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华之王妃是个有钱人》 第1章 退婚换婚(1) 大凌历一百四十三年,初春,天大晴。 大凌国都凌城,繁华似锦。暖阳当空,偶有白云轻游,飞燕初归。燕落处,是凌城南隅的一座大宅院,匾额上赫然显现的“沐桦府”三个大字,既彰显了此座大院的气势,也将此种大家在大凌国的非凡地位体现得淋漓尽致。 沐桦府,大凌左丞相沐桦邱的府邸。 此时正值晌午,府中只有些许当值的丫环小斯在各自忙碌着,倒是不见主人的身影。进入府中一直向东行,直到最东面,是一个小小的院落,它有着一个好听的名字,祁连院,沐桦府最清幽的院落。 说清幽,倒不如说荒凉要来得合适些。因为除了这处的主人,再没人会觉得这里不荒凉。 有一个长得颇为精致的丫头正拔着双腿飞快的跑进祁连院,由于跑得过急再加当空上稍显毒辣的太阳,她泛红的脸上已多了几滴汗珠。 院子里的月桂树下坐着一个素衣女子,此时正在专心于手中绣物,一针一针穿梭绣着,低着的头看不清面容。 满头大汗的丫头看到专注刺绣的女子,飞也似的朝她跑去,嘴里还不停的嚷着:“小姐,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有心思刺绣!” 女子缓缓抬头,脸上的浓妆与一身素衣颇为不搭,却也勉强算得上娟秀。瞧见跑得张牙舞爪的丫头,眉头微微皱起,淡淡开口道:“亭俞,说过多少次了要沉稳些,莫要总是这般慌慌张张。”话落继续低头刺绣。 丫环终是跑得她跟前,对她的装扮似是司空见惯,没什么惊异。弯下腰去猛吸几口气才觉好受些,艰难撑起腰,“小姐,现在哪是管那些的时候。”快步上前就要将女子拉起,“小姐,别绣了,出大事了。”“再有两针就完成了,有什么事等会儿再说,一点儿也不沉稳!”说着将被亭俞拽着的手抽回去,继续手中动作。 果然两针便结束,从桌上绣盒里抽出剪子,一刀剪下,嘴角微微上扬,从绣夹中将绣物抽出,拿起在手中晃两下,颇有些兴奋的道:“花了我两天时间,终于完成了,你来看看,我这次绣得如何?” 亭俞无奈的摇摇头,她家小姐这种性子,不管遇着什么事都是这般不慌不忙,表情淡淡,不似大喜,也无大悲,她有时候会想,小姐这样的性子,估计只有天塌下来才能勉强变色吧,再看她一眼,再次无奈叹息,或许天塌下她也仍旧是这般不咸不淡的姿态。 此女子是沐桦家庶女,沐桦祁。在沐桦家众子女中年龄排第三。上头有嫡兄沐桦筑,嫡姐沐桦苀,下头有嫡妹沐桦珑,庶妹沐桦翩。算起来沐桦家这代女儿还算多,倒是男丁单薄了些。其实左丞相沐桦邱除了嫡妻酉氏外,也纳了不少妾,只是除了沐桦祁早年死去的母亲柳氏和现在家中年纪排行第四的沐桦翩生母李氏外,其他妾室再无所出,原因是何也无人知晓。 沐桦祁本是庶出,加上生母在她六岁时便因病逝世,所以她在左丞相府可以说已混到了无人问津的地步,倒也难怪分了这么一处“清幽”的院落居住。 再次将手中绣好的手绢扬起,声音轻缓道:“你先瞧瞧,这次绣得可是好多了?”亭俞无奈叹息,低下头去,待看清那手绢上绣的是何物时,眼角不由得狠狠抽了两下,小姐绣的,竟是一堆金元宝! 第2章 退婚换婚(2) 缓和好半晌,才能勉强开口:“小姐,你这绣的是什么?” “金元宝啊,怎么?不像么?很多人说我的绣功不错,各种技艺里,我最拿得出手的也是刺绣,怎地你竟看不出来这是什么呢?”说得好不无辜。 亭俞仰天长叹:“小姐,你的绣技有多厉害奴婢是知晓的,可是你好好的本事做什么要浪费来绣这种庸俗之物呢?” 沐桦祁扬眉:“庸俗?没钱你能有饭吃么?没钱你能有衣穿么?在我看来,没钱啥事也做不成,所以我就是喜欢钱,恨不得整日抱着一堆金银过日子。若是有一天一觉醒来入眼处都是金子,啧啧,那日子,想想心里都美滋滋的。”说完面上憨笑目光笔直,似是在幻想着那场景。 亭俞好不容易复原的眼角又狠狠的抽起来,“小姐,奴婢真害怕若是再继续和你待在一起,有一天也会变得如你这般庸俗。” 沐桦祁嗔她一眼:“你个死丫头,还嫌弃我了。说吧,到底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亭俞再叹了一声,觉得若是真这么一直和小姐待下去,估计会提前衰老,好在她终是言归正传了。不过一想到刚刚听到的消息,她就气不打一处来,愤愤道:“奴婢刚刚听到传言,说尘王殿下请求皇上退了和你的婚约,说是他喜欢的是大小姐,要陛下给他们赐婚。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仗着陛下对他的宠爱,仗着酉氏一族的势力,居然这么对你!实在是可恶!”沐桦祁挑眉:“哦?还有这等事?” 要说这尘王凌嘉尘,她倒是见过几次,模样嘛,生得很是俊美,可谓是个名符其实的美男子。不仅是当今圣上最为宠爱的第四子,也位居大凌国近年来突然冒出的最受欢迎十大公子之列。是个有名又有权的人物。 与他的婚约,可以说完全是个意外。想她娘一个没身份没地位的平民女子,也只凭几分姿色嫁了她爹做个妾。她这样没靠山没地位的庶出,皇家却许了个好得不能再好的婚事,确实应该感恩戴德。据说她出生之前,大凌国举国干旱了整整一年,弄得民不聊生。就在她出生时,久旱的天却下起了倾盆大雨,恰遇皇太后到府中做客,一时大喜便把她许给了当时太后抱着的仅有两岁的凌嘉尘。这件事不但是个意外,还是个传奇,在当时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八年前沐桦祁八岁,睁开眼便发现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大凌国。穿越这个事吧,它委实太过神奇,再加上还穿越到一个有如此机遇能得太后赐婚庶女身上,沐桦祁觉得,她本身就是个传奇。 所谓既来之则安之,她也没太多在意,反正上辈子也是每天赚钱数票子,除此也没什么追求,上辈子赚的钱也多,庞大的家族突然没了她也没什么要紧,左右不过是换个地方数票子,她很快便适应下来。凌嘉尘一得空便会到沐桦府寻沐桦苀,在府里生活八年,不喜到前院去的沐桦祁也见过他几次,凌嘉尘喜欢沐桦苀这个事,早就人尽皆知。 只是没想到,他居然就这么提出了退婚,退婚也就罢了,竟还要求那皇帝老儿给他和沐桦苀赐婚。哎,这些人也太不把她当回事了。虽说她对那凌嘉尘没什么兴趣,可是到底是个有钱人士,白白丢了这么个长期饭票,实在可惜。 亭俞听到自家小姐不停的叹息,直以为她太过伤心,忙道:“小姐也不要太伤心,听说陛下为了补偿你,另外给你指了一门婚事,对象是修王。”沐桦祁一个激动站起来:“什么?你是说那个五年前因为大凌国水灾旱灾不断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之时捐了一笔巨款救大凌国百姓于水生火热之中,最后被皇帝封为大凌国唯一一个异姓王爷,大凌国最大、分所最多的酒楼拂篱楼的老板,大凌国第一首富的修王阜修?” 亭俞不知道自家小姐为何要这么激动,只是缓缓点着头道:“小姐,你为何如此激动?” “怎么能不激动,首富啊!以后整天都能抱着金子数了,天下居然有这么好的事,哎哟喂,亭俞,你家小姐我简直是太幸运了。”亭俞额角黑线暗生,“小姐,你不是也很有钱么?”沐桦祁没好气的瞪她一眼:“这你就不懂了吧,自己的是自己的,怎么能比得上别人的也是自己的来得高兴?” 亭俞无言,只能心叹,庸俗啊庸俗,实在太庸俗。 正在兴奋之余,身后传来一声轻叹,“小姐,那修王据说是个病秧子,你若真嫁给他,指不定没多久就会变成寡妇。” 沐桦祁回头看向眉眼与亭俞有几分相似的丫头,更是大喜:“真的?”“真的,自从五年前修王受封,到花三年建好修王府再到后来他搬进去住了两年至今,除了皇上没人再见过他。据说五年前因为他的身体不好,皇上给他的府邸选址都是选了一处有温泉的地方,这几年他没日没夜的泡在温泉中,才勉强吊着一条命。”亭原继续道。 亭俞却惊讶:“姐姐,你说的是真的?”亭俞和亭原本是两姐妹,亭原比亭俞要大两岁,性子倒也比亭俞沉稳些。 亭原看向她,“自然是真的。” “哈哈……”沐桦祁伸手一拍近旁的桌子,大笑起来。亭原和亭俞面面相觑,亭俞小心道:“小姐,你不会是吓傻了吧?”沐桦祁嗔她一眼:“你才吓傻了呢?病秧子好啊,等他一命呜呼了他的财产岂不全归我了,到时候我可就是大凌国最有钱的人了,想想那数钱数到手软的日子,皇帝太厚道了,冲着这个,我决定现在就去给他画一幅送子观音,赶明儿母亲进宫的时候,顺道给他捎过去,哈哈……生活太美好了!” 说着转身就往房间走去,留下亭家两姐妹大眼瞪小眼。送子观音画有直接送给皇上的么?有这样的主子,真是太不幸了。 第3章 姐妹来访(1) 沐桦祁一向是说什么便做什么,这一回到房间她还真就端出了笔墨纸砚,跟进来的亭俞和亭原简直不能言语,只好咋舌的看着。 将画纸铺好,沐桦祁抬起头道:“还在那里愣着做什么?过来帮我研墨。” “小姐,你不会是真的要画那什么送子观音吧?虽说你的画技不错,随便那么一挥笔就是上等之作,可是,画这个,合适么?”亭俞嘴上不乐意,却也走到桌旁缓缓研起墨。沐桦祁挑眉:“自然合适。” 其实她也没多想画,只是觉着无聊,这才晌午,总不能再绣一方手绢吧。 正准备落笔,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沐桦祁轻笑一声,往日里她这里是要多荒凉就有多荒凉,这八年来从未有外人踏足过,如今竟是会来人,听这吵闹声,来的人似是还不少。 亭原略微皱了皱眉,随即道:“小姐,奴婢去看看。”沐桦祁将笔放下:“看来今日是画不成了,我亲自去瞧瞧,到底是什么风居然将她们吹到这处来了。” 几人有说有笑的正往这面积不大的小院走来,领先的女子一身华服,发髻精致,面容姣好,脸上维持着淡笑,当真应了外界对沐桦家大小姐沐桦苀端庄大方,贤淑有礼的说法。这样貌,便是沐桦祁身为女子,也不由得要大赞一番,果然无愧大凌国第一美人的名号。 沐桦苀身旁的人看到沐桦祁,冷哼一声转头道:“大姐,你看那病痨子,见我们来了也不知道打声招呼,真是半点教养都没有!” 这是沐桦家年纪最小的女儿,沐桦珑,沐桦筑和沐桦苀的亲妹妹,在沐桦家可谓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最是见不得沐桦祁。不仅因为沐桦祁从小就与尘王有婚约,还因为她是个病秧子。 是的,沐桦祁是个病秧子,在旁人眼里和修王阜修一般几乎病得连院落都难得出一次。 听她这么说,沐桦祁只是淡淡看着,保持方才的一抹淡笑,不言不语。八年前来到这里,这副身子确实是极差,为这,她不知调理了多久。到现在八年过去,虽说已好得差不多,身体素质却还是不容乐观。皇帝突然给她赐这一回婚,她那么高兴不只是因为修王有钱,还因为修王府里有一池温泉,若是能去调理一番,相信她的身体会改善许多。温泉这东西,在大凌国甚至别国,都是极稀罕的,就是整个大凌国,也只有两处,一处在大凌诸侯国南疆内的南华山上,另一处就在修王府。 看着她们一步步走来,她并不主动走过去,只是在那里站着。看到她这样,沐桦苀还好,面上笑意不变,这点沐桦祁不得不佩服,这般喜怒不形于色做得如鱼得水,当真了不起。只是沐桦珑脸上却没那么好看,快步朝沐桦祁走来,怒斥道:“沐桦祁,看到我和大姐来,都不知道行礼么?” 沐桦祁挑眉,只看着她身后缓缓行来的沐桦苀,不语。沐桦苀身后,跟着十二个丫环,应是她和沐桦珑各自一半。她不由瞧瞧自己身边的两姐妹,这祁连院里除了她们两个丫头,就只有一个专负责饭食的陈嬷嬷,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而且,亭俞和亭原还是她自己从外面带回来的,这般说来,沐桦家安排给她的,也就只有一个陈嬷嬷而已,真不知道八岁以前的小沐桦祁日子是如何过的,难怪会死于非命,重要的是,还留给她这么一副弱身板。 第4章 姐妹来访(2) “珑儿,不得无礼!”轻斥沐桦珑一声,沐桦珑狠狠瞪沐桦祁一眼,倒也慢慢退回沐桦苀身边。由此可看出,这沐桦家的四小姐虽然任性脾气差,对她这个大姐倒是极敬重的。 虽则是斥责,脸上的笑却没改变,转而对沐桦祁盈盈一笑,声音温婉:“二妹近来身子可是好些了?” 沐桦苀这样倾国倾城的笑,许多人都喜欢,甚至有传言说,有人扬言只要能亲睹沐桦家大小姐一笑,死了也甘愿。沐桦祁却不大喜,这般伪善虚假的笑,也就骗骗那些没脑子的人罢了。她对沐桦家没什么感情,对沐桦家的人更是没什么特别之感,所以对沐桦苀,也就单纯的不怎么喜欢而已,倒是没到能影响自身心情的地步。 “多谢大姐挂心,好多了。”只开口却不挪步,顺道还留意到了沐桦苀眼角一闪即逝的不悦,心底冷笑,“不知大姐和四妹今日到我这里来所为何事?”不卑不亢,亦不骄不躁。 沐桦苀并不直接回答,目光扫过四下,淡淡道:“二妹不请我们进去坐坐?”“怎么会?难得大姐和四妹想到我,请。”说着侧过身做了个请的姿势,让她们进去。 “二妹请。”举步踏进屋内,面上明显的愣了一下,跟着她进去的沐桦珑则鄙夷的哼了一声。“妹妹这里很是简陋,大姐和四妹金枝玉叶,可能会不习惯,且先将就着吧。”这话说得虽谦逊,却没半分嫉妒或是不满。 祁连院不大,除了小厨房,也就只有三间房,一间亭家两姐妹住,一间给了陈嬷嬷,所以自己也就一间房,客厅房间加上书房笔墨、书籍以及她平日闲时弹奏的几样乐器,都挤在这一间房里。虽说都整理得很好,到底是将房间占去了大半,能坐的地方,除了床上就只剩下那一张书桌和房间里的两个案几旁的椅子,难怪像沐桦苀这般的人物都面上变了一变。 沐桦苀到底是沐桦苀,惊异也就仅那么一瞬,很是温柔的对她笑笑道:“自家姐妹,二妹又何须这般见外,只是姐姐没想到你这里竟这么不如意,倒是姐姐疏忽了,明日姐姐便同母亲说,让她给你换一处大点的院子,你看,这里哪是沐桦家小姐住的地方啊。”“大姐!”她话音一落,沐桦珑就机不乐意的大喊一声。 沐桦祁面上淡笑依旧,她倒是会用词,不如意? 院子如何她本就没什么在意,左右她也不怎么待在这里。“不必麻烦,我在这里住得挺好的。”说着对亭俞吩咐道:“去将我收藏的那盒上好茶叶泡一壶茶来。”亭俞不乐意的瘪瘪嘴,应了声“是”便走了出去,还不停腹诽,小姐收藏的上好茶叶多了去了,她才舍不得拿来招待那些讨厌的人,狡黠一笑,快步朝小厨房的库房走去。 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小厨房的库房里放的都是上好的东西,不管是吃的还是喝的,都是一等一的。别的亭俞不敢说,她家小姐在吃这上面,最是会享受。若是单靠沐桦家那一月仅十两的补贴,那日子还不知道怎么过呢。关键是这十两里,还有五两是小姐的月银,她们姐妹和陈嬷嬷一人一两,这样算来,整个祁连院的一月生活银两也就区区二两,真不知道老爷怎么这么狠心的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好在小姐自己有本事,她们才能过活,这般想着,亭俞愤愤的在库房里鼓捣,终于是从最底下抽出一盒有些泛潮的东西,凑到鼻子一闻,连忙“呸”了两声。 第5章 姐妹来访(3) 叫你们抢了小姐的夫君不说,竟还来找茬,就拿发霉的茶叶给你们尝尝! 沐桦祁似笑非笑的瞧着厌恶的看着周围却怎么也不坐下的沐桦珑,缓缓道:“四妹,怎么不坐?”沐桦珑恶狠狠的瞪着她,转身没好气的对她的丫环道:“还不过来帮我把椅子擦干净!” “珑儿!不得无礼!”说着略含歉意的看向沐桦祁:“珑儿还小不懂事,说话难免不中听些,二妹别往心里去。”“我又怎么会和小妹计较,大姐请坐。”沐桦苀依言坐下,倒是没半分扭捏,沐桦祁微微有些吃惊。 丫环连续换了三条手绢将那椅子都快擦得发亮之后,沐桦珑才勉强不甘不愿的坐下。 瞧着沐桦苀那欲言又止的样子,沐桦祁轻笑道:“大姐可是有话要说?” “不瞒二妹,我此次来,确实是有话要同你说,想必你也听说了,我和尘王的事。”话语没有丝毫愧疚之意,倒是隐隐听出了几分得意。沐桦祁不以为意:“刚刚听说。”“大姐不是有意要抢你的婚事,只是你也知道,我和尘王是两情相悦,尽管这样对不住你,可我们也为你讨了一门婚事,尘王殿下请求陛下将你指给了修王。”沐桦祁不着痕迹的扬了扬嘴角:“哦?那还得要好好感谢尘王殿下了,修王殿下据说可是病体连连,指不定哪天就去了,到时候妹妹我可就是这大凌国最有钱的人,尘王殿下真是良苦用心。” 沐桦苀没来由的心中一惊,沐桦祁说得平平淡淡,既没有发怒也没有太过高兴,她为何会觉得心惊?“这种话二妹在我们姐妹面前说着就好,修王殿下可是当今陛下亲封的亲王,不仅五年前捐了巨款救了举国上下,还出一计平了北疆多年的叛乱,身份之尊便是陛下也要给他三分薄面,你这大逆不道的话若是被人听去了,少不了要有一通麻烦。” 北疆和南疆同为大凌的诸侯国,南疆这些年倒是照例给大凌上贡,北疆却没那么安分,就在五年前大凌大灾之时,他们便乘机作乱,朝中大臣甚至皇帝那几个文才出众的儿子都想不出处理之法,后来还是阜修献了一计,才叫他们安分下来。加上那一笔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的巨款,皇帝便封了他为异姓王,虽说没什么实权,倒也给他赢了个好名声,皇帝还特许他御前无需跪拜,这还是大凌国开国以来的第一例。 沐桦祁向来自诩智商不低,能让她佩服的除了那老头子,就只剩下这修王阜修了。只可惜,人家别人是红颜薄命,他却是要英年早逝,哎。 “多谢大姐提醒。” 沐桦珑哼一声:“两个病痨子凑一起,倒是相配!”沐桦祁一愣,她被骂病痨子也就罢了,竟连阜修也被骂了么?倒是有趣。“四妹这就说错了,修王虽说身体不好,却是极有才华的,别的尚且不论,单就十大公子里他占了一席之地,就能说明他的不凡,说不定尘王殿下与他一比都要逊色了。”沐桦祁好笑道。 “他怎么能和尘王殿下相提并论!”沐桦珑激动的站起来。沐桦祁没再理她,转而看向沐桦苀:“大姐今天来,难道就只为了与妹妹说这些?” 沐桦苀的脸色,似是有些难看,想来应是那句尘王许不如修王的话叫她生气了。凌嘉尘也是本事,竟连这般精明女子的心都能骗了去。 “自然不是,我是来通知二妹,明日陛下在宫里举办一场宴会,二妹明日记得早些起床。”“哦?还请了我?”“是的,陛下亲自点名要你去,听说修王也会去,应该是要亲自给你们指婚,毕竟修王不是旁人,加上你之前与尘王……总之你早些就是。” “小姐,奴婢将茶泡来了。” 第6章 面容倾华(1) 沐桦邱除了酉氏这个嫡妻外还有许多小妾,沐桦家还有一个老夫人,也就是沐桦祁的祖母,尽管生在这般一个大家庭中,她与他们并不十分亲近。所以如今在沐桦家,她在乎的也只有亭家两姐妹和陈嬷嬷而已。 亭家姐妹一个十七,一个十五,六年前便跟着她进了沐桦家,本身也不是寻常的大家丫环,自也有自己的脾性,这些脾性可以说某些程度上沐桦祁也不干预。 当瞧见亭俞端着托盘走进来,她只是无奈一笑。这丫头,想来是想到什么招数捉弄沐桦苀和沐桦珑一番了。轻笑道:“过来给大小姐和四小姐斟上吧。” 亭俞应声走过去,察觉到亭原投来的目光,抬眼朝她俏皮的挑挑眉。 各端一杯分别放到她们旁边的案几上,沐桦祁顺道端起来,打开杯盖轻轻吹了吹,是她极喜欢的蓝山翠,亭俞这丫头,倒是心细,只是不知道她端给她们的,是否也是这上品之茶。 “大小姐、四小姐,请用茶。”