧？”
    估摸着姓富的已经到了酒量极限，这时候适当服软，他如果见好就收就彼此放过，如果死缠着不放，那当然得硬刚到底。
    富尧听见这句话眼泪都快下来了：……终于！终于等到她说不行了！
    然而表面上还想报刚才的一箭之仇，一张圆脸笑得见牙不见眼：“小唐，你好歹喝一点，要不然我喝多少你喝多少吧？”
    “好，就这么说定了。”
    唐湖露出冷冰冰的微笑，拿了个容量至少400毫升的玻璃杯，上来就倒满：“我的意思是，用大杯子显得诚意足，马导也是这么觉得的吧？”
    富尧：“……”
    绝望了，这次真的绝望了。
    钟子淑轻蔑一笑：“我今天就把话放这儿，不敢喝的马上出去，别留在桌上扫兴！”
    她还算能喝，只是聚餐时不爱给人灌酒，更喜欢自斟自饮，然而即便这样耳边都不得清净，每次都被一帮傻老爷们瞎灌，那正好新仇旧怨一起算，大家喝死完球。
    富尧木然地举杯抿了两口，砰地一声重重栽倒在酒桌上，不省人事。
    好像有一对铜锤在捶心脏，带着鼓膜一起震动，连周围人的话都听不真切，只能听见咚咚咚的狂响，还有起起伏伏的劝酒声——
    “喝呀。”
    “一口干了。”
    “怎么还剩这么多？”
    中年男人的酒桌上少不了劝酒和荤段子，既然敢拿别人开玩笑，就要做好自己也变成笑话的准备。
    “哈哈哈！”
    唐湖笑得直拍桌子，喝了口鲜榨橙汁压酒气，然后看见钟子淑眼神有点迷蒙，正在缓缓抚摸富尧的大腿。
    她赶紧拦住钟子淑：“姐，那玩意儿不能乱摸，摸了烂手。”
    “哦……”
    钟子淑僵硬地点了点头，赶紧把手从那位佛门弟子的腿上拿下来，用筷子夹了些青菜来啃。
    满座宾客在不知不觉间全被灌趴下了，连导演都未能幸免，包厢里一时相当安静。
    唐湖神志还算清醒，只是嘴上没有把门的，说话愈发肆无忌惮：“摸人者人恒摸之，他自己活该……刚才谢过两次，还有第三次，我用果汁敬你。”
    “说得对，我还是喜欢摸年轻好看的。”钟子淑赶忙拒绝，突然发性子狂拍她的肩膀，“你没必要一直说这个……咕，你要真想谢我，下次看到别人遭殃别装没看见，上去抽丫挺的，哪怕现在管不了，以后也要去管……”
    “嗯，向组织保证肯定完成任务，完不成就让我一辈子不拿奖。”
    唐湖使劲点头，跟她将满桌的菜尝了一遍，等差不多吃饱了，才彼此搀扶着站起来，摇摇晃晃地打车回家。
    至于结账，等会儿谁醒了谁掏钱吧。

 第 176 章

    昨夜一场大醉, 醒来时已是下午。
    唐湖揉着脑袋从自家床上爬起来, 感觉日子过得非常骄奢淫逸, 同时相当庆幸：“幸好旁边没有睡着一个陌生的小狼狗，不然就真的说不清啊……”
    其实昨天宴席结束时她还算清醒, 依稀记得导演说过赶紧签合同，这个角色终于正式收入囊中，然后跟钟子淑喝了不少酒，勾肩搭背的离开四合院, 各自回家。
    她裹着睡袍走进客厅，倒了杯水边喝边醒神，翻看微信上经纪人发来的近期工作安排, 翻了三页居然都没看到头，而且文字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半天找不到重点。
    “白哥……”
    唐湖给经纪人拨了通电话, 扯着醉酒后干哑的喉咙开口：“我刚才看到你发来的消息了, 没看明白, 你跟我说后面几个月要干什么就行。”
    “现在都下午四点了, 你不会刚醒吧？”白至理听她的声音极其含糊，倒吸一口气，“我不是跟你说少喝酒少喝酒吗，每天喝这么晚, 你昨天几点才回家？”
    “社会人外出应酬都是这个样子的, 女人的事你懂什么, 就不能理解一下我为这个公司牺牲了多少吗？”唐湖哼哼唧唧地枕着手臂, 趴在吧台上。
    ‘点亮金句：……’
    ‘卧槽，这他妈也算？’
    唐湖被突如其来的系统提示惊得坐直身体，看见视网膜上出现久违的成就光环才放松下来。
    仔细一想也有几分道理，就社会大环境而言，往往是男人更常遇到工作应酬，每次被问起来，只会敷衍地回答一句“我们男人的事情你们女人不懂”或者“xx是男人的浪漫”……还真把自己当影响全人类发展进程的大科学家了，本质都是吃喝玩乐那点破事，有什么不明白的？
    “行了行了，我不说你，说接下来的工作吧。”
    白至理无奈地转移话题：“《山城起歌》的合同已经签了，先付了20%片酬，按新合同的条款我先打你账户里了，等剩下的到账以后再说跟公司分成，你记得五月一号开拍就行，顺利的话八月初杀青，开机和杀青典礼必须要去，到时候你跟组行动，有事找助理，我就不掺和了。《夜色密码》七月暑期档开播，电视剧不用你一座座城市去跑路演，但有两个采访必须要去，我看了一下都在本地，到时候来接你。”
    《山城起歌》的片酬其实没多少钱，但这种a级资源，不少人倒贴都愿意演，剧组能给钱已经是意外之喜。
    “我知道了……”
    唐湖点点头，掰着手指算日子：“万一两边起冲突怎么办？我还不知道马导有什么规矩，如果拍摄时间紧张肯定不能老是请假。”
    去年拍完的电视剧《夜色密码》终于决定在今年开播，这种主旋律题材一旦过审就是各家卫视的争抢对象，已经卖给了三家电视台，而《山城起歌》5月开机，拍摄时间正好跟宣传期撞上。
    白至理沉吟片刻：“嗯……那我就帮你把采访推了，你在剧组录几段祝福视频发微博就行。”
    “行，我心里有数，能挤时间肯定挤，尽量不让《夜色》剧组为难。”唐湖将玻璃杯中冷水一饮而尽，才想起来询问其他人的发展状况，“蒋天光的角色没问题吧？”
    “一切顺利，他早就进组了，也很珍惜这次的机会。还有，尤雅雅的新戏最近开播，我听图南那边说数据好得有霸屏趋势，说不定收视率能破三。”
    尤雅雅在《长安食肆》之后只拍了一部现代都市剧，求质量而非数量，题材是一线城市大学生奋斗史，选材现实得简直催人泪下，虽然杀青时间比《夜色密码》晚，但容易过审，所以拍完就卖了首播权。
    “唉，收视竟然这么高，这不是逼着我躺在功劳簿上吃老本么，长此以往还怎么让人安心演戏……”唐湖十分嘚瑟地叹了口气。
    ……
    话虽如此，该做的工作也一样都推不了。
    按照惯例，影视剧开机前要反复开好几次剧本研讨会，《山城起歌》也不例外，没过几天就把她叫去开会揣摩角色。
    大导演总是有几分脾气，马修齐的苛刻程度仅次于楚导，搞得进组的新人比林妹妹进贾府还谨慎，生怕说错一句话，也就影后还敢跟他开玩笑。
    酒店会议室里，唐湖发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听马导逐一分析每个分镜头的含义，突然听见自己被点名。
    “唐湖，这里有一个镜头是‘梅如素’剪掉了自己的长发，用假发可能拍不出我要的效果，正好你头发长度足够，这段我们就以实拍为主。”
    马修齐轻轻点着剧本：“但如果实拍剪掉你的真头发就只有一次机会，所以最好提前练习一下，到时候咱们争取一次过。”
    “明白。”唐湖下意识点头，然后才垂眸去看剧本，寻找他指的是哪段剧情。
    ‘梅如素’在轰炸时期失去双亲，生活坠入谷底，恶劣的环境很难让她维持战乱前的优渥生活，因为洗头困难，所以生性l爱美的女学生干脆一剪子剪了头发，图个清静。
    哪怕是拍喜剧，也有不少女演员不习惯对着镜头扮丑，更何况亲手剪掉自己乌黑油亮的原装头毛。
    不过她都这么有钱了，多少霸王洗发水也买得起，还怕长不出来新的吗？
    马导对她的配合态度非常满意，指了指旁边的钟子淑：“那你跟子淑对一下这场戏，我先看看效果。”
    电影以战乱作为背景，讲的却不是如何打鬼子，而是两个社会地位截然相反的女人如何度过这段岁月。
    “好，那就从我这句台词开始吧。”唐湖立刻拿起剧本站起来。
    作为一个进步女青年，‘梅如素’想救国救民，却又缺乏对世界的必要认知，最多只会喊喊口号，在身旁没有参照物的时候，清纯可人的形象的确很单薄。
    不过随着话音落下，对面的钟子淑随即站起来，勾引意味十足的目光往她的方向一扫，却藏不住深深的疲惫，完全是个皮轻肉贱的中年妓l女，阅尽风尘，对这个世界只有麻木。
    唐湖被带入戏中，顿时觉得装清纯也不是那么要命的工作。
    不多时，两人读完台词，马导又提了些意见，这幕戏总算合格。
    钟子淑率先放下剧本，清了清喉咙示意：“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去吧。”马导摆摆手，“练一下午了，你们先休息一会儿，我也喝口水。”
    一屋子紧绷着神经的演员终于放松下来，不过没人说闲话，而是安静的喝水看剧本。
    唐湖扫了一眼室内，赶紧离席，追着钟子淑的脚步走出去：“姐，等我一下。”
    “我去洗手间你都跟着？”钟子淑含笑回头，在走廊里站住脚步。
    “呃……因为我也想去。”
    唐湖充分吸取上次的经验，尽量减少和中年男人共处一室，这几天开会一直跟在她身边，图个清静。
    钟子淑大约猜到这点，没有直接点破，只是提醒：“要是我不在的话，你有事儿就找马导，他还算靠得住，就是在片场里脾气暴了点。”
    “好，我记住了。”
    唐湖郑重点头，跟她一起走进洗手间，感觉回到了小学六年级和朋友手拉手上厕所的无忧童年。
    今天上午的会议结束，下午导演要飞到山城去检查片场的完成进度，让主要演员留下来拍摄定妆照和宣传海报。
    唐湖和钟子淑随意吃了些沙拉当午餐，集体坐车直奔摄影棚，换了戏服后开始化妆。
    妓l女‘宝芳’和女学生‘梅如素’都做完造型，两人在无影墙前，被美术指导和摄影师吆喝着摆动作。
    “你们两个离近点，再离近点……对对对，要背靠背贴在一起，手抓着彼此的衣服，表情要有绝望和依恋。”
    “很好，就是这种状态，唐湖，你的手去摸钟姐的脸，要温柔深情一点，有眼泪吗来两滴眼泪。”
    被指挥去摸前辈脸的唐湖：“……深情？？？”
    然而美术指导听不见她的心声，一味强调让唐湖摸钟子淑的时候怜惜一点，再怜惜一点。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拍出最想要的那张照片。
    纯白的无影墙前，唐湖靠在钟子淑怀里，头顶挨着她的下巴，伸出右手盖住上方钟子淑额头淌血的伤痕，泪盈于睫，钟子淑则用左手死死捂住她的嘴巴，似乎不想让她哭出声，自己则因为痛到麻木，保持着死气沉沉的漠然。
    老师您就直说了吧，是不是刚跟徐老怪取过经，这是一部正常的反应战争残酷的电影，不要搞得那么橘里橘气可以吗！

 第 177 章

    1938年初春, 山城。
    泥土灰色的平房依山而立, 间或夹杂着一座小洋楼, 街上行人神色惶惶，大战前的压抑一触即发。
    ‘梅如素’埋头在崎岖的长街上行走, 突然听见轰炸机划破空气的噪音，下意识抬头，只看见铁黑如死神的炮弹坠入人间。
    “轰——！”
    房屋倾塌，路上行人迟疑一秒才想到发生了什么, 尖叫哀嚎着仓皇逃命，更多的人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便沦为街头支离破碎的尸首。
    这是陪都第一次遭受敌军的战略轰炸。
    有《民国江湖》剧组失火的前车之鉴，其他剧组不敢动大家伙, 所有能做特效的镜头都转后期了，所以轰炸场面不是爆破实拍，只需要演员在片场里做出相应动作。
    唐湖呆滞地看着满街尸首, 这才想起自己的双亲, 跌跌撞撞地跑回家里, 却只看见一片被轰炸过的废墟, 从断裂的房梁下艰难伸出一只手，皮肉焦黑绽开，显然也是尸体。
    她看见那只手上戴着母亲的戒指，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眼泪却被热浪蒸干。
    那颗炮弹甚至并不是瞄准她家投下来的, 只是侵略者无数行为中最不起眼的一个举措, 就能让本该和美的家庭阴阳两隔, 生者亦如坠入地狱。
    这就是战争。
    又一波空袭即将来临。
    唐湖爬在废墟上恍若未闻，几乎成了轰炸的活靶子，就在她快要成为下一批遇难者的时候，有只粗糙的手突然伸过来。
    钟子淑紧紧抓住她的上衣拽了一下，发现唐湖还是木登登的一动不动，扯着嗓子冲她吼：“……走，走啊！”
    她饰演的‘宝芳’出身乡野，十三岁被父亲嫁给老光棍，十五岁又被丈夫卖到沪城十里洋场当妓~女，砍柴挑水，伺候男人，什么活儿都干过，力气比‘梅如素’这个女学生大多了。
    唐湖任由她牵着跑去防空洞里，直到冰凉的寒气侵蚀全身，才打了个哆嗦，如梦初醒。
    她跌坐在污水里，抬眼再也看不见天空，只好看着救命恩人。
    那个女人涂着便宜的胭脂水粉，妆容已经花了一半，眉宇间笼着廉价的妖娆浪荡，战争爆发的前几天两人还发生过口角，想不到在这种时候，却要躲在一个防空洞里避难。
    ‘宝芳’不是和平年代生活优渥的青楼头牌，只是花花世界中最普通的那种廉价妓~女，上了年纪之后几个小钱就能买她一夜。
    钟子淑完美诠释了那种轻贱浪荡的感觉，斜着眼看她，又嫌弃又自卑。
    ‘梅如素’怔了一下，伏在她怀里嚎啕大哭：“死了，都死了……”
    “你不是还活着吗？”
    ‘宝芳’使劲推开她，脸上又是无奈又是悲凉。
    空袭还不知要持续多长时间，外面的世道已经彻底乱了，多的是逃不出去和不知道往哪儿逃的人。
    在之前数年，山城挖了不少防空洞用来屯粮，战时也做避难用，‘梅如素’无处可去，只好暂时跟‘宝芳’共处一室。
    最艰难的不是洞里不见天日的恶劣环境，而是哪怕有机会离开回家，也没时间给亲人收尸，而是争分夺秒地在尸首里翻找能用的生活用品。
    ‘梅如素’跟‘宝芳’相处的时间越长，就越跟这个大龄风尘女合不来，‘宝芳’毫无家教，吃没吃相，跟男人正经说话也带着狐媚气，粗俗无礼又听不得劝，好好的一个人非得活成狗。
    两人还为此吵过一架，‘宝芳’冲动之下给了她一巴掌，指着鼻子叱骂：“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大家闺秀啊，读的狗屁书，还不如让男人干一次看能不能挣两个馒头！”
    ‘梅如素’嗫嚅着嘴唇，无可反驳。
    ‘宝芳’骂得很对，她空有一肚子救国救民的热血，在这个环境里却什么都做不了，钢铁大炮读不懂圣贤书，看见她也照打不误。
    两人本就不是出身自同一个世界，因为战争环境才结伴，矛盾爆发后迅速疏远起来，‘梅如素’宁可单独行动也不和她在一起。
    而在某个落单的夜晚，她被同样来防空洞避难的男人盯上了。
    雄性生物的邪恶从来不因为环境艰难而有所收敛，施暴者将她推倒在地上，开始撕扯衣服。
    ‘梅如素’挣扎不过，想起前几天‘宝芳’打自己的那次，眼含泪水死死咬着牙关，只是问：“你能给我多少东西？”
    这是她从妓l女身上学到的生活经验，一切礼义廉耻都是虚的，她必须为了活下去出卖一切，卖知识也不比卖皮肉高尚多少。
    “啪！”男人只恶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
    ‘梅如素’被打得脑袋偏向一边，绝望地闭上眼睛接受命运，身体在山城湿冷的空气里微微颤抖。
    直到下一刻，‘宝芳’搬着一块堵门的大石头摸过来，狠狠砸在那个男人的后脑上！
    施暴者登时倒了下去。
    风尘中人不得已才出卖皮肉，可真到了那一步，也不愿看到别人沦落到跟她一样的境地。
    “呜——”
    ‘梅如素’抽噎着睁开眼睛，看见来救她的人是谁，赶忙蜷缩起身体，自欺欺人地用手捂住眼睛。
    ‘宝芳’扔下石头，大步流星的走过去将她抱起来，帮忙拢好衣襟，擦掉她脸上的泪珠：“不哭了，不哭了，那天我不该打你的。”
    从这一刻开始，两人重新和好如初。
    她们的生活习性依旧不同，只是把争执变成了相互理解。
    防空洞里条件恶劣，别说洗澡，连正常饮水都是问题，‘梅如素’一身淡蓝的学生服很快变得污脏，长发乱糟糟的，只好借了把生锈的剪子绞头发。
    ‘宝芳’看见她拿着剪刀还有些惊讶：“你不要头发了？我帮你剪吧。”
    她知道‘梅如素’把那头长发看作宝贝，每天都要用梳子沾了水疏通，然后仔仔细细地编成两条发辫，如今主动提出剪掉，是在跟过去的学生做告别。
    “嗯，留着碍事。”
    ‘梅如素’拈起自己的一缕头发，冷冰冰的剪刀抵在柔韧发丝上，下定决心般闭起眼睛：“……我自己来。”
    咔嚓一声，一缕黑发落在地上。
    第一剪下去的时候有点心疼，过了这个坎儿就显得轻松多了，她手起刀落，刷刷的剪出满脑袋参差不齐的短发。
    ……
    “卡，过，准备下一个镜头。”
    马导坐在监控器前，拿着扩音器言简意赅地指挥片场。
    唐湖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短发，放下剪刀，长长舒一口气：“终于完了……”
    从五月份拍戏到现在，只有这个镜头是一次过的，而且必须一次过。
    至于其他，光是‘梅如素’从轰炸过的街头跑回家认出母亲尸体的那一场戏，就用九个机位足足拍了三十多遍，而且这段戏份没台词，全靠大量的微表情体现情绪，什么时候该动眉毛，什么时候该转眼睛，都是讲究。
    “唉……”
    钟子淑今天同样累得不轻，一边往片场外走，一边拨拉她的头顶，捻出不少头发渣子：“你剪那么短干什么，碎头发掉衣服里了吧，等会儿回酒店赶紧去洗洗。”
    “剪刀不太好用，我随手修的，应该没掉多少吧？”唐湖低头甩了甩脑袋，也觉得后背发痒，“其实这样也好，凉快，我去找造型师重新修理一下头发。”
    《山城起歌》的这段戏份是实景拍摄，直接在山城找了个防空洞搭片场，起初是挺凉快，但剧组这么多工作人员挤在一个小地方，时间久了还是会热。
    她前几天以乱蓬蓬的长发造型拍戏，脖子上都快捂出痱子了，发自内心地羡慕同组另一个光头男演员。
    今天还要在这个场景拍一个镜头才收工，工作人员开始打扫片场。
    钟子淑从助理手中接过冰水灌了两口，跟她一起进了造型间：“那你跟我再对一下台词，到时候直接开拍了……你的剧本呢？”
    “不用，我都记住了。”
    唐湖坐在化妆镜前，身上裹着理发用的白布，一句句跟她串词儿：“下场戏是我教你认字吧？”
    ‘梅如素’剪了头发宛如新生，不再自怨自艾，拿着一张皱巴巴的报纸教‘宝芳’认字，一遍不成就教两遍，‘宝芳’也学得异常认真，享受自己从前未能触及的知识。
    在战乱年代，有勇气有能力改变历史的只是少数人，大部分都在随波逐流，她没有能力救国救民，却可以帮助身旁最近的人。
    当饱经人事的风尘女第一次在泥地上写出自己名字的时候，居然激动得脸都红了，不断问女学生她写字好不好看。
    唐湖想到这里，突然扭头看了一眼在旁边喝水的钟子淑，实在没法想象影后兴奋得像个孩子的画面。
    ※※※※※※※※※※※※※※※※※※※※
    天眼鉴定党陆续出现，而且以后肯定还会越来越多，有些事我就自己先承认了吧
    我写文的主要原因是收了境外势力的钱，有时候收美帝的，有时候收中东的，看行情，霸王票榜上都是敌特势力。
    次要目的是哄抬生育价格，把女人都忽悠的不搞宫斗专心搞事业，这样我就能找个高富帅靠结婚分他一半家产。
    支持婚姻出轨先揍男人是想给小三洗白，因为我也当小三，出趟门能遇见八个蹲点打我的大房。
    对别人处不处不在意是因为我自己也瞎搞，嘿呀，气死完璧之身就能生耶稣的老铁姐姐们了。
    当然，我还是一个终点男频派过来卧底的吊癌喷子，表面像在diss男人，其实只恨自己没长吊
    ……
    大家想想还有什么掐点，以后争取让家人先鉴定，坚决不能给外人占便宜（握拳

 第 178 章

    “你瞧我做什么？”
    钟子淑翻过一页剧本, 抬眼看见唐湖流氓一样直勾勾盯过来的视线, 不闪不避, 而是歪头笑着迎上去。
    “没什么没什么，只是在想这段戏该怎么互动。”唐湖弱气地连连否认, 收起胡思乱想的心思。
    钟影后从皮到骨都是典型的东方美人长相，不似现在流行的欧式大双和挺拔鼻梁，可五官清淡, 眉如远山入鬓, 组合起来便只剩下绵长的韵味。
    像淡茶里掺了烈酒，奇异而神秘。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成了马修齐这样华夏五代导演心中的女神，双料影后傍身，还是国内的第一个柏林节影后, 当之无愧的娱乐圈扛把子。
    她跟影帝对戏时不担心, 反正男女角色谈不上谁抢谁的风头，跟影后对戏, 就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了。
    造型师拿着理发剪，几下把唐湖狗啃的短发修出艺术美感, 另一厢, 片场的灯光也重新布置就位。
    唐湖跟钟子淑按照之前试戏的演法串过两遍台词, 浅浅吸了口气, 走到场地中央正式拍摄。
    “action。”
    这段剧情的背景时间在半夜, 战争时期物资紧张, 所以只能点一截蜡烛头, 衬得防空洞内更加昏暗。
    唐湖侧坐在铺了树叶的地上，伸手去拽钟子淑的衣角：“宝芳姐，反正现在也不能出去，我教你认字好不好？”
    近几日处于轰炸密集期，山城白天刚经受过一轮轰炸，到了晚上也有零星的炮弹投下，一群平民躲在洞里出不去，只能饿着肚子眼睁睁的等天亮
    钟子淑犹豫片刻，眼底十分向往嘴上却连连推脱：“我这个脑袋太呆了，学不会的，你教我是白费力气。”
    “不白费力气！……反正现在也不能出去，你就让我教你吧，就当给我找点事做。”唐湖硬拉着她学习，四处摸索，从屁股底下抽出半张皱巴巴的报纸，一字一句的教‘宝芳’读上面的新闻报道。
    她已经被生活折磨了太久，必须做些什么恢复对这个世界的信心。
    半张无头无尾的新闻念完，钟子淑学得懵懵懂懂，抱着膝盖突然问：“那你会写我的名字吗……就是宝芳两个字……会吗？”
    “应该会吧，我也不知道你的名字具体是哪个‘宝芳’，我先写写……”唐湖冷不防被她一问反倒犹豫起来，就着一豆烛火折了根树枝，在泥地上写下两个正楷小字。
    这是她为了‘梅如素’的这个镜头特意去练的两个字，而且不能练草书或行书这种偏写意的风格，一定得是形体方正的楷书，被大家闺秀柔柔的一双手写出来绵中带韧，不失风骨。
    “这就是‘宝芳’？”钟子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手，几乎是趴在地上去看那两个字，“这个，能教教我吗？”
    她活了半辈子，被男人呼来喝去，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名字怎么写。
    唐湖满口答应，将泥地重新抹平：“好，我教你学握笔的姿势，第一个字呀先写一个宝盖头……你来试试。”
    钟子淑拿起充当铅笔的小树枝，手指微微颤抖：“这样？”
    “握笔的姿势错了，你学我的。”
    唐湖在戏里一直叫她宝芳姐，只有教授知识的时候才去掉这个称呼，显得像个小老师，整个人也恢复到战前那种热血大学生的风貌，不复颓废。
    哪怕一无是处，还可以教人读书写字。
    钟子淑在她的正楷体旁边曲里拐弯的写下名字，声音激动得有些破音：“好看吗？”
    她脸上带着少女般的羞怯红晕，又问了一遍：“我写字好看吗？”
    这份激动拿捏的恰到好处，不会过分夸张，却足以让观众感受到人物的那份欣喜，眼神纯得连‘梅如素’这个走清纯挂的都自愧不如。
    “好看！”唐湖使劲点头。
    与此同时，黑沉沉的夜幕之上又有轰炸机投下炮弹，四野地动山摇，震灭了防空洞里的这根蜡烛头。
    ……
    “……cut。”
    马导过了两秒才在镜头外喊停，满意的冲她们点了点头：“这遍过了，今天正式收工，明天上午8点开始，都别给我迟到。”
    本来只打算拍几个镜头，但对戏的演员状态好，不知不觉拍到凌晨两点多，在场的工作人员俱是满脸倦容，导演的眼睛里也布满红血丝。
    “收工了？”
    唐湖这才出戏，刚才那段表演有种身体被掏空的虚脱感：“各位老师辛苦了。”
    钟子淑作为一个七零后都能把少女感诠释得惟妙惟肖，但她也充分发挥了主观能动性，敌进我退，敌受我攻，影后装少女，她就走严师路线，坚决不能被比下去。
    钟子淑打着呵欠往片场外晃荡：“我快饿死了，去吃个夜宵，小唐你去吗？”
    “不了，我得赶紧回去，得给之前拍的电视剧录段祝福视频。”唐湖打过招呼换下戏服，匆匆离开片场。
    午夜的山城街头也有二三行人经过，霓虹灯光芒璀璨，虽然不如洪崖洞的夜景那么惊艳，却有种静谧的美感。
    她乘车往酒店走，安静凝望窗外的夜色，突然觉得恍如隔世。
    ——故事后来怎么样了？
    《山城起歌》的主题是反应战争残酷，自然不会给观众一个大团圆结局，‘梅如素’教‘宝芳’读书写字，也从其他一起避难的人那里学山城民歌，苦中作乐，熬过轰炸最密集的那段时期。
    而防空洞外，幸存的工人农民在全力保住生产线，遭到轰炸而损毁的建筑数不胜数，但敌军炸多少他们就修多少，大部分工厂转移至底下继续生产，纤夫喊着川江号子将工业设备运输到需要的地方，维持着我军的生命线。
    ‘梅如素’有个相熟的长辈，愿意给她们在战时提供一份能糊口的工作，不见天日的生活终于有了一丝曙光，找到人生方向的热血女学生却死在一场空袭里，‘宝芳’带着她教授的知识投入敌后抗战，同样没有活到胜利的那天。
    这就是战争的残酷，并非心怀希望就能生存。
    这段悲惨过往永远只是历史，值得铭记却不会变成现实，这才是当代人最幸运的事……而且在和平年代，躲灾用的防空洞都改成洞子火锅店了，一家还比一家做的好吃。
    唐湖胡思乱想一阵，发现她多愁善感的主要原因可能是饿。
    待回到酒店，她连一袋牛奶都没来得及喝，赶紧将客房收拾出干净的一角，录了段十几分钟的祝福视频，用邮箱传给经纪人。
    《夜色密码》下个月开播，然而《山城》拍摄行程紧张，实在请不出假期去跑活动，只能靠搭档的主演撑场子了。
    “铃铃铃……”
    这封邮件刚发出去五分钟，白至理便已收到视频，在微信上发来语音请求。
    唐湖正躺在床上敷面膜，看了一眼联系人按下接听：“……怎么了白哥，刚才那段视频质量不行？”
    另一厢，白至理刚下载完她发的视频，随意聊天：“东西没事，我就跟你聊几句，今天这么晚才收工啊？”
    “你不也没睡么，早点拍完早点放假了。”唐湖克制地打个呵欠，眼角涌出泪水，“公司的其他项目没出事吧？二乔呢？雅雅呢？”
    《江湖行帮》拍了四个多月还没杀青，而薪月传媒的《民国江湖》暑期档就要上映，而且炒作得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让她有很大的压力感，毕竟图南影视是联合出品方之一，也怕票房赔本。
    “尤雅雅那部戏反响不错，收视最高都破三了，一切顺利，《江湖》剧组倒出了件事，说大事也不大，但舆论反映还挺强烈的……”白至理语气相当八卦，充分证明铁汉也有一副柔情心肠，“你认识方沅吧，她被人被绿了。”
    这位方沅是《江湖行帮》的主演之一，唐湖和她第一次面对面接触是在年初的星光慈善夜，还因为聊天忽视了身后的钟子淑，被人断章取义传成恶意挡镜头了。
    “……谁绿了？”
    唐湖全身上下都是低级趣味，听起八卦津津有味，差点把面膜扯出口子：“她和谁搞上了？二乔还是剧组的哪个？挺能干的嘛……不不不，她不是结婚了吗？”
    记得方沅性格温婉沉静，又不喜欢靠传绯闻炒名气，两人从慈善夜后便一直保持着联系，没想到明星家庭易出绯闻，正好出在了她的朋友圈里。
    白至理纠正她的认知：“我的意思是方沅被别人绿了，她在横店拍戏，她老公在家里睡别人，还正好被狗仔拍下来，那张照片传得沸沸扬扬的，那小三长得跟葛大爷戴假发一样。”
    “……你给我马上向葛大爷道歉ok？”
    ※※※※※※※※※※※※※※※※※※※※
    其实我也只是个傻吊，写文是为挣点钱维持沙雕人生，千万别当成指路神灯（不好意思双押了，我不该在这时候展示才华的
    而且不是人类圣经，大部分话只能听个乐呵声。
    一句话，不管你独身还是结婚还是傍大款还是干啥，软饭硬吃，保证自己参与的是【社会竞争】而非家庭竞争（本文的观点也只有这一个
    在此基础上，能帮其他姑娘参与社会竞争就是活神仙了。
    反正我就是写沙雕文的，世上沙雕那么多，多我一个也不错（对不起又单押了，我怎么就管不住这才华
    不管虐恋黑暗女强小白甜宠，市场要百花齐放，各找各的欢喜，每一个沙雕才能笑开颜

 第 179 章

    “……你给我马上向葛大爷道歉ok？”
    唐湖一把扯下脸上金贵的前男友面膜：“确定真是出轨, 不是狗仔乱拍然后拿来断章取义了？这种事对演员来说属于挺严重的指责, 不好随便信吧。”
    绯闻是最容易捏造的爆料, 尤其是当一方有了固定交往对象又正好跟其他异性共处一室，只要拍下两人共处的照片, 就能按头出轨。
    管他是真是假，反正网友都爱看这个。
    白至理思索几秒：“……我是看到那张两人拉着手一同进入公寓的照片才下判断的，不过你这么一说, 也可能出自抓拍或者修图, 昨天发生的事情今天白天就被抖出来了，是有点快，吧看看那边的公关怎么回应。”
    “方沅知道吗？”唐湖顺手拍干脸上的精华液
    “我上哪儿打听这个去，她还在象山影视城呢，《江湖行帮》再有一个礼拜就杀青了, 不过就算不知道, 经纪人肯定也得知会一声。”
    “象山影视城啊……正好我后天也过去拍戏，有机会见她再说吧。”唐湖简单聊了几句, 切断语音，看了眼网上娱乐营销号的消息
    方沅的老公昨天凌晨被拍下跟神秘圈外女子共同进入家中, 当事人没有出来回应。
    不过热心网友早就纷纷站队, 大部分在吃瓜看戏求真相, 粉丝指责狗仔瞎拍, 还有人已经提前心疼方沅并怒斥渣男了, 动作估计比明星本人还快。
    她看了几分钟关掉手机, 闭眼躺在床上琢磨怎么炒作这个消息。
    隔壁《民国江湖》因为片场起火霸占了门户网站半个月的头条, 最幸运的是男主演没有受到太严重的损伤，但从拍摄到杀青的一系列消息都有人关注，宣传方天天买热搜吹主演冒着生命危险拍戏有多不容易，也不想想那几个在爆炸中受重伤的才是真危险。
    但不管怎么说，“民国江湖”这个大ip的改编剧里《民国江湖》才是未播先火的那个，再这么下去，说不定《江湖行帮》的票房有跳水风险。
    既然如此，那大家就一起卖惨炒作好了，对方吹男主演拍戏风险，她就可以炒方沅家门不幸。
    到时候通稿一发，“《江湖行帮》主演老公出轨还坚持拍戏，诠释了新一代职场女性应有的敬业风骨”，说不定明年的三八红旗手就归方沅了。
    唐湖美滋滋地琢磨片刻，突然想到八卦新闻上的出轨是真是假都不确定，计划得这么完美也派不上用场，便悻悻睡去。
    次日清晨，她跟钟子淑又忙了半天，电影里防空洞背景的戏份终于拍完，整个剧组马不停蹄的转战下一个取景地。
    ……
    象山影视城。
    这里没有横店那么大名鼎鼎，但也属于4a级风景区，占地千余亩，各个朝代的片场一应俱全，而且去年修建了国内首家高科技数字摄影棚，一时间成为电影剧组的拍摄圣地。
    唐湖住在片场附近的酒店里，明天才有拍摄，夜间抵达影视城后在酒店歇了一会儿，决定去《江湖行帮》的剧组探班，还让助理买了不少零食水果。
    反正她是投资方之一，什么时候去都不过分。
    半夜时分，整座影视城依旧灯火葳蕤，各个片场负责人拿着刺啦刺啦的对讲机大喊，衬得盛夏夜晚热闹非凡。
    《江湖行帮》也不例外，导演满头大汗地蹲在强光灯下指挥，看见唐湖拎着大包小包过来，还有些惊讶。
    “你是过来找乔乐仪的？他这几天没戏份就先回b市了，白跑一趟了。”
    唐湖把鼓鼓囊囊的零食袋放在空地上：“我不找他，就是来拍戏顺便探个班。方沅在吗？”
    导演神情如常地指了指旁边，看来不知道网上出过什么绯闻：“她去保姆车里休息了。”
    “我过去打个招呼，这里有冷饮零食，你们分一下吧，拍摄辛苦了。”
    唐湖扭头看见片场外的阴影下停着一辆保姆车，弯腰从袋子里拿出一盒冰镇水果，过去敲了敲漆黑的玻璃窗：“可以进来吗？”
    车内传来悉悉索索的说话声，过了五分钟才有人拉开车门。
    方沅果然坐在角落里，客套地冲她笑了笑，藏起眼底的一抹红痕：“……我说刚才好像听见你的声音了，大晚上来探班太辛苦了。”
    她的长相特别适合演古代昏君后宫里藏而不宣的美人，或者民国军阀大院里最受宠的小姨太太，这么强自镇定，更显得委屈。
    唐湖一看就知道她刚哭过，将包装精美的水果沙拉递过去，不经意询问：“眼睛怎么了？”
    “我……”方沅抽噎一下，没有回答。
    她又不是瞎子，老公出轨被爆出来后自然会收到消息，哪怕唐湖是近期关系不错的朋友，现在除了拍戏也根本不想见外人。
    唐湖貌似不知情地在她对面坐下，又强调道：“片场有人给你脸色看了？图南既然参与了这部片子，虽然不怎么管事儿，但说话也是有用的……出任何事都可以找我商量。”
    她指的是从前方沅被安铭圣恶作剧烧掉头发，纵火伤人往大了说叫刑事犯罪，然而那个手握一线资源的香港男星嬉皮笑脸的说了句不好意思，方沅居然也没有追究。
    而这种委曲求全，换来的也不是在圈子里大红大紫，而是熬了好几年才出头，什么人过什么日子，真是性格使然。
    换成是唐湖，安铭圣敢烧她可再生的头发，她就敢割安铭圣不可再生的几把。
    方沅听完，眼圈立刻又红了：“没人欺负我，是有记者最近……”
    “卧槽你老公外头真有人了？！”
    唐湖一秒接话，不慎暴露自己时刻关心别人八卦的恶趣味。
    方沅的眼泪顿时僵住：“……你知道了？”
    她一直没有什么实打实的黑料，再加上长得极好，垂下眼睛时，那张精致的脸上只剩四个字，我见犹怜。
    说到这个成语的典故，是汉末名臣桓温伐蜀，国主李势投降后送了自己的妹妹给他做妾，但桓温家里的正房乃是长公主，容不下小妾，于是将只能这个妹妹养在外。
    长公主知道老公在外面养了个小妾以后，提着刀就杀过来兴师问罪，然而小妾长得太美，连正房也怜爱得不忍心下手。
    说来也巧，方沅的出道角色就是在一部古装剧里饰演桓温之妾‘李氏’，所有戏份加起来不到两个小时，可因为演员漂亮，哪个up主剪“古装美人群像”不把她剪进去，简直可以自绝于人民了。
    而她老公王飞轩，同样是演古装剧出名的男星，眉眼温润如水墨画，尤其适合诠释翩翩公子，两人结婚后一时传为神仙眷侣。
    没想到时至今日，佳偶变怨偶了。
    “我不是故意过来看你笑话的。”唐湖立刻表明态度，“我没结过婚，但也知道婚姻中的不忠对另一方伤害多大，只是想问问有什么能帮忙的，再说《江湖》还指望你卖票房，于公于私都不想看你笑话。”
    她最怕别人哭，更何况是美人的眼泪，顿了两秒坐到方沅旁边安慰：“所以先不忙哭，需要帮忙公关就说话。”
    “……”
    方沅没有直接承认婚姻问题，只是抹了把眼睛哽咽开口，“不好意思啊，我情绪有点不稳。”
    唐湖从小桌板上抽了张湿巾递过去：“退一万步讲，哪怕你们之前发生了什么，完的也不是你，而是他，这还不好吗？”
    出轨对已婚明星来说是大忌讳，但如果不走卖男友女友人设的偶像路线，找一个形象不错的圈内人结婚，对明星的事业更有帮助。
    到时候夫妻俩卖卖恩爱人设，生个孩子参加《爸爸去哪儿》，捆绑赚钱，所以有些银幕夫妻哪怕私下里感情破裂也不会离婚。
    但现在出轨的是男方又不是女方，这种天然能占领道德高地的好事，肯定值得炒作一把。
    正好现在职场女强人人设正在流行，好几部正在筹备的电视剧，都是一个干啥啥不行的女人因为受了情伤决定发愤图强搞事业，然后升官发财迎娶高富帅。
    要是方沅接部这样的戏，肯定能演得特别到位，说不定下一个白玉兰视后就是她的。
    到时候一条龙炒作服务无缝跟上，方沅成功卖惨上位，成为电视剧圈的准一线，肯定也会记得她的好处，图南又多出一员战将。
    尤雅雅目前还是主打青春剧，撑死了演个刚毕业的大学生，缺乏历练，方沅却是在电视剧圈扎根已久的成熟演员，再勾搭一下钟影后，基本就能把现今国内电影电视的女性角色类型囊括了，全线开展业务，大家结成小团体去跟薪月叫板。
    ——这才叫变压力为动力。

 第 180 章

    “我现在这样还算好吗？”
    方沅手里死死攥着一张湿巾, 然而配合委屈至极的声音和神情, 却显出几分嗔恼怨怼。
    “……不算！”唐湖赶紧摇头, 觉得自己可能犯了左l倾主义错误，赶紧转移话题, “我给你带水果了，吃点甜食可以缓解心情，水果也比其他甜点热量低一些。”
    以公众舆论对于明星道德要求的苛刻程度, 有了婚姻事实以后还出轨相当于自断生路, 这么一想，方沅老公简直是个活菩萨，以至于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为了妻子的事业更上一层楼才含泪出轨。
    但必须承认，绝大多数婚姻结合都是诞生于爱情，爱情很伟大, 只是人类往往没有认清自身的渺小, 还以为能伟大一辈子，方沅夫妇至少有多年的夫妻情分, 总不能因为想到可以踩着老公上位就欢欣鼓舞，那也太没人性了。
    方沅小心地用纸巾拭去眼角泪水, 没有弄花妆容：“谢谢。”
    唐湖见她还是不太想开口, 思索一番, 试探性地换了谈话切入点：“……其实说实话, 我刚看到消息的时候也惊呆了, 王飞轩怎么能找别的女人呢？这是根本不把你放在心里, 还有没有一点作为男人的担当啊！绝对不能轻易放过他！”
    被出轨方最想宣泄情绪, 这时候需要的倾听者应是同仇敌忾的战友，而非理智分析的导师。
    而且倾听者越是理性，越容易招人反感。
    “真的，真的，我也想不到他会这样……”方沅刚擦干净的眼圈立刻又变得通红，顿时觉得找到了人生知己，“我昨天刚得到消息……简直不敢相信你知道吗？我以为是狗仔乱拍的，直到他给我打电话请求原谅，说需要我帮忙出面澄清，不然以后消息会越传越广……原来他也知道怕啊，知道怕为什么还要睡别的女人？我出去拍戏才四个月他就管不住自己，也不看看我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
    一连串哽咽的字句倾泻而出，砸得唐湖晕头转向，顿时觉得自己像个妇联办公室的基层干部，正在调解已婚女性不幸的婚姻。
    伤心的初始阶段是从否认到愤怒，一开始拼命告诉自己“这绝对不是真的”，等证据确凿到无可反驳，心理活动又会变成“他怎么能这样对我”。
    唐湖无意苛责她不够理性，化身知心老大姐附和点头：“对，王飞轩就不是个东西，千万别原谅他。”
    “王八蛋！”
    方沅终于把肚子里的委屈倒出来，感激地看了她一眼，顿时觉得现在的唐湖比刚才和蔼可亲多了。
    扔在旁边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的联系人赫然是那个出轨的老公。
    方沅瞄了一眼立刻挂断，过了几秒对方又坚持不懈地打进来，大有不接听就把手机打爆的架势。
    唐湖随手打开装水果的餐盒，在鲜艳的红心火龙果上插了支塑料叉子：“尝尝吧。”
    她看过王飞轩的几部戏和采访，人长得的确眉眼温润，性格也温和有礼，戏内戏外都是浊世佳公子的形象，男星人设一旦立起来走红就变得容易了。
    他沉不住气地不断打电话，八成是怕人设崩塌，明星夫妇的形象卖不出去，连代言身价都要断崖式下跌。
    方沅抽抽搭搭地盯着手机看了半晌，最终按下通讯键，对着话筒沉默。
    “……沅沅。”王飞轩声线低沉嘶哑，隔着听筒都能察觉出那份急躁，“我知道你拍戏很忙，但抽出几分钟听我解释好吗，我和她真的没有……”
    “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你就告诉我，你们到底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唐湖听她的态度还挺硬气，才放下心，屏息凝神地听那端说什么。
    王飞轩继续解释：“她就是我一个认识的干妹子，吃过几顿饭而已，那天是我喝多了才第、第一次……我没骗你、我、我就是一时糊涂了，没想到会被狗仔跟踪。”
    方沅低头不语，单薄的肩膀微微颤抖。
    唐湖开始吊儿郎当地哼歌：“她只是我的妹妹，妹妹说紫色很有韵味诶诶诶……”
    她第一次听到这个出轨理由，沙雕网友狂野男孩还在问水晶天使“mm，原来你也上网冲浪呀”……八百年前的陈年烂梗老不老套，反正小三长得像葛大爷，你还不如说她其实是个女装大佬呢！
    电话里，王飞轩半天等不到妻子回答，又赶忙保证：“我跟她已经断联系了，不信你回来翻我手机……现在最好还是跟经纪人商量一下怎么回应这件事，毕竟我们才是一起过日子的人啊。”
    “去死吧！”
    方沅恶狠狠地摔下电话，利索关机，又掏出去红血丝的眼药水滴了两滴，收拾妆容：“……唐湖，我该去拍戏了，有空可以找你说说话吗？”
    不管心里像有多少把刀子同时割出血痕，这个世界仍然在正常运转，该干的活也一点都不能少。
    唐湖这才听见保姆车外的导演在喊人，点点头让她安心：“好，我不拍戏的时候都有空。”
    人生难免起起落落，一个浪头迎面打过来还有人能玩而成冲浪呢，没那么糟糕的。
    ……
    次日上午，《山城起歌》于象山影视城继续拍摄。
    剧情已经进行到‘梅如素’和‘宝芳’亲如姐妹，在轰炸过的街道上翻找可用物资，盛夏已至，天气一日赛过一日热，今天的阳光也过分灿烂，充分体现出火炉山城的炎热感。
    唐湖总算拍完上午的戏份，躲到阴凉处歇息，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打字，打算问问方沅想好怎么做了没有。
    钟子淑跟在后面走进遮凉棚里，未语先笑：“我觉得你今天好像有点不专心。”
    “……我演的不好吗？”唐湖狐疑抬头，停下打字的手指。
    她心里确实想着方沅的家事和新剧营销，不过表演水平应该没有退步，否则以马导那个暴脾气早就揪着她开骂了。
    钟子淑一针见血地摇头：“不至于那么明显，就是觉得你脑子里还装着别的事儿，演戏跟完成任务一样，这不，刚休息就跑到旁边刷手机，到底怎么了？”
    唐湖迟疑几秒，苦笑着解释：“一个演员朋友出现了感情纠纷，正好跟明远有业务往来，我正劝她呢。”
    “……是方沅吗？”钟子淑从助理手中接过矿泉水，八卦兮兮地凑过来，“我在网上看到的消息，她老公找别人了是吧。”
    您作为一个影后，天天关注别人家的八卦是不是太闲啦？
    唐湖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明说自己在劝方沅离婚，显得跟煽风点火一样，只好暗示：“这种私人问题肯定要让对方去解决，但既然选择干这行肯定要牺牲私生活，《江湖行帮》又需要话题度……”
    言尽于此，影后肯定能听明白。
    钟子淑似笑非笑地抿了口水：“我看这事儿成不了。”
    “是吗……？”
    唐湖不太确定她是什么意思，将手机反扣在腿上：“昨天我去找她，感觉她态度还挺坚决的，男方打来电话也挂了，明显不想交流。”
    “当断不断，日后肯定也不会断。”钟子淑又灌了口水，“真正想离婚的表现跟态度没有关系。”
    “那干什么？”
    唐湖记得影后离过婚，肯定有一段成功的失败婚姻，忙不迭向前辈请教。
    钟子淑略略环视四周，半是调侃半是认真地压低声音：“要是我，会先稳住男的转移财产。”
    唐湖一脸服气：……姜果然是老的辣。
    《婚姻法》里根本没有婚姻过错方必须少分家产的规定，哪怕男人出轨找八百个小三，只要房子记在他一个人名下，离婚时女方也分不到一平米的地板。
    不过想到昨夜方沅挂电话时那股怨妇劲儿，更像发泄情绪而非下定决心，为今之计，唯有希望王飞轩给点力赶紧死球了。
    不怪唐湖心狠，而是一次次前人经验告诉她，一个好老公，通常可以对女性的事业起到关键性作用。
    比如国民女神陶x碧，老公早逝于是出来创业，鼓捣出了下饭神器老干妈，不光占据国内市场，还出口到美帝，给国家创造了多少gdp。
    再比如格力老总董x珠，老公死后投身职场，创下品牌的销量奇迹，升职速度跟坐了火箭一样，一帮男人也只能拼命攻击她长得难看，丝毫无碍商场铁娘子雷厉风行的手段。
    又比如尤雅雅她娘，当年跟丈夫并肩将一个小服装厂变成了吟风集团，却没有享受权力，连女儿都是辛辛苦苦才在自家公司站住脚跟，就因为老公死晚了。
    ——这说明什么？
    ——说明要想事业有成，最好死个老公，跟古代打仗之前先杀三牲祭天是同样的道理。

 第 181 章

    旧浪微博。
    事情发生不过三天, 已经有人顺着那张深夜牵手照片八出了第三者的真实身份。
    传绯闻的女版葛大爷是个剧组的跟组编剧, 和王飞轩因为工作原因才勾搭上, 两人数月前就已经认识，还一起吃过烛光晚餐, 小三发的就餐照片里有个只有手臂出镜的男人跟她十指相扣，右手腕部有颗红痣，与王飞轩的正好一模一样。
    热心网友如同见了血的鲨鱼, 一拥而上, 先展开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小三讨伐战。
    【@樱桃皮卡丘：长得这么恶心还敢抢别人老公，小三赶紧去死吧！】
    【@还差一点：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没有半点礼义廉耻。】
    【@尚存于世：方沅比你好看不知道几百倍，王飞轩的眼睛瞎了吗！放着天仙老婆不要，非得找这么个玩意, 渣男渣男。】
    都二十一世纪了, 我国网友骂小三来来回回还是那一套话，一点突破都没有。
    如果小三没有原配长得好看, 可以尽情展开人身攻击；如果小三比原配长得好看，那就是一副狐媚样子天生做三的料。
    唐湖白天拍了一天戏, 晚上回酒店还得见缝插针的关注网络八卦, 打开电脑一看, 顿时觉得心力交瘁。
    ……你们倒是去给我关注新电影啊！
    各大营销号的论调都是“方沅因为拍新戏不回家老公才另有新欢”, 为什么不帮忙好好宣传一下新戏, 赞扬一下方沅受情伤还坚持工作的坚韧品格, 是不是嫌没给够钱？
    唐湖翻了各大门户网下的蛋疼评论, 决定明天再找宣传公司的公关部聊一聊怎么顺势炒作，今天先把节奏带起来。
    【@一只福禄：#王飞轩出轨#有的人活着，你就当他死了，俗话说的好，女人的三大喜事就是升官发财死老公，我们可以合理推测，方沅那部《江湖行帮》肯定特别好看。】
    【@不用客气叫我霸霸：哈哈哈哈！好久不见葫芦了，一出现还是这么犀利……等等，这是广告吗？】
    【@鱼群消失了：王飞轩赶紧去死吧，白瞎了这么好的老婆。】
    【@蓓蓓：对事业女性而言，死老公相当于开buff了，我严重怀疑混得不咋样就是因为没死过老公。】
    【@热带鱼：虽然出轨不好，但你们动不动诅咒人家去死也太过分了吧？】
    【@不用客气叫我霸霸：这还过分，他出轨怎么不觉得过分呢，你是想替王飞轩洗白吗？】
    【@热带鱼：你才替渣男洗白，只是说话要有分寸，免得王粉倒打一耙，说你们这么凶难怪他会出轨。】
    双方已经声势浩大的掐出了十几条，最近消息提示里全都是这两位的嘴炮互动，让人想忽略都难。
    唐湖盘腿坐在椅子上，随手点进“热带鱼”的主页一看，果然发现了特别有意思的东西。
    【@热带鱼：这么对别人冷嘲热讽真的好吗，你们这么做也起不到反讽的效果，只会让更多的男人讨厌你们//@日向美美：《男子在公交上遭同性骚l扰，事后声称很恶心很想哭》肯定是他自己不检点才被摸的，只不过别人没让他爽了就倒打一耙，荡夫！】
    ……必须承认，这位网友考虑得实在是太周全了。
    《风筝飞了》里无数个像主人公和她妈一样待遇的女性不见她们关心，悬殊的性别比例也没看见她们出多少力，追溯以往，古代还有无数打仗缺粮草就杀女人充饥的例子，也不见谁天天写小论文批判历史。
    但是一看见有人网上打嘴炮攻击男人，立刻深切反省队友会不会因为态度激进而惹来男性反感，简直时刻不忘自我反省。
    唐湖已经好久没有掐过架，对着键盘摩拳擦掌，打字打得快要起飞。
    【@一只福禄：这位同志，有精力还是管管别的吧，男人一个个在酒桌上说升官发财死老婆说得高兴得不行，我凭啥不能说？】
    【@热带鱼：你看见我没管了？男人这么说恶心，不代表女人这么说就不恶心ok？】
    【@一只福禄：效果呢？来来来，我刚找了个女人被男友砍死的新闻，底下一溜骂死得好呢，给我一个个喷回去让他们重新做人好不好？我给你链接[新闻地址]】
    对方半天没有出声，过了十分钟才回复。
    【@热带鱼：呵呵，我跟那帮戾气重的吊丝男讲什么道理。】
    【@一只福禄：你跟他们讲道理没用，难道以为跟我讲就有用吗？而且我比他们戾气还重还不好对付哦嘻嘻嘻。】
    这种一视同仁的话说出来好像很平等公正，问题是，有效吗？
    “热带鱼”开始能心平气和的讲道理，无非是觉得正常网友可以沟通，遇上老流氓式的就立刻“不与傻瓜论短长”，缩得比谁都快，而且不缩也没什么用。
    跟那群人讲道理，靠的不是嘴皮子，而是实力。
    ……
    另一厢，方沅终于结束剧组的工作。
    她这些天一直魂不守舍，等拍完自己戏份，立刻抱着一颗支离破碎的心立刻回家。
    “沅沅，你回来了。”
    王飞轩听见玄关处有声音，迎上来帮忙拿行李，笑得谦卑而讨好：“这几天你在剧组也不接我电话，把我担心坏了知道吗？”
    他还没想好如何回应出轨风波，也怕被记者拍下来，所以一直待在家里不敢出去，只能等妻子回来商量一个统一口径。
    方沅在路上热出了一身汗，看见他却觉得心境悲凉，愤愤地扔下行李箱：“你担心我？”
    “对不起。”
    王飞轩低声下气地把她扔出去的东西捡回来，眸如点漆乌黑，一派沉雅的贵公子形象。
    “你知不知道我为这个家付出多少！要不是我在外面玩命接戏，哪来的钱给你投资电视剧！结果……结果你居然这么对我……”方沅的眼泪汹涌而出，站在原地，抬手狠狠抹了把眼泪，妆容顿时花成一片。
    她连愤怒也不是狂风骤雨般令人心惊胆战，还没砸多少东西先哭开了。
    王飞轩一声不吭地听她抱怨。
    方沅又是扯他衣服又是打他胸口，骂了二十分钟才累得停下，问出心底最深的那句疑惑：“为什么找别人？”
    “我……”王飞轩不敢回答。
    “说啊，为什么找别人！”
    “你、你每次拍戏都半年半年的不回家，或者你回来我又要出去工作，见面的时间根本没几个月，我、我就……”
    方沅抬手打了他一巴掌：“那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我在剧组也看不见你，怎么不像你一样出轨！”
    怎么又是这句万能的“那你考虑过我吗”？
    一个所有深情原配都不想承认的残酷事实，就是男人出轨不是没考虑妻子的感受，而是完完全全考虑到了，甚至因为担心妻子察觉而费尽精力去隐瞒小三的存在。
    看看尤雅雅她爹，又是花时间又是费精力，包小三都包到新加坡去了。
    他们只是觉得，哪怕妻子会愤怒伤心失望，这份婚姻中的所谓爱情也完全不如他的欢愉重要而已。
    客厅里，有个穿着chanel春夏新款长裙的中年女人走过来：“沅沅，气消了吧？气消了就听小姨好好说说。”
    这是王飞轩的经纪人，也是他的小姨，就连方沅都得尊一声长辈，更不能怠慢。
    小姨温柔地擦去她脸上的眼泪：“你回来之前，我就已经骂过飞轩一回了，看，他脸上的巴掌印儿都是我打的，这还不够解气吗？他已经道歉认错，还发誓再也不跟那个贱女人来往，态度很端正，而且我们以后看着他，坚决不会让他再犯同样的错误。”
    “而且你难道想让别人看笑话吗？你们两个现在也是公众人物，这种事闹开了，对谁的形象都没有好处，退一万步讲，要是离婚你那些代言也都黄了。”
    “姨，你别说这个……”方沅反感地拍掉她的手，脸上却写满犹豫。
    王飞轩满目诚恳，在方沅面前缓缓跪下：“真的，宝宝，我保证以后不再犯了，如果再犯错你就捅死我。”
    ……
    象山影视城酒店。
    唐湖在网上跟网友掐了半天，才听见扔在床上的手机嗡嗡震动，一看联系人是方沅，赶紧接起：“……终于等到你打电话来了，对了，之前忘记提醒你，你们俩有什么共同财产，找个律师先问一问，能低调转移就就赶紧转移，哪怕是家里的现金也赶紧卷走。”
    她噼里啪啦说了一通，又问：“什么时候离婚啊？”
    就算王飞轩是个废物，也要物尽其用，压榨最后一点剩余价值。
    方沅声音轻轻的，呜咽着说出几个字：“……我不离了。”

 第 182 章

    “不离？”
    唐湖拍案而起, 笔记本屏幕跟着颤了两下：“怎么不离婚了, 你还想接着秀恩爱啊？我这边水军都快撒出去了, 总得有个说法吧？”
    “对不起……”方沅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先道歉, 抽噎着解释，“他保证下次不会再犯，而且经纪人说事情闹得太大对谁都不好, 我毕竟也要靠名声吃饭的……真的……”
    娱乐圈里, 凡是以组队出来混饭的都要顾及团体形象。
    譬如他们夫妻，以共同名义代言了不少家装日化用品，品牌方买的就是这两口子神仙眷侣的公众人设，如今出现绯闻对品牌也是打击，肯定要赔偿不菲的违约金。
    唐湖冷笑：“那个肯定不是你的经纪人吧？”
    她当然明白代言违约金有多高, 自己的娇兰香水大使都是签了一份近乎苛刻的合同才拿到手, 但是都什么时候了，还舍不得那点代言费？
    没结婚之前, 上头不会在意明星的私生活，结婚却不一样, 王飞轩又不是成大哥那种有极大国际影响的超级巨星, 业务水平足以高得让人忘记私生活, 这次肯定会作为劣迹艺人死在谷底, 永远都翻不了身。
    方沅选择离婚, 短时间内势必会损失一波代言费, 甚至可以说疼得伤筋动骨, 但跟踩着老公上位的收益相比，绝对不算什么。
    然而她不像能冷静下来分析利弊的人，唐湖只好换个表达方式：“别听男人道几句歉就以为他还爱你，出轨只分零次和无数次，当断不断，信不信还有下回？”
    “他跟我保证真的只有这一次，而且是因为我之前拍戏有将近八个月没回家，他一时糊涂才犯错的。”
    “那你能怎么样，为了他一辈子不拍戏了？从今往后是不是就不能离开他半步，否则还是会重蹈覆辙？”
    方沅被她问住，重重地抽噎一下：“我们一直聊到现在，他跟我保证以后不会让我太辛苦，真的，我现在心里特别乱，你说的有道理，我也没有原谅他，可我怎么能像你说的那样离婚后还利用他，都是那个女人的错，要是没有她我肯定能好好的！……”
    “唉。”唐湖幽幽叹气。
    多精明的男人，为了自己打炮打得爽去要求别人停下人生进程，看来王飞轩的思想工作做得不错，把已婚女性的每一项顾虑都考虑到了。
    方沅止住哭声，再次郑重道歉：“对不起。”
    明明不是她的错，还要拼命道歉，什么时候才能学会把责任推给别人呢？
    “没必要跟我说这个，你怎么样都和我没关系，我也只是觉得你离婚对《江湖行帮》更有帮助……”
    唐湖还想继续，听筒那边出现几秒杂响，换了个尖利的女人声音：“——你谁啊，怎么能破坏别人家庭呢！”
    听筒另一端是王飞轩的小姨兼任经纪人，听方沅说要给朋友打个电话，生怕她受狐朋狗友挑拨干出离婚这样的蠢事，所以一直在旁边监视着。
    唐湖却不认识她，再加上心情不爽，用比对方更高的声音吼回去：“图南影视大股东，明远影业董事会成员，演艺圈想接这两家公司领投的戏都得让我点头，影帝跟我穿一条裤子，银熊奖导演都是我捧出来的……你不自报家门，还他妈来问我是谁？”
    “你——”
    小姨立刻笑得谄媚：“唐……唐总吗？我刚才没听出来是您的声音，去年明远组织聚餐我也去了，我还跟您握过手呢，刚才随便一问，古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我主要是不忍心看沅沅这孩子事业被毁，你说是吧？”
    “不想听，马上把手机还回去。”
    小姨讪讪地放下手机：“好好好，我马上还。”
    唐湖等了片刻才听见方沅的声音，言简意赅道：“不管你做何选择，至少把你的钱抓在手里，除非是身体原因拍不了，否则别因为任何人放弃演戏，多跟你老公学学，以后打炮也能找别人。”
    “嗯……？”方沅满头雾水，估计还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唐湖直接挂了电话。
    哪怕一句质疑谩骂，或者一点点对未知新生活的恐惧都足以打击人类的自信心，方沅没有那么强大的承受能力。譬如全班都做错了一道题，连标准答案也错了，哪怕你坚信自己是对的，又有多少勇气能站出来做个异类？
    她曾经也害怕被这个社会当做异类，不会因为现在有勇气站出来就苛责那些自我怀疑的其他人，可她把话都说尽了，还能怎么样？
    方沅长一次记性不够，两次三次也该学会了，到死也学不会说不定是个抖m，还能享受被压榨的感觉。
    她只是想让《江湖行帮》的名气更大一些，又不能把方沅绑架过来逼她离婚，为什么非要按着别人脑袋同意她的观点？
    唐湖低头看了眼电脑屏幕，网上还在进行血雨腥风的小三讨伐战。
    如果婚姻是门生意，除了少部分人约定好各玩各的，一纸婚书相当于一对一的合同，找小三属于“合同一方伙同第三者破坏协议”，问题是第三者又没签你家的合同，追责都搞不清主要责任人，你不赔本谁赔本？
    再说这些人，骂出轨男真的是觉得王飞轩的做法有问题吗？
    “笃笃笃。”
    呆坐了一会儿，蓦地听见有人在敲酒店的房门。
    唐湖不情愿地起身，看见穿便服的钟子淑倚门而立，状若无事地笑了笑：“……姐，都快晚上十二点了，你找我有事？”
    钟子淑冲她招招手：“想吃夜宵找不到人陪，所以来抓你，走吧。”
    “时间太晚，要不明天吧，明天我请你吃早餐。”
    唐湖此刻实在不适合陪人，这份艰巨任务可以交给影后的小狼狗后宫团，估计有大把的人抢破头也想排上号。
    “……我跟你说过什么来着，当时还不相信。”
    钟子淑歪头看了她几秒，眼底澄澈，语气没有幸灾乐祸的意味，唯独剩下看透一切的平静。
    唐湖这才明白影后深夜邀约不是想吃东西，而是来探望她的，于是利索地拿上房卡出门：“那走吧，正好我也饿了。”
    反正经纪人不在，助理也管不了她，想吃什么都可以。
    影视城附近净是骗游客的小吃，什么“琅琊橘”“芈馒头”都卖个新鲜，味道其实不怎么样，两人便去了离酒店更远一些的烧烤摊撸串喝啤酒。
    钟子淑驾轻就熟地找到那个烧烤摊，坐在露天塑料桌旁拿起菜单，十分老辣地点了盘花毛一体，以及两扎冰啤。
    时鲜的烤鱼贝类要几份，又点了个泡椒牛蛙换口味，主食是一份炒苔菜年糕，老板不多时便将她们点的菜品烤上。
    唐湖忍不住又刷了次手机，双手放在桌下，飞快打字宣泄情绪。
    【@一只福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外人没必要掺合太多，出轨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在这边义愤填膺，搞不好人家早就开始独唱怎么忍心怪你犯了错。】
    不消三分钟，才平静下来的未读评论立刻炸锅，何止一石激起千层浪，简直是引起海啸。
    【@flawless：刚才看你骂渣男还觉得解气，现在话锋一转替王飞轩洗白，承认吧，你肯定就是小三！】
    【@想象阳光：王飞轩想当导演，方沅为他接戏凑资金那么辛苦，结果他还出轨，人渣去死吧！】
    【@岁月静好人生静美：可怜沅沅还被蒙在鼓里，你不帮她说话就算了还冷嘲热讽，祝你被小三插足！】
    【@一只福禄：我就问一下，到底眼界多狭窄的人才能把“祝你被甩”当成真心实意的诅咒，并且以为能伤到人啊？】
    诅咒这个，还不如诅咒图南以后拍的戏都过不了审。
    这个男人不行那就换，几把又不是牌坊，一辈子才能拿到一个，再说陌生人诅咒事业就更不怕了，她把所有精力投入到工作里，难道会比那些个天天琢磨打小三的原配混得更差吗？
    但这些人估计还挺为方沅委屈的，毕竟大家都是品德毫无瑕疵的“原配”，比渣男小三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究其指导方针，只有一句话：“只要我纯洁忠贞，男人肯定也会同样纯洁忠贞，敢出轨我就批判他，再号召社会上所有女人一起批判，骂得他再不敢出轨。”
    以前这帮原配党只敢大骂小三，现在思想总算进步了一微米，敢骂男人了，骂人骂得花式百出，以为怒斥出轨男就是道德进步。
    可还是那个问题，有用吗？
    这么看重原配身份，最好的结局也无非是离婚之后找下家，而且极大可能重复“结婚——被绿——骂渣男打小三——离婚——结婚”那套流程。
    所以这个套路估计也只能骗骗女人，多数男同志从来不吃这一套，照样结着婚爬着墙，明星好歹还有公众形象这条铁规矩束缚，然而对有实力又不靠名声吃饭的人来说，根本不痛不痒。
    ——比如现在，那么多马甲排队在骂王飞轩，可放眼望去，一个男的都没有。
    ※※※※※※※※※※※※※※※※※※※※
    这一帕主要讨论的不是渣男该遭什么报应，有请课代表上台总结思想，发红包

 第 183 章

    夜凉如水。
    唐湖一颗颗的嗑毛豆, 又灌了一大口冰啤酒, 才把心里那股无名火彻底浇灭。
    “方沅没想着离婚吧？”钟子淑淡淡开口, “现在日子还过得去，谁闲着没事儿把墙推了。”
    唐湖放下啤酒杯：“随她去吧, 人家的家事说白了跟我没关系，反正我也撺掇她绿王飞轩来着，她要真听懂了还能过两天舒心日子, 不然就得自己憋屈死。”
    “说不通的, 我跟方沅合作过，她要有以眼还眼的胆子早就不是现在这个咖位了，白瞎了那个演戏的灵气。”钟子淑夹了一筷子泡椒牛蛙，减辣的做法吃起来也颇为爽口。
    唐湖怏怏感慨：“……反正这日子还能过下去，她就接着过, 哪天觉得过不下去了想回头找我合作再说。”
    一次不忠终身不用, 那是男人才做的事，她可欢迎着弃暗投明的队友呢, 只是现在说不通，所以不想多费口舌, 希望方沅能早点看清旁人在这个问题上是怎么做的。
    一个男人出轨, 全社会都在帮忙洗地, 最常用的借口莫过于“我犯了一个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
    少数觉得自己有良心的, 可以假惺惺说一句“老婆长得这么漂亮, 他还找别人, 要是我我就不出轨”。
    个别精明的, 论调则是“别的男人都出轨，就我不出轨”，摇身一变成了女人眼里的绝世好男人，从此不愁找不到媳妇。
    ——不管怎么辩论，论调都会走向对绝大多数男人有利的情况。
    要是换个性别呢？
    出轨女接受除了来自男人团体中的荡l妇羞辱以外，女人内部的主流论调是“这个女人简直是耻辱，我可不一样”，谁敢辩解谁就是小三。
    论点单一，写篇作文都拿不了高分。
    道德标准是没有上限的，你做到不出轨不当小三，但是在严于律人的圣人君子眼里，想把一个人打成道德败坏分子，从来不缺借口。
    你以为不出轨就是有道德，他们还会进一步要求出门不穿超短裙才是好女人，更进一步，出门裹黑袍属于女人中的女人。
    这种时候就应该学学对方，点头承认所有女人都出轨，有的还喜欢杀老公，然后再补充一句“但是我不出轨，碰到我这样的绝世好女人你就偷着乐吧”，保准能把傻小子感动得眼泪汪汪。
    ——连自我推销都不会，这个智商基本也就告别找对象了。
    两人越聊越放肆，冰啤酒喝了一扎又一扎，海鲜又属于看着分量挺大，但拨壳去刺之后没多少肉的食物，不多时也吃个干净。
    ”走，去附近的洗浴中心，我请客。“钟子淑撑着桌子站起来，眼神清醒。
    唐湖脑内充满骄奢淫逸的想法，但看了看周围，还是觉得工作期间艰苦朴素一些比较好：“姐，咱是不是有点太豪放了？”
    半夜溜出来吃烧烤也就算了，又去做大保健，明天还拍不拍戏啦？
    钟子淑意味深长的看着她：“你想什么呢，我是说刚才喝了不少啤酒，就这么回去睡觉明天起来脸肯定肿，去做个汗蒸把水分蒸出来，不然导演该有意见了。”
    “哦——”
    唐湖顿时觉得一阵心虚。
    谁让她说得这么含糊，还不允许人想入非非了？
    两人又去了附近的洗浴中心，蒸到几乎脱水才返回酒店，睡到中午醒来，眼皮果然不是肿的。
    唐湖想起今天的主要戏份是夜戏，在床上躺了片刻，才摸出手机看了一眼。
    【@王飞轩v：刚接老婆回家就发现微博炸了，请大家不要相信一张断章取义的照片，我们很好，都散了吧[图片]】
    配图是一张夫妻俩结婚时的照片，方沅笑得羞怯幸福，王飞轩亦风度翩翩，足够安抚粉丝，顺便堵网友的嘴。
    【@小魔怪：相信飞轩！当年就是因为神仙眷侣cp才入了你们夫妻俩的坑，这对狗粮可以让我吃一辈子！】
    【@蜡笔的初恋女友：什么断章取义，明明就是你主动出轨的，现在装什么无辜，狗仔已经补充新的证据了，@方沅赶紧跟这种人离婚吧！】
    【@裙角飘飘：渣男去死！】
    唐湖轻笑：“能用这种含糊其辞的理由，肯定是没公关好。”
    谁都知道明星婚内出轨对名声的影响有多大，所以表明态度时越严厉明确越好，脾气爆的还会告到狗仔倾家荡产。
    前提是当事人真的被冤枉，或者已经花天价把证据买下来了。
    方沅夫妇近些年挺火，特别是王飞轩已经成为一线电视剧演员，进军大银幕也非常顺利，谁都不会错过这个把他搞下来的机会。
    狗仔不可能只拍到一张暧昧照片就急着放消息，手里往往捏着其他关键性证据，就等方沅夫妻出面澄清再放出来炒作，才能把这件事的影响扩大到最大程度。
    这份软塌塌的公开声明才发出来没几个小时，幕后推手立刻放出下一波照片。
    新证据是王飞轩和小三在剧组里动作亲昵的抓拍，证明两人数月前就已经交往，小三还旁若无人地走进他的单独休息间。
    这组照片刚爆出来，广大网友立刻炸锅，涌到方沅的微博底下替她声讨渣男。
    【@yayaya：沅沅就是太善良了才会被王飞轩欺骗，他和那个贱女人早就勾搭上了你知道吗！】
    【@夜雨：真为你跟了这样的人感到不值，一腔热情喂了狗，他赔多少钱也换不回你的青春。】
    【@一轮玫瑰：想当年我还磕过神仙眷侣的cp，现在想想只有恶心，沅沅过得太不容易了……】
    一个女人遭到背叛，为什么其他女人会愤怒？
    如果说她们团结，看到女性出轨也没有一拥而上洗地，可见并非出于护短，王飞轩也不是她们的老公，有什么值得讨伐的？
    简单来说可以归纳为一句话，人类的所有行为，本质都是利益驱动。
    《互联网原配考》有云：“这类人通常也把自己当成了苦情原配，而在其中，还能大抵分为两个教派。”
    其一，是苦大情深派。
    这类女性的婚姻往往较为不幸，但因为老公给了她一个正妻身份，和其他无名无份的女人不同，所以仍然有歧视未婚派的资本，自己没房没车没工作，穷得就剩下一套生l殖器了，还得拿去给男人生儿子。
    尽管自家老公不是出轨就是家暴，但没关系，他总有一天会明白原配妻子为他牺牲了多少，那时候就是老公后悔不已跪下求她复合的时候了。
    苦大情深派，还常常与“顾北城你真狠”、“他害我流产挖我眼l角膜，但他终于知道悔改，所以我们仍然相爱”的主要受众重叠……原来真的有人，哪怕自己过得再惨，只要看见男人悔不当初就能获得极大心理满足。
    然而这一派如此深情，也没见她们为真爱牺牲多少。
    看看s市那起杀妻案，男方在恋爱期间就许诺过女方“我不会离开你，否则我们就在家里烧炭，一起死”，这么感天动地的爱情后来怎么样？
    男方一言不合动手掐死妻子，将尸体藏冰箱里，自己倒好好活了不少时间。
    深情原配应该多跟这种人学学，喜欢就剁吊啊，卖惨有什么用，大不了蹲监狱，出来以后直接把人杀了，连跟你老公一起下地狱都不敢，还敢说爱他？
    这帮精神抖m要是拿出自我感动的劲头去收拾老公，保准能杀得街头男心惶惶，谁也不敢出轨。
    其二，则是道德标兵派。
    这群人自豪地挥舞着道德大旗，一视同仁地谴责渣男和小三，但对出轨女简直恨到了骨子里。
    其代表言论是：“虽然有的男人不是什么好玩意，杀妻出轨转移财产，但是我们女人也不能跟他们学啊！这是原则问题，你学了你就是婊，你出轨你就是荡l妇。”
    再一听说有的成年女性可以尽情换男人，夜夜当新娘，此类大逆不道的做法可把她们给吓死了。
    道德标兵派和苦大情深派不同，她们维护的不是男人，而是婚姻制度。
    准确来说，是想借维护婚姻制度去争夺自己的利益。
    以大多数普通人的能力而言，是没办法靠自己生活一辈子的，既然不能单打独斗，那就搞合作共赢，人类本来就是群居动物嘛。
    ——而结婚，就是以最小成本博取最大社会价值的途径。
    不要998，不要98，只要9.8领张结婚证，你就拥有占据道德制高点的机会，这个社会的道德天平就会倾向于你。
    唐湖花掉真金白银的几十万去搞慈善才博得一个好名声，成为“原配”之后，只要守住贞洁多生孩子，就是这个社会认可的“贤妻良母”，可以让男人买房之后分走一半家产。
    为什么有人看见渣男渣女出轨，哪怕这件事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也会气得跟翻车鱼一样恨不得当场爆炸？
    当然是维持这份公共道德对她们而言有利啊！
    可惜自己想得挺美，男人才不吃这一套。
    翻开《婚姻法》看看，想通过结婚拿套房也得先过户，不是领张证就完事的，就连社会道德本身也更倾向于男人。
    结婚当然是件好事，有队友总比单打独斗强，可谈合同条款应该公平公正，别人手里拿的是刀，你自己还跪着呢，就想通过谴责让对方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回到最初的问题：为什么男人可以不受出轨影响？
    因为他们明白，婚姻道德，跟夫妻共同财产的分配相比、跟受教育及就业性别比例相比、跟职场获利程度相比……根本不能算大问题，甚至不算问题。
    ※※※※※※※※※※※※※※※※※※※※
    就一句话，那些指望通过结婚分一套房或者从此有人养的女人（就叫女权吧咱们不能开除队友），哪天老公找小三，手里有把刀肯定先捅死小三而不是她老公，信么？

 第 184 章

    这对神仙眷侣男方出轨的照片可谓铁证如山, 但任凭外界风雨飘摇, 双方也得咬死不承认, 不仅如此，作为贤妻还要跟老公站在同一战线上洗地。
    【@方沅v：不管去哪里流浪, 最终只会记得家的方向。】
    瞧瞧大房的胸襟，能把“让你疯让你去放纵，只要回家就是好老公”说得如此文艺, 可惜证据确凿, 想用这种低劣的借口糊弄别人根本行不通。
    【@糯食：都绿成这样了还能装没看见，王飞轩就这么好吗？】
    【@仙人球：他除了长得好看到底有什么好的？娱乐圈又不是没有其他人，赶紧离婚吧，想想你之前为王飞轩牺牲了多少，我都为你心疼！】
    【@魏二胖：希望他能早日明白你的良苦用心, 祝你幸福。】
    无论网友如何软磨硬泡, 方沅就是不动如山，夫妻俩坚决不正面回应这件事, 狗仔爆出的一切证据都是恶意栽赃。
    哪怕是吃瓜群众，也不想被明星公关当成傻子一样糊弄, 在这种环境下, “@一只福禄”居然成了颇有先见之明的预言家, 每天都有人涌到她那条“怎么忍心怪你犯了错”的微博底下表态。
    【@伊恩：还是福禄说得对, 别人再怎么劝分, 当事人也乐意带绿帽子呢。】
    【@走散时光：方沅就是个贱货, 她要有点骨气早就该离了！】
    【@你开心就好：这时候骂王飞轩是垃圾还有人点赞吗？同情方沅为这种渣男献出半辈子, 她这么软弱以后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当初说唐湖给小三洗白的是这帮人，最后话锋一转夸她先知的还是这帮人，当正义网友的门槛太低了吧？
    道德标兵派都希望靠谴责让出轨方遭到报应，以维护纸一样脆弱的婚姻法则，方沅的行为无疑告诉她们这招根本不管用，所以立刻就怒了，一时间骂什么的都有。
    反正只要别的原配没有按她们的意见规划人生，这一腔热情就相当于喂了狗，恨不得掐着方沅的脖子逼她去民政局。
    唐湖拒不接受意见，掐自己人也比谁都来劲。
    【一只福禄：当事人都不觉得自己可怜，一帮外人倒是先替她可怜起来了，你知道人家一部戏多少钱吗？】
    方沅拍那部《江湖行帮》，光交的税就远超城市家庭平均一年的可支配收入了，度过这个危机后照样接代言拍戏，该有的曝光有了，小日子过得美滋滋。
    可别人不这么认为。
    苦大情深派觉得男人智商高，适合去做高科技朝阳产业，却又认为他们蠢到连心机女的小手段都看不出来，身旁没有一个贤惠的妻子提醒，肯定会被碧池欺骗。
    而道德标兵派觉得原配干起活来一个顶俩，在家里能顶半边天，伴侣没了她就活不下去，却又觉得只要老公一出轨，原配的生活技能当场退化为零，除了在家哭着等死或者靠她谴责渣男以外，没有其他生路。
    所以说无论哪个派系的原配教徒，对人类的分析就跟精分一样。
    唐湖在自己的地盘上说了几句大实话，却遭到了最恶毒的诅咒——
    【@准备考研的阿x：那你可千万别结婚哦，不然祝你老公也是这个样子，我们对哪方出轨都一视同仁的鄙视！】
    【@一只福禄：我来给大家翻译一下这句话，“我可是盼着通过道德谴责维护婚姻，以便捞一个好男人获利，你怎么可以不这么做？”】
    互联网原配教徒的三大辩论法宝，就是“以你的逻辑出轨是正常的喽”、“祝你被小三”和“虽然你不想结，但以为结婚就有人能看上你吗”……而且这帮人还经常配套使用“田园xx”“xx婊”等词汇，热衷向男性证明自己是个公平公正的好姑娘。
    然而一句话就暴露自己的真实目的了。
    对原配教徒来说，冷静想一想如何分配财产是不可能的，只有拼命维护婚姻制度才能活下去这样子，以为管好自己也能约束男人，没想到合作方根本不吃这套，人家早早就爬上社会食物链顶端制定什么才叫“道德”去了。
    唐湖还想教小朋友做人，页面上突然显示出一条来自好友圈的私信。
    【吃瓜雀仔：叽嘻嘻嘻，戳破蠢人美好的想象真残忍，你这下把两边都得罪光了。】
    【一只福禄：拍戏压力太大，总得找个纾解的方式，我接着掐架去了拜拜~】
    看看她，哪怕工作再苦再累，一不在片场作妖，二不拿助理撒气，今生的爱好也就是自掏网费跟网友互喷了，这才叫道德楷模。
    日子在吵吵骂骂中过去，《山城起歌》的主线剧情拍得七七八八，虽然还没有正式杀青，唐湖在剧中的戏份却已经拍摄完毕，可以提前退组。
    《夜色密码》在审核环节卡了许久，今年七月正式开播，而八月《龙门飞鲤》和《十一怒汉》也要陆续上映。
    换句话说，她这两个月有三部戏要宣传，肯定会忙上一阵子。
    ……
    图南影视。
    唐湖刚下飞机就回了公司，风尘仆仆的坐在会议室里，看了看上半年的营收报表，觉得日子真是越过越有滋味。
    图南扩大项目经营后有赔有赚，今年盈利最大的当属尤雅雅的新戏《毕业了》，讲述女大学生毕业后在首都当北漂的日常。
    文字必须适当夸张一些才能表达感情，影视剧却截然相反，越克制才越有质感，把“他是个手握全球经济命脉的霸道总裁”拍成电视剧，只能搞出一堆浮夸到侮辱智商的玩意儿。
    这也是国产剧不耐看的原因，设定为灰姑娘的女主角住着几万一平的精致小别墅，拿补助金的山区学生用iphonex比谁都溜，只顾着画面的光鲜亮丽，肯定会失去耐人寻味的内涵。
    相较之下，《毕业了》的设定简直真实到心酸。
    尤雅雅饰演的女主角毕业第一年，租房子时甚至不是跟人拼房，而是拼床，一张1.8米的床正好睡下两个姑娘，平均一人只需要几百块钱，对于毕业大学生来说堪堪负担得起。
    唐湖看完报表，把文件夹放回去，问坐在对面的乔乐仪：“总觉得公司能用的导演编剧没几个人，这次资金回笼后我打算找点人出国考察一下，你觉得呢？”
    “考察什么？”乔乐仪忧郁地摸摸小肚子，“我好饿……拍《江湖行帮》的时候练出了六块腹肌，经纪人让我把这个身材保持到电影上映的时候，好在路演上当场展示肌肉，到现在都不让我随便吃东西……他就是想消费我的身体！”
    说完还觉得愤愤不平，又盯着她控诉：“我还以为今天来公司，能吃到你从象山带回来的特色美食，结果到了地方以后发现什么都没有，简直辜负咱们俩认识这么长时间的情谊，你知道我为了拍戏嗑过几桶蛋白l粉吗？”
    “你爱嗑几桶嗑几桶，现在生意不好做，能卖什么咱就卖，要什么脸啊。”
    唐湖苦口婆心地劝他，将话题扯回正轨：“谁混得好就跟谁学，岛国电视剧在国内受欢迎，找人去学学人家怎么取景运镜，好莱坞的特效制作一时半会学不到，不过我们可以直接聘请那边的团队，泡菜国的电影是强项，还经常反映社会人性和黑暗现实……”
    乔乐仪打断她的话：“这个就不学了，学了也过不了审。”
    “……说的也是。”
    国内的影视剧现状，是先让好好拍戏的导演编剧都饿死，再在审核上砍一刀，然后一帮消费烂片的观众问为什么我们拍不出来优质影视剧，为什么自己心里没数吗？
    公司规模越大，越觉得可用的人才不多，她现在手里能调动的只有木远，还收到了行政处罚而不能拍戏，所以急需培养新生力量。
    唐湖叹了口气，又问：“你最近挺闲的，没接新综艺啊？”
    “不接，《100%挑战》想找我续约我也给推了，不然又得跟韩汐搭档。”乔乐仪皱眉，“她上次想踩着我炒作我还记得呢，吃过一次亏怎么可能再上当，宁可档期空着也不想跟她同台。”
    再说韩汐也的确惹不起，别的剧组是演员不合适换演员，她却是演员不合适换导演，拍电视剧故意迟到，让整个剧组等了一个多小时，副导演没忍住发脾气，韩汐当场就打电话把副导给开了。
    唐湖喝了口水，随意跟他聊天：“电影是明年上映吧？将近半年不工作，你肯定得胖回去。”
    乔乐仪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也不算废档期，这段时间正好歇歇，而且楚导说有个角色要交给我，就那个《美丽少l妇杀人事件》，我打算演美丽少l妇。”

 第 185 章

    “怎么还抢角色呢！”
    唐湖作势拍了下桌子：“我可是提前半年空出档期准备演美丽少l妇, 老实交代, 你是不是去找导演潜规则了？”
    乔乐仪嬉皮笑脸地撑起下巴：“那当然, 我上部戏就是靠潜规则才当主角的。”
    “你……”唐湖恨铁不成钢的指着他，“你有这种潜规则就能当主角的好事, 为什么不带我一起！”
    乔乐仪笑得前仰后合，末了才说：“其实我还不知道谁跟你搭戏呢，目前连剧本都没看完, 只是听楚导说了说大致的人设。”
    唐湖疑惑：“你不是男主？”
    乔乐仪摇头：“当然不是, 楚导说给我留了个三番小混混的角色，全部戏份好像就十几分钟，进组半个月就能拍完。”
    他好歹也是个影帝，现在挑剧本之前必须看完全部内容，能想都不想就留出档期拍一部质量未知的戏, 也就只有楚导才具备这样的号召力了。
    不过能用影帝打酱油, 可见这部戏的质量一定很高。
    “那你还不如演被我杀的那个人，身上浇点血浆往地上一躺就行, 连台词都不用说，更省事。”唐湖一边调侃, 拿起桌上的水杯抿了一口。
    乔乐仪刚要说话, 会议室外突然有人推门进来。
    “——你们聊多久了？”
    尤雅雅进门便笑, 用肩膀将房门撞上：“听说你刚拍完戏, 我正好过来看看, 怎么把头发给剪了？”
    她穿着白t恤加薄荷色碎花裙, 长发微卷, 是非常清爽的夏日打扮。
    唐湖捋了捋一脑袋短毛：“角色造型需要，而且比之前长长了，正好新戏开拍能接着做造型。你怎么想起来这边了，工作室那边不忙？”
    自从毕业后两人便是聚少离多，几乎没有私下聚会的时间，通常在正式活动上才能见面聊几句，聊完后各奔东西，下次见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
    “忙，忙着数钱咯。”尤雅雅轻佻地眨了眨眼睛，拉过一把电脑椅坐在旁边。
    《毕业了》是现代戏，正好给islands提供植入空间，剧中主要人物的造型都由品牌的专业设计师打造，戏一火，正好带动了服装销量。
    唐湖的年终分红还没到手，但看网上的讨论度也知道自己能小小的发一笔财，又问：“最近光忙着卖衣服，没有新戏？”
    “找不到好本子，我又不能老演偶像剧，上部戏有这个成绩已经属于祖坟冒青烟了，宁可空档期也不想乱接。”尤雅雅随意将手袋放在长桌上。
    一个剧本能同时满足高质量和能过审太难，所以目前的市场倾向于拍点ip剧和偶像剧，至少可以混口饭吃，作为有目标的演员却不能这么想。
    而且她对作品质量要求这么高不光是想维持名气，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尤飞飞都因为一部偶像剧流量翻红了，老娘可不能走他的路子，不然说出去得让人笑死！”
    唐湖看向她：“他真进田柔姬的工作室了？”
    “找到当红花旦做靠山又怎么样，现在吟风集团已经不是尤麒的一言堂了，尤飞飞就算跪着求他爹，除了那点现金以外还能拿到什么？”尤雅雅拿过她的杯子浅尝一口，不以为然地冷笑，“我巴不得他再红一点，最好跟田柔姬绑定在一起，最好传个恋情什么的，这样搞他也能顺便把田柔姬搞下来。”
    田柔姬太明白怎么在目前的影视剧市场上捞快钱了，签尤飞飞未必觉得他多有实力，只是看中他曾经的粉丝数量，打算赶在流量经济泡沫破灭之前压榨人气，用完再扔。
    她又不是当初那个知道自己多了个私生子弟弟就会气哭的小姑娘，分得清谁才是真正的敌人，现在走到了青春偶像的天花板，再往上肯定要跟八零八五代的那批小花旦争资源，但与田柔姬相比，混圈资历还是差了点。
    唐湖无可奈何地耸肩：“知道你难做，我本来打算拉拢方沅，不过她现在实在……听说前几天还传出怀孕的消息，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神仙眷侣天天秀恩爱维持热度，方沅用自己的人气去给王飞轩抬轿，宁死不离婚，可把热心网友的脸都打肿了。
    尤雅雅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解释：“以为生个孩子就没有婚姻矛盾了呗，当年我妈第一次抓到我爸跟秘书勾勾搭搭的时候，她也是这么想的，那一年我还没出生，后来怎么样？她得一边给我喂奶一边满世界抓小三……难怪这么多年都能保持好身材，运动量上去了呗。”
    有些人遇到感情或者生活问题，不是执著于现在将矛盾解决，反而寄希望于未来。
    谈恋爱有矛盾，就想着结婚之后矛盾能减少；结婚以后天天吵架，于是寄希望于生个孩子就好了……然而问题只会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只不过人生进行到下一个阶段后，新问题掩盖了旧问题。
    当事人或许潜意识里也清楚这些矛盾无法解决，只是没有勇气抽身离开，一味想着再赌一把，说不定再赌一把就翻盘了呢？
    唐湖长叹一声：“唉……”
    “先不说这个了，晚上一起去吃饭吧。”尤雅雅扭头看了看墙壁上的挂钟，“多叫几个公司的人，新剧效益不错，正好也给大家发点福利。”
    萎靡不振的乔乐仪瞬间激动：“走走走，我想去吃海鲜烧烤！你明天没事吧？吃完饭咱们去喝酒。”
    “酒精不能碰，我明天得去体检，先上楼叫人了。”
    唐湖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去李若川的办公室喊他同行。
    明远影视也快到了下班时间，办公室里，霸道总裁李同志耳朵上挂着蓝牙耳机，还在开视频会议，见她进来后笑了一下。
    唐湖静悄悄地推门进去，片刻后才等到他说完正事。
    “来了？”李若川摘下耳机，收拾桌上摊开的文件。
    唐湖靠在办公桌旁，笑容懒散：“雅雅和二乔都在楼下呢，等会儿一起去吃饭，你今天晚上不回家吧？”
    ——先吃饱喝足，再骄奢淫逸。
    很好，这个日程安排堪称完美，一切美好就在今天！
    “不回啊。”李若川被她笑得全身发毛，“最近有什么工作安排，之前给白至理打了电话，他说你挺忙的。”
    唐湖认真思索片刻：“其实还好，明天得去香港体检打那个hpv疫苗，不过打完针当天就回来，然后参加《龙门飞鲤》的路演，《十一怒汉》的行程倒不是很紧张，参加完首映礼直接进组楚导的新戏。”
    hpv疫苗即为宫l颈癌疫苗，这也是人类唯一能预防的癌症，目前出的九价预防种类最多，不过内地还未投入使用，所以仍然要飞去港澳台接种。
    她兑换完[健康]以后比吞了蛤l蟆的段誉还百毒不侵，不过经纪人坚持要她去打，早早就预约好了名额，贵是贵了点，可考虑到自身安全，绝对值得为此存钱。
    李若川神情复杂地把耳机放进抽屉里：“……那你今晚还是回家吧。”
    “为什么？”
    唐湖脱口而问，才后知后觉地捂住脑袋呻l吟：“让疫苗见鬼去，破玩意儿不打了！”
    她才想起来接种疫苗之前的体检要做宫l颈涂片检查，两天之内不能干不符合社会主义价值观的事情……两天之后她人都不在b市了，还怎么骄奢淫逸？
    李若川耐心劝诫：“还是健康比较重要，你明天去打针吧。”
    “重要个球！”
    唐湖又想起一个问题，直勾勾地盯着小李：“你为什么会知道这种常识？”
    “我打过啊，发的安全手册上写过注意事项。”李若川把文件锁进书桌下的抽屉里，又觉得她的眼神令人发毛，“你看我干什么，男人也必须打的好不好，我在国外念书的时候医保还能报销！”
    语气骄傲，证明他真是一个关爱自己的健康boy。
    唐湖揉着太阳穴：“我就是觉得你作为一个这么有钱的人，居然也买医保……”
    不过说来也是，小李同志连微信昵称都从“我真的很有钱”换成了“在当地较为有钱的人”，可见为人真是日渐谦逊。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沉默不语。
    “你们怎么还不下来？我都准备好了，二乔也饿死八回了。”
    说话间有人从门外闯进来，叽叽喳喳地拉着唐湖往外走。
    尤雅雅拽了她两下，突然觉得好姐妹神情不对，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几分钟不见，你怎么一脸死相？”
    唐湖拨开她的手：“……没有。”
    尤雅雅目光狐疑地扫视两人，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哦，我明白了，你办事效率也太高了吧？”
    李若川：“……没有！”
    唐湖无从解说，急忙推着她逃离现场：“是朋友就别问，我要办事效率高，你刚才推门进来看见的就不是这一幕了。”
    命运就这么喜欢玩弄社会主义接班人吗？
    没有骄奢淫逸，还有烛光晚餐，两家公司凡是不加班的都跟老板来吃海鲜自助，定的酒店品质颇高，虾兵蟹将异常鲜活，蹭饭的人脸上喜气洋洋。
    唐湖走进餐厅，看见一只只生猛的大螃蟹被稻草捆得严严实实，无论如何挣扎都摆脱不了命运的束缚，顿时觉得悲从中来。
    她面无表情地仰头，发出一声狼嚎：“嗷呜——”

 第 186 章

    骄奢淫逸不如创造社会生产力。
    唐湖坐在餐厅角落的位置里, 满桌都是生猛海鲜, 感觉自己的灵魂吃多少海胆也得不举。
    尤雅雅将一条帝王蟹腿拆出完整的蟹肉, 笑得幸灾乐祸：“看你这一脸如丧考妣的样子，其实我最近被狗仔盯的太狠本来还挺不高兴的, 看见你这样简直神清气爽。”
    “最近水平见长，都学会用成语了。”唐湖意味深长的盯着她，“我这是为了健康稍作牺牲, 有那么好笑吗？”
    她不知道现在接种还有没有用, 不过打一针又没坏处，万一出现强烈的副作用就当为现代医学事业献身了。
    “我也没想到你现在才想起来去打疫苗啊，我高中的时候就已经打完了。”尤雅雅捏着蟹肉蘸了蘸调料，笑得手都在颤抖、
    两个人自小生长的环境不同，尤雅雅的亲爹再混账也没少给钱, 眼界自然开阔一些, 譬如hpv疫苗，小地方的人可能根本没听说过这个东西。
    唐湖坐在餐厅角落里散发怨气：“我干点什么事干不成, 你是不是得当场载歌载舞庆祝一回？”
    “没有没有。”尤雅雅赶忙否认，将蟹肉塞进她嘴里, “我还指望着你帮我打点关系, 让事业更上一层楼呢。”
    “你把田柔姬和韩汐搞死, 逢年过节再提两个小鲜肉送给钟子淑, 我就有门路把她俩的资源弄来给你。”唐湖低头一口咬住蟹腿, 声音含糊。
    尤雅雅接着拆了只螃蟹：“我要有这本事还需要你吗？不如祈祷田柔姬突然想不开去整容算了, 或者韩汐胖个二十斤什么的。”
    “你怎么能这么邪恶呢……”
    唐湖痛心疾首地摇头：“不要寄希望于祈祷, 自己动手才能丰衣足食，我支持你往她饭里掺激素……我以前还跟田柔姬打听过韩汐是干什么的，查到美空网就没下文了，连她在哪儿上的高中都不知道。”
    如以此来，只能导向两种可能。
    一种是她真的没什么实打实的黑点，做嫩模又不违法，而第二种往往会牵扯到惊天大料，爆出来直接被封杀的那种，所以才捂得特别严实。
    两个恶毒巫婆凑在一起琢磨该怎么给竞争对手使绊子，场面其乐融融。
    男人在酒桌上喝高了上议朝政下议民生，就以为女人只知道八卦家长里短或者怎么勾搭高富帅。
    然而哪怕是满脑子恋爱的女性，本质也是喜欢钱的，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谁有心思谈恋爱，无非是她们误以为干赢其他竞争对手得到男人的爱，就能顺便得到名誉、 财富和社会地位，可惜爱来爱去不好使。
    唐湖跟她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剥下来的海鲜壳堆了半桌子，放在包里的手机突然响起。
    联系人是白至理，特意打电话提醒她工作事宜：“我知道你在外面吃饭呢，今晚别太晚睡，明天早晨六点跟助理飞香港做体检，然后赶紧回s市，晚上有个关于《夜色密码》的直播采访。”
    唐湖一一点头应了，又不放心地问：“白哥，这个疫苗只打一回吧？”
    “不是啊，一共三针，第二针两个月以后去，我让助理帮你记着时间，回头提醒你。”
    唐湖死气沉沉：“每次都需要体检？”
    “我哪儿知道，你干了什么不能体检的事情吗，嗑药了还是抽叶子了？你要敢这么干我第一个举报你！”
    “当然不是。”
    唐湖满腹怨气，挂了电话便提前离席。
    ……
    次日清晨。
    唐湖先飞去香港打了一针，才赶回s市准备参加直播访谈，日程安排紧张到连做梦时间都没有。
    电影是上映之前拼命宣传，电视剧却是火了之后人气才接踵而至，而且今年播出的抗战剧不少，大部分属于抗日神剧级别，衬得《夜色密码》成了其中的佼佼者，说不定还能冲击一下主流奖项。
    直播间里，工作人员调试好信号传输设备，将机器架在嘉宾面前。
    唐湖坐在一群主演之间，时不时才回答几句主持人的问题，表现得比较安静。
    蒋天光负责炒热气氛，不知是不是因为这部戏火了身价倍增，整个人始终处于精神亢奋的状态，一直在和弹幕观众互动。
    主持人就喜欢这样的嘉宾，不愁没戏，又问：“刚才听你说剧组拍外景的地方比较偏远，那每天拍完戏大家都怎么打发时间？”
    唐湖迅速搬出万金油答案：“哪有什么空闲，等导演开完会可能就要休息了，然后在梦里接着讨论。”
    “对对对，那段时间我梦里都是你。”蒋天光拍了拍她的肩膀，“自由时间一般都是在吃饭的时候，有一次剧组订的盒饭口味比较重，我不是很能吃辣椒所以尝两口就放下了，又不想浪费，就拿给助理吃，没想到他也不能吃辣。”
    主持人配合地追问：“后来呢？”
    蒋天光边说边笑：“后来我还是逼着他吃了，我说不能浪费，你要不吃就马上给我走人，他只好吃了，辣得满脸通红，后来一见我就躲。”
    “哈哈哈……”
    主持人不知是故意还是真觉得好笑，声音有些尖锐，其他嘉宾也是表情微妙。
    蒋天光状若未闻，仍然在重复这件事，笑得前仰后合。
    虽然《风沙》没火起来，《夜色密码》的收视破二却成了意外之喜，再加上一部待上映的主役电影，已经足够让他有得意忘形的资本。
    “……”
    唐湖皱起眉头，轻咳一声插话：“你的助理最后没有走吧？”
    兄弟你是不是疯了？
    十几万观众正在看直播，主持人让你分享点有趣的事，没让你分享怎么在剧组仗势欺人逼助理吃辣椒，居然还笑个没完，当别人都是傻子吗？
    “没有……”
    蒋天光察觉她面色不善，很快意识到可能失言，急忙改口：“我……我就是开个玩笑。”
    “开玩笑也闹过头了哦。”唐湖半软不硬的提醒一句。
    一屋子人插科打诨地岔开话题，又聊了半个小时直播才结束，采访间的工作人员开始关机器。
    唐湖拍拍蒋天光的肩膀，招呼他一起去隔壁的休息室。
    蒋天光直觉有问题，待进了只有两人的房间，惴惴不安地问：“……刚才直播，我是不是表现的过于兴奋了？”
    “你还知道做直播啊，如果是录播的话，我当场就抄起凳子砸你脑袋上了明白吗！”唐湖深深吸了口气，最终还是没忍住脾气。
    她从前真的没看出来蒋天光喜欢搞这种恶作剧，甚至还觉得他性格不错，但仔细想想，蒋天光对她客气有多少成分是因为得罪不起她？
    如果她只是普通的剧组工作人员，微博不超过200粉丝，就指望明星赏口饭吃，那蒋天光又会怎么对待？
    每个人都不会只用一张面孔对待所有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不算虚伪，但拿身份压人就不同了。
    于是停顿片刻，尽量平复情绪好好开口：“电影还没上映呢，就把媚上欺下玩儿得这么利索，我可以无所谓，你觉得观众会怎么看？”
    “媚上欺下……”蒋天光撩了把耳边的头发，不正经的笑脸有些尴尬，“你说的也太严重了，我一开始就是想逗逗他，真的，我没有打骂过助理。”
    唐湖翻个白眼：“那你肯定没少被别人这么逗过吧，就问一句话，你敢这么逗我吗？”
    蒋天光神色一凝，没有辩解。
    他当然不敢逼唐湖干点什么，甚至唐湖提出潜规则都不敢一口回绝，这种人的手里捏着他的职业生涯，但圈子里就是这样，谁红谁有背景就可以欺负别人。
    他一点点从底层爬上去，没少被人开过玩笑，所以才觉得这种事无所谓，哪怕没有恶意，同样的待人方式也刻进了骨子里，这种行为甚至连霸凌都不算，只是另一种潜规则而已。
    ——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也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过了五分钟，蒋天光才捂住眼睛，喃喃开口：“……我知道错了，拍戏的时候就有点飘，直播时说话的确欠考虑。”
    “你跟我道歉有什么用，发微博解释来龙去脉，然后郑重道歉才是真的。”
    蒋天光有些犹豫：“不、不至于吧？”
    他今年总算有走红的趋势，再爆出负l面l新l闻只会让冲上一线的路更艰难，不如当这事没发生过，而且又没酿成大祸，有什么可道歉的。
    “有些事情，你自己挑明道歉还能得到原谅，如果被别人当黑料挖出来，事态就不可控了。”唐湖捏着手机打字，漫不经心地抬眸，“不想道歉也可以，我先帮你把这件事压下来，压到新戏上映为止，之后再发生什么都和我没关系，可以吗？”

 第 187 章

    “……你能把事情压下来？”
    蒋天光盯着地面轻声问, 指尖不易察觉的颤抖一下。
    蓦然回头审视人生, 才察觉做过相当过分的事情, 还是当着十几万人的面说出来，要不是唐湖及时阻拦, 指不定还得抖出多少黑历史，心里的后怕却多过后悔。
    ——他已经沉寂太久，生怕这个翻身的机会也溜走, 所以能大事化小就绝不折腾。
    唐湖大约知道他在想什么, 没有催促，只是接着玩手机等待。
    蒋天光是好演员吗？
    当然是，他和一线大牌之间缺的只是机会，就因为命不好生在了港台资本控制娱乐圈最严重的时候，那为什么还会干出一些明显缺心眼的事情？
    当然因为心里真的没数啊！
    按照较为公认的咖位标准, 一旦混到三线左右成为所属公司的重点培养对象, 基本就听不见反对的声音了。
    身旁围绕的不是经纪人就是助理，要么是其他工作人员, 这些人都指望着一个小明星吃饭，自然会顺着他说话。
    唐湖从演完《骨与魂》以后, 除了郑山卿根本没人给她脸色看, 尤其是明远领投的那些电影, 她每天睡到自然醒再进组拍戏也不会有人提意见。
    在这种大环境下, 是个人就得飘。
    明星身旁接触的每一个人都会把他往天上捧, 唯一需要讨好的就是金主, 万一遇上个变态金主受了气也得忍着, 而这口气势必撒会到别人身上，当事人还有一种“要不是我辛辛苦苦在金主面前装孙子，能有你们一口饭吃吗”的理直气壮。
    蒋天光疲惫的吐了口气：“道歉啊……要是没这出就好了……”
    《一星级约会》年末就要上映，这时候自曝其短，难道能让新粉知道她们爱上了一个多么不堪的偶像？
    唐湖将手机扔进包里：“朝廷之臣莫不畏王，四境之内莫不有求于王……你助理未必不想一耳刮子抽你脸上，他低头不是脾气好，而是因为你是那个‘王’。”
    最难的不是往上爬，而是在往上爬的过程中保持清醒，不过现在知道后悔也来得及。
    蒋天光咬住下唇，一贯痞帅的笑脸消失不见，尴尬地抓了抓后脑：“你这人说话，怎么还引经据典的。”
    “那是因为我上过初中。”
    唐湖真是感觉自己一天比一天有文化，靠墙提醒他：“如果非要挨一巴掌，那我宁可自己打自己脸上，也决不能让别人来打。”
    蒋天光缓慢而沉重的点头：“我先跟经纪人商量一下，看正式声明的时候怎么措辞才合适，估计刚才有不少人都看到了，不是随便糊弄一下就能过去的。”
    当着十几万观众的面说过自己怎么欺负助理，还觉得这件事挺好玩，不是发一句“我不该在节目上说这个，给别人的影响不好”就能糊弄过去的。
    刚才看直播的观众群也集中在微博，打开手机，“蒋天光自曝逼助理吃辣椒”已经成为热搜话题，有八卦号将他说的那些话特意截图标明，增加传播度。
    【＠xx：终于看完直播了，喜欢蒋天光，希望下次再直播两个小时！《夜色密码》三观正剧情佳，好想马上看到大结局。】
    【＠xx：逼别人吃辣椒也叫三观正？连带这部戏也不想看了，见到他就恶心。】
    【＠xx：不就是吃个辣椒吗？吃了又不会死，再说助理要是真不想肯定不会吃的，当事人都没意见，用得着你为他摇旗呐喊？】
    【＠xx：说不定助理早被开除了，就是因为楼上上说的这句话，成年人的职场哪有不受委屈的，到时候你给人家找份工作吧。】
    ……多少年过去了，互联网掐架还是喜欢扯起三观大旗，没点新意。
    蒋天光现在还红，哪怕不花钱撤热搜，粉丝控评也足以将这件事的影响消弥到最低，而且她们是真心实意的觉得蒋天光因为这件事被骂很不公平。
    然而过几个月热度下去，或者他拍两部烂片坏了口碑，路人缘再一降低，就是竞争对手翻出这件事清算的时候了。
    蒋天光埋头琢磨了半个小时，才凑出一条自认为有诚意的道歉文书：“……我在剧组搞的恶作剧非常过分，并没有考虑到其他人的感受，也不该在直播上将这件事说出来，承诺不再犯并接受大家批评，请粉丝继续监督……这样行吗？还是让助理出面说原谅更有说服力？”
    唐湖凑过去看了一眼：“挺全面的，你先给经纪人看看，就别把助理拉出来了，用力太猛，有人可能会觉得你在逼人原谅。”
    既然道歉，那就言言正正的起草稿子，打再多感情牌都是在避重就轻。
    归根结底只有三点，第一承认错误，第二给受害者补偿，第三保证下次不再犯，说完拉倒。
    蒋天光又给经纪人打了电话聊过几句，才忐忑不安的发微博道歉。
    “我知道，人们宁可看风尘从良也不想看圣人失足，肯定会有人不接受道歉，但不管怎么说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表个态，那些粉丝洗地也有立场啊。”唐湖拍拍他的肩膀。
    像田柔姬那种天天艳压炒作的，大家都知道她是什么德行，所以曝出丑闻也在路人的意料之中，星光慈善夜实打实的捐了几十万还挺博人好感。
    但如果一个一直走谦虚低调路线的演员，屡次装逼被现实打脸，那路人反应就会激烈得多。
    原因无他，期望值太高了而已。
    但随着偶像光环褪去，观众想看到的应该是一个真实且有点可取之处的人，而非粉饰太平的人设。
    “好。”
    蒋天光突然有了底气，觉得心里轻松不少。
    “我回去睡觉了，明天得去妖都路演，你又没犯法，等过半个月这件事过去以后，再拉助理出来表个态，《一星级》上映之前公众形象肯定能救回来。”
    唐湖疲倦地揉了揉右手臂，上午打过一针疫苗，针孔位置到现在还隐隐作痛。
    “嗯……”蒋天光漫不经心的点头，明显再考虑其他问题。
    “想什么呢？”
    “我在琢磨自己会不会在不经意的时候还干过蠢事，干脆翻出来一起道歉算了，省得日后被别人拿出来做文章。”
    他的确没杀人放火或者恶意霸凌，但凡人总有毛病，一并改掉也好。
    “……你还检讨上瘾了？没有今天这事性质严重就省省吧，实在闲得慌就去做慈善，别把宣传期搞得跟检讨大会一样。”唐湖一脸关爱傻子的表情摇了摇头，推开休息室的门准备回去。
    ……
    《龙门飞鲤》从三个月前就开始宣传，将近二十家投资公司的心血都在里面，所以绝对不能赔本。
    对电影宣发来说，请微博大v发电影上映讯息属于最省钱的做法，更贵的还在后面。
    广场大屏幕上的广告，地铁车厢的实地广告，甚至电影院里的海报立牌，以及在正片开播前放预告片都是宣传途径，最烧钱的当属各大售票平台的电影票补助，随随便便就能砸出一千万。
    《龙门飞鲤》在无孔不入的广告宣传下成绩不错，光是预售票房就已经破亿，最终票房肯定能过保底的十亿，在这样开门红的好成绩下，终于正式上映。
    这部电影作为国产大特效片一枝独秀，首日票房两亿，各大影评站好评如潮，接下来还有上涨趋势，原汁原味的东方幻想故事备受本土观众喜爱。
    ——当然，成功的主要原因是好莱坞特效大片都挪到十月份了，整个暑期档就没什么能打的对手。
    在票房一路走高之际，唐湖饰演的‘容歌’也爆了，作为片中颜值最高的反派男角色，红衣似火还是个残忍的神经病，时髦值简直逆天，理所当然吸了一波颜粉。
    她之前因为拍戏沉寂了小半年，这次也终于体会到了流量明星的爽感。
    等电影上映一周后返回b市，来给她接机队伍虽然不算人山人海，但在经纪公司有意透露行踪的宣传下也小有规模，差点把出机口给堵了。
    人气就是热度，这种热度维持下去，娇兰估计就要考虑把她的香水线代言升级到全线，说不定还能接几个高逼格品牌的代言，什么手表服装来者不拒，微商给的钱够多也可以，欢欢喜喜的走上敛财道路。
    霸王酱防脱洗发水就算了，她暂时还不想跟鬼畜明星绑定的那么紧密。
    唐湖看着机场外为此而来的粉丝，顿时觉得有点飘飘然，直到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两下，大导演打来一通电话将灵魂拉回现实。
    楚鹤：“闲着没事赶紧回来进组，之前说给你留两天时间跑宣传，你在外面还溜达个没完了？”

 第 188 章

    “楚导, 您都会用‘溜达’这个词了, 乍一听还以为是胡同口起早买豆浆的大爷呢。”
    唐湖扶了下蓝牙耳机, 争分夺秒的给几个粉丝签过名字，然后向机场外跑去。
    作为一个香港人, 楚鹤的普通话一点口音都没有，还精准掌握英日法多门外语，才华横竖都溢。
    “你少说这种不着调的话, 等下来影棚这边试戏, 有时间再把定妆照拍了，别到开机之前还没几张宣传照片。”
    “是是是，我马上到。”
    唐湖在众人拥堵下坐进车里，司机踩下油门直奔市郊。
    热情的粉丝仍未散去，足以见得这个角色的火爆程度。
    “容歌”之于《龙门飞鲤》这部戏的意义, 相当于漫画界的晓组织、幻影旅团和海盗春雨, 全身上下写满黑暗深沉残酷，最重要的是长得好看。
    观众老爷的喜好是残酷的, 只有对待颜值在线的反派才如春风般温暖，但凡长得丑一点, 那就如寒风般无情了。
    唐湖从前是戏比人火, 而且粉丝不爱搞宣传控评那一套, 但可以预料, 从今往后也有战力凶猛的小学生粉丝, 为了她上可骂人全家下可ps对家遗照, 想想就刺激。
    ……
    市郊摄影棚。
    唐湖在车上睡了一觉, 连日来积累的疲惫一扫而空，抵达目的地后赶紧抱着剧本过去。
    刚走进影棚，便听见男人说话的声音。
    “……也就是说，我这个角色对‘她’的感情一直属于求而不得但又心甘情愿的付出，而其中不掺杂任何跟性有关的欲望，是这样诠释吧？”
    说话的人是乔乐仪，嗓音低哑醇厚：“类似顶级备胎？”
    楚鹤沉吟片刻：“……你这么理解也可以。”
    唐湖正好听见这番话，笑着过去：“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以前我给你当备胎，现在正好反过来了。”
    拍《骨与魂》的时候，她穷追猛打，乔乐仪步步紧退，这部戏却完全相反，他最终定下来的角色是一个暗恋少l妇的心理医生，看起来十分斯文，最终为了掩护女主角的杀人事实而主动暴露在警察面前，用死为她承担所有责任。
    乔乐仪反坐在带靠背的椅子上，双手抱着椅背，循声望过来：“哪有，给当红巨星做备胎是我的荣幸，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潜规则？”
    “你拉倒吧。”唐湖找了把空椅子坐下，意味深长地感叹，“说实话我现在好想去骗小学生的钱，割一批韭菜然后跑路……”
    电视剧是提升观众缘的最佳方式，她的《夜色》和《龙门》票房口碑双丰收，即将上映的又有《十一怒汉》这种明显展现演技的电影，面子里子都凑齐了。
    然而流量上来也有缺点，好端端的上着网，指不定就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蹦出来一张自己的脸，难怪乔乐仪小号开会员只为了把自己拉黑，看见以后太影响心情。
    她感叹一会，才察觉屋子里少了个人：“木远呢？”
    他虽然五年不能拍戏，但已经说好来当不挂名的副导演，这时候应该也在场。
    “他去t市看场地了，男主角昨天来过，今天请假，有必要的话我跟你对戏。”楚鹤挽起丝质对襟短褂的衣袖，露出一节细瘦手臂。
    “那我准备一下，开始了。”
    《美丽少l妇杀人事件》这个名字听起来让人浮想联翩，但是全篇当中没有感情戏，少l妇涉嫌谋杀一个学校老师，警察坚持不懈的调查真相，两人的生活才产生交集，关系一直以疏离和对抗为主。
    唐湖放下剧本，挑了两场‘少l妇’的生活化场景表演，也是树立人物形象最为直观的戏份。
    她对着面前不存在的镜子开始上妆，旁若无人的描眉画唇，之前剪短的头发已经长到及肩长度，举手投足都是诱惑。
    楚鹤嫌弃的看了她半天：“现在的感觉还不够少l妇……”
    “还不够吗？”
    唐湖停下动作，等待导演纠正。
    “看过《白夜行》吗，想想作者对主人公唐泽雪穗的描述，‘她像黑色玫瑰，眼泪是花瓣上的露珠’，你是一个寡居的年轻女人，但也要给我一种那样的恶女感。”楚鹤尽量清楚的给她说戏。
    乔乐仪刚才一直在旁边安静看着，此刻才插话：“正好你们两个同姓。”
    唐湖白他一眼：“人家姓唐泽。”
    不愧是当过戛纳评委的国际导演，敢提出让演员扮演一个“黑玫瑰上的露珠”……这玩意儿到底怎么演？
    她又想起之前跟楚导合作时被他用量角器规划表情起伏，每分每寸都计划到极致，干脆露出含蓄的微笑。
    羞怯又风韵十足，一看就是初尝人事的新婚妻子。
    “太含蓄也不对，你现在属于白玫瑰，我要的是黑玫瑰，而且你笑的太灿烂，在戏里老公早就死了，你是一个寡居女人。”
    楚鹤连连摇头，过来帮她摆站姿：“身体的曲线再s一点，你理解那种典型的日式审美吗？例如和服，全身上下裹得都很严实，只露出一截脖颈，而那截细白的脖颈就是男性的欲望体现，他们就是据此想象出s曲线的……你也要想象自己全身都笼罩在黑纱之下，这层束缚就是男人强加给你的审美，要想办法透过它来展现自己的魅力。”
    “全身裹黑袍还得色l欲逼人？”
    唐湖仔细琢磨片刻：“……这也太不清真了。”
    楚鹤气得转身：“魅力！我要的是独属于年轻妻子的魅力，不是女人也不是女孩！”
    唐湖摊手：“那我怎么才能有少l妇魅力呢？要不要让我看两遍《少x白洁》学习一下书里的穿搭，粉色凉鞋配肉丝袜什么的。”
    这届导演毛病真多，要么喜欢清纯少女，要么喜欢黑玫瑰少l妇，然而她只想当一个安安静静的有钱人。
    楚鹤满脸迷惑：“那是什么书？”
    “没有没有，我就是随便一说。”唐湖赶紧改口，后退三步开启[戏精附体]，重新说台词。
    这一遍的表情动作都比之前好了许多，总算有几分“黑玫瑰上的露珠”那般堕落又楚楚可怜的美感。
    楚鹤的表情有所缓和，点了点头，在唐湖自顾自说台词的间隙中插话：“最近几个月你是不是完全没有夜生活？”
    “……！”
    唐湖瞬间变成哑巴，艰难的看了乔乐仪一眼：“导演，这里还有一个大老爷们，你问问题可以有点名家风度吗？”
    “什么风度，说的好像你们经历过的那点事情我没经历过一样，什么红男绿女，都是我当年剩下的。”楚鹤傲娇地冷哼一声，过瘦的体态看起来仙气飘飘，“好像也没听说你和谁传过绯闻，经纪公司还不让你谈恋爱吗？”
    他毕业于香港中文大学，之后又出国留学，在90年代思想就与国际接轨，虽然热衷本土文化，但对西方那套也来者不拒。
    最讨厌现在的年轻人，看个情l色电影都遮遮掩掩的，也不想想他作为过来人怎么可能没见识，那部电影搞不好都是他以前练手拍的。
    “不是公司的问题，经纪人又不管这个……”唐湖僵了片刻解除技能，彻底演不下去了。
    楚鹤一针见血：“那就是你没有魅力。”
    “说话要讲良心，想约我的粉丝都能从这儿排到横店去了，我没有魅力？”唐湖完全被戳中痛处，“不是每个成年人都这么热衷骄奢淫逸的好不好，我们更喜欢做有社会竞争力的事情。”
    楚鹤抱臂，手掌托着下颌：“其实适当找几个男朋友对艺术类工作更有利，毕加索每换一个情人都能让艺术造诣更上一层楼，我觉得你的演技现在也到瓶颈期了，严格来说很成熟，和以前没有差别，但就是因为没有差别，才让我觉得不好。”
    “……”
    唐湖悲从中来地仰头，“我现在给你表演一个对月狼嚎行不行？”
    好不容易火了一把，其他明星都在这个时候拼命接综艺刷脸，但她要在剧组待上小半年不说，还得接受来自导演的嘲讽，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骄奢淫逸，这是一个多么令人向往的词汇。
    然而她每次以往这方面发展，就跟十二月份的广州一样，天天降温却屡次入冬失败，每回都只差临门一脚。
    ……这是什么道理，现在入冬失败还不让演少l妇了？
    楚鹤品评她现在的表情，矜持地点点头：“很好，这种欲求不满的表情才是我要的，你可以把握现在的心情重点挖掘一下，然后运用到表演中来。”
    唐湖瞬间恢复正常，神情复杂地眯起眼睛：“……楚导，我一直敬重你是个艺术大师，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是这种人呢？”

 第 189 章

    秋风乍起。
    唐湖在第二天才在影棚见到男主角, 搭戏的演员叫程加君, 眉目坚毅, 和这部戏的警察人设相当吻合。
    “你好。”
    唐湖跟他还不熟，打过招呼便坐在面前。
    “你好, 现在就开始吧？”程加君规矩的双手搭在膝盖上，拿着剧本却不看，看来已经将台词背得滚瓜烂熟, “——受累问一句, 你和死者是什么关系？”
    唐湖迅速低头做逃避状：“没关系，我不认识他。”
    “可是……”
    两人刚演了没几分钟，却被导演打断。
    楚鹤站在两人之间：“你现在的坐姿太正经了，这不是去警察局接受审问，可以更放松一点, 要像潘金莲勾引武二郎一样对他放电。”
    唐湖摊手：“我不是潘金莲。”
    “……”
    楚鹤阴沉的盯着她：“玩梗很有意思是吧？”
    “没有没有, 我连什么是梗都不知道。”
    唐湖使劲摇头恢复正经，最近被资本主义堕落腐朽的思想侵蚀, 动不动就琢磨骄奢淫逸，急需靠谱的艺术家拯救。
    多方磨合了一个月有余, 终于在冷热适宜的秋天正式开机。
    故事为了规避审查, 设定在一座架空大都市, 不能找知名建筑来拍, 一半实景一半特效, 所以初期剧情在t市拍摄。
    唐湖跟着剧组去了片场, 取景地是条上个世纪留下来的洋式建筑街, 非常适合营造与现实的疏离感。
    ——少l妇同志要在这里杀人了。
    ……
    “action。”
    唐湖开始在昏暗走廊里奔跑，穿着白色平底学生鞋，扮相清纯，和熟女气质截然相反。
    在她身后，有个异常高大的黑影穷追不舍，每经过一盏灯就会将其熄灭，整栋房子越来越暗。
    “嗬，嗬……”
    唐湖慌不择路的闯进一间办公室，反锁上门，四处巡视一番就往办公桌下躲，还弄掉了一本物理教科书。
    危险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咔哒一声门锁打开，一个黑沉沉的高大影子站在入口处，略一犹豫便向她走来。
    ……救我！
    唐湖捂着嘴巴瑟瑟发抖，眼底绝望欲死，突然从背后伸出一双大手，在她尖叫出声的那一刻，将她拉到明亮安全的新地方。
    这里似乎是间医院。
    乔乐仪双手搭在唐湖的肩膀上，低头哄劝：“不要害怕，去面对他。”
    唐湖泪流满面地摇头：“他来了，他来了，救救我。”
    “这是你的世界，没有人比你更强，他也一样，只要你不再害怕，就能战胜那个人。”
    “我做不到，没有人能打败他。”唐湖绝望地跪了下去，完全没有反抗意识。
    乔乐仪叹了口气，俯身贴在她耳边念出魔咒般的三个字：“醒来吧。”
    画面推移，唐湖睫毛一颤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令人放松的疗养沙发上，刚才种种都是梦境。
    “还在做那个噩梦吗？”
    梦里的救世主乔乐仪坐在她身旁，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将模样衬得愈发斯文，递给她一个玻璃杯：“喝些热水吧，你刚才出了不少冷汗。”
    唐湖艰难地点点头，双手捧着杯子，将身体蜷缩起来：“好……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我知道他想抓我。”
    “那么你知道他抓你的目的吗？”
    唐湖沉默片刻才回答：“他想要……侵l犯我。”
    “抱歉，我这么问或许不合适，但请你配合医生的工作。”乔乐仪将声音放得轻而温柔，“他成功了吗？”
    唐湖厌恶地蹙起眉头：“有一次成功过，我没有逃掉……我是说在梦里。”
    在那个永恒的噩梦之中，她只是个无助的小女孩，被恶人追赶着四处奔逃，在没有出口的大房子里迎接命运。
    乔乐仪在病历上速记她的反应和谈话内容，将摘掉笔帽的钢笔塞进她的掌心里：“如果逃不掉的话，你自救的唯一方式就是……杀掉那个人。”
    他又温柔一笑：“当然，我的意思也是，在梦境里。”
    两人自然是心理医生和患者的关系，噩梦可能源于童年创伤，但她近期才开始出现异常反应，也让这位金牌医生无从沟通。
    好在治疗时间不长，唐湖饰演的少l妇便已经有所好转，再次来到这间诊疗所时精神状况已经好了不少。
    “不好意思，每次都在你要下班的时候来打扰，我最近没有再做那个梦了，看来您的治疗还是有效果的。”
    她露出温婉大方的微笑：“医生，正好到下班时间，我请您吃饭吧。”
    乔乐仪脱下l身上的白大褂，连连推辞：“太客气了，不用。”
    唐湖瞬间变得失落，不甘心地重新邀请：“我已经定好餐厅了，不去的话也是浪费。”
    心理医生和病人本不该有太亲密的私下交往，她作为一个寡妇还敢约男人吃饭，简直臭不要脸。
    乔乐仪略一犹豫，没有忍心拒绝那双明亮的眼睛：“去也可以，不过是先说好，你得让我请客。”
    两人宛如情侣一般离开诊疗所，长街两旁的法国梧桐枯叶落了一地，画面凝着十九世纪油画般的古典厚重，医院对面恰好是警察局。
    程加君扮演的男主角三步并作两步走下楼梯，抖了抖身上的短夹克，正要去勘察现场。
    局里刚刚接到一起报案，一名重点中学的男教师失联数日，同事去他家中查看时才发现他已经身亡，而且是被人乱刀捅死。
    他目不斜视地向前走去，遥遥与街对面的唐湖错身而过。
    ……
    “卡卡卡，这遍不行。”
    楚鹤一手拿着剧本，一手拿着扩音喇叭冲场内吩咐：“乔乐仪，你要顾及自己心理医生的身份，不可以爱上你的病人，刚才走路的时候离她太近，而且表情看起来像自带碗筷去朋友家蹭饭一样。”
    再怎么仙风道骨的导演，一旦拍摄不顺利就愈发毒舌，损起人来一套一套的。
    乔乐仪无辜地站在马路牙子上：“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我可矜持了。”
    “是，他特别矜持，放在从前可能刚听见吃饭就欢呼雀跃了。”唐湖附和点头。
    楚鹤还想说点什么，看看头顶的大太阳，冲其他工作人员挥了挥手：“……算了，先去吃饭吧，下午继续。”
    唐湖擦了把额头的汗水，工作一上午同样饿得饥肠辘辘，跟其他演员一起去片场外休息吃饭。
    午餐是剧组统一定的盒饭，谈不上美味，反正填肚子是够了。
    乔乐仪盯着翠绿沙拉看了半天，从桌下的包里摸出一个玻璃罐：“这个特别好吃，我从淘宝上买的，不拍戏的时候两天就能吃完一罐，你要吗？”
    玻璃罐里装着满满的蟹黄，浸泡在黑毛猪熬的猪油里，色如高邮的红油鸭蛋，黄澄澄红彤彤，滋味却更加鲜美醇厚，简直是颗热量炸l弹。
    “难怪你之前至少长了十斤肉。”唐湖把饭碗递到他面前，“我也要一点。”
    “给你一勺。”乔乐仪用干净汤匙挖了一大勺蟹黄浇在她的沙拉上，又分给其他人。
    楚鹤刚嘱咐完下个场景怎么布置，这才顾得上吃饭，过来时对乔乐仪的神态非常满意：“很好，你要像注视秃黄油一样看着她，揣摩那种向往又怕吃完长肉的心态。”
    “……”
    乔乐仪抬头，尽量痴迷的看了唐湖一眼：“这位美丽的少l妇，你今天晚上有空吗？”
    程加君听见这么直白的邀请，放下筷子往旁边挪了挪，打算远距离围观八卦。
    他三十多岁才火起来，至今没有拿过有分量的奖项，而且是第一次跟两人合作，还保持着对乔影帝的基本尊敬，平常很少说话。
    唐湖落落大方地接受邀约：“当然有空，今天晚上如家等你啊。”
    “别装了，你肯定是想伙同外人仙人跳。”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乔乐仪用球生菜的叶子裹起蟹黄，啊呜一口塞进嘴里：“那咱们开房干点什么？”
    “做高数吧。”唐湖严肃地琢磨片刻，“其实我上高中的时候数学成绩还挺不错的。”
    “那我带一套五三。”
    “……”
    程加君还是个年近四十岁的单纯孩子，没见过这种画风，忍不住问导演：“……他们平常就这么玩吗？”
    “有时候更刺激，比如背英语单词什么的。”唐湖还要说话，扔在旁边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她看了眼联系人才接听：“喂？”
    “你现在忙吗？”听筒里传出李若川平和的声音，简直诱人犯罪。
    唐湖用筷子扒拉着蔬菜，心不在焉地回答：“刚刚休息吃饭，觉得自己无论从心理到生理都遭受到了难以置信的折磨。”
    原本应该是贴秋膘和骄奢淫逸的时间，可惜现在只能吃着沙拉在剧组消磨时光，难怪拍戏都提不起精神。
    “有人欺负你了？！”李若川抬高声音。
    这部戏从制片到导演都是熟人，还是明远影业领投的电影，怎么还有人给她脸色看？
    唐湖仿佛进入大乘期的世外高人，语气无喜无悲，一派清心寡欲：“怎么可能……只是我现在的心情就像十二月的广州，每天都入冬失败。”
    入冬失败？
    李若川还是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只好道出打电话的本意：“正好公司最近没有电影上映，我这几天不忙，抽时间过去探班吧？”
    ※※※※※※※※※※※※※※※※※※※※
    关于新文~
    接下来要开的言情是《三从四德，拿来喂狗》，为了不显得太沙雕，我要认真考据一番再瞎几把写
    不过在这之前，要把《魔君的网红路》写完，毕竟宇宙超绝可爱的雀仔仔至今还没正传我于心不忍啊！《魔君》会有这篇没机会出场的pua怎么实操，大战骗婚基佬和阿x影业如何拿着杰克马的钱一年亏十亿等人民喜闻乐见的内容
    以上两篇专栏里有，可以先收藏一下，或者关注微博@夜酒半归

 第 190 章

    “这部戏不赶进度, 随时过来都行。”
    剧组开工耽误半天都要烧掉十好几万, 所以要提前约好时间, 不过楚导喜欢慢工出细活，这部2d电影也留了四个月的档期, 而且不像拍摄3d需要考虑那么多机位，几个演员都不算太累。
    “那我现在就准备一下，晚上应该就到了。”
    另一厢, 李若川比起隔着听筒聊天更想直接过去, 于是挂了电话收拾东西。
    国庆黄金档连着上了两部好莱坞大片，倒成为国产电影的淡季，再加上《龙门飞鲤》票房不错，公司一时无事，可以享受短暂的假期。
    唐湖放下手机继续吃饭, 突然对着饭碗诡异的笑了两声：“……再给我加一点秃黄油。”
    乔乐仪直接把玻璃瓶递过去：“听到什么好消息了？”
    一个平常连吃水果都有节制的人竟然连着来了两勺热量炸l弹, 可见刚才那通电话打得及时，毕竟唐湖通常心情不错的原因是“一只福禄”在网上掐架大获全胜。
    “嗯。”唐湖重重握拳, 眼底闪烁激动的泪花，“……广州, 今年终于要入冬了！”
    ……
    从首都到t市坐高铁不过半个小时, 当天晚上, 李若川便提着行李抵达, 受到了剧组上下的一致欢迎, 毕竟大老板到场自然少不了慰问, 他又一贯出手大方, 来之前就订了家适合年轻人的精致西餐厅。
    所谓老板出钱，苦瓜也甜，而且这个老板还不喜欢拉着员工敬酒，聚餐场面其乐融融。
    唐湖收工后跟众人一起去吃饭，不过中午刚吃了热量爆表的秃黄油，晚上就只点沙拉和三文鱼，在等菜间隙观察许久未见的李若川。
    小李同志穿着最爱的酒红衬衫，肤白貌美，眸含秋水，过年期间消瘦的体型也恢复正常。
    他发觉对面的唐湖一直观察自己，忍不住低头：“我怎么了？”
    “没事，《一星级》要上映了吧，爱情片过审不难，早点上映还能收回成本。”唐湖回神。
    她为了保蒋天光的男主角回绝掉带资进组的另一位，看起来很爽，但是做这种自毁城墙的事不是没有代价。
    电影的拍摄资金不够灵活，所以砍掉了很多烧钱的场景，宣发渠道估计也会受影响。
    李若川比她更清楚这点，微微一笑，却没说什么：“我把上映时间定在了明年的情人节，这样比较稳妥，再扑也会有一定比例的观众去看。”
    唐湖点点头，放心地吃了口沙拉，想到现在拍的电影又是一阵头疼：“这部戏连名字都没准呢，片名总不能就叫《美丽少l妇杀人事件》吧？”
    剧本备案时用的片名是《迷云重重》，不过这个名字就是为了拿拍摄许可才起的，相当没有爆点，所以也没有拿来宣传。
    楚鹤正坐在旁边的桌子，听见她抱怨后冷静回答：“也可以叫《未亡人的诱惑》。”
    唐湖：“……”
    备选名字一个比一个像官能电影，关键是正片里又没有施法情节，本身是个悬疑剧情片，不怕观众兴冲冲的买票进来然后怒而退票吗？
    “不管什么名字，有楚导把关一定是部好电影。”
    李若川举起香槟说了句场面话，服帖的丝绸休闲衬衫勾勒出肌肉轮廓，领口的扣子解开两颗，露出半截锁骨。
    “我喝吧。”唐湖看了他片刻，抢过那只杯子一饮而尽。
    “诶……”李若川想要阻拦却晚了一步，在做的都是自己人，他举杯不过意思一下，根本不用入口。
    唐湖抿了抿唇边的酒渍：“没事，突然想喝了。”
    她现在简直是鲁迅笔下最可耻的那种人，一看见衬衫，立刻想起吊袜带，继而想起白大腿，然后联想到骄奢淫逸。
    可惜大庭广众之下什么也干不了，唯有将精力释放在蔬菜身上，一口一口吃掉晚餐。
    “——饱了。”
    唐湖风卷残云般解决掉沙拉，放下叉子。
    “不加一份惠灵顿牛肉吗，我很喜欢这家的特色菜。”李若川拿起餐巾擦了擦嘴巴，“吃不下的话明天过来，我请了一周假，可以呆几天再走。”
    唐湖听他这么说，扯开一个不易察觉的阴笑，又迅速恢复正常：“不了，我明天还有工作，打算先回酒店。”
    “那我送你。”
    李若川从善如流的起身，跟她一起走出餐厅，脊背突然传来一阵凉意，隐隐不详。
    如果竖起耳朵，似乎还能听见空气中有人在“嘿嘿嘿”的奸笑……应该是错觉吧？
    次日有工作的剧组人员基本都回去了，所以他们也不算提前离席，走时没有引起注意。
    唐湖让助理开车送两人回去，刷房卡开门，剧组入住的四星酒店条件再好也就那样，进门后是个小客厅，一张桌子配两把圈椅，用一道半透的帘子隔开客厅和卧室。
    “终于回来了——”
    唐湖伸个懒腰，躺在椅子上就不想动，突然看见茶几上摊开的《杀人事件》剧本，低低叹了口气：“……这部戏其实是很现实的题材，主人公杀死的中学教师其实逼死了一个女初中生，是个讲述复仇的故事。”
    艺术作品的一项功能就是反映现实，《风筝飞了》亦是如此，不过这部戏的讽刺感没那么强烈，所以可以过审。
    李若川坐在她旁边，刚要说些什么，神情突然微变：“……你一边摸我大腿一边说这种话合适吗？”
    “啊，有么？”
    唐湖满脸迷茫，装出后知后觉的样子：“我也不知道自己的手怎么就跑你腿上去了，可能是咱们李公子魅力太大。”
    李若川捉住她的手放在桌上：“你觉得我会相信这种借口？”
    “主要是我的演艺生涯遇到了瓶颈。”唐湖似笑非笑的靠过来，“晚上留下吧，反正我这几天不忙。”
    这个月要在t市拍完所有外景，导演又偏好自然光，所以对时间的要求很高，一旦错过，宁可等到第二天也不赶进度，每天都能按时收工。
    ——面对邀请，霸道总裁们通常会怎么做？
    普通总裁直接脱，文艺总裁还要说一段绵绵情话再脱。
    二逼总裁摸了摸口袋，严肃的提出问题：“附近有便利店吗？”
    唐湖早有预料，从座位上跳起来，刷的拉开床头柜抽屉：“冈x杜x斯杰x邦，要什么有什么，这家酒店特别贴心。”
    姿态宛如一个批发成人用品的女流氓。
    李若川顿时被浓浓的危机感笼罩，僵在原处没有过去。
    唐湖找茬打架一般走过来，扯起他的衬衫：“别推三阻四的，你今天就算是个太监也得给我交代在这儿，懂了吗？”
    “我不是！”李若川脾气上来，拨开她的手扔下一句狠话，“你等着，我马上去浴室。”
    这两个字简直是对男人最大的质疑，属于重磅炸l弹，一扔下去就爆。
    “我觉得做人还是直接一点比较好，‘你等着’后一句话不应该是扑上来吗？”唐湖决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开始撕扯那件碍事的上衣。
    李若川抵死不从，一直往角落里躲：“你能不能先转过去给我一点准备时间？”
    那件衬衫到现在居然还能保持平整，显然用了其他辅助工具。
    唐湖想起了那一天的吊袜带，加快骄奢淫逸的行动效率，一把扯下腰带：“又不是没看过，你怕什么。”
    然而他今天穿的是酒红衬衫，所以没有用同色吊袜带，而是换了传统的深沉黑，绷在大腿上。
    ……没想到您还挺注重颜色搭配的。
    “不要看了！”
    李若川被她直勾勾的眼神气得炸毛，奶声奶气地继续咆哮，顺手关灯。
    室内顿时一片幽暗，隐约能听见布料摩擦的悉索声，像一条蛇在游走。
    穿吊袜带这种事没能亲眼看见，怎么能错过脱呢？
    唐湖无耻的迅速把灯打开。
    “……！”
    李若川立刻手忙脚乱的穿衣服，“你能不能把灯关了？”
    “不能。”
    但是最近严打，影视剧里都不让拍具体怎么施法了，正常人人生应该是一部正剧，而不是满脑子不健康的小电影。
    “你……”李若川觉得场面有些失控，为了维护尊严郑重强调，“你要矜持一点，我还是比较喜欢内敛的人，你作为一个女性，应该让我……”
    “你喜欢归你喜欢，我睡你归我睡你，两码事。”唐湖无辜摊手，反驳的振振有词。
    “不行，必须关灯，你这个人做事要讲道理的！”李若川宁死不从，态度异常坚定。
    唐湖碰了下电源开关，房间不情不愿的再次暗下去。
    一团黑影骤然扑上来将她抵在墙上，而且总算记得在后脑垫一下，没有磕到脑袋。
    多么虚伪的男人，关灯就可以不要脸了吗？
    唐湖离他很近，突然闻到空气里传来若有若无的幽香，没有娇兰满堂红那么热烈，却同样让人心神荡漾。
    “你换香水了？”
    “chanel的蔚蓝……”李若川贴在她耳边喃喃，“不喜欢？”
    很好，又是一款以浪荡闻名的香水。
    唐湖生怕刺激到他的玻璃心导致入冬失败，连连摇头：“怎么可能，你就算吃二斤榴莲然后跳进臭豆腐缸里泡澡我都喜欢。”
    李若川的一腔热情顿时如同泼过冰水，良久才问：“……这位女士，可以请你说一点浪漫的话题吗？”
    唐湖为了维持仅存不多的节操，故作正经道：“那我们来探讨一下经济发展与腾飞的具体措施吧。”
    卧室内意乱情迷的气氛一下子高中政治了起来。
    李若川将她打横抱起，走过两步社会主义道路，一起倒在床上大力发展生产力。
    虽然唐湖是所有糖粉的，但也是他的，正如优越的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以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共同发展。
    他借着窗外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一点点摸索经济腾飞的正确姿势。
    唐湖陷在柔软的被褥里，四面八方空空茫茫，仿佛九十年代初期尚不明朗的全球局势，美帝虎视眈眈，苏联已然式颓。
    ——唯有马克思主义是一盏指路明灯。
    李若川摆脱旧社会旧思想的束缚，先划分经济特区，实施改革开放的初步措施。
    虽然在过程中遇到了一些阻碍，但随着不断积累经验，很快收获了当地的一致好评。
    “啧，你下手能不能轻点？不要给我犯左l倾主义错误啊。”唐湖的灵魂深处渐渐涌出温热的先进价值观。
    李若川将手臂撑在她耳侧，借来微光注视唐湖亮晶晶的眼瞳，眸子如同《资本论》一般，深刻又神秘。
    那是一种特别的吸引力。
    他不禁心跳加速，顿时觉得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扰乱了自己的市场经济，将全部注意力放在唐湖的一个中心和两个基本点上。
    迎难而上，不畏挑战，拓宽经营种类，深入挖掘市场需求。
    唐湖同样热情的参与经济市场建设，gdp一路走高，先富带动后富，市场经济全面繁荣。
    李若川将尖尖的下颌搭在她肩窝上，继续深化改革。
    股市走向红火，经济一片繁荣，房价如同坐了火箭一般直接上天。
    唐湖不知道过去多久，估摸着该睡觉了，才冷不防开口：“……可以了，我明天还要拍戏，你应该树立正确的消费观。”
    李若川啄了啄她的头发：“不要，就让市场陷入经济危机吧。”
    全国经济像失控一般开始飞升，股市收紧，实业萎缩，反倒是炒房团一路红火，经济泡沫不断堆积，金融危机一触即发。
    唐湖沉醉在马克思主义里，哽咽一声：“……我明天真的要早起拍戏。”
    “知道了。”李若川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展救市策略，采取宏观调控措施，推动现代化进程和民族复兴。
    “呜……”
    他额头渗出薄汗，全身的流动资金集中到一处，调动起上亿人民的积极性，继续完善和发展社会主义制度。
    唐湖茫然的睁开眼睛，只觉得自己被人死死抱住，这次金融危机持续时间长，波及范围广，不过在宏观调控下总算平稳度过。
    这个寂静的深夜，她终于奔上小康了！
    ※※※※※※※※※※※※※※※※※※※※
    没有完结，女德班出场之前是不会完结的

 第 191 章

    伟大的英特纳雄耐尔今天就要实现！
    唐湖深刻落实了三个代表的重要思想, 全身上下充满社会主义正能量, 挣脱出一只手打开床头灯。
    “啪。”
    屋内顿时被暖黄的光晕点亮。
    李若川找到强烈的民族归属感, 抱着她哼哼唧唧，不适应光线一般眯起瞳孔：“关灯。”
    他的眼角飞起一抹潮红, 刚才生产力都发展成那样了，gdp翻过几番，那件衬衫居然还在吊袜带的束缚下一丝不苟穿在身上。
    “我要去洗澡。”
    唐湖撑着身体站起来, 随手拿起搭在旁边的睡袍, 缓步走进浴室。
    李若川盯着她的背影陷入沉思：大部分人的关系都是步步发展，怎么能一上来就全垒呢？
    本来想不要脸的跟上去，可是开着灯又很不好意思。
    另一边，唐湖将花洒开到最大，朦胧的声音传出来：“——你再不进来我就锁门了啊！”
    李若川回神, 终于战胜了自己身上布尔乔亚阶级的局限性, 瞬间掌控大局观，义无反顾地走进浴室。
    “哗啦——！”
    刚一进去, 却被人迎面泼来一捧温水，绷在身上的衬衫立刻湿透。
    “还有必要穿着吗？”唐湖转身进了浴缸, 湿漉漉的头发粘在侧脸, 满脑子都是黄色废料。
    这个房间的客厅面积不大, 浴室面积却足够, 塞下一个质量不错的按摩浴缸。
    “……”
    李若川在注视下万分羞耻的解开纽扣, 顺便脱掉吊袜带, 也脱掉了身上最后一点资本主义堕落腐朽的气息, 从今往后成为朴素的共产主义接班人。
    浴室里热气蒸腾，比梦境更加朦胧，正在生成一场美妙的化学反应。
    他的手攀在唐湖肩膀上，仿佛在开采不可再生的天然气，这种不可再生的清洁能源全身是宝，已经渐渐被他从海底挖掘出来。
    过程必须极度谨慎，稍不留神便会造成天然气泄漏，污染水体。
    唐湖先经脱硫，然后进行一氧化碳变换，再脱除二氧化碳，最终成为氮氢混合气。
    李若川又在她身上施加了高温高压的环境下，加入催化剂，直接合成为氨。
    ——这是人类历史上最重要的化学反应。
    合成氨反应可以制造炸l药，亦可以合成肥料，一手毁灭，一手繁衍。
    既是破釜沉舟的战争，也是生生不息的农耕。
    “……唔。”
    唐湖浸泡在舒适的温水里，下定决心才从李若川怀里站起来，免得自己死在温柔乡。
    “不要了吗？”李若川的化学加工进行得意犹未尽。
    毕竟全球有将近三成人依赖合成氨反应生存，就此中断，极有可能导致人口危机。
    “我要警惕科学发展背后带来的风险。”唐湖走到浴室的干燥区擦头发，用干浴巾擦过身体，身上附着的水既不汇聚成水滴也不成股流下 。
    李若川还浸泡在浴缸里，似乎已经进入贤者模式，过了半晌才问：“你……喜欢我吧？”
    他的下颌本来就尖尖的，沾水之后的小脸愈发脆弱可怜。
    唐湖随口回答：“年轻人不要说这种情情爱爱的事情，不健康。”
    “你……！”李若川翻身而起，溅出一大片水花。
    这种时候说爱太俗，所以他才换成了喜欢，一听就是不健康男女才有的关系。
    唐湖后退一步使劲点头：“喜欢喜欢，贼喜欢。”
    “我不信。”
    李若川不假思索地质疑，估计是奔完小康的男人心灵比较脆弱，所以在这个问题上格外纠结：“有时我觉得你的身体和灵魂是不匹配的，里面好像住着另一个人，在你睡觉的时候也能保持清醒，而且不会说实话。”
    谁都不会喜欢无理取闹的人，可太明事理，总让他觉得根本没有走进这个人的心里，做什么都像谈生意。
    “你想让我天天扯着你的衣领问八百遍‘你是不是外面有别人了’吗？”唐湖换了块吸水性极好的新毛巾继续擦头发，不用吹风机也快干了。
    “也没那么夸张，可是你对我一点都不好奇啊，从来都不问我生活方面的问题。”李若川跨过浴缸，慢慢向她走近。
    一下子跃上本垒，这个节奏的确快了点，所以必须注重事后的铺垫。
    “……好吧，以后的问，以前的就不问了，我又不想查你祖宗三代。”唐湖琢磨一下，觉得自己是该多上点心。
    她还没有自卑到靠霸占一个人的全部来获得安全感，所以问不出“我好还是你前女友好”或者“我和你妈掉水里先救谁”，再说许多事情无需直接开口问当事人，通过观察也能看出端倪。
    就像一个对服务员大呼小叫的人，素质肯定高不到哪里去。
    但偏偏有的女人认为老公对服务员大呼小叫，分手后恨不得手刃前女友全家，却唯独对她轻声软语，这才叫专宠一人。
    别以为自己是特别的那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例外，他敢捅别人，以后自然也敢捅你。
    两个人是因为互相吸引才走到一起，又不是狗链皮鞭和贞操锁，产生不了吸引就分，多简单的事儿，搞那么复杂干什么。
    李若川无言，隔着浴袍从背后抱住她：“你想问什么？”
    “那我就真的问了……”唐湖从脚下捡起黑色吊袜带，在指尖转过一圈，“你能不能穿上这个再来一回？”
    “……怪不得你这次这么没兴趣！”李若川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问题所在，酝酿出深情的小脸涨红，“你到底把我的衣服当成什么了？不穿！”
    这是多么纯洁的绅士正装搭配，为什么被她用的跟特殊道具一样啊！
    唐湖扔下吊袜带：“不穿就不穿，我去睡觉了……不是没有兴趣，是真的累了。”
    她现在走路都有点打飘，强打着精神洗漱之后一头扎在床上，几乎瞬间合上眼睛。
    半梦半醒之间，好像还看到李若川拿着毛巾擦她没有干透的头发，翻了个身又坠入梦境。
    ……
    一夜安稳。
    “醒醒，已经6点了哦。”
    李若川从前都是这个时间起床，今天也习惯性的按时醒来，想起她说过要拍戏所以喊了一声。
    唐湖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的往被窝里拱：“这才六点不要叫我……你还有人性吗！”
    “华尔街的精英只睡三个小时就能恢复精力。”李若川戳了戳她孩子气的脸颊，将手臂搭在她腰间一起休息。
    唐湖继续睡得忘乎所以，体感时间只过去五分钟，才睁开一只眼睛问：“……现在几点了？”
    李若川看了眼墙上的挂钟：“7点55。”
    “片场八点钟开机！”
    唐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五分钟有多长，一个鲤鱼挺身从床上蹦起来，手忙脚乱的开始找衣服。
    骄奢淫逸太耽误事儿了，难怪钟子淑那样的咖位也不会在拍戏的时候找小狼狗，真不知道那些流量是怎么在拍戏途中还能夜夜笙歌的。
    一片混乱间，她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开始震动，是助理打来电话：“姐，你怎么还不过来？早上我敲门的时候就没声音，以为你先去片场了，就赶紧买了早餐来这边等着。”
    “……我没走，只是因为感冒睡过头了。”
    唐湖面不改色地扯谎，从地上捞起衣服：“你看一下今天的场记单，第一场戏不是我的吧？”
    “不是，是乔哥的撞车戏。”
    “那就好，帮我跟导演说一声，马上就到。”
    唐湖这才放松下来，挂了电话不紧不慢的穿内衫：“好想再睡一会儿……”
    “那就睡吧，还是想先吃东西？”李若川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一团，只露出脑袋，“我去叫客房服务吧。”
    “不了，谁知道楚导会不会临场改戏，我过去等着就行，早餐可以在那边吃。”唐湖麻利的穿好衣服，“你在房间里休息，需要什么东西没人跑腿就给我助理打电话。”
    这话说的太像金屋藏娇，而且是藏了个模样不错的小白脸，想想就觉得爽。
    “我自己买就行，等会儿去片场看你。”李若川尚未察觉出异样，沉浸在本垒的激动里，琢磨以后能不能提出更多要求。
    唐湖匆匆洗漱打车出门，萎靡不振的打了一路呵欠，上午应该没有她的戏份，在片场等戏还能睡一觉。
    到了拍摄地点，才发现自己迟到半个小时居然什么都没耽误。
    因为第一场戏居然还没有开机。
    楚鹤跟副导演木远站在一起说话，旁边围着跟组编剧和摄像师，听声音像起了争执。
    “正好加这段戏，心理医生泄漏‘小枫’的病例受到良心谴责，知道女主角杀了伤害‘小枫’的人以后才会为她顶罪，然后在逃跑时被公交撞死，这样整个剧情看起来会更有逻辑。”
    木远拿出一叠纸张：“你看，这是我刚改出来的剧本。”
    楚鹤摇头：“爱情需要逻辑吗？”
    木远反问：“不需要吗？”
    “所以说你们拍剧情片的就是不行，脑袋跟木头一样，我要的是毫无理由的炽热爱情。”
    “但你这种设计在正常人眼里看起来就叫没有逻辑，一个医生一个病人，连床都没上过，怎么就心甘情愿的为她去死了？”
    楚鹤冷哼一声：“这两个角色之间的感情不需要发生关系，他的存在就是纯粹的感性构成体。”
    他擅长用情绪打动观众，木远却擅长拍黑色幽默的剧情片，这两个人能调到同一节奏的确不容易。
    唐湖先去换了戏服，等化好妆重新过去，看见两位导演还在争执，问一旁观战的乔乐仪：“吵出结果了吗？”
    “应该快了。”
    乔乐仪坐在马扎上，一边嗑瓜子一边看他俩吵架。
    半个小时后，学院派和民间派终于达成一致，电影剧情稍作修改。
    按照原设定，‘美丽少l妇’刚搬来这座城市不久，老公只是个工地领班，挣得虽然多可没什么文化，常常酗酒家暴，所以两人关系冷淡。
    两人在城里买了房子，还在辛辛苦苦的还房贷，丈夫就死于一场工地事故，公司赔了一大笔钱，正好让她还清贷款。
    ‘少l妇’因为死了老公才发财，自身没有孩子，怎么会跟死者这个名校中学的教师有交集？反倒是乔乐仪饰演的心理医生和死者生前认识，成为真凶的可能性更高。
    就是这点迷惑了作为警察的男主角，导致前期侦查陷入僵局。
    有些悬疑电影吸引人的地方在于杀人方式和真凶，而在《杀人事件》里，这两项早已通过明示暗喻的方式交代给观众。
    杀人凶手当然是女主角，被层层隐藏起来的，则是杀人动机。

 第 192 章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 一个有才华的导演在片场里挥斥方遒, 两个有才华的导演放在一起肯定得打起来。
    “借我一把瓜子。”唐湖同样搬了个小板凳坐下, 问乔乐仪要了点小零食，一边吃一边围观导演怎么改剧本。
    能让他们俩停止吵架, 除非是木远当场跟楚鹤求婚，她脑子里刚冒出这个念头，顿时觉得画面有点辣眼睛, 于是赶紧打消。
    又过了半个小时, 导演组才停下争执，过来给演员讲戏。
    楚鹤拿着一叠写满潦草字体的文件纸，先嘀咕一句：“这个字也太丑了……”
    木远按下鸭舌帽遮住眼睛，满脸不服却没说什么。
    楚鹤是出了名的细节控，分镜手稿画得比职业画家还细致, 实力秒杀一切民间派导演：“剧情有改动, 我只说变过的地方，新台词你们自己发挥, 开拍的时候先试几遍。”
    他的注意力放在唐湖身上，几乎洞穿人心的目光灼灼如火：“……你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是吗？”唐湖笑得桃花灿烂, 比潘金莲还像潘金莲, “好说好说, 都是为艺术献身而已, 我工作不辛苦的。”
    “啊？”乔乐仪一脸茫然的吐掉瓜子皮。
    楚鹤没好气地白她一眼, 不过没说什么, 而是拿着新剧本给几人讲戏。
    ……
    《杀人事件》最吊人胃口的悬念在于动机, 女主角和死者根本无怨无仇，从社会关系来看两人完全不认识，为什么还会杀人？
    警察男主角坚持不懈的追查下去，才牵扯出一个叫做‘小枫’的初中女生，解答了观众疑惑。
    唐湖饰演的女主角和‘小枫’是同住一个单元的邻居，两人从前并不认识，只是有一天女主角和丈夫产生争执，于是被愤怒的丈夫扯着头发扔出门外。
    “这个家是我的，连房产证上写的都是我的名字，你给我滚！”丈夫扔下这句话后，在她面前狠狠关上门。
    女主角是个家庭主妇，仰人鼻息久了，在家中的地位越来越低，发现无论如何拍门都得不到回应，只好委屈的抱臂坐在楼梯上。
    从楼上传来脚步声，她稍一抬头，看见‘小枫’拎着书包站在面前，准备上楼回家。
    女主角尴尬的往旁边躲了躲，根本不敢和她对视，‘小枫’一脸无所谓的从她身旁走过。
    等经过她身边才停下来问：“姐姐，你要不要先去我家？”
    ——两人因此结识。
    ‘小枫’是个不良少女，父母又是天天上班的双职工，没时间管孩子，所以她每天下午都逃课去网吧，成绩很差。
    女主角认识‘小枫’之后，困囿于家庭的灵魂就算找到了新方向，她没有孩子，于是将‘小枫’当成自己的孩子，做饭时会多做一份送到楼上去。
    ‘小枫’也终于不用靠外卖和泡面度日，两人在这个冰冷的世界互舔伤口，一天天打发时间。
    女主角和丈夫吵架的次数越来越多，直到某日丈夫死于工地事故，施工方赔了一大笔钱，正好用来还清房屋贷款。
    女主角因为丈夫的死才从永无休止的家庭地狱中逃出来，本以为以后的日子会好一点，可是有一天，‘小枫’在家里割腕自杀了。
    女主角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而且找到了‘小枫’放在枕头下的日记，日记里写下她这段时间在学校的遭遇——
    班主任以补课为借口，将她拉到办公室强l奸，事情发生后，‘小枫’主动找到教导主任反映，却只得到一句“你要为学校考虑”的说辞，虽然为她找了心理医生排解疏导，本质却想极力掩盖这件事。
    心理医生收了学校的钱，表面上在帮‘小枫’疏解心理问题，实际还是劝她不要把事情闹大，还告诉记者‘小枫’是个问题少女，说话根本没有几分可信度，如此一来，连父母都不再相信她的话。
    ‘小枫’走投无路，班主任为避开纷争换了所更好的中学教书，这起侵害被掩盖的干干净净，于是她才绝望自杀。
    女主角读完日记，决定为‘小枫’报仇，千方百计打听班主任工作的新学校，想办法跟那个衣冠禽兽套近乎，然后用刀捅死了他。
    ‘少l妇’在诊疗所反复做的噩梦，主题永远是自己在类似学校的地方被人追赶，那其实不是她的经历，而是‘小枫’的。
    不可战胜的黑影就是‘小枫’的班主任，直到她杀人以后，这个怪物才从梦中消失。
    这就是真相。
    “……都记住剧本了吧，开拍以后别错词。”
    楚鹤解说完毕，挥手：“乔乐仪准备一下，等会拍你的便当戏。”
    “好的。”
    乔乐仪起身进入拍摄场地，已经化好妆，再涂点血浆就差不多了。
    他演的‘心理医生’同样是女主角的复仇对象，只是还没来得及下手就察觉到了女主角为什么而来，最后良心发现，在警察追查到女主角的时候，决定赎罪。
    他在警察找上门时故意做出心虚的样子，让警察以为他才是凶手，从楼上跳下去，当场气绝身亡。
    上午要拍的只是乔乐仪跳楼后的几个镜头，躺在地上做几个表情，连台词都没有，倒不费什么时间。
    乔乐仪不是第一次演被警察击毙的犯人，驾轻就熟的躺在地上，摄像师给几秒特写，鲜血从身下缓缓散开。
    扮演围观者的群演围成一圈，彼此交头接耳。
    有个如同幽灵一般的女人缓缓走近，混迹在围观的人群里，摄像机没有给特写，但看身形也足以辨认她的身份。
    “嗬……”
    已经濒临气绝的乔乐仪仰起头，满脸灰尘血迹，艰难地扬起唇角。
    那是解脱的微笑。
    “cut，过过过。”
    楚鹤拿着扩音喇叭喊话，示意这个镜头可以结束。
    上午工作正式结束，下午则是转内景，拍摄唐湖被警察审问的桥段。
    ‘心理医生’的死只是暂时干扰警察的侦查方向，男主角仍然查到‘少l妇’身上的疑点，将她带回警局审问。
    女主角在交谈中将真相和盘托出，对着镜头承认过错，是全片最重要的一场戏。
    ……
    “action。”
    一间狭窄的铁灰色审讯室，唐湖戴着手铐坐在椅子上，与桌子另一边的扮演警察的程加君对视。
    她疲惫的将头发捋到耳后，声音微不可闻：“……人是我杀的。”
    “怎么杀的？”程加君通宵破案也累的不轻，一双眼睛布满血丝。
    唐湖半垂着眸子，一缕发丝粘在脸上：“用刀啊，第一刀捅在肚子上，他没有死，一边叫一边往后退，我又追上去捅他后背。”
    她顿了顿，一五一十的继续交代：“后来我把那把刀藏在那个心理医生家里，想栽赃给他。”
    这是电影里的最后一场收尾戏，楚鹤却没有用炫技的拍摄技巧，连摄像机也只搭了一个，让她对着镜头唯一的镜头表演。
    这种机位设置方式带来了强烈的真实感，仿佛一个真正的杀人犯，在对屏幕后的观众缓缓叙述动机。
    “为了小枫？”
    程加君点燃一支烟：“我很抱歉没有为她做什么，如果她再勇敢一点，说不定事情会有转机，你也不至于这样……是吧。”
    抓捕这样的罪犯同样让他心情沉重，只是职责所在，谁也没有办法。
    直到此刻，唐湖的情绪才有略微起伏，眼角瞬间潮湿：“……你怎么能说她不勇敢呢？”
    她的泪水夺眶而出，用手背捂住眼睛反复擦抹，许久才说出下一句话：“她是我见过勇敢的人，事情发生后一个人去医院做身体检查，一个人报案，一个人解决这件事情。”
    “可是没办法啊，她把能做的都做了，每件事都是按规矩来，连死都是安安静静的死，没有死在闹市口给别人添麻烦。”
    “她也想上高中，上大学，想高高兴兴的活下去，可还是没办法啊。”
    唐湖的声音自始之终没有提高过，语速也很慢，哭起来并不像琼瑶戏女主角那么让人心生怜惜，不顾好不好看，只是单纯的在流泪而已。
    那是一种理性而克制的情绪崩溃。
    在这个世界，有人以为对女性最大的恶意犯罪就是强l奸，报复一个女人最好的手段也是强l奸，要是有谁“不干净”，好像天都塌了。
    但性l侵害从来不是最可怕的。
    求告无门，争论无果，围观者异样的眼光，无法保护自己的绝望，那些才是最捅人最疼的刀子。
    让人自杀的不是死，而是看不到活路。
    “……”
    程加君几次想插话，张开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警察在凶手的问题下哑口无言本来是剧本安排，可直到对手戏开始，才发现自己是真的接不上台词了。
    唐湖用手背抹去冰凉的泪水，抬起麻木呆滞的眼睛问：“……什么时候，她才可以不用死呢？”

 第 193 章

    “不错, 就按照这个节奏来, 侧面再加一个灯, 两个机位去一个，就不给男主角切镜头了, 在场的无关工作人员先出去一下让演员酝酿情绪。”
    楚鹤在片场外喊停，指挥摄像师调整机位，准备先拍两条试试。
    哭戏是个技术活, 特别是电影里的哭戏, 当一个演员传达情绪的时候没有感染观众，这个人基本上就可以退圈回家卖红薯了。
    但如何传达情绪也是学问，像咆哮教主那样对着镜头使劲嘶吼，情绪是够激烈了，可惜只能被截图做成表情包。
    唐湖擦干眼泪,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揣摩人物, 余光却突然发现片场多了个不相干的人。
    李若川坐在小马扎上，也不知来了多久, 只是静静的在那里看其他人工作，也没人跟他搭话, 看起来怪可怜的。
    唐湖于是起身, 穿过重重人群：“你过来了？”
    “才刚到一会儿。”
    李若川抬头, 冲她笑了笑：“今天大概要拍到几点？”
    他白天先去自己下榻的酒店拿行李, 收拾好东西以后在剧组住的地方另开了间房, 把家当都搬过来才前往片场。
    “不知道, 估计要夜里收工吧, 这段戏挺重要的，导演估计得拍到合格再回去。”唐湖捂着嘴巴打了个呵欠。
    李若川虽然早就听他说过拍戏流程，但还是有些意外：“每一遍都得像刚才那么哭？”
    一次两次可以真情流露，但次数多了就只剩下厌烦，普通人的眼睛又不是水龙头做的，怎么能说开闸就开闸。
    “这个进度已经不错了，有的时候一进组就正好赶上大情绪场景，没有铺垫直接开演，入戏更困难。”唐湖说话时从助理手中接过保温杯，喝了一口温热的罗汉果茶润嗓子，“我赶紧补充点水分，省得到时候哭不出来。”
    李若川在大庭广众之下不好做些什么，只能干巴巴地起身鼓励：“加油。”
    唐湖心怀不轨地放下杯子，准备摸摸小手：“光加油没有，我们要不要去旁边的休息室来一……”
    “……你够了！”李若川手忙脚乱地捂住她嘴巴。
    上班就好好上班，他在工作时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吗？
    没有！
    这就是霸道总裁和磨人妖精的区别。
    唐湖深以为然，觉得自己应该更严肃认真的对待这部戏，正好听见导演在叫人，于是放下杯子匆匆跑回片场，继续酝酿情绪。
    李若川坐在小马扎上，接着看她演戏。
    镜头和灯光重新布置好，楚鹤坐在监控器前示意演员正式开始。
    男主角程加君隔着一张桌子坐在对面，摄像机就架在桌子上，这一遍虽然不会给他镜头，但表情也没有丝毫放松。
    他搓了搓胡子拉碴的脸，沉声说：“对不起，我没有为她做些什么……”
    唐湖敛着一双麻木的眼睛，不断涌出泪水。
    如果她这时候表现的激动一些，对着警察大吼大叫，斥骂他们为什么不作为所以才逼着自己去杀人也好，只可惜这些通通都没有。
    她只是平静的坐在那里认罪伏法，连控诉也相当克制，只是平静的透过镜头问观众。
    “……什么时候，她才可以不用死呢？”
    这段戏份采取一镜到底的拍法，中间不切，长达八分钟的单镜头表演将一切注意力都集中在演员身上，于是必须依靠演员的微表情来让画面不那么单调。
    但偏偏楚鹤否决了唐湖的一切激动情绪，每一遍都哭得挺好，可是他就是觉得还不够。
    这条反反复复拍了数遍，直到唐湖眼皮微肿，声音沙哑，脸上写满藏不住的倦意。
    楚鹤对她现在的模样相当满意：“不错，保持这个状态再来一次，拍完收工。”
    唐湖的思想已经进入机械状态，听到这句话才打起精神，集中精力拍了最后一条。
    楚鹤坐在监控器后，眼睛里布满血丝，强打着精神挥挥手：“回去吧，明天换场地继续。”
    他只是看起来年轻而已，实际上年过五十，已经不适合熬夜，向木远交代了一下工作，也准备回去休息。
    “各位老师辛苦了。”
    整个剧组绷着的一根弦得到放松，互相打着招呼收工。
    “……终于拍完了，我去换衣服。”
    唐湖擦干净眼泪去更衣室，五分钟后换好衣服出来，跟等了许久的李若川一起回去。
    最后一幕戏力求真实，所以她并未化妆，只是稍微描了描眉毛，洗把脸就能休息。
    一辆低调的二手本田从片场开回酒店。
    唐湖瘫在后排座位上，一身正气的抚摸李若川的小脸：“这位同志，我想跟你探讨一下科学发展观对生产力的促进作用。”
    “……！”
    前方开车的助理差点把刹车当成油门。
    李若川抓住她的手：“还是走可持续发展道路吧，我觉得你今天探讨到一半就要睡着了……”
    反复调动情绪相当消耗精神，唐湖其实累得不轻，顺势靠在他肩膀上假寐。
    这样安静也挺好的，以后只许他抱唐湖，不许唐湖反攻，不然他就扯着小奶音跟她讲道理。
    唐湖伏在他肩头待了片刻，突然伸手缓缓抚摸李公子的腰肢，一路滑到大腿，然后揪住某个万恶的东西……
    “啪！”
    衬衫带被扯起来后猛地松开，橡皮筋弹在肉上发出清脆响声。
    李若川开始还有点心猿意马，直到大腿一痛，眼神才变得哀怨起来：“你刚刚在我身上摸索，就是想找这个吗？”
    唐湖找到了新玩法，重新揪住弹力带：“啊……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弱智男生喜欢弹女孩子的内衣肩带了……”
    李若川挥开她的手保护大腿，幽怨地盯着唐湖：……你根本不喜欢我，你和我在一起只是想玩我的吊袜带。
    “哈哈哈！”
    唐湖从他眼底读出这层意思，赶忙松手。
    虽然不怕狗仔偷拍，但两人抵达酒店以后都晚上11点了，明天还要接着开工，根本没时间奔小康。
    唐湖的gdp虽然高涨，但也要全面建设社会基建设施造福人民，于是拉着李若川做了一宿……大国梦。
    她在梦里还做梦，要是以后拍戏都能带上小李同志就好了，闲着没事琢磨一下经济腾飞的正确姿势，连入戏速度都快了。
    次日清晨。
    唐湖从经济高速腾飞的梦中醒来，才发现一同建设小康社会的同伴已经进浴室洗澡了。
    “哗啦啦……”
    浴室里传来暧昧水声。
    唐湖不假思索的推门进去，一边刷牙一边随手拉开浴帘，一具非常不符合社会主义精神文明的身体映入眼帘。
    “你干什么？！”
    李若川背过身去往角落里挪了挪，借水雾遮掩身体，耳朵漫起可疑的红晕。
    他习惯早上洗澡，听见声音知道唐湖进来了，不过淋浴区和洗手池有浴帘隔开，所以放心大胆的继续洗澡，没想到她竟然这么直接。
    唐湖理直气壮地盯着他，低头吐掉牙膏：“我又不是没看过。”
    “但你也不能不打招呼就进来。”李若川振振有词，顶着一脑袋的洗发露泡沫。
    “说的有道理，下次我应该敲敲门，然后问你能不能前来参观……诶，需要买票不？”唐湖故意曲解他的意思，摸着下巴坏笑，“你不锁门不就是意味着别人可以进来吗，而且还穿的这么少，不要装矜持了。”
    必须承认，这个逻辑实在太有说服力了。
    李若川决定维持霸道总裁最后的尊严，搜刮毕生所学，深吸一口气：“女人……”
    唐湖不假思索的打断他：“你这是在玩火。”
    “你……”
    “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满意看到的东西吗，嗯哼？”
    李若川让她憋得一句台词都没说出来，被调戏的忍无可忍，伸出沾着泡沫的右手抓住她拖进来！
    天旋地转间，已经将这个业余相声演员拢进怀抱里，危险的俯身贴在她耳边问：“现在要讨论一下经济建设的途径吗？”
    “……不了不了，再迟到导演会骂人，今天第一场戏是我的。”
    唐湖赶紧摇头，表情特别正经。
    “不行。”李若川用湿漉漉的手臂抱住她，印下绵长的亲吻。
    唐湖觉得气氛有点危险，连忙忏悔：“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琢磨怎么投机倒把，我就是这个社会的蛀虫。”
    “那也不行，天天住在你这里，晚上眼巴巴的等你下班，就算是地主家的长工也该给点奖励吧……”李若川仍然不松手，一口咬在她脖子上。
    这一下不轻不重，却有一种触电的微麻感从两人接触的地方弥散开来。
    “……今天有个小演员要来片场跟我对戏，你让我给孩子做个好榜样行不行？”
    唐湖用双手推开他，再不求饶就得走上探索社会主义的错误道路了。
    “奖励呢？”李若川把沾湿的头发缕上去，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好好好，有奖励，今天晚上等我给你包饺子啊。”唐湖凑上去亲了他一口，飞一般逃离浴室。
    ※※※※※※※※※※※※※※※※※※※※
    包饺子就是奔小康！让社会主义的老百姓都吃得起饺砸！

 第 194 章

    秋意渐浓。
    唐湖上午拍完几个单人镜头, 下午则是跟‘小枫’的对手戏, 她只在开剧本研讨会的时候见过几次那个小演员, 私下并不熟悉。
    扮演者的艺名叫做宁柠，今年才17岁, 虽然没有担任过主角，但履历颇丰，最广为人知的角色是演一个被拐卖几年才回家的孩子, 跟生母由生疏转为亲密的互动看哭了一票观众。
    唐湖在午休时间, 一边吃饭一边用平板看宁柠的作品，思索真正对戏时该怎么跟她互动。
    “……小姑娘演技不错，再发展下去前途可期。”
    木远过来看了一眼，捧着盒饭散发负能量：“……所谓童星啊，拍完第一部戏火了以后就会成为大人手里的提线木偶, 哪怕最初自身有一丁点对电影的热爱, 也很快会在金钱和权力的漩涡中消失殆尽。”
    “……你这个人的思想，怎么处处不符合社会主义精神建设的需求呢？”
    唐湖今天可以补充碳水化合物, 慢条斯理的剥红薯皮：“还不认识本人就这么悲观，跟当年拍《风沙》编排我是一个德行, 赶紧去看两遍《纯洁心灵》, 和毕导学习一下逐梦演艺圈的正确姿势。”
    不过话说回来, 她还算赞同木远的说法。
    小孩子一点都不无知, 反而是最有眼色的生物, 正因为自身白纸一张, 所以学起东西才特别快, 无论好的坏的都能全盘吸收。
    娱乐圈又是最拜高踩低的地方，这个宁柠出道那年才六岁，到今年也有十年，肯定比同龄人成熟一大截。
    不过这样也好，比起单纯无知，她更喜欢社会老油条。
    “我才不看那种东西。”木远嫌弃地扒了两口盒饭。
    他不是以恶意揣测别人，只是这年头找一个肯配合又有业务水平的演员太难了，偏偏童星又是发挥最不稳定的那批，要么长残了，要么发福了，要么出道即巅峰，除了小时候打过的酱油以外根本没有能被观众记住的角色。
    而且他拍完《风筝飞了》以后就处于比较丧的状态，看什么都觉得绝望。
    唐湖几口把红薯吞进肚子里，苦口婆心地劝他：“人家拍烂片又怎么样，可是有一票专家学者站台的，你要是这么有人脉也不会被罚一年不能拍片了，趁现在还有人要赶紧去跟高官之女相个亲，说不定真有人能看上你。”
    木远使劲压了压帽檐，遮住眼睛：“不跟你闲聊了，我去看一下影棚搭的怎么样。”
    说着便离开休息区。
    他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个背着大书包的女孩子进来，身上还穿着极富华夏特色的肥大校服。
    “……唐老师好。”
    宁柠环顾四周，认出唐湖后鞠了个躬。
    她家住在本地，一看就是刚从学校过来，估计到片场之前还在上课，不过今年到了高考冲刺的关键时期，哪怕艺术生分数低，也要努力一番才保险。
    唐湖三两口吞下蒸红薯：“你吃了吗？”
    “吃过了。”宁柠期期艾艾地放下书包，“那个，唐老师……导演去哪里了？”
    “布置片场去了，也可能在厕所。”
    “噢……”宁柠眼底有些失落，却乖巧的在她旁边拿出剧本，“我们来对台词吧。”
    唐湖就喜欢这样认真工作的小姑娘，盖上饭盒，同样进入工作状态。
    “楚导说准备开工，可以来换衣服了。”
    两人正在闲聊，场务拿着大喇叭在片场附近喊人，让演员分别去换戏服。
    这部电影的主基调真实自然，所以不会化浓妆，稍微抹去油光打个粉底就够了，过不多时便准备完毕。
    唐湖先从更衣室出来，穿着遮住一半大腿的细吊带睡裙，哆哆嗦嗦地往外走，角落里电暖气片散发出聊胜于无的热度。
    现在的导演真是愈发没有人性，就喜欢让演员在秋天穿这么少拍戏，好看是好看了，连个暖宝宝都没地方贴。
    木远从身旁经过，突然叫住她：“你后背上怎么红了一块？”
    “啊？”
    唐湖侧头看了眼肩胛骨，不过角度问题什么都没看到，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洗澡烫的。”
    根据分析，痕迹八成是李若川啃的，应该只剩淡淡红色，以显示中华儿女多奇志既爱红装也爱武装的革l命精神，不会搞得太没羞没臊。
    木远深深为她找借口的本领折服，扶额叹气：“……要不还是拿粉底遮一遮吧。”
    楚鹤眼底却闪过兴奋的光芒：“就保持这样，我觉得再加一点更好看。”
    一流导演的镜头是为美人而生的，但并非年轻漂亮才称得上美，年过七十的卖菜婆，双手布满的皱纹也很有韵味。
    所以他的画面永远凝固着古典油画一般的隽永，并非只是浅薄的漂亮，经得起时间考验，而唐湖现在这个德行，一看就知道是美丽而堕落的少l妇。
    木远大约知道导演在想什么，严正抗议：“这是一部剧情悬疑片，不是你以前拍的文艺情l色片！”
    “谁说这两种元素不能融合，从今儿起我就是潘金莲本莲了。”唐湖懒得再去做造型，不然又得穿着吊带睡衣在寒风中化妆，直接将御寒的外套递给助理。
    “行，你们说的都对，我去监控器那边坐着了。”木远无可奈何地退向一旁，等另一个演员化好妆后到位。
    宁柠需要接刘海，化妆更麻烦，又过了十五分钟才离开更衣室，摄像机开始运转，片场的一切步入正轨。
    “action。”
    唐湖立刻收起瑟瑟发抖的模样，穿着单薄如纸的吊带睡裙，光脚站在楼梯间的水泥地上拼命敲门。
    “……开门，开门！你先开门让我进去好不好？！”
    屋内有人恶狠狠地说话：“就在外面呆着吧，让过路的都看看你这副不要脸的样子！”
    ‘丈夫’放了个如此美丽的全职太太在家里，却始终疑神疑鬼的，听说楼下爱嚼舌头的大妈说妻子和别的男人相谈甚欢，于是将她大晚上从床上拽起来，直接甩出门去。
    这是作为一个男人能想到的，独独针对荡l妇的羞辱之一。
    唐湖无助仰头，扒着防盗门一点点滑坐在地上。
    她无处可去，也不能被别人看见自己衣不蔽体的样子，抱着膝盖坐在冰冷的台阶上，祈祷这段时间无人经过，等丈夫大发慈悲放她进门。
    “哒哒哒。”
    楼下突然传来脚步声。
    宁柠穿着校服站在下方，额头上顶着厚重刘海，一看就是校内不专心学习只会打扮的不良少女。
    “……”
    唐湖状若无事地往旁边挪了挪，内心尴尬之极。
    哪怕是被女性看见这一幕也觉得极度不适，几秒后干笑地解释一句：“我忘带家门钥匙了。”
    宁柠没有说话，尽量克制自己的目光不落在她身上，最终绕开那个衣着单薄的女人向上走。
    刚迈过几步台阶，她还是忍不住回头问：“阿姨，你要不要先去我家？”
    唐湖在寒风下打了个激灵，缓缓抬起头。
    宁柠眼底有种目空一切的散漫，有些生硬地发出邀请：“我家里没人。”
    她自身也有股叛逆劲儿，演起这样的角色不算费力，叛逆之下却藏着一颗柔软的心。
    唐湖看了一眼自家紧闭的防盗门，点点头，跟宁柠一起走上楼。
    这一切都被她始终躲在猫眼后面的丈夫看在眼底，过了片刻，他就骂骂咧咧的扯着妻子回家。
    少l妇和少女却因此熟悉起来。
    两人的关系迅速拉进，一起吃饭聊天，唐湖为她补习功课，宁柠也开始试着理解父母，并不知道前方还有更绝望的地狱。
    ‘小枫’的班主任借补课为借口侵犯了她，事情爆出来后，还说她跟社会闲散青年乱搞，瞒不住了才栽赃给老师。
    一个大众眼里的坏孩子，怎么能得到舆论的保护？
    ‘小枫’的诉求无人响应，甚至还有人觉得，因为她成绩不好还喜欢逃学，被强l奸也活该，不然为什么老师不去强l奸好学生？
    所谓岁月静好，只此一瞬而已。
    “cut。”
    今天的拍摄相当顺利。
    唐湖虽然第一次跟宁柠正式拍戏，不过从六岁开始接触电影的小戏骨业务水平能吊打三个流量演员，互动起来一点都不吃力。
    “辛苦了。”
    宁柠礼节性地冲她笑了笑，突然看着片场某处，愣了一下才问：“唐老师，那个是出品公司的人吗？”
    唐湖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正好看见李若川坐在监控器后，跟木远有说有笑的聊着什么：“对，明远影业的负责人。”
    她接过助理手中的保暖外套裹好，发觉宁柠神情有些不对，少女的目光过分炽热而崇拜。
    ……她不会是看上李若川了吧？
    唐湖琢磨片刻，觉得按照自己人生的一贯德行，断断不会走向这样大众化的结局。

 第 195 章

    “我还以为是你的生活助理呢。”
    宁柠扯下头上的假刘海片, 喃喃一句：“……看起来就不像什么从事正经职业的人。”
    “……”
    唐湖为她的早熟深深沉默。
    这个“生活助理”, 指的自然不是端茶倒水捏肩捶腿的小跟班, 而是小白脸性质。
    而不远处的李同志穿着白衬衫，在人人忙碌的剧组背景下显得格外突兀, 全身写满“我从生下来起就没走过艰苦奋斗的路线”。
    不过她在宁柠这个年纪早就偷摸看过小电影，换成楚导搞不好都拍过小电影了，大家都是过来人, 也不能说人家懂的太多。
    宁柠望着李若川, 突然意味不明地开口：“唐老师，我真羡慕你。”
    “羡慕什么？”唐湖不明所以，“什么老师老师的，我还不够资格指导你，以后叫姐就行了。”
    宁柠笑得露出一对小虎牙：“没什么。”
    如果事态走向, 是童星演员对身家过亿还是影视公司大佬的李公子抱有某些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想法, 那这个剧本也太俗了。
    唐湖决定静观其变，正好今天的工作已经结束, 先回更衣室把冻死人的戏服换下来。
    ……
    片场外面，李若川对此一无所知, 还在和木远聊天。
    作为投资方, 拿钱拍这种片子只是出于一个原因, 那就是为爱发电。
    《杀人事件》从类型和人文内核考虑, 一看就是奔着冲奖去的, 不像《骨与魂》还能用虐恋情深的爱情电影为噱头宣传, 正统犯罪悬疑片的票房不会太高, 上映后不赔本就不错了。
    养一个有追求的导演太费钱，因为他们拍片不为赚钱，只为表达艺术，如果拍出的片子不小心拿了高票房，估计还会被认为是人生之耻。
    但就像唐湖说的，如果拿着养导演的钱去养小三，那么现在整个图南都肾亏了，可是没办法，电影市场永远不可能只有快消商业片，长时间偏科发展对整个行业没什么好处。
    木远深深为这种奉献精神感动：“李总，虽然《风筝飞了》让你赔了将近一千万，但是我保证这部电影……至少可以少赔一点的。”
    真是非常靠谱的保证，一点大话都没有。
    李若川拿出快没电的手机看了看，已经到了收工时间，才礼貌告辞：“你慢慢忙着，我去找唐湖了。”
    “哗啦——”
    转身瞬间，一杯温水突然浇在身上。
    李若川的休闲衬衫吸水上佳，只一瞬间前襟就已湿透，下意识拍着滴水的地方：“谁啊？”
    上来就给他洗了个热水澡，眼里还有没有一点对投资方的尊敬。
    泼水的人是宁柠，愣了一下，手足无措地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李若川一看是个半大孩子，不好跟她发脾气，随意摆摆手，“没事，你下次走路看着点，幸好这是温水，万一是热水泼到演员身上就不好办了。”
    然而宁柠还赖着不肯走，站在他身旁欲言又止：“那个……”
    李若川看着她炽热的目光，顿时觉得自己遇到了人生危机。
    刚才就觉得小丫头一直往这边看，不过离得太远，也分不清她想干什么，但现在特意拿了杯水往他身上浇，莫不是偶像剧看多了？
    众所周知，偶像剧经典桥段之一就是小白花不小心把水泼到霸道总裁身上，总裁一看这个女生真是好单纯好不做作，然后就可以发生一点没羞没臊的事情。
    李若川从前也很中意这样的小白花，到后来想想自己好不容易整理出的文件或者死贵死贵的衣服被泼了一捧水，把那个人告上法庭的心思都有了，还是正常一点的女流氓比较对他胃口。
    李若川拧干衣服上的水，斟酌字句开口：“用这种方式搭讪太老套了吧。”
    宁柠一头雾水：“啊……？”
    李若川轻咳一声：“你现在最主要的任务是学习，少看乱七八糟的东西，争取做一个新社会的四有女青年。”
    虽然平白无故被人泼了一身水，但这时候还不忘规劝人家好好学习，并且照顾着小妹妹的自尊心，他真是一个心地善良的资本家。
    “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跟你又不熟。”
    宁柠莫名其妙地白他一眼，一把推开碍事的李若川，声音瞬间变得温柔：“木老师……你喝水吗？工作一天辛苦了，我再去给你倒一杯。”
    喀吧。
    李若川原地石化。
    总裁文里的标配男主角，竟然被一个喜欢戴鸭舌帽的阴沉导演抢风头了！
    宁柠对尴尬的李公子视若无睹，红着脸搓手手：“刚刚拍戏那么久，也没看到你过来指导，我的表演还不错吧？”
    “啥……？”
    被点名的木远茫然得像一个表情包。
    他以糙汉之身活了三十多年，还是第一次被清纯可人的女子高中生搭讪，一张老脸顿时不知道往哪里搁。
    李若川装逼失败，赶忙低下头装作拧衣服，实际羞愤欲死。
    “要不然先去更衣室用吹风机吹一下吧，天气太凉，穿湿衣服出门会感冒的。”
    气氛一片尴尬之时，救星及时杀到。
    唐湖早就换好常服出来，一直在旁边瞧得津津有味，及时出场给他解围。
    说实话，她也没想到宁柠看上的人是木远，从正常审美来看，哪个女高中生都不会喜欢一个全身散发负能量的异性。
    “好的，我马上去！”
    李若川终于找到台阶下，忙不迭退场去吹衣服。
    唐湖摇头叹气，估计今天之后小李同志是不敢贸然自恋了，片刻后才笑着问宁柠：“……你是木远的粉丝啊。”
    难怪一进门就问她导演在哪儿，虽然大家开剧本会的时候也见过，但没什么私人说话的空间。
    “不是，我特别喜欢木老师。”宁柠落落大方地承认，“已经超过粉丝对偶像的喜欢了。”
    而是怀春少女对男神的崇拜。
    唐湖眼前一黑。
    这位少女，您老眼睛脱眶了吧，为什么会看上木远那样的男人啊！
    “姑娘，你是不是审美受到过什么冲击？”
    宁柠完全一副追星少女的花痴表情，急忙反驳：“木老师很有才华的！我从《风沙》就认识他了，还看过之前的几部作品，虽然都是商业片，但也被他拍出了不一样的东西，只可惜《风筝》没能在内地上映，不然我肯定会宣传支持。”
    ……没想到您还挺注重内涵。
    唐湖苦口婆心地传授人生道理：“男人最重要的是长得好看，身材好，才华学历什么都是虚的。”
    ‘点亮金句：……’
    久违的提示音在脑内响起。
    蘑菇精本来就在逐渐丧失活跃度，她还这么兢兢业业的点亮金句，真是不顾一点宿主和系统的情分。
    “但我就喜欢有才华的人。”宁柠期待地仰头望着不知所措的木远，“老师，你有女朋友吗？”
    她能准确认识到李公子的小白脸本质，可见已经成熟到不会被同龄人充个扣扣会员就骗走了，要是喜欢秋澄那类流量明星，唐湖反而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没有……”
    木远下意识实话实说，却又觉得这时候不该说实话，立刻起身：“楚导那边还有事，我得过去帮忙了。”
    说完便飞一般溜走。
    “木老师先等等……”宁柠追上去一把拽住他的夹克袖子。
    木远打了个哆嗦：“那什么，你喜欢我的电影我觉得非常感动，但电影之外的问题没法回答，所以以后不要说这个话题可以吗？”
    他的作品多为黑色幽默的粗犷风格，粉丝一般都是恨不得把他堵在健身房肛了的腹肌大汉，谁知道会有一个这么可爱的高中生啊！
    宁柠是童星出身的演员，到现在还没过气肯定不是长残了，而是从小美到大，一对稚气又活泼的小虎牙配上灵动的眼睛，委屈起来简直楚楚可怜……太可怕了！
    “不行，我从接到这部戏知道是你当副导演以后就一直没睡好，老师，你今天必须给我回答。”宁柠将年轻人的直率热情发挥到了极致，从小混圈也不怕人，堵在他要走的路上。
    “唐湖，你帮我说说啊。”木远求救般凝视外援。
    “坐下坐下，我们好好聊聊。”唐湖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让木远先行逃离现场，“……孩子，你喜欢忧郁文青，可以去找乔乐仪；你喜欢仙风道骨，可以冲楚鹤下手；你要是个叔控，咱们剧组还有男主角程加君等着你，怎么就偏偏看上他了呢？”
    “湖姐，你都有包养的小白脸了，就不要干涉我了吧。”宁柠发觉木远对她比开剧本会时还冷淡，仿佛被浇了盆冷水，哼哼唧唧地坐下，“要是我多赚点钱，说不定木老师那部《风筝》就是我投钱拍的，他现在肯定不跑，敢跑我就撤资。”
    所以她才羡慕唐湖，不仅包养了自己喜欢的男人，还包养了她一直想包养的男人。
    这叫什么？
    这就叫人生赢家！
    唐湖以过来人的身份传递经验：“自古英雄出少女啊，努力赚钱，一切都会有的！”