说完极恭谨的退到沐桦祁身后,惹来亭原怪嗔一眼,亭原面上虽是责怪,那微微弯起的嘴角却将她出卖了去。亭俞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姐,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沐桦苀随意瞥了一下茶盏,却是没见动作。瞧着这个光景,沐桦祁轻饮一口缓缓开口:“妹妹这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只拿得出这粗茶来招待大姐和四妹,让你们见笑了。”其实吧,她就是想激她们喝,对亭俞这丫头究竟动了什么手脚也十分好奇。 “哪里的话,自家姐妹,二妹无须见外,倒是我和珑儿叨扰了。”沐桦苀说着端起茶盏。 自家姐妹?却又用了“叨扰”?不以为意道:“大姐尝尝,这茶妹妹可是珍藏了许久,一直舍不得拿出来的。” 沐桦苀打开杯盏,转瞬脸色变了变。沐桦祁暗叹,真不愧是沐桦家大小姐,凌城第一才女,仅这么闻一下就发现了茶的不同。 不见她再有动作,沐桦珑却一把端起来,恨恨道:“我倒要看看你这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随即“噗”的一口全吐了出来,茶杯往地上一摔,“沐桦祁,你这是什么破茶!难喝死了!” 盯着地上摔得粉碎的杯子,沐桦祁有些心疼,她寻了许久才寻到这么一副,许在整个凌城都再寻不得第二副了。转头没好气的瞪了亭俞一眼,亭俞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自是知晓她是心疼那杯子了,委屈的瘪瘪嘴,她也不是故意的,这已经是祁连院杯具中最差的了。 饶有兴致的看了看沐桦珑,良久无辜道:“四妹,怎么了?难道这茶不合口味?” “你这也称得上茶?比家中池塘的水都还不如!”说着又连续呸了两声,似是要把那口水全吐了,瞥着地上那些口水印记,沐桦祁轻叹,看来得要散点药粉对房间进行一回大扫除了。故意气她一气道:“四妹妹还喝过池塘里的水啊!”“你!”跺脚娇嗔:“大姐,你看她!” 沐桦苀不着痕迹的将茶盏放下,看向她,凝眉道:“珑儿!你瞧瞧自己成什么样子!母亲说过你多少次?这种失礼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半点大家闺秀的姿态都没有!”焦躁的沐桦珑瞬间没声,沐桦祁闻言淡笑着端详她这个名声极好的大姐一番,确实是真真的大家闺秀。只见她含着些许歉意道:“四妹不懂事,二妹莫要见怪。” 第7章 面容倾华(2) 这话,她今日好似不止听了一次,“大姐言重,妹妹又怎会和四妹妹计较?只是没想到妹妹这院中的上品在四妹看来竟是这样不堪,到底是嫡女,平日里所用事物自然是我所不能比的。”沐桦苀微愣,眉眼中闪过一傲意,恰被沐桦祁捕捉到。 “二妹这是说的哪里话?父亲和母亲对待我们姐妹不都是一视同仁么?只是这茶……姐姐方才闻着,发现确实不能再喝,妹妹也别再喝了,赶明儿我禀明母亲,让她给你送一些来。” “哦?不能喝么?”话落又再喝了一口,似是还认真回味了一番,咂咂嘴很是满意道:“我觉着挺好的呀!” “骨子里低贱的人,永远都是那么低贱!拿着鱼目当珍珠!”沐桦珑鄙夷道,此时不仅她,连一直维持着端庄的沐桦苀都露出了鄙夷之色,虽说一眨眼间便恢复了常态。 “四妹这话就说得不对了,姐姐可是没喝过池塘水。”“哼!低贱,活该被退婚!”说着起身甩袖离去,沐桦苀也起身,“二妹明日记得赶早。”她只是轻轻点头,带着细微的笑意。 将她们打发走后,亭俞生气道:“小姐,莫要理她们,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得!修王也不见得比尘王差,到时候咱们到修王府好吃好喝的过着,羡慕死她们!” 沐桦祁眉眼笑意更深:“你瞧着我像是生气的样子么?分明是你比较气愤。” “属下就是气不过嘛,平生最是见不得她们这种耀武扬威的人,若不是有所顾忌,奴婢早就打得她们满地找牙了。” 亭俞说的是“属下”,而非“奴婢”。 亭原突然开口很是欣慰道:“幸而你已慢慢开窍,学会了收敛脾性。”“那是必须,也不看我跟的是什么人!”完全得意,尽数将亭原话语里的调侃忽略了去。 也或许,她根本就没听出亭原的调侃。 好笑的看着她们,沐桦祁道:“你们啊!整日都这般吵来吵去,也不嫌累。”顿顿又道:“那茶究竟是怎么回事?”亭俞闻言更是得意:“属下就是在库房了翻了一翻,终于在那角落处发现了这么一盒茶叶,想着浪费了可惜,所以……嘿嘿……” 库房竟还能找出这样的东西?看来是得好好整理一番了,莫要叫她好不容易寻来的事物也跟着变坏才是。“就你鬼点子多,寻个时间将库房好生整理整理。” 入暮,沐桦祁让亭原打来热水沐浴。这季节的夜晚还有些凉,房间中已有淡淡的雾气,屏风后隐隐传来弄水声。 亭原立在门外,往屋内轻唤一声:“小姐,可还要加热水?”屋中人应了一声“好”。 亭原将水打来,直接提到屏风后缓缓倒进浴盆中,顺手从身后的篮子里又捧了些许花瓣放下,入眼是女子倾泻而下的三千青丝,洁白的双手在水中摆弄花瓣,还隐隐有低笑声,似是洗得十分欢愉。亭原此时所站的地方,恰能看到女子的侧脸,浓妆卸下的面容,淡雅中隐着邪魅,纵是看过无数次,纵是此番只瞧见一个侧面的轮廓,纵是淡定如亭原,也不由为之心惊。 这般面容,便是大凌第一美人沐桦苀,也要逊色许多。 片刻后,水花轻飞,上一瞬还在浴盆中的女子身上已着了一件白色轻纱立在浴盆外,所有动作行云流水,速度之快仅在眨眼间。 沐桦祁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连自己都要大为赞叹的倾城面容,淡淡一笑。转而看向面前的一系列胭脂水粉,朱唇弯了弯。这些,就是她白日里抹在脸上,专为遮去她动容心魂容颜的事物。都是她亲手制的,对皮肤倒是没什么伤害,反而在一定程度上对皮肤起了保养作用,敷在脸上,倒有些许做面膜的意味。 其实说来也奇怪,寻常的胭脂水粉纵是再好,也是不能轻易改变人样貌的,而这些她亲手做的,一敷到脸上便只有眉眼及面上轮廓与她真实的面容还有些相似,显在人前的模样,也仅仅只能算娟秀,关于这个,她曾问过老头子,老头子也只是说许是她在制作的过程中用了内力,才让这些东西效果更显著。 可时至今日,她仍旧觉得这个理由十分牵强。轻笑着摇了摇头,罢了,追究那么多做什么。明日就要进宫,她还从未到皇宫去过呢。 心中泛起点点期待。 不知那修王是个怎般人物,会不会又来一回退婚?亦或是直接拒婚? 第8章 赴宴路上(1) 辰时一刻,沐桦府大门前就停了四辆马车,当先一辆最为华丽,那是尘王专程绕道来接沐桦家大小姐沐桦苀的。 踏出大门,沐桦祁淡淡扫一眼那样式不一的马车,当视线落在那专属尘王的马车时,暗带轻鄙的笑笑,想不到这个凌嘉尘竟还是个多情郎。 时辰尚早,沐桦家除了沐桦祁和沐桦翩,其余人都没出来。倒是没想到高高在上的尘王殿下竟甘心做这种等人的事,沐桦苀的面子不可谓不大。 “二姐姐早。”沐桦翩上前给她见了个礼。 微微颔首:“五妹妹早。”沐桦翩本是这家中的小女儿,虽同为庶出,日子过得却比沐桦祁要好得多。小巧的脸蛋,秀气的面容,风一吹便要倒下的较弱身姿,让人仅一眼便能生出怜爱之心,纵是沐桦珑那般被宠得脾性骄慢的人都不忍对她出手,倒也难怪她能在沐桦家安然活到现在。 沐桦翩一身装扮既不华丽,亦不素淡,颇适她的身份。再看自己一身素衣,加之早先在脸上涂抹的“浓妆”,凡是人一看,都会冒出一个字,“俗”。 沐桦翩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沐桦祁也不急,只轻微挑眉笑着等她开口。 “二姐姐,今日这场宫宴,明眼人都知晓是为你和修王殿下办的,就是妹妹,也是沾了姐姐的光才有幸在邀请之列……”说着停下打量沐桦祁的神色,待看到她面上依旧是那一抹淡笑时,才轻舒口气继续道:“这种场合姐姐应该细致些打扮打扮才是。” “五妹妹觉得姐姐这装束不合适?”笑容不便,问得甚是随意,沐桦翩一时摸不准她是否在生气。说来也奇怪,这个二姐姐,在家里的地位连父亲一般的小妾都不如,比她这个五小姐,待遇更是差许多,没什么脾气,平日里难得出现在人前,就是偶尔有机会在人前露脸,也总是被人欺负却不敢吭声。明明是这样一个软弱至极的人,为何面对她无害的淡笑时,她会觉隐隐心惊? 没做细想,都自顾不暇,又有何闲心管旁人的事,只是她虽不堪,终究是自己的姐姐,心里叹了一声,“恕妹妹直言,姐姐这身装扮确实与今日的宫宴不适。” 沐桦祁本来对沐桦家谁人都不放在眼里,当然也包括这个十三岁的五妹妹,只是没想到她居然会这般直接的给她建议,要知道这个家,许多人都巴不得她丢人来着。说来也奇怪,她们整日盼着她丢脸,好证明她确实配不上尘王,难道她们就没想过她也是沐桦家的一员么?她丢脸了,沐桦家面子上也会过不去不是? 别人姑且不论,沐桦苀也是这般态度,她当真有些失望,或许她一直以来都高看了那个贤淑淡雅的大凌第一美人。 目光竟也如斯短浅。 总归是真心为她着想一二,沐桦祁也不是那种心硬之人,感激之情自是有的,“多谢五妹妹,只是姐姐这身装扮习惯了,一时也改不来,左右姐姐这般长相,穿什么都没什么区别,倒不如随性来得舒适。” 她说这话其实并未带太多情绪,却叫沐桦翩生生听出了自讽的辛酸。“二姐姐不能这么说,在妹妹看来,姐姐这样貌也不比旁人差。” 第9章 赴宴路上(2) “确实,二小姐这样貌比一般乡野丫头,是要好上那么一星半点的。”突兀的蔑视话语从身后传来,沐桦祁和沐桦翩同时回头,待看清是何人时,沐桦祁微微皱起了眉头。 尘王凌嘉尘!没事不好好在车上等着做什么要下来碍人眼? 一身华服,不俗的气质加上非一般俊逸的样貌,倒也是称了他皇子和十大公子之一的身份。 当然,前提是没有这张尽说臭话的嘴。 这样的人,说这样没水准的话,白白浪费了那么一个身份。颇为惋惜的轻叹一声,听到身边的沐桦翩跪下见礼:“见过尘王殿下。”她身后的丫环和沐桦府外的护卫也跪下见礼。 沐桦祁和身后的亭原却不见动作,她不喜欢这种在人前动不动就下跪的规矩。虽说譬如皇帝和太后甚至宫中嫔妃那些人物她不得不跪上一跪,但她却永远不会给眼前这个人下跪,尽管不把他当回事,可退婚这件事这些人确实太不把她放在眼里,便是为着这一口气,她也不许自己在他们面前显得低人一等。 更何况,她还不是那种任人宰割的无用之人。 见她不仅不见礼,面上表情还淡淡不为所动,凌嘉尘顿时气愤,沐桦祁是什么身份?不过是他丢弃的破鞋!有什么资格在他面前摆谱! 若是沐桦祁知晓眼前此人对她的评价,定会鄙夷他的自作多情。就是他们不退婚,她也会想办法退了。这尘王虽然长得还行,才华据说也不错,却远远入不得她的眼。 “沐桦祁,你为何见了本王不下跪?”没有压制的怒气让跪在地上的众人不由颤了颤。关于尘王温和待人的传言,看来也只是传言罢。 其实他们都想错了,尘王确实温和,至少像现在这样发这么大火还不掩藏怒气的情况是极少有的。他就是见不得这么一个身份低贱长相也只能算得上一般娟秀的女人这么无视他,就是沐桦苀那样优秀的女人在他面前也要客气乖顺,她算个什么东西! 见她久久不答话,甚至将视线略过他看向后面的马车! 竟敢无视他! 没错,沐桦祁确实是在看马车,且还在心里分析了一番哪一辆是给她坐的,好尽快带着亭原上车去,免得再在这里污了眼,顺道连进宫看首富的好心情也一并破坏了。 分析了一下,四辆马车,一辆是凌嘉尘从尘王府赶来的,一辆是沐桦邱夫妇的,一辆是沐桦珑这个嫡女的,那剩下的一辆想来就是她和沐桦翩同坐的了。 要和别人同坐一辆,身份尊卑这个事,她委实不十分喜欢。 “沐桦祁!”怒斥一声,竟无视他从旁边走过! 看着拦住自己面前的人,沐桦祁抬眼倪了一眼,恍然道:“原来是尘王殿下,实在不好意思,昨日听大姐说今天要进宫去参加宴会,太过激动晚上没睡好,这不,眼神还有些恍惚,竟连殿下来了都没看到,失礼失礼。” 凌嘉尘握着拳头正要发怒,却见她继续开口:“不过这也不能怪我,谁叫殿下你存在感太低了呢。”说着似是还从头到尾的打量了他一番,“按理说殿下这般姿容的人应该很容易叫人发现才是,许是你身上的衣服太过暗淡了吧,建议殿下你下次还是穿些显眼的颜色,我觉得红色就不错,挺适合殿下的。” 第10章 赴宴路上(3) 谁人不知尘王殿下最讨厌一身红衣,原因就是太子殿下凌嘉恒不管行在何处都是一袭红衣,作为皇帝最喜爱的皇子,本应最有可能为储君位的凌嘉尘,太子就是他最大的敌人。 敌人喜欢穿的颜色?正常人会跟着穿么? 沐桦祁就是想气他一气。 “沐桦祁,你找死!”凌嘉尘气愤的扬起手,惊了在场众人一身冷汗,特别是仍跪在地上的沐桦翩,有那么一瞬她险些站起来推开沐桦祁,好在忍住了,指甲生生嵌进手心。 她是什么身份?又有什么资格为人出面?尽管有皇后娘娘在,但若是真有事,皇后也不见得会为了她这么一个没身份的人而得罪当朝王爷,更况这个王爷还是尘王。 沐桦祁微不可查的扫过沐桦翩紧握的苍白双手,眼睛眯了眯。 亭原看着朝自家主子挥过来的手掌,准备上前将尘王一脚踢开,待看到主子一成不变的淡笑,才止住动作。 主子是何人?又怎会做让自己吃亏的事?主子应自有她的应对之法。 事实上亭原是高看沐桦祁了,她此时并没什么应对之法。目前的情形她不宜出手反抗,之所以这样淡淡站着不动,是她想知道凌嘉尘会不会真打下这一巴掌,当然这不是她自己想找打,而是她想亲自验证这个尘王殿下是否真的徒有虚名。 若是,她自不会将他当回事;若不是,以后行事还得对他顾忌一二。 看着眼前这个眼睛眨也不眨,面色也没有半点变化的女子,凌嘉尘举起的手突然在半空顿住,眼中闪过一抹讶异,“你?” 沐桦祁面上滑过一丝赞赏,尘王果然不是徒有虚名。一个会因为这般小事就对一个弱女子动手的人,确实配不上那样好的名声。 只是他何以会这般愤怒到忘了分寸? 她闹不明白,既然不明白,也懒得多想,反正她和他也没什么交情,以前没有,想来以后也不会有。 “殿下!”是沐桦苀侃侃而来,旁边是沐桦邱和酉氏,还有装扮可爱的沐桦珑。其实沐桦珑此人,若不是说话那么不讨喜,单看这般模样倒也有几分讨人喜欢。 沐桦苀着了一身正装,整整一个大家闺秀风范,不华丽,不张扬,却将那大家闺秀的气质体现得通透。今日这一场宴会结束,估计又是好长一段时间的模仿风波。这也不奇怪,大凌第一美人,到底是许多闺秀效仿的标准。 早在沐桦苀喊那一声时,凌嘉尘就收回了手,给沐桦祁一个警告的眼神后便向沐桦苀走去,浓情蜜意牵起她的手,轻唤声:“苀儿。” 沐桦苀脸一红,难得的露出小女儿姿态,声音腻腻道:“有人在呢。” 沐桦邱夫妇识趣的别过脸,假装什么也没看到。 这样的亲昵举动,在这保守的时代,对未正式成为夫妻的他们来说,确是有些出格了。只是人家一个是尘王,一个是自己最出色的女儿,沐桦邱自不会有意见,酉氏更是眉眼笑意浓浓。 凌嘉尘闻言抬眼看,显出一副才发现有旁人的表情,开口手却并未松开:“左丞相大人、左丞相夫人,你们不会介意吧?” 二人回头,沐桦邱满脸笑意:“自然,陛下已经给殿下和苀儿下旨指了婚,这般……咳咳……也是寻常。”说着不好意思的咳了两声。 “对对对,再有三个月就是你们大婚,能得殿下这么真情对待,是我们苀儿的福气。”酉氏附和道。转而怒视不远处站着的沐桦祁,“臣妇刚刚看到殿下与祁儿站在一处,不知都说了什么。”这话是问凌嘉尘。 凌嘉尘眸光一暗,有些不耐烦的道:“没说什么。” 到底是皇室子弟,就算再喜欢沐桦苀,也容不得她的母亲这般直接对他发问。 没耐性再等他们磨叽,再看还跪着的沐桦翩一眼,沐桦祁眉头拧了拧,道:“父亲,时候不早了,是不是该启程了?” 沐桦邱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忽又想到到底是他们对不起她,只好将因她不打招呼就这么没礼貌说话的怒气闷在心里,点点头:“嗯。”恭谨的看向凌嘉尘,做了个请的手势,“殿下请。” 对沐桦邱这种姿态,沐桦祁也只是在心中滑过一丝冷笑,上前两步弯身扶起沐桦翩,“五妹妹,咱们上车吧。” 许是跪得久了,加上沐桦翩身子本就弱,被她这么一扶,摇晃着支起来,险些摔倒,好在沐桦祁及时扶住。感激的看着她,“谢谢二姐姐。” 沐桦祁不以为意,把她交给她身后的丫环,转身对亭原道:“走吧。” 沐桦祁并不想和沐桦家的人培养出什么感情,她虽不是大恶之人,但也不认为自己是什么良善之辈,若不是看在沐桦翩刚刚为她紧张的份上,她此时根本不会去管她。 今天这样的宫宴,连沐桦家的庶出小姐都邀请了,就足以看出是个大宴,这样的场合,沐桦家嫡子也是唯一儿子的沐桦筑也应在场才是,只是他此时并未在凌城,三前期就到军中去了,在军中也颇有影响力,旁人见了也要称一声沐桦将军。 在这样一个以文官立足的家族里,还混到一个将军来做,倒也是个人才。沐桦祁极少在人前出现,沐桦筑也极少在家中,她对这个名义上的大哥倒是没有太多印象。不过能居十大公子之列的人,应也差不到哪里去。 三个月后沐桦苀大婚,他作为沐桦家唯一儿子,沐桦苀的兄长,应该会回来吧。或许不止他,也有许多人会到凌城来,毕竟这对新人是那么的受人瞩目。 她有些期待,到时候有得看的热闹肯定不会少。 第11章 流云锦缎(1) 马车一路顺利驶到皇宫,因着身份的缘故,沐桦祁和沐桦翩所乘的车行在最后,中途再加岔道上其他家族的车横插进来,到宫门时她们已瞧不见一同从沐桦府出发的马车。 从未参加过这样的宴会,沐桦祁不认识这些个官家女眷,倒是常到皇宫来拜见皇后的沐桦翩与这些人熟识,一下马车便同旁的夫人小姐打着招呼。 要说沐桦翩和皇后是什么关系,不过是她母亲是皇后亲赐给沐桦邱做侍妾的人罢了,据说是皇后远房的表妹,可明眼人都知道,这远房还不知道有多远呢,不然又怎会赐给人做妾? 又有一对母女走过来,沐桦翩对她们行了一礼笑笑道:“王夫人,王小姐。” “原来是翩翩,许久不见,翩翩出落得愈发水灵了。”王夫人温柔一笑道。 沐桦翩脸微微一红,不着痕迹的垂下头,“王夫人过奖。” 沐桦祁眉头一挑,淡淡打量着有些不寻常的沐桦翩,刚才她也和许多夫人打招呼,却从未露出过这般小女儿姿态。 为何独独对这个王夫人例外? 王家小姐王曦看到是沐桦翩,便主动上前热情挽起她的手,三分俏皮道:“翩翩,好久不见了,你怎么都不去找我玩?我一个人在家无聊死了,还有我哥哥,他也许久没见你了,我们都想你了。” “我……我也想你们了。”沐桦翩的脸变得更红,连说话都支吾起来。 看他们的样子,沐桦祁大概也猜到她们是谁了。王御史的夫人和女儿王曦,听说王家嫡长子叫王浩,是去年的文状元。他们兄妹和沐桦翩很有交情,确切的来说是沐桦翩和这个王公子互看对眼了。 这许也是件好事,王家是清白世家,自开朝以来都有人在朝中为官,虽说官职不算最顶,却很得帝心,只因王家从不参与任何一个皇储间的争斗,是皇帝留给下任帝王的家族。这样保持中立的家族,也难怪能一百多年来屹立不倒。 只是以沐桦翩庶出的身份,是配不上王家嫡长子的。但看眼前情势,王家倒是没怎么在意。 这样也好,不然以沐桦翩这种脾性和身份,以后的日子估计不好过。 据说王家还有祖训,嫡子一生只许娶一个女子,这样的人家在这个时代几乎可以说是奇葩的存在。至于沐桦祁为何会知晓这许多,是因为三国中大到国家大事,小到家族秘辛,她都有所掌握。 卖消息这种事,也是十分赚钱的,这也是老头子的老本行之一,不过是现在由她继承了。 说起这个王家公子王浩,十八岁就取得状元,确实是个人才,不过这般人才都无法位居十大公子之列,可想而知十大公子都是何种人物。 若是有一天沐桦翩和王浩的事有人从中阻挠,或许她也会帮衬一二吧,毕竟在沐桦家能让她生出好感的人不多。 说话之余,王曦看到站在旁边的沐桦祁,从头到脚将她打量一遍后转头问沐桦翩:“翩翩,这位是?” “这是我二姐姐,二姐姐,这是王夫人和王小姐。”解释之余还不忘将给她介绍她们,这点沐桦祁十分欣赏,说明她这个五妹妹年纪虽小,为人处世却做得很好,若是换作沐桦珑与身份相差悬殊的人家熟识,定会拿鼻孔对人。 第12章 流云锦缎(2) 微微欠身:“王夫人、王小姐有礼。” 王曦也蹲身回她一礼。 “二小姐不必多礼。”王夫人温柔一笑,并不多言。这样温婉,想来应是个好母亲,对沐桦翩也不错,以后若是她真嫁过去,也不会受苦。 王夫人好相与,王曦却是个直性子,只见她惊讶道:“啊!原来你就是沐桦家二小姐,那个被尘王退婚,皇上又要赐婚给修王的沐桦祁?听说你在沐桦家很没地位,加上这种一般的长相,难怪会被自家姐姐抢了夫婿……” “曦儿!”话还没说完就被王夫人呵斥。 王曦朝王夫人吐了吐舌头,“祁姐姐,不好意思,我这个人说话比较直接,你莫要介意。” 沐桦祁淡淡一笑:“无碍,王小姐真性情,我很喜欢。”比起那些整天暗里耍手段的人要好得多。 王夫人一直注意到沐桦祁的表情,待看到她自始至终都维持着淡淡的笑,不显怒亦不显喜时,在心中暗暗赞叹了一下。 小小年纪就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有些本事。 “祁姐姐,既然你是翩翩的姐姐,那也就是我的姐姐,有空同翩翩一起到王家找我玩。”王曦也不过十四岁,这般天真倒也适合她的年纪,只是在这个时代,别说十四岁,就是五六岁,都要学着些心计,不然指不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王家到底是个安乐世家。 “我得空一定去。”转头看向王夫人:“王夫人,我身子向来不怎么好,平日里也极少出门,翩翩年纪尚小,我作为姐姐却不能为她做什么,往后还希望王夫人对五妹妹多加照拂些,祁儿在此谢过。”说着轻轻鞠了鞠身。 王夫人眼中闪过浓烈的讶异,继而应声道:“二小姐请放心,翩翩与浩儿两兄妹关系都极好,我也会拿她当女儿看待。” 沐桦翩眼圈一红,“二姐姐……” 沐桦祁轻笑着走过去揉揉她的脑袋,柔声道:“这么大的人了还哭鼻子,你拿我当姐姐,我自也当你是妹妹。你与王小姐也许久未见了,现在离开宴还有点时间,姐姐从未来过皇宫,想四下去看看,你就和王小姐叙叙吧。” 朝王夫人拂了拂身,“王夫人,祁儿先行一步。” 王夫人点头:“二小姐去吧,翩翩我会照看,倒是二小姐,皇宫不比外面,你自己多加小心,莫要冲撞什么贵人。” “多谢夫人提醒。”叫上亭原转身朝皇宫行去。 看着渐渐远去的背影,王曦难得的认真感叹道:“翩翩,你有一个好姐姐。” “像这样连自己都自顾不暇的人,还能为你着想,确实是个好姐姐,只是这么懂事的丫头,竟遭遇这样不公平的待遇,好在修王殿下也是个不错的人选,虽然身子差了些,哎……两个身子骨都差的人到一起,日子也不知要怎样过。”王夫人叹道。 沐桦翩眼圈更红,“若是姐姐真嫁给修王,还不知道能过几年呢,听说修王性格很古怪,脾性也不十分好,姐姐怕是会吃苦,加上今天的赐婚,殿下还不一定会答应,如果殿下拒绝了,我姐姐可怎么办?” 王曦握着她的手,安慰道:“你也不用太担心,修王殿下想来是不会拒绝的,他虽是亲王,但也是个身子骨极差的人,你姐姐愿意嫁给他还是他的福呢。” 第13章 流云锦缎(3) 亭原跟在自家主子身旁,时不时的打量着她,表情极是奇怪。 察觉到她的目光,沐桦祁止住步子,问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的妆容花了?” 亭原摇摇头:“小姐,你今天很奇怪,你从来不多管闲事,刚刚却破例为五小姐说话了。” “很奇怪?”亭原很认真的点头。 “她到底是我妹妹。”却不多做解释。 亭原更懵了,小姐的姐妹又不止五小姐一个,昨天对大小姐和四小姐也不见得有什么特别,她觉得她家小姐这种说法只是敷衍她。 “可是小姐……” “亭原,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而不是亭俞么?”亭原再次摇头。 “因为你比亭俞沉稳,跟着我不会有那么多好奇心,可是现在我发现你好奇心不比她少,瞅着现在还有些时间才开宴,听说宴会摆在御花园,你先跟着那些人一道过去,待开宴了再来通知我。” 可是小姐,到时候我上哪寻你呀?她没敢问出口,因为她看到小姐表情有些严肃。到底还是小姐平日里待她们的态度极好,她差点将小姐的身份忘了。 退后两步,躬身道:“属下遵命。” 见亭原带着恭谨的神情听话离开,沐桦祁露出了一个极为灿烂的笑。原来偶尔摆摆脸色也这么好玩,以后一定要多摆几次。 没有亭原跟着,她一个人更是走得无所顾忌。今日到皇宫来的人虽然很多,却都往御花园去了,四下倒是不见什么人。 这种安静,她很喜欢。 顺着石子小道一直走,一会儿看看这儿,一会儿看看那儿,一会儿无聊了踢踢道上细石,玩得不亦乐乎。 忽然看到前面不远处亭子里一人负手而立,一身白衣随风轻轻飞扬,绾起的发因着风吹变得有些凌乱,却不让人感到维和。 仅一个背影,沐桦祁就看得痴了。 是的,她看得痴了,不是因为这画面有多唯美,也不是因为这个男子这般姿态有多迷人,而是因为,那一袭白衣,是真真的流云锦所制。 流云锦是什么?那可是流云斋一年只出一匹的上好布料!她已经惦记了整整六年!六年是什么概念?不是她执着,而是这种锦缎它实在太好了,火烧不坏,寻常剪子剪不断,必须是用特制的玉质箭才能剪开,冬可避寒,夏可吸热,这样好的东西,谁会不喜欢? 可是每年流云锦一做成,就被人定去了,她只好在流云斋买一些上好的布料做衣服,虽然那些个布料质地不错,手感也极好,就拿自己身上穿的白缎子来说,虽然朴素,但也是上品,可是比起流云锦,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咻”的一下跑过去,拽着那流云锦制成的袖子想要看得真切些,却完全不知道自己突兀的举动让人黑了一张脸。 “你在干什么?”听到头上传来的声音,沐桦祁也不为所动,只随意应道:“这真的流云锦!这么多年了,我终于是看到流云锦制成的衣服了,想我每次到流云斋去,斋里的管事都只拿出那么一块手掌大小的样品来给我饱饱眼福,别说买不到,就是看一块大点儿的都没有,为这,我还遗憾了好多年,现在终于是亲眼见着了。” 流云锦男脸上的表情稍微缓和,打量着这个矮自己一个头,现在由于低头打量他的袖子,只达到他胸口,同时他也看不清面容的奇怪女子,难得的生出几分兴致,“哦?流云斋里的流云锦,就是样子也不是寻常人能看到的,想必你是流云斋的常客。” 沐桦祁的手一顿,暗自咒了自己几声,她竟激动得忘了这是什么地方,这里的人都是些什么人,更是忘了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要知道她每次去流云斋,用的,都不是这个沐桦家二小姐的身份。 这样,岂不是故意让人生出怀疑? 她如今还得要用这个身份找个有钱有权有身份有地位的好夫婿呢,若是没有这个身份,她的首富岂不就要飞了? 冲动啊,太冲动了。 第14章 修王殿下(1) 大凌国十大公子出现,据说是在五年前修王阜修捐了那一笔巨款造成的轰动之后,皇帝举办一场大宴,邀了大凌千名有才青年,通过各项比试才选出来的,是大凌年轻一辈中最有才有貌的男子,也是世家小姐心目中的如意郎君人选。 只是那场比试中有个意外,就是修王没有亲赴现场,他只作了几首诗词,加上献了一条计策平了北疆之乱,便取了一个席位。 自然,计策效果和诗词手稿摆在那里,没有人会不服。 大凌皇帝会想到这么一出,沐桦祁一度觉得是他日子过得太闲了。 这名声响亮的十大公子,分别是华梭楼的楼主莫凉、修王殿下兼是拂篱楼的主人阜修、神医奕旭、轩沪侯小侯爷轩沪逸、尘王凌嘉尘、采王凌嘉采、沐桦家公子沐桦筑、尚书欧义之子欧孜晰、北疆王子冷辽景、南疆王子林瑞。 而这中,恰以莫凉、阜修和亦旭、轩沪逸四人为首。 所以对沐桦祁来说,阜修确实是个好夫婿人选,而现今,她竟冲动得弄了个不符沐桦家二小姐的举动,若是被捅破,皇帝还会给她指婚么? 现在只能祈祷这个流云锦男别太多心,更别太多事。 尴尬的抬起头,咧嘴一笑。其实她已经准备丢掉自尊然后能笑得有多讨好就笑得有多讨好,可是,还没等她完全笑出来,脸就僵住了。 十大公子她见过不少,但眼前此人,绝对有着一张比莫凉甚至亦旭还俊美的脸。这样的人,完全有成为十大公子之一的资质! 只是,沐桦祁不认识他,甚至见都没见过,尘王比起他来,呃……完全不能比。 “还不放手!”他这一吼,沐桦祁才发现自己还失礼的拽着人家的袖子,这个举动它,似乎有些丢人。 连忙松开随即后退三步,微微颔首:“适才是我失礼了,公子莫怪。”眷恋的看他身上的流云锦一眼,垂涎道:“实在是公子身上的流云锦太过稀罕。” 流云锦男打量她片刻,待看到她面上的浓妆时,生生皱了皱眉,他向来不喜这些胭脂水粉,更况还在脸上抹了那么厚厚一层。可有一点他觉得很奇怪,眼前这个样貌一般的女子脸上妆虽浓,却没有那种难闻的胭脂味,反而隐隐嗅到一股淡淡的清香。 若是沐桦祁知道他现在的想法,一定会傲娇的说:那是必须,也不看这些东西是谁制的! 自然,这句很傲娇的话,在后来的日子里她说了无数次。 “知道流云锦,想必是哪家的大小姐,可是看你这模样,还真没听说过哪家大小姐长得这么丑的。”说着盯着她的衣服看了看,“除了身上的白云缎还勉强能入眼外,没什么可取之处。” 沐桦祁呆住了,见过第一次见面就这么损人的么?见过这么损人还一副“我很在理”的么?重要的是,见过这么损人之后还让人生出一种“他损得很对”想法的么? 见他嘴唇又动了动,“还是个傻子。” 去你的傻子! 此仇不报非女子! 举步上前,愤愤道:“长得丑碍着你了么?穿流云锦了不起?不就是流云锦么?今年的再有两月就出来,到时候我全买了让你没衣服穿!把你绑了连旧衣也不给穿,还让全凌城,哦不,全大凌的人都来围观,让你一辈子抬不起头……怎么?原来你才是傻子啊!” 第15章 修王殿下(2) 他能不惊得呆住么?她都把他逼到亭子最角落了,身子还渐渐靠过来,若不是身后是根柱子,他估计早就从围栏翻下去了。 她怎么就没想过即使没了流云锦还有别的料子可以做衣服呢?虽说他从来都只穿流云锦。而且,她难道没想过,他是那么容易绑的?难道他看起来很弱?还有,他为什么要一直退? 看到他被自己逼得无路可退,沐桦祁才心情明朗些,“哼”了一声,才缓缓退开,顺势理理自己衣角的褶皱。 土黎赶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自家主子被一个瘦弱的女子逼到凉亭角落的画面。 这么多年,他还第一次看到主子这么吃瘪,太稀罕,太难得,所以他连匆匆赶过来的目的都给忘了。 心中对这陌生女子生出一抹敬佩之意。 出气之时只图个心情舒畅,待平静下来,沐桦祁便发现了事情的严重。这般气质容貌并存的人,待会儿的宴会上一定会出现,那么,若是把她露出本性这一面抖出来,那…… 不敢想,越想越头疼。 为今之计只有先将他的嘴封住,可是怎么做? 杀人灭口?眼前此人明显是会武功的,虽不知到底有多高,但她能感觉出来他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就是能制住他,尸体要扔哪里? 用身份压人?她有什么身份?沐桦家庶出小姐,还是被人退了婚的,根本没有威慑力。 使美人计?她这样貌可行么?答案显而易见,除非她把面上的妆洗掉还能有点胜算。 金钱收买?可是能买到连她都垂涎三尺的流云锦的人会缺钱么? 都不可行,那就只有想办法讨好了。心一横,索性就丢一回脸吧,左右过了今天他们也没什么机会再见了。 急忙退到三尺之外,左手握住右手指尖放于小腹处,半蹲下身子,很是温婉,很是规矩,很是知礼的轻声道:“小女子失礼,公子莫怪,今日之事还请公子且当过眼云雾,莫要记在心中,小女子感激不尽。” 流云锦男惊讶了。 亭子外的土黎嘴巴张得可放进一个鸡蛋。 这是个,什么情况? “刚才的事,还请公子不要当真,小女子第一次进宫,很多规矩不懂,公子看着就像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想来也不会跟小女子一般见识。” 白衣男子脸上的讶异很快消失,似是想到了什么,嘴角轻轻一扬。 这个举动它,又让土黎惊了一回。主子他,竟然也是会笑的么? “原来不仅是傻子,还是个疯子。”整理身上的褶皱,举步走出亭子。 土黎见自家主子出来,忙回过神,行礼道:“主子,皇上着人来请您到御书房一叙。” “可是说了有何事?” 土黎一直低着头,生怕主子知道他撞见他囧人的场景受到责罚,恭敬应道:“只说了许久未同主子对弈,在宴会开始之前先同主子对弈两局。” “走吧。”一个眼神也没留给沐桦祁。 沐桦祁郁闷了,再次骂她没关系,可是他这,是计较呢还是不计较?算了,他要说出去就说吧,大不了嫁不成首富,天下有钱的好男儿多的是,再寻个好的,再不济,她自己也不差钱不是,自己花自己的。 第16章 修王殿下(3) 可是,就这么和首富划清界限,她好心痛。金灿灿的金子啊!白花花的银子啊! 御书房外。 太监总管齐公公看见对面缓步行来的白衣男子,忙上前见礼,态度几乎赶上对待皇帝。跪下,身子伏地,“老奴见过修王殿下。” “公公不必多礼,皇上呢?”没错,此人,就是沐桦祁心心念念的首富修王阜修。 “皇上在里面等着殿下,殿下请进。” 面无表情的应“嗯”了一声便推门走进御书房,无需通报,身后人自觉退在门外,将门带上,似是阜修这般举动再寻常不过。 阜修走进去,还没见礼坐在案几旁的黄袍老者就笑着开口道:“修王来了,快过来陪朕下两局。” “是。”举步走去,不骄不躁,不见喜怒,面上表情淡淡,只是那与生俱来的清雅气质,怎样也掩盖不住。 白子黑子渐渐落定,却迟迟分不出胜负。 阜修再落一子,老皇帝摇了摇头,颇有几分无奈的道:“修王,你不必再让着朕了。” “皇上言重,阜修并未相让。” “你这么明显的相让难道朕会瞧不出来?哪有人输棋每次都只输一子的?再不拿出真功夫,朕就要治你欺君了。”这话,虽是玩笑,阜修却不由抬起头看向皇帝,眸光中有洞悉一切的锐利,然仅一瞬,皇帝并未察觉。 “如此,臣遵旨。” 再落一子,胜。 皇帝愣了一瞬,随即大笑:“修王果然大才!大凌有此人才,何愁国不兴!” “皇上过誉。”没有维诺,亦没有被赞誉的欣喜。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冷芒,亦是仅一瞬。继续大笑:“谦逊有礼,进退有度,果然是修王作风。”顿顿又道:“修王可知朕为何举办今日这场宴会?” 面色不变,神情淡淡,“臣听过一些传闻,据说皇上是为了给臣赐婚。” “对,你如今已年及双十,朕在你这个年龄的时候就有了太子,你也要早些成家才是。无奈你家中无长辈主持,朕一直把你当儿子看待,你的婚事,朕就为你做主了。” 阜修把玩着一颗白子,一下一下在指尖转动着,淡眸道:“听说是沐桦家的二小姐,不仅被尘王退了婚,且还是个身患隐疾的庶出小姐。”他的语气未带有任何情绪,皇帝却没来由的心中一惊。 见皇帝不言,他继续道:“皇上当真要给臣赐这门婚?” 老皇帝到底是老皇帝,面上微变之色转瞬消失,又恢复如常的慈祥微笑,“消息已经传出,皇家毕竟欠了沐桦家那二丫头,修王若是不同意,待朕赐婚时拒绝就是,朕也不能落下一个欺负小丫头的名声不是,权当帮朕一个忙。” 帮忙?拿一生幸福? 若是当众拒了婚,得了个不遵皇命的名声不说,还白白得罪了沐桦家。沐桦家纵是再不在乎一个庶女,也断然不会白白丢这个脸。 区区一个沐桦家,阜修并不不放在眼里,至于不遵皇命这种说法,他自也不当回事。只是随随便便就被人左右,这种事,他很是不喜。 这个婚,他拒定了。 “臣谢皇上体恤。” 第17章 花园盛宴(1) 大凌皇宫御花园,琴瑟交错,舞姿翩翩。男席处坐着许多年轻男子,或是皇子,或是世家公子,有性格开朗的,便同旁人大声谈笑着,有性情寡淡的,便静静坐在旁边品着杯中美酒,偶尔抬眼朝舞池中的舞女看两眼,还有的则只是将视线投向女席处,低声与旁人谈论着今日哪家的小姐更耀眼。 相较于男席那边的无所顾忌,女席这边却是要安静些,纵是与熟识的人交谈,也只是面上含笑,声音极微。 这就是世家的规矩,大家闺秀就要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这些安静守礼的大家闺秀中,此时也有一个沐桦祁。 亭原看着自家双手托腮,几乎整个身子的重力都要放在矮桌上,还一直不停唉声叹气的主子,很是迷惑。 什么事竟能让主子这样一个淡定的人变得如此哀愁?她好想知道。 是的,沐桦祁自从见了那个流云锦男后来到御花园,就一直叹着气。那个人不会当众揭穿她吧?虽说她也不十分在意,可是面子这东西,她现在还不想丢,至少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丢。 再则,她不仅念着修王的金子,还念着修王府的温泉呢。 “哎……”又叹一声。 坐在她旁边的沐桦翩此时也发现她的不对,关切的问道:“二姐姐,怎么了?” 侧过头对她淡淡一笑:“没事,就是觉得皇宫里办的宴会很是盛大,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感叹感叹。”其实她也并没有完全说假话,这种场面,确实很盛大。 这样一场宴会应该要花不少钱吧。 “原来是这样。”沐桦翩轻轻一笑,没再说话,因为此时男席处多了一个男子,王家公子王浩。 见着沐桦翩整个心思都在王浩身上,沐桦祁只是无奈的摇摇头,喜欢一个人当真都是这般不管不顾的么?她表示不能理解。 宴席是依着最高处的位置分两边摆着的,皆是矮桌,众人便依着各自的矮桌席地而坐。自然,皇宫的宴会是不会让人坐光地板的,红地毯再加略微有些软的垫子,就是坐上几个时辰也不会觉得累。 男席在左,女席在右。后宫嫔妃大都到场,皆落座于右面上位,男席处也来了几个皇子,如今皆封了王。 老皇帝有六个儿子,大皇子也就是太子凌嘉恒、二皇子顾王凌嘉顾、三皇子初王凌嘉初、四皇子尘王凌嘉尘、五皇子采王凌嘉采、六皇子柏王凌嘉柏。公主有许多,最得宠的是十一公主凌嘉纯,封号纯华公主,如今已有十五。 现在,对面的男席上除了老五采王和老六柏王外,众皇子都到了。 看着那些天之骄子,沐桦祁将目光投向当先的一袭红衣上,那是太子凌嘉恒。 只见他独坐在自己的席位上右手把玩着手中酒樽,左手一下一下的敲着桌子,有几分漫不经心,面上保持着温润的笑,好似身在寂静的山野之中,外界所有的喧嚣都对他造不成影响,甚至于,若不是他那一身张扬的红衣,旁人恐会当他不存在。 只一番打量,沐桦祁就知道,他不适合这样的生活,或者该说他本身就是不喜欢过这种生活人。 第18章 花园盛宴(2) 明明不喜,却又穿得那么张扬来凸显存在感,这个人,有些意思。 只见他突然抬眸朝她看来,沐桦祁心中一惊,他居然发现了她在看他? 此时不宜与这些人多有交集,正欲别过脸,却见他对她举了举酒杯,温润一笑随即一饮而尽,感觉他没有恶意,她便回以一笑,亦是举起手中酒樽。 