 第 196 章

    有志不再年高。
    宁柠眼含热泪, 倍受鼓舞地握拳：“多谢湖姐, 我一定再接再厉, 其实早知道《风筝》的拍摄成本只有几百万，我就把这笔钱出了, 权当支持木老师的梦想。”
    她从六岁开始出道，人送外号国民小棉袄，广告代言的钱挣了不少, 零食童装学习机的代言一个就是七位数起步, 包养木远绰绰有余。
    唐湖深表鼓励：“嗯，这份为艺术贡献钱包的精神值得鼓励，你要早生几百年，可能梵高就不会饿死了。”
    宁柠或者手上空了的一次性水杯，觉得这句话非常阴阳怪气：“……湖姐, 这句话不是真心吧？”
    “那是因为你这孩子眼光不行。”
    唐湖已经接受木远这样的人都有女高中生看上的事实, 决定实话实说：“你要把他当偶像崇拜，那可能还有门, 上来就问有没有女朋友，是个人都得逃离现场, 木远跟你又不熟悉。”
    “我总共就在剧组拍半个月戏, 见面的机会根本没几次, 不趁早问清楚, 我不是亏了吗？”宁柠一笑, 满脸莹润的胶原蛋白, “如果我能演《风筝》里的那个小女孩就好了, 虽然没有原本那么真实，但演技应该比她好。”
    她通过作品爱上一个导演，接了这部戏后知道副导演是木远还挺激动，不过激动之前得，必须打听一下他有没有女朋友。
    不然陷入单相思后，她不光伤心难过还耽误学习，才是得不偿失。
    唐湖大致理解这种女高中生对对另一半的感情，本质来说跟暗恋校草差不多，只不过宁柠在娱乐圈里见多识广，已经不会对校园里的青瓜蛋子动心了。
    “你是想包养他的艺术，但包养也不一定非要动感情嘛，而且养个导演特别费钱，你知道我公司里那群不拍戏光吃饭的人每个月得花多少吗？”
    在唐湖眼里，女高中生和银熊奖导演的关系就应该像不走心不走肾的虐恋文，宁柠总裁只能对小白花木远说一句台词，那就是“除了钱，你什么都别想从我这里得到”……
    不过这句话似乎不太吉利，总裁最后全交代在小白花手里了。
    宁柠忧郁地叹口气，再抬眼去看，木远早不知道溜到哪里了。
    工作人员陆续返回酒店，片场逐渐暗淡下来，只剩几个清洁工在收拾。
    “回去吃饭吧。”
    唐湖老成地拍拍她肩膀，潇洒离开片场。
    外面停着一辆黑漆漆的二手丰田，是剧组统一发配给演员使用的，一看里面就不会做什么大腕儿，所以也不会被记者跟拍。
    李若川还穿着半湿的衬衫，一脸羞愤欲死的坐在后排位置，见到唐湖进来哀怨开口：“……现在的高中生不追星了吗？要是都跟刚才那个小丫头一个品位，怪不得秋澄一天比一天没人气，我赶紧让他退圈回来继承家业算了。”
    “不不不，她才是少数。”唐湖非常诚恳地望着他，“你的综合竞争力比木远强多了，我是认真的。”
    《风筝飞了》哪怕上映也属于小众文艺片，又不是卖到国外就能成为票房冠军，所以拿奖以后根本没赚钱，木远这个称号风光的银熊奖导演本质来说属于赤贫阶级，不拍戏的时候只靠图南影视发死工资，才没有在大城市饿死。
    李若川终于找回一丝自信，轻轻抚摸她的头顶，语气温柔：“我定了外卖，回去吃点东西吧，看你在片场连水都没怎么喝。”
    子曾经曰过：先解决食欲，再琢磨怎么骄奢淫逸，一样样慢慢来。
    二十分钟后抵达酒店，客房部已经将屋子打扫过一遍，客厅的小圆桌上摆着两碗热腾腾的香菇鸡肉粥，散发出鲜美气味。
    唐湖迫不及待地推门进去，决定按部就班解决需求，先吃饭再玩小李的吊袜带。
    “砰砰砰！”
    一阵突兀的敲门声打断进食。
    唐湖刚坐在椅子上拿起勺子，闻声抬头：“谁家雪姨大晚上找上门了？！”
    听声音来势汹汹，总让人觉得刚开门就会被几个查房的警察按倒在地，仿佛从事什么不法交易被当场抓获。
    “——谁啊？”
    李若川正准备换下濡湿的衬衫，刚解开一颗扣子，走向玄关处看个究竟。
    唐湖站在他旁边，隔着模糊的房门猫眼看了看外面：“他把脸藏起来了，不是剧组的人就是想挖料的狗仔，让我问吧。”
    玄关一侧就是洗手间，她把李若川往里面一推，顺手关灯锁门，制造出房间里只有一人的假象。
    李若川在震惊中久久不可自拔：“……”
    你的动作也太老练了吧，你到底藏过多少人啊！
    “谁啊？”唐湖这才询问对方身份。
    “快开门让我躲一躲，宁柠现在满剧组找我呢！”
    唐湖放下保险栓，松了口气开锁：“至于吗？”
    门外人果然是木远，忙不迭进来诉苦：“她刚刚来我房间说聊剧本，太可怕了……现在的女生真的太可怕了！”
    讨论剧本，是导演潜规则演员的常用借口，通常聊着聊着就跑到床上讨论了，被演员用来勾搭导演还是第一次。
    “别忘了人家出道十年，论圈内子里都是我的前辈，社会经验能不丰富吗？”唐湖想起那个过分热情的小姑娘，笑着摇了摇头。
    “砰砰砰。”
    说话间又有人敲门，猫眼映出的轮廓是个扎马尾的姑娘，除了宁柠还能有谁？
    唐湖用气音说：“她过来了。”
    “江湖救急，我先找地方躲一躲，明天就不去剧组了。”
    木远急匆匆走向客厅才发现没有能藏身的地方，又不好直闯女人卧室，于是返回玄关处的洗手间直接推门进去。
    然后吓得当场愣住！
    “……李公子？”
    在他进来之前，这俩人在玩什么东西啊！
    李若川从黑暗中抬头，忧伤的坐在浴缸边缘：“那什么，这家酒店浴室的瓷砖花纹不错，我正在欣赏。”
    木远无话可说，和他一起摸黑欣赏瓷砖。
    唐湖强忍笑意，慢悠悠重新开门，状若无知地问元气高中生：“你找我有事？”
    “湖姐，我来找木老师的。”宁柠双手抱着厚厚剧本，边缘写的角色注解比唐湖还多，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不断往室内瞟。
    “你来我这里也找不到他啊。”
    宁柠气鼓鼓：“别骗人了，我明明就在走廊那里看到有人往你这边来。”
    “……你看错了。”
    “怎么可能，木老师还戴着鸭舌帽呢，那个帽子我有同款。”
    唐湖思忖几秒，觉得小姑娘不好打发，将洗手间的门打开一小半，抓出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的李若川：“你看，不是木远吧，我就说你认错人了。”
    李若川生无可恋的穿着湿衬衫，头戴鸭舌帽，装扮显得格外突兀。
    “……”
    宁柠并未想到还有如此大变活人的操作，一时间找不到什么理由。
    唐湖微笑：“能让姐姐和姐姐的小白脸享受一下二人世界吗？”
    李小白脸从背后偷偷戳了她一下。
    宁柠无计可施，也怀疑自己的视线是不是出了问题，怏怏地转身离开：“那好吧，我回去做作业了。”
    门板咔哒一声在身后合上。
    唐湖送走热情少女，才把木远从洗手间放出来。
    “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你不让她彻底死心，以后肯定还有的麻烦呢。”
    木远拿回自己的帽子却没带上，而是烦躁地扇着风：“又不是我让宁柠这样的，幸亏楚导还不知道。”
    “问题是，你怎么想？”
    “我能怎么想？”木远反问，脸上不见半分欣喜，“我比她大了十几岁，任何想法都叫犯罪，唯一能说的就是用毕生最凶恶的语气让她滚，但我开不了口，你帮我去说。”
    “那你俩就走柏拉图路线，只走心不走肾，反正我下午聊了聊，小姑娘是真喜欢你，连你早期拍的那部三分钟短片都看过。”
    “……我才不柏拉图，不对，就算柏拉图也不找她。”木远一口回绝，有气无力地坐在客厅里，“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他作为正常男人，注重与另一半从生理到心理的合拍程度，不是遇到个女高中生的表白就能激动喊出“三年血赚”。
    宁柠今年十七岁，早已脱离儿童范畴，但也属于未成年人。
    一个从小在娱乐圈摸爬滚打的未成年人再早熟，经历过的事情也和三十岁青年天差地别，两个人聊天都聊不到一起去。
    这是木远最看重的问题，恋人之间的生理和心理必须对等，哪怕未成年人心理成熟，作为一个成年人，除了用尽一切手段让对方打消念头以外不应该有任何其他心思。
    尤其不能说什么“我也喜欢你，但是你现在太小了”之类的话，不合适就是不合适，委婉的拒绝不会被小孩子当回事。
    同样的道理，一个成年人哪怕身体健康，但心智严重不成熟，比如罹患精神疾病或者大脑发育有问题，也不应该发生什么超出肉体的关系。
    青涩果实虽然诱人，但是不甜，还是让它们好好的长在树上吧。
    木远一番忧心重重的演讲，充分表达了对祖国花朵的关切，并彰显自身高尚的节操，论思想觉悟肯定是村支书以上的层次。
    只是他没想到，少l女l之l心比六月天变得还快，宁柠没两天又移情别恋了。
    ※※※※※※※※※※※※※※※※※※※※
    虽然我是一个萝莉控，但我还是要说
    一，指着《洛丽塔》掐三观的只配看样板戏
    二，试图把《洛丽塔》现实化的都得拉去枪毙
    （不小心单押了，对不起）

 第 197 章

    “自中央气象台上周发布寒潮预警以来, 受东南西北伯利亚冷空气团影响, 广州终于入冬了！虽然时间只有短短一周, 但也充分证明了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
    这是唐湖近期的真实写照。
    李若川休假结束后便返回公司继续工作，《江湖行帮》定了过年档, 《一星级约会》也要在情人节那天上映，两部片子时间离的挺近，从现在就得开始宣传。
    而她则是留在剧组接着拍戏, 虽然两地距离不长, 坐高铁也能天天往返，但也没必要耗费时间。
    理智的成年人应该将所有精力投入到创造社会价值上，争取让所有劳动人民奔上小康。
    片场里，唐湖结束上午的工作，瘫在椅子上哼哼唧唧：“想念你的吻, 想念你的笑, 想念你酒红吊袜带和风骚的香水味道……”
    木远从她身旁经过，满脸鄙视：“看把你闲的, 李公子走了就把拍戏当度假是不是？”
    “你的眼神有问题，反正我感觉自己这部戏越拍越顺了。”
    唐湖枕着手臂靠在躺椅上, 姿态悠闲。
    楚鹤的耗片比例是十比一, 也就是拍十段剧情能将其中一段剪辑进正片就不错了, 在一线导演之间都属于慢工出细活的, 近些天耗片比例直线下降, 连带机器损耗费用都减了不少。
    两人正在聊下午的拍摄细节, 不远处有个抱着课本的高中生走过来, 目不斜视地经过木远身边。
    宁柠无精打采地扫来一眼，并未试图跟心上人搭讪，而是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做作业。
    木远也装作没看见有人经过，只是声音暂停片刻，摆出一副僵硬的死人脸。
    世界上从来没有什么欲拒欢迎，只要拒绝得够狠，大部分人都不会拿热脸去贴冷屁股。
    木远坚定贯彻了这一方针，在片场里对宁柠的批评近乎苛刻，私下从不说话，连视线接触都没有，很快就让小姑娘备受打击，不敢接近。
    虽然说倔强才是女主角的必备品质，但世界上没有那么多“虽然他打我骂我，还害我被校园暴力，但我仍然痴心不改”的自虐向抖m。
    木远给宁柠冷脸的次数多了，加上唐湖不断在旁边泼凉水，她总算打消了不切实际的念头。
    待人走后，木远才心有余悸地开口：“她应该对我没想法了吧？”
    “据我分析，她是移情别恋了。”唐湖摸着下巴，“之前我听到她给别的男人打电话，笑得那叫一个桃花灿烂，估计另有新欢了，昨天她收的那个零食快递就是男方送的。”
    木远点头：“哦……”
    “怎么，现在发现人家不来追你，才觉得心里不平衡了？”
    养备胎的乐趣就在于此，虽然自己不可能跟备胎在一起，但如果备胎去别人面前献殷勤，也相当不乐意。
    这是一种不讲道理的独占欲。
    木远急忙否认：“你说什么呢？拒绝就要干脆利落，不可能就是不可能，除此之外一切都是故意吊着，但是未成年人早恋不好，你作为长辈应该劝劝她。”
    不愧是极富社会责任感的艺术片导演，连思想都这么高端大气。
    “得了吧，之前帮你泼冷水，我在孩子心里的印象分估计已经成负数了，再说人家的情感问题，我为什么要插手？”唐湖撕开一贴蒸汽眼罩，挂在耳朵上，“不要因为自己成年了就这么正气凛然，说的好像你没有在学生时期对小姑娘动过心一样。”
    恋爱就是恋爱，时间到了自然会萌发这种情愫，不分什么早恋晚恋。
    成年人少自以为是的跟孩子传授什么人生经验，管好自己才是成熟的标志，孩子又不是傻的，见你活得精彩，自然会跟着学。
    休息区一角，宁柠一边做数学题，一边挂着蓝牙耳机和电话里的某个男人聊天：“……嗯，我收到零食了，看了一下都是低热量的东西……我也超级想你哒！”
    木远作为一个过气老男人，全身的社会责任感无处安放，眼角流下屈辱泪水。
    ……
    天气日渐严寒，《杀人事件》于早冬时分正式杀青，在首都布置杀青宴。
    剧组演员悉数到场，各家投资方也要过来，少不了一番觥筹交错的应酬。
    唐湖既是演员，又是跟投公司的老板，偏偏乔乐仪去宣传《江湖行帮》，所以应酬的任务都落在她一个人身上。
    酒店包厢里，到场的各家老板越来越多，放眼望去如同复制粘贴一般顶着大肚腩，头顶微秃，是非常标准的成功男人形象。
    宁柠不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活动，却有些不安，一直在无意识玩手腕上的熊本熊发圈缓解焦虑。
    小时候还能把年龄当做借口推掉应酬，但长大后渐渐明白，少了人情来往可能就接不到戏了，所以必须在这群人面前露个脸。
    但同龄或年长的演员要靠公众形象吃饭，所以不敢干什么，老板就不一定了。
    “湖姐，今天晚上来的都有谁啊？”
    唐湖迅速明白她在担心什么，安抚道：“等会儿你就在我旁边待着，吃完饭回家，不会回答的问题就装听不懂，剩下的交给我就行了。”
    在酒色财气做主导的社交宴上，女人尤其是女明星，似乎只是给饭桌增色的一道菜，特别是小女孩，在这种场合会遭遇的调戏就多了。
    对方当然不会真的下手，但借着酒气说一句“小妹妹长大了要找什么样的老公呀”，或者“咱们宁柠真是发育的越来越好了”，这种话谈不上造成严重后果，可还是很让人想掀桌子打一架。
    不光如此，还有女演员热衷给老板拉皮条，狐假虎威的用话吓唬其他小明星，威逼利诱让其用身体换资源……总之，步步都是陷阱。
    宁柠听她如此保证，才松了口气：“……好。”
    唐湖叮咛完毕，几家公司的负责人陆续到场，虚伪的社交宴也正式开场。
    各方互敬过几轮酒，顺势聊到《杀人事件》的预期票房上。
    “《龙门飞鲤》在网上那么火，这部电影有你和乔乐仪的号召力，票房应该能轻松突破5亿吧。”说话的老板兴致勃勃。
    唐湖被恭维得一身冷汗：“这个……其实我们预估的票房在两亿左右，毕竟不是什么大项目和商业性很强的主题，所以后期应该不会增长。”
    “不可能吧，楚导之前那部片子也相当成功，现在电影市场这么火爆，肯定可以的，说不定还能破10亿，肯定得让明远院线那边给我们50%以上的排片率。”
    ……你也太能展望未来了。
    唐湖连连摇头：“巧合而已，《骨与魂》上映的时候院线同期没有多少竞争者，所以才侥幸收获了观众支持。”
    文艺片的观影受众自带门槛，票房不会太高，但偏偏那时候最大的竞争对手做死，才让《骨》捡了个便宜。
    再说排片率，哪怕是“民国江湖”系列这种大ip又有影帝参演的项目，也才在过年档拿下了五成排片而已。
    现在的投资方估计是看微博粉丝刷数据刷多了，动不动就做梦展望10亿。
    一部大爆的电影是那么好拍的吗？
    知名导演也不一定是票房保证，甚至因为自身的艺术理念过于超前而成为票房毒l药，但为了拉到投资，这帮大导演通常一个比一个会忽悠，每一个都是编故事骗投资人出钱的好手。
    楚鹤就相当精于此道，以前拍戏告诉投资人这部片子有美女有床戏，出品方一看充满商业片的必备噱头，二话不说开始掏钱。
    然而看到拍出来的成片才知道，美女开场就死了，床戏是两个大老爷们来演。
    但是钱已经给了不少，不继续拍下去之前投入的成本也只能打水漂，所以只能硬着头皮接着投资。
    以陈凯子和王家子为首，投这两人电影的出品方在电影开机之前顿顿龙虾鲍鱼，拍完戏以后只能骑自行车去二里外的菜市场买咸菜改善生活了。
    像徐峥子这样兼顾质量还能拍出成功商业片的导演，简直就是各家投资人的光头天使。
    在坐的零散投资方被唐湖一阵敲打，总算接受这部电影不可能大爆的事实，低落地闷头喝酒。
    “这不是宁柠吗？”
    有个三杯酒下肚就面红耳赤的男人看见唐湖身边的小姑娘，咬着大舌头笑了笑：“这次怎么没有你妈妈一直护着你，是不是家里人也觉得你长大了？”
    一个“也”字用在这里，真是充满猥琐而不自知的气息。
    “……！”
    宁柠立刻紧张起来，低头吃了一口雕成小兔子的水果萝卜。
    唐湖跟那人不熟，只知道不是做煤矿就是搞房地产的老板，轻咳一声解释：“她妈把她交给我了，在这桌上，我就是她长辈。”
    煤老板听出放狠话的意思，打着哈哈给自己圆场：“我就是随便问问，以前也见过宁柠几面，不过那时候她都跟她妈妈一起出来应酬。”
    宁柠这才松了口气，突然觉得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是条新短信。
    “我就在你隔壁，现在出来吗？”
    她脸上立刻露出恋爱少女的微笑。
    关上手机左右看了看，发现唐湖正在和别人聊天，便悄无声息的从座位上溜下去。
    闲着没事调戏小姑娘的油腻男人只是少数，大多数即便盘算什么也不会表现出来，话题始终没有再跑偏到某个女人身上。
    唐湖聊了半晌，才发现左边的座位空着：“……宁柠呢？”
    “没看见啊，是不是先回去了？”
    附近坐着的人都一脸茫然。
    “应该是去洗手间了吧。”唐湖不在意的挥挥手，又等了三五分钟还没等到人，正好也想去趟洗手间散散酒气，便起身离席。
    酒店这层只有一个洗手间，她进去后却没看到人，心里这才疑惑起来。
    宁柠吃着吃着饭竟然失踪了，而且还是不打招呼就走，连随身背的小包都落在座位上，行动可疑至极。
    唐湖站在洗手池前盯着镜子，过了半晌呼唤系统：‘蘑菇精蘑菇精，现在需要你大显身手，帮我看一下这家酒店的监控，小丫头到底跑哪里去了？’
    ‘……知道了。’
    w233可以搜索一切联网信息，自然包括这家酒店的联网监控，找起人来毫不费力，不多时便有了结果。
    唐湖眼前出现一个个摄像头的分镜，将包厢外的第一个摄像头进度条往后拖，果然发现了宁柠的踪迹。
    小姑娘十分钟前离开包厢，一边走路还在一边梳理头发，用手腕上的小熊发圈把散落的长发绑成活泼马尾，乘电梯上了第二十层。
    ……楼上都是客房，她上楼干什么？
    唐湖皱起眉头，实在放心不下，果断离开洗手间顺着监控显示的路线摸上楼去，看到宁柠消失在2088号房间。
    吃着吃着饭跑来开房，就算吃累了想睡会儿属于人之常情，但问题是，她是跟某个陌生男人一起进门的。
    而且那个男人长得太他妈像木远了，五官硬朗，下颌有道美人沟，就连全身散发出的颓丧气息都如出一辙！
    唐湖看完监控，站在2088号房间门口瑟瑟发抖：“……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替、替身梗？”
    ※※※※※※※※※※※※※※※※※※※※
    喂喂怎么可能是楚导啊！楚导可以当女高中生的爷爷啊！（虽然外表看起来像叔叔）

 第 198 章

    少女, 你说你找替身不好, 非得按照木远的标准找替身？虽然他长得挺有男人味, 但颜值距离混娱乐圈也远得很啊！
    唐湖扶着走廊墙壁摇摇欲坠，然而监控画面到门口就没了, 实在不知道宁柠进门以后和那个男人干了些什么。
    就在她准备趴在门板上偷听之际，身后突然传来询问声。
    “不好意思，这位女士请问您有办理入住吗……唐总？”
    客房服务生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影子, 果断上前, 却认出那个疑似不法人士的身影是本店最大客户之一。
    明远和图南两家公司一搞庆祝活动都来这家酒店，早已加入vip客户名单，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要跟痴汉一样趴在门口？
    唐湖故作镇定地解释：“嗯，我在抓奸。”
    服务员本来还想要个签名，闻言警惕地后退三步：“好……鄙酒店祝您抓得开心。”
    你们有钱人的圈子也太乱了！
    唐湖挥挥手让他赶紧离开现场, 开启[你拍你爹呢]防止偷拍, 但趴在门板上仍然听不清室内正在说什么，急得抓心挠肝。
    ‘蘑菇精, 有什么可以让我的视线透过这道门看到屋里的技能吗？’
    ‘偷窥别人隐私是犯法的。’
    ‘你就说有没有吧，满口八荣八耻是打算考公务员啊？’唐湖翻了个白眼, 开始在商场里寻找, 果然找到了一个有用技能。
    [技能：奥义-透视（3点积分）
    说明：你的目光可以穿过一切固体阻碍直达真相, 但请注意不要过度使用, 尤其禁止用来恶意窥探他人隐私, 否则会触发debuff“我的狗眼要瞎掉了”, 24小时之内处于失明状态。]
    ‘宿主是否确认该技能？’
    ‘确认。’
    唐湖迫不及待的点下确认键, 厚颜无耻地搞起了偷看。
    眼睛一眨，紧闭的酒店房门立刻透明化，连玄关转角也算不上阻碍，能够直直看进客厅里——
    宁柠正和一个男人坐在沙发上聊天，脸上虽然没有明显的羞怯怀春，不过看起来也很开心，说话时手舞足蹈的。
    “拍完戏了？”
    那个神似木远的男人笑容满面：“其实我跟你那个剧组的场务挺熟悉的，过去看看你又没什么，干嘛不让呢？”
    “拍戏太累，你来了也没时间聊天。”宁柠把靠垫抱在怀里，歪头时模样十分灵动。
    男人又深情款款道：“听说楚鹤这个导演特别擅长把人拍好看，你在戏里肯定特别漂亮，等上映后我一定去看。”
    宁柠能跟大导演合作也很兴奋，不过说到楚鹤擅长拍美人，表情又蔫巴巴的：“……其实也没有吧，我在监控器里看了一下电影片段，没觉得自己比之前好看多少，导演拍我好像就是随便拍拍，不过这部片子的质量很高。”
    楚导那么喜欢拍美人，给她定造型的时候也没花多少心思，人设完成度相当粗糙。
    这样的目的，是避免让观众觉得“她长得那么漂亮难怪会被老师看上”，因为‘小枫’并非因为美貌才遭遇不幸，她自杀的唯一原因就是遇见了人渣，没有其他理由。
    但是小姑娘暂时还看不明白这点，只会单纯服从导演安排。
    男人亲昵地捏了捏她下巴：“没关系，我现在多看看你也一样，我们宁宁最漂亮了。”
    宁柠被夸得小脸一红：“你讨厌死了……”
    “喝点什么东西吗？我带了几瓶自己很喜欢的酒饮料，水果味很清新，酒精含量也不高，适合女孩子饮用。”替身男从小冰箱里拿出两个绿色的易拉罐，先打开了其中一个。
    门外的唐湖看见罐子上的标志立刻冷下脸：“这孙子……没安好心呐……”
    他拿出来铝制易拉罐上印着一个大大的“four”，看起来像可乐或者橙汁，安全无害。但事实上，这个牌子是臭名昭著的失l身酒“four loko”，尝起来虽然有水果味，酒精含量却不比烈酒低多少，是花花公子用来骗女孩子的恶心玩意儿。
    替身男将饮料递过去，又提议：“记得你说明天没活动，要不今晚就别回去了，出来玩吧。”
    门外，唐湖听到这句话立刻挠墙：……妈的，这人怎么能跟她套路李若川用同一样的台词呢，能不能有点创意？
    宁柠对失l身酒的威名一无所知，双手捧着易拉罐抿了两口：“不了吧，虽然没活动，但我还要回t市学校上课，明年就高考了……对了，我没打招呼就溜出来，坐一会儿就回去参加宴会了。”
    她并未尝出酒水有问题，只是觉得有股刺鼻的甜味剂味道，再加上刚才在宴席上吃了不少菜，所以只喝了小半瓶。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在我的时间线上你已经离开好几年了。”
    替身男俯身过来，抓住她手腕扯向自己：“宁宁，你这些年不在我身边，留我一个人在电视台面对那群俗人，多残忍，再留几天陪陪我嘛。”
    “放手啦。”宁柠笑着躲开他，“我真要赶紧回去，不然湖姐该着急了，等放寒假再联系你。”
    替身男却抓住她另一只手压在耳边，整个人顺势欺上来：“不放，除非你亲我一口。”
    “好吧……”
    宁柠扬起脸凑上前，在他脸颊上啾的轻吻一下。
    替身男却没有松开她，而是得寸进尺地低头吻回去，结结实实地亲在宁柠鬓角，随后一直向下：“真是小姑娘，对于我这个成年人来说这下可不够。”
    说话同时，右手从宁柠腕上移开，不着痕迹地移至她腰侧，牢牢锁住。
    宁柠被男人圈在温暖的怀抱里，闻到他身上的古龙水气息，一颗心脏怦怦地跳起来，如同揣了只胆小的兔子。
    替身男毕业自名校中文系，论起文艺青年的矫情劲儿丝毫不输木远，而且不会把她当成小孩子拒之门外。
    尽管她童星出道，却因为官方不鼓励未成年人早恋，至今连一丁点感情戏都没演过，更别提拥抱亲吻，而小说和影视剧中看来的男朋友，与现在找一个的实际体验截然不同。
    “我真的想你，在台里工作也安不下心，至少今晚别走了，大不了我睡其他房间。”替身男贴着她的耳廓喃喃，语气温软至极。
    听听这委屈的语气，让你睡另一个房间，又不是让你睡郑山卿，怎么跟遭了多大罪似的？
    “好吧……那你先放手。”宁柠在他怀里蹭了蹭发痒的耳朵，刚才喝下的失l身酒开始发挥作用，蓦地发觉有点困，却没多想。
    “不放，这么好的女朋友跟别人跑了怎么办，你答应我就别想逃了。”替身男右手从腰间摸到后背，在熟悉的位置一勾一挑，打算解开她的内衣。
    老流氓替身男练了单手解衣的本事，然而宁柠作为一个还没怎么发育的十七岁少女，穿的是套头式小背心，根本没有内衣搭扣这种东西！
    “你干什么？”宁柠感觉后背上有只不安分的爪子，使劲晃了晃肩膀，“不是说好不这样吗！我妈不让我晚上住外面，我得回去了。”
    直到此刻，才意识到氛围变得紧张起来。
    “你还想甩开我吗？”替身男将她压在松软的沙发靠背上，力气大得吓人。
    刚才的柔情退让不过是想温水煮青蛙，但现在，这缸水已经加热到了烫人的程度！
    宁柠双手抵在胸前阻止他靠近，却发现根本无法挣脱！
    而且眼前一阵阵发晕，连大脑都迟钝起来……
    男人最爱告诫女人男女力量有差别，所以不要轻易跟男人动手，否则吃亏的是自己。
    这话多少有点道理，譬如女性的下肢力量经过训练后可以达到男性的九成左右，基本没有太大差距，然而上肢力量却是天差地别，女人的手臂力量训练到极致，也只能达到同级别男性六七成的标准。
    但力量差距，不是遇到麻烦就认怂或者放弃抵抗的借口，而是要提醒自己反抗应该更加谨慎和果断，尤其不要被男性完全抓住双手。
    替身男屈膝压在她腿上，作势吻上去：“多大了还听妈妈的话，女人说不要的意思就是要哦。”
    ——如果忽略掉当事女主角的意愿，这一幕将会出现在九成以上的霸道总裁文里，并且被人嗷嗷喊萌。
    “不要就是不要！你……你给我放开！”宁柠扭开脸盯着沙发角落，却阻止不了他越来越近，声音有一丝颤抖。
    不管小姑娘多么大胆成熟，一旦遇上超出自己控制的事情，还是会觉得害怕。
    唐湖在外面看得怒从心头起，只想进去打爆那个男人的狗头：……这要是让娱记抓到未成年人开房，宁柠的前途还要不要了？
    ‘蘑菇精，给我把这扇门打开，现在就别说什么侵犯隐私了，不然我把你的孢子掐巴出来。’
    ‘这种安全级别的电子锁宿主自己就能踢开，根本不用我出手。’w233懒洋洋地开口，‘你踹门吧，我帮你把电子锁打开。’
    唐湖差点忘了自己兑换过[葵花宝典]，回过神来，砰的一脚踹开大门，杀进屋里怒吼：“查房查房查房，都给我待在原地不许动！”
    “……”
    替身男立刻松开宁柠，熟练地双手抱头蹲下，过了几秒才怔怔抬头：“你不是唐湖吗……？”
    兄弟，你是因为嫖=娼被抓的次数太多，所以练出条件反射了？
    “你谁啊？”唐湖皱着眉上下打量他，印象里并不记得娱乐圈有这号人物。
    现在知名度提升，满大街都是认识她的，不过能跟宁柠认识，而且他们之前聊天时提到电视台，那应该是做幕后工作的，电视台编导或者节目组导演都有可能。
    “……湖姐！”
    宁柠从沙发上滚下来，跌跌撞撞地跑到唐湖身后，用颤抖的手死死拉住她。
    被所谓男朋友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多少有些醒酒效果，大脑同时清醒起来：虽然唐湖极力反对她和木远在一起，但此刻看见这个人，便意味着她是安全的，是有人保护的！
    “没事没事，我都听见了，这就是之前天天往剧组寄零食的那个？”
    唐湖拍拍她的小肩膀，在男人想站起来时又一脚把他踹回去：“老实交代，刚才想干什么呢？！”
    神似木远但思想水平天差地别的替身男，弱弱解释：“就聊天啊……”
    唐湖垂眸看了一眼茶几，拿起那罐打开的失l身酒：“那这是什么？”
    “普、普通的软饮料，含一点点酒精，你喝过rio吧，跟那个味道差不多。”替身男磕磕巴巴地比划。
    唐湖冷笑，将那瓶西瓜味的失l身酒怼到他脸上：“味道差不多？这儿有两瓶，我也不强求了，你自己喝一瓶就行，喝完再一五一十的跟我说话。”
    four loko的威力相当于三瓶百威加三杯咖啡加一听红牛同时进胃，只是勾兑时加了大量糖精和风味剂，所以尝不出可怕之处，如果当成做鸡尾酒的打底酒，加果汁和冰块饮用，更不会察觉异状。
    酒量差的小半瓶下去就断片了，哪怕是她这种海量的，两瓶下去也得酒精中毒。
    替身男发觉这招骗不了她，闷头解释：“我又没想真的让她都喝了……”
    宁柠虽然没听过失l身酒的名字，但从唐湖的询问中也察觉饮料不是什么好东西，指着他怒骂：“王八蛋！我刚才一直犯困，是不是你干的？你让我吃什么了？”
    “是你先追我的，我怎么混蛋？一开始我不答应你还不乐意！”替身男振振有词。
    他当然清楚宁柠的年纪多大，但十七岁和十八岁差的不过是一年而已，有那么重要吗？
    再说十四岁以后发生关系就叫“你情我愿”了，连法律责任都不用承担，而且他是个电视台综艺秀的导演，以后帮宁柠介绍两档节目，多少三线明星求都求不来这个机会呢。
    “她先追的又怎么样，孩子不懂事你他娘也不懂事，猪肉涨价你怎么不觉得自己跟着贵了啊？”唐湖最听不得别人找借口，恶狠狠抓起他的衣领，把一瓶开封的酒从头顶浇上去。
    任何一个正常人遇到这种事，都应该严正拒绝，而不是享受那种欲拒还迎的自我满足感，还“我知道全世界都会唾弃我们，宝宝心里苦，但是宝宝不说”……当自己的人生是虐恋言情文啊？
    好比粉丝肯定没少对偶像喊过“我想给你生猴子”，但作为明星，真的可以跟她们发生点什么超出友谊的关系吗？
    幸亏她踹门及时，两人没发生点什么，不然非得提刀把替身男阉了！
    替身男刚才还试图用武力征服宁柠，现在发觉唐湖的力气大得挣不开，只能忿忿抗议：“你怎么还拿酒泼我！”
    “因为我是个泼妇呗。”唐湖耸肩，“这么简单的问题还要问，你这辈子的智商估计只能拿来骗骗孩子了。”
    替身男：“……”
    “不管你俩之前发生过什么，出了这个门一律都当不存在，你敢找记者爆料我就咬你试图引诱未成年人，到时候看谁请的律师牛掰。”唐湖单手捏扁空易拉罐，往他身上砸过去，“操l你全家，滚。”
    替身男踉跄地向后跌倒，顶着一脑袋散发西瓜甜精味道的烈酒，纠结地衡量片刻，最终没敢跟她叫板，连滚带爬地向门口跑去。
    连句“我还会回来的”都不敢说。
    屋内一时安静。
    “湖姐，我刚才……”
    宁柠直到此刻才意识到自己差点被人诱骗，整个人又羞又耻，抱紧双肩蹲在地毯上，胃里的酒精一阵阵上涌，恶心至极。
    她怎么、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个男人，要是没有唐湖突然出现救场，她是不是……就被玷污了？
    “别哭别哭，我知道你怕什么。”唐湖赶紧把孩子抱在怀里，力道温柔，与别有图谋的替身男截然相反，“我这不是来了么，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就算真欺负了，千百倍报复回去的方式也多的是。”
    “呜哇——！”
    宁柠眼泪糊了满脸，哭得更加大声：“我、我知道，我就是觉得我这样真丢人哇哇哇，好恶心，怎么能这样呢……丢死人了……”
    越说越语无伦次，连她都不清楚自己在哭什么。
    是替身男太下流吗？但他毕竟没有真的对自己做什么，可印刻在脑海里古龙水的气味都让她作呕。
    唐湖理解这种青春期的心理活动，耐心安抚：“不丢人，乖啊，没什么可丢人的，亲吻拥抱甚至更进一步的亲密都不丢人，但因为你和他之间本质是老流氓在欺负孩子，讨厌才是正常反应，等以后你找到一个、或者两三个喜欢的，七八个咱也不嫌多……嗯，而你又真正成熟了再说，乖，别哭了。”
    “噗！……我以后也不找了。”宁柠被她逗得忍不住笑，哽咽着点点头，又疑惑起来：“姐，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她身上还有在酒席间沾染的男人香烟味，略有刺鼻，却是无比让人安心的气息，
    “你吃着饭就没影儿了，我可不是得找吗，沿途都有摄像头，随便一看就发现你了，不过放心，来的就我一个。”唐湖无奈叹气，“怎么不让人省心呢？”
    同年龄的男生心理成熟程度晚于女生，宁柠在圈子里见多识广，自认为脱离了言情偶像剧的低级趣味，但面对非常成熟的泡学技术很难全身而退。
    也就是所谓的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她知道什么是明面上的坏人，在酒桌上听见别人恶意搭讪觉得反感，但怎么确定身旁所谓的好男人，不是隐藏起来的油腻男？
    连钟影后那样的老油条都差点被小狼狗套路了，少女怎么还觉得自己能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呢？
    能想到包养木远，可见少女是个有志之士，但社会经验不足，很容易被没有鸭德的小白脸当成提款机。
    宁柠自知理亏，脑袋低得险些埋进腔子里：“我——”
    “歇会儿吧。”唐湖拉着她一起坐到沙发上，拿起未开封的矿泉水拧开，“喝点水缓缓，刚才应该吓着了吧……你跟他，认识多久了？”
    宁柠知道她问的不是认识多久，老老实实回答：“没好多长时间，也才一个半月而已，我大部分时候都在剧组……”
    所以不会传出什么影响形象的绯闻。
    “你可以谈恋爱，但在过了那道坎儿之前，不能跟一个比你大十几岁的人谈。”唐湖终于放心，把打开的矿泉水递过去，“找一个跟你年纪差不多的小男生，享受一场轰轰烈烈的早恋，跟他一起溜操场钻小树林，高考完以后嗷嗷哭一场再分手，这才是常规操作。”
    宁柠捧着水瓶灌了两口，冲散嘴巴里的糖精味道：“……”
    唐湖也觉得话题有点不对劲，收起满嘴跑火车的调子：“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好好学习，像你这种未成年明星的高考都是大料，肯定有记者盯着成绩，考得好是理所应当，考不好就是全网嘲笑，自己得掂量清楚。”
    “知道了，湖姐对我真好，以后你别不管我啊。”宁柠放下矿泉水，扑在她怀里用脑袋蹭来蹭去。
    娱乐圈环境险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栽了，她现在社会经验不足，得找条大腿抱着求个平安。
    唐湖轻笑，跟钟子淑看穿她的心思一样，宁柠在担心什么她也明白，摸摸小姑娘头顶毛茸茸的碎发。
    “往后十年，我管你，再往后十年，就该你去管别人了。”

 第 199 章

    唐湖带着终于安抚好的小姑娘返回宴席, 各家老板已经散得七七八八了, 包厢内渐渐安静。
    宁柠乖巧地溜回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没有解释刚才去了哪里，而是起着筷子继续吃饭。
    她现在正长身体, 受到惊吓后的直接表现就是容易饿，只顾闷头填饱肚子。
    唐湖像个啰嗦的长辈那样劝她：“回去以后就好好学习吧，也别想着跟男同学钻什么小树林了, 现在狗仔盯得多紧, 哪怕早恋无罪也得扒掉你一层皮。”
    “嗯嗯！”
    宁柠边吃边点头，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敷衍着听她说话了。
    “你看尤雅雅，高中出道，自己还不知道高考成绩的时候就被媒体曝出来了，幸亏是考艺术院校, 要是走后门去上清华北大, 那还不得被人笑死。”
    从这个方向考虑，唐湖真庆幸自己是考上大学以后才出道的, 没有那么多人天天扒着她的成绩当新闻。
    宁柠小口小口吃着米饭：“湖姐，你跟尤雅雅真是朋友啊？”
    唐湖一愣：“……这还有假的吗？”
    “我还以为你们俩是为了炒人设才天天互动的。”宁柠放下筷子, 惴惴不安地看了她一眼, “……其实在上个剧组的时候就听见有人提起你们两个, 都是盼着你们闹翻的, 说能成为娱乐圈大新闻。”
    “那你之前的剧组风气也太不正了, 我和雅雅就算有工作冲突也不会闹翻的。”
    唐湖满脸无奈。
    谁说女人之间不喜欢竞争？
    她们比谁挣得多, 比谁接了什么优质作品, 就是不比谁更讨男人欢心。
    通常来说，在这个社会比拼前两项的叫做女强人母老虎，比拼最后一项的倒成为公众认可的好女人。
    最有趣的是，热衷用“女性之间没有真正友谊”这个借口挑唆内斗的男人，还会一边嘲笑她们就知道情情爱爱，一边享受女人内斗带给他们的好处。
    宁柠皱着眉思考这番话的含义，也不知琢磨出什么，又扒了一口饭。
    夜色渐深，剧组一行人吃过晚餐便各自散去，下次见面就是首映礼的时候了。
    唐湖亲眼看着宁柠被助理接走，才坐进车里准备回家，带着一身疲惫的酒气躺在后排座位上。
    白至理刚才在宴席上同样喝了不少，所以将驾驶权交给助理，坐在副驾驶位转过身体打量她：“这回拍戏怎么没见瘦啊……以前每次看你从片场回来都是面如菜色生不如死，怎么这次反而越活越滋润了？”
    现在的唐湖就跟《西游记》里刚喝完人血的蟒蛇精一样，面色红润精神焕发。
    唐湖拉过车厢顶的镜子照了照自己：“我气色好还不行啊？”
    “行是行，但你看起来营养太丰富了，广告商可不答应。”白至理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叠纸，“这是你近两个月的工作安排，不是拍广告就是上综艺，时间我都安排好了，没有一天可以休息，但也不会冲突。”
    演员想要拿到好的代言身价，不能光有艺术作品，还要有吸粉性强的代表角色，不然知名度上不去，再好的艺术片也不会找上门。
    唐湖在《龙门飞鲤》中的男二号和《夜色密码》火到刷屏，具备了吸粉条件，可惜红了之后的几个月都在剧组泡着，幸亏是演楚导的戏，广告商愿意等着，才保住一波代言。
    接下来，就是把人气变现成钱的时候了。
    唐湖捏捏自己的脸，好像是比去年圆润了点，想起在剧组吃过的秃黄油和日过的小李，顿时悲从中来：“——美食误我，美色误我啊！”
    她参加公开活动都要提前两天断食，更别提接下来要拍广告，而且本来今晚可以高高兴兴的开车去玩李若川的吊袜带，如此一来计划也泡汤了。
    白至理大约知道艺人的脑子里在琢磨什么东西，摇摇头轻笑一声，让助理将她送回自己家。
    ……
    凛冬将至。
    唐湖的日程安排得极满，终日在各个摄影棚和真人秀现场奔波，争取能在大年三十那天晚上腾出一天时间休息。
    她一方面要专心工作，另一方面还要分神留意《江湖行帮》和《一星级约会》的上映宣传，图南影视近期开销不少，如果这两部片子的票房成绩不佳，公司将会面临资金链断裂的危机。
    唐湖先查过第一部《民国江湖》的评价，由薪月传媒主投的这部片子先行上映，取得5.9亿票房的成绩，虽然不算同期黑马，但在收回制作成本之余还小赚了一笔。
    对大部分投资人来说，能赚钱的项目就是好项目。
    《江湖行帮》也想借这阵东风火一把，而且原作是网文，以网络作为主载体打广告效果肯定事半功倍。
    【@xx：《民国江湖》我已经看了，还原度还不错，算是中规中矩的一部电影，期待《江湖行帮》的表现。】
    【@xx：在首映礼上见到作者了，想不到居然是个妹子，而且身材看起来特别好！@老牛偷偷表白一下！】
    【@xx：《江湖行帮》可是原作亲自改的剧本，质量肯定合格，坐等上映！】
    诸多不知是观众自发还是水军带节奏的期待向发言里，还夹杂了某些不和谐的声音……
    【@八千北斗：我真是烦死营销号狂吹的民国风代表作品了！金鱼阅读那么多大神，凭什么只拿一个老牛说事？】
    【@八千北斗：呵呵，别忘了老牛在跟网站解约之前根本算不上大神，而且她怎么火的都很成谜，这么多年只写过一个系列，说人气没水分谁相信啊？】
    “……这个八千的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唐湖看到该名id接连刷屏好几条，沿着他的微博翻了翻，才想起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八千北斗”还是老牛跟从前的网站打解约官司时上蹿下跳的一个同频作者，性别男，仇恨对象女，造谣过老牛是拿了别人的手稿才创作出“民国江湖系列”，根本不是原作者。
    只不过这套说辞实在没有证据支撑，再加上当时最热的讨论话题是老牛居然是个女作者，所以没多少人搭理他。
    现在跳出来，无非是“八千北斗”看人家两部电影接连上映，所以心态格外酸葡萄而已，网文大神之中年收千万的多了，老牛不是最赚钱的，却是女的，适合拿来开刀。
    好在“金鱼”作为大型阅读网站，旗下作者无数，并不是人人都跟“八千北斗”一个德行，这番说词很快遭到了同站女频作者的声讨。
    【@金鱼女频喵喵：《民国江湖》系列改编成功对所有作者都有好处，你这么说也太酸了吧！】
    【@八千北斗：呵呵，你帮老牛说话不就是想抱大腿也卖个电影版权吗？看老牛搭理你不？】
    网文届的男频女频之争，堪比wow的部落联盟矛盾，你嫌我矫情，我嫌你野蛮，虽然谈不上见面就开打，但肯定不算相亲相爱。
    而在无数次嘴炮之战中吸收教训总结经验，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女频姑娘们还是略逊一筹的。
    而她们最大的劣势在于……要脸。
    这份要脸程度可以从笔下异性角色的描写窥见一二，譬如同样是描写有吸引力的异性，对脸的描述非常重要，但大多数男写手肯定伴随着身材描写，比如重点描述欧派、欧派以及欧派，某著名无限流文里就没找到一个小欧派的女配角。
    而哪怕是言情文，姑娘也不会开场就写哪个总裁鼓鼓囊囊的裤o裆……这也太不符合建设和谐社会的精神文明需求了，她们一般都夸哪个总裁长得帅，帅就完了，床戏直接拉灯。
    含蓄才是中华民族的美德。
    唐湖隔着手机，围观半晌女频姑娘大战男频吊丝的操作，一边看一边摇头叹气：“这也太不能打了吧？”
    除非我方派出海棠写手，否则这阵势还真赢不了。
    她沉吟片刻，决定亲自出马。
    【@一只福禄：以前造谣老牛抄袭挨过的打都忘了？@八千北斗，自己鼓捣出的垃圾玩意无人问津就上网酸，你酸你爹呢，信不信明天把律师函寄你家去垫棺材。】
    “@八千北斗”正在和脸皮薄的妹子做斗争，一看有条气势汹汹的点草微博，先警惕地愣了片刻，没有马上回复。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福禄”曾在一年多之前把他按在地上摩擦过，但印象中她又不是写手圈的，依稀记得是老牛的粉丝。
    他斟酌字句，用仅存不多的法律知识琢磨怎么说才不会触犯。
    【@八千北斗：我又没有指认她抄袭，只是合理质疑，就算不说抄袭，金鱼女频什么水平大家都知道，反正我不相信一个女人能写出民国系列，其中肯定有猫腻！】
    这类男性的心态太容易揣摩了，他们既没有能力比女人能干，也没有肚量容忍女人比他能干，不仗着自己有吊就高人一等还能干什么？
    虽然他们的吊往往不大，但毕竟也是有的，光凭这一点就觉得自己可以日天了。

 第 200 章

    唐湖见对方改说辞, 立刻失望地叹了口气。
    如果“八千北斗”有点骨气, 一口咬死是民国江湖系列是抄袭, 行为属于板上钉钉的侵犯名誉权，直接发个律师函过去也省事了。
    然而现在这种含糊其辞的说法不用负什么法律责任, 打官司要么不告，要么上来就告赢，跟玩儿似的还怎么保证威慑力？
    所以她决定亲自下场。
    键盘侠之大者, 一分钟可输入300多字, 碰上谁都没在怕的。
    【@一只福禄：你不相信就不是真的？我还不相信你是你妈生的呢，难道你就真是隔壁老王下的种了？】
    “八千北斗”发觉她说话毫不客气，鸡贼的一改平日哪个小透明不服就骂谁的霸王性格，转而假惺惺地讲道理。
    “话不能这么说，读者可能不清楚, 女频的民国文一般都是嫁给哪个大军阀当姨太太, 断断写不出洒脱的江湖气，老牛应该是受到哪个大家的提点, 才创作了这个系列。”
    上一次喷脏爆粗没能赢了她，这次换个风格, 反正论文字游戏他才是行家, 。
    这是“八千北斗”第一次为自己比别人多认得几个字而感到自豪。
    一番看似有道理还不带脏字的话, 很快引来无数金鱼阅读的男作者转发声援。
    【@xx：那天误入金鱼女频, 看到了一大堆宫斗宅斗文, 还有带系统开挂的, 你们都这么牛批了为什么还要为了一个男人打破头啊？】
    【@xx：她们就是这个德行, 为老公纳不纳妾就能撕破脸，也不想想古代背景，男人不纳妾可能吗！】
    【@xx：也不能这么说，女频还是有剧情流好文的，虽然我是个男人但还可以看下去。】
    听听这主子一边对奴才恨铁不成钢一边下达恩赏的语气，躺着也中枪的女作者们相当无辜，怎么被这种人窥探了。
    然而民间大v之间的掐架，有身份有能力认知正常的人往往没时间站队，或者早已脱离了掐架的低级趣味，除非事情爆出圈外，彻底脱离小圈子的自娱自乐，否则还是谁的粉丝多听谁的。
    “八千北斗”的拥趸不少，死忠粉和其他羡慕老牛名利双收的作者一起上，相关话题上只能看见他们在发言。
    这帮玩意人生最大的乐趣也就是上网骂骂女人了，毕竟就那个经不起捶打的小身板，当面骂人很有可能遭遇一顿暴打。
    挑起骂战的当事人愈发得意，继续大放厥词：“金鱼男频就是比女频强，我们有无限流有洪荒流，一帮娘们只会拾人牙慧而已。”
    【@金鱼阅读喵喵：傻x，没人搭理你就说个没完了是吧，那么多流派只许你用不许别人用？】
    【@八千北斗：你倒是反驳我啊！本来就是跟在别人后面吃剩的，让你吃就不错了，不然少了我们这些原创设定你们还能写出什么？】
    【@深海之下：虽然是我是女的，但我也觉得男频题材更多，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用人家的梗还忽略来源也太不道德了，不如虚心向他们学习。】
    此言一出，对“八千北斗”不满的人也纷纷噤声，仿佛真的理亏一般。
    这句话有道理吗？
    理论上说，对方提到的无限洪荒修真异能好像都是被男频百花齐放，他们更热衷争权夺利，姑娘只有谈恋爱一个爱好，对掌控整个世界的资源不感兴趣。
    但仔细想想就知道，这种废话根本经不起琢磨，只能用来骗家里刚通网的火星人，这么说只是听不得男人被贬低而已。
    必须承认的客观事实是，主流女性对争权夺利没有兴趣，但追其原因，还是历史遗留问题，女性接受平等的教育也仅仅是大清灭亡以后的事情，距今也就百余年。
    这种历史遗留衍生的喜好直接反映在了经济市场上，从影视剧到文学作品，面对女性的似乎都是恋爱剧，她们从前只能依附男人来得到权力和生存资源，现在包裹上“爱”为糖衣，比赤l裸裸的剥削要好受点。
    而且男频引以为傲的思想深邃大格局，一直是个伪命题。
    【@一只福禄：当我没上过网啊，还你原创的设定？先不说是不是你创的，是不是男频首发还两说呢，无限流先河有《杀戮x市》，洪荒流先河还有《封x榜》坐镇，什么时候成了金鱼阅读男频的智慧结晶？别人的东西拿来用一用就成你的了？】
    玄幻三大家之无限流指的是世界观包罗万象的设定，衍生题材还有快穿等等，可以有主神，可以有系统，但主线基本是一群被召唤或者死掉的人在各个世界打怪。
    然而究其源头，根本不是07年出现的揉了一堆恐怖电影梗至今连版权都没掰扯清楚的网文，而是00年在岛国青年漫画上连载的《杀戮都市》，讲述一群已死之人被神秘力量传送到特定区域和怪物战斗，积攒分数回到现实的科幻漫画。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巧合？
    可能是《杀戮》的原作坐着时光机穿越回去用了男频无限流的梗，简直无耻之极，建议击毙。
    严格来说，两者只是类型相似而已，如果真追究起来，更早的无限流还有《魔方大厦》，挖掘开山鼻祖根本没有意义，文学魅力也不在于谁是祖宗。
    然而细细推敲其中的逻辑，男频学的是古往今来所有的好东西，无论日漫美漫古典文学，只要有用就尝试着发展成自己的。
    等他们把文创领域的精华杂糅得差不多了，某些男人再转过头来说长吊的网文写手就是这么厉害，女频应该向男频多多学习……也太他妈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吧？
    女作者为什么不一样去看看这些日漫美漫古典文学，放着人类历史上多少好东西不学，非得跟一群几把精学怎么立牌坊，就连这套“拿来主义”也不是一群搞网文的率先提出。
    那有什么是男频原创的吗？
    唐湖搜肠刮肚，只想起来当年互联网还没有严打的时候，金鱼阅读有个标签叫做“全处全收”，意指所有女性配角都是处且都会成为男主后宫。
    这才是他们独创的头一份儿。
    双方吵得不可开交，围观群众纷纷站队，可惜只是炮制出大量语言垃圾，实在没有细看的必要，直到唯恐天下不乱的熟人下场。
    【@吃瓜雀仔：面对反方辩手这样的观点，建议正方辩手八千北斗使用“你崇洋媚外”和“你就是羡慕嫉妒恨男写手能把别人的东西发扬光大”做理由，最好加上“我根本没有看过《杀戮x市》，一切只是巧合而已”这样的说辞，保护我方圈梗运动的纯洁性。】
    唐湖：“……你这是成心来添乱的是吧？”
    不得不承认，江雀在很多时候拿的都是预言家的牌，他这条微博没有特意提醒“八千北斗”，对方也并未察觉，两分钟后发表新说辞。
    【@八千北斗：什么《杀戮x市》，听都没听说过，一搜还是岛国动漫，你这么崇洋媚外怎么不出国呢？无限流明明就是被我们男作者发扬光大的。】
    如果这番话早点说可能还会有人支持，然而先被江雀提出来，就真的只是拾人牙慧了。
    【@xx：你跟别人的创意重合就是巧合，别人再用就是无脑照搬，双标狗能不能要点脸？】
    【@xx：仗着以前没多少人上网就搬了国外的东西搞圈梗运动造优越感，一看造不起来立刻反咬一口，佩服佩服。】
    【@八千北斗：至少我们立意深刻，不像娘们只会拿着好梗谈恋爱，格局眼界都太小，让你们多多学习还不对了？】
    【@一只福禄：一天到晚格局格局，几把的本质是复读机啊？《山城起歌》知道吗？一个受过教育的大学生没有在祖国危难之际力挽狂澜，按照贵方标准可是完全的小格局背景，作者可以哭着去死了。】
    【@吃瓜雀仔：哈哈哈哈你说这个不是欺负人吗？】
    唐湖跟影后一起演的电影《山城起歌》改编自著名女性文学家的作品，要是让男频作者来写，主角估计得逆境翻身打趴侵略者，最后反攻岛国，用几百万字完成华夏统一全人类的壮举，成吉思汗都没她牛逼。
    《山城》自始至终却没有出现过一场战争戏，主线就是两个女人的乱世日常，主角想亲上前线杀敌报国都找不到门路，最终双双死亡，但从反映战争的内核来看，甚至比千军万马悉做白骨更加残酷。
    当然，唐湖必须承认用自己演过的戏吹嘘不符合社会主义接班人的谦逊性格，但马克思在天有灵，一定会原谅她的。
    反方辩手大招齐出，正方辩手果然败下阵来，祭出终极大招——
    【@八千北斗：我就是个写网文的，你凭什么拿文学作品来要求我？请不要混淆网文和传统文学，网文只要让读者看得开心，没有教育意义。】
    “无事大格局，有事烂俗爽”，这是最后一块遮羞布。
    一夸他们的时候恨不得原地飞升，等到挨骂，马上搬出“我只是个网络写手，不需要那么多社会责任感，让读者爽就够了”做借口，好处怎么全让他们给占了？
    【@一只福禄：吹牛逼说自己胸怀天下让别人向你学习的时候没想起来只是个写网文的，现在倒想起来了，有些个男同志几把挺短，套路还挺长。】
    ‘点亮金句：……’
    文字就是文字，网络不过是载体之一，跟刻在乌龟背上的字、刻在竹简上的字或者写在纸上的字没有任何区别。
    文学和电影一样在公认的八大艺术行列，正统文学作品好比艺术片，快消网文则是商业片，拍商业片当然为了满足市场需求，单纯混饭吃也不丢人，钱才是活下去的保障。
    拍商业片不需要高大上的立意，开心x花的戏剧作品向来不喜说教，照样受观众欢迎，但你拍的要是《爱情x寓》，然后告诉大家“观众就喜欢这口，我们也没有办法，你看我还拿了5亿票房呢”……那钱也太好赚了吧？
    女频清穿泡皇帝不上档次，男频清穿忙造反，主流结局也不过是自己当了皇帝美滋滋，一统亚细亚，西征欧罗巴，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实际上连《资本论》都没看过几遍，当起互联网政治军事家倒是一把好手，贸易战打趴美帝他捐一条命，回头国内涨税叫唤得比谁都响。
    内涵不是跑了多少地图或者升级杀死多少人，抑或成为新世界的卡密，只要干的还是拜高踩低那些破事，就是文字界的电影版《爱情x寓》。
    处于金字塔顶端的创作者，擅长表达的方向或细腻或豪爽，本是各有千秋。
    观众爱看谁的看谁的，互相学习融合，偏偏有人持吊行凶，掏出自己的小针到处扎人，是想刻“yinjiaoshou886”吗？
    可为什么男女作者的风评截然相反？
    如果一个男作者保持了相对正常的风格，但仍有缺陷，观众的反应一般是“这个男作者不怎么种马，女生也还是可以看看的”，“虽然男频大长文注水但是脑洞有趣”。
    如果一个女作者以自立自强的名义创造主角，同样有些缺陷，舆论往往是“女主竟然恋爱脑，不x权举报了”，“本来以为作者脱离低级趣味，结果内容乏善可陈，不如玛丽苏”。
    这帮人比逼乎精英的要求还高，恨不得让主角把子宫割了再修个无情道才配当女强人，然而其实只要有分毫进步，譬如没有营造女人只能为了爱情内斗才能活下去的氛围，就是成绩。
    这些才是让环境渐渐变好的根源，至于“你不x权”、“你就是披着皮的男人卧底”等等妄想一步到位的大跃l进观点……正常人一般称之为傻批。
    ——但这个世界无论男女，都只对男人宽容。
    唐湖打开悬浮弹窗，看了片刻系统成就里点亮的金句，又用意识戳了戳不知死活的蘑菇精，将笔记本电脑搁在一边。
    她不是神，阻止不了《爱情x寓》的存在，但她是个演员兼任制片人，可以做出一点更好的东西。
    女性接受教育的时间只有不到一百年，享受公平出生的权利也只有不到三十年，但即便如此，仍然有思想家发声，有实干家在各自的行业努力，争取让同伴的今天比昨天好过一点点，哪怕迈出一点点步伐，便足以成为支撑彼此抵达明天的勇气。
    她们就是这样才走到现在。
    代代传承，绵延不息。
    ※※※※※※※※※※※※※※※※※※※※
    好想骂人再解释一下为啥之前在作话里说了那么老多，后来发现写的太多没法押韵，所以不骂了（好气哦连这句都没押韵

 第 201 章

    一场网络互殴, 以“八千北斗”为首的小吊雄性们悉数闭嘴。
    当事人自然不服, 但又没什么反击空间, “@一只福禄”估计清闲得很，但他还忙着呢, 有那个时间不如多水两章网文赚钱，于是堰旗息鼓，先去写今天的更新。
    隔着网线和屏幕, 对方有天大的怒火也烧不到他身上, “八千北斗”刚打算退出微博，突然看到右上角多了条未关注人的私信。
    【用户1555：朋友接推广吗？文字圈相关价格好商量。】
    【八千北斗：多少钱？】
    他将烟灰弹进可乐罐里，顿时来了兴趣。
    网络作者和专职的段子手也是有区别的，主战场不在微博，根本没人找他发广告, 但营销号一条广告收益不少, 谁不眼红？
    【用户1555：《民国江湖》的作者老牛抄袭，我要你帮忙转发这件事, 发条微博就有五千块入账，干不干？】
    “八千北斗”有点激动, 可看到对方只是个没有头像的小号, 又赶紧打消念头：“我不能没有证据就黑别人……你真给这么多钱啊？骗人呢吧！”
    他之前跟“一只福禄”为代表的一众女人掐架, 掐得天昏地暗也无所谓, 说白了, 在现今大环境下有脏水先往女人身上泼根本不算什么。
    但原则性问题就不同了。
    比如某个女人被杀, 你说她活该保准有警察找上门, 但要是被奸，内涵几句“说不定是价格没谈拢才反咬一口”，搞不好还有人站队支持呢。
    “八千北斗”的主要读者群是男性，太清楚该怎么说话才能让这帮人高潮，到时候再装模作样的服个软，连某些女人都会帮忙澄清辩解，反正她们的智商也就这样，给点甜头就打发了。
    但公然咬定老牛抄袭和在自己的地盘阴阳怪气几句话不同，老牛现在也傍上大靠山了，他还真怕吃官司，而且还会被自己的粉丝嘲笑。
    那个小号不依不饶地又问：“如果我有更详细的证据呢？你放心，我只是想找个圈内人当引子把这事爆出来，后续怎么炒作不用你操心，可以先把相关资料发给你。”
    “八千北斗”收到对方发来的几张截图和一个网址，随手点开，是个来自天涯论坛的老帖。
    主题名为《我太爷爷在民国给军阀算命的那几年》，看起来像半自传体小说，从前天涯还是论坛老大哥的时候不少网友都选择在这里发帖写文，现在人数倒不多了。
    而主楼的发表时间在十年前，刚好早于《民国江湖》的连载时间，《民国》的男主角陈荆是个算命先生，该帖楼主所写的“太爷爷”也是个算命先生。
    然后呢？
    然后就没了。
    但由于故事背景重叠，两者都设定在清末民国初，所以涉及到真人历史的部分能对上的内容不少，描述的风物人情也如出一辙。
    “八千北斗”沉吟片刻，噼里啪啦地打字：“我干。”
    于是在网文圈男女作者混战后的某一天，新话题静悄悄登上热搜。
    ——“民国江湖抄袭”。
    ……
    年关将近。
    唐湖还在兢兢业业的哄甲方开心，说拍广告就拍广告，说给新店剪彩就剪彩，把服务精神发挥到了极致。
    guerlain已经将她的香水线代言升到全线代言，其他要拍的封面和广告也不少，虽然在《龙门飞鲤》最火的时候没能拿下开封菜的代言，但现在的广告收入已经足够支撑她过一阵子了。
    前些年又是搞导演编剧扶持计划又是送人去国外学习，已经将几部戏的收益花得七七八八，再加上新戏还要开机，公司流水捉襟见肘，再这么下去股东得集体上街卖艺。
    然而就在她万分期待接下来上映的两部电影票房能回本的时候，却接到了一通最坏的电话——
    “叽嘻嘻嘻，我来给你汇报工作了。”
    “有事就直接说事，不要老是笑，你大晚上一笑我心里发毛知道吗？”
    唐湖刚结束工作返回首都的家里，手机立刻不要命的震动起来，打电话的人还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格，准没好事。
    “叽嘻嘻嘻。”江雀把手机拿开一点看了看时间，“还不到12点算什么晚上，我打电话是有正事，你不是让我去做《行帮》的互联网宣传么，现在出了点意外，我这边已经在处理了，先给甲方打个电话汇报情况。”
    唐湖正在纠结晚上到底要不要吃蔬菜沙拉，一听这话立刻严肃起来：“什么？”
    “其实也不算大事，今天上午有人扒出老牛的《民国江湖》是抄的，连被抄袭的作品都抖出来了，网上先掐了一波，作者圈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三个小时前登上热搜，标题就是民国江湖抄袭。”
    “这还不算大事？！”
    唐湖一秒从躺尸状态蹦起来：“你说清楚点，电影马上就要上映现在可不是出事的时候，还有老牛呢，她那边有什么说法？”
    江雀仍然笑嘻嘻的：“叽嘻嘻嘻，我说不算就不算，反正我通知到了，先挂了。”
    他此番真的只是单纯的告诉雇主手里的项目出了丑闻而已，完全不把这件事的性质放在心上。
    “等等，你已经准备好公关措施了？”唐湖摸着空荡荡的胃站起来，“……算了，我马上去公司吧。”
    她为拍广告已经连续几天都靠代餐粉度日了，在大多数明星眼里，食物根本不存在味道，只是一堆为了让自己活下去才摄入的营养元素而已。
    但这堆营养元素的数量不够，就会让人反应迟钝注意力不集中，她隔着电话实在无法理解江雀所说的前因后果。
    唐湖在家里简单洗了把脸，拿上车钥匙匆匆出门，开车前往公司。
    《江湖行帮》的主宣发公司有两家，明远影业和喵眼票房，二者都是影视圈内的大佬，但小小图南半副身家压在里面，万一电影陷入负l面l新l闻票房失利，则是第一个折戟沉沙的。
    半个小时后，唐湖抵达明远总部，直奔灯火通明的会议室。
    宣传部门的负责人几乎来了个遍，正挤成一团望向多媒体屏幕，个个一脸严肃。
    “老牛呢，这种事她最有发言权，这时候直接出声明解释就行了吧？”唐湖在空椅子上放下包，站在会议桌末端观察投影的网页截图。
    “她上周又去爬山了，四姑娘山里没信号，现在指不定在哪个犄角旮旯里生火烤鸟蛋吃。”江雀靠着投影屏幕，看模样已经刚开过一轮讨论会，“再说这种事，我们说没有就真的没有了？”
    唐湖琢磨片刻，是这个道理。
    杀人犯还辩解自己没杀过人呢，事实不会因为否认而改变，只看证据。
    “那这件事……？”她看到桌上有没开封的咖啡，挑了一罐热量最低的打开，“我记得在《民国》刚要改编的时候就传出过这种消息，不过当时没掀起多大水花吧？”
    “没错，当年只是一群人的恶意揣测，所以被我们一起喷回去了，然而‘老牛可能涉嫌抄袭’这件事给别人留下的印象很深，不是所有人都看到了最后的真相。”
    江雀拿起多媒体遥控器，“只要时间长了，假的就是真的，你在清朝卖假的明朝花盆，搁到现在都叫古董。”
    唐湖沉默着灌了一口咖啡。
    “而且这次他们找到了新证据，在《民国》连载之前，天涯有人发了个内容差不多的帖子，知名度没有《民国》那么高，但如果总结剧情，两者的内容高度相似，所以现在急于阅读大部分作者都下场质疑，动静还闹到圈外去了。”
    对手在‘老牛根本不是原作者’和‘老牛这本书是抄的’之间终于统一口径，找准该拿哪边做文章，所以迅速放出补充证据，用来给广大网友带节奏。
    而原作者究竟是谁并不重要，反正不是老牛就行。
    “高度相似？”
    唐湖抬眸，看着屏幕上的比较证据。
    就跟扒明星整容要上前后对比照一样，网文也有这种直观对比证据，俗称调色盘，将抄袭和被抄袭的文章放在一起比较，归纳相似度。
    《民国江湖》的网络原作，和这篇作为证据的《我太爷爷在民国当算命先生》，都是民国背景的江湖文，都是对外圆滑内有风骨的主人公，甚至活动地点都在天津一带。
    乍一看背景重叠度很高，但具体字句对不上号，故事走向也有不同，从法律层面上来说不构成抄袭。
    江雀复述完网上的评价，嗤笑一声：“同样是一个女人和七个男人的故事，可以说是《葫芦娃》，也可以说是《白雪公主》，黑白全在活人的一张嘴，别说没抄，就是真抄了我也能洗干净。”
    “知道你有手段，但公司的主旨是谦虚低调。”唐湖摆摆手，放心地坐下来思考另一个问题。
    送老牛上热搜的为什么早不发作晚不发作，偏偏在《江湖行帮》上映之前炮轰作者，还召集了这么多人？
    哪怕是交互频繁的互联网，信息传播也需要时间，不可能在半天之内就登上热搜，所以背后一定有资本的实力……这个资本，只能指向艺人。
    “还能有谁，肯定是薪月或者阳光电影那边的，《民国江湖》电影版上映后，他们算是彻底没有利益纠纷了，所以来给你添堵。”江雀扔掉遥控器，满脸兴趣缺缺，“唉，本来以为还是什么有价值的对手，你们公司惹的人也太没创意了。”
    唐湖轻笑一声，突然信心满满地冲他举起易拉罐：“说的有道理，郑山卿算什么，最不要脸的人可是我这边的。”
    ※※※※※※※※※※※※※※※※※※※※
    关于文名……为什么要取这个名字评论区曾经有人说出过本质，系统的存在也不是让主角打嘴炮的
    有请课代表上台发言，依旧有红包，我要攒个大招完美谢幕

 第 202 章

    “叽嘻嘻嘻, 虽然感觉你在夸我, 但我心里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江雀单手支着下颌, “这次公关你有什么要求？”
    “无论如何，也不管这事是真是假, 在电影下映之前绝对不能影响到票房。”唐湖掷地有声地搁下一句话，也把咖啡罐搁在桌上。
    江雀玩味地看了她一眼：“你现在真是越来越有资本家的风范了。”
    “彼此彼此。”唐湖的手肘搭在桌上，身体前倾, “说说有什么对策吧。”
    投资过亿的大项目, 多少公司指着它吃饭，不能因为任何原因出差池。
    江雀按了两下遥控器，将ppt调到第一页：“我已经找律师看过了，《民国江湖》原著只有第一本和那个帖子有一定程度的元素重合，但也只是元素重合而已, 绝对不构成法律意义上的抄袭。”
    关于原作是不是抄袭, 几个人几张嘴说了不算，得黑纸白字的去公堂上过一路才算数。
    而根据相关法律条文鉴定, 要么文字达到一定重合比例，要么前后逻辑链吻合, 但从目前指证方放出的所谓证据来看, 两者一样的元素只有主角职业和故事背景重合。
    如果这都算抄, 那世界上就没有碰瓷的说法了。
    唐湖却蹙眉：“……只是法律意义？”
    “你也想到了？”江雀补充完后半句话, “据我分析, 未来事态的发展是这样的, 当我们指出两者在法律上不构成抄袭以后, 对方会反咬一口说老牛擦边抄，就是为了避开法律约束。”
    “再下一步，如果拿不出在广义道德层面服众的证据，就说老牛融梗借鉴，把原帖的相关元素拆开了一点点杂糅进去，总之被咬上就别想清白，圈子里都爱这么干。”
    唐湖听他说完，无奈地趴在桌上：“然后这件事到此为止，但只要上网搜索民国江湖，出来的第一个关键词绝对是抄袭，对方没有付出除了营销成本以外的任何代价，就这么轻松的毁了一个人的名声……妈的，怎么比当明星还惨。”
    “没错，这就是最终结果。”
    江雀耸肩，打开待机状态的笔记本：“我在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就组织做证据澄清了，不过舆论反应和我预料的差不多。”
    【@xx：这个《太爷爷》也太像《民国江湖》了吧，还以为老牛开创一个流派很牛逼呢，没想到也是从别人那里得来的灵感……】
    【@xx：女作者果然写不出来这种东西吧，看来@八千北斗说的没错，不是抄袭也算借鉴了。】
    【@xx：铁证如山，现在还在洗不是抄袭的人是不是瞎了，不要仗着你们人多势众就可以颠倒黑白，这明明就是高级融梗，只不过一般人看不出来。】
    这种逻辑归纳起来只有一句话，“只要我觉得相似，你就有罪，虽然拿不出证据证明你抄了，但并不意味着你没抄，而是意味着你抄得高明”。
    然而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又不是世纪悬案，根本不存在作恶手段高明就无从判定的情况，抄袭是对创作者最严峻的指控，比一个天天发通告吹自己天然脸的明星是整容还严峻，毕竟整容不犯法，可什么时候成了随意说说的东西？
    比如“主角误入全是鬼神的化外之地，城主是个脾气古怪的老婆婆，被困后得到服侍婆婆的异族帮助才逃出生天” ，这么详细的起承转合，故事核心也一模一样，可以是《千与千寻》，也可以是动画版《小倩》，难道还是宫x骏抄徐x啊？
    江雀随意翻了翻各处讨论：“参与的人还不少，我大概知道谁拿钱了，不过还有一部分作者发自真心地觉得老牛有问题。”
    “因为羡慕老牛赚的钱？”唐湖额头抵着冰冷的会议桌，顿时觉得疲惫感涌上心头。
    老牛现在绝对是作者圈会下金蛋的母鸡，而且是为数不多搬上大银幕后还没有扑街的大ip，背后眼红的人绝对不少。
    “那可不一定，说不定真是觉得自己受迫害了呢。不要总觉得恶人心狠手辣，其实善人才最狠，他们捅人从来不用刀，而是用成本最低的方式彰显正义。”江雀捂嘴窃笑，“叽嘻嘻嘻，不过好人都是这个智商，也只配被我按在地上摩擦了。”
    表现自己三观正确是一种非常安全的存活方式，尤其是围剿讨厌鬼的时候，在法律上无从审判，那就拉到道德层面去批评，什么新概念都能掰扯出来。
    反正这种东西也没个明确标准，谁嚷的声音大听谁的。
    金鱼阅读的部分作者认为老牛就算没抄袭也不清白，而且给圈子里开了相当不好的风气，正在努力将她拉下神坛。
    说来也有趣，当初有人捧老牛是民国文的开派祖师，现在又有人致力于证明她没那么优秀，而这一切远在山里徒步散心的当事人根本不知情。
    唐湖有气无力地挥挥手：“还是挑几个跳的狠得发律师函，直指抄袭的一个也别放过，然后再发公开声明澄清，莫须有的事情怕他们干什么，别说老牛可能没看过那个帖子，就算看过又怎么样，想撒泼打滚让我低头，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教父》中柯里昂家族有句名言，最好的威胁是不采取行动，一旦采取行动却没收到效果，人们就不再惧怕威胁了。
    所以官方出手必须稳准狠，先压住一波舆论再说。
    “电影的官方微博现在是明远的网络宣传组在打理，如果用这个号发布声明，能够天然偏向我们的人不多啊……”江雀摸着下巴，准备起草正式声明。
    “不，让图南去，图南影视之前投的几部戏广受好评，现在正是把攒下的口碑用掉的机会。”唐湖脑内灵光一闪，环顾四周，“这件事幕后的公关很有套路，鼓动的不是营销号，而是作为弱势群体的作者，如果我们通过法律途径解决，哪怕再有理也显得强硬，所以需要换个方式。”
    “什么方式？”
    刚才沉默的宣发组人员纷纷询问。
    遭遇不公平的指控，当然要通过合理手段解决，而这种在道德层面上还没掰扯清楚但又不违法的事情，只要一通过法律手段解决，难免让人觉得资本家欺负打不起官司的无产阶级。
    但是没办法，不解释又显得自己理亏。
    唐湖又衡量一遍计划的可行性，笃定道：“当然是走法律途径也不会被人追着嘲的办法。”
    江雀阴阳怪气地望着天花板：“……动不动就做好人，你真是好棒棒哦。”
    “我只是不希望打击到最后自己却无戏可拍而已，剩下的交给你吧，我打个电话。”
    唐湖喝完咖啡神采奕奕，拿着手机出了会议室。
    一系列破事八成是薪月传媒授意的，她真是烦死这个阴魂不散的竞争对手了，不过想到明远也曾经给他下过绊子，心里才多少平衡一点。
    她点亮手机屏幕，沿着联系人一行行翻找，终于找到了躺在角落里的郑山卿。
    真是好久没联系了，让人分外怀念郑总肾亏而性感的烟嗓。
    一通电话拨出，听筒响过十几声，那端才传来迷迷糊糊的声音：“喂？”
    郑山卿约莫在睡觉，连低沉的声线都变得软糯起来。
    唐湖靠着走廊墙壁，热情洋溢地问候：“郑总，您这么晚了没在骄奢淫逸吧，还听得出我是谁吗？”
    “……唐湖。”
    另一段的郑山卿瞬间反应过来，已经将这个讨厌的声音刻进骨子里：“你打电话干什么？”
    他又不是琼瑶戏的女主角，看见讨厌的人就双手捂耳大吼“我不听我不听”，唐湖也是个能办事的人，这么晚打来电话八成有重要问题。
    “在网上煽动一批草根作者掐架抹黑我们新戏抄袭，这招使得挺漂亮啊，都学会让人民从内部解决人民了，您这些天一直在家研读毛选呢吧，与人斗其乐无穷？”
    唐湖才不搞那些虚的，深夜打骚扰电话就是为了骂人。
    幕后人煽动作者圈指责老牛抄袭的论据，说穿了站不住脚，但所有基于“我认为”“我觉得”的公众审判，如果不能将敌对方一锤定死，就是送给对手的翻身契机。
    这是娱乐圈里用惯的招数，俗称卖惨上位。
    某任无端遭到指责，全网嘲笑，等被黑到无以复加再放出澄清证据，就会给路人一种“他遭受的一切都是别人有意抹黑，哪怕是真的黑料说不定也是假的”的错觉。
    但那能怪谁呢？
    蠢即是恶，谁让围剿讨厌鬼的是这帮正义人士，智商太低被人当了枪使，出发点再好又有什么用？
    唐湖不希望《民国江湖》凭空泼一盆脏水，随意指责一个人的风气蔓延开来，创作者人人自危，可真要气势汹汹地打脸回去，哪怕赢了对行业发展也没好处，发律师函只会让这帮自发下场的人更不敢说话。
    这才是她最讨厌郑山卿这招的地方，赢就是输，输更是输，谁都占不了便宜。
    听筒内，郑山卿隔了好久还没消化掉她那番话的含义：“……你说什么？如果你指的是《江湖行帮》，那我什么都没做。”
    《民国江湖》拍摄期间起火还出了人命，他可是带着公司高管集体吃斋念佛，又去寺庙里做法解厄，就是希望来年有个好兆头，再怎么想跟对手干架也不会把自己搭进去。
    唐湖听他一说，反而愣住：“不是你？”
    仔细想想，郑山卿没必要撒谎，她唯一下达这种判断的依据不过是《民国江湖》已经下映，薪月传媒不希望明远影业的同题材新戏票房成功，所以花钱抹黑。
    但《民国江湖》第一部的电视剧版权还在他手里，犯不上干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真要坐实了抄袭，这个ip以后就卖不出去了。
    郑山卿冷冷质问：“现在是凌晨两点，你打电话就是想跟我说这些？”
    “……那还真是我冲动了。”唐湖一秒改口，没有半分愧疚之情地道歉，“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打扰你休息，我先挂电话了，有空出来请你喝酒啊。”
    错了就道歉，挨打要立正，看看她多么会反省自己。
    “咳！”
    郑山卿再多兴师问罪的话都说不出口，一口淤血哽在喉头，顿了顿又说：“不过我倒是知道是谁干的，他们手里早就攥着这个料了，想在《民国江湖》上映之前搞我，但消息被我公关下去，没想到现在用来对付你们，你要是把态度放好点，说不定我还能告诉你该找谁算账。”
    他的确没有直接参与，却早就知道这件事，可惜大火事件已经把公司的公信力毁得差不多了，不适合再反炒，所以他花钱把消息公关下去，还授意对方拿着这个消息去给李若川做文章。
    只是难得见唐湖失算一次，所以更想看她错愕后悔的表情。
    “算了，不想听。”
    唐湖直接挂断电话。
    业内和饭圈不同，除了已婚出轨涉毒这种极具时效性且爆出来就要凉的大料，不会抓到点可以做文章的东西就大肆传播，都想在最合适的时机把这件事抖出来。
    有人拿着抄袭这个猛料从郑山卿那里捞钱，然后转手卖给了其他人，至于真正的幕后人，最大可能是同期上映的电影宣发组。
    唐湖琢磨片刻，想起贺岁档有两三部片子跟《江湖行帮》同档期，实在排查不出是谁，决定将这件事暂缓执行，先解决眼前危机。
    ……
    次日上午，抄袭事件发酵数日后，官方终于代表原作者给出回应。
    【@图南影视：经相关律师核查，《民国江湖》系列原著不构成抄袭，我司将坚决起诉侵犯作者名誉权的相关人士。同时，我司理解其他作者坚持原创并持续关注此事的心情，未来会设立维权基金，与图南影视有一次以上业务合作的创作者，其他任何作品遭到侵权时，我们将免费为其提供法律援助，并且为没有业务往来的其他作者免费提供律师咨询，详情见长微博[图片]】
    只要摆正态度，总能赢得支持。
    【@xx：看了双方摆出的证据，如果《民国》抄袭，那所有模仿老牛的民国风作者就没一个是干净的了，望上蹿下跳的男频作者知，特别是@八千北斗，你的《民国大宗师》跟《民国江湖》第三部相似度也太高了吧？】
    【@xx：终于等到官方回应了……你们去给我老老实实的编段子啊！这种又欢脱又正经的风格真受不了[流泪]】
    【@xx：我就问问贵公司还招编剧吗？】
    【@xx：先赞了再说，就需要这样解决事实的人。】
    官方声明中落落长的文字总结起来只有一句话，“吃瓜看戏，我们不管，带头造谣，告你全家”，该是谁的锅就谁背，拿不出有说服力的证据，还要满地撒泼打滚说抄得高明，就别怪大佬真欺负小透明。
    但这件事中不光有资本下场收买人心，也有不少作者是真情实感地为创作环境而担忧。
    他们战战兢兢，努力用三观打造出一个安全环境，只是因为清楚自己并不安全而已。
    又不是人人都有琼瑶的人脉，能千里迢迢告得于妈声名狼藉，违法成本低，维权成本却很高，大多数人打不起官司，哪怕想用法律解决也无能为力，所以一个人打着擦边球没有受到惩罚，破坏的则是整个业内生态。
    唐湖全身上下都是毛病，能让自己过好就不错了，但至少要让这些搞创作的安心，不然她拿谁写的本子拍戏？
    她这一出是为了业内发展，也在拉拢人心。
    薪月传媒已经将市面上的大ip揽入旗下，明远捡了“民国江湖”的漏子，却不代表还有下回，必须要让这群编剧导演美术指导们挣的钱能养活自己，还不用担心劳动成果被人剽窃，其他人才有戏可拍。
    当然，再多的公关手段也只是锦上添花，无法扭转黑白，胜负则要通过电影决定。
    在一出大戏落下帷幕之际，大年初一，《江湖行帮》终于正式上映。
    ※※※※※※※※※※※※※※※※※※※※
    浪不动了，眼部感染肿得跟核桃一样，走起路来像个1080p的卡西莫多

 第 203 章

    “全国9300家影院的统计数据结果出来了, 《江湖行帮》昨日首映票房1.1亿, 平均上座率15%。”
    初二凌晨, 明远影视公司的会议时仍然热闹，随着发言人汇报完毕, 四座不约而同地开始鼓掌。
    电影上映前唯一的变数就是被恶意抹黑，所幸已经被正确的危机公关化解，没有造成多大影响, 还反过来营销了一把。
    但再多营销策略也只能做锦上添花用, 归根结底还得看质量。
    明远影业早就做过几部爆米花贺岁片，《江湖》剧本还没写好就找到了经验丰富的制作团队，哪怕这次筹备时间紧张，也在过年档交出了成绩不错的答卷。
    唐湖应景地拍了两下手心，出于保险起见, 还是多问了一句：“都辛苦了, 首映成绩不错，能预计黄金周的票房吗？”
    薪月做的第一部《民国江湖》票房五亿, 只要数据超过先人，估计郑山卿又得整宿整宿睡不着觉, 省得他闲下精力四处挑拨。
    市场负责人回答：“算上点映, 累计票房已经破1.8亿, 只要保持现在的涨幅, 上映第五天就能收回成本, 而且初三以后观众少了年节期间的社交活动, 来自三四线城市的票房会更稳定。”
    唐湖刚要点头, 突然被l插话声打断思路。
    李若川咳了两下提醒：“系列电影的制作可以提上日程了，两年内上映，编剧那边剧本还没写好吗？”
    “昨天跟编剧组联系了一下，改编还在筹备，至少需要半年。”
    “嗯……”
    李若川掐了掐眉心保持注意力，眼睛却时不时变得雾蒙蒙的，下巴上多了一点成熟的胡茬。
    他早上先去总公司处理了一下院线的事情，直到现在都没休息，一过午夜12点就有些撑不住了。
    唐湖专注地听了片刻，一眼就看出对面的李若川在走神，于是悄无声息地探出左脚，靴子尖绕着他的小腿慢慢伸上去。
    按照骄奢淫逸的作风，她的脚尖应该落在对方某个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地方，但现在属于严肃场合，所以只是在李若川膝盖处轻轻撞了一下。
    “……！”
    李若川果然感觉到来自会议桌下的异样，骤然回神，差点碰翻手边的水杯。
    “李总，怎么了？”工作人员闻言一顿，以为又出了什么岔子。
    “没什么，继续。”李若川端正坐姿，才意识到自己的出神，又觉得自己被踢了一下。
    唐湖的靴尖还勾在他脚踝附近，触碰感若有若无，带着隐隐的挑逗。
    李若川警惕地往后挪了挪，用眼神暗示：你不要这样。
    以唐湖老流氓的作风，指不定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对他做些什么，开启一段只能出现在海棠或者popo的发展，但他是一个要脸的霸道总裁，能在办公室这么神圣的地方骄奢淫逸吗！
    “嘿嘿嘿。”唐湖忍着笑恢复正经，仿佛上课私传纸条成功的小学生。
    李公子微微抿唇，脸庞在灯光映射下更加白皙，却无法让她联想到吃软饭的小白脸。
    就像美剧里说的，s/mart is the new sexy，专注事业的人最有吸引力，让人想跟他大力发展生产力。
    不多时，李若川已经听完报告，垂眸看了眼腕上的手表：“今天就到这里吧，剩下的年后再说，大家都辛苦了。”
    影视公司的年节比其他地方更晚，初五以后才能正式休息，全靠加班费和奖金燃起对工作的热爱。
    “李总新年快乐，我们就先回去了。”
    员工们松了口气，彼此打着招呼收拾文件，陆续起身离开。
    李若川还在座位上磨蹭，等所有人都走了才一头栽倒在桌面上，枕着手臂喃喃：“终于结束了……”
    “累了就赶紧回去休息吧，还是你特别想来点别的花样？”唐湖发觉秘书已经识趣地离开，坐着滚轮椅滑到他身边，表情像一个觊觎小红帽的大灰狼。
    “不累，就是刚听到成绩不错，精神一下子松懈了。”李若川正直地坐起身，扫了一眼墙角黑洞洞的仪器，“会议室有监控，下次你可以用其他方式提醒我。”
    唐湖贴在他耳旁低笑：“本来我是打算干点坏事，但一瞬间想起自己小学二年级拿过三好学生，不能给母校丢脸。”
    李若川侧头避开那股撩人的热气，下意识想狠狠亲回去，不过衡量再三，只好抓住她的手扣在掌心：“回去吧。”
    深夜的公司大楼寂静空旷，两人静静走向地下停车场，都有些放下一桩心事的轻松。
    唐湖从他口袋里翻出车钥匙，摩拳擦掌地坐进驾驶位：“让我来吧，免得你疲劳驾驶出事故，正好我也有段时间没摸车了。”
    明星出现驾驶安全问题属于比较严重的负l面l新l闻，所以哪怕考了驾照，经纪人通常也不让她摸车，跑通告时日程繁忙，更没时间练练车技。
    李若川从善如流地钻进副驾驶坐下，眸光含笑地看她哼着歌发动引擎，在马路间穿梭。
    “心情这么好？”
    “当然，等票房到账后公司账面上也能灵活一些，跟秀酷网合作的网剧马上开机，还有情人节上映的《一星级约会》，这部戏拿了钱就把我妈那个房子的贷款还上。”唐湖紧盯着空旷路面，“先去你家睡一宿吧，我也有点累了。”
    过于频繁地睡小李只能导致经济泡沫金融危机，归根结底，老百姓的钱包充盈才是全面奔向小康的标志。
    她愉快地开了二十分钟跑车过手瘾，轻车熟路地进了小区的地下停车场，倒车入库的动作堪称完美。
    李若川路上稍微睡了片刻，精神奕奕地睁着眼睛，等熄灭引擎后主动解开安全带，轻轻在她侧脸亲了一下。
    唐湖顺势靠过去，埋在他肩窝深吸一口气：“又换香水了？”
    李公子用过娇兰满堂红，用过香奈儿蔚蓝，选香水的品味真是没有最骚只有更骚，如今换了这款罪爱男士，馥郁的薰衣草香被丝丝冷调压抑着，冷峻气场又被香草味柔化，像撒了薄荷碎的冰凉甜奶油，克制而性感。
    “嗯，你喜欢哪款？”李若川搭在她腰间的手臂收得更紧。
    自从奔完小康以后就越来越爱换香水，不过此刻氛围安宁，而且唐湖没有上来就急吼吼地扯他的衬衫吊袜带，靠在一起说说话也不错。
    唐湖耿直地摇头：“其实我对气味不太敏感，但比较欣赏吊袜带，你今天穿了吗？”
    “……这位女士，请你矜持一些。”
    李若川幻想中温馨的谈话烟消云散，忿忿地拉开车门出去，走了没两步便在电梯井附近等待。
    唐湖笑得前仰后合，拔掉车钥匙追上来，一起矜持地回到家里。
    一个人只能做孤独的大国梦，两个人却可以共建社会主义新农村，更何况私人宅邸不怕偷拍，可以随意放飞自我，跑步进入共产主义。
    李若川打开指纹锁，一把将唐湖拽进屋里，反手关门：“现在没有别人了，刚才开会时你想碰我哪里呢？”
    唐湖刚要开口，他便立刻贴上她的唇，实施了精准扶贫措施，尽管今夜已经过去大半，却没有影响到两人发展经济的热情。
    ……
    次日上午，天光大亮。
    “饿了……”
    唐湖饥肠辘辘地张开眼睛，伸了个懒腰，准备去找点吃的。
    李若川习惯性早起，今天却陪她一起赖床，一只手举着ipad mini正在看新闻，睫毛微微颤抖，察觉到枕边人赤l裸裸的目光。
    霸道总裁没有跟她问候，而是状若无知地继续盯着屏幕，展示自己非常具有雄性魅力的那面：“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好看？”
    “不是，我想看看平板到底什么时候掉下来砸你脸上。”
    “……”
    李若川恼羞成怒地扔下ipad扑过来，将她按在床褥里使劲揉脑袋：“你就不能说点我的好？”
    为什么他每次想浪漫一下，气氛都会往浪荡的方向发展？
    扔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响起。
    唐湖身体僵硬耳朵竖起，听出是自己的铃声，赶紧把手机抓起来：“我妈，我妈打的电话，过年一直没联系她肯定着急了。”
    李若川停下玩闹的动作，温温柔柔地揽住她。
    唐湖除夕夜那天还在录节目，自然顾不上问候拜年，按下接听键时相当心虚：“妈，我现在不忙，要不明天回家看看你吧？”
    “……湖湖。”
    唐母过了许久才开口，声音迟缓：“我不是想要你回来，工作比较忙就不用管我，但有件事必须得跟你说。”
    唐湖心脏砰砰直跳，严肃地靠坐起身：“你说，我肯定承受得住。”
    此刻的心情比上学时老师说叫家长还忐忑，她妈不是多事的人，打电话来肯定有大问题！
    “那个，妈妈在开店的时候认识一个叔叔，人也挺好的……”
    “叔叔？”唐湖听懂母亲话里含羞带怯的调子，差点从床上蹦起来，“你都叫叔叔了，那我是不是该叫爷爷啊？”
    另一端，唐母紧张得手心发汗：“说什么呢，我的意思是你该叫他叔叔，那个人比我大两岁……是个、是个饭店的厨子……”
    网红赚钱只能靠流量变现，她却不想滥接广告透支名气，只是一点点存着广告收入，在五环外的一家中学旁租了家小店开餐厅，自己做些营养午餐卖给学生，收入倒稳定。
    来到首都的时间长了，渐渐开拓出自己的社交圈子，慕名去吃一家私房菜的时候认识了这个饭店老板，对方性格质朴，跟那些动不动在厨房养猫还配小清新音乐的妖艳美食博主一点都不一样。
    唐母说完自己的情况，小心翼翼地问：“湖湖，你要看不上他就直说，我也不是特别喜欢这个人……”
    女儿光鲜亮丽，代言的都是奢侈大牌，如果接受不了一个酒店厨子也在情理之中。
    唐湖无所谓地耸耸肩：“什么我看不上，你看上就行了，不用考虑我的意见，二婚的话我给你找酒店办了？”
    她知道母亲担心什么，没什么文化的酒店厨子肯定不比有才华学识的大学教授来得好听，但明星他妈四处打工爱上酒店厨子丢脸，操纵18亿股票狂割股民韭菜就不丢脸了？
    怎么想都是后者更low。
    正不违法乱纪，各凭本事吃饭，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要不是唐母不喜欢曝光，她非得买水军炒作一下离异中年妇女的励志形象。
    唐母连连摇头：“结一次婚就够我受的了，以后再说吧，但我跟你……爸，肯定是要离的，我不懂这方面的事情，想让你帮忙找个律师。”
    她离家的行动果决，却也是在逃避，至少从来没有主动提起过那个老公，一来是怕麻烦，二来也是怕自己心软。
    回到从前的家就是一团乱麻，不如不想不问不说，装作这个人不存在，然而有了新认识的男人，哪怕不跟他结婚，也必须得跟从前断个干净。
    唐湖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个亲爹了。
    首都如此之大，就算唐父在电视里看到她的消息也找不到人，而且以普通人的媒体关系，对方只能找到为了博眼球不惜一切的劣质媒体曝光，反而会成为她的炒作工具。
    不过母亲当年离家只是分居，如今另有新欢，还是尽早办了离婚手续，免得被扣一顶婚内出轨的帽子。
    “离婚也好，我找到律师后把联系方式发给你，这种官司好像得在户口所在地办，要不等年后我陪你回老家吧？”
    唐母鼓起勇气，干脆拒绝道：“不用，当初是我结婚的时候没你，现在自己去离也不用你壮胆，我不怕他。”
    ※※※※※※※※※※※※※※※※※※※※
    终于恢复正常了
    这几天一直拿纱布遮住眼睛保护视力
    摘下眼罩我是卡西莫多，戴上眼罩我是金木研，很酷，但看人时总歪着脑袋显得瓜兮兮的