有些人就是这样,即使从未见过,从未有任何交集,甚至往后的日子也可能不会有交集,却有着彼此心中的那一点默契,做着没有交集的知己之人。 太子这样淡薄的性子,也难怪五年前没加入那十大公子之争的比试。 沐桦祁的右边是沐桦翩,而左边是沐桦珑,依次过去是沐桦苀和酉氏。无疑,沐桦苀又是整场的焦点,不只对面的男子,也有许多女子盯着她看,那些视线里,有惊艳、有赞叹、有痴迷、有羡慕甚至还有淡淡的嫉妒。 沐桦苀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目光,此时她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对面的尘王身上,二人隔着一个舞池,跨过无数视线含情相望。 沐桦祁低头轻笑,倒是对痴情人。 不知是不是她笑得太明显,竟引来凌嘉尘愤愤的狠瞪。无视他的不善,欣赏起了歌舞。 许久,皇帝都还没到,皇后已坐在高位旁的那个位置,眉眼间和凌嘉尘有些相似。有一个皇后母亲,这也是凌嘉尘有争储的最大资本。慕容皇后,慕容氏可以说是大凌国仅次于酉氏的家族。 皇太后,还有许多世家夫人都出自酉氏,就是如今沐桦家的主母,沐桦苀和沐桦珑的生母,也是酉氏女儿,皇太后的亲侄女。 想到这里,不由得又看了凌嘉恒一眼,贤皇后早逝,又是来自民间,没有任何后家支持的他到如今还稳坐太子之位,很大程度上是皇帝的维护,想来贤皇后在皇帝心中的位置是非比寻常的。 只是,怎么都不见那个着流云锦的玉质盖华男子? 难道他不参加这场宴会?沐桦祁心中有些纠结,不想他来,怕他当场拆穿她,又想他能来,不是因为想看他,而是想再看看那流云锦。 正想着,就听一声“皇上驾到”的大喊传来。 众人忙转坐为跪,沐桦祁犹豫片刻,也跟着跪下高呼万岁。 “不必多礼,都起身吧。”声音沉稳有力,王者之气更是十足,虽没有多严厉,却让人生生听出了天威不可犯的威严。 皇帝果然是皇帝,随随便便一句话都带着皇帝专有的气势。 “谢皇上……” 一声高喊,沐桦祁跟着抬头,这不抬头还好,一抬头整个都僵了。 皇帝身边站着的那个有着天人之姿的白衣男子,不是她刚刚努力搜寻的流云锦男又是谁? 他居然来了,且还是和皇帝一起来的! 只见他落座在皇帝下首,和太子的位置齐平,也就是高于众位皇子!他不会是…… 沐桦祁手中酒樽里的酒洒了些许,手还在轻轻发颤,她有点不能接受这种猜想,抱着一丝侥幸侧头问沐桦翩:“五妹,和皇上一起来的那个人,你可知是谁?” 这一侧头才发现,沐桦翩正盯着那一袭白衣看得出神,听到她的声音才回过神,“二……二姐姐,你刚刚说什么?” 第19章 花园盛宴(3) “我问那个人,你可知晓是谁?” 沐桦翩连连摇头,“不知道,我从未见过,或许四姐姐知道,你问问她。” 如今,已不是顾忌想不想和沐桦珑说话的时候,她只想寻求一个安心的答案。伸手扯了扯沐桦珑的衣角,将她从失神中拉回来,还没等她发怒,沐桦祁就开口问道:“四妹妹,他是谁?” 沐桦珑愤愤的瞪她一眼,倒是难得的搭理了她一回:“我虽未见过他,却也能猜到,能有这般身份且同皇上一起到场的,除了修王阜修再不作第二人选。” 沐桦祁的心跳,瞬间停了一下。 他是谁不好,为何偏偏要是修王?关键是她遇到谁不好,为何偏偏要遇到修王? 现在,已经不是他会不会揭露出她本性的事了。 “只闻尘王俊逸、采王惊华、太子淡薄、顾王淡漠、初王沉稳、柏王高雅,却未曾想,无论是他们中的谁,与修王比起来都要逊色一筹。瞧着他的神色,也不像身子孱弱之人,可见外界传闻并不可信,二姐姐以后若是嫁了他,也不错……” 沐桦翩后面说的话,沐桦祁已再听不清,她只听到那几个字,“嫁了他”。 嫁什么嫁,就是再舍不得金银和温泉,她也不敢嫁了。 拒婚她是不能,只能寄希望在修王身上了,但愿他对她的那些态度永远也不要变,他再怎样也不会娶一个他认为的“傻子”和“疯子”做王妃吧。 阜修一坐下就看到不远处垂头丧气的白衣女子,那一身白云缎在五颜六色的众女子见显得异常突兀。嘴角轻轻扬了扬,那是沐桦家女眷的席位,而她所坐的位置…… 原来她就是沐桦家的二小姐。 想到凉亭中的场景,再看她身上的白云缎,流云斋的白云缎虽然没有流云锦珍贵,却也是每年只出五匹,且每匹万金。可是据他得到的消息,沐桦家的二小姐是断然买不起这种料子的。 当真有趣。 整个宴会中,沐桦祁都处于迷糊中,却迟迟也想不到应对之法。至于在她犯迷糊的这段时间宴会都发生了什么,她知道得也不十分真切。只是模糊间听到皇上宣了几个世家的小姐上去表演才艺,沐桦苀似乎也弹了一首曲子。 直到皇帝问了一声:“沐桦家的二小姐在何处?”她一个激灵,脑子立刻清明了,急忙起身走上前,弯身跪下,头生生低着,声音带着几分怯懦:“臣女沐桦家第二女沐桦祁,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目光落在那维诺的身影上,阜修淡淡挑了挑眉。 怯懦?那个连他都逼到凉亭角落的人竟然会怯懦么? 老皇帝对她的表现似是很满意,看看底下跪着的她,再看看下首神情微变的修王,脸上的笑意更深,“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低头的瞬间,沐桦祁就想了许多,事到如今,她想再多也是无用,左右总要挑一个人嫁,而修王,可以说是目前甚至以后最适合的人选,就算他再看低她,对她没什么好印象也没关系,有温泉调理身子,有白来的钱花,最主要的是,他不看好她,那就是以后也不会太管她,和在沐桦府的待遇除了多些生活贴补外,估计也没什么差别。 这似乎也不错。 缓缓抬起头,在皇帝眼中看到了一瞬的惊讶。 能不惊讶么?皇帝从来没见过如此俗气的世家小姐。一脸浓妆,长得还平平常常,还有那一身衣裳,如此简单,比宫里的那些嫔妃身边的大丫头穿的还不如。 自然,这是皇帝不识货,白云缎,就是宫里的这些嫔妃,也买不到。因为每年只有五匹,沐桦祁就买了三匹,两匹交给老头子,让他做了几身衣裳后剩下的给她存着,将来给她做嫁妆,一匹给她自己,至于流云斋剩下的那两匹,虽不知被什么人买去了,但她敢肯定绝对不是皇宫里的人。 在场的不仅是皇帝,许多人在看清沐桦祁的面容后都是一惊,有些还不由自主的看向阜修,直叹息,这样寻常的女子,实在是配不上有着天人之姿的修王殿下。 一瞬慌神之后,皇帝又笑了,似是很满意的点了点头:“嗯,是个娟秀的姑娘,虽然算不上绝艳,倒也叫人看着舒心。” 听到皇帝的话,众人默了。 皇上,你确定这能用“算不上绝艳”来说?明明就是极普通好吧? 还有,“舒心”是怎么回事?一脸浓妆配一身白衣? 沐桦祁嘴角抽了抽,“多谢皇上夸赞,臣女惶恐。” 众人暗道,你确实应该惶恐。 皇帝又道:“你最擅长的才艺是什么?” 沐桦祁心中郁闷,你要赐婚就赶紧赐,还弄什么才艺?她擅长什么?她擅长的多了去了,可是她能说么? 虽不乐意,也不得不开口:“回皇上,臣女资质平庸,除了字谢得还能看过眼外,没什么特别之处。” “哦?写得一手好字亦是一项本事,来人,取笔墨纸砚!” 有人将笔墨纸砚取来,将纸平铺在抬来的桌子上,沐桦祁缓缓起身,拂了拂身道:“如此,臣女献丑了。” 第20章 宴会赐婚(1) 自家主子的本事,亭原再清楚不过,在诸般技艺里,最拿不出手的就是书法,虽也不至于歪扭难看,可若比之在场这些只要一出手就都是一手好字的人来说,主子的字当真只如她说的那般“还能看得过眼”。 藏拙藏到这份上,也不可谓不是一种本事。 有太监将墨研好,沐桦祁走过去执起笔,轻轻一挥,一行标准楷书落下。写完还不忘独自欣赏一番,略微点了点头,这次写得还不错。 “禀皇上,臣女写好了。” 皇帝点头,着人呈上,看了一眼,轻轻摇了摇头随即传下去,这样的字,他实在不好点评,若是说得太过,不免扫了沐桦家的脸,若夸赞,又太过违心。 沐桦祁自觉的不错,在皇帝和在场稍微有些笔墨底子的人眼里却不是那么回事。 这个沐桦家的二小姐,果然资质平庸,最拿得出手的技艺也不过平平。 只传到几位颇为好字的大臣手里,却迟迟不见人点评,那些没机会看的人有好奇心强的甚至都伸长了脖子。 沐桦珑从没见过沐桦祁的字,甚至于她一度以为沐桦祁目不识丁,因为父亲从未给她请过先生教习,这会儿突然能写出字,想来是她那个早年死去的娘教的,不过她记得她那个娘死的时候她还只有六岁。 一个六岁的人能学到什么? 嗤了一声,“打肿脸来充胖子,尽是丢人现眼!” 沐桦翩听到沐桦珑这样说沐桦祁,轻轻皱了皱眉,“四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说二姐姐,若是二姐姐丢脸了,作为沐桦家的人,你的面上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沐桦珑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沐桦翩说得没错,她再怎么看不上沐桦祁,沐桦祁也是沐桦家的人,丢了脸人们念叨时也会在前面冠上“沐桦”二字。明白是一回事,她却不肯吃瘪,继续愤愤然:“谁让她不懂还装懂!若是坏了沐桦家的名声,回去有她好受的!” “纵使二姐姐做错了事,要说她也轮不到你,别忘了她是姐姐!”沐桦翩话语已有隐隐的怒意。 “沐桦翩你算什么东西敢这么说我!”沐桦珑说着就要站起来打她。 “闹够了么?也不看看是什么场合!看来平时是太宠你了,一个人丢脸还不够,你们也要丢人?”沐桦苀极少发怒,她话一落,沐桦珑就恹恹住了口,还不忘狠瞪沐桦翩两眼。 沐桦苀说着也抬眸看了沐桦翩一眼,那眼神里,有浓浓的不满和探究。沐桦翩不为所动,假装没看到继续将视线投回不远处的沐桦祁身上。 而这三姐妹的一番互动,都被站在身后的亭原看在了眼里。 这个沐桦翩还会帮主子说话,也不枉主子为她破了例。 皇帝扫一眼堂下,开口道:“诸位爱卿以为沐桦家二小姐这幅字写得如何?”众人面面相觑,无人应声,这一个点评不好,得罪了沐桦家不说,若是这沐桦祁当真成了修王妃,还连修王也一并得罪了,可若说写得好,明眼人都知道是说假话,有胆子小的额角已多了几滴汗珠。 这种苦差事落到头上,也只得暗叫倒霉。 第21章 宴会赐婚(2) 见没有人说话,皇帝看向其中一位灰袍老者,“秋大人,你以为呢?” 这位秋大人是吏部侍郎,如今已年过六旬,在朝中有些影响力,只是比起左丞相和修王,他却算不得什么。 然而年龄到底到了那份上,能在官场安然混这么多年,别的不说,绝对是个老奸巨猾的人物,这也是皇帝点他的原因。 只见秋大人一本正经道:“皇上,微臣早年有幸得见修王殿下的字,纵是微臣对字画一类颇有些见解也自愧不如,所以微臣以为,让修王殿下来评点,许要合适些。” 皇帝暗骂一声,果然是个老狐狸!“如此,修王就看看吧。” “臣遵旨。”阜修淡然接过,抬眸似笑非笑的看向沐桦祁,四目相对,沐桦祁不仅不避开,反而眨巴着眼睛颇为期待的看着他。 她是真的想知道自己的字在旁人眼里什么样子,虽知自己的字确实不咋地,可还是希望别被人说得太不堪。 阜修拿着字幅,认真看了看,却迟迟不说话,直到连老皇帝都等得有些不耐发话,“修王有何见解?” 终于抬眸,阜修却不看皇帝,而是直直的盯着在旁人看来一副忐忑姿态的沐桦祁,缓缓开口:“二小姐的字,比起本王的来,稍差了些。” 沐桦祁心叹一声,这个修王,这是给足了她面子啊!她虽没见过他的字,却见过那个秋大人的,能让那头发都有些花白的老头放下身段伏低,想也知道是极好的。她想好了,就冲着这个,她也不计较刚刚在凉亭时他对说的那些话了。 见过字幅的众人惊讶,老皇帝亦是拧眉,“哦?修王如此说,沐桦家这个女儿的字应是不错的。” 沐桦祁有些疑惑,皇帝竟没有生气?不仅如此,似还有那么一点开心。 她的寻常字被人夸赞了,高兴应该是她才对,皇帝高兴个什么劲? 自然,此时的她还未想到老皇帝是因为阜修对她这么个“无才女”感兴趣而高兴的。不仅是没有地位的庶出,还如此平庸,若将她赐婚给修王,既断了修王府有强势后家的支持,也算打了修王的脸。 不过在场的明眼人却不少,此时看着阜修的眼神也颇为复杂。 大家都知道,皇帝表面虽对修王很是偏爱,暗里却十分忌讳。试想,一个一举就能救举国上下于水生火热之中的人,名声有了,还有绝伦的才华貌,一举挥出了大笔能救国的金银后也未对他的财产造成多大影响,哪个帝王会不忌惮?又怎会再给他一个殷实的后家? 听到皇帝的话,沐桦祁忙躬身道:“臣女谢皇上和修王夸赞。”至于她为什么是躬身而不是下跪,那是因为,能不用下跪当然就不跪了,傻了才会动不动就跪着。 她这个话一说出来,老皇帝对她的看法就变了,不仅长相平凡资质平庸,还如此骄纵,不懂谦逊为何物!是个没头没脑的女子! 可是,皇帝却笑得更甚了,“能得到修王夸赞的人不多,可见你确实写得不错,朕准你讨个赏赐,不知你想要什么赏赐?” 沐桦祁抬眼,这个老皇帝,不是傻了吧? 第22章 宴会赐婚(3) 众人亦是奇怪的看着皇帝,想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臣女不敢。”她想要的东西多了去了,金银属首,可是她能说么?再说,她那种字,连她都觉得平常,她脑子坏了才会讨赏。 “没什么敢不敢的,朕说了要赏你自然就会赏,早年你和尘儿有婚约,你本应是朕的儿媳,奈何尘儿不懂事,让你受了委屈。不过他既无心于你,自也不是你的良配,朕有意再给你指一门好姻缘,你觉得这个赏赐如何?” 得,重点终于来了。 她能说不如何么?若真说了,老皇帝还不得翻脸。这次是不能躬身了,只好跪下,恭谨道:“臣女谢皇上恩典。” 皇帝点头,“修王如今年纪也不小了,所谓‘修身齐家治国’,成了家才能更好的为朕分忧,所以朕有意将沐桦家的二小姐沐桦祁赐婚于修王,修王以为如何?” 沐桦祁暗忖,装得还真像,这个事你不是早放出消息了么?现在倒像是刚起意似的。 不过,阜修应该会拒绝的吧。 可是,沐桦祁震惊了,阜修不仅没开口拒绝,反而从位置上起身朝她走来,且还对她伸出了一只手! 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很是好看,许是因使剑的关系,隐隐可见老茧的痕迹。 不明白他的用意,她也懒得多想,反正她早就不想跪了,能有机会起身自然不会放过。于是她很大方的将手伸到他的手心,许是她的手太凉,只觉他的手暖暖的,并没有因着那些隐约的老茧觉得磕手,握起来很是舒服。 想不到这人表面看起来冷冷的,手却这么暖。 阜修的这个举动,可谓是不仅让在座众人吓了一吓,连皇帝也愣住了。 他就这么拉着她的手不松开,这个举动它让站在不远处的土黎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主子不会是真看上了这个长相普通的女子吧? 沐桦祁自认不是什么保守的人,毕竟她是从现代来的不是,只是在这种场合被人这么牵着,且还是被个可以算是陌生人的人牵着,也是很不自在的。挪挪手指欲将手抽回。 可是,他要不要拽得这么紧?连她的手都拽得有些疼了。抬头不满的看着他,却见他根本不看她,而是径直看着皇帝,听不出情绪的道:“皇上,可否容臣问二小姐几个问题后再作答复?” 什么意思?他这种举动难道不是已经答应了么? 众人的吃惊立刻转为疑惑,皇帝也疑惑的看着他。这中,最疑惑的当属当事人沐桦祁,这个修王在搞什么鬼!在这个民风淳朴的时代,他都牵她的手了,若是不娶她,那她以后还怎么嫁人! 好吧,实际上她也不是十分在意这么个小事,可是,她也有尊严的好不好,被人这么对待,她此刻心情非常的不好! 要将手抽回来,这次阜修倒是没有阻拦,没费什么劲她的手就重获了自由,这让她看着他的眼神透着更强烈的不解。 皇帝仔细打量着阜修,想要弄清楚他到底是何意,可阜修却依旧面不改色,看不出情绪。这种看不透让皇帝心里很不舒服,沉声道:“你要问就问吧!” “多谢皇上。”转而看向沐桦祁,此时不再被他牵着的沐桦祁已和他拉开了三尺的距离。 抬眸看着他,她倒要看看他要问些什么。只见他似笑非笑道:“听闻二小姐患有隐疾,可是真的?” 场中许多人的酒杯险些滑落。 沐桦祁怒了。 你才有隐疾!你全家都有隐疾!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一个颇为好听的男声传来,这个声音,她是如此熟悉,想想,已有两年没听到了吧。 只听那声音道:“修王殿下此话何意?” 第23章 轩沪小侯(1) 在凌城,能让沐桦祁看重的人并不多,能让她记在心里的更是没有几个。 听到这个声音,她笑了,和在场的很多人一样转头看向男席处端坐着的俊逸男子,一身风骚的蓝衣,一把不知是哪位名家亲笔落字的折扇。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面带淡笑,无视众人打量的眼神,轻轻举起酒樽饮了一口,动作优雅,引来对面的许多世家小姐红了脸。 沐桦祁扶额轻笑,他又在装了。 这样张扬的人,她刚刚居然没看到,想来应是在她写字那会儿才到场的。 阜修挑眉:“轩沪小侯爷对本王的问题有意见?” 没错,此人就是轩沪侯的儿子,轩沪逸。十大公子里靠前的四公子之一。 整就一个风流像,除了那张脸外也不见有什么特别之处,所以沐桦祁一度以为他那个十大公子的名声是骗来的,太名不符实。 折扇又晃了两下,眸光含笑:“本小侯自然有意见,修王当众问本小侯的表妹这样的问题,欲将她置于何地?沐桦家的人不拿她当回事,本小侯却见不得她被人如此对待。”笑容仍在,却让在场些许人惊出一身冷汗。 轩沪小侯爷,上敢顶撞皇上,下敢将街头恶霸打得哭爹喊娘,一些皇帝都要给三分薄面的肱骨大臣也没少被他当众辱骂。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就是骂得再难听也是带着一脸的笑,你能拉下那个老脸去责骂么?就算能,轩沪途那个护犊的老顽固还不暗地里给你使绊子,即使轩沪途不出手,晚上家中柴房或是马厩突然着火的事又有几个人能受得了? 明明知道是何人所为,却偏偏没有证据,只能暗吃哑巴亏。所以在凌城,几乎所有人都对这个轩沪小侯爷退避三舍。好不容易盼着他出门游学,竟两年就回来了! 这个凌城,也就安稳了这么两年而已。现在这个小霸王回来了,很多人都要将脖子缩回去半截做事了。 轩沪逸这一席话,不仅指责了修王,还把沐桦家的脸也打了。 只是,这个小侯爷何时同沐桦家的二小姐关系这样好了?似乎刚刚他还称她“表妹”。 沐桦祁和轩沪逸的关系,很多人不知情,但也不缺乏知情人在。 于是在场的知情人开始同旁人低声解释。 原来沐桦祁的母亲和轩沪侯夫人是亲姐妹,二十年前这两姐妹一道来到凌城,姐姐在偶然的情况下结识了轩沪侯,二人两情相悦便喜结连理。几年后轩沪侯夫人的妹妹又结识了左丞相沐桦邱,并渐渐生出钦慕之意,到后来甚至愿意嫁他做妾室。按理说虽出身低微,但有一个轩沪侯夫人的姐姐,就是嫁人也断然不会只做个妾室,到底是对左丞相用情至深。 如今轩沪侯府只一子一女,女儿还是出自妾室,所以这个小侯爷可谓是从小被宠着长大的。 有人感叹,不仅慈母败儿,慈父也败儿啊! 沐桦祁没有和她的生母一起生活过,原本这个身体对母亲的记忆也极微,她自也对这个母亲没什么感情,倒也对她早年一味痴迷沐桦邱成了他的妾室最后落得这么个下场颇为同情。 第24章 轩沪小侯(2) 轩沪逸却从来没有把她当表妹对待过,哪次不是只管欺负她,现在倒是装得像模像样。 “本王倒是忘了轩沪小侯爷和沐桦家二小姐是表兄妹,不过这婚既然是皇上赐给本王的,本王自然有资格多了解一些二小姐的事,总不能娶个王妃回去没几天就去了吧。本王虽不在意再娶一个,但置办婚礼筹备聘礼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本王的日子向来过得拮据,在花钱一道上都是能省则省,也不想花无谓的冤枉钱。” 有人喷了。 修王日子过得拮据?修王省钱?就是停在皇宫外的马车,也没人的能和他的相比吧?马车外面尚且是上好的紫檀木,里面该是什么? 沐桦祁嘴角抽了抽,居然还说得这么一本正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真的呢,脸皮真厚! 轩沪逸并未如其他人般因阜修的话失态,扬眉一笑道:“修王此话说得不错,只是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本小侯身为祁儿的表哥,也想代她问修王几个问题。” “小侯爷请问,本王知无不言。” “本小侯这两年虽然在外游学,对凌城的事却还算有些了解,听闻修王自迁居修王府以来,这两年都未出过修王府,有传言说修王是个病秧子,可是真的?祁儿虽然愚笨,没什么本事还长得丑,但怎么说她也是本小侯的表妹,血缘亲情割也割不断,本小侯也不想她一嫁进修王府就变寡妇,所以还请修王直言。” 有人抬起袖子暗暗为轩沪逸抹了把汗,连皇帝都不敢这么和修王说话,这个小侯爷还真不是一般的胆大。 沐桦祁则是黑着一张脸,要帮忙就好好帮忙,用得着把她说得如此不堪么? “哦,本王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来小侯爷想问的是这个,本王向来身子骨健朗,病秧子一说只是外界不知情的人乱传罢了,让小侯爷误会,实乃本王的过失。” 土黎已不能再惊了,他家主子今天估计是吃错药了,被人这么说还这么好脾气。 轩沪逸有一瞬愣神,显然是没想到传闻中脾性暴躁的修王会这般不为所动的回答他。“如此,倒是本小侯弄错了,修王身子康健,是好事。” “既然本王如实回答了小侯爷,二小姐是否也该回答本王刚才的问题?” 沐桦祁向来不喜吃亏,今日可算是吃了不少亏,被修王当众刁难不说,还被轩沪逸“好心”的数落了一回。不找回场子不是她的作为,心中冷笑,你们就等着为你们的所作所为负责吧。 眼睛一红,泪珠啪嗒啪嗒的往下掉,自然,她并不担心会将脸上的妆弄花,没有特制的药水她脸上的这些东西是洗不掉的。 抽泣道:“外界那些人对小女子这样诋毁,小女子本也不十分在意,只是小女子没想到修王殿下竟也这般认为。小女子的娘死得早,从小又由于资质愚钝,长相平凡,没人疼也没人爱,好不容易坚持活到现在,却落得这么个名声。尘王殿下退婚,我不怪他,谁叫他和我姐姐两情相悦呢?我姐姐是大凌第一美人,而我呢?我什么也不是,也活该没人喜没人关心。本以为修王殿下你是不同的,不会同旁人一样那般看待我,可是现在看来,还是我太天真了。” 第25章 轩沪小侯(3) 说着又狠狠抽泣了两声,在场有心软的夫人小姐已经抽出手帕低头擦着泪,有同情心泛滥的帮着数落沐桦家薄待庶女,数落尘王没有责任感,数落沐桦苀凭着美貌抢了妹妹的夫婿,还数落修王当众欺负一个小女子。 轩沪逸眼角狠狠扯了两下,这丫头,还有这招?还好没说到他,可是…… “还有表哥……”听到这里,轩沪逸没来由心中一紧,直觉告诉他,不会有好事。暗骂一声,早知道就不要说那些损她的话了,这下可好,连出面帮忙的人情都直接被忽略了。 “我本来以为表哥待我也是不同的,可没想到我在表哥眼里原来是如此的不堪,我知道,有我这样的表妹让表哥丢脸了,可是我也没办法,样貌是父母给的,资质也是天生的,表哥就是再嫌弃我也不能有什么改变。若是表哥觉得我丢脸了,以后我不在表哥面前出现就是。” 轩沪逸明明知道她是装的,明明知道那眼泪也是用内力逼出来的,明明知道什么长得丑资质愚钝都是假的,明明知道她这是在故意报复他刚才所说的那些数落她的话,还是不由心里一疼。面上的笑也随之消失,难得的正经着一张脸。 可是他这正经的一张脸,在旁人看来就是在人手里吃亏的表现,那些曾经被他明里暗里整过的人都暗自窃喜。 想不到小霸王也有吃瘪的时候。 沐桦祁无视沐桦家那些人和凌嘉尘愤怒的脸,无视轩沪逸略微心疼的眼神,无视众人的各种眼神,更无视呆愣在一旁的阜修,“咚”的一声跪下,带着哭腔道:“臣女自知高攀不上修王殿下,还望皇上收回成命。” 还在看戏的皇帝一下收回心思,听到沐桦祁的话,脸上玩味的笑收了收,当众连家丑都爆出来的女子,如此不识大体!幸而尘儿退了婚,不然有这样的儿媳妇,只会更丢人! 这样的人,许了修王,岂不是更能打他的脸? 老皇帝直接忽视了如今在沐桦祁这一席话后谁更丢人的事。皇帝怎么说都是生活在最高位的人,又怎会理解寻常百姓的想法?沐桦祁敢保证,明日她这一席话传开后,丢脸的绝不会是她,反而会拉到许多同情票,若修王答应娶她这个名声极差的庶女,那么今日修王所丢的脸就会被“不因门第娶妻,没有等级观念,不摆王爷架子,被沐桦家二小姐的一席衷肠话语打动,是个有情有义之人”的好名声所取代。 总之,她不会是输家,阜修也不会。 皇帝心里早就见不得阜修,沐桦祁是知晓的。 至于她为什么到现在还帮着阜修为他着想,不是她对他有什么好感,而完全是看在金子和温泉的面上。至于刚刚他当众让她丢脸的账,她以后会慢慢算。 阜修如果知道沐桦祁内心的这一番计较,一定会郁闷死。 “朕话已经说出口,又怎会轻易收回?不过既然你有如此要求,朕也不多加为难,这毕竟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朕想知道修王是何看法再做定夺。” 沐桦祁点头,也罢,不管阜修是什么答案她都没所谓。左右不过是失了金银加泡不到温泉的事。便宜钱虽好,得不到也是无奈,至于温泉嘛,她若是真想泡,半夜也是可以偷溜进修王府的不是。 皇帝看向阜修,“修王以为如何?” “如皇上所言,臣已到适婚的年纪,臣谢过皇上给臣挑选的良配。” 所有人惊了,包括老皇帝。 他这是答应了? 阜修不管其他人的吃惊,将目光转向跪在地上安静低着头的女子,带着一丝玩味的探寻。轩沪逸是什么人?众人眼中的小霸王。从未为谁出过头,更没有因为什么事变过脸色,可是却为了眼前这个女子流露出心疼,难道这个女子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他对她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无聊了这么多年,难得遇到有趣的事,用来打发时间也不错。 只是没想到,她竟然说哭就哭,一个能把他唬得一愣一愣的人竟也是会哭的。虽然不想承认,但当看到她的眼泪像雨点似的不要命往下掉的时候,他没来由的有些慌神。 第26章 纯华公主(1) 宴会上的丝竹舞乐已停,对于阜修突然的开口,许多人都还处于震惊中,包括当事人沐桦祁。 阜修他竟是答应这赐婚了? 虽说这结果也是她希望的,然而当事实摆在眼前时心里的感觉似乎却不是那么回事了。缓缓抬头看他,有些不确定道:“修王殿下,你这是,同意了?” 阜修侧头看她,眉头微挑,纵是依旧神情淡淡,也无法掩盖那张脸的风华,沐桦祁有一瞬慌神,从小到大,除了自己照镜子时,她从未觉得旁人的面容也会如此勾人心魂,这种感觉,太奇妙。 “怎么?二小姐以为本王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着举步朝她走来,就那般站在她面前,微微弯腰,嘴角似弯了一弯,“二小姐觉得本王不够诚意?” 如今她心中所想,和诚意似乎没什么太大关系,她只是有些震惊罢了。 抬头看着他,这般他站着而她跪着的姿态她委实不是很喜欢,遂以不待皇帝发话,她便拍拍膝盖站起来,静静与他对视半晌。良久道:“这倒也不是,只是小女子有一事不明。” “二小姐请问。” “你既是决定了要同意这场赐婚,又何以当众让我出丑?”虽说她也不觉得自己是个病秧子的传言有什么,可这般被他当众指出来,面上总归有些不好看。 阜修直直看着她,似要看进她眼里,唇角一扯:“哦?这么说那些传言是真的?” 沐桦祁一向自诩聪颖,却有些跟跟不上他的思路,想了想才慢慢开口:“自然不是。” “这不就得了。” 啥?感情他当众问了这么多是要给她证名?的确,他将这些话问出来,她也当众回答了,这样一来那些关于她的不好传言自然就永远只是不属实的传言了。 “可你为何要帮我?我们也不算熟识。”她不会白痴的以为阜修这是看上她了,谁会对一个没长相没地位还没名声的人一见钟情?这点她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阜修淡看她一眼,转头看向高台上的老皇帝,不再多言,弄得她更是莫名。 老皇帝在一阵惊异之后便也回过了神,眉眼淡笑,对阜修的表现很是满意,轻轻点头:“如此,朕就将这件事定下了,三月后尘儿和沐桦家长女大婚,两场婚礼同时举行也未尝不可,只是如此一来准备恐会有所欠缺,加之修王和沐桦二小姐也没有过多的时间相互熟悉,所以朕就做主将你们的婚事定在四个月后,也好有个折中的时间。如今是二月,六月初六是个好日子,就定在那日吧,修王和沐桦二小姐可有意见?” 沐桦祁暗忖,自然是有意见的,时间太长了,这样一来她就要得晚四个月数金子和泡温泉了。 不过她对这个名声大响却行事低调的修王殿下确实是知之甚少,是有些必要好好了解了解。金子一类尽管喜欢到底是身外之物,若是到时候实在合不来,退婚也还来得及。 二人相视一眼,沐桦祁无所谓的点点头,阜修淡眸鞠身拱手:“一切但凭皇上做主。” 如此,也应算了圆满,可是…… “我不同意!”这是一个极尖锐却不失悦耳的声音,单闻此声便觉是个不可多得的可人儿。 第27章 纯华公主(2) 果然,宴会场外走来一个华服美人,一双眼睛流波微转,一张脸似三月桃花般明媚,朱唇微启,已叫人失了三分魂。 大凌国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凌嘉纯,大名鼎鼎的纯华公主! 皇帝看到她来,老皇帝眉眼间的笑多了几分慈祥,“纯华,怎会来得如此之晚?”说完看向她身后,除了跟着的几个丫环再无旁人,有些意外:“怎么不见柏儿,他昨日不是已经回宫?为何没同你一道?” 纯华一路走来,一双眼睛始终没离开过阜修的脸,流露出来的留恋之情就是沐桦祁这般不大懂之为何物的人都有些动容。 瘪瘪嘴看向他,果然是一张专惹桃花的脸。却意外对上他投来的似笑非笑目光,好似有些得意。 不就是张脸,有什么好得意的?若是她去了妆,也不见得会比他差。 许久,纯华才终于将视线从阜修脸上移开,抬头看向高位上的人,有些撒娇的道:“儿臣虽同六皇兄交好,却也不知他此时去了何处,只听他说是去看个多年未见的好友。” 六皇子柏王,据说七岁便离开凌城拜师学艺,如今艺满回京,这件事也不是什么秘密,倒是纯华公主迷恋修王这个事,沐桦祁居然不知晓,看来近年来还是过得太安逸,竟把老本行丢给下面人那么久了。 “那小子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这么多年不见,回来也不知道先来看看他朕,竟是去见什么好友,也罢,朕就姑且任他再胡闹两天。倒是纯华,你这般风风火火的跑来又是为何?” 皇帝这一问,许多好奇心强的也竖起耳朵认真听起来。 沐桦祁也看向她,却对上她愤愤的眼神,只得无奈低叹一声,这又关她何事了? “父皇,这场赐婚,儿臣不同意!”说着迷恋的看向阜修,转而看向沐桦祁时又多了几分愠怒。 沐桦祁缓缓挪得离阜修近些,探究的问道:“修王殿下,你的追求者?” 阜修淡淡盯着她,好一会儿才开口:“不知道,不认识。” 好狠的回答!沐桦祁看着纯华的眼神多了些同情。 皇帝看看台下低语的二人,再看看纯华,颇有几分莫名意味的道:“这是为何?” “因为皇儿喜欢修王,不同意他娶别人!”这个公主,还真直接,可见皇帝平日里对她的宠溺绝不是说说而已。 众人亦是感叹这位公主的直接大胆。 沐桦祁再次低叹:“看来真是个追求者。” “可见人若太优秀纵是再低调也还是那么受欢迎。”竟是说得有几分得意。 嗔他一眼,这个人,还真是自恋得可以,这样还敢说低调。 纯华的话已让皇帝有些微怒,阜修此人,富可敌国,才冠众才俊之上,这样的人,早晚是个威胁,他又怎会轻易让最宠的女儿嫁给他?白白给他增了一只臂膀?怒道:“胡闹!朕的决定岂能容你胡乱质疑!” 听皇帝这么回答,纯华有些不敢相信,父皇居然对她怒了!从小到大无论她有什么要求,她严厉的父皇没有哪一次没应她,可是现在,他居然对她怒了! 之前听到许多有关修王的传言,尽管他在外界眼里是个快要入土的人,她也没见过他,但还是为他深深痴迷着,直到今日在御书房外远远看到他倾华的面容和不俗的气质,她便肯定自己是喜欢他的。凭什么没品没德的沐桦祁能嫁给他!她纯华可是最得宠的公主,哪一点比她差了! 第28章 纯华公主(3) 举起食指指向高台的皇帝,眼圈里眼泪在打转,“父皇,您不再宠纯华了!您居然对纯华发怒,纯华恨您!” 此举,可谓是大不敬。 沐桦祁无奈摇摇头,当真是个小丫头,难道她就没看到皇帝已是怒极?所谓帝王之宠到底不过如此,一旦触了底线便是再多的宠爱也能瞬间消散,着实有些可悲。 就在皇帝要发怒之际,坐在皇后下首处正焦急得直冒冷汗的华贵妃忙开口:“纯华,莫要胡闹!”说着忙起身跪倒在地,“皇上,臣妾教女无方,纯华年幼不懂事,望皇上恕了她这一次,臣妾回去一定好好教导她,断不会让她下次再犯。” 皇上本来也没打算处罚纯华,有华贵妃开口,也算给了他个台阶。似无奈道:“也罢,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臣妾代纯华谢过皇上不罚之恩。”华贵妃松了口气,侧头瞪了正欲再言的纯华一眼,才见她不情不愿的跺脚闭嘴,看着沐桦祁的眼神又多了一丝怨愤。 沐桦祁觉得,她树的这个敌有些划不来。 估计又得有一堆麻烦了吧。 果然,纯华向她走来,停在她面前不远处,对她一番打量,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从鄙视到蔑视,从轻视到怒视。 “既然这样,儿臣也不为难父皇,儿臣只是想知沐桦家的二小姐究竟有什么本事,凭什么配修王。”这是,要挑战她了,可叹她并不喜出风头,也只好白白拂她一回意了。 “纯华有何想法?”沐桦祁抬眼看向皇帝,没想到他居然会在赞成,看来,他试探她的心还未消,亦或是试探未来修王妃的心还未消。 他防着阜修的心还真不是一般的严重。挑眉睨阜修一眼:都是你惹的祸。 对上阜修投来的了然眼神,心中一惊,这个人好敏锐!不过是一个眼神都逃不过他的眼。看来以后得好生留意着,莫要在他眼前太过大意才是。 纯华挑衅的看了她一眼:“儿臣的要求也不高,就想和二小姐比一比,若是二小姐有一项胜得过儿臣的,儿臣便不会再多言,否则,儿臣说什么也不会同意这桩婚事的!” 沐桦祁想说,其实你同不同意关系还真没那么大。 “不知二小姐意下如何?”这挑衅,太赤裸裸了。 礼貌道:“承蒙公主看得起,只是有关臣女的传言除了身子弱有些不太属实外,其余的传言确是真真实实的,实拿不出什么能与公主比试的。” “你不用谦虚!谁不知道你大姐沐桦苀是大凌第一才女,你作为她的妹妹又怎会差?难道你是不屑与本公主比试?” 这个误会,还真有些美丽。谁规定了第一才女的妹妹也要有才的来着? 还未来得及再找理由拒绝,坐在左侧大臣位的左相沐桦邱已起身行礼:“启禀皇上,微臣的这个女儿确实没什么过人之处,公主是天之骄女,小女这般无才之人若与公主比试只会辱没了公主的身份,望皇上三思。” 虽说沐桦邱这个话沐桦祁不是很喜欢,倒也勉强能接受,至少这种时候他还记得她是他的女儿,这点还是可行的。 皇帝笑笑:“爱卿这是过谦了,能得皇太后亲指婚与尘王的人,又怎会是寻常人物。” 皇后亦是笑笑:“皇上此话在理,若是母后在此,必也会赞成纯华这个提议的,左相和二小姐就不要推辞了,左右不过是打发时间,比一比又有何妨?” 有些意外,在沐桦祁的知晓的消息里,皇后身后尽管有着庞大的慕容氏族,却是个端庄少言且淡薄的人,如今怎会针对起她来了? 无意间瞧见不远处一脸不屑看着她的凌嘉尘,恍然了悟:是了,皇后这是要给她儿子找回颜面,证明她确实是个无才无德之人,确实配不上堂堂尘王殿下。毕竟对于凌嘉尘的退婚,确实对他的名声造成了些影响。 私心这东西,果然无论是怎样的人都会有的,即使是皇后这般超脱淡然的人也不例外。 沐桦祁轻轻低下头,思量着是否要一次解决了这样的麻烦,以免以后接二连三都有人上门来找茬。 可是她这模样,在许多人看来就成了隐隐的委屈。有这样想法的人,轩沪侯夫人就是一个,只听她开口道:“皇后娘娘,祁儿确实没什么才能,若真让她展现技艺,恐也只是污了大家的耳目。” 看着这个与自己承继的记忆中那个模糊的面容有些相似的人帮自己说话,沐桦祁说不感动是假的。到如今,能一心会她着想一二的人确实不多了。 “轩沪侯夫人言重,谁人不知夫人你年轻时亦是名动一时的才女,有你这样的姨母,二小姐又怎会差了去?”皇后还是不愿放过她。 “可是……”轩沪侯夫人还想再说什么,却见轩沪逸对她摇了摇头,才慢慢放下心,轻叹道:“既然皇后娘娘都这样说了,臣妇也不再多言,单看祁儿如何决断吧。” 纯华有些得意,也不奇怪,大凌除了沐桦苀,便再没人的势头能压得过她,着实也有资本。“二小姐还磨蹭什么?比不比,一句话!” “我二姐姐自然是要比的,二姐姐你说是吧?”沐桦珑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就不知道安分点么? “如今小女子既已冠上了准修王妃的名头,要不要比试,就由修王殿下来决定吧。”抬眸看向近旁似在看戏般的阜修,继续道:“殿下认为我是否应该应了公主的邀请?” 阜修看她一脸的淡然,虽然表现得极是谦虚,却没半点慌张之色,一时对她的兴趣更甚,想要知道这个她怎么也看不透的小女子会如何应对。淡淡扯扯唇:“既然公主诚心邀请,拒绝了倒是我们不懂礼,不若就应了吧。” 沐桦祁微愣,他这是,当了她是自己人? 第29章 一曲惊人(1) 在这个时代,不仅大凌,旁的国家上层人士的娱乐永远都是那么些模式,吟诗作对、诗词歌赋、琴乐比试、舞姿较量、骑马射箭等等。除此再不会有别的新意。 今日纯华的挑衅是怎么也蒙混不过了,沐桦祁便也不再争执,看着纯华,不急不慢道:“不知公主想比什么?” 得她应声,纯华面上因着适才阜修当沐桦祁是自己人的话引起的不好看脸色也稍有缓和。高傲道:“你会什么?” “臣女没什么特别会的,公主就挑一样简单的随便比比吧。”俗话说枪打出头鸟,她才不会笨到做那冲头之人。 纯华鄙夷的瞥她一眼,“可会弹琴?” “不精。” “既然会拿就弹琴吧,反正在所有技艺里,本公主最不擅长的就是琴,如此你也不算吃亏。” 众人暗忖,这还不叫吃亏,谁不知道沐桦家二小姐沐桦祁无才,典型无才无德无位的三无人士。 “公主先请。” 纯华倒也不客气,径直走到中间的琴台上在琴旁坐下。沐桦祁和阜修交换一个连彼此都看不懂的眼神,随即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琴音一声一声传来,纯华坐在琴台上满脸自信的弹奏着,绵绵情意、含情脉脉的看向对面的阜修。真真是个痴情之人。 不得不说纯华确实有几分本事,就是沐桦祁,也有一瞬沉浸在这缠绵的琴音中。 曲毕,赞叹声不断。无意扫过阜修,却见他仍旧一副不为所动的姿态,眸光淡淡,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酒樽里的佳酿。 沐桦祁突然想,他这样的人,应该是很难遇到能叫他面上改色的事的吧。 某些方面来说,他们还真是同一类人。 皇帝拍手叫好:“不愧是朕的纯华公主,琴技是一日比一日更甚了,再练些时日,恐怕连你母妃也要赶不上了。”手一挥:“来人,赏!” 纯华给沐桦祁投去一个得意的眼神,随即弯身行礼:“多谢父皇夸赞,所谓虎父无犬子,儿臣有您这个无所不能的父皇在,又岂会差了去!” 姿态傲慢,如孔雀般。 到底是天之骄女,有耀眼的资本。 皇帝更喜,“哈哈……”大笑两声,“你这丫头,就是会说话讨朕欢心!罢了罢了,既然纯华奏过,二小姐也请上台一试吧。” “臣女遵旨。”起身举步,听到一声淡淡的“拿出真本事,以免下次再有人不自量力的来找麻烦”传来,回头对上轩沪逸笑开的眉眼,这个人,内力是越来越深厚了,出去历练两年果然是有些用的。 淡淡回以一笑,也罢,本事再怎么藏也是藏不了一辈子的,总有现在人前的那天,大不了下次不出头就是了。 琴台上,女子一袭白衣,浓浓的妆容让整张脸失了些颜色,却也掩盖不了那双眼里的锐利。及腰墨发轻飞,将眼中的冷傲遮去大半。 轩沪逸“唰”的一下张开折扇,边扇边在心里轻叹,这个丫头,这么多年了,性子还是没见改变,骨子里还是那么冷然。不过倒也是她这番性子才免去了他多余的担忧,他这个哥哥,做得实在清闲。 第30章 一曲惊人(2) 指尖轻转,时而缓时而急,时而温婉时而激昂,时而如至云端时而如飞泻而下,时而动人心魂时而扰人心魄。 阜修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失神看向她,忽而嘴角微微一扬,有意思。 轩沪逸淡笑着又摇了两下折扇。 红衣的太子凌嘉恒亦是淡淡一笑。 凌嘉尘“呼”的一下站起来,满眼的不可置信。 沐桦苀震惊之色印在她那常年不变的面容上。 纯华手中的酒杯险些掉落,眼睛大大睁开。 所有人,皆面露震惊之色。 亭原摇头轻叹,主子这次可算是舍得出风头了。 沐桦珑愣愣看向琴台,颤声道:“怎……怎么可能?” 一曲终,全场哗然。 有人最先回过神,大赞道:“好!好啊!此曲只因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想不到二小姐如此大才!沐桦家果然是人才辈出啊!这般琴艺怕是第一才女沐桦苀也比之不过吧!” “确实确实……这是我这么多年来听到的最为玄妙的琴音了!妙妙妙!” …… 许久,皇帝终于回神,“啪啪啪……”掌声传来,“好好好!二小姐好琴艺!”眼中似闪过一抹不甘,嘴上却继续道:“这等本事,纯华你就是再练上十年恐也无法企及,来人,大赏!” “臣女拙技,谢皇上赏赐。”抬眼,对上阜修满眼的惊异和赞赏,原来,他的面色也是会变一变的么? 能让他变变脸色,也不枉她做了一回出头鸟,心里莫名多了几分得意。 纯华咬着嘴唇,纵是不甘也不再多言,愤愤的转身拂袖而去。 第二日,大凌甚至整个天下都传遍了沐桦家无才的二小姐沐桦祁一曲惊华的消息,沐桦祁瞬间名声大振。这般以来她同修王的婚约一事也传遍了天下。 良才女貌,天生一对,诸如此类称赞源源不断。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沐桦祁正在院子里惬意的躺在长椅上闭目纳凉。 亭俞又一次咋舌赞叹:“啧啧……小姐,没想到仅一天的功夫你的名声就这么响了,可谓是从谷底直接爬到了天上,普天之下能做到像你这般的,恐不会再有第二人了吧。” 怪嗔的睨她一眼,没好气道:“名声响有什么好,你瞅瞅这桌上的请帖,每一张都是个麻烦,你家小姐我有那么多时间去应付这些?就是有这个时间也没这个闲心。早知道就丢一回脸好了,也能免去许多嫉愤的嘴脸。哎……这年头有个本事都不容易啊!” “你就在那里得意吧!再得意就要飞上天了!”高墙上,一袭蓝衣风骚飞扬,邪魅一笑,有些晃人眼。 “轩沪小侯爷怎么会有空大驾我这鸟不拉屎的祁连院,莫不是采花翻错了墙?”开口却不起身,直直惬意躺着。 轩沪逸从长满藤蔓的高墙上跃下,没好气道:“你个没良心的臭丫头,两年没见也不知道给句好话,亏得我还特意赶到皇宫参加那什么破宴会,白白浪费口水帮你说了一番好话。” 沐桦祁神情懒散的看着他:“你确定你说的是好话?” 轩沪逸又晃了他那折扇,讪讪道:“自然也不全是,毕竟我向来不喜撒谎,实话还是得说的。” 第31章 一曲惊人(3) 手中茶杯一滑,直直向他飞去,折扇一挡,稳稳落到近旁桌上。上前两步,很是没形象的一屁股坐下,“小丫头武功见长啊!连我都险些中招!” “忘了告诉你,使了三成功力。”沐桦祁淡淡一笑道。 “真不愧是我轩沪小侯爷的表妹,天赋这种东西果然是随了我的。”永远不会忘了往自己脸上贴金。 “说吧,来找我何事?” “哟!一曲成名了竟连本小侯都看不上了。”转头对身后亭俞道:“去泡杯兰山翠来。”亭俞应声离去,对小侯爷这般样子也算司空见惯了。 “知道我如今是名人就急着上门攀关系?你堂堂小侯爷也好意思?” “这有什么?自家人不必见外。说正经的,你当真要嫁了那阜修?”突然变得这么正经,她还有些不习惯。 轻轻点头:“真的。” “为何?愿意丢了你的大好世界光明前途守一方小天地了?” “自然不是,谁规定嫁了人就一定要丢了自己原有的东西?不过是多了些白来金子的事,第一首富诶,你不眼红?” “瞧你就这点出息!整日钱钱钱,尽是庸俗!反正也还有四个月,若是到时候不想嫁了,我进宫给你退婚去。” 总算有句中听的话了。 晌午过,沐桦家老夫人着人来传话到她院中去用餐。来人走后沐桦祁低低的叹了一声,来这里八年,沐桦家终于是有人开始记起她了。 沐桦祁的院子在府中的东面,而老夫人的却在西面,沐桦府很大,所以从祁连院走到老夫人的院子花了差不多两刻钟。 老夫人的院子也是一处较清幽的地方,只是比起沐桦祁的院子来要好得多,至少不会那么荒凉,也不会常年无人踏足。 今日她只叫亭原跟着,二人一道来到院前。抬头看向门上那“幽兰院”几个大字,沐桦祁低眉轻笑一声:“亭原,想不到老夫人的院子取的名还挺有韵味。” 亭原亦是抬头看看,瘪瘪嘴不语。 小姐这都能笑,笑点似乎有些低了。 “二小姐,老夫人着奴婢来领您进去。”正站着打量这四周,便见一个粉衣丫头走出来。 微微点头:“嗯。” 老夫人的院子不仅外面看起来清幽,里面也是十分幽静。偶尔树上鸟笼里的不知名鸟会发出几声轻鸣,为这幽静的院落增添了几分活气。 早猜到老夫人不会只请她一人过来,所以当看到餐桌旁坐着的几个人时,沐桦祁并没有多少意外。走过去微微拂身:“祁儿见过奶奶,见过父亲、母亲。”沐桦翩的生母李氏是妾室,她无须见礼。 老夫人见她来,忙笑着招手:“祁儿来了,来来来,坐到奶奶身边。”有一瞬的怔神,这不是她第一次见到老夫人,却是老夫人对她笑得最为和蔼的一次。 随即展眉一笑:“多谢奶奶。”抬眸对上沐桦珑有些微怒的视线,无视着走过。 老夫人亲自拉着她坐下,还亲手将碗箸放到她面前,这让她有些受宠若惊,面上表现出来的也是一副诚惶诚恐的姿态。她想,一般不受宠的小姐在第一次有人对自己这么好的时候都应该是这般表现的吧。 颤抖着双手接过,头微微低着,有几分羞涩:“谢谢奶奶,祁儿自己来就行。” 老夫人夹了一夹菜放到她碗里,满脸含笑:“这么见外做什么?你身子不好,都没机会来陪奶奶好好吃顿饭,现在好不容易见你身子有所好转能走到奶奶这院子来,不必如此紧张,都是自家人。” 低头很是乖顺的慢慢吃着。 她是身子骨差来不了么?确定不是这些人把她给忘了?想来如今这般待遇还是托了修王的福吧。想到这里不由轻笑,这还没过门呢就享受了不一样的待遇,看来这门亲事确实不亏。 酉氏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她知道,他们肯定有许多疑问,她敢做了,就不怕他们问,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母亲可是有什么话要同女儿说?”见她迟迟不开口,她便先出言。 “也不是什么大事,母亲只是想问你,你何时琴艺那么好了?怎么以前都没有听你说过?”酉氏问得极是小心,像是怕突然惹得她不高兴一般,这个认知让沐桦祁又多了几分莫名。 这个沐桦家的当家主母什么时候会考虑给她好脸色了? 第32章 左右刁难(1) 怪事年年有,今年似乎特别多。 轻轻催动内力,脸瞬间一红,“母亲过奖,女儿只是无事时在院子里摆弄摆弄,至于琴艺一说,还远远谈不上。” 酉氏似是有些不大相信,自然,这样的理由谁也不会轻易相信,有谁能随便摆弄个几年就有这种本事的? “当真?你不是请了什么人教习的?” 沐桦祁笑了笑:“母亲怎会如此说?家里谁人不知我一年也难出一次门?别说请人教习了,就是见上个外人也难,再说,就是我想,母亲你每月给我的月钱单就吃饭都有些艰难,又何来多余的银钱请什么人教习?” 酉氏脸立刻红了。 沐桦祁暗笑,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想小沐桦祁就是被他们的不闻不问给害死的,好好的人就那么营养不良的病死了。她为她不值。 沐桦邱尴尬的咳嗽两声:“祁儿,这些事过去了就过去了,府里事多,你母亲顾忌不过来是可以理解,好在你平安的长大了,日后嫁进修王府,要好好的对修王殿下,和殿下好好过日子。” “是,女儿知道了,父亲无须挂心。”全一副伪善的嘴脸,她看不下去。 “二妹妹,你的琴,当真是自己独自研习出来的?”抬头,对上沐桦苀怀疑的目光。 自然不是!她会告诉他们是老头子教的么?当然不会。说真的,那臭老头虽然讨厌,本事却是不小,若是无他,她怕是早死了吧。 眉头轻挑,淡淡道:“当然,不然姐姐以为妹妹是怎么做到的?” 看到她有些得意的样子,沐桦苀有些不满,她向来瞧不上她这个妹妹,没品没德还白白担了个尘王未婚妻的名头,弄得她和尘王的事到如今还有人说三道四。她没想到,这样一个没用的人,琴技居然比她都有过之而无不及,作为大凌第一才女,自然不愿承认,可是即使不愿承认,这实实在在又是事实。如今外面都在传,她这个二妹妹若不是长着一张普通的脸,这第一才女之名就要归她了。 沐桦珑轻哼一声:“哼!不过就是会弹弹琴而已,弹琴谁不会?有什么好显摆的!” 嘴角一扯,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显摆?她有么?不是一直都是他们在问,她在答?再说,若不是纯华的挑衅和这些人的添油加醋,她会上那个台? “四妹妹说笑了,姐姐可是什么话都没说。” 老夫人看着她们,摆摆手:“好了好了,自家姐妹有什么好争论的。祁儿的院子已许久没进新东西了,待会儿我着人给你送些过去。” 听她这么一说,沐桦祁当然乐意,好东西不要白不要不是,她从来不会嫌弃东西多,若是用不完,卖了换些银钱也是好的。 “那祁儿就在此谢过奶奶了。” 侧脸对上沐桦翩淡淡的笑,想来这个家真正为她高兴的也就只有这个五妹妹了。 淡淡回她一个笑,并不多言。 只是老夫人突然对她这么好,酉氏和沐桦珑就看不过去了,脸色比吃了蟑螂还臭,还要努力堆上笑,“母亲,祁儿院里用度的事,媳妇会好好安排,您老人家就不要费那么多心了。” 第33章 左右刁难(2) 老夫人有些不满,这么些年她虽然对府里的事不关心,却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以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如今祁儿身份不比从前,若让修王知道她受了怠慢,怕是不好交代。 “我给祁儿的是我自己的心意,你这个做母亲的给的却是你分内的事,待会儿我把东西送到祁儿院子后,你看还差什么就给她送去,莫要让人说你这个主母怠慢了庶女。” 看到酉氏苦着的一张脸,沐桦祁和亭原相视一笑,心里直乐。 “哦,对了,祁儿院子里也没几个服侍的丫头,你给她安排两个过去,好好的一个小姐你看你们这些年都给她过的什么日子!”淡看老夫人一眼,这样子,似乎也不全是装的,或许她真是关心她的吧,只是如她所言,她这些年都不管府里的事,所以才没有顾及到她。 这样想来,对老夫人的看法也有了些许改观,不过添置丫头这个事,确实没什么必要。拒绝道:“奶奶的心意祁儿心领了,只是祁连院窄小,住了我那两个丫头和陈嬷嬷后就没了多余的房间,丫环的事就算了。” 老夫人不满的看着酉氏,“你竟还让祁儿住那处破院子!赶明儿给她整理出一个宽敞些的住处,一个小姐住那里成什么样子!”虽然有做戏的成分,沐桦祁还是有些感动。到底是有人愿意为她着想一二了。 不过她却不愿住别的院子,祁连院虽差,她却住了许多年。再加上那处偏远,方便出府。 “祁儿多谢奶奶关怀,只是祁儿已住了多年,早就习惯了,一时也不想搬到别的地方,再说祁儿再有几月就要嫁进修王府,就不必再麻烦了。” 酉氏巴不得什么也不用做,听沐桦祁这么说,心里自然高兴,忙笑道:“既然这样,祁儿若有什么需要只管同母亲说,一家人不要见外。” 饭后老夫人只说了让沐桦祁留下,其余人自行散去。为这,沐桦珑又瞪了沐桦祁几眼。 众人离去后,老夫人遣退了丫头,只留一个心腹在身旁服侍,沐桦祁并未让亭原先离去。看到她身后的亭原,老夫人也没多言。 老夫人招手叫她过去,她便顺势走过去。却不料老夫人一把抓住她的手握在手中,这个举动它,确实有些吓到她了。 老夫人轻拍她的手背,叹息声不断:“祁儿,这些年委屈你了,哎,奶奶老了,很多事都有心无力,你们这些儿孙的事,我老婆子也管不了那么多。” “奶奶说这些,祁儿不大明白,还望奶奶说得明白些。”一个从来对自己不闻不问的人,突然对自己那么亲热起来,很莫名的好吧,她向来又不喜将疑问闷在心里。 “奶奶知道你是个懂事的丫头,这么多年了,奶奶最不能介怀就是当年那件事,一直觉得有愧于你,如今好了,你都长这么大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了吧。” 她是想过去,可是也要知道是什么事吧,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隐情? 老夫人歉疚的看着她,“你可还记得你八岁那年掉进池子里的事?” 当然记得!虽然那些是不属于她的记忆,但模糊的还是记得一些的,若不是那次,小沐桦祁又怎会死去?她又怎会莫名来到这里?可是她明明记得是自己走路不小心摔下去的,难道不是? 第34章 左右刁难(3) “那么久远的事了,祁儿记得也不十分真切,奶奶怎会突然提起?”直觉告诉她,这件事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罢了,那么久以前的事了,你也无须去追究那么多,苀儿那丫头这么多年也算安分,如今你们各自也有了婚配,就不要去计较那么多了。” 心中了然,原来那件事和沐桦苀有关! 那般优秀的一个人,又怎会和她一个一无是处的小丫头过不去?哦,是了,她们之间还隔着一个尘王殿下。 小沐桦祁的死,原来和沐桦苀有莫大的关联,这真是个震惊的消息,因为沐桦苀在她眼里虽然虚伪,却没到狠心置人于死地的地步,果然,人是不能貌相的。 只是有一点她不明白,老夫人何以要专门提出这么一件事来扰了她们的关系?目的是什么?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沐桦祁走后,幽兰院中。 吴嬷嬷走到老夫人身后为她捶着背,有些不明的问道:“老夫人,老奴有些不明白您的用意。” “吴倩,你在我身边多少年了?” 吴嬷嬷陷入一番沉思,半晌答道:“前后加起来也有四十多年了吧。” “是啊,这么多年过去,我们都老了。你觉得,如今沐桦府在大凌的地位如何?” “圣眷正浓,老爷位居左相,又有婚配两位少年王爷的小姐在,地位可谓如日中天。”吴嬷嬷实话道。 “你啊,还是看得太浅了,苀儿虽然有才,尘王殿下也倾心于她,可是谁又能保证那倾心能维持多久呢?如今的沐桦府瞧着风光,实则不然。筑儿人在军中,倒是有些地位,只是我那儿子,却是个没主见的,一个稍有不慎恐会吃大亏。祁儿那丫头瞧着虽然没什么过人之处,我却觉得她是个有主见的人,或许有一天整个沐桦府还得靠她也不一定。” 吴嬷嬷有些吃惊:“所以老夫人是专呈提起当年的事来卖二小姐一个人情?” “哎……人老了,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且随他们吧。” 话说沐桦珑这边,一回到玲珑院就不停的摔着东西,丫环劝也劝不过,只好去请来沐桦苀。 沐桦苀一踏进她的房间,就险些被一个花瓶砸到。怒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瞧瞧你成什么样子了!” 看到沐桦苀,她的怒气才稍减,有些委屈的走上前,“大姐,我不服,凭什么那个什么都不是的丫头能嫁给修王!我不服!” “你不服?你有什么好不服的?有本事你就进宫去请皇上退了这个婚,在这里摔东西算什么本事!”随即目光微微柔和,“好了,姐姐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修王那般人物,确实有让你着迷的资本,可现在是生气的时候么?姐姐有本事从她手里把尘王抢过来,你又有何不可直接夺了过来,难道你觉得你还不如那个丫头。” 身后候着的丫环纷纷打了个冷颤。这个大小姐,还是平日里温婉的那个么?如此可怖的眼神,如此狠辣的教唆。她们突然很害怕,生怕知道这个事连累得丢了性命,急忙低下头假装没听到。 听她这么说,沐桦珑突然眼睛一亮,“那我该怎么办?我也不知道自己只一眼就迷上了修王,我从未见过像他那样长得好看的人,我不要那丫头嫁给他。” 沐桦苀冷眸看她,似无所谓道:“什么人最好对付?” 沐桦珑一惊,有些不敢相信看着沐桦苀:“死……死人?” 旁边的丫环又惊出一身冷汗。 “我能帮你的就这么多,你自己看着办。”说完警告的扫一眼那些低下头的丫环:“今天的事如果有人敢泄露半句,小心自己的小命!” 看着那个倩倩的身姿离开玲珑院,沐桦珑突然有些害怕,她一直不知道她这个大姐原来这么狠。不过,她提的方法未必不可行。 第35章 月下相见(1) 傍晚时分,沐桦祁躺在月桂树下的长椅上睡着了,脸上盖着一本书。幽幽月光下只她一个人的身影,静静躺着,好不惬意。 阜修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静逸的画面。 静静坐在布满藤蔓的高墙上,一条腿伸着,一条腿微微曲起,一只手支着下颚,饶有兴致的盯着下面进入梦乡的人儿。 其实沐桦祁并未睡着,她只是在想今天下午老夫人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一时想得入了神。忽察觉有人盯着她,心中一紧,忙警惕的握紧袖中的五丈白云缎,那是她的兵器。白云缎虽然比不上流云锦,却是极坚韧的布料,寻常兵器坏它不得,这么多年她也用得顺手了。未弄清楚来人是谁,她亦不会轻易动作,只警惕的躺着。 