 第 204 章

    “不用, 当初是我结婚的时候没你, 现在自己去离也不用你壮胆, 我不怕他。”
    唐湖心底顿时生出一股“不愧是我妈”的骄傲感，隔着听筒赶紧鼓掌：“知道你不怕, 但咱们现在好歹是最红的美食博主之一，准备工作做得越周全越好，我马上过去跟你当面谈。”
    对普通人来说, 离婚无非是孩子房子的二次分配, 对网红或明星而言，则是在众人瞩目下扯皮，更需快刀斩乱麻。
    “什么红不红的。”唐母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赶紧过来吧，妈给你做好吃的。”
    首都是座过年期间反而空旷的城市, 工作党回老家度假, 街上比平日空旷许多，越往外环越显得冷清。
    唐湖驱车去了母亲所住的小区, 敲开大门，便看见她捧着平板电脑站在玄关处。
    唐母鼻梁上架着颇为时尚的亮红色老花镜, 还未说话先皱眉头：“……湖湖怎么又瘦了？”
    “还瘦呢, 最近经纪人只差掐着脖子逼我减肥, 说又有广告要拍。”唐湖随手关上大门, 瞥了一眼平板电脑, 只看见硕大的起诉离婚四个字, “你怎么自己看上离婚条文了, 我已经联系好律师，等初八上班以后直接咨询那边，剩下的不用操心。”
    唐母顺手放下ipad，去餐桌上端了一只瓷碗出来：“提前了解一下，省得问律师也不知道问什么，我的微博账号应该不算婚内财产吧？现在关注人数也多了，可不能给别人拿走。”
    唐湖低头一看，是碗鲜奶芋泥，默默计算一下热量才敢拿起勺子：“我的意思是干脆别露面，直接一纸诉状寄回去，万一被那帮乱七八糟的亲戚缠上太麻烦。”
    当年带母亲离开家的导~火~索，就是唐家二婶未经允许动了她送给母亲的衣服，虽然富贵不还乡如衣锦夜行，但她有钱也犯不上在这帮人面前炫耀，躲还躲不及呢。
    唐母轻轻叹气：“你外公外婆的骨灰坛子还在老家，这次得去请回来了。”
    唐湖往嘴里塞了一勺香甜软糯的芋泥，慢慢嚼了两口：“行吧，那这次再陪你回去一趟，敢来搞事先尝尝我这十万水军的铁拳。”
    这话说得豪言万丈，显然不怕老家那边出什么幺蛾子。
    她边吃东西边订了两张回x市老家的车票，年后行程紧张，离婚便成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唐母径直去卧室，换上最显老显旧的一身衣服：“东西已经收拾好了，下午就去火车站吧。”
    “这件衣服还没扔呢？”唐湖看见母亲袖口磨白了的毛线衣直皱眉头，“换那个羊绒衫多好，轻便还暖和。”
    唐母抿唇一笑，眼底闪烁莹亮光彩：“我怕穿得太好就没法把你爸踹掉了，正好还要去拍一下那边的菜市场，太新的衣服不合适。”
    唐湖叼着勺子皱眉：“菜市场有什么可拍的？”
    “现在的美食博主很少有独家内容产出，菜式来来回回就那几个，总有做完的时候，我就开发了别的内容，拍拍市集和城郊的菜市场，很多人愿意看。”
    互联网主力军是三线城市以上的年轻人，但对于这部分群体来说，偶尔买菜也是去精致的连锁超市，至于满是活鸡活鸭的闹哄哄土味菜市场，还真没几个人见过，所以专注乡村生活的自媒体才大受欢迎。
    家乡又是省内的菜篮子，一到冬天乡下有不少蔬菜大棚，正适合采风。
    唐湖点点头，心里突然有些感慨。
    她曾在父亲的耳濡目染下轻视过母亲的劳动，嫌弃唐母被时代甩下，只知道炉边灶台，但母亲现在干的仍是买菜做饭那些事，地位和收入跟之前比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哪怕逛菜市场，也得立志逛遍全世界的菜市场，而非光为家庭牺牲，这样的奉献迟早变得不值钱。
    ……
    大年初十。
    唐湖先跟经纪人报备过动向，便陪同母亲前往老家。
    x市几年前就通了高铁，往返首都不过半日，算上去民政局办手续，两天就能解决麻烦，不过她在路上也不敢掉以轻心，时刻防止被人偷拍下什么奇奇怪怪的照片。
    下午时分，两人终于抵达目的地，站在熙熙攘攘的出站口商量下一步动向。
    唐湖看了看手机时间：“妈，先找地方住下吧，订的酒店离民政局那边不远。”
    唐母背好装了徕卡相机的双肩包，心意笃定：“不了，先回去通知他，办手续也要不少时间，我哪儿有闲工夫跟他浪费。”
    唐湖微微一笑，跟在母亲身后拦了辆出租车，思索片刻才报出老家小区的地址，马不停蹄地赶过去，心里还在盘算离婚步骤。
    母亲现在住的房子在她名下，再加上开新店用光存款1，所以不怕离婚分割财产，只要母亲主动提出放弃要老公的房，离婚应该不难。
    车窗外景物飞逝，路旁渐渐映出半新不旧的小区门脸，入口处横着黄黑相间的隔车栏杆，是记忆里生活了十几年的模样。
    唐湖付钱下车，抢在母亲之前登上楼梯，还未等抬手按门铃，那扇熟悉的防盗门突然从里面打开。
    “……”
    唐父手里拎着两袋垃圾，开门时看见门外有人先愣了片刻，才哆哆嗦嗦地吐出一个字：“你——”
    当年女儿带着妻子离家出走，他不相信两人能绝情到再也不回来，也不相信他们离开自己的庇护还不会饿死。
    然而一晃多年过去，老婆孩子不光没饿死，看样子还越活越滋润。
    他却没有意想之中的自由，虽然喝再多酒打再多麻将也不会被人念叨，可家里饭没人做地没人扫，整日空荡安静，于是曾经的愤怒里多少掺了些悔恨。
    “你……”唐父眼圈微红，硬撑着放下狠话，“你回来干什么？看你爹有没有死啊！”
    他还穿着居家的秋衣秋裤，上衣扎在裤腰带里，显得极其不修边幅，虽然个子高骨架细，也掩盖不住日渐发福的啤酒肚。
    当初妻子离家，此等壮举仅次于娜拉出走，然而他没看过《玩偶之家》，所以只有满腹埋怨，埋怨妻子害他成了被街坊邻里嘲笑的老婆跟别人跑了的窝囊废。
    唐湖不想用言语刺激他，似笑非笑地点头：“这不是看见你好好活着，我在外面也能放心么。”
    唐父没听出这句话里的淡淡嘲讽，不见女儿太久，自动理解成了关心，便赶忙将垃圾袋放在门口：“天气冷，你们赶紧进来吧。”
    客厅茶几上堆着不少啤酒罐，还有在罐子上碾灭的烟头，可见独居在这个家里的人有多邋遢。
    唐湖路过一地垃圾，神色如常地坐在沙发上。
    “你们喝水吗？”唐父拿起落了层灰的电热水壶。
    唐母轻咳一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自顾自道：“唐天吉，我回来是要跟你离婚的，明天民政局上班，去把手续办了吧。”
    唐父僵硬地愣在原地：“雯雯，你说什么？”
    这是他婚后仅有几次的呼唤妻子小名。
    唐母直视他的眼睛，一双清亮的眸子无比坚定：“我要跟你离婚，早在几年前就应该这么做了，但现在也不迟。”
    “离婚……”
    唐父机械性地用双手搓着大腿，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和管生不管养的人渣相比，这个亲爹多少略胜一筹，也没有跟尤雅雅她爹一样弄个私生子出来，对妻女未必没有一丝温情。
    然而这份温情是建立在维持“父亲”这个权威的基础上。
    在绝大多数男人眼里，他当然爱着妻子和孩子，可一旦孩子叛逆，或者妻子少做了他一顿饭，总之只要觉得自己的家庭权威地位受到挑衅，就得立刻开始立家规了。
    种种冷热暴力和对人格的轻视是家庭中的常态，因为太过普遍，所有从来没有人觉得不妥，甚至将这种“常识”遗传给了下一代。
    或者说，他们实际爱的不是人，而是能在家里处于食物链上层的自己。
    唐母又提醒：“我也不图你什么钱，直接离婚就行了，家里的房子和车都不要。”
    话音未落，屋内难得的温情氛围一扫而空，只剩暖气带来焦灼的热度。
    “凭什么？”唐父冷脸，“我不同意你离婚，你出去这么几年是不是在外面找人了？”
    唐湖低声嗤笑。
    作为在娱乐圈身经百战的年轻长者，她爹这个逻辑真是太有趣了，为什么一个女人必须找到别的男人才有资格离婚，而且大家都是独立个体的成年人了，非得一方点头同意另一方才能恢复自由？
    不过男人对于结婚的热爱简直比狗见了骨头都疯，真是死了都要结，安的什么心思，狗都能看出来。
    婚姻博弈之中，常见矛盾便是女方的“我不想生孩子做家务”，和男方的“如果你不想生孩子做家务那我为什么要娶你”。
    为什么要娶妻你心里没数吗，连自己都没想明白这个问题还敢跟别人求婚？
    一旦结婚，便意味着有个女人能牺牲前途照顾家庭，准确来说是照顾家庭里的男人，顺便忍着鬼门关走一遭的剧痛和后遗症给你生孩子。
    如果她不愿意，还可以反问对方“难道我没给你花钱”，不过让这种人自掏腰包去黑中介找个代孕，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有免费的吃，当然还是免费好。
    少数表面功夫做得好的，则会搬出万能神句“我知道你为这个家庭受苦了”，热爱受苦的老婆立刻感激涕零，认为自家老公真是个绝顶好男人，跟外面的大猪蹄子半点都不一样，就是情商低，容易被碧池小三用拧不开瓶盖的矿泉水勾搭走。
    建议每个男人求婚的时候敞亮点，不要用“我爱你”作为开场白，直接说“我需要有人为我奉献”多好，这样还能结婚，那一准儿是真爱，可以白头到老。
    至于唐湖她娘这种发达了就想离婚的女人，不配享受此等殊荣，还是不去糟蹋爱情了。
    唐母尚不知道女儿的思维跑偏到了太平洋，继续搬出反复斟酌过的说辞：“唐天吉，这么耗着有意思吗？我离开家那天就跟你断了，现在女儿也长大了，不需要我们操心，你要想让我伺候你，说不定我还能死你前头，再拖下去你也麻烦，是吧？”
    她说着，斜眼扫过透明茶几上的大红色发圈。
    如果唐父没有女装癖好，那么它一定是其他女人留下的，不至于同居，但肯定有其他人来过家里。
    唐天吉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心虚地挪开眼睛。
    就像妻子察觉到的那样，分居五六年，但凡是个正常男人就不可能不找别人，再长的感情也得变淡。
    而且数年后重看妻子，还是穿着不起眼的半旧大衣，袖口都磨白了，可见在外面混得并不风光。
    唐湖捕捉到父亲脸上的迟疑，趁热打铁地忽悠：“先不说我妈……爸，你们现在的婚姻已经名存实亡了，那张离婚证有没有都没区别，有的话你还能更自由，再说你是我亲爸，以后有个三长两短，我还能不养你吗？”
    大多数人结婚生子只是想延续一个生命养老而已，因为自己无法承担人生，所以干脆找别人帮衬。
    她清楚唐父有多少积蓄，时至今日，早就看不上那点小钱了，所以像豪门争家产的大戏不会出现，再许诺养老，应该能解决父亲心里最大的顾虑。
    要是让知道老婆混得比他还好，那这个婚绝对离不成。
    唐父打量着愈发陌生的妻子和女儿，想了几乎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才缓缓点头：“行吧，我一直当这个家里没你。”
    唐母纠正：“你的家里本来就没我。”
    唐湖见他答应得如此痛快，感动地下定决心：不愧是亲爹，以后一个月五百块钱的养老金她包了！
    解决完这桩大事，屋外天色已然完全黑下来。
    唐父手上还拎着电热水壶，木然地送两人出门，仿佛家里只是来了客人。
    唐湖压在心上的那块石头终于移开，下楼时双手合十，表情虔诚至极。
    “干什么呢？”唐母在后面拉了她一把，生怕女儿从楼梯上滚下去。
    唐湖放下手：“我在请求万能的飞天意面大神，明天你们能平安喜乐地把婚离了。”
    ……
    另一厢，唐父送走两人，失魂落魄地在沙发上坐了片刻，还觉得刚才种种只是噩梦。
    他点燃一支中萃烟，深深吸了几口才掏出手机，思索片刻，给亲生兄弟拨去电话：“兰雯今天回来了。”
    “……嫂子回来了？她不是一走好多年吗，把你扔在家里也不管，成什么样子了，哪家媳妇有她这么随便的。”
    那端的唐二叔当初亲眼看过他哥哥的亲生女儿有多叛逆，还感叹过幸好自己生的不是女儿，否则有多少脸面都丢不完。
    唐父愤愤不平地补充：“她还要跟我离婚，让我明天去民政局办手续，那架子拿的，在外面真不一样了。”
    “她怎么能这样呢！”
    “是啊，我说她也不听，女人啊……”唐父终于找到同仇敌忾的战友，心里庆幸还好自己有个亲弟弟，出事也有人说心里话。
    唐二叔耐心听着，脑内灵光一闪：“她这是要把你甩了另寻新欢呀！而且你闺女那么有钱，就算想离婚，总不可能一分不掏吧？”
    ※※※※※※※※※※※※※※※※※※※※
    立下重誓：我再鸽，我就天天被吊子夸贤惠善良好女人
    11月完结本文，番外有《就不这么拍》的完全版
    新文待开

 第 205 章

    次日上午, 快捷酒店。
    唐湖要了碗低热量的小米粥当早餐, 一边喝一边玩手机, 微信突然弹出大段新消息。
    “葫芦，年后两周的工作安排给你发过去了, 之前预定好的综艺吹了，不过我接了俩采访，”
    经纪人发来长达一千多个字的年后工作安排, 幸好微信没有已读功能, 于是她装作没看见，接着偷懒。
    另一边，唐母也已经起床，从包里翻出办离婚手续需要的证件：“……你要是忙就先回去吧，我自己在这边又不是办不了事。”
    “嗯, 下午就回去。”
    唐湖三两口把粥喝光, 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突兀的铃声打断。
    唐母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不断震动, 拿起来扫了一眼：“他打来的，是不是已经在民政局门口等着了？”
    等接起电话, 却听见前夫支支吾吾地开口：“我想了想, 暂时不同意离婚, 主要是你刚回来就提离婚太突然了……”
    唐母立刻打断他：“不突然还能怎么样？我再跟你吵二十年, 发现实在过不下去了才离婚？那时候我还活着吗！”
    唐湖眉梢一挑, 赶紧走到母亲身边。
    听筒那端传来七嘴八舌的议论声, 看来不止唐父一人, 而是将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都召集过来，组团对唐母进行道德拷问。
    “嫂子，姑且还叫你一声嫂子吧，你当年跑出去就已经是打我哥的耳光了，现在还要闹离婚，你说你到底怎么想的？”
    “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孩子和老人考虑一下啊！”
    “老唐对你多好呀，都平平安安过了半辈子，有什么不能忍？我们家女人可没有你这样不听劝的，再说老唐照顾你半辈子，你一分钱不掏就想离开这个家门？”
    这种论调真是劝和不劝分的万金油，为丈夫为孩子考虑，就是不能让女性为自己考虑一下。
    “我闺女都这么大了，我爸妈也早入土了，不劳你们费心。”唐母听得太阳穴都跟着疼，“唐天吉，我不是给你选择，只是通知你，这婚离也得离，不离也得离。”
    “你就这么跟你男人说话的！”
    另一端，唐父终于抢回手机的控制权，壮着胆子吼回来一句。
    换做从前两人争执，都是他的态度更为强硬，妻子只会哭诉委屈，虽然最后往往以男人的道歉作为结束，但那也只是一种“我不跟你计较”的轻蔑，如此轮回。
    能成为一个女人的丈夫，就可以支配她的全部人生。
    唐湖直接将手机从母亲那里夺过来，冷酷地下达最后通牒：“不愿意协议离婚，那就等着起诉。”
    说完便直接挂了电话，留那帮亲戚满腹废话憋在心里。
    不能因为豪门婆媳剧看多了，就以为遇上这种阵仗大家都会阴阳怪气地开撕，事实上，现实中吵架动手又不是回合制，不存在什么你骂完了我才能骂，你这边舌灿莲花，那边立刻端出一盆子屎，所以讲不通的道理就别讲。
    电话刚切断，估计唐父也蒙了，又赶紧打过来。
    虽然妻子累死累活只为这个家，但丈夫只要表达感动和理解就够了，真到明刀明枪争利益的时候，还是怎么对自己有利怎么来。
    “嗡嗡嗡。”
    唐母拿起不断震动的手机拉黑他的号码，重重叹口气：“……怎么又反悔了，难道还想让我跟他过日子去啊？”
    “不一定是反悔，也可能想要钱呢，没听他们最后说，一分钱不掏就别想离开这个家门？”唐湖不以为然地看了眼窗外阳光，“就是可怜老唐同志，如果痛快离婚还能显得体面点，这下连五百块的养老金都飞了。”
    既然给脸不要，那就不给，这多简单，还省得她为了公众形象费尽心思做好人。
    唐母边笑边摇头，一双纤长的眉毛略微舒展：“幸好听你的先请了律师，我回头问问那边什么时候过来……唉，结婚的时候明明随随便便就领证了，想离怎么这么难。”
    “世间贼船，从来是上去容易下来难。”
    费心巴力设置什么离婚冷静期，对一张离婚证看得比传销组织看下海新人还严，生怕上船的人偷跑了，可见不是什么好玩意。
    唐母随手将一缕垂下来的碎发挽至耳后：“湖湖，我下午去菜市场拍点素材片，你就自己去火车站吧，现在高铁和普快不在一个站点发车，记得别坐错了。”
    “嗯……”唐湖将几件衣服卷起来塞进包里，又逐一拿出来，“算了，我还是等律师过来再走吧，帮你把这边的事交接一下。”
    唐母那双生了皱纹却神采奕奕的眼睛笑得弯起来：“我都多大的人了，哪儿还用你照顾，赶紧回去，你没觉得你把我当成小孩儿了吗？”
    唐湖一愣，才察觉自己太担心母亲被亲戚占了便宜，三两下把衣服收拾好：“也是，那我先回去了。”
    ……
    时值二月，又到了一年两度的四大时装周举办时间。
    各大品牌在年初时就要确定本年秋冬的流行款式，各个工作室的任务也成了狂发明星去时装周看秀的通稿，管你造型好不好看，反正先艳压再说。
    唐湖返回首都的首要任务便是确定看秀造型，只能忙里偷闲地关心一下离婚进度，下贼船果然如预料之中那般困难。
    唐父虽然不知道妻子离家以后去做什么，可分钱的心思一点都没少，而且只要起诉，当自媒体的经历就必须开诚布公。
    网络账号虽然不算婚内财产，但“@兰雯”这个账号赚的广告费却算，于是唐父借机要求分钱，哪怕最终判处不属于婚内财产，官司也要个把月才打下来。
    唐湖正为这件事头疼，尤雅雅那边又发来新任务。
    【雅富婆：今年品牌还在纽约时装周，记得过去给我站台，这次用了哥特中性元素，绝对帅到全世界都给你跪下那种！[图片]】
    还顺便给了一张概念图，写真上的尤雅雅将头发染成灰白色，身着缀着黑色蕾丝的蓬蓬裙，烈焰红唇，宛如小恶魔般邪气可爱。
    【一口湖：我知道我知道，刚才还看见islands的开屏广告，肯定转评赞一条龙服务，你做完造型记得把头发染回来，现在染发艺人不让上综艺了。】
    【雅富婆：唉……】
    islands闯入四大时装周，总算摸到了国际舞台的门槛，霸道总裁尤雅雅便琢磨提升品牌含金量，比如多找几个靠谱的代言人，可惜经纪人一直想让唐湖卯足气拿下蓝血高奢，所以两人为这件事一直谈不拢。
    唐湖明白她发照片就是想勾搭自己，只是再次委婉拒绝。
    另一边的尤雅雅早就看出这层意思，过了半晌才发新消息。
    【雅富婆：你妈怎么上八一八了？】
    唐湖一头雾水：“……？？？”
    她还以为尤雅雅得接着吹islands的前景，不过私交归私交，两人工作谈不拢也不会影响感情，只是万万没想到这里还有亲妈的事情。
    再说她妈上八一八，旁人怎么知道的？
    【一口湖：你把事情说清楚，我现在有点蒙。】
    【雅富婆：我大号为了造吃货人设关注过一票美食博主，刚刚刷首页看到的，@兰雯这个账号是阿姨在用吧？我记得你以前说过阿姨的工作，现在评论区都在问她是不是离婚了[截图][链接]】
    唐湖点开她发的链接，扫一眼就皱起眉头。
    第一张图是母亲那个账号的内容，只有简单一句话，“对啊，我离婚了”。
    【@xx：兰姨离婚了？】
    【@xx：摩拳擦掌应聘上岗，请兰姨看看我！不过我只想当博主的女儿啊啊啊天天吃你做的饭多幸福！】
    【@xx：你老公也太不是东西了，连一个账号都想抢，穷疯了吧[怒]】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明星连逛个超市都会被人拍下来，可这帮人到底怎么知道她妈离婚？
    唐湖未从评论区找出所以然，于是登陆系统空间，刚打出母亲的名字便查到了真相。
    ——唐母没有在网上提到过自己的家庭，这件事是记者查出来的。
    网红再出名，热度跟娱乐圈也有天差地别，所以狗仔不会盯着一个自媒体账号做文章，爆料母亲离婚的反倒是一条社会类新闻……《妻子提出离婚，丈夫竟称微博账号也属于婚内财产需要平分》。
    “某对夫妻离婚，妻子是自媒体经营者，丈夫要求分婚内财产，其中便包括互联网社交账号”，虽然唐父的本意是想分账号接的广告费，可配上这个微妙符合事实的奇葩标题，就足以上《1818黄金眼》了。
    不少路人也是被标题党骗了点进来，而唐母的真名叫卫兰雯，和网络id极像，才顺势扒出真实身份，然后脑补了一出大戏。
    ——知名博主功成名就后打算带钱离婚，可惜同甘苦共患难的老公不答应，目前官司还在扯皮中。
    当然，女性为事业奋斗时不能天天盼着死老公，就像取得革.命胜利不能寄希望于对手犯蠢，这种心态跟守株待兔一样没用。
    唐母又不是咪蒙，离个婚能养活半数以上的情感公众号，如今事情已经发酵几天，居然还有同行下场八卦。
    【@红人百家态：今年去微博之夜的那几个网红全都现原形了吧，各路锥子精争奇斗艳，结果还不如拍土味菜市场的美食博主长得好看。】
    【@哈凉皮：博主说的是兰x吗？兰姨的确很有气质哇，拍的视频也好看，跟那些营销火的妖艳贱货一点都不一样。】
    去年年底，唐母受邀请跟各家网红一起出席旧浪的微博之夜，尽管不是主打美貌，但唐湖遗传那张脸都能去混娱乐圈，当妈的年过五十也能秒杀以颜值闻名的蛇精脸。
    再对比少了美颜ps就不能见人的网红美女，她的本尊和照片差距最小，还因此在热搜榜上挂了个尾巴。
    有人舔屏，自然有人不服气。
    美食类自媒体的受众总共就这么大，有人售卖小资幻想，有人售卖亲民日常，但市场已经开发的差不多了，是个教做饭的都会“两面炸至金黄，隔壁小孩都馋哭了”。
    “@兰雯”早期模仿其他小清新博主，转型有了自己的风格，可僧多粥少，多少同行等着分市场呢。
    【@小雨教你私房菜：谁说没营销？@兰雯这个账号就是圈内有名的营销公司捧起来的好么，早期内容普普通通没什么特色，第一次火就是直播做年夜饭，谁不会做啊。】
    【@夜茶：兰雯和她老公闹离婚是真的么？我一直以为她独身，看她分享日常完全没有提过结婚了。】
    【@红人百家态：现在自媒体接单广告就五位数，估计牵扯到经济问题，不想分钱了，听说她今年还开了个新店，肯定得把旧人搁一搁。】
    评论纷纷表示“我们懂的你别说了”。
    离婚证又不能拿来炒菜，可一旦获得关注，许多事便身不由己，就像演员反复强调“请关注作品”，也少不了娱记偷拍。
    先有记者爆料唐母前夫怒抢微博账号的奇葩之举，又有美人博主踹开老公追求自由，不管是双方是因为钱还是另有新欢，都能引起围观群众的八卦欲。
    唐湖觉得亲妈离婚算不上什么丑闻，但被人误解为钱就把老公踹了，未免太没眼界，打算在出国前最后帮母亲一把，省得赢了官司输了粉丝。
    于是抄起手机，在亲妈的第一条动态下发射言弹。
    【@兰雯：对啊，我离婚了。】
    【@妞小妞：八卦地问一句，是感情不和还是什么原因啊？感觉兰姨的家庭很幸福美满才会这么温柔，怎么会突然闹离？】
    【@送分观音：难道是因为孩子？早就听说兰姨有个过年都不回家的女儿，是不是跟爸爸感情不和？】
    【@唐湖v：回楼上，不是因为我哦，我不回家是拍戏太忙。】
    ——卧槽？！
    此言一出，吃瓜路人震了半晌都没回过味儿。
    【@xx：我……我的眼睛好像出现幻觉了……是真的唐湖吗？】
    【@xx：点进主页才知道这不是高仿而是本尊！本尊啊！！兰姨的女儿居然是葫芦？我有这么个女儿估计得天天炫耀而不是藏到现在！】
    【@xx：我们葫芦的亲妈？天呐我竟然是母女两个的粉丝[惊恐]怪不得唐麻麻也这么好看，两个人一看就是亲母女。】
    倘若网络能具现化，想必此刻的服务器里定能看见一只只因为震惊而跌落的下巴。
    明星公布亲妈又不是公布恋情，不会导致微博抽风，再加上这件事没有提前公关，所以离引爆热搜还早，只是先在粉丝群里掀起一阵讨论。
    明星不缺钱，所以那些关于金钱纷争的猜测能不能省省了？
    看看尤雅雅，她爸妈离婚的明明重点是豪门争家产，结果初恋妹妹一带节奏，对着镜头说两句“这是妈妈的选择，我希望她过自己的人生，嘤嘤嘤”，九亿少男都心疼哭了。
    可惜女人主动离婚遭受的猜测就是这么多，如果男人提出离婚，路人反倒见怪不怪，霸王酱洗发水的老总把发妻赶出公司，可是连个热搜都没上。
    唐湖还在美滋滋地想着帮亲妈出气还涨了一波热度，到时候去看秀展也能放心，没想到才过半日，就被亲妈光速打脸。
    卫兰雯还在老家处理离婚官司，偶尔上网看看，却发现自己顶上了“明星之母”的头衔，连唐湖的粉丝都站在她这边，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xx：糖粉日常打卡，后悔没有早知道唐麻麻的微博，你们藏得也太深了。】
    【@xx：第一次看到有人直播逛菜市场的，货比我们这边的超市还全还新鲜，周末有空去附近的县城逛逛，感觉挺有意思。】
    【@xx：今年是明星父母的离婚年吗？】
    【@兰雯：谢谢你们的支持，但我要说明一点，这个号涨了多少粉丝跟女儿一点关系都没有[傲娇]】
    唐湖嘴上说着对她放心，行动上却处处过分维护，比宠溺孩子的家长还不讲道理，可现在的母亲不是当初那个只能靠她打钱过日子的全职主妇了。
    卫兰雯不是谁的母亲，也不是因为生了一个有名的孩子才配受到关注，当初不离婚或许是为了孩子，但现在做出选择则是遵从自己的本心。
    【@唐湖v：是的，我妈比我红。】
    ……
    当红明星的母亲还是个网红，而且并非打着“xx妈妈”的名号开店捞钱，而是闯出一番名堂才爆出身份，本身就足够博得路人好感。
    唐湖听律师保证离婚官司能胜诉，便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一方面安排出国看秀的相关事宜，还要关心图南影视新一年的影视投资计划。
    而这次的合作对象是老熟人郑山卿，那个传说中只有七秒的男人。
    ※※※※※※※※※※※※※※※※※※※※
    等等！我说的不鸽是11月肯定完结正文啊，要日更的话肯定就说日更了
    我先连着更三天再说，最近新闻越多越丧，如果有风险会考虑给这篇文改名的

 第 206 章

    “你妈红了？！”
    “白哥注意措辞, 虽然我体会到了你的激动之情, 但听着怎么不对劲呢……”
    唐湖从抽屉里取出两包挂耳咖啡, 咔嚓一声撕开，空气中顿时多了几分微苦的醇香。
    这里是白鲸传媒的公司总部, 她上次过来还是为了伪造的不雅小视频商量公关对策，不过经纪人年后要跑不少地方联络业务，实在抽不开身, 便约了她在公司见面。
    白至理顺手帮她在杯子里续上热水：“口误口误, 主要是以前也没听你说过伯母干什么的，我还以为退休以后在家打打麻将呢。”
    以自家艺人的业务水平来说，虽然比不了天天接商业广告的一线流量，但片酬足够养活全家，没想到亲妈的能力也不遑多让。
    唐湖一脸严肃地提醒：“作为我优秀的经纪人, 你下面是不是该经常进行一项艺人之间的重要活动了？”
    “什么？”
    “炒作啊！”
    白至理怔了两秒, 慢慢皱起眉头：“你说拿这件事炒？”
    唐湖力挺母亲离婚，这件事他是提前知道的, 不然也不会同意她用大号发微博，省得亲爹抱上哪家媒体的大腿, 为了博眼球编一些有的没的。
    事情曝光后没花钱就在热搜上挂了半天, 公众号纷纷发文“娱乐圈最美母女曝光”、“818那些明星父母开的网红店”, 前有咪蒙离婚养活一票情感公众号, 自从唐湖给母亲撑腰, 又帮一群人完成了本月的kpi指标。
    但话说回来, 正因为热搜没花钱, 这件事给艺人带来的商业价值提升也不高，除非公司抓住机会使劲炒作，再让她带着亲妈上综艺卖正能量亲情，才算把人设稳固下来。
    古有木兰替父从军，今有唐湖携母混圈？
    霸道唐总琢磨片刻，无奈叹气：“……还是算了，我妈天生丽质，万一混圈以后哪个小鲜肉看上她了想抱大腿，以后我们的辈分是各论各的，还是我得管个新人叫后爹啊。”
    她出道至今稳扎稳打，再加上《龙门飞鲤》的配角红了一阵，路人缘向来不错，但正因为稳得没有什么实打实的黑点，话题度不高，商业价值始终差一口气。
    网红圈庙小妖风大，可毕竟不触及太深的资本牵扯，所以她能放心让母亲去拼搏，可娱乐圈各方大佬纠葛太深，连自己都如履薄冰，不能拉别人下水。
    她悻悻放弃这个炒人设的天赐良机，仰天长啸：“——让我火，求求上天让我火吧！”
    白至理看她这么心急，笑着摇摇头：“不要这么激动，你当初劝我稳住，怎么这会儿自己沉不住气了？我都已经下定决心把你往老艺术家的方向打造，你就专心出作品。”
    唐湖拍案而起：“平心而论你看我哪里不想红？我要真云淡风轻为什么还出道？”
    外界眼中难得的娱乐圈清流瞬间化身泥石流，事实上，大部分还在混圈的明星都是她这么想的。
    演员再怎么营造老干部人设，只要还想红下去，就必须迎合市场，哪怕最初抱着好好演戏的心态，一旦“好资源”跟“知名度”“商业价值”挂钩，便身不由己了。
    “……葫芦，你不觉得自己最近有点膨胀吗？”
    “我明明是蓬松！”
    白至理赶紧给她端上咖啡顺气：“三月份有两台综艺节目要上，都是网综，《山城起歌》劳动节上映，相关活动也得出席，倒不用每个城市都去跑路演，还有六月份的沪城国际电影节，之前的《十一怒汉》女配入围，拿奖的希望很大，这半年日程挺紧的，肯定不会让你过气。”
    这个电影节虽然冠上“国际”二字，本质却是华夏本土的电影节，逼格极低。
    “沪城……沪城啊……”唐湖端起咖啡一饮而尽，脸上难免失落，突然想起此行来公司的目的，赶紧从背包里翻出一个蓝色文件夹，“我一直想演商业片，想来想去还是自家的最保险，梁冰雁在《头号烂片》之后又写了个剧本，现代喜剧，我看了下觉得还不错，正好拿给你也看看。”
    白至理双手接过，先锁进办公桌下面的保险柜里：“等会儿还要出去，等晚上回来再说吧，我这边也帮你参谋几个商业片的本子，到时候综合比较。”
    唐湖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于是起身告辞：“交给你了。”
    她戴上墨镜，做贼一样从公司后门离开，却没开车回自己的家。
    黑色奔驰在街上转了个弯，直奔星穹湾小区。
    这个小区是李若川平日常住的，她带着一股“来瞧瞧家里金丝雀”的心态来到门前，输入电子锁的密码进门。
    ——然后看见小李同志裹着浴袍躺在飘窗前喝葡萄汁儿。
    高脚玻璃杯注满红宝石般的饮料，端在手中辗转摇晃，画面充满了资产阶级堕落腐朽的气息。
    “你过来了？”李若川扭头望向她，面色白皙，更衬得嘴唇柔软红润，“我看见你上热搜了，伯母现在挺受欢迎的。”
    跟明星交往就是这点好，哪怕见不到人，也能通过记者报道实时跟进最新动态，看见网友瞎猜，还能产生一种“你们这些凡人不会知道细节只有我清楚哈哈哈”的过瘾感。
    唐湖在玄关处换了拖鞋，点头承认：“嗯，我开始过气了。”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雾霾，也不知道他在灰蒙蒙的恶劣空气里能看见个啥？
    不过总裁的高雅爱好之一，便是满脸人生赢家地站在高处向下望，再搭配一句“喜欢我送你的大楼吗”，更显王者气息。
    李若川无从察觉她内心的吐槽，只是听见那句“我过气了”后眉头蹙起，仿佛思考人生。
    他从前听唐湖提起过圈内现状，女演员难出头，一手艺术一手票房都抓都硬的梦想几乎不可能实现，只能费尽心思维持自己的少女人设，等维持不下去了再给新人演娘。
    既然如此，作为一个在当地较为有钱的成功人士，他怎么能不倾囊相助？
    是时候将两人的关系转回金主包养画风了！
    李若川将高脚杯放在身侧，视线深沉，不容拒绝地开口：“晚上有个年后的商务宴会，阳光电影和企鹅影视几家都会来，跟我一起去，但不准和他们喝酒哦。”
    “这位先生，终于想把包养的小明星介绍给各家公司的大佬了？”唐湖摸了摸他线条分明的下颌，一把捏住，“但我听你的语气怎么那么不情愿呢，舍不得？”
    李若川霸道失败，被迫抬头，后脑抵住冰凉的飘窗玻璃：“你你你……”
    唐湖一脸坏笑地扯掉他的浴袍，露出半边肩膀：“一回来就看见你穿得这么客气，谢谢啊，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什么谢谢，而且你也没有哪里像不好意思的。”
    李若川手忙脚乱地裹好衣服，差点碰翻酒杯。
    为什么就不能让人好好装个逼？他想在唐湖面前展现气场，而不是营造出一种“让她回家就看见全聚德外卖摆在床上”的氛围啊！
    唐湖压低身体靠近：“别啊，不想让我报答一下吗？”
    李若川抓住她的手：“晚上真的有商务宴，我刚洗过澡，等下换身衣服就出门了。”
    “那就再洗一次。”
    霸道唐总缓缓地在他后背上画圈，暧昧的气氛一触即燃。
    外骚里嫩的小李同志耳尖通红，眼底氤氲水光：“你到底去不去？！”
    “去去去，省得你又喝成斑点狗回来，还得去医院受罪。”唐湖恢复正经，低头审视自己的搭配，“我刚从公司回来，穿这身可以吧？”
    李若川终于在大魔王手下保住节操，死死扯着浴袍站起来：“你穿什么都好，不喜欢就出门再买，我去拿西装。”
    他向衣帽间走去，蓦地停步：“……晚上郑山卿应该也去，你要是介意的话就算了。”
    影视资本圈的各家大佬，始终处于“我看不惯你又干不掉你”的悲催状态，大家搞起商业竞争如火如荼，但这几年影视政策收紧，好多题材过不了审，从业者前途渺茫，只能抱团取暖。
    郑山卿作为薪月影视的大股东，差点就把唐湖潜规则了，哪怕后来没成功还倒赔一笔钱，他心里也不愿这两人见面。
    影视资源由他这个明远的ceo联络，唐湖只需要好好演戏，哪怕曾经想把她藏起来，如今却希望她活跃在大银幕上，受万千观众期待。
    “哪儿能算了，有些人情你又不能替我赚。”唐湖笑得轻松，“那么多公司的ceo、coo都出场，我肯定得去混个脸熟，再说看看郑山卿憋屈的样子也心情愉快啊。”
    精致男孩李若川拿她无法，只好先去换衣服，挑了身得体的黑色西装，然后开始喷香水，穿吊袜带。
    ……
    晚上七点，丽苑酒家。
    这是家专做粤菜的馆子，还是杨枝甘露的创始者，位于香港的总店早已被评为米其林三星，首都这家分店也不逊色。
    唐湖穿着温柔的奶茶色风衣搭长裙，挽着李若川的手臂踏入包厢。
    她在家里听李若川提起过，今天薪月来了两位，一个是郑山卿，还有一个董事长的儿子兼未来真正的接班人，名叫董辛，两人目前正为薪月的实际控制权掐得你死我活，令人愉悦。
    唐湖早在路上就暗搓搓决定今天要添一把火，进门后视线扫了一圈，先看见一个有着健康深蜜色肌肤的青年，想来便是董辛。
    “这是薪月的董先生。”李若川熟稔地介绍，“这是唐湖，我们公司的。”
    也是我家的。
    “董先生好。”唐湖跟董辛对视一眼，充分发挥跟着金主跑商宴的敬业精神，娇笑着先伸出手。
    董辛笑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浅浅跟她握了一下：“之前你拍《骨与魂》就听说过了，今天才见到，果然漂亮。”
    唐湖对这种客套话已经免疫，转过视线才瞥见坐在靠里位置的郑山卿。
    “郑总，好久不见。”
    她露出虚伪且甜蜜的微笑。
    “嗯。”郑山卿略一点头，无框镜片后的眼睛愈发凉薄，显然心情不佳。
    经过数次交锋，他已经不会小瞧唐湖了，看到从前潜规则失败还沦为业界笑柄的小明星，谁笑得出来他叫谁爸爸！
    《江湖行帮》的原作陷入抄袭风波，本来还期待明远影业到处折腾洗白的落魄样子，没想到唐湖搞出什么维权基金轻松化解，别管执行力度如何，起码这一手先把人心收拢住，紧跟着在情人节上映的《一星级约会》也拿下了将近三亿的票房。
    所以今天，他哪怕放下跟董辛的敌对立场，也要同仇敌忾，坚决不能让外人趾高气昂！
    郑山卿下定决心狠狠咬牙，然后发现他们公司的未来董事长正在跟唐湖套近乎。
    这日子，真是没法儿过了。
    ※※※※※※※※※※※※※※※※※※※※
    没有被跨省，就是三次元的事焦头烂额，外公突发脑溢血，之前一直在医院轮班照看，等近期葬礼结束或者不忙了就开新文

 第 207 章

    “唐小姐天生丽质真是惊艳啊~”
    “董先生年轻有为也很能干啦~”
    唐湖跟董辛完成了一波商业互吹, 只恨不能冲上去拍着人家的肩膀互诉衷肠。
    这位薪月传媒未来的接班人今天穿了件阳光橘色的西装外套, 下i身却搭配牛仔裤, 颇有夏威夷土著老哥的风采，不过跟她握手时露出的指甲光润整洁, 能看出教养良好。
    毕竟一个留长指甲就是为了掏耳屎的男人，绝对不可能是高富帅。
    而唐湖对他好感度爆棚的原因在于……
    董辛目前正和郑山卿为公司的实际控制权掐得死去活来，在两人共同努力之下, 薪月传媒的股价, 已经从五年前的60多块降到如今的19块了！
    “董先生……”
    唐湖刚要奉承他一番，以鼓励敌军在泛娱乐化事业上突飞猛进，千万不要回电影业祸害苍生，后背突然微微一痛。
    有道锐利的视线落在她脊背上，大有你不回头我不放弃的架势。
    唐湖警惕回身, 发现小李同志正在用“你是不是打算在外面养别的猫”的眼神观察她, 额头顿时渗出一丝冷汗。
    ‘……我是那种在外面乱养猫的人吗，我连猫咖都没去过！’
    李若川读懂她目光中的含义, 收回视线，颇为绅士地帮忙拉开一把座椅：“都别站在门口, 坐下说话吧。”
    唐湖从善如流地坐下解释：“之前拍过薪月出品的戏但没见过董先生, 后来又没什么合作空间, 所以光顾着聊天了。”
    一句话看似平淡, 却让听的人脸色发青, “没有合作空间”不就是因为薪月之后的电影作品一部比一部拿不出手吗？
    郑山卿没来得及插上话, 沉默地推了推无框眼镜, 默默给董辛打气：加油，今天能不能在这饭局上让她下不来台就看你的了！
    ——这是两人共事以来最团结的一次。
    另一厢，董辛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唐湖，慢慢拉开她斜对面的座椅：“是有点可惜，以前郑总做项目经常跟着感觉走，他能看顺眼的人一个个捧得不行，我这人没有老一辈的那种浪漫，比较实际，挑演员只看商业价值，不过唐小姐未来可期，我们双方的合作空间还有很多。”
    敌军果然开始放大招了！
    唐湖出道以来的毛病，就是艺术价值常年高于商业价值。
    由她挑梁的电影无一例外都是艺术片，唯一能拿出来吹商业性的角色，只剩《龙门飞鲤》中的三番男二号，番位又比男一女一低了些，投资商又不是导演，哪怕你再艺术，他们也更喜欢粉丝能掏真金白银支持的明星。
    时至今日，连尤雅雅都在新戏大火之后上了回春晚，她还没跟主流娱乐晚会搭过边儿。
    虽然钟子淑那种影后咖位的也没上过春晚，但人家出席，坐在台下微笑鼓掌等摄影师给大特写就够了，她得奋斗多少年才能成为下一个钟影后？
    唐湖状若不在意地把玩着卡地亚蓝气球系列腕表，在脑内拼命思考该怎么回应才能气死对面两位又不会显得气急败坏：“其实——”
    话音未落，突然被一道轻飘飘的男中音打断。
    李若川冷静插话：“五年。”
    “什么五年？”
    董辛脱口反问，一时没想起这个数字有何意义。
    包厢内的服务生已经准备好葡萄酒，一只只高脚玻璃杯放在托盘上，按座次端给圆桌旁的诸位宾客。
    李若川谢绝红酒，反而拾起一盏清茶：“我接手明远影业第二年的时候，跟唐湖一起定了个小目标，五年之内成为……嗯，国内名列前茅的影视公司，现在也算完成任务了，今后肯定要多合作。”
    他家阿湖当年的原话是“拉下其中某家公司，让明远坐上这个位置”，但在座还有其他公司的代表，太嚣张也不行，所以换上“名列前茅”这种较为谦虚的成语。
    不过哪怕谦虚，也足以让董辛和郑山卿下不来台。
    因为明远成功上位必然意味着有另一家公司实力下降，就像班里有人考了第一名，势必要压过原先的第一。
    唐湖瞬间从小明星化身影视投资佼佼者，轻笑着补充：“怪我太关心公司的事情，反而没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新一年估计要少去公司多拍戏了。不过明远的院线业务发展得还可以，以后董先生和郑总来电影院消费，一律送50元停车代金券。”
    董辛估计今生就没见过如此大方的老板，半晌才补上一句话：“……唐小姐真幽默。”
    “还可以吧，我倒一直想往喜剧方面发展来着。”唐湖撩了把长发，腕上的男款手表熠熠生辉，被她戴上却更有简洁干练的味道。
    郑山卿拿打火机点燃一支香烟，哑着嗓子讽她一句：“去试试吧，你这么有天分，长得跟谐星似的，以后专攻喜剧片吧。”
    小李同志那番话戳中了他心里最痛的地方，一时顾不上脸面，可见气得不轻。
    薪月传媒在影视行业被明远吊着打，原因之一是投资的烂片项目屡屡票房失利，归根结底仍属于资本问题，他没有强有力的院线支撑，电影在明远院线安排上映后又经常被砍拍片，
    假如薪月有自己的院线资源，电影拍得再烂又怎么样？只要排片率上去，照样躺着把钱赚了！
    唐湖还以为自己会被嘲讽“女人就是小气”，没想到对方辩手直接外貌攻击，让她连反驳的心情都没有。
    被郑山卿夸奖“你真漂亮让人看了就想睡”又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反正愿意为她进影院买票的观众不嫌弃她就够了。
    “喜剧以外的电影类型我们也有啊。”李若川抿了口龙井茶，以二打一丝毫不慌，“今年上半年中美合资的大特效片就要开始制作了，中方的主要出品公司是明远和阳光电影，她肯定不会缺席。”
    他故意将茶杯贴着瓷盘放下，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像是提醒在座诸位。
    唐湖完全没听说过这个项目，眼底有点迷茫：“……啊？”
    适当吹嘘有益身心，过度膨胀可就下不来台了，还有什么“中美合资”“大制作”，想带着她一起文体两开花吗？
    李若川淡定解释：“你们应该知道《深海巨兽》这个项目，去年年底在广电那里备案了，是部中外合资的特效片，阳光电影已经请了好莱坞的制作人raymon·kingsley，说好一定要用我们本土演员担任有重要戏份的配角，你之前不是还对剧本挺感兴趣的，那个角色的原型来自……”
    他突然停住，抿着下唇硬生生拼出来一个词组：“呃，china siren。”
    唐湖跟他大眼瞪小眼，席间一时沉默，两秒后突然福至心灵：“……你说鲛人？”
    “对对对，就是这个词！”
    李若川疯狂点头，卡壳的思维终于顺畅，这个词组日常交谈几乎用不上，不怪他一时想不起来。
    “哦——”唐湖缓缓点头，才想起未来的时间线的确有这部戏。
    国内电影的审查制度严格，所以撑起电影票房大盘的往往是题材更自由的进口片，而且大特效电影还能买一波imax门票，不然全国上万家影院就得在淡季开一天赔一天。
    可进口片偏偏有引进数量限制，一年总共就那么多名额，怎么办？
    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国内影视公司又想出新的招数应对。
    进口片有名额限制，中外合资片却不占这个名额，可以当国产片申报上映，能拍的题材更广，只是不能享受国产电影保护政策。
    之前国内十几家公司攒了两亿来拍本土的大特效电影《龙门飞鲤》，虽然没赔本却仍显吃力，跟好莱坞那种成熟的工业化体系天差地别，华夏老板乐意跨洋投资，好莱坞也愿意用自己成熟的电影技术支援。
    《深海巨兽》就是在此种背景下诞生的中美合资商业片，由英雄主角拯救世界的怪兽奇幻类电影。
    大致剧情是科学基地的化学物质泄露进海洋，惊扰了栖息在海底的传说级怪物，什么北欧神话中的海怪克拉肯、希腊神话中的海怪刻托，各种深海怪兽齐齐出场，出场角色有黑人大汉和金发甜妞，主角手持意大利炮拯救世界，全剧终。
    《异形》或者《大白鲨》差不多都是这个套路，最后肯定有着大团圆结局，但在过程中展示一下美帝人民每天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容易过审不说，还特别正能量。
    起承转合看似套路，却属于国际国内市场上最卖座的类型。
    而且《深海巨兽》的投资方要在国内赚钱，所以加入了华夏神话中的海妖“鲛人”，由本土演员扮演，全部戏份加起来十几分钟，已经属于好莱坞电影里不可多得的金边配角了。
    李若川挑衅地眯起眼睛，面子上却显得惋惜：“可惜raymon那边飞机晚点，今天不能按时出席，本来想帮你们引荐以下的，改天再聊吧。”
    场面话说得比谁都熟练，然而他才不会给竞争对手机会。
    卧槽！
    唐湖赶紧抓起酒杯装作欣赏红酒的颜色，被他这种轻描淡写打出双杀的操作震惊了。
    之前完全没听说过明远拉上了这层关系，看来小李关键时刻也能沉得住气，下次商场撕比就交给队友，她专心吃饭就行。
    “……raymon就是个好莱坞导演转行的二线制作人，神气咩，我还以为你把金牌制片请来了。”郑山卿小声嘀咕，全身ph值低达2.5，酸得仿佛一个柠檬成精。
    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
    唐湖却异常畅快，第一次发现郑山卿那副凉薄的面相如此秀色可餐，看着他都能吞下两碗大米饭，可惜最近得节食，只好多喝水。
    两个小时后，数家公司貌合神离的饭局终于结束，一行人四散回去。
    唐湖被屋子里的二手烟熏得待不下去，赶紧抓起手包出门，一边往停车场走，一边压低声音问：“怎么之前没听你说过联系上了好莱坞？”
    她专注打理图南影视的业务，母公司明远的项目书就没怎么看过，要不是演技过人，早就写了满脸惊讶。
    李若川神神秘秘地笑：“给你个惊喜。”
    直到此刻，他才找回一点霸道金主的感觉，不仅给他包养的小明星打点关系，还有望送进世界电影之巅的好莱坞，到时候影片全球上映，一多半的国家都得认识唐湖！
    也幸亏国内经济发展红火，好莱坞越来越重视国内市场，才专门设置了这么一个鲛人角色。
    小李美滋滋地炫耀一阵，像只求偶成功的公孔雀：“就不想好好感谢我一下吗？”
    唐湖已经走到车旁，拉开车门的动作停了片刻，才认真开口：“……never， with my consent，shall that intercourse cease which has been the day-dawn of my existence。”
    她的声音可硬可软，为了将英文念得更有感觉特意压低了些，尾音带着缠绵的蛊惑感。
    “你……”
    李若川隔着一扇半开的车门凝神相望，距她一步之遥，那张脸在灯光下异常明亮，眼睛却漆黑而坚定，像一帧古老而深情的电影画面。
    她念的是英国诗人雪莱写的情书，那位民主进步诗人不光写过“冬天已经来了”，也写过缠缠绵绵的情话。
    ‘……我们的交往永不终止，这份感情为我带来生命曙光，成为洒在我冰凉而漫长的人生旅途上的温暖阳光。’
    “but love，the love which we worship，virtue，heaven……”
    他想了想，接上这封情书的后半段。
    “不是，我想问你这个发音标准吗？”唐湖突然很不浪漫地打断他，“我提前练练，不能在好莱坞给国内演员丢脸。”
    气氛一秒从爱情电影切换至喜剧片。
    小李被生活痛打一顿，眼泪汪汪地控诉：你根本不爱我，你和我在一起只是为了练英语口语！
    唐湖清楚他在想什么，坏笑着将李若川扯进车里：“虽然刚才在练口语，但我可没开玩笑，我上高中那会儿又没学过雪莱的诗，能背下这么一段已经不错了。”
    李若川吃了颗糖，满意地点点头：“我肯定要推荐你去试镜这部戏的，知道你担心什么，其实重点不是发音标不标准，而是说话的内容。放心去吧，我相信你。”
    华夏学生练了多少年的哑巴英语，导致正式场合开口战战兢兢，但敢把话说出口就已经是进步了。
    想想外国明星来华说一句“达家号窝爱腻们”都能引发无数迷妹尖叫，可见语言发音标准与否只在考试的时候有用，不影响感情表达。
    唐湖靠在副驾驶上，无奈地系好安全带：“……其实我也相信我自己，但我在中文鬼畜区的热度好不容易降下来，万一又出什么事故，就得跟雷总合唱一曲《are you ok》征战英文区了。”
    ※※※※※※※※※※※※※※※※※※※※
    我不会让这篇文变成有生之年系列der！
    祝大家猪年快乐，新年清清真真（？）

 第 208 章

    兜兜转转, 天日已暖。
    唐湖在一个阳光大好的上午抵达洛杉矶, 转车前往好莱坞, 在路上还不忘用小号给自己祈福，配图是张画面模糊的城市街景。
    【@一只福禄：马上要拿一个美帝offer, 找个仁波切开光太贵，希望免费转发的锦鲤也有同等效果，无产阶级就剩这点生活希望了！】
    她之前忙于工作, 这个小号已经许久未发点正经东西, 微博更新不到一分钟，已经被几十条粉丝留言占满。
    【@xx：福禄要去美国工作了？恭喜恭喜。】
    【@xx：别！你可是我首页唯一一个不拿转发吉祥物艹流量的，请坚持下去不要堕落！】
    【@xx：原来你也是社畜家族的吗！我之前一直以为是营销号来着……话说博主到底干什么的啊？】
    说“@一只福禄”是普通人，却跟著名营销狗“@吃瓜雀仔”混得好似亲姐妹，遇到互联网热点事件带节奏比谁都熟练；可说她营销起家, 又只在早期接过二三广告, 现在流量增加也没变现。
    长此以往，“一只福禄”在草根大v界的形象越来越神秘, 多少人扒她底细连个真实工作都没扒出来，今天主动说到工作, 自然引发关注者的好奇。
    唐湖神秘一笑：你们继续扒, 谁能扛过经纪人的严防死守查出真身, 谁就能接替卓伟成为下一个狗仔之王。
    “别对着屏幕傻乐了, 把手机放下。”
    白至理坐在保姆车副驾, 隔着后视镜看了一眼满脸奸笑的唐湖, 扭身过来抢她手机：“我最近发现培养演员就应该采取赵哥对乔乐仪的态度, 角色没拿下来之前别说玩儿，连饭都不应该给你吃。”
    唐湖低头继续刷微博，振振有词：“这位经纪人请你客气点，我现在可是全公司的希望，干什么都是对的。”
    能打入好莱坞的国内演员屈指可数，只要达成合作便不愁商业价值，尤其是她目前紧缺的时尚资源，有明远影业做资本推手，说不定能顺势冲上人气一线。
    不过最让唐湖期待的，还是这次合作的美籍演员adam·chastain。
    《深海巨兽》早就定了adam为男一号，此人虽然不比德普那种好莱坞超级巨星，但生得金发碧眼，论颜值比肩一美不让抖森。
    唐湖思及至此，暗暗搓手：“白哥，我出道这么多年公司也没给炒过cp，要不这次试镜之后帮我安排一下吧，我想犯个全天下女人都会犯的错误。”
    “做梦。”白至理转身，随手打开车载音响，放了首经典英文老歌《昨日重现》。
    温柔伤感的女声轻轻吟唱，却没干扰到那股追星的热情。
    唐湖打开手机里存储的adam精修照，画面里的青年开朗带笑，果然很勾人：“这位兄弟在国内的迷妹可不比乔乐仪少，炒炒cp也有助于事业发展，通稿标题我都想好了，就叫‘非著名相声女演员杀入美帝，传授好莱坞著名小鲜肉《报菜名》选段’……”
    “你可别，我敢安排这种通稿，李公子就敢把我灌水泥扔黄浦江里。白鲸是个小公司，还指望明远那边多给点合作机会呢，惹毛了他，回头来一句‘天凉了，让白鲸传媒破产吧’，我找谁哭去？”
    “小李这么可爱，肯定不会介意的。”
    “那是对你。”
    白至理赶紧调高歌曲音量，打断她满嘴跑火车。
    唐湖惋惜地叹了口气：“不闲聊了，我看会儿试镜本子。”
    扯淡只是为了缓解精神紧张，作用跟学霸在大考前总爱吹牛逼说“我昨晚根本没有复习”差不多，哪怕开考铃下一秒响起，她也得抓紧这一秒的时间好好准备。
    一行人抵达目的地，在街旁找了家相对安静的咖啡馆吃简餐。
    唐湖落座，只点了美式咖啡和蔬菜沙拉佐黑醋汁，一边吃一边体验角色，然而嘴里吃的是草，感觉自己比起鲛人更像个老山羊精。
    另一厢，餐厅角落的座位有人在观察她。
    好莱坞捧出了无数超级巨星，想来这里碰运气出道的普通人并不少，而盯着这些想出名想疯了的美人、打算捞一笔的骗子更多。
    艾利克斯正是本地特产的野鸡星探之一。
    他所在的艺人经纪公司，比那种“给我xx万元包你出道拍戏”的纯骗子好一点儿，但又谈不上有什么好资源，最多只能介绍几个需要群演的固定剧组，以此赚取微薄的代理费。
    唐湖刚进餐厅，艾利克斯就留意到了这个亚裔美人，
    她入座后没有左顾右盼，显然不是对好莱坞好奇的游客，接过菜单又直接点了热量最低的套餐，手里还拿着一个a4文件夹，从这个细节可以判断出她是个演员，或者预备役演员。
    艾利克斯考量几秒，拿起自己的咖啡杯走过去。
    “hey，可以占用你一点时间吗？”
    “嗯？”
    唐湖原本在看试镜剧本，闻声抬头，才发现自己被外国人搭讪了。
    对方是个深棕发的男人，笑容异常亲切，格纹休闲西装搭配小礼帽，雅痞范儿十足，就是不知道干什么的。
    唐湖跟他大眼瞪小眼几秒，身边没找到经纪人，就看见个女助理在陪她，于是蹙眉：“……呃，hello？”
    然后开始琢磨怎么用英语表达“不买，没钱，我是党员不让信教”。
    艾利克斯不想给目标留下不可靠的印象，于是谨慎措辞：“今天天气很好。”
    “加州的阳光一向不错。”唐湖举起咖啡，瞄了一眼落地窗外的湛蓝天空。
    “好吧，洛杉矶一年之中大半都是晴天。”艾利克斯才意识到他找了个多么拙劣的聊天借口，看见两人手里拿着一样的纸杯咖啡，灵光一闪，“我的意思是……你喜欢美式咖啡，我也喜欢美式咖啡，真巧。”
    完了完了，这个借口比刚才更拙劣。
    都说老外很难看懂亚裔的美，在亚洲长相一般甚至奇形怪状的亚裔，漂洋过海之后可能就被吹成天仙。但事实并非如此，眼神再扭曲的老外也能分清美丑，不过这里是个种族差异巨大的多民族地方，审美更加包罗万象而已，不一定要尖下巴大眼睛的行得通。
    而凭他对唐湖的观察，哪怕套用西方的主流审美，这个亚裔依然好看，轮廓虽然不似白种人那么深邃分明，却拥有柔软光滑的好皮肤，仿若奶油。
    唐湖低声笑起来，支着下巴抬头：“如果你特意过来只想夸我一句，可以更直接点。”
    看来美国人民的搭讪水平也不怎么高啊。
    艾利克斯僵了一下，才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好吧，你非常漂亮，不过看来不止我一个人这么说过。……其实我是个scout，这是名片。”
    “什么？”
    男人掏出上衣口袋里的名片：“talent scout。”
    唐湖这才明白过来，他是个星探。
    “你有兴趣成为一个演员吗？我是说真正的演员，不是按月付工资的龙套，以你的长相足以在特定电视剧里饰演女主角，甚至能在好莱坞制作里出镜。”艾利克斯用棕色的眼睛注视她，“——这里到处都是机会。”
    遵循政治正确原则，大部分剧组都会招聘一定量的亚裔或者黑人演员出镜，但他没有说明的内情是获得角色容易，出头几率低得可以忽略不计。
    自好莱坞诞生以来，站在最顶尖那一批的演员永远是白人。
    “……哇哦，听起来不错。”
    唐湖忍俊不禁地点头。
    还以为自己是被老外搭讪了，没料到对方居然想挖她出道？
    话说回来，被街头星探挖掘后一炮走红的事迹只存在于传说中，真正有本事的经纪人每天拒绝自荐枕席的小明星还拒绝不过来，怎么有时间在街上跟人吹牛逼说“我能帮你进好莱坞”？
    艾利克斯被她笑得全身不自在，握着纸杯的掌心开始出虚汗。
    唐湖指了指咖啡店外正打电话的经纪人，直截了当地开口：“事实上我在华夏已经成为演员了，今天就是过来试镜一部戏的，呐，那个是经纪人。”
    “——噢！”艾利克斯终于领会那抹笑容背后的含义，血液轰的一声涌上头，“我一开始真的没想到这点，只觉得你很漂亮适合出道，真的，我……”
    在好莱坞厮混已久的老油条突然变得像个毛头小子，连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出。
    此刻才发现唐湖身旁还有两个同伴，看打扮像是助理或化妆师，能凑齐这套班底出街，怎么想都不会是小艺人，只是当时他的视线被这个漂亮的亚裔俘获，根本没心思留意别的。
    他无措地左右看看，又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大错：冒昧跑过来邀她出道，不就是暗示这个演员不出名吗！你见过谁给斯嘉丽·约翰逊递名片的？
    唐湖看穿他的心思，笑容反而更加温和：“不是你的责任，我在这里的确是个小演员，如果努力，说不定一年后你就会在北美大银幕上见到我了。”
    “啊，对……我的意思是你一定可以做到的，不好意思，我得先走了。”
    艾利克斯手忙脚乱地站起来，跑出几步又期期艾艾地转身：“——祝你好运。”
    “谢谢。”
    唐湖埋头继续看剧本。
    白至理挂了跨国电话回来，正好看见一个外国人匆匆离去：“国内有部战争片找你试镜，是看你之前演的《夜色密码》觉得形象合适。我听说片子有军方背书，等这边结束赶紧回去——刚才走的那人谁啊？”
    “一个星探，还邀请我签公司呢。”唐湖不以为然地抿了口咖啡，“美帝人民真是太有眼光了，能在茫茫人海中一下子发掘我这种人才。”
    白至理嗤笑：“什么不入流的经纪人，你出道这么多年在国内还被塞签约名片，传出去得让人笑死。”
    “话不能这么说，国内的一线影星放在这儿都叫查无此人。”唐湖说着抬头，看着落地窗外终年晴朗的天空，视线悠远。
    好莱坞的一线影星国际闻名，而华夏的一线漂洋过海却只能跑个龙套，其中落差可见一斑，文化输出仍需努力。
    思及至此，她赶紧吃完午饭，提前跑到试镜片场做文化输出。
    《深海巨兽》的试镜地点设在环球片场，来往的工作人员行色匆匆，还能听见大型机器轰隆隆的运转声。
    为了减少潜规则现象，好莱坞禁止在私人场合安排试镜，所以每个剧组都有个长租的绿幕影棚。
    唐湖像小学生春游一样乖乖跟在经纪人身后，一路上左顾右盼，眼睛和心理活动没一刻闲着——
    “刚才过去那个男人长得像卷福嘿~”
    “卡○隆！那是不是活的詹姆斯·卡○隆？”
    “我的内心充满波动，甚至想去上个厕所……”
    这个地方真的是……太好莱坞了。
    美帝拍电影的大本营，通俗形容叫做高级横店，但跟横店相比实则天差地别，单单工业化程度这一项，就高出了近十年的发展距离。
    “应该就是这里了，葫芦？——葫芦？”
    白至理半天才找到《深海巨兽》的拍摄地点，停步后呼唤几声，见她不回话，才小心翼翼地戳了她肩膀一下：“你不会紧张吧？助理那儿有黑巧克力吗给来一块，李公子那边都打点妥当，说白了内定，你正常发挥就好。”
    “……以明远出的这些钱，想在好莱坞内定还有点困难呢。”唐湖回神，揉揉脸颊，“我没紧张，只是突然想到图南影视成立这么多年还一部重工业电影都没拍过，愧对祖国的栽培。”
    她投资的网剧电视剧收视不错，院线电影《头号烂片》甚至用3000万拍摄成本搏出了十亿票房，但这些都不叫媲美好莱坞。
    什么时候国内能拿出一部特效逼人剧情硬核的上亿投资影片，还能叫好又叫座，才是赶英超美。
    “公司让你来拍戏，不是让你跟好莱坞叫板的，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敢张开想象的翅膀了？”
    白至理白她一眼，又把她搂在怀里使劲拍拍后背：“加油去吧，你想的事情以后再说，咱们不缺时间。”
    唐湖被经纪人差点勒断气，一边咳嗽一边去找片场负责人寒暄。
    电影制片人名叫raymon·kingsley，李若川之前在国内为她引荐过，所以双方不算陌生，匆匆聊过几句便切入正题，就是此行没见到传说中帅气逼人的男主角，有点可惜。
    “导演，我准备好了。”
    唐湖做了个贴合人物的简单造型，站在绿幕布前，被灯光一照，手心顿时开始冒汗：“我叫唐湖，来试镜‘南海鲛人’这个角色。”
    “把那份台词给她。”导演是个穿着很多口袋夹克的大胡子男人，让助手拿过一份新台本，神态忙碌而专业。
    然后冲镜头前的唐湖命令：“accent is not important。”
    没有上来就让她表演试镜本上的内容，估计想考验语言的流畅度。
    唐湖垂眸翻了翻剧本，睫毛在脸上铺开长长的阴影，微微颤抖的双手突然变得稳健。
    刚才和那个星探交谈时，她能听懂对方说的绝大部分内容，可见沟通无障碍，再说这导演都敢听一个自小接受哑巴英文教育的应试艺术生说英语了，她还客气什么？
    “i don't trust any human，including you，you just want my tears。”
    她想了想，还是选择开启“戏瘾发作”模式，眼神聚焦在镜头前，仿佛生活在深海中万年未曾接触过陆地的鲛人，语气警觉又天真。
    导演略一摆手：“嗯……我想要更火辣一点的，亚裔演员在镜头前普遍太过……拘束，你要更大胆，别害怕做表情。”
    唐湖紧跟着调整状态，唇瓣微张，用舌尖舔了舔唇角：“i don't trust any human……”
    “悲伤一点，你想要依偎一个男人，最好让我们的男主角听一下就感觉心碎了。”
    “i、i don't……”她哽咽开口，一看就是个被人类伤透了心的无辜小可怜。
    “悲伤中透着点性感，用你的哭声引诱我，但要带一点娇嗔，像穿大人衣服的小女孩那样……但是也别太小，你明白的。”
    这届导演毛病怎么这么多，你一个拍好莱坞商业片的，要求细腻得都快赶上楚导那种文艺片导演了知道吗！
    唐湖深吸一口气，刷刷解开两颗衬衫纽扣扒拉出半边肩膀，侧身对着镜头，给他想要的“悲伤中透着诱惑”。
    此刻不需要什么“戏瘾发作、戏精附体”，因为她本身的戏精尺度已经超标了！
    “很好，你的表演非常到位。”导演估计没见过在试镜时就这么大胆的国内演员，连连点头，“开始下一页，给我一个神秘的、清淡冰冷的小美人鱼。”
    “not mermaid，it's china siren。”
    唐湖冲镜头后轻轻一笑，纠正他的说辞。
    “南海鲛人”这个角色在电影里台词量不多，导演让她把从疯癫到妩媚等状态纷纷尝试一遍，但只有“清冷神秘”这一版，才最符合电影中的形象。
    她翻过一页剧本记住台词，用纯正的中文发言开口：“候人兮猗——”
    整个片场瞬间安静。
    这是华夏第一首有史可查的恋歌，今人称之为《候人歌》，翻译过来只是最普通不过的三个词：waiting for you。
    为了加入适当的中国元素，好莱坞编剧也下足功夫，让鲛人出场时吟诵这首古老恋歌，逼格瞬间爆棚。
    唐湖的声音悠长，少了说英文时稍显青涩的语调，这四个字被念得愈发深情。
    “候人兮猗……”
    导演盯着镜头里的人，眉头紧蹙。
    《深海巨兽》是部闹腾腾的剧情片，呈现给观众的是男主角骑上神话传说中的海怪大杀四方，但来自东方的人形海怪不同，它应该沉静而耐人寻味，应该在深色双眸里藏着海浪……应该是她这样的。
    试镜终于结束。
    唐湖确定导演没什么稀奇古怪的要求，才恢复到半出戏的平常状态，一摸脖子，汗水早已浸透颈发。
    她可是把压箱底的演技都掏出来了，今天表演完估计三天都不想看见镜头，怎么也得打个70分吧？
    导演主动走过来握手：“表演很不错，期待与你合作。”
    “谢谢。”
    唐湖脸上露出公式化的微笑，对这个回答不算太满意。
    好莱坞大片的角色试镜通常是两到三次，很少有一次就定下角色的情况，但《山城起歌》五月上映，她还得回去参加首映活动，第二次试镜结束后便收拾东西回国。
    首都的阳光虽不似加州那么好，但胜在亲切，而且春暖花开，别有一番风景。
    白至理领着一行人离开机场，压低声音跟她抱怨：“知道么，郑山卿听说你去试镜，也放消息说薪月要推韩汐参演这部戏，切，通稿都买起来了，酸不酸啊？”
    “他有本事推韩汐上去，那我现在就直奔姓郑的怀抱。”唐湖拎着小皮箱，马丁靴轻快地踏过地面，“她真去试镜了？要不你放话说韩汐根本没去好莱坞，一直在用假消息骗人，舆论肯定好看。”
    公司还没发她要参演好莱坞大片的消息，打算等一切尘埃落定后再买营销，省的牛皮吹出去被自己人打脸。
    但好事总藏着掖着，迟早得被敢炒作的赚走风头，起码吃瓜路人看了薪月传媒铺天盖地的通稿，自然会形成“韩汐比她更火”的印象。
    《深海巨兽》迟迟不给准信儿，便是觉得她在国内人气一般，票房号召力不强。
    白至理满脸不屑：“刚才看的消息，郑山卿真把自己的俩演员推过去了，他以前跟阳光电影老总穿一条裤子，这次阳光电影也是《深海巨兽》的中方出品公司之一，让他的人去试镜走个过场……我是担心那边明知拼不过角色，就往你身上泼脏水，哪怕两败俱伤，你脸上也不好看。”
    “算了，我管好自己就行。”
    唐湖按了按太阳穴，想到营销界的弯弯绕绕，顿时胃疼。
    山雨欲来，但万万没想到的是，第一个冲她开炮的并非竞争资源的同行，而是普通网友。
    ……
    【@一只福禄：我的上司太难缠了，一个项目反复让我出了五六个ppt，出到最后告诉我“还是第一版最好”？？？】
    【@一只福禄：洛杉矶的快餐普遍不好吃，第一次来可以到这家中餐店，便宜而且能用中文点餐[图片]】
    【@一只福禄：同事逛街的时候因为长相凶恶被警察拦下来了，对方估计以为他是本地华人黑o社o会的骨干哈哈哈哈！】
    试镜期间，唐湖的大号依旧岁月静好，小号却变身一天好几条微博的话痨，模糊细节后发表的心路历程简直像个被公司压榨到极限的社畜，真实得令人落泪。
    不光如此，小号还整理了不少洛杉矶的注意事项，用来给第一次去的粉丝提醒。
    如此细心，第一时间换来的却不是关注者的感谢，而是一群不明生物的围攻。
    【@xx：华夏有哪点不好，你为什么非要出去？而且博主年纪不大，肯定是啃父母的老才能出国！连国内坐台的小姐都比你强，起码人家知道拿钱养家养父母！】
    【@xx：我就静静地看你被洋人骑。】
    【@xx：既然白鬼那么好就别回来了，被玩烂了还得找老实人接盘，我们老实人到底做错了什么？】
    这帮人并不是“@一只福禄”的粉丝，却根据“洛杉矶”“加州”等关键词摸到了她的微博，不光如此，还活跃在互联网每个跟外国相关的话题下，用激情发言表达对本族文化的自豪和热爱。
    来势汹汹，群体出动，宛如蝗虫过境，通常称之为——“”。
    ※※※※※※※※※※※※※※※※※※※※
    想了想还是把最后俩字删了，但自从皇汉吧和男尊女卑吧相继被封之后，我的人生就少了很多乐趣（叹气）

 第 209 章

    截止目前, 评论区的辱骂留言仍在不断增加, 饭圈发疯最多一副被害妄想症的德行大骂谁都迫害我家偶像, 不过想修炼出这帮人的水平，至少得在工地抬杠十年。
    【@xx：博主拍那么多张照片干什么？出一趟国把你给激动的, 有本事出去有本事别回来啊！】
    【@xx：一看就是等着舔洋人吊拿绿卡。】
    【@xx：舔也舔不上，排队的母[doge]太多了，同志们, 又让我揪出来一个媚外婊[主页]。】
    “什么傻逼！”
    唐湖阴沉着脸删掉那些不愉快的言论, 然而越看越气，将手机往沙发上一摔。
    她在试镜空闲的时间练习摄影，所以之前发的那几条微博还配了不少洛杉矶的街景，天使之城纸醉金迷，又成为攻击者破口大骂她没见识才狂拍照的证据。
    但哪怕一张图不发, 他们八成又得改口说她做梦出国才拿不出照片了。
    唐湖已经许久没这么发过火, 坐在沙发上脚尖勾着拖鞋荡来荡去，又在一片混乱的未读信息里看到新消息。
    【@xx：等一个大神把媚外婊人肉出来, 它不放照片，应该是丑得不敢发吧。】
    【@xx：我找到照片了, 应该是这张[图片], 姓名住址正在查。】
    唐湖从未在小号上放过自拍, 谦虚地说, 怕掉马之后引起微博的服务器崩溃, 所以那群以光复大汉为己任的男人找到的照片绝对不属于她, 应该是粉丝投稿。
    然而架不住他们扒出一张不知真假的照片, 比扒出自己亲爹是演黄片的还激动。
    “一群孙子，也就是仗着小事犯不上报网警才肆无忌惮……”
    霸道唐总骂了一句，情绪突然缓和下来，有条不紊地打开系统空间：‘蘑菇精，帮我查查对方什么来历。’
    国产金句青年王小波曾经说过，人的一切痛苦，本质都是对自己无能的愤怒。与其对着屏幕干生气，不如做点能让对方生气的事情。
    ‘正在统计不明账号，请稍等。’
    不多时，唐湖眼前出现一片淡蓝的悬浮窗，无数字符在其中跳跃，两分钟后像恢复平静的湖面，凝成一份清晰的excel表格。
    系统可以根据关键词统计出骂人者的账号，比她手动整理更有效率。根据表格显示，截至目前少说得有一百多个id挑过事，身份资料显示以男性为主。
    对方有没有预谋不好说，但肯定有组织，五个小时前集中对“@一只福禄”发起攻击，来势如潮。
    唐湖防止不文明字眼损伤视力，觑着眼又往下翻了翻，终于找到被攻击的源头。
    【@燕云十八骑：
    昨天15：23分来自榔头手机pro 2
    [主页链接]又发现一个媚外婊，说了不少美帝好话，好像还挺有钱的，看粉丝数量也不少，不知道是不是专门做女粉生意介绍她们出国才赚的钱。大家小心，一经发现证据必须举报，坚决不能让贱畜拐跑我们的女人！】
    【@燕云十八骑：挂easy girl，家住a市，目前在b省读研究生，找了个巴基斯坦男朋友，还有两人合影[主页链接]】
    看来对方不是第一次操纵舆论，一举一动熟练得很，在正文中没有at本人id，而是直接给出主页链接以防改名后找不到人。
    “@一只福禄”只是本周受害者之一，另一个冒天下之大不韪找巴基斯坦男友的，评论区早已完全沦陷。
    【@xx：你就是因为外国人jb大才跟人好的，当心得妇科病！（点赞数358）】
    【@xx：大有什么用，这种事得看技巧。（点赞数571）】
    此类发言通常叫做不打自招，嚷嚷起来，但凡路人都知道他们的尺寸拿不出手了。
    然而小姑娘被吓得删掉所有涉及现实的动态，设置禁言，唐湖想了想没有出言安慰，而是将注意力放到“@燕云”身上，终于翻到一篇声情并茂的长文章。
    【@燕云十八骑：在下认为，我们这个群体未能壮大的原因之一就是缺乏系统化的理论指导，小生不才，试总结我汉族男儿团结的指导理论如下：
    我们要始终坚持一项基本原则：汉民族优先。
    这点大家都明白，汉主义者必须坚持自己人优先，让自己人享受劳动成果和资源分配，这样才能吸引更多松散的汉人加入我们！
    坚持两个思想：传统思想，传承思想。
    传统，意味着恢复宗族制，这是祖先为儿孙后代留下的思想精华，是我们抱团抵抗外来者入侵的最优方式，谁敢在我们汉人内部宣扬西方那一套“德先生、赛先生”，我们就要坚决反击！
    坚持三种主义：男权主义，种族主义，军国主义。
    坚持四点行动方针：复兴文化，敢于反抗，男尊女卑，多子多福。
    这是个礼崩乐坏的年代，我们要守好本民族文化，多挣钱，有钱才能多娶处女、多生孩子，而且还要让自己的女人、小妾生更多孩子！如果有女人不认可这套理论，那么她们必然无法留下后代，敢娶她们的男人也会断子绝孙！到时候我们的孩子遍布江海，一定可以发展出具有民族意识的下一代。】（注1）
    比起博主骂人的言辞，文章写得可谓儒雅随和，但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当事者对传统文化流失导致自己娶不上媳妇的痛恨。
    唐湖看到一半赶紧退出系统空间，狂揉太阳穴解压：“……继那个羞辱女程序员的ceo之后，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纯正的傻逼。”
    她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冷萃咖啡，慢慢啜饮，冰凉柔和的味道漫上大脑，让思考节奏更快。
    那群人应该是个激进的排外组织，但具体行动手段并非上街砸进口车，而是上网专门盯着跟外国接触的女性，但蘑菇精刚才查过，“@燕云十八骑”绑定的手机号是虚拟号码，查不到真实身份。
    说来也是，领头者天天鼓吹种族主义，说不定哪天就凉了，所以肯定会买小号隐藏身份，哪怕被封，不过是换个马甲重来罢了。
    “叮咚。”
    排查一时陷入僵局，微信却接到新消息。
    【雀仔：罪魁祸首找到了，是带带大师兄……开个玩笑，对面有组织，打头的叫@燕云十八骑，他主业开淘宝店，知道这个可有意思多了。】
    “谢了，不过我也翻到……”唐湖懒懒打字，看到后半句话才振奋起来，“你确定是开店的？”
    她知道江雀擅长挖掘网络信息，但本质不是黑客，连系统都查不到的完全匿名小号，一个网红是怎么翻出来的？
    【雀仔：叽嘻嘻嘻，其实不确定，不过骂错人了我又不心疼，随便骂骂呗。店名东方小馆，快，煽动粉丝人肉他。】
    唐湖在“@燕云十八骑”的主页翻到过他转发的几条网店上新动态，还以为是接广告，倒没考虑过两边是同一个人。
    仔细想想，广告商找这种人推广，万一翻车连品牌都受影响，自己给自己引流的可能性才最大。
    ‘蘑菇精，再比较一下ip，两边地址一样吗？’
    ‘完全一致，属于私人网络。’
    既然如此，哪怕两边不是同一个人，也住在同一屋檐下。
    唐湖确认后才回复微信消息：“不要这么说，人家会说你大v欺压小透明的。”
    【雀仔：网络骂战这种事，跟势力大小无关，跟谁先犯贱有关，所以我很少主动挑起战争。毕竟舆论战和所有战争的性质一样，挑事的是你，可最后火烧到谁身上，把谁烧死，都是拿不准的事。】
    真是个饱含思考的哲学话题。
    【一口湖：等等，中间有句话是不是说错了，你很少挑起战争？】
    江雀沉默片刻，发来一条长达十秒的语音消息：“叽嘻嘻嘻，我只是为战争爆发制造各种充分且必要的条件而已。”
    唐湖小心翼翼地点下收听按钮，手机立刻传出一阵入脑魔音，赶紧熄灭屏幕。
    不过江雀都扯到战争性质这种高端话题了，她也不能让对方白提供消息，就看能利用这点做什么了。
    她查了查那家“东方小馆”，是个在淘宝卖汉服的一皇冠店铺，点进主页便能看见一组外景宣传图，年轻女模特穿着明制袄裙低头抚琴，配上自动播放的《禅茶一味》当bgm，古意盎然。
    微博可以小号上阵，淘宝开店却必须真人出镜，唐湖完全能用系统挖出对方的真实姓名住址，哪怕不曝光，登陆他的支付宝账号天天输错三次密码也够一个开网店的好受了。
    ‘宿主，你要跟他真人快打吗？’
    w233冰冷的声音在古琴乐背景下突然响起。
    唐湖赶紧灌了口咖啡抚平焦躁的心：‘……让我想想。’
    不止这次，包括从前初混娱乐圈的时候，每次遭受莫名其妙的辱骂，她都想把那些躲在黑暗里的虫子揪出来打一顿，然后问问敢不敢在现实中同样这么说话，想想就觉得开心。
    但那是她想要的惩罚吗？
    ‘既然是线上的事就在线上解决吧，不过骂回去他不会得到任何教训，我有别的办法。’唐湖轻轻晃着玻璃杯，给出回答。
    登录小号微博，各种各样的谩骂早已挤爆私信箱，评论区的关注着支持虽然盖过其他声音，可其他没有人帮忙的女孩子能怎么办？
    就像那个有外籍男友的女研究生，要么禁言冷处理，要么删号走人，成为一个沉默的影子，无人知晓。
    平心而论，她已经很久都没用小号骂过街了，这回本想卸甲归田，奈何一入江湖深似海。
    唐湖清空私信箱，面无表情地打出四个字：“等着瞧吧。”
    ……
    乔乐仪，第5x届金鞍奖影帝，梦想是过气后当个职业电竞选手，或者段子手网红，然而《王者农药》连上白银都得请代打，事态曝光后成为娱乐圈最骇人听闻的黑幕之一。
    此刻正在家里愉快地网络冲浪。
    他知道唐湖忙着去好莱坞试镜，暂时没搭理小号陷入的舆论骂战，再说当明星的哪个没被问候过祖宗十八代，只要不影响接戏，爱说什么说什么吧。
    尽管正常人占社会的绝大部分，但恨人有笑人无的东西不少，可一个女人哪怕没有为富不仁，仅仅有钱就得挨骂，若是横死还有人拍手叫好，只能说是互联网特色。
    此类事件最正确的做法是一个眼神别给，或者借机卖惨，越回应对方就骂得越来劲。
    然而唐湖偏偏在知道正确做法的情况下回应了。
    【@一只福禄：等着瞧吧。】
    乔乐仪的第一反应是她从美帝回来了，然后才琢磨那句话的潜台词。
    认识这么多年，他清楚唐湖平时喜欢插科打诨，严肃的时候却不爱说话，这四个字估计代表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乔乐仪赶紧用互关的小号给她发消息：“福禄，你打算干什么啊？”
    【一只福禄：煽动粉丝，人肉搜索，真人快打，胜者为王。】
    完了，已经切换到人狠话不多的状态了。
    但问题是她有下狠手的资本吗？！
    乔乐仪绝不会主动点破“@一只福禄”是谁，毕竟公共人物需要解压的小号，可听她的口吻打算煽动粉丝人肉，真闹大了，对方报警详查，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可能牵扯出唐湖，对事业都是极大的打击。
    简单来说，卢姥爷开挂开出银河系都没事，一旦教唆粉丝骂人，那性质就彻底变了，只等封杀。
    身为明星，对这道底线的把握必须严格。
    【阿敲：你先冷静一下，有些事是你这个身份绝对绝对不能干的，干了就得死！挨骂了咱就骂回去，我帮你，要用魔法打败魔法，舆论也终将被舆论制裁。】
    【一只福禄：我什么身份啊，又不缺那几个拥趸者帮忙出气。先去忙了，回头再聊。】
    乔乐仪见劝不住她，手悬在键盘上顿了两秒，破罐破摔地打出一句话：
    【葫芦……】
    【我是二乔。】
    另一厢，唐湖正在筹备自己的秘密计划，屏幕上突然跳出这行私信，于是随手回答：“……我知道啊。”
    乔乐仪：“……”
    【阿敲：你真的知道吗？知道以后为什么还这么平静！我是当演员的那个乔乐仪，就是和你一起拍过戏的……不信的话可以出来聊聊啊！你先别忙着搞人肉，睡一觉倒倒时差再说。】
    乔乐仪发出落落长的一段劝告，又抓起手机来张自拍，准备给她看看验明正身，然而照片刚拍好，唐湖便给出了更准确的回答。
    【一只福禄：我知道，早就知道了！你还是我的生意合伙人，图南影视的军功章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不然拍《骨与魂》的时候楚导让咱俩减肥，还不是我拦着你才没有暴饮暴食！】
    那时候乔乐仪食不果腹，饿得天天用小号跟她抱怨黑心老板不让吃饱饭，唐湖就跟他背对背坐在健身房的凳子上，劝他别瞎几把想了好好工作。
    但是，乔乐仪也知道这些吗？
    那他当年是在跟自己演戏？
    两个茫然的知名演员陷入沉思，决定从头开始捋顺逻辑——
    她知道“阿敲”是二乔的马甲，二乔也知道“福禄”是她的马甲，但她不知道二乔知道“福禄”是她的马甲，二乔也不知道她知道“阿敲”是二乔的马甲……感觉像念绕口令。
    总之心照不宣间，双方的小号已然掉马数年。
    在家中的两人同时面对空气开口：
    “——卧槽？”
    ※※※※※※※※※※※※※※※※※※※※
    注1：为了防止偏激怪又跟我这儿表演理中客，所有蝗汉言论都是有原型的，我只是归纳整理，没有瞎掰。
    突然发现自己对傻逼的研究可以写篇小论文了，悲伤。