过了许久,那人还是不见动作,沐桦祁等得有些心急,又不好发作,只好继续忍着。 终于再忍不下去,便装作不经意的将脸上的书本拿开,再假意打了个哈欠,目光不经意的扫过高墙,对上一张戏谑的笑脸,诧然魅惑众生。 修王殿下,果然是个活生生的妖孽。 这才发现,他是会笑的,且笑起来的样子比平时要温和许多。 猛地一惊,温和?她竟会觉得他温和? 忙平复心中激荡而起的涟漪,装出一副很吃惊的样子道:“修王殿下?你这是?” 一个闪身,人已落到她跟前,速度之快让她不由得又是一惊。这人的武功,绝对不在她之下。不过她倒是不担心他知晓她有武功,毕竟她对老头子传授的隐藏气息这一招还是极有信心的。 挑眉居高临下的俯身打量她,颇有几分漫不经心的开口:“本王闲来无聊便来看看未来王妃所住的是个怎样的地方。”说着顿了顿扫一眼四下,“如今看来,确实有些与众不同,可见外界所传沐桦家待你不好是真的。”眉眼间,竟有隐隐的怒意。 沐桦祁不解,他这是个什么意思?为她觉得不满? 心中隐隐泛起点什么,沐桦祁一时没捕捉到。 “殿下说的哪里话,府中上下对我都是极好的,吃好睡好还无人叨扰,这样的日子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 “哦?是这样?”说着他不但不起身,反而将身子弯得离她更近。逐渐放大的俊脸让沐桦祁心中忽地一紧,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正要将他推开,却猛地睁大眼睛,四周是熟悉的杀意。 下一瞬手被人一拉,腰间一紧便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沐桦祁一怔,那人亦是一怔。却并未将她松开,温热的气息扫过耳际:“别动!不然被伤到了可别赖到本王身上。” 这才看清高墙上已立着十多名黑衣人。双眼一眯,什么人如此大胆打起了她的主意?竟明目张胆的闯到她的地方来了。 抬眸看向近在眼前的那双深邃眸子,难道这些人是冲他来的? 戏谑道:“殿下,这些人不是你引来的吧?” 只见他不屑的瞥了那些人一眼,“就这些人也配杀本王?那些人怎会请来如此没有水准的杀手。” 这话的意思,是他经常遇到刺杀?想着看向他的眼神突然多了一分心疼,没有任何根据的心疼,让她都觉得几分莫名。 第36章 月下相见(2) 对上她的眸子,阜修有些愣神,多少年没有人用这种眼神看过他了?心中莫名,随即微怒道:“收起你那可笑的同情!本王需要你同情?”突然腰间一松,他已将她放开。 无奈瘪瘪嘴,这么小气!再说她那样是同情么?简直就是眼神有问题! 说话间高墙上的黑衣人已经跃下,所有人的目标都定在沐桦祁身上,暗叫不妙,这些人原来真是来杀她的,可是要来就来吧,为什么偏要挑一个阜修在的时间?弄得她出手也不是,不出手也不是。 突然一人执剑向她刺来,一个巧妙侧身躲过,却又不能躲得太明显,现在还不是在阜修面前暴露的时候,再怎样也应该把他的金银拐到手再说。下一瞬她不再闪躲,任着黑衣人直袭而来,忽然腰间再次一紧,被一股淡淡的紫罗兰花香包裹。嘴角一扬,她就知道他不会见死不救。 “想不到你这样不起眼的人物还会被人追杀,真是有趣。”话落一个飞跃,腿脚转换间已有五六个黑衣人倒地。 沐桦祁在心中暗赞一声,好身手。虽说这本事用来对付这些个小人物确是有些浪费了。 “小姐!”“小姐!”两声惊呼,是亭原和亭俞闻打斗声冲出来。正欲出手,沐桦祁忙给她们使个眼色,“有修王殿下在,你们不用担心,回屋里去,别在这里碍着殿下。” 二人看揽着她的阜修一眼,再看看身后那些武艺不是十分精湛的黑衣人,这才放心,亭原道:“那小姐自己小心,奴婢这就带着亭俞躲屋里去。” 亭俞瞪她一眼,竟用“躲”这么个丢人的字眼。 却也并未再多言。 不一会儿,那些人已尽数倒下。阜修一脚踩在一人喉咙处,狠厉道:“说!什么人派你们来的?” “小……小人不知,小人只是拿人气钱财替人消灾,实在不知主家是谁,大人饶命……小……小人再也不敢了。” “饶命?连本王的人都敢动!还想活命?”转而对高墙外喊了一声:“土黎!” 院中立刻多了一人,恭谨道:“主子!” “将这些人全部押到王府的地牢,给本王好好审审,本王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如此大胆!”下一刻,墙外又闪进几个面具人,一人手里提着两人闪身便消失在夜空中。纵是沐桦祁也不由为眼前的一幕吃惊,阜修的这些个属下,也太给力了吧。 有本事的属下啊,谁不喜欢?她有些眼红。 一会儿的功夫,院子又恢复了刚才的宁静。突然安静下来,沐桦祁觉得气氛有些奇怪,便出言打破道:“适才多谢殿下出手相救,若不是殿下,小女子怕是难逃一劫了。” 看着眼前目光澄澈的女子,阜修有些意外,她居然没有半点慌乱。“这样的事,你经常遇到?” 沐桦祁不解:“什么?” “你和人结了仇?” 这才明白他要问的是什么,微微一笑,摇摇头:“没有,像现在这样的情况是第一次。”她的仇结得不少,但会直接到沐桦府来寻仇的,却是没有。要知道老头子有两大老本行,一是卖情报,另一就是替别人杀人,如今她手里的,可是人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墨邪阁。 所谓墨邪阁,是江湖中仅次于墨御阁的组织。墨邪阁以卖情报和暗杀为主,墨御阁却极是神秘,无人知晓它到底从属何人,也无人知晓它到底是个怎样的组织。不过单就听“墨御阁”三字便足以让人望而却步。 沐桦祁一直很想知道这个墨御阁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可这么多年以来凭着墨邪阁的强大情报网也查不到半点有关墨御阁的消息,这不免让她有些遗憾。 “明日本王来接你出去吃饭。” “啊?”这个跨越也太大了点吧。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一抹白影就消失在了夜空中。四下寂静,若不是院子还留下打斗的痕迹,她还真以为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呢。 低低一笑,当真是来无影去无踪啊。 “哎哟!这可是英雄救美啊!姐姐你说是不是?”沐桦祁闻声抬眼嗔了亭俞一眼。 “确实,月下相邀,好浪漫。”亭原配合道。 亭俞继续打趣:“之前还以为修王是个病秧子,没想到竟是这么个人物,不错,配咱们主子,可行了,比那尘王强太多。” “现在我才发现,亭俞原来是棵墙头草,怎么一会儿往一边倒了?” 亭俞讨好的上前,谄媚道:“主子说这话奴婢就要伤心了,之前奴婢那么说,不是不知道修王是个怎样的人嘛,现在这么一看,那风姿,那样貌,就是轩沪小侯爷也比之不过,再加上那一身好功夫,保护主子绝对绰绰有余。” 抬头对上亭原鄙夷的神色,忙讪讪笑道:“姐姐你也别拿那种眼神看我,刚刚不知是谁躲在房间看的时候直感叹修王武功好的。” 亭原也不否认:“我本来就是实话实说,据我多年的经验来看,修王的武功指不定还在主子之上。” 沐桦祁赞同的点点头。 突然看到陈嬷嬷慌慌张张的跑来,“小姐,你们没事吧?” 沐桦祁的许多事都不瞒着陈嬷嬷,所以陈嬷嬷也知道她的这个小姐其实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她不多问,只是一心向着沐桦祁。 “无事,陈嬷嬷无须担忧,今晚的事莫要传扬出去,我会好好查查到底是何人想要我的性命。” 陈嬷嬷担忧的看着她,随即点点头。 深夜的玲珑院,一个白衣女子蹲在房顶,轻轻取出一块瓦砾,待看到房间里焦急走来走去的沐桦珑时,心中有了估量。 沐桦祁会将这件事联想到沐桦珑身上,还得感谢老夫人下午那番模棱两可的话,若不是有那番话,她也不会准备去苀舒院找沐桦苀一探,不去苀舒院就不会路过玲珑院,自也不会因为一时好奇看到焦急的沐桦珑,这些,可以说完全是个意外。 第37章 进拂篱楼(1) 第二日清晨,沐桦祁还没起床就有人来传话说修王的马车已候在门口。不满的将被子掀开一刻缝隙,腹诽着,这个阜修难道都不用睡觉么?没事来这么早做什么。 好长时间,她终于不舍的从被子里钻出来,睡眼惺忪吩咐着:“亭俞,打水来给我净面。” 房门立刻被人推开,亭俞端了一盆水放在架子上,一脸灿笑。 沐桦祁不明的瞅她一眼,“你笑得那么谄媚做什么?捡到钱了?” “捡到钱有什么好高兴的,奴婢这是见着了比捡到钱更让人高兴的事。”说完又暧昧一笑。 “还有比捡到钱更让人高兴的事?说来我听听。” “还不是小姐你终于有人约了么?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想想我和姐姐也不用再担心你嫁不出了,这不值得高兴?” 看白痴似的看亭俞一眼,转而顾自去梳妆。 如常的衣着,如常的浓妆,未作任何装扮便出了门,这让身后跟着的亭原和亭俞恨铁不成钢了好一会儿。 难得约一次会也不知道打扮打扮,遇着这样的主子她们也只好认命了。 沐桦府大门外。 沐桦家可以说是上至主子下至仆从,都站在那里愣愣的盯着眼前那辆极度奢华的马车前慵懒倚着的白衣男子。那一双半眯着的惺忪睡眼放在那张邪魅的脸上,并无半点不妥,反而让人一见就失去了形容的言语。 马车周围已聚集了许多看戏的人,沐桦府并不偏远,门外赶往街市去的人也不少,这一大早的就看到传闻中的修王殿下在这里等沐桦家一时名声大振的二小姐,谁都想看这个热闹。 沐桦祁出来看到这一幕时,嘴角狠狠地抽了一下。 那一身流云锦,难道不觉得太张扬了么? 是谁说过修王是个低调的人来着? 合着的眼微微睁开,眉眼含笑的看向沐桦祁,温柔的声音响起:“阿祁,你来了?” 沐桦祁兀地僵了。 身后两个丫头掩唇低低笑着,沐桦祁这才回过神,忙打了个哆嗦。阜修这样子,太可怕了,她有些适应不过来。 “阿祁真慢,让本王等得好苦。”沐桦祁急忙拍拍自己的手臂,只想把那上面的鸡皮疙瘩全部拍掉。 阿……阿祁? 叫这么亲热,他们很熟么?而且要不要这么哀怨的表情?若不是那张扬的脸不可能是假的,她还真怀疑眼前此人不是那个连皇帝都忌讳三分的修王殿下。 “左相大人,阿祁本王就先带走了。”说着走过来牵起她的手就要走,这个举动让沐桦祁又惊了一回。 沐桦邱半天才回神,忙应声道:“好好好,殿下请便,祁儿就好好随殿下去玩吧,莫要担心府中事物。” 旁边的沐桦珑气得直跺脚,昨晚她明明请了杀手,为何沐桦祁还好好的站在这里?递给沐桦苀一个疑问的眼神,沐桦苀也只是不解的摇摇头。 “阿祁小心。”说着一只手扶过她的腰,轻轻将她送上了马车。因着他的这一声温柔的轻唤,沐桦祁一个踉跄险些从马车上摔下来。 却听到旁边看戏的人低语。 第38章 进拂篱楼(2) “真没想到修忘掉殿下原来是这么温柔的人,对二小姐真好!” “是啊是啊!要是有一个这么好看又温柔的人在我身边,我就是比二小姐长得丑也值得了。” 这个话,它说得似乎有些伤人。什么叫做比她丑也值得了? “想不到二小姐长得这么丑也这么好命,听说还是个没什么才能的小姐,这年头人比人,简直是气死人啊!” “你的消息也太不灵了,听说昨天在宫里那一场宴会上,二小姐可是一曲惊了全座,一举成名了呢。” “还有这等事?真看不出来,二小姐居然是个深藏不露的人。” “这有什么?这样不显摆的小姐才能配得上修王殿下不是?老婆子我一直在想如修王这般人物要怎样的人才能配得上,如今可算是见着了。” “可是那二小姐的长相……” “长相算什么?修王是那种以貌取人的人么?” …… 沐桦祁听得要疯了,忙一头钻进马车,将外界的声音全然隔绝。忽听到低低的笑声,抬眸一看,阜修正戏谑的看着她。 没好气道:“笑什么笑?很好玩?” “许久没遇到这么好玩的事了,确实有几分意思。”说得一本正经,马车外赶车的土黎眼角一抽,主子这两天真是太不正常了。 看着旁边坐着的两个俊俏丫头,土黎才慢慢将眼角的抽搐压下。 沐桦祁懒得理他,静坐下来好好打量他的马车,这不打量还好,一打量就惊得合不拢嘴。 一张软榻比她房间里的床还宽还软,案几上摆着各色点心,精致的茶杯里泡着的茶还冒着淡淡的热气,清香一阵阵扑鼻而来。关键是,那软榻旁还有几个高低不一的小台,上面摆放着各色乐器,内里装饰真是除了“奢华”外再不能找到更为贴切的形容词。 这个人,也太会享受了。果然第一首富的生活是她这种小人物理解不了的。 咋舌道:“修王殿下,你究竟是多有钱啊?” 一踏上马车,阜修就静静的观察着这个女子的反应,所有惊、讶、喜皆落入他眼中,明明肤浅至极的表现,却怎也让他讨厌不起来,乍然听她这么一问,思索片刻,“不知道,没认真计算过。” “那若是把你的财产全都换成金子,可装这样的马车多少辆?”对于这个,她真的是很好奇呀。 “保守估计,二十辆有余。” 沐桦祁愣愣看着他,双眼直冒金星,丫丫的,这也太有钱了,二十辆马车装的金子啊!那是个什么概念,若是抱着数,也要数上好长时间吧。“殿下,我觉得,皇上他赐这个婚赐得实在是太对了。” 阜修挑眉:“哦?怎么说?” 沐桦祁实在是太激动了,所以一时也没注意他问什么,只凭直觉应着。“这还不简单,你这么有钱,嫁给你下半辈子可是不愁吃不愁穿了。” “你现在很愁吃?很愁穿?”听到他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奇怪,沐桦祁脑袋才慢慢恢复清明。 “倒也不是,不过钱嘛,谁会嫌多不是?” “这倒也是,放心,以后本王养着阿祁。”沐桦祁又懵了,看着他愣了一愣,却听到他低低的笑声传来。 第39章 进拂篱楼(3) 原来,他是个喜欢笑的人。 这个认知让沐桦祁有些莫名的高兴。 拂篱楼,阜修的钱财主要来源处。 沐桦祁不是第一次进拂篱楼,却是第一次由老板领着进来。旁的尚且不言,单就那门口迎接的阵势,都叫她吃惊得不行。 天字号房,专属阜修的雅间。 沐桦祁早就想来这个天字号房坐坐了,奈何却一直没有机会,如今可算是得偿所愿,全然是沾了阜修的光啊。 在雅间里打量了又打量,端详了又端详,沐桦祁终于不再感叹。静静的看着坐在一旁安静喝茶的阜修,淡淡开口:“修王殿下,你为何会答应皇上的赐婚?” 她虽然不够精明,有时候思想也没那么复杂,但若是静下心来,她一样可以做一个理智的人,从皇帝准备赐婚到现在他们是未婚夫妻的关系,也不过才三天不到的时间,这段时间也足够她缓和过来了。 阜修静静的看着她,目光平平淡淡,没有任何波澜,反问道:“那你又是为何?” “皇上赐婚,我又不能反对,可是你不一样啊,皇上再怎么样也会给你几分薄面,你若是反对赐婚,应该可行。”这也是实话,如果当时阜修拒婚了,皇帝断然不会说什么,所以她很是不能理解他为何就同意了,这完全没道理。 听她这么说,阜修没来由有些微微的怒意,语气也渐渐低沉:“照你这么说,若是你有能力拒婚,就不会同意这场赐婚?” 她想了一下,如果自己真有这本事,可能真会拒婚也不一定,点了点头道:“或许是会的吧。” “你说什么?”他这大声一吼,吓了沐桦祁好大一跳。 居然生气了?“我是实话实说,你也不必生气,虽然我一开始也没想过要反对这场赐婚,但总归不能叫你吃亏不是?若是我真嫁了你,我的好处是少不了,可是你……”顿顿又道:“似乎没什么好处,相反,你还比较吃亏。” 听到这里,阜修面上的怒意才消散些,认真的看着她:“何以见得是本王比较吃亏?” 白他一眼,这还用问?“这还不简单,我一无才二无德三无貌,嫁给你你还得要花钱准备婚礼和聘礼,嫁了你之后你还得花钱养着我,这难道还不叫吃亏?” 这是什么逻辑? 一个身上穿着白云缎,一曲惊了所有人且在面对刺客时无半点慌张的无才丫头,还会考虑到这场婚事是他比较吃亏,这算不算为他着想? 如果真要娶一个王妃,或许她不错。 此时有人将饭菜端了进来,恭谨的放下后又低头退下。 阜修招手示意她过来吃饭,她也没客气,直接起身坐到桌旁,亭家两姐妹和土黎都在外面候着,这雅间里便就只有他二人。 拂篱楼不愧是大凌最大的酒楼,光这菜色就是上品,纵是吃过许多美食,沐桦祁还是忍不住要流口水。舀一口汤喝下,品味片刻道:“看到了吧,如今跟着你我可是好吃好喝的过着,你这还不叫吃亏?” 看到她仅一口汤就如此满足,阜修面色渐渐温润,夹了一块肉放到她碗里,道:“你放心,本王是个生意人,绝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沐桦祁想想也是,虽不知晓他这是为的什么同意娶她,却很肯定他不会让自己吃亏。“哦,好吧,既然你都不觉得亏,那我也没什么好过意不去的了。” “你的意思是你之前有些过意不去?”阜修停下吃饭的动作,打量她道。 “当然,我也是有良心的好不好?打着你金子的主意,又想要你王府里的温泉调理身子……”说到这里她马上顿住,打量着阜修的反应,见他依旧面无表情,心下才松了口气。暗骂自己一句,怎地就不小心把目的给说出来了呢。 阜修嘴角一扯,居然是这样的原因才想着嫁给他。他是该高兴还是该失望? 沐桦祁静静注意着他的神色,半晌见他不说话,便大胆继续着刚才的话:“虽然我这样也是有些私心,不过我后来想了想,我如今也已十六,年纪也不小了,想着早晚要嫁人,既然都是要嫁的,嫁旁人还不如嫁给你,左右你是第一首富,又有身份又有地位,可以暂时将自己托付给你,自然,如果将来你遇着自己的心上人了,我也断然不会做那坏人姻缘的事,你只需一句话,我便会自行离开,绝不叫你为难。” “你倒是大方!”他的声音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沐桦祁便自认他是赞成了自己的说法。 “大方算不上,各取所需罢了。”说着又淡定的吃起来。 第40章 迷离一吻(3)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以后可不许反悔!” “保证不反悔!” 忽然门又被人一脚踢开,走进来一个醉醺醺的人,嘴里还骂骂咧咧着:“天字号房不让进?本少爷今天就进来给你们看!” 土黎忙走进来,额角多了几滴冷汗:“主……”阜修一挥手,他才松了口气退到一旁。 这时亭原和亭俞也跟了进来,其实他们一直都守在外面,只是因为刚才那一幕太过惊人,这才不小心慌了神,这一慌神才让这个喝得烂醉的人有机会冲进来,看到沐桦祁和阜修都好好的坐着,才舒了口气。 沐桦祁淡淡看了那人一眼,便将视线投向阜修,“拂篱楼的管理什么时候这么差了?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到处乱串?” 看到她那略带可爱的摸样,阜修因为被人打扰的怒意也消了大半,配合道:“或许我应该在门口写一张‘阿猫和阿狗禁止进入’的字幅。” 沐桦祁点头:“嗯,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那喝醉的人似是才发现里面有人,揉了两下眼睛再看一眼然后吼道:“看到本少爷来了还不快滚出去!” 阜修眼中闪着愠怒,却不抬头,把玩着手中杯盏,不高不低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到这里来撒野?” “东西?我不是东西。” 然后,沐桦祁“噗嗤”一声笑了,这人还真是醉得厉害,把他爹娘的脸都丢尽了。 “的确,你不是东西。”阜修继续不温不火的说着,还不忘往沐桦祁碗里夹菜。他夹,她就吃,反正有他在,她不用担心什么。 