 第 210 章

    “卧槽？”
    唐湖的血液轰一声涌上大脑, 终于捋清薛定谔的掉马逻辑。
    在她观测二乔之前，自身处于掉马和不掉马的叠加状态, 一旦观测, 那么则会坍缩成一个确定结果。
    与此同时，乔乐仪往她手机里发了张自拍, 一头乱发，上半身穿着花条纹立领polo衫，看起来像个土潮土潮的城乡结合部青年。
    【阿敲：你看, 真的是我！】
    【福禄：有话好好说, 不要放照片！你怎么知道我这个号的？】
    乔乐仪所有账号昵称都以“阿敲”开头，估计用的还是同一个邮箱注册，善用社工库的新手黑客说不定都能翻出来, 可她一直将马甲藏得足够小心, 连号称艺人第二个亲妈的经纪人白至理都不清楚, 以二乔这个智商为什么能把她翻出来？
    而且到底什么时候败露的？
    【阿敲：……几句话解释不清, 还是出来聊吧, 我也想问你这个问题。】
    正值下午, 还不到吃饭时间，两人便约了家坐落于朝阳区的茶馆闲聊。
    茶馆装修得颇有民国风格, 一格格雅间小而精致，用夹了隔音海绵的竹门隔绝交谈声和过路视线，清清静静。
    唐湖按照手机上的地址找到目的地, 敲了敲雅间门, 像个身负绝密任务的朝阳群众。
    “进来。”
    乔乐仪早就等在包厢里, 看见她进门笑得春光灿烂：“你没倒时差就出来了？试镜结果怎么样？”
    唐湖眼睛看着别处，心不在焉地坐下他面前：“还行吧，有明远通融应该挺稳的……对了，你那个小号……”
    “那什么，先喝茶，这家店的豌豆黄也好吃，我给你叫了两份。”乔乐仪给她倒杯水，急忙转移话题。
    此刻的感觉，好比当你在家放飞自我光着身子满地跑，奔到第三圈才发现对面的邻居在阳台上一边收衣服一边笑着看你，哪怕身上还穿着裤衩，那感觉也跟裸奔差不多。
    “喝茶喝茶。”唐湖接过比手指头大点的紫砂杯，恨不得把脑袋埋在里面。
    突然想起来，她也是在家裸奔被邻居看见的那个……
    这应该是史上最尴尬的网友面基。
    唐湖慢慢抿了两口茶水，觉得自己作为新时代女性应该大胆出击：“要不这样吧，关于小号的事谁美谁先说，我感觉自己美不过金鞍奖影帝。”
    “一般，我哪有唐总迷人啊，你都进军好莱坞为国争光了，你来。”乔乐仪谦虚地摊开掌心，做了个邀请姿势。
    唐湖深吸一口气，厚颜无耻地接受夸奖：“行，记得咱们拍的《泡面兄弟》吗，发布会前我闲着没事玩手机，看到你两个号前后脚发了条一模一样的烂段子，那笑话实在太冷，我一眼就记住了。”
    “——居然那么早吗？！”
    乔乐仪倒吸一口气。
    然而他炮制的冷笑话就像冷吃兔里的辣椒那样满坑满谷，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也没回忆起具体是哪天，于是自我坦白：“说说你吧，之前你跟风趣科技的那个ceo掐架，他被人写诗骂了，你让我看笑话的时候瞄到手机页面，是‘一只福禄’的主页。”
    唐湖蹙眉：“这也能看出来？”
    “记得以前微博跟现在不一样，主页顶端显示当前id。”
    唐湖扼腕：千算万算，也没料到她被弱智产品经理给卖了，该感叹造化弄人，还是该把“@来去之间”揪出来打一顿？
    乔乐仪二乎乎地笑开：“应该是好多年前的事了，福禄说演艺界最喜欢的艺人就是我，我还在拍戏的时候暗示过说我是你偶像呢。”
    “——您配吗？”
    唐湖脱口而出，反应过来以后趴在桌子上狂笑。
    这句反问铿锵有力，记得两人一起拍《没路相逢》的时候，乔乐仪总一副欲言又止的德行，还以为想他约自己熬夜打游戏不好意思开口，没料到居然是打算坦白真身。
    乔乐仪觉察两人间的气氛不再尴尬，反而抿了抿唇收敛笑意：“作为偶像，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那个小号得到经纪人允许才开的，他跟我说演艺界没有真正的隐形，只有暂未曝光。”
    唐湖从桌上爬起来，听他九曲十八绕的带开话题：“我知道你要劝什么，有些事普通网友干了最多被骂几句，但公众人物干了只有死路一条，卢姥爷论开挂可没多过分，单占一条煽动粉丝的罪名就得被封杀。”
    乔乐仪使劲点头：“你可以折腾，但千万别去试探那道红线，你之前说人肉搜索什么的……”
    唐湖打断他：“你先说是不是打算跟媒体爆我黑料。”
    乔乐仪果断摇头。
    “这不就行了。”她胸有成竹地抱起手臂，“我百分百保证自己没有被气到失去理智，都出道这么多年了，黑粉说什么难听的没听过，怎么可能被个网友气得跳脚，煽动舆论就是说着玩的，真想整人怎么可能用这种方式啊。”
    而且现在事业总算有突破，打进好莱坞再拿个奖就离功成名就不远了，才不会因为任何失误倒在路上。
    乔乐仪长长吐了口气，仍然皱着眉心：“那你打算干什么？我可是见过你在网上骂人的疯狂劲儿，职业喷子榜上缺少你的姓名太可惜了。”
    “诶嘿嘿嘿，日常解压而已，有火总不可能明面上发。”唐湖用木质叉子戳了块豌豆黄，一口咬下，“对方嘴炮都开了，怎么也得出点血才行。”
    ……
    另一厢，江南。
    一年之计在于春，盘驻在此地的大小服装厂本月全面开工，常在淘宝买衣服的都知道江浙沪一带属于包邮区，无他，遍布服装工厂出货量多，能省物流成本而已。
    微博用户“燕云十八骑”，日常任务就是挂媚外婊和拜金女，大号的昵称却非常文雅，叫做东方旭和，平日不是宣扬传统文化就是感叹人生，堪称岁月静好与世无争，熟悉的朋友通常叫一句"东方叔"。
    东方叔的个人简介还写着“华夏春日祭祖委员会会长”，乍一看逼格十足，不过旧浪微博官方根本不可能通过什么祭祖委员会认证，这个野鸡协会的会长属于他自封的。
    而东方旭和的现实职业，是在江浙地区混饭吃的服装小老板，阴差阳错才入了这行。
    追溯到xx03年，东方旭和还只是个公司文员，在手机还未普遍的时候就接触了电脑，那年互联网还是少数精英才能接触高级玩具，论起乌烟瘴气却不输现在。
    部分海外论坛上常年活跃着一群弱智，发帖重点是吹捧康乾盛世，以及鼓吹东三省满洲地区独立，为了打这些满吹的脸，国内另一群人专门建立起“汉网论坛”。
    初期用户发言还算其乐融融，也起到了团结自己人的作用，后来每日发帖主题就剩下痛斥满蒙无人性和哭诉大汉怎么惨，以及如何灭满屠蒙以报历史之仇。
    然而这群暴躁老铁的种族净化宣言发多了，网站会时不时被封，版主甚至还可能被请去喝茶。
    在隔三差五就宕机的情况下，倒是汉网旗下一个聊民族衣服的子版块幸存下来，针对汉服的讨论便日渐增多。
    衣食住行，衣占首位，后面三项哪怕做了也不能让旁人准确区分出汉网用户之高贵，穿上汉服则清晰明了，任何运动都要有个现实载体嘛，又不是飞天面条神教，不上税不守戒，你说自己是信徒就是了。
    可惜这类个人运营论坛由于资金问题引发一系列版主撕比事件，又被大型互联网公司流量冲击，汉网建立初期就存在的元老们随大流建立起度娘贴吧，在普通网民间扩大影响。（注1）
    东方旭和亦是其中一员，在他心里，汉服仅仅是一件好看的衣服吗？
    浅薄庸俗，那是民族象征懂不懂！
    虽然这个象征跟东方旭和的“华夏祭祖委员会会长”一样从未得到官方承认，但借着壳子，光复大汉的运动就此发展，彼时贴吧的关注人数比汉网时代翻了几番，各个都跃跃欲试想要件汉服穿。
    他干脆借东风开了家卖汉服的淘宝店，后来生意日渐红火，便辞去公司文员的职务专营淘宝，还购入许多古籍资料研究衣物版型，运营得愈发有模有样。
    回到现在。
    店里最近生意不错，这天下午，东方旭和在工作室吃完午饭，马不停蹄地处理淘宝店“东方小馆”的未读信息。
    【清溪：掌柜在吗，这套裙子我想要退货，只上身试了一下，不太喜欢，绝对没摘吊牌哦。】
    怎么上来就是退货信息？
    “亲亲，有哪里不合身吗？”东方旭和蹙着眉头打字，从表情绝对看不出在冲客户撒娇，说提刀砍对方还差不多。
    【清溪：[委屈]不好看，太显胖了，你家的裙子怎么是在胸上勒绳子啊？版型又不收腰，我胸围90多穿上就像个桶好吗！】
    【东方小馆：不好意思，非质量问题不退不换。】
    【清溪：可我买的时候确定购物页面上写着七天无理由退换货啊……第一次买这种衣服怕不合适，才找了家能退货的[截图]】
    【东方小馆：但我们家的宝贝其实是定制品，页面详情标注了不退不换，亲亲请以页面详情为准哦。】
    【清溪：……那这算是虚假保证了吧？】
    东方旭和脸色一沉。
    商品上架时为了提高被搜索到的几率，他把什么“七天无理由退换”、“48小时内发货”之类的条件全都勾选一遍，如果真让淘宝介入裁决，己方肯定不占理。
    老客户无论工期等多久或者出现什么质量问题，确认收货都是一水好评，最近生意做大，乱七八糟的客人越来越多，挑剔衣服质量或者给中评的，往往都是这种新客户。
    “好吧好吧，给你退货，退！”
    他百般不情愿地找出工作室地址发过去，等好言好语地伺候完客人，才转头发到“东方小馆汉服”扣扣群里吐槽。
    【东方旭和：今天遇到一个奇葩退货[聊天记录]，齐胸襦裙不在胸上束绳在哪儿束绳？脖子上吗？】
    【xx：同意，居然还说汉服不好看，那什么好看？旗袍？】
    【xx：穿旗袍的不是酒店迎宾就是窑姐，我怀疑对方是来搞事的满遗，鞑子最恶心了。】
    【xx：也不一定是满遗，但现在的确多了很多不把汉服当回事的新人，居然还有人跟我说衣服就是衣服，没什么内涵，开什么玩笑，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是她们能随便糟蹋的吗？】
    5~0~0~人大群里一时热闹非常，支持者纷纷冒泡声援。
    想当年，汉网用户们带着自豪和使命传播思想吸纳队友，怎么时过境迁，革命队伍变成这副不纯洁的样子？
    东方旭和对群内革命队伍的纯洁性相当满意，最终长叹一声：“不瞒诸君，圈子里这些怪异现象我也看在眼里，再不管管，这些把传统当成玩儿的娘们就快连左右衽都分不清楚了！”
    他在网上指点江山到一半，突然被工作打断。
    雇来的员工清货清到一半，跑过来提醒：“掌柜的，咱们店里主打那条明制马面裙得赶紧补货。”
    按他要求，在公司不能叫“老板”这种土掉渣的大白话称呼，得叫“掌柜的”或者“东家”。
    东方大掌柜从屏幕前抬头：“不是还有七十多件存的吗？”
    “昨天卖出去最后一件，今天刚上线就看到新客户在打听，问我裙子还有没有了。”客服在电脑前回了一条咨询消息，扭头问，“掌柜的，商品库存归零以后自动下架，要不先这么放着，等过几天现货到了再说？”
    店铺的招牌重工刺绣马面裙售价699一条，是老板从文物上扒下来的版型，定价高也挡不住销量好，卖空后还不断有人询问什么时候补货。
    东方旭和：“不用这么麻烦，你把库存信息改一下赶紧上架，最近一批货下周就到。”
    客服迟疑：“可是发货时间超出三天就……”
    东方旭和：“你跟客人说清楚不就行了，这是预售，现在拍下周发货，等不起别买。”
    他又不是故意唱空城计，只是店铺委托代工的制衣厂虽然品质秒杀同行，但规矩多得很，像这种单次订货在五百件左右的只能叫“小单子”，每次必须交一半定金。
    东方老板最近手头不宽裕，而且最近一批现货再过五六天就能从工厂发来，延长预售时间也是想算清楚下批订货该订多少。
    “好的。”客服埋头操作电脑，兴高采烈，“老板，刚上架就被买走三件，还不到一分钟哎！”
    东方旭和在旁边盯着她回消息，终于放下心，哼着小曲去工厂交订金了。
    三天后，本该迎来春天的店铺却被砸了臭鸡蛋。
    最先收到货的买家无一例外给了带图差评，还有十好几个包裹，明明物流信息显示尚未签收，买家也迫不及待对他家衣服指手画脚。
    “质量差，色差明显，一件的价格顶优衣库三件。”
    “后背的缝纫线都车不平，难怪店主不放模特背面照片，原来是丑得不敢发啊。”
    “[图片]看图，正面瞧上去虽然像件交领，翻过来每一处都是线头！店主把衣服做成这样，肯定想骗我这种老实买家接盘！”
    如此种种，还有好几十个订单虽然没给差评，买家却疯狂提交退货请求，客服好声好气地询问理由也不搭理，被驳回后又立刻重新申请退货，折腾死个人。
    “什么情况？”
    东方旭和惊得目瞪口呆：“咱家被职业差评师盯上了？”
    破坏者来势汹汹，不管客服提出退款退货之类的任何要求，均不搭理，一味用带图差评抢占所有商品的评论区。
    他不想吃差评，无可奈何地将未发货订单一一退货，然而退货率一高，又影响到店铺的搜索排名。
    “东方小馆”的排名在同类型的店铺里已经相当靠后，等过两天差评在前台通通显示出来，淘宝用户稍微看下评价就得把他家拉黑！
    客服咬着嘴唇，酝酿情绪告诉老板一个更坏的消息：“掌柜的，之前那条699的马面裙……”
    “又怎么了？”
    “我、我改了预售信息，但忘了改发货时间，宝贝详情还显示承诺48小时发货，现货一直不到，结果两天没发，买家就发起超时索赔了……”
    根据淘宝规则，商家未能按承诺时间发货，买家可以提出索赔，按照商品成交价格5%的比例赔款，单笔赔偿最多不超过30元。
    699的重工刺绣马面裙，延迟发货一笔就得按最高额赔款，这个月卖出去40多条……他一笔生意没做成，还倒赔一千多块！
    东方旭和心里犯起嘀咕：“软硬不吃，只想搞我，不会是同行干的吧？那成本也太高了！”
    纵观成衣市场，优○库不会盯着无印○品搞事，哪怕这两家在快消品牌中定位相似，因为他们的市场足够大，大到不靠踩同行也够吃一碗饭，只需在营销上多下功夫。
    汉服商家则不同，主要受众群活跃在网上，信息交流的便利性给了圈内人一种“我们并不孤单”的假象，市场却没法跟优○库相比，蛋糕总共就这么大，一个人吃了，另一个人肯定没得吃。
    东方旭和列出有可能跟自己作对的几个商家，但没找到头绪，隔着茫茫互联网，谁又认识谁呢？
    自始至终，他都没往“一只福禄”那方面想，甚至没想起任何一个被他鉴定为破鞋婊~子的女人。
    反正他又没见过那些女网友，也是仗着那些女人没见过他才敢大放厥词，不然这么多弱智发言，难道是互联网具备自我意识后产生的垃圾吗？
    不，制造垃圾话的人比谁都明白，有些东西在现实中说出来会遭人暴打，所以宣泄在网络上。
    这些活得明明白白的老鼠，可能是你身边任何一个人。
    ……
    “爽吗？”
    千里之外，唐湖将整个意识沉浸在系统里，面前的虚拟屏幕泛着幽冷蓝光，无数网页窗口纠缠在一起。
    这是她第一次用系统直接影响现实中的某个人。
    锁定东方旭和的店铺后，她用系统生成一个叫“我刷单占用服务器但我好快乐”的小程序，上百个幽灵id不断下单后取消，最后从后台抹掉运行痕迹。
    这样一来，从阿里霸霸的服务器上读不到幽灵id，不给马杰克添麻烦，也让程序员少一点996加班。
    系统对现实的干扰毕竟有限，只能做些类似黑客的工作，至于收货后的带图差评，则是找刷单团伙帮忙。
    报复手段的灵感来自于尤雅雅创办服装品牌islands那阵子，当年尤飞飞为认亲煽动粉丝给差评，连自带流量的明星店铺都差点被搞垮，更何况一个连天猫都没入驻的小网店？
    不过听说现在islands生意越做越大，霸道总裁尤雅雅都开始收购工厂当品牌生产线了，可见经历风雨才能见彩虹。
    想来东方旭和也希望她们这些出过国、交过外国男朋友的女人多经历些风雨，才承受着巨大误解挂出一个又一个媚外婊，这份好意必须尽数返还。
    就是辛苦“东方小馆”的那些客服，得大量处理垃圾信息，所以她将幽灵id的运行时间严格控制在八小时工作制内。
    唐湖玩了一会儿系统里制造幽灵id的程序，觉得这样找茬不够爽，于是点开刷单团伙的微信号。
    “hello？‘东方小馆’这家店再给我刷二百单的，还是拍下来以后给带图差评，二百字以上结算。”
    刷单店主：“收到，不过容我问一句，你是同行吗？”
    这个人实在太奇怪了啊！
    他只是个普通的淘宝刷单客，毕竟职业差评师遭人骂，奈何这位自称“葫芦娃”的客人出手大方，轻易攻下了他的良心防线。
    然而葫芦娃从不指望用差评威胁店主赔钱，只是热衷给店主找麻烦，为什么？
    唐湖甩出去一张截图，是东方旭和小号激情谩骂的名场面：“这人让我不爽，老子就找几个人骂他，当面骂不解气，让他赔本才开心，反正花出去的还没我一天挣的钱多。”
    小号下胡搅蛮缠的辱骂声音弱了许多，但不代表没发生过，所以东方旭和还得再疼一阵子。
    刷单店主半晌后发来新消息：“……操，这傻x，我们内部讨论了一下决定再义务帮你刷十单。”
    唐湖咋舌：“……想不到你们还是个有原则的刷单团队。”
    刷单店主：“盗亦有道嘛。”
    然而片刻后，他不得不停下摩拳擦掌干活的动作，给葫芦娃发了条坏消息：“这家店把所有商品下架了。还有之前买的那些衣服，有几件收货后退不掉，怎么处理？”
    唐湖：“送你了，闲着没事梳妆打扮一番。”
    刷单店主：“我才不要。”
    唐湖本想说东西不要就扔，又觉得好好的衣服丢掉实在浪费，脑内灵光一闪，马上切出新的聊天窗口。
    【一口湖：嘿嘿嘿，我搞了东方旭和那家汉服店，不过从他那儿买的东西砸手里了，记得你有个做种草微博的小号，送你做测评吧。】
    古装戏剧组的服装往往要定制，所以不能送给相熟的道具师傅，不过她当年还没火的时候和江雀经营过一个叫“买什么买”的小号，专做购物测评，虽然两人合作早就终止，但可以顺手送个人情。
    【吃瓜雀仔：来来来，我正好想做个类似的专题！】
    一场更大的阴谋，热情酝酿中。
    ※※※※※※※※※※※※※※※※※※※※
    注1：基本属实，汉服最初就是皇汉规避管制的马甲，但汉网不是第一个皇汉论坛，前身是02年某论坛，后来延伸出了天汉网。
    但我这几章不是在扒小圈子的破事，而一个我认为非常重要的、背后的问题……具体看下一章
    还有个料，汉服圈镇圈女元老“天涯xxx”创办了国内首个女德班（时间存疑，但丁璇大师跟她比就是个臭弟弟

 第 211 章

    【@买什么买：破产三姐妹成衣大测评！第二期, 汉服选购指南终于来啦！我们比较了七家店铺的主打产品，看看有型有款的衣服应该怎么挑？[网页链接]】
    唐湖点进链接, 看到页面自动跳转到b站, 牙齿一酸。
    当年怒斥地铁色狼后，她当过一段时间鬼畜素材, 这段往事不堪回首，而且在观众眼里当逗比明星也不方便接文艺片，在风头之后, 经纪公司便没再发过这方面的通稿。
    唐湖鼓起勇气看了看鬼-畜区, 发现这帮网友竟然不拿她做素材了，心里又莫名闪过一丝失落。
    “唉，人果然是贱的……”
    她叹了口气, 注意力放到视频上来。
    “@买什么买”当初只能靠借各路大v转发蹭阅读量, 现在抛弃文字转而使用受众更广的视频宣传, 新作发布才七小时, 播放量已经破十万。
    本期视频中, 一个相貌阴柔的男人坐在画面中央, 手里举着一件女装，还准备往身上套。
    “hello小伙伴们, 我是‘买什么买’，欢迎收看本期测评，让我们来看一下素材有、哪、些！”
    ——且慢！这位兄弟, 你公然女装的样子也太镇定了吧！
    弹幕老哥发出和唐湖同样的疑问：“一个大老爷们试穿裙子？”
    然而下一秒, 更多的观众争相回答“日常操作, 坐下”，“看什么看男人穿女装才正常好吗”。
    这位女装老哥应该是江雀的员工，语气轻快，将买来的衣服一一在画面中展示，终于轮到东方旭和的店。
    阴柔男介绍道：“这件试穿完毕，让我们来看看下一件。出自东方小馆，产品简介是‘飞渡凌霄’重工刺绣马面裙，裙摆的绣花面积真的不小，样式也很古典别致。”
    画面给了马面裙几秒特写，店铺所宣传的重工刺绣一点都不假，图样与“飞渡凌霄”的主题呼应，一行仙鹤扶摇而上，凌驾祥云，占据大半幅裙摆。
    阴柔男继续说：“不过说起重工刺绣，成本最高的当然是手工，但机器绣花的工作量没有各位想象的那么大，只要定好图案交给工厂就行了，成本根据面积和刺绣方式而定。机器加工方式分为热熔绣、水溶绣等等，一般来说水溶绣比热熔绣成本更高，效果也更好——下面依旧是老环节，水洗之后见真章，这件衣服我买的时候看了下，店主说建议手洗，那我们就手洗吧。”
    这是“@买什么买”衣料测评的固定节目，除非注明必须手洗或干洗，否则一律用洗衣机来测试水洗后是否变形或掉色。
    up主一边简明扼要地介绍机绣的各个种类，一边将马面裙泡进水里，轻柔手洗后拧干。
    最后画面一跳，衣服已经晾得干干爽爽。
    “各位观众姥爷，让我们看看水洗之后的裙子能否保持质量？”
    然而镜头拉近，大片的刺绣图案却不如刚买时那样仙气缥缈，仙鹤呆板，祥云厚重，连原本平整的裙摆都坑坑洼洼的。
    唐湖心里早有预料。
    她对制衣行业有些了解，机器绣花重复针脚多，比手工刺绣出的图案更厚，所以底布必须有一定自身厚度才能使用大面积机绣，可过厚的衣料又不透气。
    最重要的弊端是，大片的机器绣花一经水洗必然像测评视频里这样发硬走形，熨斗都熨不平整，用冷水溶绣可以避免，但东方旭和明显舍不得增加成本。
    up主抚摸着变形的衣料，颇为惋惜：“再看一下价格……嗯，699，也就是700块钱，这个价位之前说过，可以在商城换季时买到不错的二线品牌，买一条水洗后会走形的裙子，对我个人来说不太划算，除非你永远干洗。好的让我们来看下一件。”
    测评向视频的出发点是事实，他的总结还算客观，没有进一步放大这家店的缺点，也表扬了几件上衣版型不错。
    评论区里，早就看完视频的观众纷纷发表感想。
    【xx：日常总结内容。xx家，走线严重不整齐，连做衣服最基本的车线都车不平整，可以退出制衣界了；xx家，背面有线头但整体性价比高；xxx家，用料扎实价位最高；东方小馆，基础款质量高但整体性价比低，水洗一次就变形。】
    【xx：我一开始关注这个账号不是想省钱吗！为什么！为什么已经跟着视频种草好几件了！】
    【xx：楼上快醒醒，破产三姐妹的名号没听说过吗？汉服jk洛丽塔，威力之猛，远胜赌博啊！】
    互联网的传播效应是巨大的。
    这个视频微博b站同步发送，有好事者在微博下at东方旭和，他上线收到一条“东方叔，你上测评啦”的消息，细细看完视频，一拍桌子。
    ——差评的罪魁祸首终于找到了！
    说不定就是同行找茬黑他，这个营销号才专门做了这期测评视频，害他小半个月一笔生意都没做成。
    东方旭和气了半晌，又觉得这事不太可能。
    按照时间顺序，他的店铺被人恶意捣乱在先，测评视频在后，怎么都不能把黑锅甩到营销号身上。
    可转念一想，不管是不是真的，他终于找到合适的推锅借口了！
    东方旭和斟酌字句，用最无辜的口吻发微博：“叔这是招谁惹谁了？小本买卖而已，不喜欢不买就行了，至于这么搞我？[截图]”
    “但是有一说一，虽是小本买卖，叔也未敢不用心。每天早上六点起来独自一人去工厂拿货，清晨微凉的空气吸进肺里时，便一遍遍这样提醒自己：只要各位同袍穿得舒心，也算积功德了。”
    他将视频中吐槽他质量不好的那几句话截出来，再附上几张店铺被差评的截图，足够围观群众脑补出其中的因果关系。
    这些天已经有不少老客户问他店里情况，这样便能妥善解释，一方面也让潜在客户安心：——我们店铺这么多差评绝对不是自己有问题，而是惹上神经病了！
    果然，东方旭和的卖惨十分见效，老粉已经团结起来找营销号讨个说法。
    【xx：什么？我叔居然被营销号挂了？果断下单买了一千多的衣服，安慰一下叔。】
    【xx：原来如此，还纳闷前段时间店里为什么那么多差评呢，我在你家买过衣服，明明质量还不错的。】
    【xx：傻x营销号为了流量造谣，多少人是被带节奏了才来小馆找茬？麻烦你们动动脑子想一想好吗！你们倒是骂得痛快，别人的工作也被影响了。】
    【xx：笑死，营销号越挂我买的越起劲好么。】
    东方旭和在小姑娘面前一直是帅大叔人设，还是那种睿智又温柔的大叔，几条表面自嘲又不乏无奈的微博一发，效果绝佳。
    店铺的生意居然有所上涨，老客户为了声援他，特意多下了好几单把差评刷下去。
    “虐粉”作为娱乐圈三十六计中最为好用的一计，不光能团结粉丝，哪怕路人看了无理取闹的水军，也不禁同情起弱小可怜无助的淘宝店主。
    “又不是赶大单子，早上六点制衣厂还没开工呢，再说摆摊卖煎饼果子的四点钟起来准备面糊，人家哭什么了？”
    唐湖冷笑，抓起手边的咖啡深吸一口，抿了抿嘴觉得不对味：“妈的助理买错了，这是豆汁儿。”
    ‘宿主你才错了，咖啡也是豆汁的一种，咖啡豆的豆汁难道比传统老北京豆汁高贵吗？你这不是崇洋媚外吗？’
    ‘……’
    唐湖沉默片刻，用意念捅了映在视网膜上的那个蘑菇精一下：‘你不是休眠去了么，怎么还这么精神地在我脑子里吐槽？’
    w233：‘宿主之前使用系统功能，却许久没有点亮金句，我必须起到监督责任。’
    ‘不是说等点亮全部金句你就该离开我了吗？’唐湖同样为自己的怠惰羞愧，却死鸭子嘴硬，‘人家舍不得你。’
    ‘呸。’
    不过东方旭和真是深谙话术那一套，先放大测评视频带给他的负o面影响，再故作坚强地表示自己经营店铺多么辛苦，却有意回避了最根本的问题。
    ——成衣质量到底有没有营销号说的那么差？
    看看视频里手洗一次就变形的刺绣图案就明白了，东方旭和顾左右而言他，根本不敢正面回答质量问题，甚至不提性价比这茬儿！
    江雀下场辩论一定能赢，可在胜算这么大的情况下，他居然选择道歉！
    【@买什么买：最新一期视频做了适当修改，删去不合适的言论，希望能呈现给各位观众更加有趣客观的内容，希望观众们从中找到真正喜欢值得购买的东西。但是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们3月25号发送的内容，会导致某家店3月18号就被水军大量差评了？？？】
    这就完了？
    除了澄清东方小馆被水军盯上不是自己干的，别的什么也没说，虽然没删掉整段测评，但改掉了视频中过分吐槽的几句话，可以说公开服软。
    唐湖撂下豆汁，拍案质疑：“雀儿，你……”
    刚发出这句话，突然停下手指。
    她似乎明白测评号为什么和本尊的画风不一致了。
    当事人花几个月做出来的东西，营销号这边三分钟评价一番，可能只涨几百粉丝，被评价的人就少赚几十万，俗话说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正主别说亲身上阵手撕不实言论，就是发律师函都不算过分。
    “@买什么买”前期打名气的时候说话的确不客气，但现在要的不是粉黑互撕带来的虚假热度，而是稳定收入，或者说，广告来源。
    真的引发骂战，还有哪个甲方敢找他做推广？
    雀仔：“对，要恰饭嘛，跟人杠上了我还怎么接广告。”
    东方旭和显然也清楚这个道理。
    他莫名其妙被拎出来品评一番，处于舆论上风，不高兴了说一句“本小店谢绝测评营销号购物”，也不妨碍真正的买家购物。
    但“@买什么买”居然不接招，轻飘飘删去视频中涉及引战的部分，还点明他故意混淆时间线扣帽子，倒显得他不占理了。
    幸好营销号这么一道歉，间接为他拓宽知名度，加上虐粉操作，小店已然增加了几百个订单，扭亏为盈。
    他放下心来，心说万事大吉，却被另一个万恶的营销号挂了。
    【@一只福禄：@东方旭和，说东说西就是不敢回应质量问题，那我帮你说了吧。
    市面上最好的a类婴儿级纯棉布料一米售价30元左右，你用的b类原料价格更便宜，只有十几元，成衣后却售出200元以上的价格。
    这个定价其实还算合理，品牌店差不多一样，毕竟还有付给制衣厂和快递的成本，但品牌店衣服水洗不变形啊！……】
    【xx：想不到葫芦竟然还懂制衣，博学多才啊！所以这家店质量真的不行，看测评就拔草啦。】
    【xx：你之前去美国是考察成衣行业了么？】
    东方旭和收到消息，没敢吭声。
    好一篇有理有据的成本剖析，充分证明作者同为制衣行业圈内人，而且咬死质量问题，更让他无从洗白，不如装没看见。
    就是这个id……怎么这么眼熟呢？
    他想了片刻恍然大悟：——这个女人出过国！她去过美帝！！
    ……
    “论掐架，我怕过谁吗？”
    既然赚钱维生的营销号不方便下场，那就让唐湖这个利益无关者来。
    而且东方旭和大号出马，肯定不能跟小号挂人一样无脑重复“你就是崇洋媚外媚外媚外”，这回轮到她无脑重复“你就是质量不行不行不行”了。
    唐湖这段时间工作不忙，只拍了支广告，剩下的时间全都窝在家里上网打游戏，连早餐都让助理买了送上门。
    东方旭和保持形象不能破口大骂，又不想被曾经挂的媚外婊嘲笑到死，开始老调重弹。
    【@东方旭和：虽然叔自己这么说不太好……但，我本质是个儒者，做的是文化。每卖出一件衣服，都在想着穿衣者能借此弘扬中华民族的传统，那些老祖宗曾视若珍宝的、却早就被我们丢掉的东西。可能是叔做得不够好吧，让有些人不满意了，对不起。但叔的衣服，绝对不仅仅是一件衣服罢了。】
    【@一只福禄：本质就是一个老男人想做点生意恰点钱，上网包装一下成儒雅随和的大叔了？不好意思我对老男人过敏，几把不硬，嘴倒是硬得很。】
    电影界有个众所周知的事实：当一部片子卖的不是质量而是情怀时，就代表电影本身烂到连夸都下不去嘴。
    同理可得，当一个卖衣服的卖得只剩下情怀时，就代表衣服一定烂。
    然而这个圈子里的关系不是买家与卖家，而是粉丝和偶像。
    越是小团体金钱变现的几率越高，让一个被洗脑的人出一万块钱，比让一万个人出一块钱容易。
    起码大部分人还是很吃东方旭和这套的，支持唐湖的更少，就连她的关注者也劝她理智一些。
    【xx：衣服不仅仅是衣服，当人穿上它的时候就有了灵魂，只有穿着汉服，我们才是那个屹立世界五千年的礼仪之邦！】
    【xx：可以理解，贵点就贵点呗，小店订货量本来就不如优○库那么大，成本高也难免。】
    【xx：东方叔买的是文化，反观葫芦一个女子，一口一个jb的难听死了。】
    扒皮一个无良商家，放在任何情况下都是消费者拍手叫好的事情，偏偏精神股东沉不住气。
    东方旭和不过穿件成本均价不超过一百块的衣服，就成华夏千年文化传承的活体代言了，比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效率还高。
    ——油腻老男人危害社会啊！
    唐湖重生后最明白的道理，就是千万不要听老男人讲道理，他们除了占小姑娘便宜和往自己脸上贴金营造文化人设以外什么都不会。
    看着东方旭和的德行，依稀记起当年拍《山城起歌》那个占她便宜的藏传佛教制片人弟子，只想把这俩人一起弄死。
    唐湖暗中琢磨怎么稳准狠地戳中老男人最忌讳的地方，脑内突然响起一道电子音。
    ‘等等，宿主难道没有发现，你这次一条金句都没有点亮吗？’
    ‘有么？’
    唐湖将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沉浸在系统里，才发现那些金灿灿的成就图标已经很久没有亮起。
    换作以往系统成就早该被她刷爆了才对，怎么回事？
    唐湖蹙眉，见w233不予回应，才试探着问：‘……难道是缺乏说服力？’
    点亮成就需要做到两点，其一是她主动传达观点，其二则是受众认可。
    前者她做得一向到位，现在却出了问题，那就是没有满足第二点。
    系统不能直接影响现实，所以w233锁定东方旭和是“燕云十八骑”这个汉人之光的证据无法展示给第三方，唐湖找不到其他证据，说出来更难以服众。
    而“东方旭和”的挡箭牌是传统文化，他只要守住这点，不暴露骂人的小号，同样喜爱传统文化的粉丝当然吃定这套。
    唐湖决定从其他方面入手，鼠标移到那行“华夏祭祖会会长”的简介时，心头一跳。
    【@东方旭和：
    201x年4月14日
    今年的春日祭祖会有幸邀到各位同袍，午时，祭祖会正式开始，吾领众祭官拾级而上，步步叩拜至祭坛，一燃香烛，二奉瓜果，虽无三牲，心意可鉴。而后共游西湖，此情此景，岂不美哉？[图片][图片]】
    这是他去年发的微博，配图数张，一群青年人穿着红黑配色的宽袍大袖，低眉垂首，表情肃穆。
    唐湖最先注意的却是，那些祭祖行礼的都是男人。
    评论区早已有人提问：“东方叔，怎么没有女袍子去祭祖会呀？”
    东方旭和回复：“女同袍们也去啦，只是按照先祖传统，女性不得参加祭祀，所以她们都在旁边等着呢~但是叔拍了其他照片哦。”
    提问的女粉没有提出任何异议，欣然接受说辞。
    不得不说，这位粉丝真是……太有传统女性的美德了！
    唐湖将页面保存下来，仿照东方旭和小号写的那篇《壮大华夏男儿群体之我见》，开始好好讲道理。
    【@一只福禄：在？出来复兴传统文化了。
    首先明白一个问题，什么是传统文化？】
    想来，大部分人理解的是“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是“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是“敢为天下先”。
    但大部分生在红旗下的都忘了，那些传统好事，可一样都没轮到女人身上。
    读书当自强是男人，封侯拜相是男人，称王称帝的还是男人。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最终受益的都是男人，哪怕有几个在传统文化层层围困下杀出来的女性，数量也屈指可数。
    那么传统文化下的大部分女人在干什么？
    战争时出身高贵的负责和亲，一般平民当当两脚羊充饥，和平年代又不能白天种地晚上中举，只能“白天来种地，夜晚来纺棉”。
    你这边裹小脚痛得要死要活，那边还有大文学家作诗感叹。
    宋朝苏轼有首戏作词，“涂香莫惜莲承步，长愁罗袜凌波去”，赞美女子脚上穿着丝罗袜，如同在水上行走一般美妙。
    词的下阙更有意思：“偷穿宫样稳，并立双趺困。纤妙说应难，须从掌上看。”
    这句词大致是说，女子穿着宫廷样式的鞋，然而这样的两只小脚走路就困难。纤细美妙的程度很难说清，得把这双小脚托在手掌上看。
    细细品来，的确妙极。
    作词人知道裹小脚痛苦，可毕竟没有痛在自己身上，所以甚至还有心情欣赏。
    苏大诗人在当时还不算完全忽视女性苦难的，但总甩不脱时代的局限性。
    人的悲欢从来不相通，他们嫌她们矫情。
    而现代呼吁的复兴传统，是让男人娶处女，或者优先爬到社会上层掌控资源，就连不让女人上桌吃饭，也是现在某些地区的传统美德。
    哪怕复兴过程中用上了女人，需要向女人卖衣服赚钱，等复兴之后绝对不会有女性参与其中的身影，东方旭和举办的祭祖会就是个很好的例子，而且不是个例。
    ——他们主张复兴的文化，是男人的文化。
    ……
    唐湖打完最后一行字，认认真真地点击发送，半小时后，脑海中便响起完成系统成就的提示音。
    ‘叮咚，您已点亮高级成就，增加积分100点。’
    碎片化阅读模式让越来越多的人难以看下长篇大论，但显然，她的关注者读完后基本认可这篇歪理邪说。
    当然，任何时候也都不缺质疑的人。
    【xx：这个东方旭和真的恶心……明明店铺里一多半都是女装，办个聚会还不让女人参加！】
    【xx：我大概懂博主在说什么，但你为何不能客观看待这个圈子？拿裹小脚来举例属于强行黑，现在女的还穿高跟鞋呢。】
    【xx：我认识不少钻研你口中“不过一件衣服”的人，他们明明那么努力收集资料、做学术，如果以圈内的个别现象抨击整个群体，未免太以偏概全。】
    【xx：东方旭和只是一小部分人！我们整体还是很好的！！有的祭祖会可以让女同袍出席！！！】
    对则我方战友，错则敌人抹黑，极端教徒负责搞大新闻，温和教徒负责开除粉籍。
    唐湖都把这招看腻了，调侃着回复：“搞服饰研究的学者没说自己混哪个圈子，倒贴传统文化女人们配吗？反正我不配。”
    不过她也明白自诩清醒的粉丝在急什么。
    五千年文化沉淀中的精华，诗词歌赋，穿衣饮茶，建筑纺织，造纸印刷，难道不是好东西吗？
    当然是了，那该怎么做？
    两个字就能解释一切，拿来。
    有用者为我所用，没用的不说弃如敝履，暂时扔进博物馆也是好的，等有用的时候再拿出来呗。
    这样才不必在别人的圈子里守规矩，在别人的语境里找平等。
    只在自己地盘上做主人。
    ——那么如此简单的道理为什么还有人不知道？
    ——估计因为爱复兴传统文化的女人初中就辍学回家了，而鲁迅这篇《拿来主义》属于高中语文必修知识点。
    ……
    不管怎么说，东方旭和被爆出禁止女人参加祭祖会后，洗地的女粉一时少了大半。
    连“一只福禄”最近的评论区画风，损人时的句子都变成“在？出来复兴传统文化”了。
    东方旭和内伤至极。
    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以往爱用的那招“挂你全家”，面对讲道理的唐湖也不好使。
    所幸东方小馆还能卖出去衣服，那几百个订单足以收回这段时间的损失，甚至有得赚。
    东方旭和关掉电脑，给制衣工厂打了一半的巨额订金，想着先把这五百多个单子做成再说。
    然而回工作室后还没坐下，便接到一通电话，是制衣厂负责人打来的。
    “对不起啊，你下的单子没法做了，我们工厂并购给大厂当生产线，其他业务都得赶紧停了。不过你的货还没上流水线呢，订金全数退还给你，另找别家吧。”
    东方旭和上网上得头晕眼花，闻言立刻清醒：“怎么就退单了？”
    “有个牌子，叫什么艾斯……islands的，前段时间老板说想收购工厂，今天刚谈下来，老板还是个大明星，光订货就掏了三万多单的全额订金呢，收购也出手大方的。”
    妈的，居然这样！
    东方旭和忿忿地挂了电话，一查银o行o卡发现退款已经到账，只好咽下怒气找别的代工厂。
    反正江浙沪制衣厂多，也不缺这一家。
    小客服听到刚才的电话，敲敲电脑隔板低声问：“掌柜的，那我们是不是又得改发货时间了，记得有几款商品延迟发货还得按售价赔5%……”
    “什么？！”东方旭和懵了。
    都怪这些天吵得沸沸扬扬，他居然忘了这件事！
    预售商品的搜索排名相对靠后，他没有把所有商品改成预售状态，但淘宝偏偏规定了发货时间限制。
    上次延迟发货，几十个订单就让他赔了一千多块，现如今几百个发不出货的订单，他……他到底得赔多少？
    东方旭和不敢想象，满脸苍白，陷在电脑椅中，半天都没挣扎出来。
    ※※※※※※※※※※※※※※※※※※※※
    不止传统文化圈，其他也一样，但不要在我这儿发散思维，自己懂就行。

 第 212 章

    唐湖怎么也想不到, 东方旭和迅速举白旗的原因居然是惨遭某尤姓霸道总裁收购制衣厂，连网店都暂时关停了。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深究, 便被乔乐仪一通电话叫了出来。
    “葫芦, 等会儿出来吃饭，我还有个朋友也去, 你好好准备一下。”
    乔乐仪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悯导要拍新戏，找演员的时候跟我打听你呢，我当然是力荐了, 不过她想先约你出来聊聊……你今天没安排吧？”
    唐湖原本还打算吐槽他那副拉皮条的语气, 一听有戏约马上坐不住：“本来得去公司，但不是什么大事，我推了那边马上出门, 不过悯导是……？”
    “张悯导演啊！带我拍《夹缝人》那个, 以前去戛纳你不是还跟她吃过饭吗？”
    唐湖一拍脑门, 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哪路神仙。
    张悯就是《夹缝人》的导演, 那部片子不光拿下戛纳电影节的单元最佳影片, 更让乔乐仪在三年前斩获金鞍奖影帝, 两人算是互相成就。
    只不过乔乐仪称呼张悯导演用的是名字而非姓氏，所以才没想起来。
    唐湖一个鲤鱼打挺蹦下床, 冲进浴室洗了个澡，一边吹头发一边选护肤品，恨不得用赫莲娜拌着lamer兑神仙水抹脸, 挑挑拣拣, 最后决定先做护理。
    她通常不在妆前敷面膜, 太伤皮肤，但今天还是给导演留下好印象更重要，拿一贴纪梵希蕾丝面膜糊在脸上，十分钟后皮肤立刻光润白皙。
    唐湖争分夺秒地描眼线，突然又给乔乐仪发微信：“先问一下悯导喜欢浓艳的还是清丽的，我化妆的时候好对症下药，等下我穿个露大腿的衣服，表示可以接受潜规则。”
    “你以为相亲呐？”
    “如果真是相亲倒好了，我直接洗把脸就能出门。”
    唐湖对着镜子犹豫片刻，最终用卸妆棉拭去眼线，素着一张脸出发。
    她穿了最简单的白衬衣牛仔裤，最大化减少衣着对外型的影响，突出个人特征，大部分剧组试镜演员时也这么要求。
    两人约在上次那家民国风茶馆，唐湖先进包厢，十分钟后，乔乐仪便拉着张悯导演到场。
    “悯导下午好。”
    唐湖立刻起身招呼。
    先进门的是个中年女性，乌黑长发在脑后挽成柔婉的发髻，笑意温和：“哎呀，以前和你在戛纳见过一面，当时忙得没顾上细聊，今天才有机会坐下说话。”
    “都是自己人不要来这套。”乔乐仪从她身后闪出来，摘下口罩和鸭舌帽，“我想吃点好的又怕赵哥念叨，正好你俩有空给我打掩护，这么客气还吃得下去吗？”
    “行行行，我的错，这顿我请。”唐湖心领神会，先行坐下。
    今天的饭局目的不纯，总归想跟导演套近乎讨角色，但太殷勤又显得刻意，多亏二乔提供谄媚机会，想不到咋咋呼呼的直男也学会八面玲珑了。
    乔乐仪点了一壶当季花茶，转而跟张悯介绍：“我跟葫芦认识的时间不短，早些年一起拍楚导的戏，那会儿累得整天就想跟公司解约，再也不拍戏了。后来她跟我在片场休息闲聊，说既然占着多少人羡慕的位置，还是拼点好。”
    “——然后你就和我拼命了？”张悯接过他的话，笑意盈盈。
    乔乐仪赶紧给她倒茶：“不敢不敢。”
    话题拐回电影，三人找到共同语言，聊得愈发热络。
    张悯今天同样带着相看演员的心思，尽管眼神克制，余光却一直往唐湖身上瞟：“其实我想拍部新电影，然后去老楚那里找灵感，他给我拿了点剪片子余下的素材，正好看见你了。”
    唐湖大大方方地坐着任她观察：“您继续，我听着呢。”
    张悯导演的新作名称还未定下，只确定以女性视角为主，故事由一个叫做“漆姐”的女人展开。
    ‘漆姐’是个不到三十岁的单身女人，孤身一人来到这个安静而闭塞的小镇谋生存。小镇极少有外人来往，所以她扛着行李刚一落脚，便引来无数本地人好奇的目光。
    小镇民风淳朴，本地女人见‘漆姐’初来乍到，还帮了不少忙，小地方不存在房屋中介，就引她租下一间小小平房。
    ‘漆姐’于是扎下根，摆起早点摊子，她衣着虽然简陋，卖的油条包子和棒碴粥却像施了法术，皮酥馅儿足，很快攒下一批客人。
    孤女门前是非多，当地的流氓地痞欺负她身单力薄，在她店里吃喝不给钱，还砸东西闹事，‘漆姐’一个人难以抵抗，幸好邻居热心，联合起来把小流氓打了出去。
    ‘漆姐’的生意越做越火，干脆把早点摊子搬到客流量更大的主干道旁，就在这时，她认识了一个男人。
    男人是个散发着书卷气的正派人，在镇上的中学里当老师，某天清早，有人拿着一张百元钞来买五毛钱的包子，‘漆姐’找钱时被男老师看破那是张□□，免于不小的损失，她感激那个老师，便说要请他吃一个月早饭。
    男老师起初还推辞，可通往学校的主干道上只有一家早点摊，‘漆姐’又坚持不收钱，便半推半就地同意了。
    那个是唯一穿着白衬衫来吃早餐的客人，跟蒸包子蒸得一身柴火味的‘漆姐’完全不同，让她很难不动心。
    但他已有家室，这份隐秘的仰慕只能通过一句“来吃早饭，不收你钱”来表达。
    然而免单免得多了，迟早会被人看出端倪。
    调戏过‘漆姐’的小流氓看到男老师来吃早饭，编排出各种下流的段子，传到男老师的妻子耳朵里，那个女人还找上门来闹了一通，骂她是“白给的野食”。
    原本热心的邻居看她时也变了眼神，风言风语纷至沓来。
    “她以前只用一块蓝布巾包着头发，现在居然戴镶水钻的发卡了。”
    “她以前都是在家门口摆摊，结果搬到大路旁了，天天来吃饭的都是开大货车的男司机。”
    “她变坏了。”
    一群人起初只是对‘漆姐’的人品议论纷纷，后来谣言愈演愈烈，说她卖的东西也不好，和面用的包子里掺了洗脚水才让男人这么喜欢，这个把戏在她老家被人看破，所以才待不下去。
    哪怕有客人想来她店里买东西，也怕被旁人讥笑是吃她的洗脚水，渐渐的，连生意都少了。
    ‘漆姐’风评急转直下，真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油漆，泼谁身上谁就脏。
    电影前半段大致如此，张悯把这段日常戏讲得跌宕起伏，好导演都是语言艺术家，说故事和忽悠投资方出钱都一套一套的。
    唐湖忍不住追问：“然后呢？”
    张导的新戏和《魅力少l妇杀人事件》有些共通之处，搞事的都是男老师，导致她满脑子都是“人民教师风评被害”和“我不做人啦”。
    让楚鹤来执镜，那么这部戏肯定得搞成《西西里的美丽传说》式展开，迷人少l妇初来贵宝地，甭管后续如何发展，先拍一段床戏把这群肮脏的男人批判一番再说。
    但张悯的立足点在“铁骨铮铮的女性形象”上，主人公没有如玛莲娜一般用被迫堕落表明态度，而是拼命洗刷污名。
    ‘漆姐’拉住每一个曾经的客人辩解自己是个正派女人，既没有勾引过人家老公，也没拿洗脚水和面，但那些人不过敷衍地点点头，又匆匆离开。
    她为了向邻居证明自己真是家乡遭了水灾才来小镇谋生，不惜步行数天回到老家村子，希望能说服一个村民跟她去小镇，向大家解释清楚。
    可惜老家的村民跟她不熟，只觉得这个人要求太古怪，真是疯了。
    ‘漆姐’的人生太过正直，容不下半滴污水，满脑子想着“我清清白白，凭什么被人误解”？
    但顺应堕落是屈服，自证清白则是另一种诱人屈服的陷阱。
    ——“他来你店里吃饭从不给钱，所以你想勾引那个男的。”
    ——“我没有，我只是想还他的恩情，而且我们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事啊。”
    ——“这个理由不行，重新找。”
    下一步呢？难道要甩出“其实我喜欢女人所以不可能勾引男的”才算有力证据？
    省省吧，逼你自证的人想说的从来不是“给我足以证明清白的理由”，而是“你就是想勾引人家，反正我说是就是，什么理由都没用”。
    但反过来想，你我皆凡人，你有什么资格当审判者呢？
    然而这部电影要阐述观点，不适合主人公振臂一呼“你们这群倒霉玩意给老娘滚粗”的爽文式展开，文艺片的基调通常是越惨越艺术。
    ‘漆姐’无法向正派的小镇居民自证清白，低眉垂眼地将早点摊搬回家门口，摘下水钻发卡换上蓝布巾，活得本分而低调。
    只是她的店里，已经不会有客人来了。
    张悯说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有事要走，才恋恋不舍地收住话匣子：“……简单来说就是这样一个故事，其实‘漆姐’的形象之前还比较模糊，跟你面对面聊完之后清晰多了，等咱们有空再聚。”
    “哪里，悯导忙完一定再联系我，我什么时候都有空。”唐湖把她送到包厢门口，笑容殷勤而狗腿。
    乔乐仪把自己的鸭舌帽扣在她脸上：“低调点，看你笑得这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抱大腿终于成功了呢，让记者拍下来就高兴了。”
    “我现在的确迫切地需要一条大腿，以便踏上通往最佳女主角的康庄大道。”唐湖扒拉掉帽子，顺手摸出手机，“得赶紧给经纪人说一声，让他把我所有片约都推了。”
    这部戏符合金三奖评委的口味，再加上张悯在文艺界颇有名气，可以说拍出来就是冲着拿奖去的。
    一个女人，能不能做母亲都不影响其人生的完整性，但当不成影后或者富婆，人生一定是不完整的！
    ※※※※※※※※※※※※※※※※※※※※
    作者现在想修文还得掏钱给jj了，看着后台至少四章待专审，我？？？
    管三今晚买菜必遭摊主一个超级加倍，妈的

 第 213 章

    周一, 清晨六点。
    唐湖做了一晚上当影后的美梦，连获奖感言都在梦编好了, 才被生活助理轻声叫醒。
    “姐, 白哥昨天不是让你早点去公司开会么，我过来接你, 咱们起床了啊。”
    还是花钱请来的叫醒服务温柔，换成她老娘，早就掀被子揍人了。
    唐湖迷迷糊糊地爬起来洗漱, 随手抓起黑咖啡和一个苹果, 按照经纪人的吩咐前去公司。
    然而赶到明远影业时不过七点半，偌大的会议室里人已走得七七八八，只剩李若川和几个高管还在说话。
    唐湖环顾一圈, 赶紧小跑到白至理身后：“白哥, 你说叫我早点来开会, 到底几点啊？你们什么时候到的？”
    她特意避开早高峰时段出门, 按照一般公司九点上班的规定, 本以为该第一批到, 居然只能赶个散场？
    “主要是我也不知道几点，不然就跟你说清楚了。”白至理拉开旁边的椅子, 声音烦闷，“坐下吧，开个视频会而已, 你来不来都一样。”
    唐湖迷蒙的睡意立刻醒了大半：“《深海巨兽》的剧组？”
    白至理点点头, 捞起桌上的纤薄笔记本电脑, 调出刚才的会议录屏：“自己看吧，不过我先提醒一声，挺让人生气的。”
    “他们干什么了，能把我心灵绝美性格温柔的白哥哥气成这样？”
    唐湖半信半疑地揽过电脑，敲下空格键，专注地像参加高三英语听力考试。
    视频中最先出现的是《深海》剧组的制片人雷蒙·金斯利，简单客套后切入正题，说经过内部沟通调整，‘南海鲛人’得增加不少特效镜头，论剧情地位可担任女一号，直接导致拍摄成本提高，所以明远影业想让她来演这个角色，就得追加投资。
    “——这是要投资，还是要我带资进组啊？”
    唐湖瞬间听懂美国佬的言外之意，按下视频暂停键：“后面的不看了，刚才听你说气人，我还以为是制片人指名让我陪l睡呢。”
    白至理幽幽叹气：“陪l睡倒还不至于气。”
    “等等，你的心灵太肮脏了！”
    白至理急忙摇头：“葫芦，我不是这个意思。说白了好莱坞没少爆过丑闻，国内也不缺这种破事儿，他们敢提我就敢拒，可是……”
    唐湖主动打断：“别说了，我懂。”
    金斯利的意思很明显，内地像她这个咖位的演员想进军好莱坞，先交够保护费。
    一般来说，下面该进入投资各方相互砸钱的环节，哪家给的钱多才推谁家的演员，不过她就不配当个各路制片人争相潜规则的红颜祸水，非得金钱才能打动资本家吗？
    大佬看她一眼就表示“只要能得到这个东方美人，她想演总统都没问题”，多好。
    唐湖脑内闪过一秒不着调的想法，又好奇追问：“我值多少钱？”
    “……”
    李若川坐在会议桌尽头，听见她说话却罕见地沉默片刻。
    ——这也太不霸道总裁了！
    以小李同志的身家而言，如果有一天黄浦江堵了，那绝对是他回老家撒币，根本不存在金额太大说不出口的情况。
    白至理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李公子脸色，低头凑上她耳边：“那边报价五百万，美刀，不然换人。”
    “妈的，打劫啊？”唐湖吸口凉气，下意识抠着笔记本的键盘，“真够敢开价的……？”
    五百万美金，换成人民币三千万多万，放在国内都够拍一部电影了，如今不过是好莱坞女配的敲门砖。
    “跟明远敢开价，跟其他公司未必这样。”白至理从她手里拿走饱受蹂l躏的电脑，“有消息说，制片其实相中阳光电影推的演员了，又不甘心白给人家增加知名度，所以看我们能不能出钱保下角色，等两家华夏投资方打起来，不管怎么他们都赚。”
    “阳光电影推的是……？”
    “官小雨。”白至理见她还在迷茫，便提醒：“她以前在港片里演过不少打女，路人缘不错，而且早就拿了美国绿卡。”
    唐湖：“……懂了。”
    国内娱乐圈不限制外籍华人发展，但国内的电影公司别想插手好莱坞，她又不是‘鲛人’一角不可代替的演员，好莱坞还不如选个国籍上的“自家人”。
    另一厢，李若川起身将几个高管送到门口，转身时有意舒展开眉宇：“我这边忙完了。你之前不是还笃定北美和国内都吃这款特效片么，能在好莱坞商业片里占据大量戏份，三千万其实不算贵。”
    金主撒币的环节如约而至，反而让人高兴不起来。
    唐湖觉得早晨起来那股困劲儿涌上脑海，全凭心里一股火撑着精神，冷笑一声：“那明远等着收票房红利就好了，你给我500万美刀让我从此退圈都没问题，何苦费心巴力地给人送钱呢？”
    根据重生前的记忆，《深海巨兽》光在华夏电影市场便斩获12亿票房，的确是部墙里墙外两开花的爆款商业片。
    但是国内什么样的导演她合作不来，非得砸血本跑美帝买个三番女配，想得倒挺美。
    李若川在她旁边坐下，斟酌字句：“不是给人送钱，是正常投资。刚才我们也在商量这个，你之前有机会走商业路线，但出于种种不可抗力……嗯，导致现在商业价值的确不高，如果借‘鲛人’这个量身定做的捧人角色再红一把，后续资源跟上，公司至少可以收回成本。”
    “我又不差这一口气！”
    唐湖单手支着下巴，听得有点烦躁。
    当年她演的《龙门飞鲤》男二号火爆全网，论起英气美人形象直逼东方不败，按照常理，她应该趁着角色火了狂接商业合作，或者混个流量真人秀常驻嘉宾。
    然而楚导急着要她进组体验角色，又不喜欢演员搞那些乱七八糟的，所以《龙门》男二带来的热度没保持住，始终得不到能证明咖位的商业合作。
    等价交换定律真是万古不破，当她想要得到什么东西，必须付出同样的代价。
    李若川继续劝：“你又不用有压力，退一步讲，我这些年又不是什么都没做，完全可以从个人账户调出这笔钱，你的商业价值没有达到预期也不影响公司周转。”
    唐湖一拍桌子：“我缺你那几个钱吗！”
    “……”
    李若川被她震耳发聩的质问唬住了，多少年了，还是第一次有女孩子指着三千万大骂“我缺你那几个钱吗”，真是令人心动的一朵清纯霸王花。
    他缓了缓心神，再次提醒：“葫芦，这可是三千万哎……”
    “电影可以投资，多余的钱哪怕给一分，以后就是人家的提款机！”
    唐湖强势拒绝金主投资，觉得心在滴血。
    她沉默片刻，觉得话说重了，声音恢复轻柔低沉：“刚才开会，你不是跟金斯利商量把一部分镜头交给国内公司来做么，我知道明远打算借此提升自己的特效团队，那边怎么说的？‘内地的特效制作水平还达不到好莱坞要求’，一句话就顶回来了……我也不想把命捏在别人手上。”
    拍摄电影时完全不用实景，只做绿幕和相关道具，国内没有多少电影公司敢这么拍片，成本太高，但对好莱坞而言，特效比实景便宜。
    这份工业化差距，是双方心照不宣的事实。
    比起电影制作，国内市场更吃好莱坞那套。
    在十亿票房的国产片里当女二，观众不一定觉得你红，可外国电影一旦出现亚洲面孔，连路人都认为你走出国门了。
    所以《深海巨兽》敢向明远这个投资金主提要求，贴钱才能塞人。
    “你说的有道理……”
    李若手背抵着唇，打个小小的呵欠。
    唐湖瞟了一眼他微红的眼角：“困了？早上几点过来的？”
    “昨天就睡在公司，没回家。”
    b市和洛杉矶有15个小时的时差，好莱坞在下午筹备视频会议，明远的大小管理层就得凌晨五点起床等着。
    但凭什么不能是那边熬夜调时差？
    唐湖压下不满，继续剖析：“再说羊毛出在羊身上，这么大一笔钱甩出去总不能当没了，你能忍我都不能，到时候还不是得给公司接戏挣回来？”
    三千万给她买角色，相当于签下对赌协议，她为了完成合同，必须豁出口碑接给钱多的烂片，不然让一大家子都喝西北风吗？
    商业之下，谈何自由。
    “随你喜欢吧，现在的样子就很好。”李若川终于放弃给她推角色，精神松缓下来，困乏地揉了揉眉心。
    唐湖从包里拿出当早餐的咖啡，打开瓶口：“喝么？不过没加糖加奶，你应该觉得苦。”
    李若川低头，衔住易拉罐边缘抿了一口：“你喂的，甜。”
    “噫——”
    白至理扭过脸，头也不回地走出会议室：“你们聊着，我下楼转转。”
    “我们终于把白哥恶心走了。”唐湖远远注视经纪人的背影，跟小李同志一人一口分着喝掉咖啡。
    李若川见四下无人，大胆把手放在她肩头：“你干什么去了，我这些天泡在公司，你也不过来找我。”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但凡他早两千年出生，《诗经》里这句话就是他写的！
    唐湖顿时心虚：“……那个，我比较忙。”
    ——忙着跟网友互骂，忙着面基，哪怕闲到一天洗三回头都不想出门。
    她顶l着李若川谴责的目光，眼神一转，落在他的上半身：“诶，你今天开会还特意穿三件套了，以前没怎么见过，其实挺适合你。”
    难得他打扮得相当正常，墨蓝西装外套配同色马甲，最里面的白衬衫仿佛还带着皂角清香，突出衣主的冷静优雅。
    “是吗？”李若川下意识用单手正领带，指骨突出，“助理帮忙挑的，说是thom browne今年的新款，要不我多订两件。”
    thom browne作为近年崛起的男装品牌，主打新锐时尚，甚至新锐到在男装发布会上使用女装的曲线廓形剪裁，让一个个男模穿着腰部收紧强调曲线的设计衣出来走秀。
    跟常规男式马甲相比，今年的新款西装三件套大胆采用挂脖样式，后背没有布料，而是在颈部和后腰增加可调节软带，更用丝绸立体剪裁突出轻薄丝滑，三伏天穿上也不至于大汗淋漓。
    唐湖扒开小李的外套扣子，确认里面是挂脖马甲，突然说：“……我们老家一般管这个叫肚兜。”
    ※※※※※※※※※※※※※※※※※※※※
    thom browne的男装用过女装廓形是真的
    不过没出过挂脖（肚兜）款男式马甲（我好恨……

 第 214 章

    李若川一把捏住她的手腕按在心口, 威胁里带了点委屈：“你说什么？”
    明明是精心剪裁的衣服，为什么不夸他穿上以后肩宽腿长, 而且还有马甲线！
    唐湖受制于人, 一本正经地摇头：“没有没有，不像不像, 别人肚兜里面一般不穿衣服但你穿得多严实……啊不，我是见你困了所以说个笑话，清醒一下。”
    李若川像揽住抱枕一样揽住她, 感觉到对方身体温凉, 才吐出一口疲惫的气：“嗯……今天早晨不到四点就起了，这几天也没睡好……新片在其他院线排片占比首周连15%都不到，我还得想想办法。”
    “那你赶紧睡一会儿, 别硬挺着。”唐湖抚上他后背, “我去下去找白哥谈点事, 中午不忙的话一起吃饭？”
    李若川点头, 眼神虚浮地走向休息间。
    明远影业的办公层楼下就是图南影视, 两家大部分影视业务都共同完成, 基本可以视作一体公司。
    今天虽是周一，图南却比楼上冷清, 毕竟地租大头都花在各个影视城，来上班的只有项目策划和几个编剧。
    唐湖一间间办公室找过去，在空休息室里发现白至理正在泡茶。
    该名黑l社l会肌肉大汉壮得仿佛刚从青年漫画片场走出来, 面前却放着一杯明前龙井, 茶叶嫩得几乎让热水泡掉颜色, 场面非常硬核。
    白至理吹着杯子上的热气：“哟，您终于腻歪完了？”
    “是的，我现在感觉非常好！”唐湖恬不知耻地点头，“心情愉悦，精神饱满，看见郑山卿也能笑出花儿来，有什么圈子里的社交工作赶紧安排，再给我想想下部接什么片子。”
    白至理刚要打趣她，眉头突然一皱：“……你等会，《深海巨兽》的女配不会铁了心要推吧？”
    “对啊，你不是后来才走的么，我刚才和小李说话的时候没听见？”
    “我听见了。”白至理放下茶杯，免得理论急了水洒一地，“多好的机会，真说扔就扔？”
    唐湖琢磨了半天他的用词，恍然道：“——合着你不想让我拒啊？那刚才义愤填膺个什么劲儿！”
    瞧她家经纪人报价时咬牙切齿说出的“五百万”，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就差直接骂制片人逮住肥羊不要脸，原来只是象征性地做个抗争？
    这和小电影里的男主角被勾引时故作矜持有什么区别！
    白至理正经地咳嗽一声：“这笔钱不是你出也不是白鲸出，算空手套白狼，但明远一掏咱们就乐得手舞足蹈那也太见钱眼开了，所以我们得假装清高一下。”
    “……”
    唐湖无奈摇头，又给他捋了遍回绝理由：“我知道换成任何一个新出道的演员，别说带3000万进组，就是5000万都不多，不过我家穷，500万买个角色倒还可以，大不了卖房填亏空，换成美金还是算了。”
    “……行吧，可公司那边不太好搞，大老板特别看重这次合作的，你去年没演明远的《江湖行帮》他就不高兴了……唉，我再努努力。”白至理满面难色地应承下来，“那你明年档期空出，是找其他片子填上还是出去旅游？”
    唐湖斟酌片刻，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他：“能找题材合适的填档片就找，小配角也可以——我想拍特效片。”
    “来，你大点声，看着我的眼睛再给说一遍。”
    白至理拽着她坐下，搞得没了脾气：“葫芦，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深知不如会营销捧角儿的经纪人能干，但自认负责，能带着艺人稳扎稳打向上走，哪怕跟大老板冲突也不怕为她担事。
    可葫芦推了好莱坞的特效大作又提出要演类似的，朝令夕改，任性地跟那些刚出道的小网红差不多。
    “不，我的意思是想拍自己的特效片。”
    唐湖还是第一次挨教训，拧了拧肩膀抖开他：“不是一味模仿美式工业片，而是从拍摄到后期全员国人，连表达的内核都……让人看了就觉得‘这个特别社会主义，牛逼’。”
    国产商业片一向以好莱坞为风向标，从内而外的模仿别人收效不错，但票房永远打不过真正的进口大片。
    但那位伟人曾经说过，“我们不能走世界各国技术发展的老路，跟在别人后面一步一步地爬行”，国产片也不能一味被美帝吊着打。
    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大志气，但论起成就，这辈子活得比上辈子从容，所以有精力关注拍戏之外的东西。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图南影视养得起不挣钱的导演，那么不妨带着这些人干点什么。
    白至理脸上的纠结怨尤顿时消散，看她时带了点钦佩，最终缓缓道：“你悠着点想，咱们没有钱。”
    “你可真会打击人。”
    作为一名光荣的共产主义接班人，唐湖别的不会，身上倒肩负着祖宗留下来的传统美德，那就是贫穷。
    白至理认真规劝：“你的理想太大了，我真给不出什么意见，现在只有文艺片能走社会主义道路，可票房没几个成功的啊……对了，我突然想起来薪月传媒在筹备特效片，通稿吹得神乎其神的。”
    “什么？”
    “郑山卿之前推荐了韩汐和几个演员去试《深海》剧组，才一回就让人退了，比李公子还没面儿呢。他也没闲着，回来第二天就说要做薪月的特效片，虽然连剧组班子都没凑出来，但通稿已经发出去，都在吹‘第一部真正意义上的国产工业电影’。”
    不愧是曾经说一不二的影视巨头，郑山卿前两年还跟董事长儿子斗得死去活来，刚站稳脚跟就有大动作，不管如何，这份气魄都让人望尘莫及。
    ——反正她不敢这么折腾钱。
    唐湖沉思片刻：“……那你帮我留意薪月的动作，工业电影不是他一个人能推动的。然后工作那边，图南内部不是有几个剧本还没拍么，我没时间都看完，你帮忙选一选。”
    演员开拓市场，得多接本家公司之外的资源，不过她的这类片约档期排在后年，也对图南的作品质量有信心，倒不怕被禁锢在一方天地。
    “知道了。”白至理痛快答应，“还有，《山城起歌》马上首映，你这几天都别吃饭了，不然生图不好看。”
    唐湖赶紧从包里掏出当做早饭的苹果，以示自己减肥决心之强烈。
    两人不知不觉聊过一上午，便分头行动，各干各的事情。
    白至理干活麻利，没几天就找到合适的剧本，赶在唐湖参加电影首映前交给她。
    唐湖正在首都国际机场等着起飞，拿着剧本却不着急细看，粗略地问了几句细节。
    “什么类型？”
    “现代都市喜剧，女主角戏份多，拍出来成本不会太高，几千万顶天了，就算你不挑也是图南下半年重点筹备的对象。”
    唐湖机械地感叹一声：“啊——”
    “我知道这个类型不是你想要的特效片，但整个市场都没怎么尝试过，编剧那边也不敢做太出挑的内容，现写来不及。”白至理轻车熟路地搬出这套说辞，显然已有准备，“质量不错，我跟老赵看了好几天，都觉得这个可以。”
    赵昊是图南影视法人，也是乔乐仪的经纪人，选剧本眼光向来奇准，但性格谨慎，很少替外人挑本子。
    唐湖这才点头，拎着存储剧本的u盘转身登机。
    商务舱还算清净，她等客机飞上平流层才打开剧本文件夹，沉下心阅读文本内容。
    剧本扉页印着斗大的五个字，《我嫁我自己》，是一部现代奇幻喜剧片。
    故事核心关于一个不少人闲着没事都思考过的话题，——“如果我变成男人/女人，生活将会如何？”
    女主角是个大龄单身青年，父母嫌她相亲时挑来挑去成了大龄剩女，年过三十还没嫁出去，亲子关系谈不上和睦，而不幸福的家庭注定令她在职场社交中失去底气，面对客户总畏畏缩缩，在公司属于透明人。
    总而言之，主角是个彻底的失败者。
    直到某天，她发现生活出现令人惊喜的改变，以往板着脸教训她的上司居然毕恭毕敬地叫她“老总”，关系不和睦的家人见了她也笑容满面。
    惊喜到了极致，等于诡异。
    女主角终于发觉，不是她的生活出现变化，而是她变成了另一个人。
    ——变成平行宇宙的“自己”。
    在平行宇宙，“她”家庭和睦，是家财万贯的商界大亨，无数追求者蜂拥而至，然而关键在于，“她”是个男人。
    但这个世界里的成功人士“男主角”唯一的缺点就是短命，会在一周后遭到匪徒绑架并杀害。
    她被扯入这个世界的真正原因，就是为了揪出绑架者的真实面目，或者拯救和自己一样的“他”。
    电影剧本其实不长，唐湖仔细看了两遍，发现遣词风格有些熟悉，翻回扉页的编剧栏，果然找到梁冰雁的名字。
    这是梁冰雁继《头号烂片》之后的第二个剧本，第一部戏的票房为图南影视铺平道路，第二部走同样的悬疑喜剧路线，想来不会差。
    不对，影视业太依赖市场惯性不是什么好事，名导和名编剧搞出来的也可能事与愿违。
    那么，她究竟要不要拍这个？
    ……
    飞机不知不觉降落山城。
    唐湖读剧本读得头昏脑涨，抵达后才睡了五个小时，又被拉起来参加首映礼。
    《山城起歌》讲述1938年那段历史，为了契合电影主题，首映仪式和路演第一站都定在这里，记者影艺圈诸多名流将五百人大厅围得水泄不通。
    唐湖昨夜未能休息好，再加上这几天什么都没吃，用“引以为傲的控制力”强打精神给首映礼撑完场，累得快要灵魂出窍。
    钟子淑有意带她开拓人脉，首映结束后马上拉着唐湖去参加京圈小会，不过多数人都冲着影后和京圈大导来，应酬一忙，又顾不得她了。
    唐湖正好落个清静，坐在角落里喝水休息。
    “——钟子淑怎么也不带你去认认人？”
    一道清清淡淡的男声从头顶响起。
    “楚导？”
    唐湖呛了口水，捂着嘴巴抬头：“……钟姐被人拉走喝酒，我早上没吃东西喝不了几口，实在不想作陪。”
    楚鹤平时极少参加商业活动，但官方和京圈相关的行业活动必定到场，以示一颗红心向太阳，所以《山城》首映礼和聚会都没落下。
    楚鹤还是一身对襟茶服配内联升布鞋，笑眯眯地在她旁边坐下：“那你去吃点啊，旁边不是有小蛋糕吗。”
    唐湖刚想说吃一口会被经纪人追杀出二里地，话锋一转，晃了晃插在手机上的u盘：“我忙着看剧本呢，接下来行程太赶，怕没时间。”
    知名敬业导演果然被她同样的敬业精神折服，好奇地凑过身：“让我看看。”
    剧本文档做了不可复制的防盗处理，不过她并不担心楚导会偷创意，反而希望得到他的指导意见，于是大方地把手机交给他。
    楚鹤阅读速度极快，一目十行扫完大致内容，皱眉摇头：“……你没必要接这种纯商业片，不许拍。”
    “……”
    唐湖一脸无奈，摆出一口港普跟他抱怨：“我要吃饭的，不拍戏吃不起饭了呀。”
    楚鹤：“那你来我家吃。”
    “我们公司员工也要吃饭的呀。”
    “都来。”
    唐湖突然记起楚鹤常年吃素，往后缩了缩：“不要吧，我们年轻人都特别喜欢吃小动物，而且您家炒青菜连花生油都不放。”
    魅力永远如三十岁青年的高龄导演白她一眼：“说得好像我不年轻一样。不过你怎么看上这种片子了，想学人家赚快钱？”
    “那个，该怎么解释好……”唐湖玻璃杯口抵着唇边嘟囔，琢磨如何编理由才容易获得名导好感，“虽然喜剧片的确挺好赚，但这是为国产电影崛起而敛财……没错，我们的事业是正义的！”
    她说了试镜《深海巨兽》被勒索天价进组费的事情，好莱坞嫌她商业价值低又没拿美国绿卡，所以才想接国产商业片，又能赚钱又能证明自己，何乐而不为。
    楚鹤了然，随即直白道：“你演不来。”
    “怎么就演不来了？”
    “你不是演爱情喜剧片的风格，乔乐仪也不是。”楚鹤一针见血地分析，“而且你都觉得自己演不好，才找了这么多理由——我说的不对吗？”
    “啊！”
    唐湖的大脑一片透彻，终于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我嫁我自己》的女主角过于普通，渴望爱情和财富，但除了白日做梦以外没有做出任何改变，剧本里还用了各种搞笑桥段制造反差，仔细一品，这个形象还挺可怜的。
    相比之下，唐湖更擅长《龙门飞鲤》的男二号或者《夜色密码》的国党高官之女，甚至出道时接的那部校园爱情片，女二号也是爱而不得便生恨的鲜明性格。
    让一个已经棱角分明的人归于平凡，无异于将一只鹤揪光羽毛扔进圈里伪装成鸡，而且还得装得成功。
    就像楚导说的，生活和演戏不一样，能把握各种类型的天才演员屈指可数，她和乔乐仪平日再能插科打诨，也不是演直白搞笑的料子，最多在剧情中穿插黑色幽默成分，《没路相逢》那种已经是极限。
    同一个演员，演技上限在《烈日灼心》，下限可能得跌成《分手大师》，所以她一直考虑的并非“要不要拍这部戏”，而是“我要不要拍这部戏”，如果换作投资，早就二话不说掏钱了。
    唐湖想通这点，反而跃跃欲试，认真道：“楚导，之前我的确不太敢接这种戏，不过被你说中了反而一定得试试。拿奖很难，拿钱更难……是吧？”
    楚鹤慢慢笑起来：“是吗？”
    文艺片界盛传着一种说法，便是越苦难越艺术。
    镜头下的艺术史便是各个阶层的受难史，女性更是其中占据多数的受难者，即将上映的《山城起歌》，随便抓个题材就能拍出效果。
    但苦难艺术代表不了市场，主流商业片里挑大梁的从来不是她们，观众更爱看一个男主角大杀四方或者耍贱卖骚。
    可为什么呢？
    唐湖将玻璃杯中的水一饮而尽：“我觉得自己前半生很艺术，接下来也该轻轻松松玩着闹着把钱挣了，现在同咖位的商业男演员片酬比我高一倍，凭什么啊。”
    “行，你永远有你的道理，我不干涉。折腾一天有点累，先回去了。”楚鹤带着孩子终于长大的欣慰拍拍她肩膀，转身时突然想起什么，又回来忿忿威胁。
    “——我觉得自己炒菜并不难吃！”
    “啊，对，您简直是厨神转世。”
    唐湖昧着良心夸奖楚鹤，待把他送走，才慢腾腾地站起来去找钟子淑。
    喧闹人群之中，钟子淑正一脸疲惫地跟人寒暄，见唐湖过来，赶紧把酒杯放回侍应生的托盘上，光速离席。
    “我一直盼着你把我叫走，省得再跟他们喝，怎么现在才来！”
    唐湖这才明白影后的良苦用心，一脸惭愧：“刚刚和楚导聊天说新片的事情，不小心把你忘了……子淑姐原谅我这回！”
    “原谅你原谅你，咱们先回酒店。”钟子淑脚步虚浮，只好扶着她肩膀，“你又要接新戏了啊，谁的剧本？”
    如果小梁同学知道自己的剧本被影后和名导争相求阅，一定会很骄傲。
    “是自家公司做的喜剧片，还没定搭档，但题材挺有意思的。”唐湖腾不出手拿剧本给她，只好简单介绍内容，又把自己的担忧说了一遍。
    钟影后听罢，淡淡夸奖：“商业片挺好，片酬上去日子也能过得轻松些。”
    她同样专攻艺术领域，对商业电影不太感兴趣，只是不会阻止唐湖接这类戏，没钱没观众还谈什么艺术？
    唐湖半开玩笑道：“楚导刚才还说我不适合这类角色呢，我被打击了。”
    “楚鹤懂个屁的女人，他又不是女的。我跟你说，主角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啊哈哈哈哈！”
    “诶？”唐湖愣住，“子淑姐，女主角可是……可是我之前没演过的类型，估计也找不到能把关的好导演，心里没底。”
    她希望得到影后的夸奖才卖惨，但钟子淑信誓旦旦地说适合，反而教人高兴不起来。
    这不等于说她是个人生败犬吗？
    “我知道，你想说自己不是偶像剧废物。不过那是你以为，哪儿有人生下来就牛批，都是一步步走出来的。”钟子淑踉踉跄跄地踩着高跟鞋，眼神有些飘忽，“……我现在算混得不错了吧，照样没少信别人放的那些屁话。”
    影后果然喝醉了，不然嘴上不会这么没把门的。
    唐湖领着她避开人群走出酒店，这才静下心观察。
    钟子淑的模样，在自己眼里一直加了八百层美颜滤镜，然而事实上影后大人已经芳龄五十，再怎么锻炼塑形，下垂的胸和小肚子也能看出岁月痕迹。
    网上有不少黑通稿说她青春不再，难怪被身为知名导演的老公要求离婚，完全忘了当初两人是和平分手，反正真相不重要，说她尽管影后桂冠加身却也是个可怜老女人才有流量。
    没有人能抵过孤独，不然身边怎么隔三差五有小狼狗晃荡。
    这些通稿，钟子淑显然看过。
    多少观众爱慕她年轻时的容颜，自媒体们却承受不了岁月无情的变迁，自古影后如名将，不许离婚也不许见白头。
    可她是如何处理的？
    “说实话，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特别怕出皱纹，怕变老，后来还怕一个人待在家。可又不是我害怕事情就不会发生，那怕就怕呗，而且有的人又害怕又没人陪呢。我知道自己会怕，那就多找几个人陪着，知道会长皱纹，那就多用点精华液……毕竟也得靠脸吃饭啊。”
    “努力之后，剩下的才能说接受，而且到那时即便长皱纹也不担心了，我除了皱纹还有好多别的东西呢，哈。”
    钟子淑发表完感想，伸手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琢磨什么呢，跟你说话怎么走神了？”
    唐湖坦白：“……我正在大脑里吟诗作对，顺便唱首歌。”
    “不让唱歌。”
    钟子淑酒劲上头，哼哼唧唧：“葫芦，你这人其实挺厉害的，非演艺世家出身的演员什么样儿我见过，哪怕背后有大老板撑着，也都没你淡定，起初我还琢磨，你装得也太强了吧。”
    唐湖失笑：“我可不是装的。”
    “我知道总有心理素质好的，拿一副烂到极致的牌都能举重若轻，但你不像那种天生赌徒，至少最初不像。”
    演艺圈最讲背景出身，有个当演员或者名导亲戚在圈子里比什么都好使，哪怕资本推举的流量明星，面对钟子淑这种大院出来的红二代也显得虚。
    不过话说回来，唐湖以前是什么样子？
    不是刚上大学的时候，而是再往前……往前到上辈子。
    那时的唐湖畏首畏尾，甚至第一次出演电视剧女主角，参加宣传时站在台上还下意识驼背，没少被毒舌媒体批评。
    直到拍完《龙门飞鲤》爆红，身体却因激素失调不能工作，她每次自怨自艾的时候都在想，我要是个男的就好了。
    如果是男人，在这个世界不会这么辛苦。
    虽然此刻的唐湖觉得不需要像男人的生活也很好，可当初的她真的如此认为，就像大多数人走过中二期，看见扣扣空间日志都恨不得把从前那个幼稚的自己扼杀。
    所以她从不主动回忆前世。
    那个被封印在脑海里的、久远的她，就应该彻底死去。
    但人不是生下来就该知道怎么做，甚至有些到死都不知道，
    回首过去，并非为了跟自己划清界限，而是对现在有更清晰的认知。
    ——她好像找到进入角色的窍门了。
    唐湖扶着喝醉的影后上车，将其安顿好，赶紧拨通经纪人的电话，仿佛迟了一秒机会便会溜走。
    “我要接这部戏，还有，片子一定要在《深海巨兽》之前上映！”

 第 215 章

    “……我就知道你得接, 但赶在《深海巨兽》之前上映不太可能啊。”
    白至理听出她那边环境杂乱，于是提高声音：“——你看，那边现在已经在做前期准备了，这部片子瞄准国内市场，但春节档一般都是国产电影分票仓, 所以片方选的档期应该是两年后的暑假或国庆档。”
    好莱坞大片从立项到上映通常需要两年, 前期筹备三个月，拍摄以及特效制作一年, 宣发半年, 每个环节不会拖太久。
    唐湖已经坐进返回酒店的车里, 四下无人, 说话也放开了些：“都市片又不用做后期, 我们至少能抢先半年在国内上, 省得撞档期。”
    “我知道，但你的时间来不及。”
    白至理冷静地打断她：“我刚跟张悯导演碰过头，下半年你得专心准备‘漆姐’这个角色，什么片子都不能接，悯导说你至少得先学两个月怎么摊煎饼果子。”
    唐湖：“……啊？？？”
    不过这也属于艺术片的正常需求, 为了让演员的灵魂完美浸入角色，往往得用大量独处时间排除外界干扰, 王○卫就极其擅长迫害……不, 训练演员。
    轮到她, 保不齐电影还没拍完先靠卖煎饼果子发家致富, 到时候上完cctv6, 还能去隔壁农业频道蹭个嘉宾当。
    白至理解释：“我帮你探过口风，悯导在这方面不会松口，上部戏跟乔乐仪拍都没让他请假，戛纳拿完奖以后更不可能对你网开一面。”
    唐湖还惦记着自家公司待拍的电影，迟疑道：“……但现代戏不能压，两三年卖不出去就砸手里了。”
    商业片挣的就是迎合市场的快钱，万一拍完后五六年才能上映，观众不一定还吃这一套。
    “看来两部戏只能选一部接了……说实话悯导那部戏我连剧本都没看见，实在不好把握质量，要不帮你推了吧。”白至理用词委婉，语气却斩钉截铁，带着经纪人说一不二的架势。
    他自然希望唐湖手里捏着影后奖杯，但拿奖这事太渺茫，而且商业路线走顺，只要不毁口碑，日后总能接到合适的文艺片角色。
    “不不不。”
    唐湖连忙摇头，却说：“——等我回去亲自道歉，你先帮我跟悯导提一下，那边预算不够的话我以图南的名义做投资方，不干涉她拍摄，权当掏钱跟导演搞好关系了……啧，你说我现在也算成功人士，怎么天天没包养小狼狗，反而天天倒贴导演呢？”
    她和白至理考虑的其实差不多，还没修炼到两手都抓还能两手都硬的地步，既然决定走商业路线，就一心一意地走。
    虽然张悯是唯一拿过戛纳银奖的女导演，但艺术片赚不到钱，很少有资本方愿意抱着赔本态度注资，张悯看在钱的面子上总会理解她这次拒绝，不会伤到以后的面子。
    “……你少贫两句吧。”白至理略微松口气，打起精神安排工作，“那这样，我从明天起一路跟着你的行程，手上还有几个综艺邀请，必须面对面合计一下。”
    “好的。”
    《山城起歌》路演的最后一站在b市，这是片方早就定好的，剧组从山城起始，到今日繁华的首都结束。
    唐湖终于找回久违的繁忙感，路演之后立刻回酒店向经纪人报道，各种视频和电话会议占据全部私人时间，正经睡眠时间不足4小时。
    “明年上半年开录的综艺《交换明星》已经签完合同了，虽然节目组挺爱乱剪片子的，但热度和其他嘉宾的名气都不俗，所以不能错过，不过我们这边得提前准备公关。”
    白至理在酒店包房里合上日程本，总结陈词：“好好表现，到时候配合节目人设一起发通稿。”
    “你倒是说清楚什么内容啊？”唐湖捂住额头，听见为了收视爱作妖的综艺导演就脑仁疼。
    经纪人在身边唯一不好就是受管制，这几天白至理不是嫌她笑得不够亲切，就是挑她跟粉丝合影时妆容太随意，坚持贯彻严师出高徒精神。
    “请的影视歌行业的尖端新人和老前辈，主旨是展示专业技能，翻车又翻不到哪儿去。”
    白至理话说一半，手机突然响起闹钟声，拿来看了一眼：“三小时后有个饭局，图南新片的投资商会，明远做东，我得先过去招待，你回家换身衣服让助理开车送。”
    唐湖扯出一个虚弱笑容：“……知道了，尽管我今早下飞机后就没闲着，而且昨天根本没睡，仍然可以坐在一群中年油腻男士之间谈笑风生。”
    白至理注视她脸上那对硕大的黑眼圈：“葫芦，你再怎么抱怨也得去，《我嫁我自己》赶在下半年开机，现在务必把启动资金忽悠到手。”
    “行行行知道了。”
    白至理拍拍她肩膀，半是心疼半是欣慰。
    唐湖得令，火速回家，草草洗澡后换上黑色小礼服裙，出门前又把李若川送的那条布契拉提项链戴上，衬得气色总算好了些。
    聚会地点定在金蔷薇酒店，宴会厅装潢不像别家那样着重奢华，反而用几组昏黄灯光和暖调色板营造出迷离风格，更有格调。
    加上新鲜姜花作香氛，轻音乐暧昧似耳语，使人呼吸不自觉放缓。
    唐湖来时堵车，进场时各家老板的交谈声已经让空气热闹起来，赶紧拿了只高脚杯准备挨桌敬酒。
    “从机场直接过来的？”
    李若川收到她的消息匆匆离席，发现她带着自己送的那条项链，脸上不禁带笑。
    唐湖剥开一颗橘子味解酒糖压在舌根下，含糊道：“先回了趟家。”
    “我在这里呢，怎么可能有人敢灌你酒。”李若川借着昏暗灯光掩护偷偷挠她手掌心，随后一把握住。
    “好……”
    唐湖正要点头，眼尖地瞥到门口有个熟悉的身影贴墙边溜进来，鬼鬼祟祟疑似做贼，立刻出言喝止：“前面那个，给我站住。”
    “……hey，阿湖？”
    那个身影立刻顿住，哆哆嗦嗦地转过身，冲她露出真诚而讨好的灿烂笑脸。
    来客正是尤雅雅，照例穿着自家islands出品的杏色重绉丝裙，衬得人更加温柔乖巧，只是望向她时眼神闪躲，死死盯着地面。
    唐湖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
    图南即将开拍的两部戏，除了她那部《我嫁我自己》，另外一部则是去年立项的现代都市网剧，讲述三名年龄身份各不相同的女主角们的奇妙友谊。
    这种戏份设计好了，三个主演能互相成就火一把，所以唐湖早早拉来还在上大学的宁柠进组，也定了尤雅雅为一番主演。
    但就在等着发开机通稿的节骨眼上，尤雅雅深夜前往纽约某光卡座费就得四位数美刀的酒吧厮混，不光携手数名小鲜肉，还被路人拍下高清照片。
    这是何其惨烈的人设翻车！
    时光荏苒，两年前，初恋妹妹还是个被私生子弟弟欺辱的可怜小公主；两年后，已经成长为跟貌美社会青年出入夜店的女富豪了。
    唐湖大步走过去，双手扯住尤雅雅脸颊两边：“挺长本事啊，开公司以后连经纪人也管不住你了？你干脆把maxin炒了自己飞多好，想干嘛干嘛。”
    尤雅雅眉头打结又不敢喊疼，一五一十地交代：“islands要参加九月份的纽约时装周，我先和设计师过去看场地，回来的时候就……就玩儿去了。当时在场好几个都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我也不知道有人偷拍啊，不过后来去楼上打牌的时候没被拍到，现在流出去的只有酒吧卡座照片……我确定没被拍。”
    唐湖冷冷松手：“可以，黄赌毒好歹还留了一个没沾。”
    “打牌”属于初恋妹妹为脱罪而挑的好听说辞，那帮败家富二代玩起来不可能没有赌注，一夜输几百万也稀松平常。
    “不是我……是他们非要玩，而且在场的都有人脉，能给islands带不少大单子……再说粉丝都知道我酒精过敏，不可能泡夜店，到底哪个傻x送我的热度！”
    尤雅雅越说越来气。
    事情爆出来后三小时蹿上热搜前五，接连两个标题“尤雅雅夜店咖”和“你的初恋正在午夜买醉”，暗示性极强，一看就是竞争对手下场运作。
    但树大招风，电视剧圈等着上位的年轻小花那么多，她一时也想不到火上浇油的是谁。
    “自家人知道顶球用，你去的是酒吧又不是义务献血中心，平时吹的清纯独立女强人形象被你吃了？”
    唐湖恨铁不成钢地还想补一拳头，看她委屈地都快哭出来了，又下不去手。
    “别骂了别骂了，你不怕把我给骂傻啦？”
    尤雅雅瞬间抱头求饶：“maxin早交代让我死都不要回应，再挑个时间去献血，消息先压着不发，等事情过了，网剧开播之前再拿出来炒。”
    “还行，你那个经纪人最擅长做这种放低姿态的怀柔宣传，交给她吧。”唐湖抱着手臂后退一步，勉强消气。
    另一厢，李若川笑吟吟地欣赏她发火，见她冷静下来才补上一句：“走吧？”
    唐湖点头：“嗯。”
    尤雅雅见自己这篇儿揭过，才如释重负地跟着往包厢去。
    李若川走在前面，低声向两人介绍：“今天来的人比较杂，上头出了新通知，影视项目投资方多元化，从前那种一两家公司把控整个流程的情况以后估计不会有了，等下还得听其他资方怎么说。”
    官方的本意是避免洗l钱或者一家独大，譬如薪月传媒的选角是郑山卿自己说了算，而今鼓励多方竞逐，让各个老板扯皮内斗消耗精力，就没心思搞别的。
    但这么一来又有新问题，单个项目里缺少唯一的管事人，剩下的投资方各有小心思，统筹起来更麻烦。
    说话时，三人已经走到宴会厅最里面的独立包厢，李若川绅士地让两位女士先进，待关起门来，外面宴会厅的音乐声顿时弱了一半。
    “哟李公子，出去一趟带回两个大美女啊？”
    酒桌上有人笑着打招呼，拍了拍身旁空座：“真是好长时间没看见唐湖了，来来来，坐我旁边，以前每回都是你那个破经纪人出面，那张糙爷们的老脸我再看两眼非抽他不可。”
    此言一出，屋里再香醇的红酒也掩不住一股熬了八百年的地沟油味儿。
    李若川克制住阴沉目光，向前半步贴在唐湖身后，守护的意味很明显，却没有着急发作。
    当代男性太不矜持，那年他第一回看见唐湖都没热情地招呼人家坐在身侧，怎么这人这么不要脸呢？
    尤雅雅刚做过亏心事，抢先过去坐在那位老板身边：“林总不贴心，怎么光给阿湖留位置不给我留呢，你就不想我？”
    “……我不知道你也来嘛。”林总挠了挠地中海发型，干笑几声，“早就听说唐湖海量，今天可别想轻易走，这样吧，喝完一瓶红的我给你新电影加投二百万，一瓶白的五百万，试试吗？”
    虽然有初恋妹妹无私奉献，但对他来说，花百八十万请明星陪酒局不算钱，今天非得尽兴不可。
    唐湖早在心里翻了八百个白眼，面上仍然笑盈盈的：“算成投资太精了，回头我还得给你分红。林总来都来了不如赚个外快再走，当着大家面儿干掉一瓶红的，五百万，一瓶白的我给你在刚才的数字后面加个零，试试吗？”
    席间，低低的哄笑声连成一片。
    林总嘴角向下一撇，拿钱砸惯了人却被砸回来，反问：“我能现在就掏，你呢。”
    唐湖突然想起自己的房贷还没还清，正琢磨用什么话反击回去，身后突然传来凉冰冰的男中音。
    “先拿我的押着。”
    李若川懒懒地靠在椅背上看两人，掏出钱包甩在面前。
    “还是李公子敞亮。”唐湖从善如流地摸走里面最精致的那张卡，视线扫过小李同志眼角常年都有的薄薄红色，在明亮灯光下，那片皮肤更加鲜艳透明。
    李若川冲斜对面发福中年总裁得意一笑，才回味起唐湖刚才叫了自己什么。
    自从两人熟识后，她就没再叫过“李公子”，倒偶尔会一本正经地说“小李同志，组织交给你一项严肃任务”，然后问他借钱，现在冷不防听到这三个字，还真顺耳。
    ……不行，他得绷住了！
    对局的林总略失面子，看着李若川突然唇角收紧的严肃神色，也不再乱说话，继续聊起三人入席前的话题。
    上部电影《头号烂片》票房不错，这回是图南第二次进军大银幕，逼格比网剧高，各家都想往戏里塞自己的人马。
    唐湖连轴转了几天，听这帮霸道总裁吵架听得头疼，只想更霸道地掀桌子，混乱间终于听见有人问到正题。
    “——男主演定了吗？”
    对面传来略显嘶哑的男声，并未引起大部分人的注意。
    这就对了！
    一部片子还没排出来呢，操心什么营销渠道？
    唐湖刚想鼓励地冲那人点头，待看清是谁，心里打了个突。
    说话者是个面容颇具古代翩翩公子气质的男人，清透贵气，此刻被酒精染得面色酡红，一双眼睛却更温柔含情，颜值放在娱乐圈里也不输人。
    唐湖盯着这个男人看了半天，不是因为他好看，而是因为他是方沅那个出过轨的老公，王飞轩。
    去年，方沅拍《江湖行帮》时老公出轨同剧组的女编剧，被娱记闹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过方沅两个月后放出怀孕消息，夫妻俩协力粉饰太平，今年已经没什么吃瓜群众会提这件事了。
    只是现在，当初也算一脚迈进电影圈的方沅怀孕后没有任何作品，神隐将近一年，反而是王飞轩，从电视剧的圈子里杀入电影圈，不仅演戏，还混进了资本之间。
    现在他问起最关键的男主演人选，是有推荐的人，还是想自己上？
    尤雅雅一看就知道唐湖想问什么，她早年跟王飞轩拍过古偶戏，大大咧咧地开口：“飞轩哥也要来试镜啊？”
    一句话将王飞轩的定位堵死在试镜演员上，省得他开口讨内定角色。
    王飞轩不置可否，反问：“还有谁呢？”
    他知道唐湖能左右图南电影的选角，今天就奔着这个角色而来，当年《头号烂片》13亿票房，连演技尴尬过气多年的流量男二号都翻红了，哪个适龄男演员不盯着！
    唐湖没法用沉默糊弄，随口胡诌：“雅雅……帮我联系过几个相熟的慢慢磨合，我做不了主，具体还得问导演，不过他今天没来。”
    新片照旧启用《头号烂片》的导演，连同摄像剪辑都是原班人马，幸亏她担心薄脸皮的文艺工作者扛不过投资方的瞎指挥，没让导演出席，方便两边一起踢皮球。
    王飞轩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游刃有余道：“雅雅到底联系谁了，怎么我跟你这么熟都没收到消息？”
    要真是尤雅雅推荐演员，他心里反而不慌。
    初恋妹妹根本不认识几个演电影的，最多联系电视剧圈的老朋友，电视演员的脸型不一定能放在大银幕上，他读过剧本梗概，相信没有第二个人比自己更适合男主角。
    “说得好像我找不到靠谱的人一样。”尤雅雅气鼓鼓地放下筷子，“我还认识二乔这个影帝呢。”
    “哈哈哈。”王飞轩只是笑，不说话。
    谁都知道乔乐仪也是图南的股东，又跟唐湖合作过四部戏，这回五度合作，两人以后还想不想拓展图南之外的人脉了？
    唐湖不忍心让好朋友替她拒绝，况且王飞轩咄咄追问，显然胸有成竹，说不定还串通好其他影视公司的老总一起帮腔，等会儿当场逼图南内定男主演。
    她想了又想，严肃开口：“既然你这么好奇，我直说吧，其实导演跟我说他一直有个人选……嗯，是贺湘，不过考虑到发宣传通稿，这个消息还在剧组里压着。”
    王飞轩歪了歪头，贵公子的脸上带了几分玩味：“嚯，贺湘，人家影帝的档期太难调了吧。”
    一部成功电影离不开好剧本好导演，以及好演员。
    华语电影界单单在海报上挂出名字就能让观众买票的演员不多，贺湘算其中一个。
    他跟乔乐仪同年出道，成名却更早，拿影帝的时间亦然，虽然原因多半是从前二乔的心思不在演戏上，有一点却被比了下去——乔乐仪演不来爆米花喜剧片，但贺湘正好相反，英挺的长相端起架子文艺入骨，放下l身段也不妨碍喜剧效果，反而多了一本正经说相声的风味，更受观众欢迎。
    早些年片方请不到贺湘，退而求其次才会找乔乐仪，图南影视如今是个资历尚浅的公司，哪怕有明远做靠山，让票房口碑双优的一线影帝出演男主角，也悬。
    “我说能请来的人，就一定能请来。”
    唐湖说得斩钉截铁，顺手拽了身旁的李若川一把：“是吧？”
    “……嗯，是。”
    李若川刚才被人拉住单独说话，根本没留意她的动向，此刻光凭两个字和唐湖的声音，也一头雾水地冲这边答应。
    行行行，都给买，总之掏钱就完事儿了！
    王飞轩问：“哈哈哈，果然是明远的李公子，答应得真痛快，不过李公子听见我们之前说什么吗？”
    李若川深深沉默：“……”
    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又冷嘲热讽哪家总裁了？
    我兜里的钱够不够？
    唐湖轻咳一声及时解释：“刚才聊新片男主演的事，我还没想好和谁搭戏呢，你觉得贺湘怎么样？”
    她只说“导演中意贺湘”，也只问李若川的喜好，没板上钉钉地说签过合同，不算吹破牛皮。
    再说谁家拉赞助的时候不吹牛！难道投资人好骗吗？
    李若川反而举重若轻地松了口气：“哦，他啊，你想找就找。贺湘以前欠我个人情，正好这回用了，我现在把他私人号给你，你跟导演去联系，省得等下说起别的忘了。”
    “……不用，我记着。”
    唐湖精神一震，再一震，震得太过倒显得面无表情。
    这种感觉，仿佛两个初中小情侣逛商场，一个人说玻璃柜里八斤重的纯金砖头真好看，另一个居然还真就买了！
    围观的王飞轩无言以对。
    尽管他是个已婚人士，还找过小三，然而此刻仍旧觉得孤零零的。
    ……干得不错！
    唐湖以眼神示意，像个机关老干部一样鼓励地拍拍李公子膝盖，又悄悄沿着骨节分明的位置，一寸寸往上爬。
    “啧。”李若川翘起腿，让她安分一些。
    王飞轩悻悻地夹了筷蔬菜，没再找唐湖说话，放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嗡嗡震动。
    他放下筷子去掏手机，侧过身体按下接听键：“喂？”
    唐湖隐约听见那头传出尖锐的婴儿哭声，瞬间被勾起好奇心，全神贯注地分辨起别人听筒里的一丁点声音。
    环境太过吵闹，她哪怕用系统强化过五感，也只知道电话那端是个女人，低柔声音跟人类幼崽的哭声缠在一起，嗡嗡一片，听不出在说什么。
    “没有，还在忙，不知道几点回去。”
    王飞轩声音压低说话急促，随后直接挂断，一秒钟都不耽误饭局。
    唐湖这才了然，打电话的人是他妻子方沅。
    王飞轩扔下手机，发觉唐湖在看自己，僵硬地扬起唇角：“没什么。”
    话未说完，妻子又打来一通电话。
    王飞轩的假笑还挂在脸上，不耐烦地划了下屏幕：“……我不是不管你们！唉，真在干正事，我骗你干什么，不信你问咱姨。”
    再次挂断电话，可方沅还是不死心地打来第三回。
    “喂？……我知道！从刚才就听见她哭了，你哄哄不就完了？你哄完都没用，那还找我干什么，我又不会带孩子！要不然交给保姆，我这里忙着呢……你要找咱爸那就去啊！”
    王飞轩脖子上青筋起伏，已经有些咬牙切齿。
    当年虽然被爆出跟女编剧手拉手的照片，没过两个月，方沅便放出怀孕的消息，他们还是媒体口中的神仙眷侣，平稳至今。
    他今年得了个女儿，等日后准备一下暖心宠女好爸爸人设，更方便接综艺，男明星结婚左右不影响人气，但计划还没实现，他已经快被家里的老婆孩子烦死了！
    方沅生产后一直神经质且多疑，不是嫌弃他在坐月子时不够贴心，就是猜他又要出轨，动不动以泪洗面，稍有不顺心就威胁说要把他的所作所为告诉老丈人。
    没办法，谁让去年他在丈人丈母娘总之全家亲戚面前，发誓不会再出轨呢？
    总之现在一回家，面对不是产后暴躁身形肿胀的老娇妻，就是堪堪满月的小婴儿没日没夜地嚎啕，谁受得了？
    她们母女俩还希不希望家庭和睦！
    第四通电话又要打来。
    王飞轩干脆长按电源键，彻底关机，在酒桌上接多了电话太惹人注目，更何况他也不想跟方沅交流，没必要为这事出去说话。
    唐湖将一切收在眼里，随口提议：“是家里有事？时间不早，抽不开身就先回去吧。”
    王飞轩无奈地轻轻拍着手机：“没什么大问题，沅沅就是事儿多，她生完孩子一直这样，女人嘛，让她自己冷静下就好了。”
    唐湖饶有兴致地问：“女人都这样？”
    王飞轩才觉得那番话太片面，重新组织语言：“你肯定不这样。”
    不是女人都这么敏感脆弱，而是生完孩子以后老公就跟死了一样的女人比较脆弱，换成暴脾气的，估计得直接抄菜刀把自己从“感觉丧偶”变成“真正丧偶”。
    唐湖轻笑一声，不再劝他离席。
    时间愈来愈晚，各方暂时敲定新片的总投资额，就等回去签合同，酒宴终于散席。
    唐湖按捺不住激动心情，先行离场，扯着李若川的西装袖子拽到角落：“等等，我有事问你。”
    “怎么了？”
    李若川还是第一次见她在外面如此热情，右手松了松领带结。
    唐湖满脸兴奋：“——你真能把贺湘请来？他什么时候能进组？筹备时间不多了，他能调档期吗？”
    李若川冷漠地把外套从她指缝里扯出来，本想生气，最终还是回答问题：“你让我去联系的话，随时进组，没档期也可以调。”
    顿了顿，又解释原因：“很多年前我筹备做影视但公司还没成立，我跟他在一个私人局见过面，东家难缠指明要他陪夜，我帮忙解围了。其实是顺手的事，但他答应明远开门后来帮忙，不过也因为档期问题没参演过我们的片子，这些年人情越滚越大，总得还回来。”
    “见义勇为，值得表扬。”
    “嘿嘿嘿。”李若川被夸得低头。
    唐湖话锋骤然一转：“你第一回见我的时候怎么不绅士呢？”
    “因为那天我其实不想认识他，但那天想认识你。”
    李若川认真回答，指着脸颊：“先亲一下，剩下的晚上回去补给我。”
    唐湖左右看看，趁没人注意使劲扳住他脑袋蹭了一口，吃饭时口红已经卸去，所以这个亲吻没有留下罪证。
    李若川在她手里拼命挣扎：“咳、脖子……脖子要被你拧断了！”
    唐湖坏笑着松开，轻轻推他一把：“去送客人吧，别的不说，‘饿了美’老总那两千万必须拿下，请来贺湘的片酬就靠它了！”
    在饭局结束之前，图南能合作的除了自家那些，估计也就是跟王飞轩类似咖位的演员，尽管王飞轩形象演技都过关，还有过不错的偶像喜剧作品，但她在感情上并不喜欢这个人。
    唐湖在心里画了半晌蓝图，越想越得意，拦住经过的侍应生，从盘子里拿了一瓶无糖苏打水庆祝。
    此时客人散得七七八八，连外面宴会厅里的人都回家了，循环播放的轻音乐一时显得冷清。
    王飞轩落在最后，慢慢向外走，声音又急又哑：“……不就那么回事，生个孩子真他妈把自己当太后了？”
    今天没能挤进资方的男主演待选名单里，已然是无功而返，重新开机后又跳出妻子的十几条未读短信，心情更加烦躁。
    所以他这通电话并非打给方沅，而是自家小姨，也是他的经纪人。
    “姨，你到家先跟沅沅说是我让你去陪她的，我在外面跟林总忙正事，而且喝了酒不方便开车，今晚不回家，先把人哄住再说，至于明天有空回来没空再说……”
    王飞轩边说边挪步子，抬眼一看，唐湖倚靠门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过来，顿感心虚。
    现在代驾业务这么发达，再不济也能把家里的司机叫来接送，说什么喝酒不便开车都是借口罢了。
    然而唐湖并不戳穿，手里拿着一瓶苏打水随意往嘴里灌了两口，瞳仁亮荧荧的，清晰映出头顶吊灯的形状。
    “呃，那我告辞了？”王飞轩试探着经过她身边。
    “哗啦——！”
    唐湖霍地拿苏打水从他头顶浇下，看着对方从头顶湿到腰带的狼狈模样，笑得肩膀都在颤抖。
    听他说话时那一点微妙的不爽，终于烟消云散。

 第 216 章

    “飞轩在酒店被人打了？！”
    方沅此刻正在家里, 却像做贼一样躲进卫生间才敢大声说话：“小菁姨，到底怎么回事？”
    她刚把哭闹不休的小婴儿哄睡, 接到电话时吓得一哆嗦, 生怕整整半个小时的努力功亏一篑。
    待问清当事人才知道，王飞轩没挨打, 只是离席时被人泼了一头冷水，并非哪家财大气粗的投资方发酒疯，作案凶手她居然认识, 是那个摸不透脾气的唐湖。
    说实话, 方沅的第一反应不是心疼，而是头疼。
    怎么偏偏是这个人！
    她去年因为婚姻不顺找唐湖诉过苦，对方当时干脆利落地劝他们离婚, 她没同意, 反而跟王飞轩重修旧好, 唐湖失望有余, 却不再坚持劝分。
    可上个月生完孩子, 她竟然又想起唐湖最初说的话了。
    “……多跟你老公学学, 以后打炮也能找别人。不管做何选择，至少把钱抓在手里, 除非是身体原因拍不了，否则别因为任何人放弃演戏。”
    王飞轩咬牙赌咒发誓不会再出轨，而且狗仔对这种有前科的男明星盯得紧, 他没本事胡闹, 但方沅始终无法像之前那样信任他, 只要王飞轩晚归几个小时或者打电话联系不上，她便疑神疑鬼，找茬吵架。
    这就是她想要的幸福生活吗？
    方沅以为生完孩子就能解决目前的问题，可事与愿违，一个婴儿反而制造出更多问题。
    王飞轩开始一门心思扑在事业上，成天成天的用正当理由不回家，而可爱的小女儿整日哭闹，专业月嫂都哄不住，必须抓着母亲的手指才安静。
    婴幼儿护理课程告诉方沅，孩子成长需要父母共同的陪伴，却没告诉她，如果做父亲的不陪伴该怎么办。
    她到底想要什么？
    电话里，王飞轩的小姨兼任经纪人语气快得像子弹出膛：“我已经打听过了，飞轩好好地出酒店准备回家呢，谁知道唐湖发什么疯，上来就泼他一脸水，这下倒好，今晚估计回不来了！……是不是电影的原因呀？吃饭时飞轩跟那个女的打听过男主人选，哎呦，跟我们耍威风，说早跟当红影帝谈妥了呢！”
    方沅思绪还沉浸在这一年的琐事里，压下心底烦躁，回神怯怯地问：“她不想跟飞轩拍戏才这么干的？”
    “唉，那边只是告诉我，唐湖喝多了。”
    ……
    “——你他妈喝多了啊！”
    同一时间，尤雅雅把唐湖扯进空电梯间，抵在冷硬光滑的墙壁上质问。
    唐湖往后仰了仰头，避开小公主难得霸气的锋芒：“没喝多能干出这事儿？”
    酒店里多少双眼睛盯着，她动手的地方又有监控，万一有大狗仔砸钱向服务生买料，估计捂不住。
    艺人单靠一张面皮活在荧幕前，背地里再怎么深仇大恨也不会当面跟同行过不去，被仇人一瓶冰水当头浇下，那么潜台词只有一个。
    ‘我不打算给你留脸了。’
    尤雅雅忿忿地松开她肩膀：“你想把王飞轩怎么样？人家就是野心大了点，没招惹你。”
    唐湖一本正经：“我看上他老婆了。”
    尤雅雅深吸一口气，半晌憋出八个字：“……强控人l妻，天打雷劈。”
    “哪有，小李同志还在家等我呢。给助理打电话来接，回去睡觉，明天这事儿上新闻就说我喝多了想过泼水节，咱俩可得统一好口径。”
    “得了，我送你到家，省得脾气一上来又拉着助理过泼水节，还好意思批评我的生活作风呢。”尤雅雅满脸鄙视，转身按下负二层按钮。
    唐湖酒劲泛上来，一边笑一边揉着太阳穴：“……其实跟你那部新戏有关，我想换个演员。”
    “宁柠？不对——”
    尤雅雅突然住口，瞳孔难以置信地放大一圈：“你真要临场换演员？！我记得那个……叫边以彤的是你经纪公司在强推吧？”
    新戏名为《她是超人》，三个女主角里属她戏份最多，但整体采取多视角，第二位主演宁柠又是有交情有实力的好朋友，更不可能紧急换人。
    那么被换掉角色的只有第三主演，边以彤。
    尤雅雅只知道这个边以彤同样是白鲸传媒的签约艺人，之前演过最火的角色是民国谍战剧《夜色密码》的女三号，之后一直在拍白鲸自己出品的电视剧，演技不错，但也没什么惊艳表现。
    唐湖带了点醉意，目光却荧亮：“一个是科班出身跟影帝二乔搭过戏的85后中坚小花，一个出道以来只演过自家公司电视剧，哪个对新戏提升最大，不用我分析了吧？”
    尤雅雅沉吟：“那还是方沅更好一点……”
    “而且我明年要上一档综艺，还得带她，签合同的时候公司就是把我们一起打包给节目组的，我是主嘉宾，她来两期。”唐湖烦躁地抛出第二个理由，“……白哥对我不错，用自己的资源帮公司捧人就算了，我再另给边以彤找个明远那边的项目。”
    她一直惦记着《夜色密码》主角的提携之恩，所以至今都不成立个人工作室，但也仅此而已。
    让边以彤参演新戏，算借着尤雅雅和宁柠的名气带公司新人；可钓到方沅，就是女主演们旗鼓相当，图南影视公司更有一分收视保障。
    “反正你有本事说动投资方，开拍以后空降演员都不成问题。”
    尤雅雅仔细想了想，脸上却褪去刚才的兴奋：“不过方沅……她都快一年没个人消息了，最近一次上热搜还是因为生孩子。当年拍《江湖行帮》的时候找她搭戏我能高兴半天，现在去找她，你扶贫啊？”
    她好端端地当着明星，一夜之间发现自己多了个十六岁的弟弟，也只在唐湖面前哭过半天，然后立马敲定从娇l软公主转型执政王女的计划。
    作为一个成功转型的演员，她颇有些看不上用生孩子平息婚姻问题的方沅。
    唐湖纠正她的说辞：“我这叫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那不还是扶贫？”
    “区别大了。”唐湖盯着数字不断减小的电梯显示屏，“举个例子，你看过《自梳》吧。”
    “没有。”
    “……好歹也是拿过两个金奖提名的片子，你就不能留点心？”
    “不能，我爱看偶像剧，尤其热爱霸道总裁见我心地善良就把亿万家产过户给我的剧情，总裁过户的时候最好帮我把税款交了。”尤雅雅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最终在她的批判目光中败下阵来，“行行行，我忙过这阵把所有金三奖入选片都写一遍观后感，你先说讲的什么。”
    《自梳》是上个世纪公映的老电影，两个因为乱世而不幸、又因为男人而更加不幸的女人彼此相遇，相濡以沫，相互依存，最终却未得相伴。
    战乱年代的压抑、主角们矢志不渝的感情均是看点，但最让唐湖感兴趣的是主角之一的身份，自梳女。
    旧社会礼法严苛，压抑人性，南方有些地方的女性不甘心结婚后受婆家虐待，便将头发像已婚妇女一样挽成发髻，以示终身不嫁，不育后代，只与志同道合的姐妹作伴终老。
    从此以后，不必嫁给某个男人挨打受苦，以纺织为业，自己挣钱自己花。
    这样的女性，称为自梳女。
    在那个封建时代就有勇气做出如此洒脱的选择，让不少现代女性也心向往之，但事实上呢？
    除开少数女性想要摆脱既定命运所以主动自梳，也有不少人被家里逼着自梳，学门手艺赚钱，供给父母兄弟。
    自梳女不得嫁人，也不得与男人相好，一旦被发现就是拉出去浸猪笼的下场，相当于提前守寡；如若担心养老，也只能收养女儿做后人，而不允许收养儿子。
    等女儿长大，大部分老自梳女又会强制后人自梳给她养老，继承纺织这门谋生手艺，继承老一代自梳女的命运。
    但年轻自梳女远没有那么幸福。
    40年代的华夏重工业发展受限，反倒是纺织这类轻工业发展蓬勃，自梳女的收入也高于当时普通人的平均水平，但她们赚到的大部分钱要么上交父母，要么上交给上层自梳女，整日劳作不息，累去半条命，层层压迫下又有多少是给自己挣的？
    唐湖帮忙打理“@买什么买”这个营销号的时候说过，几千万套口红和一套房产带来的价值永不对等，她并不喜欢其他同行鼓吹的消费主义。
    要是有人说“为了当个精致女人就得买买买，没钱可以找男人要”，她得先把说话者搞得不配当人，哪怕现在收入不错，也不是花钱没数的。
    但拒绝被消费主义收割，不代表她会当另一条路上的韭菜。
    按照现代精英主义的划分，上层自梳女可是标准的民国女强人——不婚不育不靠男人，收养女性后代，收入远超社会平均，甚至还早早提出女性互助的观点。
    放在逼乎，足以让世界500强公司的499个ceo也自愧弗如。
    但单单因为谁家有钱，谁就活得最有进步意义，那还推翻什么三座大山，大家一起拼命赚钱当上等人就行了。
    难道以前女人都是因为不够勤劳不会赚钱才活得不像人吗？
    自梳女是反抗命运的一种方式，却不是真正的出路。
    反对父权，却只是制造一个代替父权的新权，伺机从中受益，本质跟反对奴隶却想当奴隶主差不多。
    唐湖作为开过社会主义小车的接班人，哪怕混得好也不会选择精英之路，她哪怕尽情鄙视方沅的人生，也获得不了什么成就感。
    叮咚一声，电梯抵达地下停车场。
    尤雅雅皱眉苦思她提出的问题：“你拉方沅入伙，就真的只是想帮她？”
    “自己慢慢琢磨吧。”
    唐湖插着口袋往前走，手机蓦地震了两下。
    微信有人发来未读消息。
    【方沅：在吗？】
    这位共产主义接班人，你那么爱你老公，出了大事居然还只是发微信，都不知道打电话把犯罪嫌疑人劈头盖脸骂一顿？
    刚才给王飞轩打电话的时候不是打得挺勤快吗！
    唐湖懒懒回了句“在”，转着手机，仿佛不知道她想问什么。
    第三条路的铺路材料都准备好了，你来不来？

 第 217 章

    “……那个, 喂？”
    次日上午八点, 方沅准时拨出电话, 刚听见盲音，右手就紧紧抓住睡衣下摆。
    她有点不敢跟唐湖聊天, 确切来说，是害怕听到唐湖用一贯阴阳怪气的语调问她，“你不是挺淡定的吗, 头上绿油油都能化小爱为大爱，现在怎么沉不住气”？
    “方沅？好久没联系了, 有事吗？”
    然而手机里传出的明朗女声跟想象中截然相反。
    咬字清晰，是标准的播音腔，像午夜电台里专为痴男怨女答疑解难的知心大姐。
    方沅轻咳一声，试探开口：“飞轩昨晚没回家，听说你……”
    “你老公不回家关我啥事, 我就是泼了他一杯水又没给他打断腿, 怎么就爬不回去啦？”
    下一秒，唐湖声音听起来极其欠打，是她的风格。
    方沅对着听筒不知所措。
    作为艺人酒后失态, 不是应该先道歉然后作一番“都是酒精惹的祸”之类的说辞吗，没想到唐湖直接认了。
    没错, 就是老娘干哒！
    “为什么？”她毕竟也是经历过红毯和镁光灯洗礼的明星，语气当即冷下来, “飞轩再怎么得罪你当面指出来就是, 没必要——”
    “伤人脸面对吧？”
    唐湖抢先打断, 反问：“你真以为王飞轩是被我打了才没脸回家？兴许他是不想看见你呢。”
    “我——”
    方沅被她噎得胸口发堵。
    有句熬了八百年的心灵鸡汤，说家庭是最温暖的港湾，为什么王飞轩遇到麻烦事不想回港湾休息，反而巴巴地往外跑？
    唐湖听她气得说不出话，反而低低发笑：“王飞轩的事情电话里几句讲不清楚，麻烦你出趟门，都在一个行当里混饭吃，兴许面对面聊聊，误会反而解开了呢？”
    刚才还对她大开嘲讽，画风一转又循循善诱起来，方沅的思绪完全被带跑偏，顺着聊下去。
    “我不太方便出门，囡囡……女儿年纪太小，身边离不开我。”
    唐湖又笑：“这世上，谁离了谁不能活啊。饿了吃奶粉，洗澡有月嫂，个个都比你这个第一次当妈的人专业。以前你在象山拍戏几个月不回家，王飞轩自己一个人不是也挺能找乐子么。”
    这番话直直甩出来，着实有些伤人。
    自打去年一场婚姻风波之后，王飞轩连同亲朋好友提起那件事都说，“是我/是他对不起你”，至于怎么个“对不起”法，却含糊其辞，说得像“我打碎了你最喜欢的杯子，对不起”一样。
    方沅以前会下意识将细节含糊过去，此刻太阳穴突突跳动，鼓起勇气直面那番“对不起”的准确内容——王飞轩睡了别人，兴许还是他主动的，没主动也乐得看到别人主动。
    通讯另一端，唐湖陪她沉默。
    过了半晌，还是那边先开口：“我今天上午在水疗会馆，时间排开就过来，就当出门散散心吧。回见。”
    “哦。”
    方沅木木地放下手机，贴着曲面屏的半张脸在发烫。
    要去见唐湖吗？
    可她已经许久没出过门了。
    上次打扮还是一个月前，要发产女通稿所以不得不涂了口红提气色，坐在病床上抱着女儿冲镜头微笑，一家三口和和美美。
    而此刻，方沅撑在洗手台前打量自己，短发蓬蓬乱乱，穿着睡衣，衣襟下摆还沾着一圈奶渍，边缘泛黄。
    她挤了点洗手液将衣襟扯到水龙头前使劲搓洗，下唇紧紧抿着，像在跟谁较劲。
    老公一夜不回家，她鼓起勇气给唐湖打电话询问，就是为了听对方阴阳怪气地教训自己吗？
    论资历，她的出道时间比唐湖早好几年，唐湖却连客气都不客气，当年两人参加慈善会才不是这副样子，唐湖为了套近乎，连影后站在旁边都没搭理。
    时势比人强。
    “唔、咿呀——”
    卧室里传来呓语声，小得只有做母亲的能听见。
    方沅猛地回神，发现睡衣被搓得起了毛，那圈奶渍已经不见痕迹，赶紧拧干下摆走出洗手间。
    婴儿床里躺着一只小小的女孩子，刚刚睡醒，张开一双柔软湿润的眼睛，冲这个世界咯咯笑。
    方沅看着女儿的小脸蛋顿时心软，忍不住嘀咕：“要不……去一趟？”
    她点点头，又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反正现在囡囡没哭。
    方沅认真洗了把脸，换上孕期穿的宽松长裙，用墨镜口罩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才敢走出家门。
    唐湖用微信发来的定位地址很偏，连家庭司机都开了许久才找对路，这样也好，不用担心现在身形发福的样子被记者看见。
    水疗会馆正门，静静立着一尊鲛人洗发的石像，复古精致。
    方沅绕过那尊雕塑进去，犹豫一下，仍物着口罩询问前台接待：“你好，我找——”
    负责接待的姑娘低头看了眼预约表，笑盈盈地迎上来：“方女士是吗？您的朋友已经帮您预约好了，请随我来。”
    姑娘在前方引她向馆内走，绕过一段回廊，潮热的水汽扑面而来，是个空旷的温泉区。
    此刻浴区里只有两人，隔着玻璃门正在无所顾虑地说话。
    方沅悄悄推开门，先听见她们交谈时尾音撞出的回声，随即看见剑拔弩张的一幕。
    “……我是可怜你。”
    尤雅雅轻慢地开口，同时狠狠推向唐湖肩膀！
    唐湖瞬时歪到旁边，撑着座椅扶手才勉强稳住身体：“不对不对不对，你这样感觉又有点太狂了。”
    尤雅雅气恼地过去扶她：“你刚才不是说不够狂吗，老娘可是把当年跟亲爹叫板的架势都拿出来了，而且我觉得这段儿就得狠一点才符合设定。”
    “大台词收着演，小台词放手来，楚导以前教我的。”
    唐湖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你演的是个嚣张富二代，人物性格本身就外向，再加上这段剧情不讨巧，过度强调爆发容易引起观众恶感……当然具体还得看对戏的人反应。”
    尤雅雅长舒一口气，反而耐下性子：“你先给我陪练着，等进组以后再调整。”
    原来两人在对台词。
    方沅从温泉池边的小路绕过去，又想：在这种地方排练？
    不知道是不是孕期导致思维迟钝，她迟疑几秒才明白，演员开工前往往得减肥，再用汗蒸温泉排掉身体里多余的水分，上镜才最有效果。
    唐湖和尤雅雅尽管裹着浴袍，可捧着剧本对台词时完全看不出玩闹，神情又放松又认真。
    方沅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状态了。
    ……
    同一时刻，温泉区内。
    唐湖听见门口动静先看了眼时间，上午十点整，才对尤雅雅眨眨眼睛，示意排练告一段落。
    这年头的人l妻也太能沉住气了吧！
    她昨夜发完那通微信，从酒店直到回家都没等到方沅的下文，沾上枕头就睡着了，而这位女士居然硬挺到第二天才打电话，有此等心性，干什么不能成事儿？
    唐湖按着松松垮垮的浴袍起身，一路小跑过去：“终于把你等来了，坐下歇歇还是下去泡会儿？”
    方沅不太适应这副至交好友的亲热态度，再说在水疗馆讨论老公被打的索赔事宜也太不正常了，她们要不要叫俩捏脚小弟，一边做大保健一边谈？
    她呆钝地跟着唐湖坐在池边的木质躺椅上：“那个，我是为王……”
    “昨天王飞轩挂你电话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你挂了打打了挂的，还挺执着嘛。”
    唐湖盯着她的眼睛直奔主题，一改在电话里的含糊。
    方沅彻底愣住：“你听见了？”
    家丑不可外扬，她听王飞轩说要外出应酬却不知道具体情况，只好疯了一样打电话，那些不体面的牢骚抱怨都被旁人听见了？
    唐湖羞涩一笑，故意把话说得极其暧昧：“不过飞轩自己要关机的，我还劝他来着，也没办法哦。”
    想让方沅清醒过来，就得先把她气到失态，而夫妻之间只要遭到一次背叛，怀疑的种子就永远不会消除，哪怕只是暗示，也足以挑动对面女人敏感的神经了。
    “你、你们……你什么时候开始叫他名字的？”
    方沅果然上当，脸颊涨得赤红，脑子里有片火海熊熊燃烧。
    唐湖在桌上的苏打水瓶里插了根吸管，轻抿一口，眼角眉梢充满勾引有妇之夫的碧池气息：“你觉得他什么时候开始盯着手机傻乐，等你问的时候又说什么事都没有？或者出门就联系不上，回家看见你又不耐烦呢？”
    方沅内心的猜测惨遭印证，十指抓紧衣裙，鼓起勇气大声开口：“……你别给我们找事了行吗！”
    她身体发颤，偏偏要做出兴师问罪的样子，显得更加脆弱：“我们家的情况刚好一点，为什么还要过来挑事！唐湖，你现在也算知名演员，你这样的条件找谁不行，跟有老婆的男演员勾勾搭搭成什么样子？我不知道你和王飞轩什么时候认识的……哦，怪不得那时候你特意跑到片场安慰我呢，原来想看笑话啊。怎么，现在终于忍不住摊牌了？”
    昨晚联系不上王飞轩，唐湖今天还非要跟自己见面谈，原来不是他说错话得罪了她，而是两人根本就有一腿！
    唐湖被人l妻狂风暴雨的愤怒掀了一脸，仍然不疾不徐地问：“那么你呢？”
    “我怎么了？！”
    方沅怒气冲冲地在她明艳的脸上扫过一圈，怒到失去理智，反手将桌面上的瓶装水扫落在地！
    玻璃水瓶砰地一声摔个四分五裂，一股清新的柠檬香气弥散开来。流到两人脚趾之间。
    唐湖不光没被吓住，反而笑得异常畅快：“我还想问你怎么跟王飞轩认识的呢，怎么就找上他了？当年多少追求者巴巴的等着要你电话，如今主动给别人打电话都被嫌弃。再说，我是觉得王飞轩一个37岁才从偶像剧里混出头的二流演员特别牛逼是吗？……我是可怜你。”
    最后一句话声音放轻，效果却如醍醐灌顶。
    方沅的表情突然凝滞：……是啊，我挺可怜的。
    刚出月子就拖着臃肿的身体出门，而美艳小三身形窈窕皮肤光鲜，在她面前趾高气昂，还不可怜吗？
    唐湖这会儿又突然没了小三上位强压正宫的婊气，扭头冲尤雅雅温和一笑：“看见没，我刚刚想让你拿捏的就是这种效果，对戏的演员爆发你一定得收着来——还不谢谢前辈助演。”
    尤雅雅恍然大悟地一拍桌子：“哦，懂了。不过你刚刚说偶像剧怎么不好，老娘就是偶像剧出身，赶紧给我个解释！”
    唐湖一本正经地清清嗓子：“那啥，男演员一把年纪还拍偶像剧是不转型没有上进心，你……你当然不是一把年纪，但演这个属于市场局限，都怪图南的编剧不争气，没给初恋妹妹打造广阔的市场空间。”
    ——问世间黑锅为何物，总之先让别人背，不要有事没事就给自己找事。
    “……啊？”
    方沅满腔怒意不知该不该发泄，漂亮的杏眼在两人之间缓慢巡视一圈：合着她说的是台词？她们直到前一刻还在排练？
    她忍无可忍地起身，直直站在唐湖面前：“别给我转移话题！你当我听不懂你的意思啊，有什么直接说清楚！”
    不错不错，终于肯面对现实了，要是方沅顺坡下驴跟着装傻，那倒不知怎么办才合适。
    唐湖内心笑得阴险，赖在宽大座椅之中，波澜不惊地抬头：“——好吧，你找我是想借《江湖行帮》的情面，来给王飞轩讨个说法？”
    不等对面回答，她又立刻出言：“我跟王飞轩不熟，昨天只是在酒桌上说过两句话，好几家影视公司都在，不信就挨个去问同桌的老总。”
    方沅看她表情端正，半信半疑：“那你刚刚还……”
    “我是觉得，你快接不到戏了都不知道心疼自己，居然还心疼你老公被人泼了杯水？”
    唐湖声声有力地质问：“我要是好声好气地给你打电话，介绍这里有个戏约，你八成会不好意思地推辞，说自己刚生完宝宝实在无心工作。不过等一两年之后，就只能在正剧里给更年轻靓丽的女主角演妈、演婆婆了。”
    未达一线的女明星一旦结婚生子，咖位不免要降几分，甚至有些人重返片场后接不到戏。
    一是行业内适合她们的角色本来就少，片方更青睐未婚小姑娘，二来还有不少女艺人婚后息影，从前有条若有若无的潜规则，便是结婚等于退圈。
    方沅被预言一般的话字字击中，尴尬地咧开嘴角：“不会这样的……我怀孕前就规划了事业，这一两年还有飞轩呢。”
    她已经完全相信唐湖不是勾引有妇之夫的女人，可对夫妻之间的共同利益持以信心，等王飞轩在影视投资的圈子里站稳脚跟，她也能跟着沾光。
    这就是人l妻独有的奇妙心态。
    结婚好比投资的话，股市里的老公们家暴出轨欠一屁股债都算跌幅，可他是个老实人，还会在谈恋爱时给你跑二里地买早餐，还不算涨幅不算优点吗？
    再说成本都下出去了，承认自己买的是支垃圾股心里也不好受，只能跟所有被套牢的现实股民一样天天盯着大盘，眼巴巴想，万一哪天涨了呢。
    “你说的事业规划，就是在王飞轩绯闻缠身的时候给他生个孩子啊？”
    唐湖嘲笑得愈发厉害：“你方才摔杯子不是摔得很起劲么，因为它不是你造出来的，也跟你不存在丝毫关系。世间多数事都是这样，一个人，很难对没有付出心血的东西付出感情。你是在低估自己，还是在高估人性？”
    方沅彻底被问住，嗫嚅着嘴唇，难以反驳一句话。
    唐湖说得对。
    她似乎并不需要王飞轩付出，不如说，王飞轩需要她，得不到她首肯，出轨男艺人很难在娱乐圈生存。
    用一个孩子维护两人之间的感情，说到底还是给王飞轩公关，而惹出来那么大的麻烦，十月怀胎后躺在产床上阵痛的也不是他。
    张爱玲说喜欢一个人，会“低到尘埃里，从尘埃里开出花来”，这表示方沅深爱丈夫爱到卑微吗？
    然而每一个尽职尽责扶持丈夫的贤妻，本质爱的都是自己罢了，哪怕说着爱老公，也是一种“我都对你这么好了，你也要同样爱我”的情感投射。
    不然男人们喜欢升官发财死老婆，还把这句话编成俗语流传至今，这帮贤妻怎么舍不得死呢？
    真爱一个人就要满足他的心愿，把宝贵的正妻位置腾出来，让给老公喜欢的小狐狸精嘛。
    ——可惜没人告诉她们，你应该把你放在第一位，拿出心疼男人一半的精力心疼自己，都不至于混成这个样子。
    旁边，尤雅雅招牌式的乖巧笑容一直挂在脸上，突然甜甜地补充：“……王飞轩不管挨不挨打都不会回家，就像方沅姐，不管他出门谈生意或者干别的，你都不再信他。”
    要是真的对王飞轩当年的赌咒发誓深信不疑，怎么会被泛泛之交的唐湖几句话就带进沟里？
    “我们是一家人，我怎么可能不信他。”
    方沅强行辩解，最终破罐子破摔地坐回原处：“……而且手里现在真的没有合适戏约，能怎么办啊！”
    “不工作就不工作咯，我又没说王飞轩对你不好，他不是给你请月嫂请保姆，一直好好照顾么。”
    唐湖生硬地演了把大善人，却跟狼人杀里狼人发言“我是一匹好人”同样毫无说服力。
    她伸长手臂，将尤雅雅面前的剧本拿过去：“这里有个新戏，合适的话马上进组，你看看？”
    方沅此刻根本没心情读剧本，草草翻开扉页扫过几眼，脑子里乱哄哄的思绪反而清空，全神贯注地看下去。
    剧名叫《她是超人》，简介写着现代都市剧，但讲述的是三个……有超能力的女主角？
    众所不周知，但众所认为，华夏女性通常拥有各种各样神奇的特异功能。
    比如她们的子宫能永久记忆第一个交l配男性的dna，从此以后生的孩子都像他；还能对胎儿性别进行选择，所以可能会永远生不出儿子。
    比如生理期间进祠堂，会让八百年前就进棺材的先祖在地下不得安宁，整个宗族霉运连连。
    再比如属羊的天生命苦。
    《她是超人》的第一女主角，乃嚣张又爱哭的富二代，砸钱投资了一部电影，在去剧组参观时因为坐在装摄影机的箱子上，被同样是投资方的老总告知“你不能坐这里，否则会导致拍戏时出问题”，于是利用这项能力，天天跑到该老总的投资剧组拿器材箱当坐垫。
    二号位女主则是产科的金牌医生，某天上班时发现两个刚生完孩子的产妇在吵架，其中一人指责对方住院时使用邪术，用肚子里的女胎换走了自己的男胎。
    最后一名主角是女高中生，超能力只是理科成绩好而已——但没关系，这份超能力在她进入青春期后就会消失，学习成绩马上会被“只是不爱学但学起来丝毫不费事”的同龄男生比下去。
    故事起始，富二代女投资失败，为了躲避记者而搬到这幢普通公寓，风马牛不相及的三人从此成为邻居，开始鸡飞狗跳的日常。
    方沅将剧本摊在腿上浏览，满头黑线地看着荒谬的梗概，剧中戏份最抢眼的‘富二代女’八成归了尤雅雅，但她对那个女人不能碰剧组箱子的细节感触颇深。
    因为在她入行时也被导演叮嘱过，女演员累了不可以在放摄影机的箱子上坐着休息。
    “这是行规，当初我的老师说女的坐了镜头箱，得让这部戏黄了。”
    当年那个导演如此解释，而她生性内敛，没有多想便接受了这一潜规则，找不到板凳，再累也只坐地上，但辅助打光的男助理却能在箱子上休息。
    而现在，剧情里的富二代女遇到这种情况，会理直气壮地回一句“老娘来了大姨妈，坐完箱子保你拍啥红啥”。
    “……剧本，嗯，挺好的，我很感兴趣。”
    过了许久，方沅边点头边磕磕绊绊地开口，像强行说服自己。
    唐湖打蛇随棍上：“你愿意接就好，我把草拟的合同也带来了，你可以拿回去，现在有专门的经纪人吗？”
    “嗯，嗯……”方沅含糊应着，心里有七分考虑接戏，仍然存着三分艺人该有的慎重，“你对我家情况挺了解的。”
    两人只是普通朋友，也就《江湖行帮》合作期间往来密切，而演艺圈真情实感的闺中密友能有多少？
    如果只是介绍戏约，何必拿王飞轩当枪，唐湖的一切行动简直像挖个坑等她跳进去。
    唐湖早就准备好理由，神色如常地解释：“我跟你的好朋友一起拍过戏，就郦妙家那两口子，平常还一起吃饭什么的，郦妙说你怀孕后就不出来聚会了。”
    “噢，妙姐，你们拍的是《十一怒汉》对吧？听说片子已经拿过金乌奖的最佳改编剧本了，真好。”方沅见问不出什么破绽才放下心，慎重考虑这份新工作，“那我——”
    她合起剧本还给唐湖，膝盖上少了遮掩，柔软的裙摆顿时勾勒出一双粗壮大腿。
    ……都胖成这个样子了，现在进组拍戏不会被观众嘲笑吗？
    ……就连王飞轩，从孕期那几个月至今也没碰过她，望向妻子时的眼神总是清清淡淡，贯彻偶像剧里无欲无求的仙人形象。
    “我回去再看看。”
    方沅迅速改口，悄悄踮起脚尖让自己的大腿显瘦一些。
    “怎么了？”唐湖将古怪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哦，你的体型问题不大，角色需要一个温和没有攻击力的外表，正式开机前坚持锻炼就没问，再说有islands的王牌设计师量身做衣服，保准能漂漂亮亮地上镜。”
    她也曾因为服药体重超常，瞬间想通原委，但方沅跟那时的情况远远不同，有些产后丰腴仍是美人，被路人评价“瘦而柔美的姨太太”式小脸，此时丰盈一些更显温婉。
    唐湖想了想，又说：“你要演的不是一个完美角色，而是一个在剧本世界里不完美，也能随心所欲生活工作的人。”
    不完美。
    方沅的心被这三个字戳个通透。
    一个只有人中精英才能生存的世界并不算什么，而不够强大也能活下去的、属于普通人的世界，才弥足珍贵。
    唐湖拍拍她肩膀，将勇气传递过去：“这部戏快开机了，你抓紧考虑……有些话我得说在前面，这个角色片酬不会太高，目前考虑的演员都不超过三线，你也知道自己的情况……不过我保证虽然是网剧，但采取先网后台的播放模式，以后肯定能上星。”
    “那我一定慎重考虑。”
    方沅感受到肩头的重量，将合同和梗概剧本捧在胸口，站了起来。
    没签经纪公司也有好处，她自己就能做半个主，等回去认真看看合同，签约已经板上钉钉。
    唐湖笑吟吟地将方沅送到门口，转身后，满脸写着奸计得逞四个字。
    尤雅雅探头看了看，等完全瞧不见方沅背影，才放心大胆地开启八卦话匣子：“干嘛非得做恶人？你想给她介绍剧本，直接说清楚利害就行了，连带我都得给你捧场。”
    “那方沅前手签完合同后脚就得去跟王飞轩表功，有些事，还得她自己琢磨清楚。”唐湖绕开一地玻璃渣，按下桌上的传唤铃，找专业人员收拾狼藉。
    “嗯……”尤雅雅信她一半，突然觉得不对劲，抄起手机打开浏览器搜了半天，水嫩嫩的少女脸蛋越来越阴沉。
    “你查什么呢？”
    尤雅雅盯着屏幕看了半晌，慢慢从牙齿里磨出字句：“……方沅，是国家二级演员。”
    “哦呦，你知道了？”
    唐湖原本优哉游哉地哼着小调，此刻蓦地收声，四下一时安静。
    “国家级演员”，听名字就知道跟官方挂钩，顾名思义，这是对“有正式编制的演员”的称呼。
    不是所有演员都有资格评编制，事实上，娱乐圈内的大部分演员只能挂靠经纪公司这个民营企业，一线明星如乔乐仪也只是个体户，要想获得这等头衔，要么优秀到足以在华夏电影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对普通演员来说几乎不可能。
    要么尝试下第二种途径——考入官方艺术剧院磨技术磨资历，等待“一级”“二级”的职称评选。
    但国家话剧院、首都人艺和沪城话剧艺术中心等官方剧院，每年只有寥寥几个名额对外招聘，三大戏剧学院的毕业生竞争激烈，再出色的苗子都难挣到一个名额。
    唐湖当年也进入话剧团，可惜在校期间常常旷课拍戏，教授连介绍都不帮忙。
    这些国家艺术剧院里的演员在市场上或许不是最红的，但专业技术拿出去吊打流量小生小花，与广受认可的一线巨星相比也毫不逊色。
    最重要的在于……如果能进入国家话剧院或首都人艺，接触到京圈人物也不是问题。
    方沅毕业于中央戏剧学院，毕业后进入首都人艺剧院工作，是正经的体制内出身，跟京圈那些话剧出身的演员关系不错；不过当年她也有野心，没打算端一辈子铁饭碗，一两年后便抽身去当时正全力市场化的娱乐圈打拼。
    “你之前接《十一怒汉》时没少跟我吹牛，说和京圈话剧团合作多棒，刚才拉关系的时候我就纳闷，方沅怎么会认识郦妙呢，原来她俩是师姐妹啊。”尤雅雅摇头，眼中信仰破碎，“昨天不是还自梳女，不是还拯救被压迫的同行吗？原来算盘打在这里了！三线新人的片酬去套一个体制内的演员，你真是……”
    “我真是太会省钱了。”
    唐湖忙不迭起身，脱下浴袍跳入温泉池。
    ……
    “我回来了。”
    那边厢，方沅急匆匆地刚到家，满心想的都是孩子，不脱外套便网婴儿房跑。
    待路过客厅，才发现沙发上横躺着一个西装凌乱的男人。
    “回来了？”王飞轩以为她不过出门转转，有精无彩地哼唧一声。
    方沅看见他那张斯文儒气的脸，却只觉得脑子里起的不是儒家，而兵家，一群人在叮了咣啷地打架：“昨天的事……”
    “行了，你又帮不上什么忙，就是被那个唐湖泼了一脸水，她神经病啊！”王飞轩骂起人来还咬着舌头，昨晚显然又去别的席上喝了不少酒。
    “那你昨天到底说什么了，让她发火？”
    “我——呃——”
    王飞轩耳边咯噔一声，半晌才生硬道：“你以后少跟唐湖来往就行。”
    他仅把这件事告诉过自家小姨兼任经纪人，菁姨跟他一条心，自然不觉得背后吐槽老婆有什么问题，当然也不敢发通稿黑唐湖，怕她闹起来，毁了他的好男人形象。
    “那不行，我刚去见她了，还顺便谈了个新戏邀约。”
    方沅被水疗馆的热气一蒸早已明白不少事情，冷淡地垂下眉眼：“过段时间开机，我不在家，你多照顾囡囡。”
    “什么？！”王飞轩看她怀里抱着墨蓝色文件夹，拿过来翻开，大吃一惊，“《她是超人》？这部戏我也投了，怎么一点都不知道临时换角的消息？是不是唐湖又发神经？”
    这回轮到方沅吃惊：“你投资了？我怎么不知道？”
    两人异口同声，问出天差地别的问题。
    王飞轩的声音突然弱下去：“……让菁姨参投的，没多少钱，单纯想试试水。”
    方沅一把从他手里拽走文件夹：“那你也没跟我说过！”
    图南影视是主投方，唐湖知情却没当面提起半个字，直到此刻，她才知道丈夫的资金流向哪里。
    钱用在此处，总比包养小三让人放心，但她该放心吗？
    方沅突然泄了气，又觉得可笑：谁让自己不争气呢，总比被唐湖当面挑明“你老公有钱投资也不捧你”好受，她甚至还维护自己在人前夫妻恩爱的幻想。
    王飞轩怕她这副只冷笑不说话的模样，不想又发生家庭大战，低声哄劝：“我打算挣回来再跟你表功，万一这部戏赔了不是白白让你担心吗？对了，唐湖怎么会想到让你接这个角色？”
    “关你什么事，我自己看的本子，自己操心就行了。”
    “你看你，又不想好好沟通了是吧？你风姿凛然的官人都这么好声好气了。”王飞轩嬉皮笑脸地抱住她，用演技认错，用心逃避真正的问题，“我怕你在她手下吃亏啊，我担心她利用你。”
    “被她利用，也比在家等你帮我接戏强！”
    方沅用冷硬的文件夹封皮顶开他，只想着一句话：一个人，很难对没有付出心血的东西付出感情。
    婴儿房里隐隐约约传来哭声。
    她将滑出来的剧本页收好，转身离开：“我很忙，囡囡又在哭了，得去哄。”

 第 218 章

    空手套完一只狼, 该趁热打铁, 去套另一只。
    唐湖觊觎贺湘已久, 之前没见过这位影帝，但听说他早些年欠了小李同志的人情，所以公司这边刚发出戏约, 对方就满口答应说休假期间随时可以进组, 但希望当面谈妥合同事宜。
    双方约在一间叫“风致茶楼”的广式早茶店见面，这是贺湘自己开的店，哪怕周一上午也有不少粉丝登门拜访, 今天特意清场歇业。
    唐湖带着导演制片，顺便抓上李若川, 七大姑八大姨们气势汹汹地进了店，像大姐头带人砸场子。
    贺湘那边人却不多, 只带了经纪人, 坐在茶楼靠里的位置等候。
    唐湖刚一推门, 便看见唯一坐人的长桌旁有个消瘦背影，除了贺湘，不会是旁人。
    那位贺影帝听见声音放下茶杯，快步迎上：“我还以为就李公子光临呢, 这么多人过来, 要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得多包涵。”
    “不用那么麻烦。”
    李若川和他简短地握了下手, 侧身介绍：“这是唐湖, 你们之前还没见过吧？”
    “没呢。”贺湘随意笑笑, 再次伸手, 诚恳的目光望过来，“初次见面，我以前看过你的作品，这回总算见到真人了。”
    “一样一样。”
    唐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打量他，一次性看了个够本。
    以帅出名的演员本身骨架就不可能太大，想想《妖猫传》里的白鹤少年，就得瘦到极致才有那份灵动飘逸，贺湘更是在日常中也保持纤长挺拔的身材，穿贴身的休闲潮牌也比正常男人瘦一号。
    不错，很专业。
    唐湖在心里暗暗点头。
    贺湘现实中看起来清淡平和，等化完妆一上镜，就是让人离不开视线的明朗帅气，长相往传统形容，叫风仪秀整。
    他这样专业的演员才能随时进剧组救场，比某个休假比拍戏时胖出20斤的乔乐仪不知刻苦到哪里去了。
    两方寒暄一番入座，服务生挨个添了茶水，又端上几盅广式点心，清雅茶香混合手作流沙包的奶香，可见这家早茶馆子并非只卖给粉丝收智商税，平常应该也有散客。
    贺湘率先破开话题：“黄妈昨天晚上才把剧本交到手上，我连夜看完的，有话就直说了——既然明远找我这个闲人救场，肯定得答应。”
    他边说便看向左手边，离得最近的是他经纪人，在圈内颇有通达手段，人送外号“黄妈”。
    ——不是唱歌的那个黄妈，这位“黄妈”是个男人，体型富态，穿了件米杏色珍珠扣开衫，举手投足极为女性化，像岛国综艺里的男大姐。
    黄妈在全场不着痕迹地扫视一圈，不知是否见到了心里想见的人，才拍手赞同：“这个当然不用说！古人常讲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李公子当年仗义执言解决我们贺湘一个大l麻烦，总说找个时间正式登门感谢，您倒先来了。冲这份人情，我们义务给您跑腿都不过分！”
    到底是混惯了社交场的人，一张嘴先把对方捧到天上，仿佛要给救命恩人捐肾，然而话锋一转，还是绕回到钱的话题。
    “义务……”李若川当然听得懂这句以退为进的客气话，刚想开口，却被某个懂装不懂的黑心投资商打破套路。
    唐湖兴高采烈的一拍桌子：“黄先生不愧是江湖中人，果然豪爽！你都这么表态了，我也敢保证，既然是义务劳动，那拍摄期间贺湘的食宿费全包我身上。”
    “嗯……？！”
    黄妈肉嘟嘟的脸蛋一僵，假仗义的话说多了，还真不能立刻破她套路。
    唐湖没真想让圈内前辈义务劳动，随即笑道：“我说着玩的，不过剧组预算有限，给主演开出的价位可能刚够八个数。”
    ——那就是一千万了。
    黄妈在心里迅速得出答案，嘴角向下一撇，差点没挂住笑模样。
    听话听音，甲方们通用的世界惯例是报高价给低价，例如公司招聘时说薪水在1000到5000块之间，那最终拿到手里的绝对只有1000，而不是5000。
    君不见，同咖位的女演员片酬都三千万起跳了，一千万想请拿过金鞍奖影帝的男一号，要是顶级艺术片导演开价还有可能，就当少赚钱添座奖，可图南影视抛来的橄榄枝是商业片，没钱赚能叫商业吗？
    黄妈又小心看了李若川一眼，见他缓缓点头，心下有数，转脸捧起唐湖的场子：“业内谁不知道图南的第一部电影就打了个开门红，不到五千万投资拿下十多亿票房，按理说，拍戏请演员也属于投入成本，怎么还节约到我们身上来了？”
    “今非昔比，物价在涨，《头号烂片》的预算放到现在连场地租金都不够，演员预算肯定要少一点。”
    黄妈哼哼唧唧：“那我们贺湘的身价还跟着涨呢。”
    “身价在涨，情谊也在涨啊。”
    唐湖用他之前还人情的说法顶回去，空气顿时凝重起来。
    “贺湘要知恩图报，我冒着得罪人的风险多说一句，贺湘对我也有情谊，我同意这个价就是负了他的恩情。我们家贺湘是多少年才熬出头的？当初在横店跑连脸都不能露的龙套，一跑就是七年，大冬天往水里跳落下病根，前两天关节还疼呢。”
    当年贺湘只是一介籍籍无名的小演员，虽说李若川在他被煤老板纠缠时出手解围，但书生救了受伤的狐狸，狐狸精日后回来以身相许那是《聊斋》里的段子，谁还真要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了？
    黄妈见唐湖不语，趁热打铁地报出预期价位：“我们贺湘普通串场的价格都得八个八，更何况这种救急的临时场……之前导演定的哪个？怕不是男一号开机前跑路了才找上我们的？”
    话音未落，李若川轻轻皱眉：“黄二禾，你的嘴既然这么快就别当经纪人了，去地铁口说相声也饿不死。”
    他不喜欢这种菜市场买萝卜似的讨价还价，太市侩，来之前就在心里估好了片酬，预期的最终成交价在四千万上下，图南内部决定的报价着实太低，但贺湘放他这么多年鸽子，也别想舒舒服服把钱挣了。
    “……呵、呵呵，李公子说笑了，我哪里有那个本事，还是给我们贺湘跑前跑后的好。”
    黄妈在自己的独场秀里演得有些飘，被他连名带姓地敲打一番才冷静下来，好声好气道：“我知道您几个登门拜访就是看上我们了，要不这样，像唐小姐说的，让贺湘在里面串个男二号男三号的场子，当友情出演怎么样？”
    廉价合同要是一签，身价就再也抬不上去了，还不如吃个亏，用义务劳动还清李若川的人情。
    “哪个演员敢接主角的戏让贺湘做配，观众看了，还不得骂导演收多少黑心钱这么糟蹋人才啊。”
    “明远里能人那么多，一个主角不好找吗？”
    “再好的主角也不跟李若川有交情啊。”
    唐湖跟黄妈一人一句开始隔空过招，终于体会到了高手的语言艺术。
    这位男大姐真是不好招惹，一张圆脸富贵和气，张口却半点不松懈，说到兴起还不忘辅助手部动作，镶嵌水钻的精致美甲差点把她眼睛闪瞎。
    ——唐湖出道六年都没做过粉红水钻美甲。
    磨到最后，黄妈先没了耐心，将话挑明：“行，我也看出来唐小姐是非我们贺湘不可。有一说一，我能保证单单把贺湘的名字挂在主演上，不管什么片子都有五亿的票房基本盘，这份实力，就得跟身价挂钩。”
    新戏的剧本两人都认真研究过，都市轻喜剧中的正剧，能把握好喜剧和证据尺度的演员屈指可数，而贺湘是其中的头一份。
    这也是他有底气跟明远谈判的根本原因。
    “黄先生说岔了。”
    唐湖噙了口香茶：“国内市场的票房真那么好挣，那我们几个也别辛辛苦苦拍戏，带上老本儿搞投资多好。如今电影市场泡沫早散了，别说贺湘，就是我把金三奖往前数五年的所有影帝影后请出山，只要拍的是个ppt，头天票房破亿，第二天就能跳水到几十分之一。如今营销风吹的再大，也挡不住口碑传播得快，不是招牌上镀了金就能骗到人的。”
    “说的有道理，人不能总吃旧家底。”
    贺湘作为当事人置身事外许久，此刻突然点头捧她场子。
    唐湖将茶杯放回原处，继续说：“我今天亲自过来请你，是对你和片子都有信心，难道拿一个亿才能演出好效果，后面少个零，演技就得打个对折吗？”
    “自然不是……”
    黄妈缓缓抱住手臂，收敛起炸毛斗鸡的架势。
    唐湖适时补充：“这部戏演好了，算贺湘的成绩；演砸了整个图南兜着，保证牵连不到你们身上去。”
    “黄姐，别犹豫了，总不好让人家白跑一趟。”
    贺湘轻轻拍他后背，冲唐湖微笑：“反正这一年我闲着也是闲着，正好你提供机会，别让我吃饭的手艺生疏了。”
    唐湖眼前一亮：终于想通签合同了？
    想打动影帝的心，要么砸下金山，要么晓之以理，娱乐圈最不认的就是感情牌，刚才黄妈如此咄咄逼人，倒显得贺湘云淡风轻，但两人绝对沆瀣一气冲外人开枪，不知为什么突然转性，抑或他们最初就打算不管片酬多少一律接戏。
    如此一来，原本贺湘欠李若川一个单独人情，变成了明远靠他自降身价救场，日后双方说不定还会合作。
    “我就知道你重人情。行吧，片酬的事稍后再谈。”黄妈喉结滚动一下，艰难地点了头，又拔高声音强调，“但有一桩我说在前头，贺湘在这部戏里必须是一番，平番都不行！”
    早些年演艺界并不流行番位的说法，通常称之为一号二号、主角配角，这么论主要是方便作品参奖时申报主角或配角。
    再后来娱乐市场日渐扩大，番位的概念便从日韩传了进来，而且并没有“男一番”“女一番”的概念，“一番”即为作品的第一主角，享尽关注度。
    但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哪怕一部作品因为导演或编剧的原因成绩不理想，也是一番演员在公众面前请罪。
    这套规矩传到国内，又有了新玩法。
    有作品的演员虽然也爱争个高低，但真正把潜规则玩成主流的还是流量明星，接戏前就定下种种条件保证地位不动摇，粉丝也乐得帮偶像撕出个独一无二，不过万一作品扑街，又马上换了副嘴脸甩锅给导演，总之不可能承担一番扑街的责任自降咖位。
    不过偶像的人气跟收入直接挂钩，为了虚名，亦为了给粉丝打气，在番位问题上咬死不松口也是应当，而贺湘都跳出流量外不在炒作中了，还在乎这些？
    “凭什么呀？剧情上两人的戏份同样重要，肯定都算一番主演！”
    有人先于唐湖一步抗议。
    白至理多年杠铃不是白练，说起话来心肺和鸣中气十足，震得餐桌上的玻璃转盘都跟着颤抖：“演多少戏，担多少名。双主角的戏什么分你高我低，有意义吗？再说唐湖还是出品方，出了事挨骂都得挨双份的！”
    唐湖寸步不让，为的是图南影视，而他寸步不让，为的是唐湖。
    既然黄妈能打着为贺湘鞠躬尽瘁的旗号得罪人，那他害怕什么？他在投资方面插不上话，为艺人绞尽脑汁谋利益却理所应当。
    黄妈刚才谈片酬时大道理一套一套的，冷不防被肌肉熊男吓一跳，气势弱下去，话少了许多：“我说了，平番都不行，必须一番。”
    “嘴上说说能扛票房谁不会啊，合着责任全让唐湖担了？论实绩我们没输过谁，而且拍自家的戏连该有的番位都没守住，那传出去成什么了？”白至理不屑地抱住手臂，肌肉线条泵张，更像黑l社l会打手。
    唐湖在心里为他鼓掌。
    两位经纪人都是咬死不松口的主儿，不光专业水平，业余爱好也打得难舍难分，虽然黄妈涂起粉红美甲妖艳逼人，可咱们白哥同属十字绣界的顶级绣娘，粗中有细，输人不输阵。
    “——我们贺湘跟别的演员不一样，从不带人。”
    黄妈努努嘴，半天憋出一句意有所指的话。
    此言一出，唐湖和白至理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最终还是白至理先反应过来，闷闷地笑了一声：“‘别的演员’也没带我们呀，合作时主要拍楚导的戏，楚导给的合同不设番位。”
    唐湖恍然大悟。
    “别的演员”是指乔乐仪，一群人刚进门时，黄妈把来客打量一圈后明显松口气，并非见到了想见的人，而是没见到不想见的人才放心。
    在影视圈，贺湘和乔乐仪两名演员的人设定位颇为相似，出道时间也相仿，属于王不见王的竞争对手。
    只不过乔乐仪出道就是楚鹤力捧的冉冉新星，而贺湘在横店和各个话剧场熬了整整七年才一炮而红，直到贺湘先于乔乐仪拿下金鞍奖影帝桂冠，扬眉吐气；而乔乐仪转头投资成立图南影视，曲线自救，这场不见硝烟的大战才告一段落。
    两家经纪人斗法斗得正凶那年，唐湖才刚出道，完美错过这场大战，在座的应该只有白至理这个同为艺人经纪出身的最清楚细节。
    不过说起她跟乔乐仪拍戏时的番位高低，两人合作时的几部片子，角色戏份要么有明显高低，不能强求平番；要么就是楚导的作品，合同上压根不写番位，只参奖时分别报了男女主角。
    贺湘是在圈内圈外都受认可的实力派，唐湖仅仅口碑不错，目前还没有镇得住人的奖项，跟他平番属于抬咖，但贺湘既然决定低片酬出演，不太可能买一送一地给福利。
    他如果在这部双主角戏里保住一番位置，相当于间接压过乔乐仪一头，实乃扬眉吐气。
    唐湖作为出品公司的股东，想守住双主角的番位不难，抬出资本压人就是了。
    她理通原委，心里还是在嘀咕：‘无关痛痒的几个字，有那么重要吗？’
    “兄弟，咱们将心比心。我们接受这个价格，已经是对当年的恩情结草衔环地报答了，不能连一番位置都保不住，换做是谁，都不会让艺人签这份合同的。”黄妈拍着心房，指尖的水钻美甲熠熠生辉。
    “……”
    白至理被她的妖娆之气吓得往后抵在椅背上，只想回一句“姐妹你好好说话”。
    “黄姐，你少说几句嘛。”
    另一旁，贺湘的笑容颇有些无奈。
    黄妈同样担心话说重了把人得罪，重新调整表情，立刻变成小媳妇样：“番位当然要结合剧本，看导演和制片人的意思……”
    这是向他们服软的信号。
    唐湖屏息凝神，静静等他继续往下开条件。
    “只有一点要求，贺湘的合同上只要写上‘第一主角’四个字，剧本内容、拍摄包括后续怎么宣传，我们都可以听片方的。”
    白至理脱口而出：“那也不行……！”
    唐湖一巴掌把他没说完的话捂在肚子里：“——我同意。”
    听对方的意思，贺湘不会要求增加戏份以突出唯一主角的地位，只要求在合同里贯彻一番地位，这笔买卖怎么想都划算。
    黄妈欣赏她这副痛快的样子，当下拍案：“好，至于片酬我也没其他意见，明远别嫌弃我们欠下人情还厚着脸皮拿钱才是。”
    他不争名不挣利，就为跟乔乐仪争口气，既然眼下这口气争到了，其他条件都可以松动。
    重要事项谈得差不多，接下来便要讨论合同里必须写明的细枝末节。
    双方使劲浑身解数讨价还价，贺湘的片酬最终当真定在廉价的八位数出头，一番主角位，在艺术形象不会对真人造成强烈负l面影响的前提下，配合剧组一切要求。
    期间，唐湖还试图讨价还价“你都一番了，那片酬999万行不行”，被图南一众按了回去。
    贺湘作为演员的敬业态度没得挑，知道剧组时间赶紧，将签合同的事全权授给经纪人便跟导演走了，连私人物品都没带。
    唐湖还有些琐事要处理，敲定合同后和一行人先回公司，上车后感叹：“不愧是一线巨星，身旁的人个个不好说话。”
    “人家正是不好说话才能成一线，你再看看你。”
    白至理板着一张脸接话。
    平心而论，他的艺人演着自家公司女主角的戏却降为二番，传出去面上无光，但让双方都满意的结果需要多次协商，《我嫁我自己》赶着八月开机，时间紧迫。
    “那等我跟贺湘一样红的时候，你记得拍桌子和投资方表示不给一番位置不签合同。”唐湖从容地靠着椅背休息，“反正那个黄二禾松口说不干涉后期，至于拍完了怎么宣传，不都是图南的人在处理么。”
    合同上的一番，表现在宣传海报和正片字幕里虽然得按规矩来，却可以做一些小小手脚。
    观众们近些年去电影院，片头播放演员名单时，前缀往往是“领衔主演”、“主演”和“特别主演”，怎么乍看上去人人都挂着主演名号？
    这其实多半就是经纪公司要求的宣传策略，毕竟直白地分出“男一号”“男二号”也太伤这帮演员的玻璃心了。但事实上，电影正片出现演员名时，第一个出现的名字、越靠近屏幕正中的名字或能最先被人注意到的名字，才是绝对主演。
    路人看不到哪个演员签了什么合同，却认得宣传照上谁的照片最大、谁的名字最明显，《厨戏痞》里三名影帝海报都是轮流c位，演员表按出场次序排，就是平番共赢的做法。
    换做《我嫁我自己》，可以让唐湖跟贺湘轮流出单人海报，片尾演员表按出场次序排，二番当平番宣传。
    只要剧本不改，这就是一部双主角的戏，哪怕签了八番的合同，观众照样认她这个主角。
    ……
    下午六点。
    唐湖在图南公司处理完琐事，洗了把脸，驱车前往剧组影棚开剧本研读会。
    租来的影棚面积不大，跟真正拍室内戏的布景棚没法比，充作正式拍摄前的中转站，贴着墙角摆了一排放器材道具的箱子。
    “贺湘呢？”
    唐湖脚步轻快地进门，四处寻找花高价签下的影帝身影，比新婚之夜见新郎还激动。
    工作人员正在收拾运往片场的道具，停下动作，指着拍摄棚：“贺老师还在跟导演他们定造型，得再等一会儿。”
    “……好吧。”唐湖心下失望，找了间空休息室，打算先独自看看剧本。
    台词背得再滚瓜烂熟，也比不上跟影帝真正对一场戏更有感觉，不过贺湘那边的事情更多，也只能耐心等待。
    “咔哒。”
    又等了两个小时，门口才传来锁舌弹开的响动。
    唐湖立刻望向门口：“——海报造型已经定下了？”
    然而进来的并非贺湘，而是另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是这部戏的男三号，短发染成自然的深栗色，冲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湖姐，没有呢，造型师说还要试十几套衣服。”
    “行吧……”
    唐湖正在吃晚饭，一包代餐粉和一个苹果，听他这么说便接着将代餐饮料一饮而尽。
    男三号同学在沙发上坐下来。
    唐湖看剧本看得焦头烂额，不想聊天，但晾着对方也不太好，于是干巴巴地打个招呼：“你是年——年——”
    糟糕，最近事情太多，连同组演员叫什么都忘了。
    “姐，我叫年子晗。”
    “啊对，刚刚脑子卡住了。”
    子晗子晗，这名字一听就知道是个零零后。
    男三号今年才17岁，目前唯一的作品是白鲸传媒出品的网剧主角，播出以后反响不错，恰巧试戏的原定男三号排不开档期，所以被副导演拉来替补，试镜后导演组都觉得可以，便选择了年子晗。
    唐湖将桌上的东西归纳整齐，给空杯子续了半杯水：“贺湘忙完估计要到晚上十点了，你要是闲着就陪我练会儿。”
    “好呀，在这里？”
    年子晗羞涩地点点头，起身听了听门口的动静，将休息室牢牢反锁住。
    唐湖就喜欢这种做事干脆的新人，见他两手空空，将自用的剧本递过去：“不在这里还能去哪儿？你看一下第31页那个——”
    年子晗却没接剧本，反而握住她的手指轻轻烙下亲吻，抽走剧本扔在茶几上。
    唐湖觉得指尖被温热的羽毛扫过，全身哆嗦一下：梁编剧写过这段儿吗？
    年子晗牢牢握住那只手，大胆地坐近一些。
    “兄弟，等等。”
    进展到如此地步，演过不少暧昧戏码的唐湖再迟钝也明白过来，这部电影里没有激情桥段，年子晗擅自给自己加戏了！
    “……嗯？”
    零零后小男生似乎没在听她抗议什么，将脑袋埋在唐湖脖颈间嘀咕：“我可喜欢湖姐了。”
    “你先给我住手。”
    “没事的，我刚听过，外面的人都出去吃饭了。”年子晗的双手游到她的肩胛骨下方，开始扯某件只能穿在里面的小衣服。
    “贺湘不是还在拍定妆吗……”唐湖对那两只不老实的手爪子忍无可忍，铆足全身力气推开他，“——我l日l你哥，不要摸了啊！”
    年子晗柔柔弱弱地飞了出去。
    “咣当！”
    他落地时撞到茶几上，刚续上水的餐杯剧烈摇晃，茶水泼了满满一剧本。
    “操，这本子我从拿到手里就开始做笔记，上面每个字都是心血！”唐湖一个箭步冲上前，将剧本从水里捞起来，“你是竞争对手派来捣乱的吧。”
    ——在我只想专心工作的时候，你竟然想让我睡你？
    值此之际，她终于体会到霸道总裁遇见干啥啥不行坏事第一名的纯洁小白花后是何心情，别说觉得此人好清纯好不做作，她现在杀了年子晗的心思都有！
    年子晗迷茫抬头，完美模仿了被恶毒总裁虐身虐心的小白花：“诶，不是你让我在这里吗？”
    唐湖心痛地逐一检查内页：“……让你在这里排戏，不是让你干这个！我警告你放尊重一点，我们剧组不是白马会所！”

 第 219 章

    “……嗯？”
    年子晗眼神直勾勾地抬头, 被批评得受尽了委屈。
    明明是她先释l放暧昧信号, 自己不过顺势投怀送抱, 没听说过潜规则项目还包括被金主打一顿的！今年娱乐圈大佬对小白脸的要求都这么高了？
    “看我干什么，不服是吗？”唐湖气不打一处来，扯了两张纸巾吸干剧本内页的水, “……你到底有没有十八岁啊！”
    年子晗哼哼唧唧地答：“身份证上改小两年, 今年十九了。”
    唐湖：“……？？？”
    这种真相能随便给别人交代吗！
    “重新开始吧，你不许再打我哦。”年子晗以为她只是担心被仙人跳，撑着茶几站起来。
    “干什么干什么，半边袖子还滴答着水, 不要往我这边靠。”
    唐湖用胳膊肘捅开他，另一只手在剧本上方狂扇风，然而依旧阻止不了纸张一点点湿透。
    “对不起, 是我的错。”年子晗突然咬住泛白的下唇，眼角通红，整个人慌张得几乎哭出来, “湖姐，我刚才真不是故意的, 只是看你太累, 想帮帮你, 我真的很喜欢这部戏，你不要把我赶走换别人, 求求你……”
    他提到真实年纪时带了点不屑, 发觉唐湖仍在生气, 又一秒换上乖巧胆小的嘴脸，还演得有模有样。
    唐湖一瞬间真以为自己是个强迫小演员献身的恶棍，对他的演技相当服气：“一进门就又摸又抱的装什么，而且谁告诉你，让你进组以后睡……陪我的？”
    白天累死累活，晚上还得辛辛苦苦玩弄只见过几面的纯洁后辈，这群家伙把她当成劳模了？
    “我老板说你刚换下图南网剧的主角，得小心伺l候，而且你是投资人，让我干什么不得听着？”年子晗发现眼泪攻势没用，丧气地垂下头，“中午的时候白至理还来了一趟，要我好好表现。”
    “不是，你当我们开窑子呢？白至理让你好好表现就是好好表现的意思，没有什么其他潜台词！”
    唐湖对经纪人的品性很放心，所以被年轻后辈误解就倍加无奈。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她才干过一次临场换角色的事情，还另拿了两个资源弥补当事人，被第三方知道了都称得像邪恶资本家欺压良民。
    “那你刚才真的不是在暗示？”年子晗将信将疑。
    他出道时间不长，对娱乐圈的了解却比同龄人深得多，觉得唐湖意有所指又怕得罪她，那献身就献身吧，干这行的哪怕本质一条食人鱼，也必须装成温柔无害的观赏鱼。
    “不！是！”唐湖解释得几近抓狂，“我让你陪我练会儿对手戏，普普通通的内容还会理解错吗？”
    年子晗皱着眉问：“……你，难道不行？”
    “有种看着我的拳头把话再说一遍。”
    “好吧，看来真的不是……那我出去了。”
    年子晗缓缓舒开一口气，使用美人计失败，也没脸在房间里继续待下去。
    “站住。”
    背后传来冰冷的喝止声。
    年子晗被叫住后才放心，又有点失落：……装什么正人君子，她也不过如此。
    “你把我剧本弄毁了，这两页完全没法看，坐下给我重新抄一遍，还有写在旁边的注解，一个字也不许落下。”唐湖从包里摸出黑色碳素笔，连同剧本一起塞进他怀里。
    剧本正反两面都包了防水封皮，但她刚才是翻开递过去的，又被年子晗转手扔在桌上，一杯水泼下来，中间几页湿得尤其厉害，之前辛苦做的笔记晕染成一片，连正文台词都糊得看不清。
    “你……”年子晗愣愣地抱着一叠纸，不知该如何处理。
    她竟然真的不馋他身子！
    年子晗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大佬，满头雾水，但清楚自己转身走人会失去这个角色，认命地拿起碳素笔，将茶几清理出一块干净空间，坐在地上抄写起来，仿佛重回初中时代。
    江湖儿女单纯地献个身子，怎么还被罚起写作业了呢？
    唐湖居高临下地在旁监督：“好好抄，字迹不工整还得重写。”
    剧本是演员拍摄期间的命根子，一部边边角角写满个人注解的剧本，好比笔记做得头头是道的课本，字里行间散发着学霸的知识芳香，而她明年还要上表演类综艺，到时亮出这些，正好刷个敬业人设。
    “砰砰砰。”
    说话间，门外传来敲门声，有人嘟囔着“谁把门锁了”。
    唐湖打开门，看见是导演组拉着贺湘过来，板着的表情才舒展开：“你们终于忙完了？”
    “屋里什么情况？”
    问话的是剧组总导演，姓汤，发际线严重后移却很精神，入行多年只做过话剧导演，正式执导的第一部电影便是《头号烂片》，票房的成功将他推入各家投资商眼中，但为人颇有坚持，这些年始终勤勤恳恳地跟着图南影视。
    唐湖向外看了一眼，发现剧组那几个重量级人物都在，不情愿地解释：“……年子晗不小心打翻杯子把剧本弄湿了，他说帮我把那两页重抄一遍，顺便加深记忆。”
    险些晚节不保还得给作案人打掩护，叫什么事儿？
    年子晗伏案抄字的笔尖一顿，紧绷的脊背缓缓放松。
    不管怎么生气，唐湖并没有把他主动献身的行为当笑话一样说出来，那么在这间屋子里他至少是演员，而非等待上位的玩物。
    “男主角造型还是没有太满意的，等你们开始对戏我可能才有灵感。至于前期要发的海报，宣传组老张想了个法子，先放出去一张剪影吊胃口，让人猜另一个主演是谁，下午刚发出去，晚上讨论度就起来了。”
    老汤带着一身烟草味迈过门槛，边笑边摇头。
    明明白白地告诉观众这部戏男主角是哪个，估计还有人挑三拣四嫌弃不好，可放几条似是而非的消息故弄玄虚，反而有人上钩，在网上讨论得热火朝天。
    而且上钩群众里还真有猜出男主演就是贺湘的，不知哪里来的风声。
    总制片人从后面推着他进门，抢了沙发最宽敞的位置坐下：“还没正式开机呢，不过至少不缺热度了。是吧，唐老师？”
    由于主演唐湖和导演姓氏发音相似，为了避免叫混，亲近的人一律管导演叫老汤，叫主演唐老师。
    唐湖跟着笑了几声，眼神却异常清醒，显然没把开拍前的热度放在心里。
    对比当年拍《头号烂片》时只能在酒店面试演员，新戏的基础条件简直好到了天上。
    然而这同样是她的压力来源。
    如果新戏票房成绩不尽如人意，甚至剧本表现连“叫好不叫座”都称不上，只是一部纯粹烂片，那么此刻所有看好她的声音全都会变成铺天盖地的指责。
    ‘图南之前火过一部戏就飘了？导演组原班人马，只不过换了演员票房就上不去，那整部戏里不行的是谁，显而易见了吧。’
    ‘连影帝都请来救场，该烂还是烂，真是对得起《头号烂片》的讽刺，这叫什么？我终于活成了自己讨厌的样子。’
    ——哪个演员都害怕听到这样的指责，她也不例外。
    “那么，我们开始吧？”
    贺湘等所有人落座，才从墙角拽来一把椅子坐在沙发旁，位置十分低调。
    他下午一板一眼地拍了半天造型，比所有人都要劳累，但因为接触剧本时间最短，仍然全神贯注地听导演组讨论。
    “先让第一编剧说下角色理解，我目前还没什么看法……”唐湖双腿并拢靠着沙发，懒散而不失正形，突然发现贺湘也换了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姿势。
    “啊，我想模仿你的日常习惯。”贺湘见她留意自己，晃了晃手上的剧本解释，“剧本里写明男女主是两个平行时空里的同一个人，后期还有交换身份的情节，有些动作细节就得现在开始培养，以后我们多交流。”
    ——贺影帝当真够专业！
    唐湖鼓起信心，赶紧谦虚表态：“最好再看些对方的作品找找感觉。不过既然两个角色属于‘同一个人’，而不仅仅是灵魂互换，那一味模仿对方也不行吧？”
    贺湘点头赞同，说话时也开始模仿她的语调：“是的，我们应该创造出一个属于两方的共同人格。”
    房间里，唯一没有地方坐的年子晗同学，仍然趴在茶几上，事不关己地埋头继续抄剧本。
    唐湖顺手把他提溜起来：“别写了过来听着，这边才是正事，你不是很喜欢这部戏吗？”
    “啊？我不……”
    年子晗满脸疲惫，平生第一次希望自己陪l睡上位，而不是苦哈哈地研读剧本人设。
    一群拍戏不要命的狂人聊过整整一个通宵，期间平均每人喝下三罐黑咖啡，直到天光破晓，才堪堪止住话匣子。
    老汤作为导演说得最多，嘶哑着嗓子总结：“你们按照我归纳的那些细节对戏……s市和杭城的拍摄场地已经搞定了，我先让他们过去布景，两个月时间绰绰有余。”
    “咳，那这段时间你多操心剧组，我得走了。”
    唐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说话时气若游丝，觉得大脑已然生锈。
    这群文艺工作者最大的毛病就是爱抽烟，排风扇开到最大档都散不去屋里浓浓烟味，熏得她也跟着咳嗽。
    “姐，你今天不在影棚啊？”
    年子晗原本昏昏欲睡，听见动静睁开眼，趴在茶几上微微仰头。
    唐湖随口回答：“先去s市参加电影节，九点半的飞机。”
    她熬夜后的模样实在称不上漂亮，双眼布满红血丝，黑眼圈都快长到嘴角了，但俯身收拾剧本时动作轻柔，看见那两页手抄本时还满意地笑了一下。
    ……那是个很美的微笑。
    年子晗跟着傻乎乎咧开嘴角，心里有种终于受到认可的喜悦。
    昨晚那次献身失败，缘于他没摸准唐湖的脾气，等他拍完戏盛装打扮一番，肯定能拿下这个金主！

 第 220 章

    s市, 沪城国际电影节现场。
    唐湖今年走红毯的机会来自入围作品《十一怒汉》, 作为经典翻拍, 这部戏的票房才2000万出头，跟大热商业片相比显得不足为道。
    但这是她从业以来评分最高的一部电影，在小众片爱好者之间有口皆碑, 而且参演人员片酬都不高, 刨去拍摄成本还赚了不少。
    唐湖的红毯礼服是两个月前就定好的，穿islands职场系列的白西装出镜，帮尤雅雅撑个场子，等来到现场, 才发觉这件普通女式西装选得多么正确。
    《十一怒汉》凑齐一批国有编制的话剧演员，这群人拍完戏后又回去演话剧，没有一个在娱乐行业深入发展的, 平常也就靠约饭联络感情，整个剧组人员的扮相都普普通通。
    韩导的西装连熨都没熨，也就另一个女演员郦妙穿了件香云纱旗袍, 通身无一朵绣花，走完红毯后胳膊上挂个篮子还能去逛菜市场。
    “韩导。”唐湖整理好衣服首饰, 从后台快步走过去, “不好意思, 我应该提前几天来的，之前一直在剧组。”
    她认识的京圈导演不多, 按理说应该有事没事贴在韩导身边晃悠以求上位, 不过这位导演只爱跟同辈的中年男人聚会, 不喜叫小姑娘作陪，正派之余，也让她少了很多接触机会。
    郦妙往唐湖身边一站，帮忙解释：“你有正事嘛，拍戏要紧。”
    “是啊。”韩导随和地点点头，指着郦妙揶揄，“人家哪像你，剧场演完直接回家，小唐今天也入选配角奖了，等会儿把你挤下去。”
    郦妙侧头看着唐湖，神情坦然：“都行，咱们的戏要能拿奖，谁拿不是拿。”
    《十一怒汉》属于群像叙事，每个法庭陪审员的戏份都不多，经纪公司建议唐湖采取“配报主夺关注”的路线，即是一部戏里没有地位明显的主角，那么演员可以投机取巧，哪怕饰演配角，在参奖时也当主角报名。
    这个手段，在主角奖竞争不激烈但配角奖竞争激烈时相当好用，说不定就能爆个冷门夺冠。
    白鲸传媒清楚唐湖的角色无论主配都不太可能摘下桂冠，既然横竖都陪跑，便让她选择关注度更高的主角奖，借这部电影的东风涨粉丝。
    唐湖听说郦妙报的是电影节传媒大奖中的配角，仅仅为了涨关注，搬出“配报主”的手段肯定得罪人，于是坚定回绝经纪公司，以配角身份参报，和郦妙意料之中地成为竞争对手。
    不过唐湖并不在意这些，还有心思说闲话：“妙姐，我之前借你的名义做挡箭牌，让方沅接了部戏，回头她问起来你别聊穿帮了。”
    郦妙豪迈保证：“不会，你能把她从家里捞出来我就谢天谢地好么，出事肯定我兜着。”
    不多时，剧组十几个演员总算齐聚一堂，由韩导带领走过红毯按身高排位置合影，热热闹闹，像幼儿园小朋友拍毕业合照。
    唐湖一身利索低调的灰白西装完美融入剧组之间，走完红毯，跟众人坐在一排，等待颁奖仪式。
    沪城国际电影节是华夏唯一的国际a类电影节，听头衔高端大气，国内知名度不如老牌金三奖，国际知名度也很一般，红毯这种明星必争之地都能走得和和气气。
    毕竟声名更显赫的戛纳电影节在五月举办，先它一个月抢走所有人气，更何况沪城国际电影节还出现过入围影片不能在国内公映的情况，观众没有正规途径欣赏获奖电影，闹了个大乌龙。
    各项不利条件加起来，导致早些年参奖影片多半是内地华语片，基本成为本土电影人自娱自乐的奖项。
    但金奖质量虽然低，舞美却在国内所有电影奖中出类拔萃。
    每年的宣传海报和舞台效果突出一个设计感，至少吊打金乌奖那些用word都能做出来的海报图，备受路人认可，近年来努力向正规化发展，也隐隐有了几分权威的味道。
    唐湖坐在台下，两名主持人热场后切入主竞赛颁奖环节，请出的颁奖嘉宾之一居然是adam·chastain。
    他在华夏女观众之间的人气比几个老牌好莱坞巨星都高，虽然名字翻译过来应该叫“亚当·查斯坦”，但粉丝通常爱称其“阿当”，正在拍摄中美合资的商业片《深海巨兽》。
    唐湖前往美帝试镜鲛人角色时仅仅和他见过一面，其余时间都在绿幕棚里演独角戏，还是第一次坐在观众席欣赏台前的阿当。
    看来沪城电影节愈发接轨国际，而好莱坞那边同样开始重视大陆市场了。
    主竞赛单元最高奖项为金柏奖，阿当同志操着恶补一周的跑调中文念出获奖名单，今年的金柏奖颁发给一部国内备受好评的奥地利影片，最佳男女主角保持惯例，仍给了华夏演员。
    唐湖欣赏半天金发碧眼的外籍明星，缩在韩导背后，该鼓掌鼓掌，该微笑微笑，又等了半个多小时，才轮到传媒大奖环节的最佳女配角揭晓。
    新的颁奖嘉宾从幕后缓缓走上台前，寒暄一两分钟，翻开手中的卡片：“今年的配角之争同样相当激烈，让我看看，获得本届传媒大奖环节、最佳女配角奖的演员是——”
    唐湖的心脏随着现场的鼓点音乐咚咚直跳，什么异域风情帅哥都忘在脑后。
    会是自己吗？应该不是，郦妙论出道资历和剧中的人设饱满度都比她更好，但万一有可能呢……
    “‘11号陪审员’，郦妙！”
    “呀！”
    郦妙原本正睁着眼睛发呆，听见台前提及自己的名字，迟钝片刻才反应过来，面上的欣喜完全掩饰不住。
    她蹦蹦跶跶地起身，从最近的唐湖开始，挨个跟身边的人握手叮嘱：“今天晚上吃火锅，记得都来啊，一个也不许跑。”
    甚至没说一句“不好意思我先拿奖了”的客套话，脸上只有单纯的开心。
    全场掌声雷动。
    “恭喜恭喜。”唐湖跟着大家一齐鼓掌，一颗心脏慢慢放回原处，被那份喜悦感染，公式化的笑容里多了几分真挚。
    这个结果也在意料之中，毕竟郦妙是老牌话剧社出身，今年又评上国家一级演员，于情于理早该拿奖，而《十一怒汉》今年成绩意外地不错，最佳男配角也由同剧组的演员拿下。
    再加上去年金乌奖的最佳改编剧本奖，对这部戏来说已然是满载而归。
    唐湖能参演如此优秀的作品当然开心，但作为演员，难免有点希望自己拿奖的私心，失落有余，又想起至少有个奖项，她在前世也能凭实力拿下。
    至于这辈子，就等今年九月见分晓了。
    ……
    参加过沪城电影节的闭幕仪式，没过两个月，又到了图南新片正式拍摄的日子。
    《我嫁我自己》正式更名为《嫁接人生》，不愧是专业人士，如果请唐湖来取名，只能起一个“你的名字之拯救平行世界的我”。
    标题改掉恶趣味，导演和编剧修改敲定的最终版剧本也削弱爱情成分，让这部戏的受众群更广一些，紧接着发布宣传海报，影帝参演，又给影片增加不少讨论。
    唐湖以往每次进组拍戏都兴高采烈，毕竟拍摄时无需再配合经纪公司炒热度，而是踏踏实实做自己最擅长的事情。
    这次新片开机，她上班的心情却比上坟还沉重。
    ——因为有人逼着她上l床。
    “阿湖老师在吗？”
    保姆车的玻璃被人敲了敲，随即有个灵活的影子拉开车门，卷着一身清新的洋甘菊香水味进来。
    唐湖正在脑内排练下午要拍的内容，扯下眼罩看清来客，脸色立刻耷拉下来：“谁让你这么叫我的？”
    “我见节目上尤雅雅这么称呼，你答应的可快了。”年子晗钻进车里，挤了半天没挤到唐湖身边，只好在她前排坐下，“剧组统一发的盒饭你肯定吃不惯，我托人买了三文鱼沙拉，你尝一口？”
    他陪l睡失败，上位也没成功，在唐湖这里碰了一鼻子灰，却越战越勇，反正伸手不打笑脸人，唐湖也不可能在剧组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时给自己难堪。
    “哪儿买的？”唐湖手里被塞了个包装精致的日式便当盒，顺势掀开，里面果然是鲜翠的蔬菜沙拉。
    片场位置极偏僻，出门只有一个卖煎饼果子肉夹馍的小摊，不考虑年子晗的动机，光看行为，还真是个贴心的新人后辈。
    “我用十倍运费叫了外卖。”年子晗转身扒在椅背上，撕开塑料叉子的包装，“湖老师，导演刚才说今晚可以早点收工，你晚上有其他安排吗？我想跟你聊聊角色。”
    “扯淡，你只想让我馋你的身子，然后从我这里套点影视资源。”唐湖一针见血地戳破他小心思，把便当盒收拾好丢回去，“作死的方法那么多，你为什么非得走捷径呢？”
    “我没作死，再说走捷径不好吗？”
    年子晗接住带着她暴脾气的便当，笑得无辜又狡猾：“我觉得我有实力，走红只差一点机会，但那么多人等的机会凭什么轮到我头上？你不可能白白捧我，就钱债肉偿呗。”
    “……”
    唐湖彻底被问住了。
    年子晗敏锐察觉到她不太吃小奶狗那一套，于是收起扮乖卖萌的样子，换上一副诚恳懂事的架势：“听说你跟明远李公子私交不错？我会是个很乖的情人，不会在他面前晃悠，也不会找记者在约会时偷拍炒作，交往期间给我多少资源看你心情，日后分分合合都不强求。”
    做鸭做得明明白白，陪l睡陪得坦坦荡荡，实乃天分。
    唐湖仅存的理智在撕扯大脑：“要不我把钟子淑电话给你？她那里常年招聘小狼狗。”
    “你离我最近。”
    唐湖甚至觉得年子晗理直气壮的做鸭宣言有点道理……大佬，没错，她现在也算半个大佬了，起码在图南自家的戏里有话语权，如果遇到实力不错的新人，也可以挑几个看顺眼的力捧。
    而且李若川同志最近正焦头烂额地筹备明远影业上市，每日早出晚归，没时间去健身房，连胡子都懒得刮了……这不是逼人犯意识形态上的错误吗？
    唐湖思及至此，把几乎凑到自己脸上来的零零后小奶狗一巴掌拍回去！“对了，我突然想起你之前抄的剧本台词上错了两个字，这笔账还没算清楚呢！”
    “……呜！”
    年子晗正想站起来，吭哧吭哧地迈过前排椅背到她旁边，但保姆车内空间有限，他个子又高，半天都没倒腾出腿，像个原地扑腾的柯基。
    他的上位计划再次失败，不死心地追问：“我都这么表态了，你为什么还……难道我不好看吗？”
    “特别好看。”
    “那你喜欢倒是睡啊！”
    单论长相，年子晗可是公认比早些年偶像出道名动流量圈的秋澄还出挑，高颅顶尖下巴，眼眸灿若寒星，手腕细得甚至放不下两枚并排的硬币，然而秋澄后来被扒出是明远集团的小少爷，他跟人家比不了出身，只能曲线上位，傍个大佬。
    陪女人总比陪男人好，但他选的女人怎么能对这份美貌不为所动呢？凭什么不为所动呢！
    “我喜欢就得睡你吗？满大街都是我喜欢的，难道还得挨个睡吗！我睡得过来吗？”唐湖气不打一处来，“万一有那个我睡不到但别人能睡到的，我是不是还得骂人家不识抬举，想办法把他工作整没了啊？”
    ……真有道理。
    这回轮到年子晗心服口服。
    如果唐湖苦口婆心地劝说年轻人不要总想这些下三滥的上位手段，而她是个正派人，他反而会嗤之以鼻，毕竟唐湖的事迹流传不少，他才不信她出道以来一件亏心事都没干过。
    然而她说，不能见谁就睡，因为睡不过来。
    唐湖用一番歪理镇住后辈，趁热打铁地继续教导：“年纪轻轻，看问题的视野怎么这么狭窄？事情不是只能通过睡谁或者不睡谁来解决的，一种手段用多了，其他技能就会退化。你拿到这部戏里的角色不是因为我想睡你，而是试镜时导演觉得比其他人表现更好，就这么简单……我不知道你跟谁才混成这个德行，经纪人让你找靠山的？”
    “我老板其实很好……”
    年子晗喃喃解释，眼神迷茫起来：“不好意思啊……我、我之前没见过你，都是从其他人那里听来的消息……而且我也不是光会用一种手段，进组以后还是好好准备过的。”
    他早就把潜规则当成了规则，然而唐湖说世界很大，他倒显得格外渺小，哪怕此刻对面那个人从未露出鄙夷神色，他仍然无地自容。
    唐湖冷不防沉声提问：“——你自己出场的第一幕戏第八句台词，是什么？”
    “……‘唐小姐，你们公司现在真出息，业务员都比老总气派了呀’？”
    年子晗思索一秒给出答案，神情仍然怯怯的，有几分这个年纪的真实模样。
    “……行吧，看来这回不是跟我说漂亮话。”唐湖表情缓和几分，“我对你没那个意思，以后不准在我眼前晃悠，不然换角再麻烦也得让你卷铺盖走人！”
    “哦——”
    年子晗下巴搭在椅背上，只露出一双又软又乖的眼睛：“我不捣乱了，湖老师多休息。”
    “我要去片场等开机，本来还想睡10分钟，都让你给搅和了。”
    唐湖看看时间，甩上保姆车的门，留下满室浩然正气。
    尚未布好景的拍摄场地里，汤导满头大汗地站在空调旁边，手上攥着火腿面包，边啃边指挥灯光师干活。
    他见唐湖走出保姆车，安排道：“我这边还有两个灯的位置不确定，再等会儿。”
    “没事，我也没准备好，脑内入戏到一半被人干扰了，正好给你们当个光替。”
    再敬业的演员也有替身，只不过并非代替演戏，而是在正式拍摄前找个和演员身形相仿的人站在镜头里，让导演判断光影布置得是否合适，节约全剧组时间。
    “哪有自己给自己当替身的……”
    汤导说到一半，发现唐湖低垂着头念念有声，注意力显然早已不在这边。
    记住台词不难，难的是找对说出来的感觉。
    唐湖沉浸在个人世界里，反复思考：她要饰演的，是怎样的主人公？
    《嫁接人生》的主角叫做‘唐小湘’和‘唐晓湘’，名字在主演定下后才修改，反正对这部戏来说姓名不重要，如此反而更好记，整体贯彻上部《头号烂片》的风格，一帮人渣，群魔乱舞。
    故事的第一个镜头，是早间新闻正在播报太阳风暴活动日渐剧烈——这给平行世界的出现提供契机，俗套了些，但告诉观众“出现其他时空是因为隔壁大妈炒菜多放了两勺盐”，到底不能服众。
    ‘唐小湘’一边化妆一边心不在焉地听新闻，突然凝神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现有点不对劲，只是变化太过细微，还没等觉察出来，就被上司的一通电话匆匆叫到公司。
    在这座繁华都城里，她浑浑噩噩活到二十七八，做过无数“如果我是个成功人士”的美梦，然而再多美梦也拯救不了人生。
    直属上司工作失误，却把黑锅全甩在‘唐小湘’身上，在老总那里提过建议，摩拳擦掌准备把她开除，而‘唐小湘’内心波澜壮阔，现实唯唯诺诺，眼看保不住工作。
    在她改变现实的强烈愿望下，两个世界开始重叠。
    ‘唐小湘’在公司夺门而出，不多时，恶人上司居然好声好气地追出来道歉，‘唐小湘’在转身瞬间，变成了西装革履的男人。
    她起初没有意识到区别，只觉得上司前后态度差得太大，等照见橱窗上的倒影才渐渐明白过来——这里是平行时空。
    在这里，她的名字叫做‘唐晓湘’，事业有成，家财万贯，能把从前自己只敢想不敢做的事都做一遍。
    与此同时，男性版‘唐晓湘’也进入她的世界，一上来被人刁难，立刻拿出惯常的脾气骂了回去，替另一个自己摆平危机。
    平行时空产生结点，明明是同种存在，在不同世界却有着不同性别，两个人冷静下来，开始梳理原因——
    ‘唐小湘’的母亲一心想要个男孩，听说怀孕期间做些具有男子气概的事情就能生儿子，于是在光着膀子溜达、玩命举铁健身及种种具有男子气概的事情后……自己成功变成了男人。
    为了贯彻喜剧精神，‘唐小湘’的母亲由一名长相神似白至理的男性演员饰演。
    这或许就是两个世界不同的原因。
    α世界的主角性别为女，而在β世界里，母亲如愿以偿生出了男孩。
    但对于男性版‘唐晓湘’来说这些并不重要，在β世界，他的母亲多年前已经去世，而来到α世界后发现母亲仍然活着，简直欣喜若狂。
    没错，这样一个完美的成功人士本质是个妈宝男。
    ‘唐晓湘’看见活着的母亲迎上去，却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抱怨他为什么还不升职还不结婚还不生孩子，起初他以为是这个世界的自己不够成功，但最终发现无论怎么努力，他在作为‘唐小湘’时都得不到母亲的认可。
    ‘唐晓湘’开始反抗记忆中的慈母，而‘唐小湘’开始反抗这个人生。
    ‘唐小湘’借另一个身份的掩护尽情享受生活，反正你就是我，还客气什么？
    如果平行世界中的两个人一模一样，这部戏马上会往恐怖片风格发展，比如接下来失败者会杀掉成功者以便留在新世界，但她要取代的‘唐晓湘’是个男人，故事便喜剧化起来。
    只是美好生活依旧不长久，β世界的’唐晓湘‘作为有钱人早被歹徒盯上，绑架以勒索赎金，而在交涉过程中，使用这具身体的“她”探听出绑架犯从未想过放人，而是拿到钱后直接撕票。
    这是‘唐晓湘’也从未经历过的考验，生死之关。
    他们唯一的特长是能在两个世界穿梭，借由这个便利，‘唐小湘’回到α世界，根据线索推断出被囚禁的地点，再想方设法通知警察。
    但绑架犯被警察包围后，开车挟持‘唐晓湘’冲上高速道，如果不能把他当成人质让自己逃脱，就同归于尽。
    ——那么，如果这具男性身体死亡，死的是正在使用身体的“她”，还是作为原本主人的“他”？
    这段情节是剧本中最惊心动魄的部分。
    ‘唐小湘’起初只想借这具身体的便利，甚至还带了几分恶狠狠的报复意味，在男性版‘唐晓湘’被这个世界的母亲折磨时还幸灾乐祸。
    但随着时间相处，两人越来越习惯彼此存在，将对方当成另一个自己，也当成爱人。
    在绑架犯在高速道上急速飙车时，‘唐小湘’死死控制精神留在这个世界，这是她第一次凭借自身意志自救，也是在拯救‘唐晓湘’。
    而在失控面包车冲下高架桥的刹那，‘唐晓湘’终于夺回身体，接受这一遭死亡。
    ‘唐小湘’在α世界醒来，迎接她创下的新生。
    平行世界里的‘他’死了吗？还是侥幸活着？
    唐湖的表演风格其实非常明显，用汤导的话说，就是“天生的恶女演员”，生在岛国可能就没唐泽雪穗什么事儿了，所以这部戏的‘唐小湘’也根据他擅长的表现方式稍作改编，给角色增加了强烈的“动机感”。
    ‘唐小湘’在最初版本中性格偏被动，一直被命运推着前进，但意识到另一个世界的“他”拥有令人羡慕的生活，马上作出决定要取而代之，谋夺男版‘唐晓湘’的身份时显得异常邪恶。
    妈宝总裁‘唐晓湘’解决她的一切麻烦，她的内心表现告诉观众女人仍然期待白马王子来拯救，可落实到行动上，哪怕说出“我要嫁给某某”，蕴含的潜台词也是“我要像某某一样强大”。
    这是爱上别人的过程，也是营救自身的过程。
    “开始吧，你先试几遍。”
    不多时，汤导终于布置好灯光，拍了拍唐湖的肩膀提醒。
    唐湖从精神世界中醒来，又确认一遍手上的剧本。
    今天只拍一个镜头，但进组后第一场戏就是感情爆发的大桥段，‘唐小湘’在生死攸关之刻被“他”推回α世界，彻底失去跟那个时空的联系，无论如何呼喊都得不到回应，还真有点难。
    “试拍，action！”
    唐湖摆好起始姿势，趴在电脑前重重吐出一口气，猛地睁开眼睛。
    前一秒，她还看见自己跟着面包车一起旋转坠落；下一刻又好端端地回到这个世界，电脑屏幕旁贴着两人一起拼凑画出的地图，用来推断‘唐晓湘’被囚禁在哪里。
    “说了多少次让你把字写好看一点……”
    唐湖注视着那张地图，神情放松了些，随即才惶恐地提高声音呼唤，“唐晓湘，唐晓湘，唐晓湘……你还活着吗？”
    她站起来转了几圈，找不到联络那个世界的渠道，只好无助地对着镜子拍打倒影，这次不会再有回应。
    ——我要爱我，我要取代你。
    ——我想爱你，我想拯救你。
    ——我要爱我，我要拯救自己。
    原来她哪怕不借用另一重身份，也能活得快乐而肆意。
    然而在终于明白该作何改变后，连接两个世界的特异点，消失了。
    ……
    拍摄场地外。
    年子晗听说开拍了，才磨磨蹭蹭地从保姆车里出来看热闹，发现贺湘此等咖位同样老老实实在片场外等候，而且今天还没他的戏份。
    电影拍摄讲究现场收声，他保持安静站在一旁，一边拿手机回微信消息，一边瞧着片场里的唐湖。
    现在还没拍到到两名演员秀模仿技能的桥段，但刚进组就尝试这种情绪剧烈的情节，对专业技能也是挑战。
    “唐晓湘，唐晓湘，唐晓湘……你还活着吗？你在这里吗？”
    唐湖演起来却得心应手，每念一声眼睛就更红一分，第三次喊出名字，泪水立刻汹涌而出，比掐表计算的还准。
    她的精神和肉l体仿佛被人挥剑劈开，割裂成两部分，抚摸镜中倒影的动作风格来自本尊，但眉目间的神情属于贺湘，就像真的在用手指触摸镜子里另一个灵魂。
    而这还只是第一次试拍。
    年子晗歪头看着活跃在镜头里的人，不知不觉停下打字，连手机屏熄灭都没有发现。

 第 221 章

    “唐老师, 你还是那个问题，表现‘喜’的时候火候有点过, 镜头里显得刻意。你看话剧演员拍电影，台词和举止带上舞台风格就太夸张，你既然能分清这两种区别, 那喜剧和文艺片也是一样的道理。”
    拍摄行程步入正轨, 汤导拉着两个主演开小会，才几天便累瘦了一大圈。
    唐湖骑在小马扎上挑重点写了几笔，抬头问：“还是第一镜用的表演方式最好？”
    一般人被说“这姑娘长得挺喜剧的”，可能得当场抄凳子犯下命案，她被导演直白指出来“长得不够喜剧”，还有点失落。
    “对，你这几幕都是第一镜出效果, 后面一旦刻意去‘演’了, 味道马上不对。平常多看看贺湘。”
    唐湖下意识瞄了眼身边, 恰好同贺湘对上视线。
    喜剧演员在现实中往往安静，这位影帝没镜头的时候就坐在片场外喝茶, 半句闲话都不说, 反倒是唐湖, 文艺片出身的，闲下来恨不得给所有人表演二人转。
    “……嗯，要不然下午到你的单人镜头, 我先演一遍你的角色, 你再模仿一遍, 找找自己的感觉。”
    贺湘接住她的视线，从善如流地开口。
    不愧是大牌影帝，能者多劳，随便一句话就让自己的工作量翻倍。
    如此一来，贺湘便要演出“男人”、“女性壳子里的男人”，以及“男性壳子里的女人”三种版本，而且最后一版完全不剪进正片里，单纯做个示范。
    唐湖愈发觉得他的片酬要价值得，毕竟有个方法派老演员带她入戏效率很高，如果换成一切靠灵感的体验派，现在就是两人相互ng以示友好了。
    片场内的问题处理完毕，片场外的麻烦又多起来。
    这天，唐湖一如既往地等开工，一个壮若黑熊成精的莽汉突然出现，单手提着她就往休息室走。
    “——白哥？”
    唐湖踉踉跄跄地跟上那人步伐，颇为意外：“怎么了？有事得快点说，我的休息时间只有10分钟。”
    白至理这个级别的经纪人早就不用和艺人一起混片场，突然登门，肯定有关于职业发展的大事。
    “贺湘什么风声都没跟你透露吗？”
    白至理反手关上休息间的门，隔绝外面工作人员好奇的视线。
    唐湖一头雾水：“什么？”
    白至理也不卖关子，放下超薄商务本开始甩证据：“不知道谁传的消息，说贺湘低片酬接了戏还被按头给你做配，堂堂一个金鞍影帝活得这么委屈，现在有人不乐意，都跑到图南的官方微博下抗议了。”
    简单来说，她被贺湘的粉丝手撕了。
    唐湖粗略扫过屏幕，贺湘粉丝的谈话主题大致总结为……
    “女主角要是好好演戏不作妖，那‘香氛’们还能勉为其难喜欢她一下，但强压贺湘者人人诛之！”
    “心疼贺湘，影帝的水准都只配给流量抬轿。”
    “这么水的沪城电影节都没拿到奖，找影帝提咖又有什么用？不就是仗着背后的资本吗！”
    ——等等，她才是那个忍辱负重签二番合同的人啊！
    唐湖感动得泪流满面：……不过，终于有人说她是偶像派关系户了！
    严格说来，让粉丝们义愤填膺的某些信息没错，看来追星族里也有娱乐行业的工作者。
    贺湘演这部戏的确没拿多少钱，但具体细节失之毫厘，谬之千里。
    明明是他非一番合同不签，却因为《嫁接人生》剧组起初没有定下男主演是谁，前期只卯着唐湖单人宣传，后来才补上贺湘的海报，被传得多了，真像唐湖压着贺湘的热度先宣传自己。
    虽然贺湘的人设是佛系老戏骨，向来不在意虚名，但这年头什么不能饭圈化，台湾天王的中老年野粉还学着打榜呢，起初只是随便玩玩，可拦不住真有人计较流量数据啊。
    有的粉丝，只会ps对家遗照惹一屁股麻烦；但也有把明星当自家人操心的，为喜欢的人兢兢业业规划戏路，有的演员还真因此接下粉丝推荐的资源，演了部好戏，成功翻身。
    贺湘家的“香氛”们还算靠谱，自从听说贺湘被人压番，便联合起来向图南影视讨个说法：图南既然是个靠谱的公司，又有佳作在前，那么必须给演员应有的咖位，不要辜负观众们多年信任。
    态度礼貌又不失强硬。
    唐湖抬手合上笔记本：“贺湘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平时相处也没架子，估计想捂住消息……算了，毕竟不是大事，你没必要专程跑一趟，眼下打点佰花奖评委会才是你的主要工作。”
    《龙门飞鲤》入围佰花奖，这是她上辈子就拿过的配角奖，哪怕这次再胸有成竹，也必须仔细应对。
    相较之下，这种程度的流言蜚语连专门出个公告澄清都没必要，宣传部什么问题都给粉丝答疑解难，那不成知心主播了？
    白至理自知没理，仍提醒道：“图南前台的电话可都被人打爆了。”
    “——就是啊，这种事闹大了影响票房。湖老师，你是主演又是出品方，我就不信贺湘那边真没在里头推波助澜！”
    年子晗估计之前就在休息室躲着偷懒，此刻不知从哪个角落跳出来，灵活地往她身旁贴。
    尽管唐湖明令禁止他再提陪l睡上位的话题，可眼下关系到全剧组的生死存亡，他肯定要立场鲜明地站个队，说不定就攻略下金主了呢。
    “这里面有你什么事儿？谁让你进来的？这不是我的休息室吗？”
    唐湖看清帮腔的是谁，立刻冒出三个灵魂问题，指着门口命令：“赶紧出去。”
    看来她就不该太大方，把专属休息室当成公共的，哪个工作人员累了都能进来歇会儿。
    “湖老师，我可是永远跟你一条心的！”年子晗抱住桌子不撒手。
    “不需要。”
    年子晗被强行轰出门外，倚门嘤嘤哭泣。
    但他有句话提醒得不错，哪有电影还没上映，主演的粉丝先吵成一团的，院线片跟网剧不同，票房纯看路人基本盘，不能靠黑料博出位。
    唐湖恶狠狠甩上门，冲经纪人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心下又有主意：“这样吧，白哥，我去跟贺湘说几句。”
    攻破敌人堡垒，不能从防御力最高的经纪人黄二禾方面下手，那个男大姐完全一块铁板，但贺湘并非专攻此项，可以试试侧面突破。
    片场外，贺湘像根木头一样坐在角落喝茶看手机，提前过上中老年偶像的养生日常，没他的戏份绝不说第二句话，见到唐湖走近，破天荒地露出微笑。
    “刚才看见你经纪人过来了。”
    他放下手机，一副全知全能的清淡语调：“是网上在吵的那件事吧？起初觉得没必要搭理，但越传越离谱，谁的问题谁来解决，我正跟经纪人商量怎么回应，本来打算处理完以后再通知你的。”
    唐湖简直要给他鼓掌。
    说得太好了，瞧瞧人家的态度和情商，粉丝撕赢咖位看似让贺湘赢下一局，却毁了他在圈内的口碑，影帝名头再响亮也不是独一无二，日后谁敢跟他合作？
    所以炒这种黑料，并非贺湘或者他那个不好招惹的经纪人授意，纯粹误会而已，不过误会到这份儿上，不让黄二禾出点血怎么行？
    唐湖随手拎了张凳子，在他正对面坐下：“明远影业即将上市，《嫁接人生》的票房决定上市后股票是涨是跌，万一这件事没澄清到位被竞争对手使了阴招，宣传期放出什么我们不合的黑料，那电影票还卖不卖了？股价跟着下跌，股民们的血汗钱全砸手里，想不开跳楼怎么办？”
    “……那我向黄姐好好说。”
    贺湘满头黑线。
    他在做人方面其实并没有太多弯弯绕绕，觉得她分析得有道理便全盘应下，毕竟图南花钱就是看中他担票房的能力，成绩不好看，自己一样跟着受牵连。
    “一定得好好说，你身上可肩负着日后万千股民的性命啊。”唐湖心系苍生，说到动情处险些落泪。
    晚上收工后，贺湘便急匆匆返回下榻酒店，似乎还从他房里传出激烈的争吵声，吵过一阵，贺湘工作室随即发出声明——
    在《嫁接人生》这部电影里，贺湘与唐湖一直平番，均为主演，从不存在谁压谁一头的情况，日后宣传及正片也是两人具有相等的曝光机会。
    此言一出，粉丝们纷纷奔走相告。
    全然不知道唐湖才是那个含泪签下二番合同的小可怜。
    按照黄妈谈合同时要求的细节，电影正片开始出演员字幕，贺湘和他饰演的角色必须独占一屏，不跟唐湖的名字同时出现。而绝对的平番宣传方式，是片头淡入演员表时“领衔主演”四个说明性文字放在中间，唐湖跟贺湘的名字按照男左女右的惯例，分列两边。
    黄妈这回被自家人坑了个彻底，又不能直言唐湖拿着的才是二番合同，这么曝光简直打两家公司的脸，日后贺湘在圈内不好做人，更怕她转脸就对媒体哭诉贺湘耍大牌，明明双主角的戏份还强求一番。
    经纪人不得已让步，说出“两人曝光机会均等”的话，那么两人名字势必要同屏出现才算得上“平番”，只是他在名字排列次序上仍不愿退让，要求“领衔主演”四字放在左上方，离贺湘的名字更近些。
    如此，内行人一看就知道贺湘才是这部电影的第一主演，绝对能间接去压乔乐仪一头。
    ——可一般观众能看出来吗？看得出来吗！
    对于贺湘的粉丝来说，他们凭借自己对艺人的关爱，终于给偶像提了番位，纷纷赞扬图南是个靠谱公司，闹完一圈，倒阴差阳错地促成了最好的结果，可喜可贺。
    唐湖只想跟这些闲着没事干的人说一句……“真是太谢谢你们了！”
    ※※※※※※※※※※※※※※※※※※※※
    我要真想卡着解v线更新，三个月拿出3000字就完成任务了，干嘛又时不时一章更七八千呢，分两章拖半年不好吗？
    这一年发生了不少事，说小不小，亲人去世乱七八糟，牵扯到生老病死；说大不大，毕竟也只是自家事，没必要跟谁都说，网上嘛，还是开开心心的好。
    很多事只有处理完了才会说出来，现在终于自己收拾完烂摊子，接下来规律更新，收拾收拾开新文什么的。（但动不动锁章真的火大。

 第 222 章

    今年的暑期格外漫长。
    八月末, 风里仍无一丝凉意，唐湖的心跳曲线也被蝉鸣声撩得起起落落。
    自从两年一届的佰花奖公布名单, 她凭《龙门飞鲤》入围后就没一天晚上睡好过，连做梦都在排练获奖感言。
    上辈子拿下最佳配角时太过激动，唐湖捧过奖杯的手都在抖, 对着观众嗷嗷落泪, 更没法说出什么漂亮的场面话，这回必须风风光光。
    晚上十点，唐湖终于从剧组请假抽身，坐飞机返回首都，在电影节举办前去做最后的公关工作。
    她思忖几秒，趁航班还没起飞，给钟子淑打了通电话。
    这个时间, 不知道影后姐姐是不是在临幸小狼狗, 但她认识的能和电影节沾边的人物不多, 只能冒险试试。
    “——嗯？找我干什么？”
    电话拨出后没多久便接通，看来钟子淑也并非夜夜笙歌, 声音和吐息都很平和。
    唐湖一秒放软语气, 笑得温和无害：“子淑姐, 我马上回b市，想问你明天有空吗，一起到你常去的那家怀石料理店坐坐？”
    电影公关, 说白了就是给评委团送钱。
    她舍不得几千万几千万的撒银子, 打听到钟子淑是今年佰花奖帝后的颁奖嘉宾, 跟主办方那群京圈大佬应该都是朋友，所以采取人情为主银票为辅的进攻路线。
    况且打铁还需自身硬，《龙门飞鲤》放在今年不算什么，可在上映那年，绝对代表了华语电影的最高特效水准，观众上次看到女演员反串的红衣飒爽男神还是在影版东方不败那个年代，佰花奖评审员们向来与群众肩并肩，这个配角奖不可能花落别家。
    钟子淑偏爱高级日料，听她邀约却没马上答应，含糊道：“……你还是专心拍戏吧，不是才刚进组么。”
    “我为最近的事特意请了假，见你一面马上回去，不然在剧组也放不下心。”
    唐湖以为她不喜欢自己放着才开机的新戏不管，转而经营人情往来，便直接挑明来意：“子淑姐，我在《龙门飞鲤》的角色入围配角奖了，虽然该打点的人脉都做过，但多少有点悬。”
    “……嗯，知道。我最近看了你的每部戏，评价都不错，只是红的不是你这个人而已，等再过三五年想要什么奖都会有，不急这一回。”钟子淑平日对她像对朋友姐妹，甚少摆出长辈的架势，此时循循善诱，听得人异常不安。
    唐湖雀跃的心情冷静下来，品味那段话里的弦外之音，正色问：“您是什么意思？”
    钟子淑长叹一声：“——别的不知道，配角奖已经被薪月预定了，你没戏。”
    什么？！
    “薪月传媒？郑山卿在捧的？是谁？”
    唐湖一瞬间不知心脏被丢向何处，腾地站起来，放在膝盖上的提包咕噜噜滚到前排座位下。
    “女士您好，飞机即将起飞，请系好安全带。”
    空姐吓了一跳，仍然极有职业素养地半蹲在地毯上帮忙捡起提包。
    唐湖一言不发地坐回去。
    “对不住，我们有点事情。”白至理赶紧道歉，给她系上安全带后将门帘拉得严严实实，圈出一方安静的空间。
    手机话筒里的声音更加清晰。
    “听说你入围，我才关注起今年的配角奖，韩汐的片子还没看，但她参奖用的手段是主报配，背后有人坐镇，就是冲着爆冷门去的。”
    钟子淑咬字缓慢，配上标志性的喑哑声嗓，更衬得气氛沉重。
    佰花奖对她这种早有专业奖项在手的影后来说无足轻重，本来想透点风声给后辈做人情，却先打听到这个坏消息，要不是唐湖今天电联，绝不主动提起招惹麻烦。
    “她说能爆冷门，就一定行吗？”
    唐湖转了转僵硬的脑子，才勉强回忆起韩汐入围的是哪部戏。
    韩汐的入围作品同样侧重商业片，讲的是一对父子从怨恨走向理解的故事，韩汐的角色在剧情中属于配角，但整部戏里没有第一女主，她按主角或配角的定位参奖都行。
    这样不上不下的定位放在主角奖之间拿奖几率不高，但放在配角奖里，戏份和人物性格完整度无疑甩出其他作品中半条街。
    今年是佰花奖的小年，几部入围作品差距都不明显，唐湖当初拿下配角奖也算爆冷门。
    钟子淑没有直接回答问题，反而将话题扯开：“你记不记得第二十几届……哦对，那时候你可能还没上大学呢，反正曾经有过这么个情况，候选人用配报主的手段拿下影帝奖杯，但为了不落人口舌，连奖项名字都改了。”
    佰花奖自成立以来，演员能参加的只有“最佳主演”、“最佳配角”和06年增设的“最佳新人”三个奖项，唯独一年例外。
    那届偏偏取消了主角奖和配角奖的区别，只称呼为“最佳演员”和“优秀演员”，长眼睛的都明白“最佳”等于主角，“优秀”等于配角，可正因为模糊用词，所以让一个男演员凭配角拿下“最佳演员奖”，加冕影帝。
    ——所以真正强的人脉手段，是连奖项名字都能随需求更改。
    唐湖一时无言。
    华夏大部分影视奖项都是专家奖，即由专业电影人评选而出，佰花奖却不同，既然冠以“大众电影”的名号，采取观众评审机制，让101个来自各个阶层的大众评委现场按下表决器，投出结果，跟综艺节目选总冠军似的。
    当然，唐湖早知道现场投票不过走个流程，暗流涌动下才是关键，只是从未想过，对有些人来说连走流程都没必要。
    钟子淑听她半晌不吭声，又解释道：“哪怕有心带你，我这两年在电影节也说不上什么话，《山城起歌》还要冲明年的奖……再说光我一个人也没用，所以让你收收心，一起准备下届的两个专家奖。”
    所谓评奖，无论来自专家还是大众，到底属于人选出来的。
    钟子淑作为国家级优秀演员，不拍戏的话也是金乌奖的评委之一，但两人合作的《山城起歌》奔着明年夺冠而去，她该避嫌时还是要避嫌，卖尽人情也不可能指定把奖杯给朋友。
    唐湖苦笑：“子淑姐别逗我了，金乌奖……我有没有本事跟你争都是两说，金鞍奖可从来没下过双黄蛋。”
    《山城起歌》的创作团队都是大陆人，不符合香港金塑奖的评选条件，华语电影金三奖中只能参加湾湾金鞍奖和大陆的金乌奖。
    金鞍奖自从创立以来就未有过双影后或双影帝的情况，哪怕万人可惜《风声》没拿下双影后，仍坚决维持一帝一后的惯例。
    金乌奖倒是有过几届双影后的先例，却从未在同一部作品选出过两个影后，而且钟子淑作为京圈出身的大院子弟，那帮评委更不可能晾着她转捧唐湖。
    “你这孩子，年纪轻轻活得这么明白干什么？”钟子淑咬了咬牙，像做出什么艰难决定，“我这里还有条路子，是电影节主办方的……我可以带你去见他，但见面后你不一定要出多少血，而且出的不一定是钱。”
    “电话给我。”
    白至理沉不住气，一把抽走她掌中的手机。
    以往唐湖在打电话时他哪怕听见也装没听见，毕竟谈话内容多少属于双方隐私，可如今听懂那位影后的暗示，连装空气都做不到了。
    唐湖向经纪人摆摆手，轻声对钟子淑说：“不用了，谢谢……让您费心了。”
    “以后还想跟我吃饭就把那个‘您’字儿咽回去，听着剌耳朵。”
    唐湖今天才得知错失奖杯，哪怕不发火言辞也显得阴阳怪气，刚要道歉，却发现钟子淑已经挂了电话。
    看来事情真的大了。
    影后姐姐之前压着消息不说，见瞒不住才劝她大度，一是安抚朋友，二来间接说明薪月关系打点多么到位，拿下配角奖势在必得。
    她还有可能获得上辈子的荣誉吗？
    唐湖终于找回的那颗心脏一点一点开始变冷，眼前始终是恍惚的，等走下飞机时才回过神：明明是她的东西，明明就该是她的。
    ——可秋天什么时候来了？
    午夜，首都街头。
    这里并不是一个适合享受生活的城市，节奏太快，没有在挤不上地铁的周一早高峰两眼热泪地向天呐喊“生活我日你哥”，都不算北漂过。
    唐湖上次挤地铁还是很多年前，脚步沉重地离开航站楼，感叹：“白哥，我只有这时候才觉得自己挺劳动人民的。”
    白至理一路都没怎么开口，见她不发火又不抱怨的模样更不知该从何宽慰，干巴巴地提议：“时间这么晚了，要不我先送你回家。”
    不管出什么情况，多吃饭多睡觉是永远不出错的行动方针。
    他并不完全清楚这个配角奖对于唐湖的重大意义，可这些年得到的提名细数下来，香港影后算陪跑得理所应当，沪城电影节的机会算惜败于人，但《龙门飞鲤》的落选只能让人问一句，凭什么？
    他又不是没欣赏过韩汐的演技水平，说实话他上他也行，就因为抱对大腿，时尚资源一路飞升，连演员的老本行都能压人一头了。
    唐湖离开片场是为找钟子淑，如今失去目标，漫无目的地逛了一圈，在候机室找了个空位置坐下：“让我自己待着吧，等会买票回去。”
    “那也不能在这里坐到天亮啊。”白至理只敢轻轻拽她，然而唐湖此刻就像一头犟驴，横竖拽不动。
    正在为难之时，终于有人挺身而出救场。
    唐湖塞在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嗡嗡震动，烦得人不能全神关注伤心，待板着一张脸看清联系人，不情不愿地接通：“……郑山卿公关下佰花奖配角了，你要没什么正事就当我不存在，或者给薪月上下发个通知，让他们出门小心点。”
    打电话的人是李若川。
    而她现在满腔怒火，强忍伤身，冲身边的人发泄更不合适，还是自行消化为好。
    “什么，现在已经确定了？”
    李若川被坏消息劈头盖脸砸下，惊讶没几秒便恢复正常逻辑思维：“电影节开始之前我这边多少能努力一下，你什么时候从剧组请假，有些事必须得跟人家当面谈。”
    他对奖项安排早有耳闻，只是消息并不确切，眼看入围名单出来后该做下一步打算。才会联系唐湖。
    失意的唐同志将脑袋埋进臂弯里，打了个呵欠：“来接我吧，我在机场。”
    “现在？”
    “现在。”
    “好好好，原地等我。”
    李若川极少听到她这副沉闷到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的语调，而且唐湖平常绝不用支使别人跑五公里买早餐的方式表达爱情，哪怕此刻露出的脆弱只有一分，心里估计早起了七分波澜。
    虽然自己才刚下班，此刻再开车出门似乎也不算什么问题。
    夜间路况不错，来时全程没有堵车，不过机场附近管制很严，所有进出车辆只能在指定位置停靠。
    一辆骚包的限定樱花色玛莎拉蒂缓缓减速，泊在路边。
    唐湖光凭颜色就能认出司机是谁，神态自若地站在候车区招手：“师傅停车，去星穹湾小区，不打表能便宜点吗？”
    李若川：“……”
    他什么时候成“师傅”了？
    旁边揽客的其他出租车司机纷纷惊恐：生活不易，现在连这种档次的车也得半夜拉活儿了吗！
    然而唐湖演技超群，淡定地一把拉开车门就往李若川肩膀上扑，脑袋埋在他颈窝里。
    李若川连动一下都不敢，满脑子反复回荡同一句话：她在撒娇她在撒娇她在撒娇……
    片刻后，小李同志耳朵尖通红地摸摸唐湖头发：“这是怎么了，好长时间没见我的样子……”
    唐湖闷闷地抬头：“你知道猫什么时候最黏人吗？”
    “什么？”
    “绝育以后。”
    “……？？？”
    李若川满头问号：“你什么时候被人……”
    “郑山卿咔嚓给了我一剪子，我今后不把他肺管子都挖出来就是他养的！”唐湖恶狠狠扯下安全带，“等我缓过这口气——”
    白至理从后面追过来，却没上车，而是关上门隔绝她的脏话：“你们走吧，我自己打车回家。”
    唐湖这才勉强恢复理智，冲他挥挥手，咬牙切齿地扣好安全带：“诶，你又买车了？”
    李若川稳稳地握着方向盘，踩下油门：“秋澄送的，好看吗？”
    他表弟觉得总这么啃家里的资源不太好，又舍不得送顶级豪车以示心意，便随便搞了一辆颜色稀罕的车做人情。
    然而自打玛莎拉蒂被著名红十字会杀手开过以后，一直承受着广大人民群众的误解，小李那副细长眼锥子脸的长相又跟正宫气场不沾边，更显得像个从事非正当职业的男人。
    只不过公司近期异常忙碌，他少了很多时间打理自己，出门时胡子拉碴没打领带，以前像牛郎，现在像牛郎下岗。
    唐湖违心夸奖：“这个颜色……很活泼嘛，挺好看的。”
    “我觉得也是。”
    李若川加速驶入车流之间，成为街头最靓的二奶：“——当年拍《龙门飞鲤》的时候薪月整个公司风评不佳，其他同行忌讳，所以没给他太大的把控权限，郑山卿一直憋着这口气，早就盯准市场又拍了一部号称国产重工业巅峰的片子，明年年底上映，韩汐也参演了。”
    他说回唐湖最关心的正题，从影视公司角度分析薪月的决策。
    薪月自从撤足电影产业，转而投资起真人秀和电视剧之后，华夏电影市场的体量便一跃冲天。
    谁能想到曾经票房2000万的片子都能成为年度黑马，而今随便一部质量上尚佳的电影都轻松打出破亿成绩了呢？
    时至今日，薪月传媒早已不是那个说一不二的行业龙头，董事长当年做出“撤足电影、多线发展”的决定，此时承担责任，给了郑山卿这个副董事长重新揽权的机会。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连钟子淑想在香港那边拿奖都要打通薪月的人脉，所以新片启动后声势仍然不小，据说那部重工业电影成本上亿，未来一多半的营业额全压在上面，韩汐按惯例在自家戏演镶边配角，反正她这么多年综艺节目不是白上，在大众那里知名度高，只要角色人设够好，仍然有人买账。
    而明远的发展计划是今年内完成上市，之后才算真正发力，瞄准下届金鞍奖或金乌奖，到那时至少能给唐湖拿下一个入围名额。
    他挑在明远即将上市的关键时刻强捧旗下艺人，就是对明年逐奖没有信心，毕竟再怎么使手段，也不可能给韩汐运作一个专家奖的影后奖杯，而他旗下最火的四个实力派演员均为男人，其中三个还是港籍，在香港娱乐圈日渐没落的今天，跟唐湖反而最不构成竞争关系，这个问题，要交给乔乐仪和逐渐向明远靠拢的贺湘解决。
    所以郑山卿才急需一个知名度高的奖项给韩汐长脸面，或者说，给薪月壮声势，至少对今年而言，他更迫切地需要配角奖，哪怕唐湖杀出一条血路，恐怕也会两败俱伤。
    一个是破釜沉舟背水之战，而另一个还在休养生息重整旗鼓……估计谁都没想到，唐湖对区区配角奖的渴望如此迫切，几乎成了执念。
    她该怎么开口？
    唐湖听了一路没做表态，等到家以后甩掉平底鞋，一头栽倒在沙发上，失去动静。
    李若川紧随其后：“薪月那边已经铁板一块了，听说董事长都被逼得解除儿子的职位，你——有什么看法？”
    他想问，你是不是一定要争这个奖。
    如果是，两个人想办法总比一个人生闷气强。
    “我很讨厌这些人啊……”
    唐湖艰难地爬起来，赤足走向浴室：“我去洗澡。”
    李若川没要到答案，想拦住她却晚了一步，被挡在洗手间外：“事情还没说完呢，你先开门。”
    唐湖仍然顾左右而言他：“把平板电脑给我拿过来。”
    李若川无奈地找来平板，讨价还价道：“……我进去拿个剃须刀就走，行吗？”
    浴室门悄无声息地松开一道缝隙。
    隔间里拉着帘子，有个模模糊糊的身影抱膝坐在空浴缸里，一言不发。
    明远现在更经不起折腾，光凭一口气就跟薪月对着干，那以后还喘不喘气了？
    李若川将平板搁在浴缸边缘，尽量不留痕迹地瞄了眼她的侧脸，拉好帘子出去。
    唐湖觉得他这副小心翼翼地样子很好玩，过不多时，洗手池那里又传出挤剃须泡的声音，剃须刀嗡嗡的马达声响个没完。
    浴室里多出几分生活气息。
    二十分钟后，唐湖才察觉出不对劲：哪怕李若川祖上来自神农架野人，这会儿也能把全身毛发剃一遍，怎么还在鼓捣那几根胡茬呢？
    她闷闷开口：“不出去是怕我想不开？”
    李若川咬字清晰，明显没在刮胡子：“我怕你想得太开，直接抄刀出门把郑山卿捅了。”
    “哈……”唐湖刚扬起嘴角，突然明白一个最关键的问题，语气突然轻松起来，“对啊，我捅不了郑山卿，可以捅韩汐啊。”
    没错，攻坚要从最薄弱的地方下手，她并非要跟一个曾经家大业大的影视巨头对着干，而是和某个同行争奖杯！
    “你要从韩汐下手？”
    “她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毛病吗？演技话题不用说了，配角那十几分钟戏份看不出一个人的本事，不会演戏也拦不住她红，没办法。”
    ——如果没记错的话，韩汐这个人，身上是有黑料的。
    韩汐曾经拉着乔乐仪炒cp，还骂他强迫恐水女演员游泳，吓得乔乐仪至今都不敢上常驻综艺，那时他们反手挖出韩汐根本不怕水，而对方团队后续的反应很温吞，足以证明这个人身上还有猛料，害怕被翻老账本。
    凭两人现在的竞争关系，别说翻老账本，就是刨她家祖坟都不为过。
    李若川早就收拾完胡须，关掉剃须刀，想了半天才说：“韩汐好像抽烟。”
    “不对，我找人探过口风，她绝对有什么非常担心掀出来的料，不可能是抽烟的小毛病……”
    唐湖在公司开会时被经纪人拉着分析过一个通稿，起因是韩汐抽烟被狗仔偷拍，对女明星来说算比较影响形象，但又不算太影响，可没过两天，韩汐被爆出在垃圾桶旁边辛辛苦苦捡别人烟头的照片了。
    这是团队在给她经营有素质的烟民形象，而且很快韩汐公开表示戒烟，希望粉丝监督。现在戒烟与否不得而知，后来倒没再看见类似的路透。
    抽烟抽出正能量，这是多么完美的公关案例。
    不过事情发酵后到底有些影响，韩汐那年本来要上春晚刚开始的群体合唱节目，最终还是没能给全国人民拜年。
    “那……整容？”李若川很快又想到一重可能性，随即被自己排除，“这也不算什么吧。”
    唐湖还是摇头。
    她其实并不了解韩汐，只跟这个人在戛纳电影节正面交锋过，可之前两人完全不认识的时候，韩汐用一段不清不楚的小视频整她同样毫不手软。
    唯一幸运的是，韩汐的曝光足够多，一个人时时刻刻出现在公众面前，再多秘密也有藏不住的那天。
    唐湖将平板抱在怀里，仿佛在抱什么软乎乎的玩具熊，下一秒，却安静地唤醒思维世界里更好用的搜索引擎。
    淡蓝色的系统屏幕铺满视网膜，她慎重地输入两个名字。
    “韩汐田柔姬”。
    论新仇旧恨，田柔姬作为薪月传媒曾经的力捧对象却败给新欢，现在连资源都只能挑她剩下的接，估计黑起韩汐来更得心应手。
    唐湖决定借鉴一下先人成功的经验，让经纪人买几个恶意通稿再说。
    系统可以自主筛去那些她已经知道的事情，唐湖眼前基本只剩新内容，然而都属于没事找事的黑法，倒是一个帖子吸引了她的注意。
    【惊！你所不知道的这些明星都改过名字！田柔姬原名田霞，韩汐原名张蓉蓉……】
    唐湖打开时发现这个帖子已经被删，这么老掉牙的话题，而且田柔姬从村姑田霞树立起现在时尚达人的人设付出多少精力，薪月传媒的公关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但令她意外的是，韩汐竟然也曾改过名，而且连姓氏都改了？
    仔细一看，韩汐还在接受采访时正面回应过这件事，说高中毕业后自己改的名字，因为父母离婚后不想让妈妈看见那个男人的姓氏而伤心，态度比田柔姬更落落大方。
    唐湖看得很烦躁。
    说好要扒皮黑历史，怎么还欣赏起这个人在媒体面前的做人态度了呢？
    剩下的内容无关痛痒，多半关于韩汐刚刚出道的历史，她曾参与过一个“晒出毕业照”的微博活动，那是唐湖以前被污蔑整容，便放了自己的毕业照片力证清白，还引得网友纷纷发出自己的毕业照，带起一阵昔时今日的感慨。
    韩汐那时只是个娱乐圈新人，毕业后没上大学，20岁当了模特，蹭着这场热度晒出一波高中合影，用旁边路人的平庸衬托自身美貌。
    唐湖心不在焉地扫了一眼照片……嗯，身形纤瘦五官美艳，跟现在长得差不多，看来没整容。
    那张合影应该是她参加校园活动的留念，底下一行黑字写着“左一韩汐，左二xx”——但不对啊，她高中时不是叫“张蓉蓉”吗？
    唐湖的第一反应是韩汐说谎，但这个猜测随即被自己推翻：万一人家只是先决定好新名字，毕业后才去派出所办手续呢？
    但20岁出道的年轻模特……
    唐湖放弃挖掘“韩汐”的过往，心中突然冒起一个大胆的想法：‘w233，你能让我看一下‘张蓉蓉’的高中毕业照吗？只看一眼，反正你展示的东西也没法传出去。’
    ‘经检索，全国已联网毕业照片中l共有3712个‘张蓉蓉’。’
    唐湖根据韩汐的籍贯选定区域，幸好增设条件后要看的东西并不多，终于筛到了符合需求的人——
    一张模糊的毕业合影，不知哪个当事人闲着没事发在网上，配文是“纪念青春岁月”，画面角落偏偏有个女生眉眼看起来很像韩汐……不，非常像瘦下来的韩汐，只是目测体重有160多斤，五官细节藏在脸部的脂肪里。
    这就对了，韩汐公开的年龄跟她的入学时间对不上，刨去修改年纪或者入学晚的可能，就是上过两年高三。
    也就是说，她有两张高中毕业照。
    对“张蓉蓉”身边的人来说，她只是个平凡的丰满女生，毕业后失去联系；对“韩汐”的同学来说，这个女神空降到他们身边时就已经惊人出众。
    难怪怎么都查不到韩汐在出道之前的经历，在复读的那年里，她从一个160斤的高中生瘦成移动竹竿……怎么还是越看越励志呢？
    人家现在仍然保持着模特般瘦到病态的身形，唐湖以前没少被经纪人批评为什么不能学学人家的身材管理。
    ……等等，瘦到病态？！
    唐湖猛地从浴缸里站起来，回想起曾在戛纳红毯上双方相见的那一回，以及她浓妆掩盖下骷髅般的苍灰气色。
    不考虑突然得病暴瘦等因素，结合她的日常状态和那个“绝对不能曝光的秘密”分析，最大可能是——
    李若川听完她的描述，咣当一声，剃须刀摔进洗手池里：“你说她嗑药？！”
    “五成可能。”
    唐湖迈出浴缸不再避世，笃定地站在他面前：“我见过用各种方式保持身材的同行，知道用瘦下来会有什么样子，韩汐那身材绝非绝食或催吐就能做到的，她当年气色已经很差了，黑眼圈不靠摄影师打光怎么都遮不住，只是我一直没往心里去。”
    整容、吸烟、潜规则上位……都不是会让韩汐被自己几句话吓回去的黑料，唯独这一种大胆猜测，让所有疑点都能得以解释。
    明星之间有此类爱好的并不罕见，工作压力太大，总想找点出格方式放松自己，前两年每隔几个月就有朝阳群众向上举报牵扯出几个涉毒艺人的新闻，所以唐湖才第一时间往这方面猜。
    “我跟郑山卿开会时见他带韩汐出来过，两人手指上都有烟熏过的暗黄沉淀，所以才觉得她抽烟……如果真像你猜测，那就不是抽烟，而是吸粉留下的痕迹了。”李若川摸着胡茬刮得干干净净的下巴，一副三好学生的模样。
    嗑药的人和正常人，神态、身材甚至眼神都有明显不同，据说经验丰富的缉毒警能单凭外表判断出谁是瘾君子。
    只是目前一切尚未定论，还有人越嗑药越发福呢，不能单凭几张照片和相处印象断言韩汐靠嗑药保持目前的身材。
    唐湖也忍不住摸了摸洗漱过后白白净净的小李同志：“……嗯，我这叫大胆假设小心取证，最好能通过她身边的人确认，万一是真的，解决这个问题都不用自己出手。”
    说来惭愧，两家公司竞争这么多年也只是双方高层互相挖墙角，她竟然没想起打入敌人内部在韩汐身边安插个间谍什么的，真是不符合主角算无遗策用什么人有什么人的伟大光环。
    唐湖自我反思片刻，觉得亡羊补牢为时不晚：“我最近认识个一心想靠金主上位的零零后演员，履历透明的纯新人，要不把他安排给薪月传媒吧？”
    年子晗做鸭做得这么明白，肯定跟职业老鸨郑山卿特别有共同语言，说不定两人见面后天雷勾动地火，一桩美事就此成了。
    “现在安排又来不及。”
    李若川见她恢复从前那种对什么事都兴致勃勃的状态，总算放下心，后知后觉地从那番话里品出其他味道，“……嗯？什么想靠金主上位，你们怎么认识的？”
    唐湖眨巴着眼睛，缓缓指向浴室灯发誓：“我有职业操守，干工作是干工作，干人是干人。”
    她自然没希望随便拎一个路人甲用半个月获得韩汐全盘信任，套出是否嗑药这样的大秘密，不过眼下有了努力方向，思维也跟着活跃起来。
    现插眼线来不及，但能直接放黑料啊！
    反正韩汐光看长相非常有瘾君子特征，在电影节之前把水搅浑，倘若韩汐问心无愧，那就给大众出个尿检报告，总之别想舒舒服服拿奖。
    李若川拍掉她的爪子：“……你说好进组以后天天跟我视频的，但总是说话不算数，在我这里已经没有信用度可言了。”
    “我的信用度高不高，试试不就知道？”唐湖听不得挑衅，一把将他推在洗手池边缘。
    “明天早上起来再试，现在可是凌晨两点。”李若川十分满意地揽住她，亲吻之前又想起一件事，“……对了，我之前听小澄提起，韩汐身边有个人能跟你的朋友扯上关系，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见了。”
    “谁？！”
    “尤雅雅家的亲戚。”
    唐湖睁大眼睛抬头看他：“——尤飞飞？”
    秋澄通过一档全网爆火的选秀节目出道，尤雅雅的野生弟弟紧跟着参加节目的第二期，同为流量明星出身又是直系前后辈，双方在商业活动时应该没少见面。
    但尤飞飞作为富二代，星路历程远没有明远小少爷那般顺利，刚正式出道就被尤雅雅往死里摩擦，私生子的身份更让他在舆论面前抬不起头。
    尤飞飞不甘就此埋没，便向属于另一个圈子的薪月传媒纳上投名状，出演田柔姬网剧里的男二，虽说用公关手段洗掉一些负l面l新l闻，可跟明远一脉彻底割裂。
    “‘韩汐和田柔姬一向不和，挤掉她所有的影视资源，还勾搭挂在田柔姬公司名下那几个小演员，包括尤飞飞，郑山卿知道后专门来节目组警告过那群小偶像，我去看热闹了’……这是小澄原话，他在家庭聚会上一边啃鸡翅膀一边跟我们几个说的，不过除了我没人在听。”
    薪月旗下艺人关系乱成蜘蛛网，娱乐圈至少30%的八卦来自这家，真是在用职业生涯丰富群众们的业余谈资。
    唐湖突然觉得明远在偶像界插了一脚不是什么坏事，当机立断道：“联系秋澄，最好让他马上过来，我去给经纪人打电话。”
    李若川又提醒一遍：“现在是凌晨两点。”
    “我以前还在降温季节把秋澄推进水里呢，凌晨再把人叫起来怎么了？你们家小少爷天天娇生惯养，多吃点苦头对做人有好处，被我敲打一顿后不是会给你买车了嘛。”唐湖理直气壮地去客厅找手机，实属恶人。
    李若川：……她说得真对，年轻人就该多磨练。
    然而经纪人可以随时随地待命，明远集团的小少爷却不一定有那个心情。
    李若川被推到灯光下，连打十二通视频电话，赶得上古时宋高宗连发十二道金牌召回岳飞了，他的小表弟才如睡美人般躺在床上，用自己不沾阳春水的指尖按了按接听键。
    ——那手机似乎还由一个助理在捧着，秋澄只负责咕咕哝哝地说话，整体风格异常骄奢淫逸。
    毕竟连他表哥表姐都没请过24小时贴身助理。
    “……你半夜打电话是不是因为咱家破产了？”秋澄语气状若梦游，少了偶像包袱，马上恢复恶劣本性。
    李若川在视频里看了看他那边的情况，严厉批评：“小澄，你怎么能不穿睡衣呢！”
    “哥哥，你有病吧。”秋澄掀开眼皮才发现唐湖也在，低呼一声，顶l着睡炸的鸡窝头手忙脚乱往身上盖被子，“你们俩都有毛病！啊！她是不是又要把我推游泳池里？”
    看来拍戏时唐湖当真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以至于多年后记忆仍深入骨髓。
    李若川自小就是扶弟魔，难得跟别人一起欺负没出息表弟，还有点小激动：“有件事必须交给你做——不管用什么办法，让尤飞飞来见她，而且必须怀着诚意来。”
    “尤飞飞……啊？”秋澄一愣，眼神更清明几分。
    他作为家族里最小的孩子，随便挑个哥哥姐姐都比他有出息，反正公司也轮不到他接班，所以宁可快快乐乐当个啃老族。
    只是越啃老越不安，总想搞点破坏证明自己，却越显得跟熊孩子没区别。
    认真拍电影是他第一次尝试长大，此刻被李若川交托任务，或许是第二次。
    “我跟尤飞飞平常倒有合作，可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和雅雅姐什么关系，我才不想多接触……”秋澄下意识开口，看见摄像头角落里的唐湖又恨恨的，“凭什么帮你呀，要是雅雅姐来找我还有的谈。”
    唐湖才懒得剖析熊孩子背后的心路历程，单刀直入道：“让你干什么就干，事成之后告诉你尤雅雅喜欢哪种类型的男人——别看她被亲爹坑成那个样子，但越缺什么越渴望什么，本质恋父，偏好靠谱的成熟男性。”
    秋澄眼睛立刻亮起来：“真哒？那我靠谱吗？”
    唐湖面不改色地重重点头：“你是我见过最靠谱的人了。”
    如此撒谎之本领，让李若川觉得她刚才指天发誓毫不脸红的时候，很不靠谱。

 第 223 章

    又一个白天过去, 晚些时分, 《她是超人》拍摄片场。
    这部戏主要在首都外新建的影视基地取景, 拍摄进度比唐湖那部电影快一些，三名主演已经结束磨合期，有条不紊地开始工作。
    唐湖早上通知剧组说自己会去探班, 临近晚间收工时才过去，特意和助理多买了些精致水果, 大包小包地拎到片场, 自然受到一致欢迎。
    她跟执行导演打声招呼, 便去了主演专用休息室, 等主演们拍完戏份。
    “热死我了，怎么还天天三十多度，有点秋天的样子么……哟, 阿湖？”
    不多时, 尤雅雅擦着汗进来吹空调, 面上妆容花了一半，估计是进来补妆的。
    唐湖开门见山道：“等会儿还有个人来探班, 我怕出事, 提前过来守着。”
    “是我不愿意见的人吧？”
    尤雅雅早知她有事才登门，脑内把跟自己有仇的小妖精们挨个过一遍，决定等会儿遇见最讨厌的也不发脾气。
    朋友嘛, 这点面子还是要给, 而且她来之前说, 今天要谈的事情对自己同样有好处, 难道是跟别人炒亲密探班的通稿？
    唐湖直勾勾地看着她：“你特别、特别不愿意见的那个。”
    尤雅雅用薄荷湿巾擦脖子的动作一顿，表情渐渐凝固，待明白过来失声尖叫：“——不可能！让他滚！”
    整个世界上，她唯有一人厌弃怨怼憎恨到连提及都不愿意，哪怕想起，也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
    ——尤飞飞，同父异母的野生弟弟，骤然出场，扭曲她半个人生。
    有句老掉牙的鸡汤，叫做“感谢那个伤害你的人，因为他使你成长”，说这话的怕是没被捅过刀子，哪怕她数着账户里不知多少的存款，也绝不感谢尤飞飞。
    混到今天是她有本事，不是因为别人有本事害她。
    成长代价谁爱承受谁承受，她时至今日仍会遗憾：如果那个弟弟从未出现，人生不是比现在幸福百倍吗？
    唐湖把桌上的东西收了收，省得她发起脾气来砸锅摔盆的：“尤飞飞应该马上就到，他想跟你说几句话。”
    “他想跟我说话你就帮着搭线，他要弄死我你是不是还得递刀子啊！”尤雅雅咬牙切齿地给她鼓掌，“行，这就是我从大学玩到现在的朋友，还以为我是以前那个好揉捏的丫头片子吗，大不了图南的戏也不拍了，咱们一拍两散！”
    唐湖清楚自己理屈，所以没有辩驳半句。
    尤雅雅骂了半天才想起，当年尤家家变时是唐湖尽心策划，连成立服装品牌后的分红都是自己主动给的，而且之前沪城电影节还穿了islands的衣服撑场面……
    是了，她永远是这德行，闹起脾气来对最亲近的人都口不择言，但尤飞飞的问题能退让吗？
    “他只提出见面我才答应，涉及到职业发展等其他方面的问题不会动摇……电影节下个月开始，我实在没有其他办法了。”
    唐湖望向她的目光恳切，重有千钧。
    尤飞飞拿到过什么对韩汐不利的东西，早就等她上门，所以秋澄刚刚联系到人，那边立刻答应，只是开出不菲的交换条件，其一便是和尤雅雅面对面交谈。
    要在佰花奖之前扳倒韩汐，他或许会成为最后一招棋。
    “砰砰砰。”
    休息间的门被人轻轻敲了敲，打断两人大眼瞪大眼的无言对视。
    “这事没完。”
    尤雅雅最后冲她放了句狠话，不情愿地拉开门。
    唐湖的贴身助理领着身高中等的少年等在外面，少年的脸被纯黑鸭舌帽遮住一半，可那副身形绝不会让人认错。
    血缘真是神奇，仅看那双眼睛和面部轮廓，站在面前的就是第二个尤雅雅。
    尤飞飞安静地走进来，摘掉帽子，露出一双小鹿般干净的眼睛：“唐湖，我说要见姐姐，你就立刻安排好了，真的谢谢。”
    尤雅雅听他开口就是惯常的挑拨离间味儿，恶狠狠把人往后一推：“别以为我不敢扇你巴掌。”
    这时生气反而遂了他的愿，还是跟真正的盟友一起听听他的来意。
    “姐姐，我来探班。”尤飞飞后背撞在门板上，踉跄一步才站稳，将包装精致的果篮放在化妆台前，“呐，带了你们喜欢吃的香印青提。”
    “你记错了，没人爱吃这个。”
    尤雅雅没好气地转身，站在不远处等他切入正题。
    一家人分裂成两家后，她其实没跟尤飞飞正经说过几句话，连创立islands的过程中也只找生父尤麒发难，可看见尤飞飞的那一刻，心底伤疤被瞬间撕开，提醒她只要这个人还存在……不，只要这个人存在过，她的家庭永远是个笑话。
    那道伤口从未痊愈，只是她用事业上的成就强行掩盖，视而不见罢了。
    “不用那么戒备。你看，现在你是很红的明星，在爸爸的公司都比爸爸说话有威信。我呢，又不出名，又没什么正事做——是我不如你。”尤飞飞说话时没用强行模仿的京味普通话，恢复原本的异国腔调，听上去反而正常许多。
    ——但他真正想问的是，我为什么不如你？
    他以为姐姐生活幸福是因为有个家，但尤雅雅跟爸爸闹翻了；后来以为姐姐在圈内更红是因为出道早，但尤雅雅又分心去成立什么时装品牌。
    尤雅雅沉默地看着他，瞳孔里倒影淡得像映出一个街头过客。
    “……你们说出名要趁早，看来只要晚到一步，以后干什么都被别人压一头。”
    半晌过后，尤飞飞找到能说服自己的答案：“尤雅雅，不如我们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放在我现在的位置，你也会对家里另一个孩子充满敌意，想从他那里夺走一半东西，对不对？”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大度的发言，自己没错，尤雅雅也没错，两人只是不幸生在天然的对立面，只能死战，不能讲和。
    “错了，如果我们只是身份互换，我连睁眼看看这个世界的资格都没有。”尤雅雅揉了揉脱妆的右眼，眼线液晕染成一块墨色，并不狼狈，反而凛然，“——你可从来没迟到过，尤麒在很多很多年前就盼着你出生呢。”
    生而为人，没有退路，要么被逼到绝境而死，要么自己披荆斩棘开一条路，从此飞升。
    既然不死，那就背水一战，所以她在演艺方面永远拼不过唐湖，因为小公主不红还可以回去继承家业，唐湖过气就只能蹉跎一生。
    可尤飞飞明明没有退路，怎么偏以为全世界尽是坦途大道呢？
    尤飞飞读懂她脸上的轻蔑和奚落，低头苦笑一声，又问：“那你恨爸爸还是恨我？”
    “尤麒……是我的父亲，血缘上感情上都是。”
    论及家庭分裂的始作俑者，当然是把这个烂摊子搞出来的生父尤麒，可尤雅雅年幼时也曾天真无邪地叫过无数声“爸爸”，至少在尤飞飞出现前，尤麒都是一个要什么给什么的慈父，说恨就恨不太可能，这是人之常情。
    不过凡事光会动感情，那跟废物也差不了多少，尤麒搞出这一地烂摊子，她就连尤麒一起收拾，连家暴都能解释成“我打你因为太爱你”，她怎么就不能专挑有感情的亲爹下手了？
    她要收拾尤麒，跟尤麒是她亲爹矛盾吗？
    尤雅雅本来不屑同尤飞飞交流，随着话说出来，有些事情在心里越梳越分明，最终缓缓开口：“我更恨你，但我更想报复他。”
    “……”
    尤飞飞问不出新的问题，哑口无言。
    他前往片场的路上还想，至少在彻底离开前捅她一刀，最好能看见尤雅雅声嘶力竭吼叫“为什么我跟你流着一样的血”的模样，也算没白当这个私生子。
    只是她早已想开，从始至终，介意这个身份的只有自己罢了。
    唐湖适时站出来，横在两人之间：“你要说的都说过了吧，是不是该轮到我了？”
    她顶l着朋友的怒火安排这场会面，又不是当真关爱非婚生子，也对旁人家事毫无兴趣，如果套不出关于韩汐的情报，那才亏大了。
    尤飞飞孩子气地扬起唇角：“湖姐，你起初只问我认不认识韩汐，我们在一个公司怎么可能不认识，随便开些条件，你居然就信了接了。”
    “还想挨揍是吗？”
    唐湖耐性耗尽，一把扯起他的卫衣领子：“咱俩第一次见面你就藏了手机偷偷录音，没点真家伙还敢跟我讲条件，不要命了？”
    “……咳！我开个玩笑嘛。”
    尤飞飞没想到她力气这么大，左手在卫衣胸前的口袋里掏了掏，缓缓摊开掌心，露出一根被皱巴巴塑料袋裹着的烟头。
    “什么玩意儿？”尤雅雅皱眉看了一眼。
    “这是韩汐的？”
    唐湖指尖的力道缓缓放松。
    她联系尤飞飞时没有说任何关于韩汐嗑药的猜测，仅仅单纯表达出希望套些情报的意思，尤飞飞却立刻接招，想必早有准备。
    ——双方不谋而合，而合得竟然真是同一件事！
    尤飞飞从她掌心里揪出售价不菲的卫衣，抚平领口褶皱，一字一句道：“我亲眼看她抽剩下的，又亲自捡回来，中间没经过第二个人的手，出了差池，你弄死我。”
    薪月公司两名花旦打架，他作为新人，不得不跟着站队。
    韩汐有意拉拢，没少请他出入只有熟客能敲开门的高级私人会所，只是有一次他姗姗来迟，看见韩汐跟一帮朋友刚抽完烟，烟头却未扔进茶几上的烟灰缸里，而是仔细收进一个黑塑料袋。
    韩汐懒洋洋地窝在沙发上，嫌弃地翻看会所提供的杂志，说，上面画的什么东西，眼睛密密麻麻恶心死了。
    那是毕加索的《格尔尼卡》，画面正中是站立的牛和嘶吼的马，表现作者的反战态度，虽然抽象，但并没有“密密麻麻的眼睛”。
    鬼使神差的，他在韩汐去厕所呕吐时翻出塑料袋里的烟头，贴身藏好。
    尤飞飞从小生活的新加坡禁毒同样很严重，国内携带30克海l洛l因就足以死刑，新加坡的定刑标准是15克，吸l毒者还得跟着坐牢或鞭刑。
    所以他害怕了。
    唐湖用一根指头勾着那个塑料袋，扯了张纸巾包裹住，才敢放心大胆地拿在手里：“……我明白了，谢谢。”
    “我没有其他话可说，东西也送到你手上，该走了。”尤飞飞又把化妆台上的果篮拎起来原样带回，小日子过得精打细算。
    唐湖收好那支烟头，开门送他出去，留尤雅雅一人在房间里。
    “……记得帮我跟薪月解约。”
    尤飞飞出了门，在只有两人时低声提醒：“别忘了，第二个条件。”
    他当年赌气另投别家，签完合同后演艺活动的收入六成左右都被拿走，加上乱七八糟的税，真正到手里的不足三成，从前握着韩汐最大的黑料却没人帮他，这次得到机会，自然不可能只要求见姐姐一面。
    三项条件，其一见面，其二解约，其三为钱。
    “薪月不久之后会有大动荡，你那时候可以趁机回老家。”唐湖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张早已开好的支票，“这是安家的零花钱，三个条件我都做到了。”
    尤飞飞如获至宝地捧过支票：“诶，你不给我一张没密码的卡吗？”
    唐湖意味深长地解释：“只有银行有了流水，薪月事后查起来才知道谁是叛徒。”
    韩汐做过的事一旦爆出来，尤飞飞自身难保，退圈反而是最明智的做法，连着得罪两家公司，他应该没什么在这个行当出头的机会了。
    毕竟尤雅雅再有手段，身为普通公民也不可能对另一个公民的人身自由作出限制，况且他的国籍在新加坡，收拾起来更麻烦。
    尤飞飞早有退意，想到之后的未来反而不慌，认真点头道：“嗯，本来我就不擅长做明星，你们以后再也不会看见我了。”
    “走之前不留个照片，告诉大众你跟尤雅雅是一家人么，省得白白挨了这么多年骂。”
    “没必要，我没有家人，让尤麟自己跟自己过吧，我快烦死那个老头了，要钱没钱废话一堆。”
    夕阳西下，尤飞飞揣着支票独自离开拍摄基地，背后隐约随风传来工作人员窃窃私语的议论。
    “你看，这不是那个……尤雅雅她弟吧，就是前两年她家闹过的事……”
    “嘘，背后讨论这些不想要工作了？”
    曾几何时，他分外享受这种关注度，毕竟能给名正言顺的孩子添堵，也能侧面证明他的成功，然而，并非带上鸡儿出生就叫成功。
    在华夏这些年经历的事情真像做梦一般，繁荣泡影，年华虚度，那些记忆轻得飘飘扬扬，强行去抓也留不住。
    休息室里。
    尤雅雅以为得像以往那样，遇到麻烦就要扑进最亲近的人怀里哭一场，这次却没流眼泪，心情非常平静。
    避而不谈的伤疤被自己鲜血淋漓地生生撕开，似乎真的开始愈合了。
    她甚至不避讳别人的目光，神色如常地坐在镜子前，仰起头方便化妆师工作，举高手机看了看新消息——
    【秋澄：雅雅姐，那个xx和xxx都官宣了，你要是炒这类新闻可以找我呀~】
    这消息来自三天前，她懒得回。
    秋澄自从探听到初恋妹妹喜欢稳重靠谱的异性，白天挑个良辰吉日，在微信上继续骚扰。
    【秋澄：我觉得男朋友这种事真是太不靠谱了，其实我本质特别稳重，好多人都觉得平时相处起来有种慈父味道，要不也让我做你的爸爸？】
    另一边，秋澄总算收到了尤雅雅亲自回复的消息。
    她说：滚。
    ……
    九月下旬，佰花电影节现场。
    这个季节天气不冷不热，最宜穿上繁重的礼服展露风姿。
    唐湖仿照《龙门飞鲤》里‘容歌’的戏服，做了一身赤红如火的小礼装裙，下摆却不像戏里长似金鱼尾的造型，免得隆重过头。
    但对于媒体来说，唐湖出道以来从未打扮得像今天一样抢眼，一袭枫叶红将原本明艳的五官衬托得愈发有侵略性，于是人刚走上红毯，无数镜头便聚焦而来。
    唐湖在背后的广告版上签下名字，跟这部戏的男主角一起接受简短采访。
    主演沈锐安笑着打趣：“真的，我跟她搭戏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庆幸她不是男演员。”
    “彼此彼此。”
    唐湖也给足面子，两人对着谦虚，携手走进内场。
    佰花奖规定票房达到500万以上才能报名参奖，《龙门飞鲤》在院线公映后才有资格报名，但上映那年赶上的却是金乌奖，一部商业片在艺术片的重重包围下只拿了最佳特效，演员奖更是一个也无，沈锐安和她是剧组唯二入围今年佰花演员奖的。
    说起来，佰花奖才是华夏历史最悠久的电影奖项，为体现创立者“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每届都格外热闹，其他专家奖的入围片数量通常在四到六部，佰花入围片有时多达十部。
    不过今年的数量倒很正常，最佳男女配角只分别有六人。
    韩汐正是其中之一。
    那人穿了身如同晚霞的粉紫橙拼色长裙，1米67的个子再加上厚底高跟鞋，论抢眼程度更胜一筹，长发尤其乌黑柔顺，如锦缎般垂在身后。
    进入内场，明星们不再按剧组排位，分席而坐，所有入围最佳女配角的演员坐在一排，到时公布颁奖结果，镜头切到其他没获奖的人那里保不齐还能拍到落选者翻白眼，又成热门话题。
    唐湖找到贴着自己姓名牌的座椅，坐下后身边空气一沉，果然多了个韩汐。
    “哎呀，我们还是第一次离这么近，来合张影？”
    韩汐拿出手机向周围招呼，笑靥如花，却在靠近唐湖后低声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选最佳女主呢。”
    唐湖根本不接招，黑漆漆的眼睛像一口幽深古井，随大流拍完合影后便跟旁边的人握手寒暄，似乎并不知道接下来的颁奖仪式会发生什么。
    难道还真等着主持人念结果吗？以前打扮得不隆重时陪跑，路人还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这回倒成了花枝招展的笑话。
    韩汐扯了扯嘴角，觉得无趣：上个月就知道最佳配角奖的归属，说十拿九稳都算谦虚，这东西早是她的囊中之物。
    佰花奖有潜规则，为了避免颁奖后没有嘉宾上台的尴尬，所以不会给未到场演员投票，若非如此，她连来都不来，直接叫组委会把奖杯寄到家里了。
    韩汐百无聊赖地等待台上主持人走流程，双手交叠搭在膝盖上，手指不自觉开始有节奏地颤抖，指尖一刺，仿佛被什么人盯着。
    是唐湖，正用意味不明地神情注视她不安分的手。
    “没什么，我等急了。”韩汐一愣，慌慌忙忙地控制住动作。
    颁奖典礼终于轮到今年的最佳女配角，101个大众评委现场投票，立足于大众审美，给出最令人信服的结果。
    大众的审美可能接地气，但不可能瞎。
    主持人热情洋溢地宣布：“本届佰花奖最佳女配角的投票结果已经揭晓，让我们欢迎——”
    韩汐原本在走神，听见关键字眼，挂起自信笑容起身——到一半，却被人生生按了回去。
    赤红影子抢先站起来，从她身边张扬而过，大步走上舞台。
    “诶……”
    韩汐保持着略略前倾的坐姿，才后知后觉地明白现实：刚才主持人念出的，好像不是她的名字。
    周围一切景色仿佛向后抽离，被时空扭曲成细细长长的一条，如同置身幻境。
    全场观众欢呼鼓掌，大众评委们似乎什么都没察觉出来，毕竟这个结果符合多数人期待，哪怕有人根本没按投票器，大屏幕上显示的总票数仍然是101张。
    她眼睁睁看着唐湖立在灯光最绚烂的位置，从颁奖嘉宾手里接过奖杯，放在唇边郑重地亲吻一下。

 第 224 章

    旧浪微博。
    【@初音公主我老婆：老哥们, 有个我挺喜欢的女明星出事了……直接在佰花奖后台被带走的, 我老妈今天晚上加班就是去审她, 我现在正在怀疑人生[流泪][流泪]】
    这个挂着动漫头像的用户粉丝仅仅几百人，连机器营销号都算不上，但因为提到某些关键字眼, 很快被吃瓜群众捕捉到, 评论区已经聚集了上百个好奇的小脑袋。
    【@xx：卧槽似乎是有内部消息的大佬？求真相求细节，因为什么事被带走的？】
    【@xx：原po小心点，不怕转发过五百判刑吗。】
    【@xx：反正肯定不是我家xxx！造谣狗出门看车。】
    佰花奖的含金量哪怕再水，那也是正经国家级奖项, 一个公众人物究竟会因为犯下什么重罪, 沦落到被当场带走？
    路人纷纷猜测究竟是谁, 粉丝纷纷撇清不是自家。
    众说纷纭之间，这位带来一手消息的二次元老哥不想暴露真实信息，悄悄删掉微博, 事情貌似告一段落, 很快又被职业营销号重新翻出来。
    【@扒皮侠：网传消息没错, 该女星真出事了，就是晚会结束离场时被带走的, 数数谁到现在还没消息不就知道了？】
    此言一出，围观群众终于找准八卦方向。
    豆瓣用户率先开贴，将今年佰花奖到场嘉宾的动态挨个扒过一遍, 搞得跟狼人杀一样刺激。
    【xx：排除在场男演员以后范围缩小一半, 那有没有可能是颁奖嘉宾或主持人？放消息的也没说是到场嘉宾出事吧？】
    【xx：按照楼上整理的名单顺一遍, 这几个人都在晚会后发微博了，不可能被请喝茶[截图.jpg]，ok，顺便排除今年的两个最佳主配。】
    而其中最不可能的，便是唐湖。
    她才刚走完红毯，就出了精修过的高清礼服照，拿下最佳配角奖后紧跟着买热搜，营销团队还是第一次如此有效率，让人不禁感叹“她的摄影师终于想起上班了”。
    ……唯独一人，直到现在还没动静。
    【xx：我觉得八成韩汐。其他到场嘉宾都发了关于佰花奖的动态，但她最后一条微博还是上周的，以薪月的效率，怎么可能红毯之后连个艳压通稿都没有。】
    【xx：不对，田柔姬不是也没动静？】
    【xx：她又没作品入围，就是借公司面子去蹭红毯，回来大张旗鼓发消息也不合适啊。不过你们老说韩汐被抓，她到底因为什么被抓的？炒艳压也不犯法啊。】
    【xx：这位朋友，你难道不没听过朝阳群众的威名吗？】
    朝阳群众（chaoyang intelligence agency）源起于江湖，受封于庙堂，乃是华夏最神秘的谍报组织。
    当然，他们的真身并非什么清晨公园里外表平平身怀绝技装作遛弯收集情报的大爷大妈，主要构成人员多半来自……“我们中出了一个叛徒”。
    警方抓获犯罪分子后责令其将功补过，继续在犯罪团伙中卧底收获情报，放长线钓大鱼，从这个方面看，朝阳群众更像《无间道》里洗白上岸后揭发同伙的污点线人。
    而这群线人最为显赫的战果，不是抓卖l淫嫖l娼，而是……禁毒。
    ……
    d市，安城区派出所。
    韩汐老老实实地坐在单间审讯室里，还穿着那身霞光晚礼服，肩头披一件西装外套，脑子里混混沌沌一片空白。
    回过神来第一个想法是：这把木头靠背椅有点硌屁股。
    她不知道为什么原本说好给自己的奖项花落别家，整个晚上都坐立难安，典礼结束后刚要找经纪人问个究竟，却被警察从会场强行带走。
    今年佰花奖举办地点不在首都，本着嫌疑人就近收押的原则，她被带到最近的派出所隔离，所以整个流程下来都没有朝阳群众的出场机会。
    韩汐被隔离在空房间几分钟，待恢复思考能力，第二反应是唐湖在搞鬼。
    ——她没拿奖，唐湖拿奖，那就是唐湖干的。
    ——而且主持人念名字时她都起身到一半了，万一摄像头拍下尴尬一幕后别人嘲笑她怎么办？
    正在惴惴不安时，一个穿99式警服的中年女警哐当推开门，身后还跟着几个技术人员。
    “同志，请你配合检查，我们要采集尿液和血液。”
    警察往往不会告诉嫌疑人你犯了什么事被抓，只摆出一副尽在掌握之中的态度，抗压能力不强的可能看见墙上那行“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红字，就吓得什么都招了。
    韩汐被她冷峻的神色骇得更慌，揪紧裙摆，迟钝地点点头：“哦，没问题的，我很久都——”
    呸，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但她对警察因何而来心里有数，就有应对检查的招数，血检最多检查出三五天的痕迹，尿检更是一周以上就难以发觉，更何况她会定期把头发反复染黑，染发剂的残留成分也会干扰检测结果。
    那么久没碰叶子烟了，应该不会出问题。
    韩汐接过女警递来的小瓶子走向里面的厕所，外套像一块轻飘飘的云，挂在骨感的身上来回晃荡，只是警察怕她用马桶水糊弄，拖慢检查进度，连上厕所都要求开着门，作为人的隐私全无。
    “同志，还有毛发采集。”
    女警收回尿检瓶递给技术人员，关起厕所门冷漠命令：“衣服脱一下。”
    脱衣服？那是要检查哪里的毛发？
    韩汐直到此刻才真正慌了。
    哪怕染过头发，身体其他部位的每一处毛发也会留有涉毒痕迹，追溯期可达6个月，只要在半年内碰过一口，无论如何别想抵赖。
    这厢，韩汐在接受最严格的身体检查，一夜未眠，而薪月公司陪着她，同样焦头烂额。
    郑山卿纵然有人脉，也是在颁奖结果揭晓后才知道自己的打点悉数落空，没来得及质问组委会，一辆警车直接把韩汐带走。
    他的灵魂空落落地沉下去，隐约想起原因。
    ——瘾君子的日常状态可能瞒过路人，却不可能在枕边人面前掩饰得天l衣无缝。
    说白了，你中午吃顿大蒜都能被闻出味儿，大l麻的危险程度不知提升几个档次，怎么还以为能瞒天过海呢？
    但郑山卿从未觉得这种事多么严峻，不过几支叶子烟而已，最多再加上药片，反正韩汐手臂上没有针眼，活得还挺健康。
    “郑总，网上的消息能压的都压住了，也更新过韩汐微博做掩护，可本尊没露面，这件事瞒不了几天，您看下一步怎么安排？”
    “是唐湖？……整个组委会的关系都被我打通，钟子淑绝不可能帮她……”郑山卿答非所问地说了句，根本没听助理汇报什么，点燃香烟轻抿一口，“不对，现在得赶紧见到韩汐。”
    助理又提醒：“等检测结果出了才能……探视。”
    郑山卿嘴里什么味道都尝不出，越抽烟，越觉得胸口像塞进一把碎玻璃：“那我去找她。”
    薪月和明远平日你踹我一脚我薅你头发，虽然都盼着对方死，但不会上来就把艺人往死里整，最多泼人一身洗不净的脏水……唐湖到底讲不讲江湖道义？
    现在韩汐被警察带走，他再怎么亡羊补牢都晚了！
    她使出终极杀招，意味着两家公司再无合作之机。
    ……
    “——干杯！”
    “干杯！恭喜葫芦！”
    唐湖从颁奖会场乘飞机返回首都，仍然穿着那件赤红礼服招摇过市，回经纪公司大肆庆祝。
    白鲸传媒在她落地之前就收拾好一间会议室做庆祝活动，凡是闲着的工作人员都来贺喜，搞得比过年还热闹。
    唐湖自然不能让这群同事只分享她的喜悦，各家品牌给的包包和化妆品凡是没开封的统统送人，又给在场每人都发了丰厚红包。
    白至理还是第一次看见自家艺人充大方，穿过簇拥人群，挤到她身边：“别回头又跟我哭穷啊。先去更衣室把裙子换下来，最近降温。”
    “你让我再穿俩小时，等下直接回片场。”唐湖挠挠发痒的脖颈，摸出衣服里夹的一枚纸屑。
    刚才进门时被助理带人用礼花炮怼了一脸，现在全身落满金箔，整个人亮闪闪的。
    白至理刚要帮她摘出头顶的亮纸片，突然看见有个熟面孔强行闯进会议室，热闹的人群顿时四散开来。
    唐湖同样察觉到空气冷了一秒，转身看清是谁，面上笑意不变，却开始解脖子上的项链。
    白至理一眼就看出，她是怕等会儿跟郑山卿打起来，被对手揪住弱点。
    “我来祝贺你。”
    郑山卿哑声开口，哪怕仍维持着娱乐巨头应有的淡定，却更显得格格不入。
    唐湖觉得这人像《睡美人》里不受欢迎的女巫，强行闯入喧腾的欢庆典礼自取其辱，估计薪月传媒今年工作量也不小，他的脸色比当年两人合作时还差，眼下青黑一片，脸颊瘦得几乎勾勒出牙床形状。
    而且她并非故事中那个才刚满月的公主，早已学会抄家伙把不速之客赶出去。
    公主顶l着一脑袋亮纸片说：“红包发完了，要不请你嗑点瓜子喝杯可乐？”
    郑山卿被她没心没肺的模样气得不轻，踏着怒火大步走来：“——你怎么能这时候搞她！”
    白至理心里一突，急忙推着不相干的工作人员出门：“散了散了，大家辛苦这么长时间，回去好好休息吧。”
    来庆祝的人三三两两走出去，清场完毕，活动室里挂的条幅和装饰品仍然撑出一片喜庆氛围。
    唐湖听他开门见山，冷笑一声，暴露自己才是邪恶女巫的嘴脸：“哟，郑总，打点奖项可花出去不少银子吧？我倒是一分没出，晚会前一天直接找组委会交点材料，什么都搞定了。”
    郑山卿被打个措手不及，又无从说起，表情不得已带上几分央求意味：“你、你要真想拿奖，直接带着东西来找我谈判，大不了今年奖杯送你……哪怕再想搞薪月至少等到我的戏上映啊，一亿多投资，不能就这么……我当初搞你，可没想把你封杀！”
    “没想封杀我不是因为懂规矩，而是抓不到我足以被封杀的把柄。郑总，你们港圈出身的怕不是对现行法律法规有什么误解，没看见佰花奖重播都把韩汐的镜头剪光了吗，这种事难道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唐湖十分怜悯地摇摇头：“别伤心，大不了电影重拍一遍，换人顶替韩汐那个角色，再提拔一个后宫上位呗。”
    她上小学时校方组织看禁毒宣传片，一张张涉毒后腐烂病变的器官特写图直接不打码发出来，半个班的小朋友都被吓得嚎啕大哭。
    留下心理阴影之余，胸前的红领巾也愈发鲜艳。
    所以她真的很讨厌郑山卿。
    不光因为他打压过自己，至今没让她从时尚界拿下一点好资源，而是这种人的德行会使原本简单的事情都变得复杂，而且永远没有底线。
    “韩汐……”
    郑山卿的太阳穴嗡嗡直跳，被她奚落后忍不住反驳：“她不一样，她最真实。”
    整个人就是没什么野心的小女生，愿意把所有大事都由他来决定，但为人也不是毫无烦恼，平日偶尔会抱怨自己的身材，还说现在终于瘦下来，再也不是高中那个任人嘲笑的胖妞。
    又听话，又有不妨碍他的正事做，像宠物认真地烦恼该怎么吃到柜子里的食物，总比天天懒洋洋地发呆惹人喜欢。
    ——合着你们还包养出了真爱啊？
    “抽叶子都算为人真实了，咱俩这段对话真应该传出去让别人品味品味。”
    唐湖边说边没良心地咯咯直笑：“当年您家那位小女生嗑药的时候，我可是天天在剧组往死里熬，演‘容歌’时吊威亚断了两根骨头，又怕导演换人，不敢休息一天。我经纪人后来为了评奖的破事在酒桌上喝到胃出血，还因为护着我被人当面给过难堪，好不容易拿到配角奖，他都先哭了，说得奖好……以后就不用受别人的气了。”
    可惜上辈子是她没出息，拿完奖就想急流勇退，后来好几年事业都没起色。
    “你……咳、咳咳咳！”
    郑山卿还想说些什么，喉咙却一阵干痒，捂着嘴巴拼命咳嗽。
    她曾几何时那么落魄过？
    唐湖慢慢欣赏他那副上气不接下气的德行，突然好心提醒：“对了，你跟韩汐相处这么久，又都有抽烟的毛病，别以为她不会往你的烟里加东西。”
    “你——”
    郑山卿大受刺激，身体好像当真出了毛病，心脏跟不上跳动节奏，眼前阵阵发黑，只得虚弱地去抓对面的唐湖。
    “……喂，喂喂，你是不是没招了打算碰瓷？”
    唐湖打掉他的手，直到确认郑山卿不是故作难受，瞬间一个箭步窜出三米远，让无依无靠的郑总倒下时一脑袋砸在实木桌子上，成功撇清了自己的关系。

 第 225 章

    一辆救护车尖叫着将郑山卿送往医院。
    韩汐平日乖是乖, 他恐怕也没少给她买条街, 虽然作为演员真本事, 可她真吸l毒啊！有些小情人不鸣则已，一鸣就鸣个大的，证明包养情人实乃高危爱好。
    唐湖目送娇弱总裁离去, 默默感叹：幸好溜得及时，不然这会儿郑山卿就得拉着她索赔医药费了, 现在多落个脑震荡的毛病, 醒来后估计不记得刚才发生过什么。
    然而撇清自己关系, 却堵不上别人的嘴。
    据目击者称, 该名不愿意透露身份的薪月影视传媒股份有限公司的执行总裁郑山卿，前往白鲸传媒后站着进去，躺着出来。
    虽然业内公开传的消息是他过度劳累致使昏厥, 但大家都知道, 霸道郑总是差点被人气死的。
    白鲸传媒上下望向本届佰花奖最佳女配角的眼神瞬间多出几分敬畏, 但很快，他们又顾不上唐湖这边的八卦了。
    ——另一个地推广告牌连成一条街的女艺人因涉毒被警察传唤, 哪怕消息压得再厉害, 真相仍然不胫而走。
    警方手里有掺料的香烟作证物，烟嘴上残留的唾液属于韩汐，又检测出她毛发中残留的大l麻成分, 最终以“非法持有毒l品罪”“容留他人吸l毒罪”等罪名将其起诉。
    唐湖在负l面l新l闻讨论度最高时被拘在片场里拍戏, 待闲下来, 涉毒新闻已经发酵过一轮, 都进展到当事人取保候审了。
    众所周知，娱乐圈艺人在面对黑料时往往采取“装死狗”对策，只要咬死不认，世人总有一天会遗忘，但涉毒事态严重，不违法也属于实打实的犯罪，曝光后免不了封杀，
    韩汐短暂地重获自由，耷拉着脸公开道歉，在镜头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对着媒体和观众频频90度鞠躬道歉，纸片小腰弯下去后就没直起来过。
    “对不起……真的非常对不起，我在年少无知的时候听说抽这种……东西可以减肥，从前作为演员的日常工作非常忙，对身材要求又非常严格，再加上平时压力很大……我不该一时糊涂选择这种方式，希望大家引以为戒，不要重复我犯下的错误。”
    画面里，韩汐面色苍白如纸，衬得尤其瘦弱可怜，但仔细一品，就知道她将责任全部推给工作和旁人苛刻的眼光，总之自己清清白白，糊糊涂涂。
    说来也奇妙，每个涉毒艺人的借口翻来覆去永远是那么几个，不是减压就是减肥。
    然而这帮人听说过嗑药减肥，听说过嗑药解压，怎么就没听说过嗑药犯法呢？
    美好的身材不在于胸有多大或腿有多细，而是健康和谐，韩汐演戏演砸了不怕挨骂，偏偏胖上两斤就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大不了接着公关啊！
    公关随后出场。
    郑山卿这么多年积累下的媒体资源不是白给，本尊脑袋上还缠着纱布躺在医院里，却硬挺着一口气部署下去，抓准突破口，开始撒水军。
    他当初去找唐湖，就是为确认唐湖除开知道韩汐抽叶子烟，手里还有没有她的其他黑料，免得薪月这边刚针对韩汐的一条负l面l新l闻开始解释，对面又一个猛料打过来，搞得自取其辱。
    幸好试探得知，唐湖似乎单单知道这一件事，搞下韩汐的佰花奖杯后，没打算把薪月传媒往死里收拾。
    那就可以放心大胆地洗白了。
    韩汐只是被检测出大l麻和阿得拉药残留——后者在国内俗称“聪明药”，服用后可增强认知力和记忆力，并抑制食欲，有大学生在考试期间买来服用，也曾经作为减肥药投入美帝市场，国外不少明星都吃过。
    媒体抓住这点，报道新闻时侧重于“韩汐为减肥一时糊涂”，而不是“吸l毒后被曝光”，避重就轻地操作一番，出道以来积累的粉丝团很快聚集起来，为韩汐叫屈。
    “讲道理，大l麻不是在很多国家都合法么？而且阿得拉就是聪明药，美国很多大学生都在吃的，韩汐也澄清说想保持精力专注工作才服用，那就不要对美女太苛刻啦~”
    “就是，新闻上说检测出的成分残留在三四个月以前，她有可能在国外不小心吃了这些东西，在国外干出的事凭什么在国内被抓？”
    “这件事要么别人栽赃，要么是她一时大意，一个在综艺节目上那么有爱心的人怎么可能主动吸l毒。”
    这番洗地内容听上去很蠢，但没办法，薪月那部大投资影片上映前能剪掉韩汐的镜头换人顶替，可她身上还负着不少商业代言，光违约金就是一笔不小损失。
    幸好舆论并为发展到抵制韩汐代言过的商品，只揪住她的错误不放。
    【@吃瓜雀仔：水军这么努力倒是别一口一个“聪明药”的指代啊，有能耐清清楚楚告诉大家聪明药到底是什么，阿得拉的主要有效成分叫安非他命，安非他命是苯l丙l胺的基团，那么问题来了，甲l基l苯l丙l胺在国内叫什么呢？冰l毒。】
    安非他命作为药品，在国内属于一级管制品，哪怕国外曾经把它当减肥药吃，从前也有人因此丧命，所以上市没多久便下架禁售。
    【@xx：等等，雀仔你还懂医学？】
    【@吃瓜雀仔 回复：不懂，但我临时上网查了，百度第一页就能翻出来的内容，不知道有的粉丝怎么连看都看不明白。而且吃聪明药就是直接向所有人证明自己不聪明了，当着全国人民承认脑子不好使的蠢货还有人洗地，蠢货们抱团越冬啦？】
    媒体越带偏节奏，韩汐违法的证据无从抵赖。
    每个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正常人都清楚其中的严峻性，对韩汐团队将此事轻飘飘揭过的做法更加愤怒，在韩汐关闭微博后，集中起来讨伐薪月传媒。
    【@xx：毒狗必死！大l麻在国内同样违禁，不是拿“软毒l品”就能糊弄过去的，希望你老老实实接受惩罚，以后不要再演戏了。】
    【@xx：喜闻乐见！老子终于不用在电视上看见韩汐啦！我早觉得她不对劲，有时候回答记者提问显得慢半拍，眼神飘忽，一看就知道常年吸l毒。】
    【@xx：虽然韩汐翻车了但有些人不要当事后诸葛亮，人家红的时候你怎么没站出来指认呢？】
    【@为妇之道v：众叛亲离，万人唾骂，这就是吸烟女人的下场！女人吸烟势必会发展成吸l毒，还会染上严重妇科病，对自身、家庭都有影响！所以抽烟女绝不能娶！】
    ——嗯？这里面竟然还有女德大师的身影？
    唐湖精神一震，准备问问这位大师为何男的吸烟对自身和家庭没影响，想了想，又暂时按兵不动。
    近些年艺人涉毒的新闻不少，有些是自己闲得蛋疼追求刺激，有些则更黑暗，源于被公司胁迫。
    大佬们手握人脉资源，想赚钱却不想白白捧人，万一旗下艺人出名后单飞，这么多年的栽培不是付诸东流了？所以黑心公司会在艺人签约后强迫染毒，手里握着明星足以被封杀的黑料，才敢放心大胆地捧。
    唐湖排查一圈，不太确定平日来往的圈子里没有这类人，倒是韩汐翻车后吸l毒队又添一员猛将，群众开始热衷猜测xx或xx看着太瘦像瘾君子，搞得bmi指数低于18的明星人人自危。
    多事之秋已然落幕。
    电影《嫁接人生》在冬日下起第一场雪后杀青。
    唐湖离开剧组，没来得及回一趟家，又被经纪人无缝衔接扔去南方拍综艺节目。
    韩汐翻车的新闻刷爆将近一个月的头条，侧面证明她的知名程度之高，而知名度高是由于综艺上得多，打下群众基础后被奢侈大牌邀请广告代言，地推广告撒得到处都是，怎么可能没有群众基础？
    ——这就是可悲的马太效应，富的越富，穷的越穷。
    临行前，白至理握着唐湖的手殷殷嘱托：“葫芦，韩汐倒台后可空出一大批时尚资源，特别chanel新春代言还没消息，能不能接触这个机会，一半要看你在综艺上的表现，剩下一半交给我。”
    “知道了知道了，我妈在高考前都没这么操心过。”
    唐湖不耐烦地堵上耳朵。
    她从前录过几档综艺，却是第一次作为常驻嘉宾出场。
    综艺《交换明星》由电视台出品，光从名字很难判断出内容，但导演已经定好方向，要做一档结合表演与音乐的正经节目，请来现役演员和歌手做常驻嘉宾——都是正经会演戏会唱歌的那批。
    这群选手按照一个演员搭配一个歌手的模式组队，自行选题，节选一段影视剧进行表演，交由现场观众投票和几名导师打分，几轮比赛后决定最终名次。
    观众靠应征报名，导师则是选了演艺和音乐圈的知名大佬，力求获胜结果可以服众。
    唐湖听说导演还邀请钟子淑当评分导师，但被推了，不过有几个她想接触但没机会认识的演员早早签合同，觉得是拓展人脉的机会，才答应下来。
    《交换明星》的出品方是山楂卫视，录制地点在演播厅，这座南方城市正值不冷不热的好季节，工作起来格外舒心。
    唐湖和助理提前来到现场，才第一次深入了解和自己搭档的艺人。
    搭档是个音乐圈的男歌手，名字叫茂茂，两人其实并不陌生，因为他曾经给《长安食肆》写过主题曲。
    那部戏作为尤雅雅的翻身之作，更是年度收视黑马，但他身为音乐人仍然不温不火，直到一年后参加了某个音乐综艺，才算走红。
    在那档节目的总决赛上，茂茂凭借一首原创歌《雪下钟声》夺得冠军，这首神曲传播度之广，从漠河唱到曾母暗沙，还在乌苏里江和帕米尔高原反复回荡，全国人民就没有不爱听的。
    演播后台，茂茂身边只跟了经纪人，没带助理，见到唐湖后起身问候：“唐老师下午好。”
    唐湖听见这个称呼就头疼，又把人摁回原位坐下：“客气什么呢，来之前雅雅千叮咛万嘱咐让我照看你，你跟着她叫我名字就行。”
    茂茂不好意思地低头笑：“嗯，唐……老师。”
    “好吧，茂老师。”
    唐湖没法子，也随他客气起来。
    这位歌手搭档的本姓非常罕见，他姓“么”，原名叫么茂，尽管这个字平日常见，在姓氏中却念yao，一声，作为姓氏时为“幺”的异体字。
    然而大部分人都错误称呼他为“me茂”，正式出道后干脆取了“茂茂”作为艺名，念起来更顺口好记。
    两人上午在节目组给所有参演艺人开大会时见过一面，只是光顾着听总导演安排，没来得及私下聊天，此刻抓住机会赶紧联络感情，免得在镜头前显得太生分。
    “唐老师，听说你拿了佰花奖，恭喜你呀。”
    茂茂其实并不热衷人情往来，坐下后抓耳挠腮，自认为找到一个绝佳的搭讪角度。
    唐湖立刻警惕：难道这人想让我发红包？
    之前得奖，她给公司上下散喜气时出了不少血，待冷静下来，没少骂自己兴奋过头太败家，至今还留有后遗症。
    然而茂茂表情真诚，笑起来露出一对甜乎乎傻乎乎的酒窝，怎么看都不像大灰狼来捞钱。
    唐湖缓缓松了口气：“都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你要想找话题，还不如给我拜个早年呢。等下导演八成会提醒我们怎么表演从不认识到认识的阶段，实在没话说，可以按他们的要求来。”
    “嘿嘿嘿。”茂茂抓了抓后脑毛茸茸的碎发，“我就是以前刷微博，看他们都去骂韩汐了，没什么人恭喜你的样子……”
    旁边的经纪人使劲拍了他一下。
    唐湖差点没绷住笑脸。
    ——孩子，你这也太实诚了。
    好事不上热搜，坏事天天爆款。
    唐湖拿奖后紧跟着韩汐爆出丑闻，关注度全被一个毒咖抢走，只正经热闹一天就彻底过气，不过也好，拿的总归是个配角奖，拼命炒作反而过犹不及。
    “别提了，拿到手才觉得就是个普通奖杯，你呢？”唐湖挑了个他擅长的话题，重新开口，“音乐方面我不太了解，你们平常的‘发歌’就是我们的‘拍戏’对吧？除了商业活动，也需要每年拿作品去参加什么奖吗？”
    她仅仅是个普通听众，说起音乐奖只知道“格莱美”这个美帝乐界奥斯卡，一时想不起华语乐坛有什么媲美金三奖的荣誉。
    “有的，湾湾金乐奖……但很早以前就没什么人关注了，虽然还在举办，但多少有点……现在就是谁的歌最火，谁最有名，各家音乐平台也会来找你买版权。”
    茂茂淡淡解释，笑容有些落寞。
    早些年，金乐奖的获奖机会大多轮不到内地音乐人，它和金鞍奖一样，关键奖项总是更青睐本土歌手，再加上内地乐坛起步本身较晚，一时又拿不出什么好作品。
    直到后来几年，内地歌手才取得过不错的成绩。
    但很快，整个华语乐坛都没落了。
    网络听歌越来越便利，唱片卖不出去，几家知名唱片厂接连倒闭，全行业死气沉沉，只能拼命追逐人气或者给影视剧写歌。
    时至如今，音乐在网络上的发展终于能较为稳定地盈利，最多也就是各家音乐平台选个年度金曲什么的，商业成分比权威成分更大。
    商业化发展过头，音乐人在创作时便不得不考虑传唱度，自然不敢使用太复杂晦涩的旋律。
    虽说一首不能被人唱出来的歌不算好歌，但只考虑传唱程度，那满世界外放抖音神曲就完事了，世界上除了最好卖的情歌，也需要点儿其他东西。
    茂茂说着说着自己都丧气起来，又马上拍拍脸颊，鼓舞精神：“不过没关系嘛，以后万一有机会，我想自己办个音乐奖，再设立基金……不是那种热闹的音乐节，单纯想给所有认真写歌、哪怕不考虑传唱度的歌手一个展示机会。”
    他天生一张娃娃脸，真实年纪比唐湖还大几岁，再加上眉宇之间并不自信，看起来和青春正茂的大学生差不多。
    直到这时，才露出几分成年人的稳重可靠，以及称霸乐坛的野心。
    诚然，叛逆的艺术家往往觉得拿主旋律奖项不够个性，获奖者跟上学时总喜欢在班主任面前表现的好学生一样“狗腿子”，但艺术和商业往往不分家，国际电影节每年都有不少小众艺术片靠入围提名才能得到投资方赏识，把片子卖出去，至少对于尚未发达的艺术家来说，多一分认可就能多涨一份版权费。
    “你可要说话算话啊。”唐湖下意识端正坐姿。
    茂茂被她看得肩头压力陡增，觉得那番话说的太大，磕磕巴巴地打补丁：“我是说二十年后，等二十年后我要还写得动歌……就再说吧。”
    “不行，我是认真的，等你的音乐奖办起来，必须请我当颁奖嘉宾……哦对，好像得让本行业的来颁奖。”
    唐湖想了想，找到自己的最佳定位：“我去当主持人。”
    茂茂见她脸上不是嘲笑，也跟着认真点头：“……好，我肯定要请你和雅雅的。”
    两人聊过半个小时，本组的执行导演和策划人终于到场，摄影师在墙角架好相机，正式进入拍摄阶段，他们现在的一切对话都可能作为素材出现在播出节目里。
    执行导演姓聂，另搬了个椅子，对沙发上并排坐好的乖乖演员和乖乖歌手解释：“具体要求总导演在上午说过，为了充分发挥不同领域的老师的专长，所有选手的参赛选片只能是音乐类影视剧，虽然让两位老师合作，但我们节目的整体特色是歌手挑战表演，演员挑战唱歌。”
    唐湖早已做好准备，从善如流地点头。
    “啊？那演不好怎么办？”
    茂茂忧心忡忡地开口。
    他在签合同时被提醒要演戏，可一直以为自己不过充当舞台上的龙套，如今听导演要求担任主演，立刻慌了起来。
    “没关系，最终的评分综合两位选手的总成绩，比如唐老师在表演方面拿下9分，而你在演戏方面拿下1分的话，两个人加起来仍有10分。”
    茂茂为难地看着唐湖：“那我不是给她拖后腿吗？”
    唐湖轻笑，安抚这位年纪是哥哥但表现仍像弟弟的青年歌手：“放轻松，说不定我也只拿了1分呢，这样我们加起来才两分，一轮过后就能回老家了。”
    “这怎么想都不让人轻松吧……”
    茂茂抿了下嘴唇，感觉快要哭出来。
    那当然啦，你以为山楂卫视拉了这么多投资搞了这么大阵仗，只为给演员歌手们一个展现自我的快乐空间吗？
    人家肯定得逼着行业内的佼佼者做不擅长的事情，好让观众看笑话啊！
    到那时，一旦优秀演员展露出歌唱天赋，或者歌手带来不错的表演，叫做“发掘其优秀的另一面”，粉丝看了欢欣鼓舞。
    可如果双双翻车，路人肯定争先恐后涌来嘲笑，粉丝又会自发地到处解释“我家偶像只擅长演戏/唱歌，都是节目组逼的，他已经很努力了”……不管走哪条路，这个节目都不缺热度。
    茂茂是网络歌手出身，前期单靠那一小撮粉丝支撑才有口饭吃，跟这帮老狐狸斗智斗勇的经验还是太少。
    唐湖认真道：“没事，我带人入戏很快的，倒是唱歌不太行，你要多费心教一下，如果我们两个分别在擅长的领域拿下高分，那不擅长的领域分数低一点也没问题。”
    “……好吧，那我就放心了。”茂茂想到最拿手的音乐，兴高采烈地提议，“导演刚才说只能选音乐剧，那最近几年的戏可以拍吗？我看过的《寻梦环游记》不错，可以试着出真人版。”
    关键在于这部动画片大部分人物都以骷髅形象呈现，他戴上面具表演，或许会更不容易紧张。
    聂导鼻梁上架了副正圆形的玳瑁花纹眼镜，此刻推推眼镜，忍不住笑了一声：“这个……”
    虽然在日后剪辑的节目中要告诉观众，每组都是演员自行选题，但稍微了解真人秀的都知道，导演早就决定好大部分流程，嘉宾只要拿着没有台词但有大纲的流程本表演就行了。
    万一真由着嘉宾性子来，就像刚才茂茂说的近年热门电影《寻梦环游记》，付给版权霸王迪士尼的改编费估计都够做半期节目了。
    策划人排出一叠文件，补充：“你们第一组出场，节目给的选题是《芝加哥》，我挑了几个桥段出来，这是剧本。茂茂写过英文歌，唐老师又去好莱坞试过角色，英文发音应当也没问题吧？”
    ——直到此刻，唐湖才觉得山楂卫视其实有两把刷子。
    《芝加哥》是拿过奥斯卡最佳影片的经典名作，有歌有舞有台词，绝对符合总导演的所有需求。
    故事的女主角之一‘洛克茜’梦想成为明星，却因为杀死情人而被关进监狱，断送前途。在监狱里，她意外与偶像歌舞明星‘维尔玛’相遇，‘维尔玛’和自己一样因犯谋杀罪入狱，那个明星杀了跟妹妹偷情的丈夫。
    但‘维尔玛’不愧是娱乐圈的炒作祖奶奶，手段灵活，借助‘律师比利’宣传自己的案子，卖惨卖得催人泪下，坐牢都坐出总统套房的惬意。‘洛克茜’看在眼里，害怕自己可能被判处绞刑，便也向律师求助。
    ‘律师比利’沉溺于名声和金钱，接下‘洛克茜’的委托，打算用类似手段将其包装成受害者，骗取法庭谅解。
    ‘洛克茜’在他的授意下连开数场新闻发布会，装得楚楚可怜，媒体大肆报道她的案件，‘维尔玛’察觉自己不再受媒体关注，为了脱罪，开始针锋相对地跟她打起戏精擂台。
    ——谁有关注度，谁能操纵舆论，谁杀人也能无辜脱罪。
    《交换明星》第一期给三组嘉宾选择的片子，分别是国产片《自行车合唱团》，前年上映后票房口碑双丰收，群众热度最高；以及经典老片《刘三姐》，反映旧社会对人民的压迫，两部电影都很正能量。
    最后便是这部大名鼎鼎的《芝加哥》，哪怕女主角们叫嚣着“我杀人，我无罪”，反正展现的是资本主义世界的繁华和堕落，也不算什么，反而弥补了前两部戏没有的喧闹和深度。
    三部选片，既体现出节目组的专业态度——豆瓣的文艺青年们要是没看过这些经典作品，都不好意思跟人聊人生，又体现了对投资方的负责。
    国外老片和国产片的改编费不贵，综艺节目的预算再充足，也不可能完整的把这几部戏拍下来，挑一两个选段结合，又有节目效果，又不至于花太多钱。
    对唐湖而言，执行导演强行指派给他们这部经典在前的外国电影，反而最有利。
    因为《芝加哥》有舞台剧和电影两个版本，她可以选择改编电影时参考舞台剧流程，把握整体节奏，而且这部经典老片粉丝再多，作为跨国翻拍演员，演砸了也不会被人苛刻。
    聂导简单交代过选片段落，指指门口：“那麻烦唐老师准备一下，正式录节目的时候我们得告诉观众这个片子是你选的。”
    唐湖立即会意，又问：“聂导，我选的是哪个角色？”
    《芝加哥》的两名女主，‘维尔玛’强势野性，‘洛克茜’娇柔美艳，两人相反的外表下却有同样凶狠的心，以及追名逐利的欲望，如果跟成名已久的同性前辈搭戏，她肯定得选娇柔美艳的那个，但是跟茂茂嘛……
    “洛克茜。”
    聂导迅速帮她决定，意味深长地提醒：“你之前演过一个比较外放的形象，又和楚鹤导演合作过一个少l妇角色，我希望你在《芝加哥》里表现的也更加……性感一点。”
    懂了，就是妖艳贱货呗。
    执行导演说的是《泡面兄弟》里在两个男主之间横插一脚的碧池，以及《美丽少l妇杀人事件》的主角。
    不过‘少l妇’外貌妩媚内心清醒，为复仇而杀人，‘洛克茜’却截然相反，哪怕在美貌掩护下做出再多对脱罪有利的小聪明之举，内心仍然愚蠢地迷失在关注度里。
    摄像机重新开始运转。
    唐湖抱着桌上的全部剧本出门，再和策划人一起走回来，哗啦一声，剧本摊在桌上，装出是她主导选择这部戏的模样。
    几人重新寒暄一番，说回角色安排。
    茂茂一直听着他们聊天，才慢慢找到做真人秀的感觉：“唐老师，你有心仪的角色了吗？”
    “我当然是天生的……roxie hart。”唐湖故意模仿原表演者那样迷离娇憨的神态，捂住心口抛了个媚眼，英文发音异常缱绻动人。
    聂导简直要给她的惊人悟性鼓掌：刚暗示有点风情，现在就卖弄上了。
    ——事实上，节目组请她来就是出于这个目的，唐湖出道至今没见过什么人设，但可以从接的作品里窥视一二，走性感大方路线，正好搭配一个外表可爱弱气的男歌手炒cp话题。
    茂茂并不知道导演组怀着如何阴险的心思，单觉得她那副神态和之前随和的模样截然相反，被彻底电了一下，呆呆地说：“……那我就只能演‘维尔玛’了，我跟她一样是短头发。”
    “哈哈哈哈！”
    一屋子的人拍桌狂笑，此等惊人之语绝对要剪进正片。
    “哈哈哈，茂茂你在想什么啊？”唐湖瞬间从性感状态破功，将一份剧本塞进他手里，“‘律师比利’，跟我去换衣服吧。”
    一行人安排过角色和工作，又来到隔壁的服装间准备。
    在《交换明星》节目中，每组安排的“执行导演”更像监制，只负责把控翻拍电影的整体走向，具体用什么风格表演全靠演员拿捏。
    茂茂对剧组工作一窍不通，所以这些重担尽数压在唐湖身上。
    她要负责安排舞台布景，连两人的表演服装都得现场挑选，比单纯拍戏累上十倍，但多少能锻炼导演能力，也算收获。
    茂茂作为一名实力派歌手，身高175公分体重147斤，现实中算不胖不瘦，但节目组准备的戏服裤子只能穿下最大码，而且脸蛋和眼睛都偏圆润幼态，完全没有《芝加哥》电影版里‘律师比利’的阴险精明。
    唐湖在满墙风格各异的戏服里挑了半天，又挑出一身偏长的燕尾服，穿在身上正好遮住他的小肚子，将身姿修饰得挺拔。
    茂茂西装革履地站在镜子前，总算有点律师模样，只是手脚仍然拘束得不知往哪里摆。
    “好像还差点什么……”
    唐湖扳着茂茂的肩膀，将他盯得更不自在。
    片刻后，她终于福至心灵，从化妆台前抓起一副无镜片的银丝框眼镜架在茂茂鼻梁，那张大学男生的脸蛋上顿时多了几分斯文败类的风味。
    “不错。”
    聂导等两人都定下服装，将流程单卷成一筒作结束语：“我们这组就到这里，《芝加哥》准备时间为一周，明天正式排练，各位老师辛苦了。”
    “辛苦了！”
    一群工作人员相互鞠过躬，三三两两离场。
    今日的节目录制，正式收工。
    ……
    第二天清早，电视台演播厅。
    《交换明星》第一组的选手们早早前往排练教室准备，由于没到正式表演的日子，两人都只穿了利索的私服。
    唐湖其实不太会唱歌，尽管在《山城起歌》里和钟子淑对唱过小调，但那是她饰演的民国女大学生在战乱时为安抚心灵而学，唱法越青涩越符合人设，念台词时气息稳定和唱歌的发声方式又不相同，否则每个演员都能改行做歌手了。
    第一次表演标准而成熟的唱段，用“音乐”来演戏，其实有点难度。
    茂茂则是完全没学过表演，他刚从网络走向台前那会儿站在聚光灯下都直哆嗦，出名后举办第一场演唱会，当场抱着吉他落泪，台下粉丝都哄不住。
    ——所以正式排练的第一天，两人又陷入面对面待机的状态。
    “……要不，我先开始？”
    唐湖毕竟是前辈，便做出表率作用，拉着茂茂合唱《we both reached for the gun》。
    这是《芝加哥》里最有讽刺意味的一幕唱段，由‘律师’领唱，她说完几句台词跟着哼哼几句就行。
    ‘洛克茜’将身家性命交付于律师，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彻底成为‘比利’掌心的提线木偶，这段表演也极具人偶戏风格，‘洛克茜’被律师提在怀里，依照操纵人的意愿抬手摆腿，张嘴的是她，而回答问题的则是‘律师比利’，两人将事情推到被杀害的情夫身上，把冲动杀人解释成她和情夫同时伸手拿枪，只不过自己动作快，抢先杀人保住性命。
    如果打个方便理解的比喻，便是两人对唱双簧。
    唐湖在上大学时逐帧分析过这部戏，对‘洛克茜’的几首歌烂熟于心，等摄像机架好后开始试演。
    “各位媒体代表，大家今天愿意来到这里，我真的感到十分荣幸……我觉得你们肯定特别想问，我究竟是怎么杀了那个王八蛋的？”
    唐湖低下头，明媚双眸微微上挑，望向面前的空气，视线却炯炯有神，仿佛面前真的有一大群正在挖掘杀人事件的疯狂记者。
    策划人将原作剧本修改得更符合华夏人口语表达习惯，不强求两位艺人全程用英文对戏，接下来便进入原声唱段，被律师操纵的‘洛克茜’和记者一问一答，交代案发经过。
    ——‘你来自哪里？’
    “密西西比。”
    ——‘那你的父母呢？’
    “非常富有。”
    严格来说，这两句唱词该由律师开头，但她觉得自己先领唱两句最好，不然整段都是茂茂在出力，自己靠划水过关不太合适。
    茂茂原本在旁边眨巴着眼睛安静细听，待她唱到第三句时突然开口打断：“不行不行，唱歌要用丹田。”
    “……我用了啊。”
    唐湖开口没几句就被打断，下句唱段生生憋回肚子里。
    演员同样要练习发音，但不会像歌手那样一味追求气息平稳，不然观众听起来会缺少真实感，如同抬着咏叹调念台词，所以她昨晚结合台词和唱功来尝试，自认为还不错。
    “你用的不够。”
    茂茂比划一圈，不敢把手放在她身上，只得按在自己小腹相同的位置使劲：“这里，对，就是这里，一定要绷紧，我刚才听出你刻意压抑了换气声，是担心观众会听见吗？其实没必要的，能打动人的演唱即使听见换气声也无所谓，但你压抑换气就会导致肺供氧不足。必须把每口气吸到位，不然配合上肢体表演你的声音就会变小。”
    “啊……”
    唐湖这才意识到《芝加哥》是歌舞剧，光唱准调子不行，还得在载歌载舞下保持音量稳定。
    茂茂同学见她从自己的专长开始排练，感激之余，话愈发多起来，从基础发音到换气节奏教过一遍，为唐湖示范起这首《we both reached for the gun》，不愧为专业歌手，声音几乎达到原版水平。
    一首唱完，又忍不住小小炫耀：“唐老师你知道吗，不同品牌的手机拨号声也不一样，我听一个音就能听出来是哪部手机的哪个数字。”
    他有着跟长相截然相反的低沉金嗓子，发声效果简直自带3d混响，虽然不擅长特别高的音域，但从低音唱到中高音时可以达到极其完美的圆润过渡，捏的女性假音甚至比原版更流畅悦耳。
    唐湖听得很内伤。
    ——怎么还吹起自己的绝对音感来了？当她没有吗！
    哦，她好像还真没有。
    然而一上午歌唱节奏顺利，到下午的表演时间，拥有绝对音感的小同学很快蔫巴了。
    茂茂不畏惧舞台，却和所有非表演专业者一样，害怕在镜头前有意识地动来动去，哪怕硬着头皮带入角色，看起来仍比‘洛克茜’更像木偶。
    他长着一副圆圆眼睛圆圆脸蛋的模样，再配上两个深酒窝，乍看上去脖子以上分布着五个圈圈，只想让人喜迎奥运，哪儿顾得上沉溺于资本主义世界的空虚浮华。

 第 226 章

    “比利·弗林在记者招待会上, 请注意, 他的嘴巴没有动——几乎没有动。”
    暗红幕布拉开，一群人偶记者打扮的伴舞演员缓缓活动生锈的手脚, 寂静的舞台骤然热闹起来。
    排练《芝加哥》电影选段第四天，唐湖这支小组终于开始尝试‘律师比利’操纵舆论为‘洛克茜’脱罪的这段经典歌舞秀。
    ‘律师’茂茂在心底数着节拍，低沉嗓音拿捏得中性而不失悦耳, 透过领夹麦克风传遍舞台每个角落。
    “他身强力壮, 她却娇弱无比,
    我们都碰到了那把枪,
    噢是的, 是的，我们都,
    我们同时碰到了那把枪。”
    这是他操纵‘洛克茜’向记者解释杀害情夫经过的唱段, 将委托人蓄意谋杀解释成为了自保而不得不先下手为强, 又强调‘洛克茜’是个娇弱善良的小女人，根本没有主动杀人的能力。
    这段歌舞的肢体表演被编舞老师改动过，难度降低，茂茂才能轻松跟上节拍, 可直到他的搭档动起来, 他才觉得降下来的难度又被唐湖提上去了。
    “我想说的是,
    尽管我误入歧途，
    但我愿以命换命, 换他回来。”
    唐湖的腰像折断一般狠狠弯下又直起, 嘴角扬起虚伪的弧度。
    她将‘洛克茜’的西式甜美结合国内现状, 诠释了一个新的“靠拆迁发家的城乡结合部一枝花”形象，对律师这类既是精英又能拯救命运的职业，显得崇拜而依赖。
    但渐渐的，唐湖在喧嚣音乐下变成鬼魅的提线木偶，开始反噬主人。
    直到伴舞‘记者们’完全相信律师那番说辞，她的表情看似没变，却让茂茂莫名觉得，那是一张松了口气的嘲弄笑脸。
    最初做律师的传声筒在紧张，为操纵舆论而迟疑，现在又为即将脱罪的未来而快乐，尽管所有变化都不明显，笼罩在“人偶”身份之下，吸引观众的整体地方仍然放在律师身上。
    ——但他确实控制不了唐湖。
    她不是□□控的人偶，而是恐怖片里看似一动不动躺在柜台上却用某种力量扭曲着全家人心智的邪灵，所以两人越演越不像律师借她的口说话，而是她凭借妖术蛊惑律师。
    演艺界对此有最简短且确切的形容词，压戏。
    茂茂一旦意识到两人表演的差别，下句唱词立刻慢了半拍：“噢是的、是的、他们都碰到了——呃？”
    这首歌本身节奏快而浮华，慢半拍后错位感更加明显，他勉强跟上唱词，动作却跟不上整体氛围。
    伴奏渐弱，表演暂停。
    “打住打住。”
    唐湖差点被他一胳膊抡到脸上，赶紧护头起立：“……茂茂，跟着你的风格我还以为这里是《电锯惊魂》片场呢，你演的是‘律师比利’不是‘人偶比利’，动作不要比我还僵。”
    “不好意思。”茂茂可怜巴巴地缩在道具椅子边缘，谨慎提出意见，“唐老师，我觉得你是不是还能再……嗯，收敛一点？我毕竟不是专业演员，配合你的节奏还是太困难了……”
    唐湖严厉提醒：“如果我不像‘人偶’的话，那你就更不像‘律师’了，我能带你入戏，但真正的律师不会被‘洛克茜’带着走。”
    能被压戏抢戏，起码演的还是“戏”，要是连压都找不到门路，那演的只是个笑话。
    茂茂的确下了苦功夫，排练第二天就把13分钟的选段台词背得滚瓜烂熟，也试着用她教的人格代入理解角色，但经验仍然不足，每次正式表演宛如匹诺曹附体，比唐湖饰演的人偶手脚更加僵硬。
    哪怕排练时顺利一镜到底，也只能达到及格标准，文戏一旦出错，就会像现在这样把整个舞台搞成车祸现场。
    茂茂揉捏着脸颊上的肉缓解紧张，嘀嘀咕咕：“还是我的问题比较大……当初我为什么要答应经纪人上这个节目！我不想拖后腿啊！”
    早些年，乐坛的天王天后们可是唱跳全能，连mv都自己上阵主演，难道那些前辈吸光天地灵气，导致他这种后出道的啥也不会了么？
    “没事，还有三天时间练习呢。”
    唐湖在旁边扯了扯练舞时歪到一旁的卫衣帽子，脑内突然闪过一道光：“或者……我们试试改编？”
    “改编？”
    “对，你要是只能在‘台词、情绪和动作’三种之间维持两种效果，那最后的歌舞阶段就不按原版来，拉慢节拍，会不会更游刃有余？”
    新人上台做不到凭一首“老子吃火锅你吃火锅底料”high翻全场，但规规矩矩站在那里，唱句“一条大河波浪宽”总行吧？
    至少不用担心动作跟不上溜儿。
    茂茂求助地望向执行导演：“我能把这首歌能改成4/4拍吗？”
    “你们都可以试试，我不干涉。”
    聂导乐呵呵地背手站在舞台下，反正对于他来说演得好不好都不重要，这两人出丑露怯反而更不缺收视率。
    茂茂得到许可，便暂停半天排练，拉着负责配乐的节目组人员重新编曲，节目组只配了一个电子琴手，所以伴奏里的萨克斯和鼓点声都来自合成音源，幸好这首是成熟曲子，他从中午改到深夜，新编的缓拍《we both reached for the gun》已经颇具效果。
    整个改编过程中都没有唐湖什么事儿，她便盘腿坐在舞台下看台词，或者跟伴舞演员交流心得，等到新曲录完编曲demo，听完之后，眼睛立刻亮起来。
    “——可以啊！年纪轻轻很能干嘛。”
    原版音乐是2/4拍，节奏轻快，茂茂将其改编成较为抒情的4/4拍后，少了喧闹，显得愈发空虚华丽，契合电影腔调。
    顺便提高容错率，表演万一出差错，跟着缓慢的节奏更容易调整。
    茂茂低头看着地板，笑容却一点点上扬：“唐老师，其实我还比你大一岁呢……这个版本还不够成熟，让节目组找人重新录一遍才能直接在舞台上用。”
    “没事，我们现在按新伴奏练几遍？”
    唐湖拉着他走上舞台，又有了新灵感：“这次我坐地上，省得你连凳子都不敢坐实了，镜头从下面给，灯光只照你一半侧脸。”
    原版歌舞中，‘洛克茜’坐在律师身旁被摆弄手脚，但茂茂练舞时始终跟她保持着距离，连摸手搭肩都像生怕打碎软壳鸡蛋，唐湖又不能拍胸脯说“老乡别客气随便来摸”，只好穿着宽松卫衣排练。
    “好。”
    茂茂侧身完全坐在椅子上，数着心跳等伴奏导入。
    这一遍练习非常完美。
    舒缓节奏给了两人充分展示情绪的空间，又因为两名表演者有高低落差，压戏程度大大减轻，唐湖跟着他的动作抬手提肩，背后的茂茂身居高处，只有脸庞被银冷的光线照亮，大半身体隐匿在黑暗里。
    “噢，是的，是的……我们都碰到了……那把枪。”
    茂茂放松地轻声吟唱，伪音圆润拉长，更像藏在‘洛克茜’背后掌控全局的终极boss，如恶魔般蛊惑全场。
    排练第七天，两人已经磨合得天l衣无缝，只差当场拜个把子，才去演播厅正式录了一遍舞台剧。
    虽然节目进行到在各组pk时是现场演出，但考虑到演出事故，表演前每组都会录一遍完全版。
    茂茂唱完歌舞里最后一个音，迫不及待地冲到监控屏前看自己回访，全身一阵又一阵地止不住尴尬：“……啊，我的脸怎么显得这么大？”
    他出道前没少被长辈夸赞为“清秀精神的小伙子”，可上镜胖十斤的定律永远打不破，倒是唐湖看起来正正常常。
    “不要紧，直接拿素材给后期剪辑吧。”
    聂导频频点头，又指挥道：“行，两位老师就等明天正式演出了，到时候准备一下导师嘉宾们给出高分以后的反应，第一轮冠军是你们组。”
    ……什么？？？
    茂茂惊讶地睁圆眼睛，刚想说什么，又露出一贯傻乎乎的亲切笑容：“好的呀。”
    给经典歌舞重新编曲的那天，他们在练习厅待到凌晨三点才回酒店休息，第二天八点照样准时集合，其他小组都没这么累的。
    这个第一名的结果哪怕实至名归，他也得在舞台上听见才会高兴。
    唐湖倒是没什么意见，随意点着头便接受了现实。
    次日上午，《交换明星》各组正式开始比拼结果。
    大咖导师和选手齐聚一堂，演播厅坐满观众，掌声几乎掀翻房顶。
    新编《芝加哥》歌舞的时髦值十足，实力歌手茂茂隐藏的boss属性被发掘，再加上唐湖带着入戏，导师评分和观众投票结果均是第一名。
    唐湖这组早就知道投票结果，估计其他演员歌手也一样，但大家还是该紧张紧张，该高兴高兴，面上功夫做得完美。
    待第一轮比赛结束，又开始紧锣密鼓的筹备第二期拍摄。
    节目组指派给唐湖的歌舞剧是更加经典的老片《音乐之声》，她饰演‘修女玛利亚’，承担了片里大部分演唱任务，练歌练得嗓子都要哑掉。
    而再次来到演播厅正式表演，她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第二轮的导师和选手们虽然都到齐了，可台下空空荡荡，观众只有零星几个工作人员，再看不见投票观众的人影。
    我观众呢？
    我好几百个现场观众呢！
    节目组可能觉得费浪费钱，第一期拍完够需要的观众鼓掌投票的镜头后，第二期开始便再没请过闲人。
    ……
    新春二月，去年拍摄完毕的电影《美丽少l妇杀人事件》正式上映。
    这部戏在院线播出时更名为《食花之罪》，少了楚导喜爱的官能电影风味，内容却没改变多少。
    美丽寂寞的独居少l妇，游l走在不同阶层身份的各个男性之间，勾引她的心理医生，又勾引路上偶然遇到的高中讲师，放荡地为了另一个萍水相逢的女孩复仇。
    电影院播放的预告片里，剪辑导演向观众兜售了整整一分钟本片混乱的男女关系，最后一个镜头，则是唐湖一身素白长裙，黑发披肩，坐在冷冰冰的审讯实里抬头。
    她问：“……什么时候，她才可以不用死呢？”
    黑幕拉下，预告戛然而止。
    楚导惯会售卖令人绝望到撕心裂肺的文艺忧伤，这种风格若是由一个比较浅的社会问题呈现出来，多少显得无病呻l吟，但新电影主题沉重，又吸收了木远拍悬疑电影的能力，用重重线索下的真相吊足观众胃口，连毒舌的专业影评人看了都觉得楚导已经完成文艺青年的自我突破，在华夏影视上立碑立传指日可待。
    《食花之罪》上映一周后票房破一亿，从首映日总票房倒数第二的位置慢慢杀上来，在同档期电影中稳定占据第四名位置。
    毕竟不是每部电影上映时都能像《骨与魂》赶上竞争对手作大死从而独占档期，在春节档尾声，这一周一亿的票房，对于小众文艺片来说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成绩。
    而在电影院之外，《交换明星》网台同步上线。
    唐湖是节目所有选手中唯一在开播时有作品上映的，所以多方协调后，节目第一期的冠军才归属于她，总冠军则根据后续各组的表现和投资方态度决定。
    《食花之罪》作为口碑佳片在网上爆了一波，引发观众对女主演的注意，给综艺秀平添不少流量；而综艺热度又反哺电影票房。
    双赢之下，电影在公映尾声又冲了一波票房，《交换明星》则是首期便创下网播三天点击登顶的好成绩。
    至于唐湖，托了观众的福才看见第一期的最终剪辑版本。
    节目组将八日辛苦浓缩成几十分钟，她进组时热情潇洒，拉着怕生的茂茂闲聊逗趣，展现专业技能时，也没少批评不会演戏的歌手搭档。
    茂茂排练时屡次ng，节目组便跟着在正片里放了不少唐湖阴沉着脸的镜头；茂茂在录音室辛苦编乐，她又在台下悠闲地坐着吃盒饭。
    直到改编过的《we both reached for the gun》伴奏响起，唐湖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画面打的字幕是“终于得到前辈认可好开心”、“大佬严格鞭策新人”，配合《食花》电影中的角色形象，唐湖就是个持靓行凶的嚣张御姐，把胆小的茂茂一步步调l教出合心模样。
    ……可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
    首先，重编金曲的主意由唐湖提出来，正片里却变成茂茂演砸后为了自己偷懒才想出这个点子，而且他重新编曲时，唐湖在一旁和其他伴舞练习，绝对没有闲着。
    其次，茂茂只是有礼貌，从来都不怕什么咖位更大的演员，也不胆小，办音乐奖的梦想甚至比唐湖更有野心。
    在节目组的剪辑下，两人的人设比日常更鲜明，熬夜重新编曲时还剪出几分励志日剧的热血催泪感。
    但这些，并不是真相。

 第 227 章

    《如何评价山楂卫视的综艺节目<交换明星>？》
    【missru：谢邀, 我想客观聊聊这期综艺……客观啥啊歌舞片爱好者简直吹爆！别闲着了都给我吹！！！
    每组选手都有两套舞台布景，歌舞桥段还请来专业舞蹈演员，节目组太有钱了吧？而且第一期三组的选片都不错，重点表扬《芝加哥》！
    本来我这部翻拍没做期待，看pv发现演员用中文表演，都准备好听到“噢我的老朋友”这种译制腔了，但正片的本土化改编特别到位, 拆迁暴富女和讼棍的结合真是接地气啊哈哈哈，第一期冠军拿得让人心服口服。
    以及反对以上所有“唐湖中规中矩被茂茂压戏”的回答！
    两个人的对手戏不能光看谁角色强势, 我就问一句，作为新手, 没人带着怎么入戏？
    茂茂的确把《同时拿枪》这首歌改得很有新意，但律师比利只能说发挥及格。我把这段歌舞中唐湖的部分马赛克处理了，再看茂茂是不是就少点味道？手上动作太小, 根本不像在操纵洛克茜, 大哥你是在给洛克茜挠痒痒吗？
    但同一段视频，把茂茂抹掉以后, 唐湖也演出了“被人操纵”的感觉，这就是专业演员对细节的处理。】
    这个问题下的回答者足足有一千余人, 而在短视频软件, 又是另一番热度。
    这段歌舞改编风格诡异叛逆，正好符合年轻人对黑暗深沉残酷的审美, 抖音用户十之五六都在翻拍这段歌舞。
    一把椅子两个人, 摆出半阴不阳的表情再配段bgm, 动弹就完事了。
    好比有句流行语叫“让我做你的富江”，跟风刷的人可能八成都没看过伊藤润二的漫画，但管他什么意思呢，听起来是个又酷又邪恶的外国娘们，足矣。
    茂茂的那首《同时拿枪》未来会不会成为风评受害的抖音神曲暂且两说，至少在华夏观众群里，一股脑扑向流量明星的热情略有减少，更多的人通过这档展现演技歌技的正经综艺发现……
    “我们的娱乐圈里竟然也有不少正经会演戏会唱歌的艺人？！”
    ……
    山楂卫视排练厅。
    网上将综艺吹得热火朝天，录制节奏却仍有条不紊，首播广受好评时，诸位艺人已经在排练第四期要用的片子。
    茂茂上午七点早早到排练室守着，见到唐湖后立刻将她拉到墙角，说话快得直咬舌头：“唐老师你听我解释，第一期剪辑的时候我真没私下找导演说什么——”
    他同样在酒店里看完首播，一边看一边脸红。
    电视里才华内敛的纯情少年真是那个三天不洗头的他吗？
    唐湖眼前刷得贴上来一张诚恳的小肉脸：“……你大清早就想壁咚演艺界前辈是不是不太好？”
    “我——”
    茂茂像个被玩笑话一针刺破的气球，身体和气势一起迅速瘪下去：“我不是这个意思！”
    唐湖轻飘飘推开他：“行了，你难道还想让我找总导演提意见？这么剪不是更有话题性么。”
    茂茂仍手足无措地待在原地：“可是……”
    第一期播完，对唐湖意见最大的就是茂茂粉丝，自家人觉得他受了欺负，纷纷跑到唐湖微博底下抗议，不知唐湖看见没有，但他知道后尴尬得今天都不想来排练室。
    节目组不是只在塞钱以后才给明星剪吸粉人设，总剪辑师觉得某种真相对热度更有利，自然会制造话题，他担心节奏一带，唐湖误会自己早就投好门路，分在一组就是挑个口碑好的演员抬轿。
    唐湖自然清楚他想解释什么，压低声音含糊解释：“……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光吃肉不挨打的好事，能有现在的热度已经不错了，还不如借着流量给新戏新歌打广告呢。”
    茂茂担心给她添麻烦，跟谁都一团和气倒不麻烦，可没有争议还怎么有关注度？
    她来之前就想清楚，挣的钱一半都当挨骂的精神损失费，所幸节目组不算太过分，给“唐湖”营造了一个有演技且有脾气的人设。
    现代观众全是嘴上嫌弃身体却很诚实的小妖精，说着“我喜欢安安静静演戏的演员”，可看见xx艳压xx出轨，还是会一窝蜂冲上去围观，在流量效应下，没有人能不被营销牵着鼻子走。
    唐湖想了想又补充：“真到颠倒黑白那一步，再提意见也不迟。”
    茂茂见她心无旁骛地在落地镜前伸筋热身，干脆一起跟着活动身体，将没说完的抱怨彻底咽下去。
    这份心性比他成熟通透太多，不知是经历过大风大浪还是天生如此？难怪热心群众想看他俩姐弟恋呢！
    热身完毕，过不多时，执行导演终于叫艺人们去小房间开会。
    按节目组给的大纲，“唐湖”拿下首期分组赛冠军，第二期则是其他组大放光彩，而到了第三期，她和茂茂将会被pk下去。
    今天拍摄的第四期正式称呼为复活赛，之前三期被淘汰的组别再进行较量，节目组安排边以彤作为助演出场。
    现在还没正式排练，但这一组已经知晓整个流程和结果：唐湖被刷下去后，找来同公司的好姐妹边以彤增援，在援兵协助下，三人凭借精彩表现成功晋级。
    而唐湖直到推开会议室大门，才第一次跟这位“好姐妹”说上话。
    长桌角落坐着个天鹅一样形体优美的女人，纤瘦而不单薄，气质文静内敛，正静默地垂眸看着桌面。
    “以彤来啦！几点到的？”
    唐湖热情地蹦跶到她身后，双手亲昵地搭在椅子靠背上。
    然而实际上，唐湖和她拍过同一部电视剧，但戏内并无互动，戏外只在白鲸传媒开年会时才远远打过照面，连座次都不挨着。
    可这并不妨碍两人接下来在节目里以好姐妹的身份相处，大秀闺蜜情。
    边以彤一秒入戏，仰头看着她笑：“昨天晚上就来了，我还偷看你们排练了呢，但你都没发现我。”
    “……嗯，嘿嘿。”
    唐湖心虚地移开目光，拉开旁边的椅子入座。
    当事人摆着一副脾气好任揉捏的样子配合炒作，她反而不能理直气壮地当恶人。
    执行导演对两人的互动很满意，开始传达节目组的拍摄需求。
    “其他几组都选了高难度的电影作为挑战，我们要想出线，在质量上绝对不能输！想必各位老师都对《追狐》这部电影有所了解……”
    聂导摇身一变成为带领团队奋斗的热血微商老总，底下众演员在摄像机的挟持下纷纷点头。
    节目做到这一期，质量高又适合搬上舞台的歌舞片已经选过一轮，所以导演组不得不扩宽视野，只要一部电影里有歌舞表演，通通纳入考虑范围。
    《追狐》就是总导演筛出来的武侠佳作。
    故事背景定在明朝成化年间，京城妖狐出没，每每现身，便有一名当朝大臣离奇死亡。
    百姓惶惶不安，明宪宗委任太监汪直彻查妖狐，由此牵扯出一桩谋逆案。
    幕后主使则是道士李子龙，他自称半仙，凭借故弄玄虚的法术在朝中招揽了不少亲信，还收养一对双生姐妹培养成死士，取名为‘琴妹’和‘舞妹’，刺杀敌党。
    电影便是由刺客‘舞妹’和西厂提督‘汪直’引出来的故事，‘汪直’查妖狐案时查到青楼妓馆，因而认识逆党假扮的‘舞妹’，两人甚至发展出一段感情。
    让太监跟杀手谈恋爱，可见十年前的导演也走在时尚前沿。
    总之，《追狐》里有家国天下，有儿女情长，还有生离死别，在国产电影市场尚在发展的岁月，这部武侠片就是华语大作的代言。
    节目组要唐湖排练的歌舞桥段，摘自‘舞妹’和‘汪直’初遇的一段戏，太监闯入青楼，查不到妖狐踪迹，却没来由地盯上‘舞妹’，刺客只好献上歌舞洗清嫌疑。
    当年娱乐圈的主流审美是硬汉派，长相精致点则被大众称为奶油小生，多少带点看不上的调侃，饰演‘汪直’的那位男演员便是走奶油小生路线，却因这部戏一炮而红，跻身一线。
    茂茂作为本组唯一的男选手，不用说也得扮演西厂提督，聂导安排完男主角的戏份，指着旁边两个女明星吩咐：“那你们俩……”
    唐湖抢白：“以彤，你练过十三年古典舞，这个角色肯定可以，我就在旁边伴奏好了。”
    “诶，我可以吗？”边以彤却往旁边躲了躲，有点受宠若惊。
    聂导捂着半张脸，嘴角向下一撇：演得倒挺快。
    节目组早已决定让边以彤扮演戏份更多的‘舞妹’，这句卖人情的台词本来该由他说出来，让摄像扫到唐湖失落的表情，然而唐湖拱手相让女主角，自己装大度，还让成片失去很多能撕比的地方。
    “那就这么决定了。”老奸巨猾的导演调整好表情，冲边以彤一笑，“威亚机已经到位了，你们对对台词，先排练着。”
    “还得吊威亚？可是我没……”
    边以彤余光扫到唐湖，却一脸戒备地迅速改口：“——我没问题。”
    “你之前没练过威亚？那戏里的大动作还是改一改，尽量在平地上也能完成。”
    “我可以学！”
    边以彤直直撞上唐湖质疑的目光，说得斩钉截铁，在镜头前表演出的亲切终于破功。
    唐湖想了想，不再劝什么。
    特技表演一般得练习两个月才能登台，她拍戏时纵然有之前的经验打底，也正经磨合了一个多月才上镜，像边以彤这种完全没经验的，最好砍掉《追狐》里特技镜头。
    但‘舞妹’是这部戏的看点，边以彤在圈子里不如她红，哪怕坐着轮椅演，也不能失去这个上镜机会。
    聂导也跟着劝：“没学过不打紧，只有两个简单的转身，练练就好，而且你们不愿意全力以赴，还怎么从复活赛里杀出去？”
    唐湖把剧本往前一推，懒散地向后靠着椅背：“那就都听导演的，反正成片什么样，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
    聂导下意识点头，仔细一品，觉得这番捧人的说辞不太对味。
    他知道唐湖在播出的第一期里被剪辑成什么样子，现在就是在阴阳怪气地挤兑他。
    但那又怎么样？
    他是甲方，别说唐湖，节目组大咖小咖加起来都不敢跟电视台对着干，要想表现真善美的那面怎么不自己出钱投个节目！
    讨论会在各怀心思的寒暄中告一段落，今天没什么可拍的内容，只录了几个演员扎堆背台词的镜头便收工。
    山楂卫视的小演播厅硬件设施不齐全，便在附近的影租了个影棚，充作复活赛表演场地。
    次日，唐湖小组乘车前往影视基地，开启一周训练。
    “唐湖，你要吃点什么吗？片场附近没什么能吃的，我拿了不少代餐粉，分你几盒？”
    上午三人照着剧本走了几遍现场，午休时间，边以彤从随身带的背包里摸出标注低脂的五谷代餐粉，分给众人。
    “不用了谢谢，我饭量大光喝这些估计不够，还是来份米饭吧。”唐湖怕她硬塞过来，赶紧跑去后勤餐车那里挑了份简餐。
    边以彤的经纪人不知叮嘱过什么，只要在镜头前，对她的态度体贴堪比助理……若说两人之前关系不错还好，可她们没有感情基础，所以一个越体贴，另一个越心虚。
    茂茂对两人的嫌隙一无所知，坦然接过代餐粉，一下子拆开三包：“那我吃这个，导演正好让我减肥。”
    边以彤脸上失落一闪而过，尴尬地捏紧包装盒：“照你这个喝法就没有瘦身效果了……”
    正说着话，眼前突然晃过一抹清新的橙黄色。
    唐湖去而复返，左手拿着餐盒，右手在她面前放下两颗饱满的芦柑：“帮你拿了水果，下午加油排练。”
    “嗯，我不会拖后腿的。”边以彤看了眼水果，勉强撑住笑容。
    节目组特意租了带室内仿古建筑的影棚，仿照《追狐》中的场景搭起半座彩楼，宽阔楼梯从地面延伸至二层，天井中空，充作‘汪直’初遇‘舞妹’的舞台。
    等正式录制那天再给二楼缀上轻柔纱幔，舞台效果一出，保证观众隔着屏幕都能闻见脂粉味。
    ‘琴妹’在戏里主要作用是抱着琵琶当背景板，连台词都没几句，但唐湖也落不得轻松，还得教茂茂该怎么演‘汪直’，匆匆吃过午饭又开始对戏。
    舞台剧的第一个镜头是‘汪直’闯将进来，要求所有在岗的青楼工作人员脱掉衣服供其检阅，在电影中是风流旖l旎的一段戏。
    茂茂沉下脸色，手捏兰花指虚虚握着剧本，举手投足已然有几分像冷峻阴柔的掌权太监，矜持地抬起下颌，望向二楼。
    “脱。”
    话还没说完，冷峻太监原地蹲下，把脸埋在手臂里闷笑不止：“……噗呵呵呵呵。唐老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笑场的。呵呵呵呵呵。”
    唐湖却一脸严肃：“下次注意点，别总想着观众怎么评判你这个人，多想想怎么展示这个场景里发生的故事。”
    茂茂那点小心思被戳破，顿时有点紧张。
    他其实并不认为这个“脱”字多么可笑，可在镜头前演一些擦边戏份，若不把气氛搞得轻松娱乐，让观众认为他演这种剧情还能严肃认真的话，总觉得太……难为情了？
    “没关系，谁第一次拍戏都得ng几回，继续吧。”唐湖把他拽起来，对着机位调整站姿，心里已经在疯狂吐槽。
    ——对着一个“脱”字都能傻乐半天，你是清纯男高中生吗？！
    话虽如此，她也没什么资格当面教训茂茂。
    从前她拍人生第一镜床戏，哪怕镜头前不能表现得遮遮掩掩，可经历过多年含蓄的教育，总想表现出“这点车速岂能让我晕车”的洒脱，所以有意无意地笑场了好几次，还被导演批评过。
    然而越刻意强调“不在意”，便越是在掩饰。
    现在倒想的明白多了，哪怕拍飙车到八百码的镜头，正经对待，演出效果就好。
    茂茂被她的职业感影响，轻咳一声入戏，继续说台词：“……脱。”
    他目光迟疑片刻，才挑剔地落在边以彤肩膀：“刺客身上留了伤，有或没有，一查便知。”
    “——不错，比上午排练那几场感觉好多了。然后是你和以彤的对手戏，你没有跟威亚互动的经验，我先把动作试演一遍，学着就好。”
    唐湖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梯，忙得像个导演。
    “轮到我了？”边以彤已经穿好威亚衣，轻轻倚着栏杆，待音乐一起，纤长的指尖拨弄一下，无实物表演电影中‘舞妹’脱去肩头纱衣的动作。
    美人肩，天鹅颈，起手时脊背挺得笔直，一摇一摆尽为风情。
    她有十三年古典舞的基本功，又私下钻研过原片中角色动作，所以复刻起来毫不费力，拈指定格，冷清清地抛来媚眼。
    唐湖进入角色，被舞姿吸引，敛着步子拾级而上，带着西厂提督那份阴冷矜持，却愈发难以自持。
    直到见到这个清冷媚眼，她才推翻对边以彤的旧印象。
    两人在《民国江湖》里没有对手戏，但她旁观过边以彤表演，说实话演技只是合格，放在流量小花里或许还能排在前列，可边以彤不走流量路线，没有粉丝拿着放大镜从眼睫毛上抠演技，所以更显不温不火。
    而在这场古代戏，边以彤饰演舞姬时整个人仿佛被清泉洗过，银灿灿的灵秀动人。
    不过分神片刻，唐湖已经缓步走到边以彤身边，用审视刺客的戒备目光审视美人。
    边以彤舞至近前，心里清楚她这个西厂提督在查什么，面上却什么都不问。
    唐湖侧头，看见一双雪玉般白皙的腕子晃过眼前，突然牢牢锁住她的右臂，举至耳边，锐利视线扫过腋下。
    “呀……！”
    边以彤肩膀轻轻l颤l动，似是被她凌厉的动作吓到，后退半步，脚下一软。
    ‘汪直’心神一晃，下意识揽住‘舞妹’腰肢。
    两人无言相视，一秒时间也被拉得极长。
    这段对手戏异常亲密，原作电影的镜头又从‘舞妹’的手腕、蝴蝶骨扫过腋下，足以见得导演是个老司机，然而西厂提督身为一个被没收作案工具的皇家公务员，‘舞妹’不适合走浓妆艳抹的路线挑逗他。
    边以彤这样清清淡淡，戏内暧昧浓度反而直线上升。
    京城妖狐频出，朝廷重臣离奇被杀，‘汪直’在夜间追查时与刺客交手，握住其身体细瘦纤长的一部分，留刻指印。那位置想来在手臂，所以真正的‘狐妖’腕上应有指印沉淀成的青紫淤血。
    演到此处，‘舞妹’紧张地被圈在‘汪直’怀里，使劲推开他，‘汪直’还没查清她手臂上有没有伤，便气势汹汹地将人拦下。
    一躲一追，‘舞妹’抵着栏杆向后退，却不慎从楼上坠落！
    舞姬惊叫一声伸出手，却什么都没抓住，如折翅白鹭般委伏在地，轻灵而凄惨。
    ‘琴妹’见状，立刻扔下琵琶跑来搀扶小妹，跟她一起跪在地上，哀婉抬头：‘我妹妹一向胆小，万望大人见谅。’
    ‘汪直’于舞姬坠落的一瞬间看清她两臂均无伤痕，确认不是刺客，居高临下地俯视‘舞妹’，表情仍旧冷峻。
    ‘舞妹’刚刚却是故意坠楼。
    她和‘汪直’交过手，做贼心虚，才佯装从楼梯跌落避开检查。
    ——而直到现在还未暴露的原因在于，刺客真正受伤的部位并非手臂，而是脚踝。
    ‘舞妹’瘦得风姿绰约，脚踝跟一般人手差不多粗细，‘汪直’凭感觉认定自己握住了手臂部位，但不清楚伤在哪只手，所以在进门时未说出细节，只命令所有人除去衣物，所以他自始至终都找错地方了。
    但‘舞妹’并不知情，宁可跳楼都不愿被检查身体。（注1）
    这场戏里有两个威亚动作，一是‘舞妹’脚不沾地地在‘汪直’怀里转一圈，主要考验配合；二是从楼上跌落，好在影棚台子只有两米多高，不算危险。
    “茂茂看我手上动作，你搂住她的时候一定要躲开这两根威亚线，怀里绕一圈，然后再往外送。”
    唐湖叫停音乐，慢动作示范一遍。
    两只小脑袋齐齐点头。
    边以彤跟着茂茂应了一声，回过神来，觉得胸口有点闷。
    吊威亚时间长了总觉得头晕，还好唐湖午饭时给她两只芦柑，清甜微酸，缓解晕车反应。
    可唐湖要跟她一样在镜头前表演姐妹情，为什么刚才会拒绝她的食物呢？
    “怎么了？”
    唐湖看出边以彤明显走神，关切道：“头晕的话可以休息一下，至少两三天才能适应吊起来的感觉。”
    “没事，我只是在想那两个动作怎么练才好看，总觉得我吊起来显得太僵硬了。”边以彤急忙摇头。
    镜头之外，节目组的执行导演却看得很着急。
    综艺秀要的是什么？
    爆点啊！
    节目组就是冲着她们不熟悉才请来边以彤，唐湖干什么不重要，能拍到她暗暗边以彤翻白眼或者因为茂茂起争执的画面才好，如此才能坐实“片场大姐头”的人设。
    然而瞅瞅两人互动，说相敬如宾都不为过，还怎么拍出他需要的爆点？
    尤其是唐湖，八成看过后期组怎么把她的微表情剪辑出讨厌茂茂的样子，现在面对边以彤眼角眉梢含情，跟勾引她一样，居然半点破绽都没抓出来！
    聂导只得耷拉着脸拍了三天热血排练的素材，第四天依旧风平浪静。
    边以彤认真练习威亚动作，唐湖又不抢戏，在一旁配合她的节奏，间或给茂茂做指导，处得其乐融融。
    傍晚时分，早已到了休息时间，边以彤仍然挂着一额头薄汗在练舞，向唐湖挤出一个疲惫的笑容：“你先去吃饭吧，我继续练。”
    直上直下地升降在威亚里属于基本功，练习一两天便能掌握技巧，可她总觉得自己只是单单在演“坠楼”，落地时不够轻灵仙气，所以加大训练力度。
    “那我陪你。”
    唐湖立刻应声，又扭头提醒茂茂：“看见没，学着点。”
    她也不给边以彤假客气的时间，抓住边以彤的手臂，重新排练‘舞妹’为躲‘汪直’而主动坠楼的戏码。
    两人各自找好站位，边以彤舞姿定格，视线心虚地向下游过右脚踝，那里是真正受伤的地方。
    “呀……”
    边以彤无法挣脱唐湖的钳制，轻盈地转身翻过二楼栏杆，脚尖轻点，便向地面跌去。
    有威亚线吊着，她只需要在感受到地球引力的时候顺势往下倒就行了，可在这一刻，意外陡生。
    背后的两个马蹄扣突然崩断一枚！
    “怎么了？救命！”
    边以彤瞬间侧翻，两手下意识乱抓乱舞。
    唐湖只看见边以彤跃出栏杆后突然矮了一截，眼前晃过一道浅灰虚影，松脱的威亚线扑面而来，不偏不倚正好缠住头发！
    “嘶——”
    唐湖捂着扯痛的头皮，又得分神安慰边以彤：“别抓别抓！放轻松，还有一个环扣吊着，不会摔下去的。”
    “什么！你说什么？！”
    边以彤已经吓慌了神，躯体侧翻90度悬在空中，脚下难以借力，明明指尖离栏杆扶手不到一臂距离，可越挣扎离二楼越远。
    这就是没有经过正经训练的坏处。
    单个挂钩崩裂的状况很可怕，人在空中摇来荡去，吓得失声尖叫也有，但归根到底并不危险，不用保持平衡，只要慢慢将人放下去就好。
    唐湖之前那两个月培训读的操作手册只有短短几章，更多部分则是遇到各种突发状况的应急处理，边以彤毕竟没有正经培训过，下意识想要把身体正过来，反而弄巧成拙。
    唐湖大吼：“别动！！”
    边以彤这才听清，慢慢逼自己放松身体，脖子还梗得直直的。
    此时只要延长钢丝索将人放在地上便好，但威亚钢索是一根主线上分出两根，一边勾上唐湖，边以彤也放不下去，进退两难。
    “唐湖没事吧？”
    “赶紧把滑索松开！”
    周围的人此刻察觉危险，茂茂和摄像师一齐冲上来，围在附近想要帮忙。
    “别松威亚，你先让我解开再说！”唐湖眼睛再大也看不见头顶，仅能感觉出马蹄扣挂在左耳上方那一片发丝里，贴着头皮，所以不能扯断头发，连忙解开马尾拨弄。
    参加综艺秀和平时排练不同，有摄像机盯着，难免顾及镜头前形象，所以她来时将半长黑发梳成松松马尾垂在身后，刚刚活动时发梢落在肩头。
    在漫画里，这种彰显温婉的低马尾，往往是即将死亡的人l妻角色专用，属于危险发型。
    唐湖心说这人l妻发型果然很不吉利，还是代表强者的光头安全可靠，解了两下反而跟发尾越缠越紧，焦急道：“拿剪刀来！”
    茂茂一愣：“剪刀也剪不断钢丝啊，我先把你头发扯下来。”
    “威亚剪！”
    这东西跟小钳子差不多，强度再高的钢丝也能一剪即断，专为片场突发钢索缠人的事故准备。
    “就是，让后勤组赶紧拿剪刀来！”
    “你们上午装滑轮的时候把剪刀放哪里了！后台箱子里？我马上去找。”
    有人在楼下跑来跑去，可等了几分钟还不见东西送来。
    这是在片场事故里救命的东西，按理说应该随时准备，出现意外后能马上拿出来用，然而节目组没有备在手边，反是当宝贝供起来了？！
    你们想杀人吗！
    与此同时，边以彤悬吊的时间太长，开始难以控制地原地转圈圈。
    她已经在尽量放松不动，可做过初中物理实验的都知道，拿单根细线吊起物品，在细微的径向力作用下，物体也会持续不断地打转。
    “嗬——”
    唐湖被那股放大后的力道拉得跟着转了一圈，解了半天的发尾反而缠在脖子上，喉咙骤然收紧。
    吊起几百斤物体的钢丝绷直以后可当凶器，她生怕被割喉，咬牙拽开缠在脖子上的发丝钢索，又怕脑袋受创，硬生生将威亚线缠在左手腕上缓解拉扯力。
    半空中，边以彤又无力地转了一圈，望向她时满眼紧张：“……我真的没动……你小心，我不说话了免得添乱。”
    混乱中不知道是谁在指挥：“别动滑轮，先把她拉上来！”
    四五只手顿时从栏杆缝隙伸下去。
    两人沦为一根绳子上的蚂蚱，用威亚把边以彤放到地面，唐湖就得跟着跳楼，把边以彤吊上来，她也得跟着上吊。
    两厢衡量，边以彤离二楼台子更近些，硬拽一拽，总可以把人拉上来。
    “好，我已经抓住她了，以彤别使劲。”
    “往上拉往上拉，当心不要压着木栏杆，怕这玩意不结实再把大家摔下去。”
    唐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被那股力道拽得离台子边缘极近，栏杆及腰，但她个子高，总觉得靠近后会翻下去。
    ……对了，上辈子就是这么死的。
    坠楼后好巧不巧重击脑干，一下子结束人生。
    唐湖疼得眼前飘起一片黑色雪花，冷冰冰地飞舞，面前的仿古木栏杆化作大厦将倾，把她压在身下。
    “又要死在这里了？”
    唐湖的灵魂锁在心脏里尖叫一声，视野里的黑雪花却突然散去。
    其实没有什么重物砸在身上，刚才感受到的一切都是骤然缺氧导致的幻觉，恍惚回神，众人已经把边以彤拉到二楼平台上，也有助手拿着威亚剪，咔嚓一声剪短钢丝。
    从被脱落的威亚线勒住脖子到解除危险，时间才过去几十秒罢了。
    “呼……呼……”
    唐湖瘫倒在地大口喘息，看见边以彤跌坐在不远处，整张脸白得像个死人，为了表达安抚，硬挤出一个同样难看的笑容：“没受伤吧。”
    边以彤咧开嘴巴，刚要回答，突然颤抖着指着她，表情愈发惊恐：“你、你……！”
    “我怎么了……？”唐湖低头，才看见那根几乎要了命的钢丝狠狠抱在左小臂上，早已勒进皮肉里。
    黑与白的视线之中，终于出现第三种血红色。
    一颗血珠浮在手臂上，紧接着两颗三颗，连成一片，越聚越多，如一场骤雨砰然落地，淹没钢索。
    ……
    山楂卫视拦不住长了腿的消息，当天晚上，便有不少人知道《交换明星》录制现场出了事故。
    边以彤直到深夜还留在影棚，魂不守舍地抱着手臂缩在椅子里，看见节目组的执行导演回来，急忙低声问：“怎么样了？”
    聂导拉了张椅子在她面前坐下，故作轻松道：“唐湖送医院了，不要紧不要紧，没伤在要害。”
    “哦，那就好，我先回去了。”
    边以彤木然地站起来。
    她并不相信聂导的话，可听对方这么扯谎，又带着自欺欺人地放心。
    “等一下，还有点事情要和你们交代。”聂导又冲茂茂摆手，示意两人单独留下，“我就是转达一下总导演的意思，你们不能就这件事接受记者采访，微博最好也不要发。”
    “……早晚得被人知道，我们什么也不说，不合适吧？”
    边以彤揉了揉额头：“我听见唐湖在喊拿剪刀，结果喊了半天都没送来。”
    没错，责任主体在节目组，威亚的关键道具都没准备好，才害所有人遭了一难，她未在变故中受伤，却结结实实吓了一跳，直到此刻才回神。
    茂茂跟着帮腔：“对啊！两个人白白吊在那里好长时间，早几分钟拿威亚剪也不至于这样！”
    “这些要求一开始就写进合同里了，咱们还是以维护电视台形象为主。”
    聂导被噎个正着，沉下声音增加威严：“你们忘了前几年《江湖行帮》片场爆炸，国内所有在拍的影视项目都停工一个月整顿的事儿了？咱们节目真出问题还怎么播！我这也是希望节目能正常拍完。”
    茂茂难得冷笑一声，还想反驳，可考虑到白纸黑字签下的合同，又硬气不起来。
    聂导发觉说不通他，便柔声去劝边以彤：“以彤，你想想，总共就来拍两期，难道还得被砍掉一期吗？”
    “……”
    边以彤一时沉默。
    看来他赌对了。
    娱乐圈不温不火的明星不怕被欺负，最怕没有曝光度，茂茂是常住嘉宾不在意这些，可边以彤不一样。《交换明星》首期大火，她比谁都需要借这些流量翻红。
    聂导老谋深算地笑了笑：“《她是超人》的卫视版权其实也是我们台买下来的，唉，本来咱们也有机会合作，谁知道换成方沅了呢？”
    边以彤肩膀轻轻l颤了一下。
    这事她有耳闻，《她是超人》的女二号临场换角，似乎是唐湖在其中说了些话，论咖位方沅是从电视剧升格到电影的国家级演员，可被聂导当面指出内l幕，不免心里发梗。
    对啊，她好不容易搏到两期露脸机会，干嘛白白给自己使绊子？她跟唐湖又不熟！
    “……节目组有什么打算吗？”
    边以彤轻轻开口，露出‘舞妹’坠楼前心虚又不安地惶恐神色：“但我不可能帮你作伪证，这件事该是谁的责任，谁就负起责来！”
    十足的色厉内荏。
    聂导已经把她的心思摸透，摸着侧脸解释：“电视台又不会害人，就是想让节目平平安安地播出，有错吗？”
    “那你也不能颠倒黑白！”茂茂忍不住提高声音。
    “不是，我颠倒什么黑白了？只是求你们什么都别说。”聂导委屈地为自己辩解，“这件事不过是个意外，电视台请大家来，是为了让你们受伤吗？明显不是吧。我也没打算抹黑什么人，而且不光不抹黑，还得好好夸一下你们，这两年审查已经够严了，谁都怕再出事。”
    字字恳切，都是在为《交换明星》的所有参演人员考虑。
    边以彤望向茂茂，两人均无话可说。
    不愧是地方电视台，手眼不一定通天，至少能半夜通到微博上去。
    大热综艺《交换明星》传出拍摄事故，当事人还在急诊室里缝针，吃瓜群众议论纷纷之时，有一条热搜从40多位迅速蹿上榜前。通篇只有四个字——
    “唐湖敬业”。
    ※※※※※※※※※※※※※※※※※※※※
    注：把纤细的脚腕错认成手臂的梗原型来自《猫眼三姐妹》，原作是女警追查二姐，眼镜被打掉之后咬了二姐的小腿一口，但没看清，错认成手臂了。
    真人再瘦也不会分不清腿和手的，当成艺术加工就好。

 第 228 章

    次日清晨, 医院单人病房，一道淡蓝挂帘遮住玻璃观察窗。
    “你这个伤口太长, 最近几天先别活动, 不然容易崩开，二次缝线肯定会出现增生性瘢痕。”
    “是是是。”
    女医生听她答得痛快, 迟疑一下将话挑明：“就是留疤的意思。我缝针时已经尽量不去压迫伤口，但还是建议你在恢复期间求助更专业的整形医院。”
    “……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听明白的。”唐湖睡过一觉，脑子已经从昨夜的惊吓清醒过来, 没心没肺地一乐，“等出院再说吧，我是演员, 对整形医院的门路不陌生。”
    医生跟着扬了下嘴角。
    唐湖起身送她出门，等病房内只有自己一人, 才惋惜地摸了摸纱布。
    缝针时偷摸看过一眼，威亚线在小臂割出一道将近十厘米的环状伤口，像只鲜红手镯, 又像个耀武扬威的钱串子, 没割到骨头，也拿可吸收缝合线补了足足十六针, 必然留疤。
    现在她稍微动动身子，都能感受伤口附近皮肤拉扯, 扯出一丝丝尖锐的疼。
    第一次受见血的伤是拍《骨与魂》, 入戏太过拿刀切了手指, 但凡参加活动都得拿粉底遮住淡白伤疤；第二次就是昨天, 不过跟割喉相比，她宁可选择割手。
    唐湖坐在病床边，缓缓抚摸自己多灾多难的左侧上肢，刚发愁了没两分钟，才想起得赶紧给白至理回电话。
    昨日傍晚出事，她先被节目组送到医院，缝完线吃了半片止疼药，立刻睡下。
    手机上三条未接来电都来自白至理，唐湖赶紧回拨过去，本以为经纪人总得为她心神不宁，可忙音响到挂断前一秒才有人接听。
    “怎么了葫芦，我这儿陪老板喝早茶呢。”
    白至理不疾不徐地咳嗽一声。
    能被他称作老板的，自然是白鲸传媒老总。
    唐湖顿时觉得手上那条钱串子加倍疼痛：“……你真是我的亲经纪人，我这边半条命都快没了，你居然在吃早餐？！”
    白至理纳闷：“……不至于呀？电视台昨天告诉我片场出了点事，边以彤的威亚线断了，还差点把你拽下去，以后可得小心点。”
    “然后呢？”
    “给你打电话没回，问了边以彤她说事情不大。我还琢磨要不要借机买个热搜呢，半夜一看你已经在热搜第十了，肯定是电视台送的，手笔够大啊。”
    白至理急着推她跟chanel合作，早就决定借《交换明星》炒一波青年演员敬业形象，连之前拍戏写满笔记的剧本都准备好当素材了，就等着录综艺拿出来，一看节目组如此大方，光顾着开心，没想别的。
    唐湖听他解释完，才算对两边巨大的信息差有个认知。
    边以彤的威亚线断了。边以彤没事。她差点被拽下去。
    ——以上每个字都是对的，但听完的人绝对勾勒不出完整事件。
    “昨天下午我们排练，到休息时间还没停，边以彤背后的马蹄扣突然崩开，钢丝甩上来差点把我割喉，而且现场没准备剪刀，僵持了好一会儿……我现在医院。”唐湖慢慢讲清前因后果，把经历的每个细节说给电话那端。
    从事故发生，到工作人员终于把她救下来，期间每分钟都像重新经历一次人生。
    “什么！”
    白至理脑子里炸开一颗雷，听得心惊胆战：“……责任绝对在他们，哪有不随手准备威亚剪刀的！怪不得跟我报喜不报忧呢！我现在就过去，你在哪家医院？”
    “皮肉伤，上午做完身体检查，确认没有其他地方受伤就出院了。”
    “那酒店见面吧。”白至理沉默片刻，凭着经纪人的敏锐直觉提醒，“……我先多说一句，不管后续如何处理，这件事估计都不会太顺利……听你描述，在出事之前，片场就没有一个咱们自己的人了。”
    唐湖只去影棚拍七天，便没带助理，所以事发时现场都是山楂卫视的工作人员，边以彤也没说实话，经纪公司才没有第一时间得知真相。
    看来电视台的公关思路也跳不出世俗大众，负l面l新l闻的对策只有一个字，捂，捂到捂不住为止。
    “我知道，晚上见。”
    唐湖皱眉切断电话，收拾一下去做全身检查。
    昨夜到医院时大部分科室都下班了，只好推迟到今天检查，好在几项关键指标很正常，也没内伤，就是小腿正面有一大片几近渗血的淤青，唐湖完全不记得怎么弄的，仔细想想应该撞在影棚二楼的栏杆上了。
    直到拿到检查报告，她才分出精力上网看消息，几家门户网站的娱乐版都提到昨晚的事，但她人还活着，所以版面不大，反倒是流量最高的旧浪微博给了个热搜前排。
    上千条赞美清一色夸她敬业，吹得天上有地下无，一看就没少花营销钱。
    唐湖把手机拿得远远的，才受之有愧地读完那些吹捧，穿过走廊回病房，发现门口站着一个熟人。
    “哟，聂导，您还亲自来啊？”
    “代表节目组来探望你，毕竟是我们对拍摄工作不够重视。”聂导怀里捧着一束香水百合，不在片场吆五喝六，整个人显得还挺儒雅随和。
    两个电视台的工作人员随行身后，向她浅浅鞠了一躬，诚意十足。
    唐湖也不好说什么，转身用肩膀撞开病房门：“下午就出院，没必要让这么多人特意跑一趟，来个司机送我回酒店就行。”
    聂导赶紧帮着开门：“要不还是再住两天，等伤口完全愈合再出院也不迟。”
    “医院又不是什么好地方，跟车祸坠楼的比起来我才缝了十几针，幸运多了。”唐湖熄灭手机，插在衬衣口袋里，“再说你们捧我上新闻不是挺勤快的，送我出院怎么就推辞了？”
    “这俩不是一回事……”
    聂导顿时语塞，没想好下一句说辞。
    唐湖坐在病床边缘，笑着斟酌字句：“那就说些是一回事的。先谢谢导演组愿意帮我炒话题，这种正面新闻对节目也有利，回头等我正式出院再跟观众解释一下前因后果，这件事就算过去，行吗？”
    聂导刚要点头，听见关键词，立马向前迈近一步：“这个，向公众解释就没必要了吧，又不是什么大事。”
    “——嗯？”唐湖轻轻抬起缠满绷带的左手。
    “台里是这么考虑的，我们对外宣告你那天主动延长训练时间，因为太过劳累才出了意外，复活赛的主题呢，可以定成边以彤带着你不能参赛的遗憾夺得冠军，然后一切到此为止。”聂导凝视她的双眼，慢慢递来那束香水百合。
    别看唐湖粉丝不少，还跟大导演合作过，但两边地位并不对等。
    他代表电视台，是合同上的甲方，唐湖一个乙方断没可能掌握主动权，她的出场费不是整个节目最高的，每期也有几十万，撕破脸之后还想挣钱吗？
    唐湖垂眸，盯着怼到面前的花束：“……这种花花粉太大，不适合送给伤患。”
    “至少我们心意到了，合同上还算你参演这期。”
    “我不要钱。合同上写明最后一期播出后付清尾款，既然因伤无法完成，没必要多给钱。只是我认为，经纪公司应该发声明原原本本解释一下这件事，也希望……节目组后续做好安全防护工作，别拍场综艺就要人半条命。”
    聂导将花束放在她身边，沉默片刻，才继续说：“你签过合同，不要说一些乱七八糟抹黑节目组工作的话。”
    “说事实就叫抹黑？合同上还说你应该保障我在拍摄时的安全呢。”
    聂导见对付过边以彤的招数一一失效，改口变招：“你一个走口碑路线的演员，被观众夸敬业还不好吗？这波正面营销就不要啦？”
    “问题核心在于你们失职，不在别人敬不敬业！怎么我寒冬腊月拍夏天的戏不见敬业，一个镜头反复拍一个礼拜也不见敬业，就是你们没准备威亚剪害得我差点勒死的时候特别敬业呢？”
    唐湖扬眉，压下的脾气隐约有爆发趋势。
    按照节目组的打算，唯一能将这件事轻轻揭过的解释，就是模糊主次矛盾。
    把事故的主要原因解释成“她为了拍好一个镜头延长练习时间，才不慎出意外”，而非“现场什么也没准备才让演员受了不该受的伤”。
    而且深究下去，唐湖早就说过别让没经验的人上威亚机，节目组依然坚持己见，才是一切事故的源头。
    “看着挺聪明一个人，脑子怎么拎不清呢？”聂导沉下声音异常严厉，“听节目组安排对你好处更大，要是换台里领导来，可就没有这么好的条件了。”
    “聂玉林，合着这些好处是你私人掏腰包，不是上头的意思啊？我以为你就是个总导演的传声筒呢。”唐湖轻蔑一笑，“我要真对得起敬业的热搜，就更得让别人知道昨天是怎么一回事了。”
    刚才查过信息流，关于她受伤的最早消息来自医院的工作人员，还有不少路人看见她手上捂着一块带血的白布进了急诊科，如果不是这件事捅出来，估计她连热搜都不会上，早就被电视台压消息了。
    “……”
    聂玉林被小演员毫不客气地点出大名，又想不出什么劝解的话，侧头翻了下白眼。
    “还是那个要求，我没完成工作，不拿这份钱。”唐湖主动伸出右手，“你们把昨天的现场录像给我就成。”
    聂玉林学着她刚才的模样嗤笑一声，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昨天现场混乱，摄像师傅想暂停录影过来帮忙，不小心把暂停按钮当成删除了，你要想拿录像，还真没有。”
    看来是得撕破脸了。
    唐湖不能双手鼓掌，只好拍了拍单边肩膀：“到底是您有本事，不愧是省级电视台出来的。”
    “知道就好。”聂玉林收起那套游说的废话，皮笑肉不笑地咧开嘴巴：“不提这个了，不是该出院吗，回酒店吧。”
    唐湖沉默起身，换掉一次性拖鞋，穿好外套，走出病房。
    现在《交换明星》正火，看来电视台要死保这档节目，所以她真正面对的不是几个导演，而是背后的山楂卫视。
    ……那就难搞了。
    关键还是那五个字，省级电视台。
    简单来说，山楂卫视属于事业单位，但跟央视这样的国企不同，地方电视台每年的财政拨款其实没多少，动辄砸千万上亿成本办节目办晚会买电视剧，运营经费得自己筹措。
    近些年电视收视率被各大视频网站冲击得厉害，山楂卫视好不容易造出一档收视率不俗的综艺，绝无可能任由任何负l面l新l闻摧毁。
    所以节目组仗着声势，热搜买好，路子划好，删除录像，就等着她点头，根本就不是商量的态度，这叫威胁。

 第 229 章

    唐湖跟车回了酒店, 一路上静默无言。
    入住房间里还维持着离开前的模样，窗帘严严实实遮住阳光，只开一盏小夜灯, 两件衬衫随手扔在床尾, 是她前天考虑穿哪件更上镜。
    唐湖拎起衬衫抖了抖，又觉得麻烦, 最后揉成一团塞进行李箱, 直到助理从微信上打来语音电话，屋内的死寂才被击碎。
    “老板, 我在录节目的影棚外面守了半天，他们一直拦着不让进去, 我说要拿你落下的东西也没用。不然还是回医院照顾你吧, 省得你一个人在医院不方便。”
    那人说话声又急又脆, 拿远听筒也清晰可闻。
    来者是去年年底招聘的新生活助理，名叫米露，倒不是对明星感兴趣才来应聘，米露更想从事精彩刺激的工作，无奈生活所迫, 只得向金钱势力低头。
    “已经出院了, 我这边基本生活还是能自理的。”唐湖丝毫没有被她朝气活泼的声音感染，闷闷追问，“……边以彤他们还在那里排练吗？”
    米露也没听出雇主情绪失落, 爽脆回答：“在呢, 他们上午来这里拍半天, 下午两点多好像都回去了，你突然让我留意节目组情况，我就一直在附近盯着……老板，是盯什么人吗？我跟你保证，下午一直藏在摄像头拍不到的角落，肯定没留下马脚！”
    事故当天，米露还在酒店玩着手机等唐湖收工，只是久等不回，而后电视台的工作人员过来说唐湖受伤送往医院，又轻飘飘地解释伤势不重有医生处理，没必要费神前去探望。
    再然后，米露接到唐湖的电话，让她盯住节目组的一举一动。
    ——这叫什么？这就是狂风骤雨的前奏啊！
    米露姑娘天生热爱刺激，今天特意起个大早，翻出鸭舌帽戴上，化身名侦探调查异常。
    “姐，我之前去电视台演播厅找你的时候都没人拦着，这回刚在影棚门口问了两句，他们就说没有工作证不让进去。我看不是因为没工作证，而是因为我是你的助理——你是不是发现总导演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了？！”
    “……我倒也希望发现他见不得人的秘密。行了，你赶紧回来休息，明天返程回b市。”唐湖憋着笑提醒，“对了，你刚才说被节目组的人拦在门外，那摄像头肯定拍到了啊，白天还藏个什么劲儿呢。自己打车回酒店吧。 ”
    “诶？哦……说得是啊。”
    米露讪讪地收了声音，意识到还要返程，连忙追问：“等等，明天回去——”
    叮咚一声，那边唐湖已然切断通讯，一身疲倦。
    ……行吧，想让助理拿两张现场照片自己发声解释状况，这条路也被堵死了。
    唐湖多少料到聂玉林有手段逼她就范，只是没想到他出招这么直击要害。
    删除现场录像，拦住她的助理，不让任何电视台以外的人拿到第三方证据，如此一来，唐湖就算公开谴责电视台工作疏忽，聂玉林也能掰扯成双方互相指责失职的局面。
    电视台有责任保障演员拍摄安全，但比起真相大白后负起100%的责任，至少不会一边倒地挨骂。
    唐湖把弄着手机，片刻后，脑海中才点亮第一盏灯。
    小助理说今天复活赛只拍了半天就收工，那么边以彤此刻应该在酒店，或许能跟她谈谈？
    唐湖对这个早早倒戈的前同事没什么攻略信心，不过兵法有云，久守必失，边以彤不主动搭话，这边也跟着冷处理，矛盾永远无法解决。
    于是拎起一只小小的礼品纸袋，整装出门。
    边以彤住在楼下，房间位于酒店走廊尽头，门牌号阴沉沉地藏在廊灯的影子里。
    有种迷信说法，说酒店的最后一个屋子风水不好，容易藏东西，再加上娱乐圈计较这些破事的人多，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后勤很少给艺人安排走廊尽头的房间，边以彤住在这里，不知是本人不介意还是节目组没上心？
    怎么想都是后者可能性更高。
    “砰砰。”
    唐湖将礼品袋挂在右臂上，轻敲两下门板。
    一分钟后，边以彤隔着猫眼看明是谁，才打开半个门缝，视线谨慎地落在地毯上：“你不在医院吗？”
    唐湖端出比镜头前更真诚的笑脸：“刚出院，顺道来看你，方不方便聊个天？”
    “这……”
    边以彤被亮晶晶的眼神摄住，看着她左手厚厚一层绷带，破天荒点了下头。
    她沉默地开门，唐湖无言地进去，两人面对面坐下，仿佛表演什么诡异默剧。
    茶几上摆着摊开的文件夹，标头清清楚楚印着“《交换明星》半决赛剧本”的字样，旁边还摆着一杯清茶，看来房主之前在喝茶读剧本，不亦乐乎。
    唐湖目光一扫，想看看半决赛选了什么电影，边以彤马上合起文件夹，心虚低头。
    在摄像机前，她们是一对开朗亲密的朋友，但少了导演胁迫，两人连正经说句话都困难。
    唐湖生平不爱拐弯抹角，仔细盘算着该从哪里挑起话题，立刻直截了当地开口：“让方沅在《她是超人》里顶替你的角色，这主意是我先提的。”
    “让你受伤的原因多少在我，对不起。”
    与此同时，边以彤小声道歉。
    片刻后，道歉者大脑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愧疚感顿时消散一半：“……你还真敢认！”
    “你不就因为这个才选择帮聂玉林的嘛。”
    唐湖大大咧咧地靠着椅背，顺手把礼品袋放在旁边。
    从表演塑料姐妹情到临阵偷偷阴一刀，一切起因，通通在于去年五月份她授意让别人顶了边以彤已经到手的角色。
    这种行为，比内定人选后溜演员试镜还恶劣，边以彤签完女二号合同，到手的角色还飞了，只拿到一笔违约金。
    边以彤没料到她上来先扛黑锅，想好的圆滑说辞用不上，半晌才带着怨气开口：“听说明远影业当初拍电影时，资方想空降男一号，都是你拍着桌子给他们骂回去，因为这件事我还一直挺佩服你的……但你现在不仅仅是个演员了，做的事跟他们一模一样，这算什么？都是一个公司出来的，我以为你就算不帮忙，至少也不该使绊子。”
    “所以别怪我没在聂玉林那里据理力争，换做是你，签了合同的角色都保不住，还得给罪魁祸首帮忙，你愿意吗？”
    唐湖听出她话音十足委屈，同仇敌忾地敲桌子：“说得对，就应该把那个顶你角色的罪魁祸首从二楼推下去，太过分了！”
    我骂我自己，这才是真正的狠人。
    “——嗯？？？”
    “不对，是我不好，我辜负了组织的栽培和同僚的信任，很惭愧。”
    唐湖熟练棒读出各种毫无诚意的道歉字句，顿了顿声才正经道：“……不过有些内丨幕得告诉你。”
    “你说？”
    唐湖直视她的眼睛，不闪不避：“《她是超人》这部戏，图南的投资才占20%，母公司明远的出资比例也不过29%，尤雅雅那边周转不开也被我逼着拿出1%。而剩下一半钱，由其他影视公司和出品人填上，另外方沅的老公也是独立出品人。”
    投资比例刚好50%。
    边以彤心算出数字。
    这年头网剧成本越来越高，为了分摊风险，更得多多引进投资，但金主多了麻烦也多。一个项目里，出资方的投资占比至少要达到51%才有单方决策权，明远系的所有人脉加起来才50%，合同上没有额外规定，只能保证己方演员选角不被换下去。
    唐湖提出换角意见，明远系之外的金主们登时鼓掌全票通过，黑锅明显不能只由一个人背。
    可是她当年她没少指桑骂槐地教训资方爱搞潜规则，这回被抓住把柄，正好推她一个人出去背锅，所以外面在传的都是唐湖在左右角色人选，几家投资方闷声发大财，谁也不主动出头捡骂。
    边以彤小小抽了下鼻子：“……这样啊，我知道有些事不是你一个人做出来的，误会解开就好。”
    她拿的还是女二号合同，可听说方沅进组就改剧本跟尤雅雅平番主演，输给人脉和实力下的双重规则，再不服气，也只能接受这个结果。
    两人又陷入漫长的沉默怪圈。
    “话说回来，《交换明星》剩下几期你应该能留到总决赛，好好表现。”仍是唐湖主动打破沉默，递上那只礼品袋，“……本来打算录完节目再正式送的，现在给，希望不晚。”
    边以彤一脸迷蒙地接过来，打开包装盒，里面躺着一只系着丝带的香水瓶，瓶身呈现黑水晶一样剔透的质感，迎光晃两下，银粉撒出一个踮脚走路的少女剪影，是娇兰那款名为“白夜漫歌”的香水。
    这似乎是唐湖拍的第一支大牌香水广告，对她而言应该颇有纪念意义……边以彤倒是无所谓，但香水瓶身上镌刻了她的英文名字，thalia ban。
    边以彤的新粉丝可能都不知道偶像还有英文名。
    她轻轻抚摸一下那行英文字母，懊恼地放下香水瓶：“……你、你要是早点给我该多好！现在我帮忙说什么也晚了，上午只录半天，我走的时候特意看过，聂玉林正带人拆影棚的威亚机。”
    毁尸灭迹都不带这么快的。
    “太狠了。”
    唐湖又问：“以后不用威亚，正式拍摄的版本也把那两个动作拿掉吗？”
    边以彤：“嗯，改戏了，我只要装作跌倒就行。”
    唐湖摸着左手背，嗤笑一声：“早这么改多好，拿掉两个动作又不至于毁整场戏，为了点噱头闹出这么大事故。”
    “上午聂玉林让我们照常排练，整个录制过程都没让碰自己的手机，也交代了不能在媒体前乱说话。”边以彤放慢语速，瞟一眼她的脸色才继续说，“午间休息的时候，摄像师说要我们录一段祝福视频发微博，说是给你的，茂茂气得罢录但被他经纪人劝住了，我就……对着镜头说了两句，祝你早日恢复健康……之类……”
    那时唐湖还没出院，一群人就想着怎么避重就轻地揭过这起事故，现在自己亲口坦白，难免忸怩。
    话音未落，空气里传来隐约的手机震动音。
    “——稍等。”
    唐湖并不打算兴师问罪，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读完新消息，顺手转过屏幕给她看：“白哥跟电视台的人碰面了，他们说，是个意外。”
    上面是白至理发的信息，“聂导一直跟我解释，拍摄时没想到会出意外，他说可能边以彤之前没有上威亚机的经验，事故发生后慌了神，才会伸手拽你，让你别怪她。”
    边以彤瞄过一眼，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话里话外，不就是说哪怕追究责任也得找她吗！
    昨天聂玉林还信誓旦旦作保证，只是让她什么都不说，不算颠倒黑白，此刻换个场景立刻把她卖了？
    唐湖跟她又没有深仇大恨，听刚才的语气，还想让她顶替录完剩下几期，再看见电视台这副嘴脸，更觉得不该那么快倒戈。
    唐湖：“消消气，我早料到他们会这么说了。倒是你没事吧，怎么昨天不见跟我一起去医院检查？”
    “我——”
    边以彤心底发酸，眼睛迅速红了一圈。
    怎么可能没事，她的威亚衣滑脱勒住胸口，回来洗澡时才发现腋下一圈淤血，但昨天那群人忙着把唐湖送医院，见她明面上没受伤，便不再关心。
    唐湖刚才状若无意的问候，是她事发后听到的第一句“你没事吧”。
    “我没受伤。”
    边以彤隔着衣服挡住淤血位置，还是那副谨小慎微的模样，追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理？”
    “放心，我肯定不能把事故算在你头上，起因绝对是个意外，谁也怨不了。我要追究的就一件事，为什么电视台拖了好几分钟才把威亚剪拿来。”唐湖安抚，“但我问聂玉林要昨天拍的素材，他说，所有影像不小心被摄影师删除了。”
    边以彤琢磨出严峻性，脸色迅速灰暗下去：“……现在我帮你解释什么也没用吧？”
    没有第三方追责证据，当事人跟电视台员工和和气气地录完祝福视频，再陪唐湖翻脸声讨节目组，说话还有人信吗？
    唐湖：“就算你们什么都不说，聂玉林手里的素材估计也够剪出个其乐融融，不差这两句场面话。”
    边以彤抿着嘴唇苦思冥想，半晌叹气：“要是当初检查一下设备可能就不会出问题了……啊，我就是感叹一下，不是非要当事后诸葛亮什么的，你别在意。”
    “不对不对不对……”
    唐湖忙不迭打断她：“对啊，我怎么把这个忘了！”
    “什么？到底对还是不对？”
    唐湖眼睛亮闪闪的：“我们拍《追狐》已经拍四五天了吧？期间进出影棚的都是电视台的工作人员，没有外人？”
    边以彤下意识点头：“……对，出事那天是拍摄第四天。”
    话说到这份上，她还是没明白检修和拍摄天数有什么问题。
    唐湖多少留了个心眼，也怕她倒戈，含糊回答：“我已经想好怎么跟节目组过招了，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你专心录节目就好，难得能展示舞蹈天分，不要错过这个走红机会。我得赶紧回去了！”
    说着便夺门而出。
    “诶，等等……”
    边以彤望着茶几上的香水瓶，低声叹气：“我还想给你倒杯茶呢。”
    唐湖单手抓着手机，迫不及待地给经纪人回消息：“白哥，别跟他们扯皮了，这就是事故。前两年出的《安全通则》规定威亚机连续使用三天就得检修一次，电视台把这个步骤省了！”
    ……
    同一时间，c省影视基地。
    米露还在琢磨唐老板到底和电视台闹什么矛盾，接到老板电话后准备回去，却看见有两个穿工装的男人抬着几个瓦楞纸箱子出来，扔在影棚外早早准备好的小推车上。
    这种电动推车在片场很常见，四轮驱动，长宽够站下两三个人，用来移动较重的拍摄道具。
    “要处理的就这些了吧？”
    “嗯，吊臂上的东西都拆下来了，其他设备倒没问题。反正以后也用不上威亚机，等租期到了你们再装新的滑轮吧。”
    听他们的对话，是节目组打算处理废弃的威亚设备，所以喊了让影棚负责人来接收。
    米露认得那两个抬箱子的人是电视台员工，赶紧藏到一边，见他们把箱子放到推车上便回去，扶了扶鸭舌帽，跟紧那辆离开的小推车。
    主角盯梢时发现目标移交了什么东西，跟上去后果然人赃并获，电视剧里都这么演，就是米露自己都不知道要抓什么赃……总之先跟了再说！
    “你怎么一直跟我呀/”
    开着小推车的影棚负责人走出两百米，察觉不对，扭头看见一个模样利索的小姑娘，停下脚步。
    原来跟踪不会像电视剧里那么顺利啊……
    米露被抓个正着，尴尬地愣在原地，黑白分明的眼珠一转，又说：“我，我是电视台的实习员工，导演说有东西……呃，剧本有几页找不到，好像落在箱子里了，我来找找。”
    电视台的人知道她是唐湖的助理，但影视城的人多半不认得，这个理由或许可行。
    “哦，那你找吧。”开推车的男人没起疑心，果断拨开纸箱，露出金属灰的威亚钢索。
    原来里面也不是尸体……
    米露失望有余，只得装模作样地上前翻找。
    箱子最上面扔着淡蓝色文件夹，还有麻绳扎起来的两卷钢索，似乎被擦拭过，格外干净。
    米露用找剧本当借口，此刻不能翻下面一看就没藏剧本的金属物，硬着头皮翻开文件夹。
    文件夹里倒有两三张纸，是片场设备的维护修理表格，抬头写明“c省影视基地”，下面则分别标着维修项目和更换项目，还有负责人签字。
    她在唐湖身边干过几个月，知道这是什么，片场设备维修时必须落实到个人，哪项设备修理过以及谁修理的，都要在上面签字并写明时间。
    但手里的这页维修表格，最后的签字日期是去年十一月。
    “不好意思，你等一下，我问问导演。”
    米露手心直冒汗，冲那人笑了笑，拿出手机装作发短信的模样，悄悄拍下几张表格上的时间。
    ※※※※※※※※※※※※※※※※※※※※
    在写了在写了，新文也在写了呜呜呜
    （抱头鼠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