此时的沐桦祁根本没意识到,她已经慢慢对这个刚认识不到三天的未婚人生出了信任。 “废话少说,还不快给本少爷滚出去……”话还没说完,肩头就插进了一支筷子,血正顺着衣服缓缓流下。 沐桦祁淡淡瞥阜修一眼,无奈轻叹:“你下手有些狠了。” 阜修温润的看着她,好像刚刚那筷子不是他扔出去的一般,“吓到你了?” “这倒没有,只是没胃口再吃饭了,那血流得恶心。” “要不,咱们把他打残了,出口气?”土黎闻声暗寒,主子这话说得是多么人畜无害,可是听着真的很骇人啊。 此时那人已经因为肩头的疼痛清醒不少,“敢伤本少爷!你们知道本少爷是谁吗?” “管你是谁!扰了本王的兴致就是死!”那人许是真的有些晕了,竟没听到“本王”二字,反而继续骂道:“本少爷是右丞相的公子,敢伤本少爷,我看你们是活腻了!” 沐桦祁淡淡抬眸,原来是右丞相公孙普的嫡长子公孙青,还真是冤家路窄。若是她没记错,在她认识的为数不多的人里,这个人恰恰是和她结过仇的。 微微一笑:“我道是谁,原来公孙大公子啊!” 公孙青闻言看向她,“咦”了一声,“沐桦家的丑女?本少爷正想找你把上次的账给算了,没想到你一直做缩头乌龟躲在沐桦府,今天可算是被本少爷逮到了!”说着恶狠狠的走过来,像是要一掌拍了她一般,可是没走两步,就再不能动了,只因阜修再扔出的另一只筷子碰了他的肩头一下,被点了穴。 沐桦祁赞赏的看阜修一眼。 他亦是挑挑眉回看她,“你们有仇?” 她无所谓的弯弯唇:“也不算,就是上次出门,恰遇他强掳一个姑娘,手一痒就把那姑娘给救了,然后手再一痒,把他也给揍了一顿。” “看不出来你还会揍人。”瞧着柔柔弱弱的样子,竟是会揍人的?目光在沐桦祁和公孙青之间流转,是他太弱?还她不像表面看起来的这般孱弱? “那是,我会的东西多了去了,以后你慢慢会知道。”一个不慎,又把自己的老底给透了。亭原和亭俞无奈相视一眼,她们的主子何时这么不妨人了?不过转念一想,亲热都亲热过了,自然也不再是外人,二人便释然。 如果沐桦祁知道她们此刻的想法,一定会气喷。 “也是,以后有的是机会慢慢知道。”阜修嘴角划过一抹笑。 第41章 酒楼小闹(1) 沐桦祁记得,昨日在宫宴上似乎没看到公孙青,那么也就是说公孙青是没见过阜修的。想想也是,若是他知道眼前这个人是皇帝都要给三分薄面的修王殿下,哪还敢那么嚣张。 再动惮不得,公孙青怒极:“你们居然敢如此对本少爷,本少爷一定不会放过你们!”说着看向阜修,再看看旁边的沐桦祁,不屑道:“我还以为丑女找到了什么了不得的靠山,原来是个小白脸。” 沐桦祁一口汤没吞下,吐了。不为别的,就为他那句“小白脸”。 这世上敢说修王殿下是小白脸的,恐怕也只有公孙青一人了吧,勇气实在可嘉。 看她一张脸憋得通红,阜修斜瞄了她一下,“想笑就笑,当心憋出内伤!” “哈哈……殿下,他居然说你是小白脸,笑死我了。不过说真的,你这模样,当真很有小白脸的潜质。”再被他瞪一眼,立马噤声,便宜这东西占得差不多就得了,这道理她还是懂的。 到现在公孙青如果还猜不出阜修是何身份,那他真的就是太笨了。只见他一脸难以置信的盯着阜修:“你……你是修王殿下?” 阜修冷冷的睨向他,眉头拧了拧,“怎么?觉得本王不像?” 公孙青的酒可算是全醒了,额角多了几滴汗,连连道:“不,当然不是,殿下就是殿下,怎会不像?” 沐桦祁嘲弄的一笑,欺软怕硬的家伙。 这样的人,她最是瞧不起。 “不知是修王殿下在此,多有冒犯,望殿下大人不计小人过,饶过在下这一回。”心里却暗暗下定主意,今天吃的这个亏他绝不会就这么算了,余光瞄了瞄沐桦祁,他就不信修王会一直跟着她,若是让他单独遇到她,有她好看的! “不知道本王在此,难道你不知道这是本王的地方?”拂篱楼,是个人都知道那是修王的地儿。 “是在下的错,在下保证以后再不会在殿下的地方撒野了。” 阜修冷哼一声,转头温柔的看向沐桦祁:“阿祁可还要继续吃?” 沐桦祁看看满桌吃得差不多的菜,再看看不远处碍眼的公孙青,摇了摇头:“不了,没胃口了。” “那阿祁希望我怎么处置这个影响了你胃口的人?” 沐桦祁掏出一方手绢擦了擦嘴,目光定在窗户处,展眉一笑:“不如就把他从窗户扔下去吧。” 公孙青吓得背脊发凉,这里可是三楼,若是就这么被扔下去,不死也要残废。“殿……殿下,您就饶过在下这一次吧,在下保证再不出现在您面前。” 阜修没理他,转头对土黎喊了一声:“土黎!” “属下在,属下这就把人扔下去。”正欲动作,身后却传来一声“且慢”。 众人齐齐向门口看去,沐桦祁讽蔑的看那人一眼,凌嘉尘,还当真是物以类聚! “本王以为是谁,原来是修王殿下在此。”说着看向定在一旁正被土黎提着衣襟的公孙青,“本王寻了半天都寻不到公孙公子,原来是来这里和修王打招呼了……哦,祁妹妹也在,正好本王同几位世家公子在旁边小聚,修王和祁妹妹若是无事不妨过去一聚。” 第42章 酒楼小闹(2) 阜修眸光一暗,祁妹妹? 沐桦祁亦是恶心了一回,她和凌嘉尘什么时候这么熟了?没好气道:“多谢尘王盛情,本姑娘和修王吃得正好,不想别人打扰,殿下若是说完了请赶紧离开,哦,既然你求情了,公孙青你也一并带走吧,以免站在这里影响人食欲。” 凌嘉尘憋红了一张脸。 阜修看着她眉眼轻笑,这个丫头,说起话来还真一点儿也不给人情面。 凌嘉尘一怒:“你!” “尘王若是无事请离开吧,本王还要和阿祁继续吃饭。” 淡淡看阜修一眼,这人真狠,比她还要狠。 凌嘉尘得罪不起阜修,只好干噎着,愤愤走过来给公孙青解穴,憋着气道了一声:“告辞!”转身时还不忘给沐桦祁一个警告的眼神,公孙青也是愤愤瞪着她。她觉得这对她有些不公平,明明阜修也在,他们怎就只瞪她一人。 那二人走后,土黎忙上前准备请罪,阜修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 雅间又恢复了安静。 阜修一直盯着沐桦祁,盯得她心惊,终于再忍受不住,“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你们很熟?” 莫名睨他一眼,“你指的是谁?” “自然是你和尘王。” “不是很熟,就做了十几年的未婚人。”这个话在阜修听起来很是刺耳,十几年的未婚人? “他叫你祁妹妹?” 沐桦祁一听,怎么觉得阜修这话说得有些酸溜溜的?心下好笑,“修王殿下不会是吃醋了吧?” 阜修一惊,吃醋?随即一笑,他就是吃醋了也没什么不可以,吃自己王妃的醋又没什么丢人。“本王吃自己王妃的醋有什么不可以?” 本来想笑笑他,却没想到他会就这么直接的承认了,诧异之余也少了些打趣的料子。“自然是可以的,不过在我看来完全没有那个必要,我和尘王不熟。” 这个回答阜修还算满意,便不再多言。 这天,阜修亲自将她送回沐桦府,在府门前亲自扶着她下车,这举动又惊了众人一回。 傍晚,祁连院中。 沐桦祁梳洗好后便躺在床上,盯着床顶上有些泛旧的帷幔愣愣发着呆。就这么一直盯着,似是在沉思。事实上她确实也是在沉思。 她在想,阜修那般天人之姿的人物为何会吻她。开始时没觉着有什么,可一静下来她就越发觉得不对劲,要说阜修瞧着也不像随处揽着一个女的就会吻的人,他们也没有熟到随意就亲热的地步,那么他到底是为什么要吻她呢? 莫不是她的魅力太大?他给迷住了?随即急忙摇摇头否决了这荒谬的猜想,翻身将床边的一方小铜镜拿起来照了照,屋中油灯昏暗,镜中的面容看得不是十分清晰,却也能明确辨出只是寻常的长相,断然是到不了迷人的地步。 自然,今晚她特意未将脸上的妆洗去。 想不透,这一想不透她就想弄明白阜修到底在想什么,无关其他,纯粹的好奇心作祟。这一想,脑中就冒出一个好玩的主意。 到现在,她还没进过修王府呢,反正也睡不着,何不趁着夜黑风高去探探修王殿下在做什么? 第43章 美人出浴(1) 沐桦祁想过夜里闯人家的院落会撞着一些不寻常的场景,却怎也没想过会撞见人洗澡。若是在别的地方撞见还能堆着笑上前道声“真巧”,可这是人家的地方,你能装作若无其事的上前然后挥着臂膀说“星星真多,好巧原来你在这里洗澡”么?若是真这么做了,不被人当疯子也会被当变态吧? 好在这池边的大树够多,沐桦祁的反应也算快,仅一眨眼的功夫便跃起隐匿进旁边枝繁叶茂的古橡树上,身子匍匐着趴在一根稍粗壮的枝干上,气息深深隐藏,不敢泄露半点。 透过密密的枝叶,落入眼中的先是一头湿透的墨发,却是背对着她的。随即见那人抬起手往脸上抹了一下,似要将散在脸上的湿发尽数拨到脑后,动作轻盈自然,随性洒脱,虽只是一个背影,却掩藏不过那举手投足间的飘逸迷人。浮出水的上半身虽被头发遮去大半,线条却仍能看得分明。 如女子般洁白的肌肤,却不显苍白也无丝毫突兀的违和,没有过多的赘肉,还真是标准得不能再标准的身材。 沐桦祁把手放在心口,还能清晰的感觉到心脏的强烈跳动,活色生香的美人出浴啊,能不激动嘛!将手轻轻放在脸上,还能感觉到火辣辣的烫,只是一个半身背影就能让自己如此,沐桦祁不由暗诽,是她的定力太差还是修王太妖孽? 不敢再看,忙将眼闭上,待稍缓和过来才慢慢将眼睁开,却见水中那人的右肩肩头刺有一株栩栩如生的紫罗兰,刺眼的紫在夜下透着几分神秘,沐桦祁一时看得入了神。 好美的刺青! 因着这个刺青,让那个健硕的背影看起来多了几分如女子般的妩媚,没错,就是妩媚!然妩媚却不会让人将他当女子看待。突然那人缓缓转身,是一张俊美的容颜,眉眼轻阖。安静、妩媚、俊逸、妖娆竟能同时表现在一张脸上! 这个人,有让人着迷的资本,在沐桦祁的认知里,找不到任何词汇能用来形容他此番的模样。 突然,那微阖着的双眸缓缓睁开,如夜空下山谷中的野兽般闪着锐利的光,如此冷冽!沐桦祁趴在树枝上的身子不由打了个轻颤,好冰冷、好吓人的目光! 能将如此多面集在一张脸上,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未及细想,那锐利的目光便向她所藏匿的方向投来,低沉的声音传来:“谁?” 沐桦祁心下一紧,额角莫名多了几滴汗珠,阜修她不怕,可是如此冰冷犀利的阜修,却足够让她心有余悸。 忙查探自己周围,未有任何气息流出,大的动静也无。这样也能被发现? “谁?再不现身休怪本王不客气!”眸光更是冷然。 闻声心下再一颤,在心中估量片刻,想着以他们如今未婚人的关系,就是知道她在这里偷看了他应也没什么的吧,大不了就是暴露自己的武功,再不济惹惹他生一回气然后退了这个婚。把最坏的结果都想了之后沐桦祁就没那么紧张了,当然那些坏结果里她直接把杀人灭口一说忽略了。 她是惜命的人,惜命的人往往会在潜意识里将那些可能使性命受到威胁的想法简简略过。 第44章 美人出浴(2) 淡淡起身,欲要从树上跃下,突然…… “唰”的一声,旁边的树上已有一人跳下,稳稳落在白石镶嵌的水池边缘。随着那人沐桦祁才发现这温泉池周围皆是由精致的白石镶嵌的,那白石,竟是纯度极高的大理石!在这个各项技术都极度落后的时代,居然弄了这么多高纯度的大理石来镶水池! 简直就是拿钱不当钱啊! 话说那人从树上跃下后,一脸暧昧的看着还在水里的阜修,咋咋道:“想不到本公子竟这般有眼福,难得来修王府一趟竟能亲眼目睹美人出浴,说出去不知要羡煞多少人了。” 阜修眉头一拧,语气有些不善:“你来做什么?”说话间已一个飞身跃出水面撩起池边的白衫穿在身上,速度之快让还在惊异的沐桦祁没有了再看到更多,心下竟有点点遗憾。 原来她也是贪恋美色之人么? 问了一句后便没再管那人,顾自走向池边的精致石桌,衣摆一撩便坐在石凳上,优雅的翻开石桌上的茶杯,慢慢倒了一杯热茶放到唇边吹着,好不享受的姿态。 如此看来,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和阜修的关系应是极好的。 那人满脸含笑,亦是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腿一抬便翘起了二郎腿,沐桦祁看得有些吃惊,就是皇帝在阜修面前也不会这般姿态吧,她突然对这个连脸都没看清的人生出几分敬佩。 敢在修王面前这么放肆,了不起! 修长手指微动,如主人般径直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两口道:“本公子这马不停蹄的赶了半月的路,一回凌城就来找你,你竟是这般反应,太伤人心了。”说着还伸出袖子擦擦眼角,沐桦祁汗了,人才!绝对的人才! 阜修面上的冷意又多了几分,“有话快说,说完赶紧滚!” 树枝上的沐桦祁赞同的点点头,对,赶紧说,说完了赶紧滚,她也要回去睡觉了。 “急什么,先让我喝口茶解解渴。”这才看清他的样子,这一看清,沐桦祁又诧异了一回,欧孜晰,尚书大人欧义的长子,如今在军中唯一能和沐桦筑相匹敌,十大公子之一的人物。 没想到他和阜修的关系竟这般要好。 不再多想,静静听着他们的谈话。 欧孜晰想来是真的渴了,再喝两口茶才道:“这次从苏城回来,带回一样东西。”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用手绢包好的东西递给阜修。离得有些远加上被包得很好,沐桦祁看不清究竟是何物,不过看阜修那么凝重的接过,想来应不会是普通的事物。 阜修将那手绢打开,待看清里面的东西时,面露惊异之色,“这是……龙蜒草?” 苏城是大凌的边城,常年大雪不断,苏城里有一座叫龙渊的山,据说龙渊山上长着一种奇草,可解百毒、可治百病,那奇草就是龙蜒草。 目光扫过那长相奇特的草,沐桦祁有一丝了然,原来这就是传闻中的龙蜒草。她一直想找个机会去苏城一趟寻一株来防身的,却奈何一直没时间,如今居然被欧孜晰采来了。相传龙蜒草五百年才能长成一株,如今若是再想要,岂非是要再等个五百年? 好在她也不用它来做什么,有没有倒也不那么要紧。 欧孜晰神情有些得意:“嗯,为了找到它可是费了我好几年,如今有了它,你也不必再担心你的小命了,为免夜长梦多,你还是快些服下吧。” 沐桦祁闻言直直看向阜修,他中毒了?既然中毒,又是中的什么毒?竟要用到龙蜒草? 不再多言,阜修便取出龙蜒草整珠放进嘴里咀嚼,味道似是有些不好,只见他微微皱了皱眉,良久道:“中毒的时间太长,应还得再调理一段时间才能全解,你能将药寻来……” “得!那些见外的客套话还是免了吧,我还是比较习惯你凶神恶煞的样子。”连连摆手,笑得极是漫不经心。 他们的关系果然是极好的。 阜修难得的露出一抹浅笑,不似白日里对她时那戏谑的笑,沐桦祁觉得他这样笑着虽然难得却正常得多,更容易让人接受。 “好,寻个时间咱们喝一杯。” 欧孜晰一听,欢快应道:“这可是你说的,要你珍藏多年的桂花酿……”顿顿又道:“十坛!” 阜修点头爽快道:“好。” 沐桦祁突然有些羡慕他们,这些年她身边的人不少,却没有一个能好好说话的朋友,或许轩沪逸算一个,但她到底不能事事都同他说,若是可行,她想有一个无话不谈的女性朋友,可依如今的现状,无论是什么身份这对她来说似乎都是极难的。 “听说天琼重现,你可接到了消息?”阜修的表情带着少有的严肃,欧孜晰闻言也收了脸上的漫笑。 “嗯,我的人前些日子在凌城见过天琼琼主的踪迹,天琼重现,必然又会有一番大事,我们应该早作防范。”欧孜晰慎重道。 “此事交由你全权处理,切记轻举妄动,先静观其变。” 天琼?一个和墨御阁一样神秘的组织,沐桦祁对它的了解,也止于“天琼”二字而已。能让阜修如此看重,估计也是个狠角色。 此时的她,还不知道那所谓的“天琼”与她有着莫大的关系,因为“天琼”,她平静了多年的生活才会被弄得支离破碎。她也不知道,有一天她会那般期盼自己能寻到一株龙蜒草,甚至到了不惜一切代价的地步。 如果此时她知道,她一定会直接冲出去让阜修留下一些。 终于等到欧孜晰离开,阜修进屋熄了灯,沐桦祁才悄然从橡树上挪出来,活动活动有些僵硬的身子才点足跃出修王府。 夜半的祁连院,多了几分寂静的森然,这森然在往日里并没有。立在布满藤蔓的墙头,沐桦祁心中多了些许警惕。 直觉告诉她,有客到访,且还是个不速之客。 第45章 神秘来客(1) 这许多年来,沐桦祁都秉承着能不结仇便不结仇的原则,奈何老本行作祟,就是她不想也在无形中得罪了许多人,可到底那些都是暗地里得罪的,断然不会有人寻到沐桦府来报仇。然而现下,竟是有人深夜造访她的祁连院?什么样的人居然这般有本事竟能查到她在这里? 虽有疑问,却也知晓此番并非追究的好时机,定了定心神从高墙上跃下。 院中,未见人,就连亭俞和亭原的房间也是死寂一片,这让她对来人的警惕又多了几分,亭俞和亭原的武功不弱,能躲过她二人甚至是制服她二人的人,定不会是普通角色。 夜下几缕幽幽白月光倾泻而下,照在沉寂的院子里,各物倒映在地上的影子加之轻轻夜风过吹得的枝叶沙沙声,颇有几分阴森恐怖的意味。 祁连院本也不大,沐桦祁走了片刻便到自己屋前,在离房门大约五步远的地方便止住了轻缓的步子,定定的盯着房门,脸上带着少有的凝重。 沐桦祁能感觉到屋内弥漫着强烈的杀气,这种杀气她从未遇到过。可是,有一点她很不解,明明没遇到过的杀气,她竟隐隐觉察到几分熟悉。心下竟因着这杀气多了一些什么东西,像是惊恐? 惊恐? 这个词一冒出来就吓了她一跳,这于她,是个极陌生的词,从来都只有别人忌惮她,她从未忌惮过任何人,更况惊恐? “阁下深夜造访,不知有何见教?”语落袖中五丈白云缎已集力击出,房门“碰”的一声被击开。内心里,她是不允许这样能让自己产生恐惧的人存在的,所以她也没有保留的必要,一击全力。 并不宽敞的房间里,皓白月光透过窗户洒进去,勉强能看到屋内的情况,只是却不十分真切。正对房门的地方,站了一个灰衣人,确切的说是一个灰衣加上灰色斗篷的人,此时他俯首背对着房门,是以沐桦祁仅能看到一个背影。 从身形来看是个男子,他的气息并不内敛,杀气愈来愈浓。 沐桦祁再不开口,亦不上前,只是这么静静的看着,等他答话。 不知过了多久,那灰衣斗篷人终于转身,斗篷遮去了他的面容,看不出长得是美是丑。 “几年不见,你的变化还真不小,倒是有些出乎我的预料了。”他的声音轻柔、温润,却又含着浓浓的冷冽。 矛盾至极。 沐桦祁心下疑惑更甚,她并不记得认识此人,然依他刚才所言,竟像是与她颇为熟识一般。 她向来无所畏惧,适才的惊恐也很快消失,挑眉一笑:“我并不记得在什么地方见过阁下,阁下可是夜黑识不清路不小心走错了地方?” 那人闻她言语竟也不生气,她感觉不到任何他的情绪波动,不过也可能是他一直保持的杀气太浓,将他的情绪变化全然掩盖了也不一定。只见他仍不温不火的开口:“八年未见,倒也难怪你认不出我来,不过,我却不认为你真的将我忘了!”肯定的语气,肯定到她都觉得他说的话是真的一样。 “或许阁下要找的那个人当真不会将阁下忘了,可是我如今确实是识不得阁下的,可见我确非阁下要找的人。”手里仍然攥紧收回的白云缎,她不知道这人会不会突然出手,所以不得不防,就连神经,也是紧绷着的,不敢有半点懈怠。 第46章 神秘来客(2) 直觉告诉她,在这人面前,人命根本就不算什么。 那人抬脚朝她所在的方向走了两步,便又停下,透过斗篷凝视她,似是细细打量了片刻,才不带情绪的道:“的确是变了很多,就连这样貌,变化也是极大,少时还以为长大了会是个倾城美人,倒是有些看走眼了。”顿顿又道:“不过,我却不会真的相信自己会看走眼。”闻言沐桦祁心中一怔,他竟一眼就能看出她的伪装? 不对,不是看出,而是怀疑! 可见他的确是认识她的,八年未见?那么他见她是在八年前?八年前的她还是那个死去的小沐桦祁呢!难道此人与那个沐桦祁之间有什么纠葛?可叹小沐桦祁留给她的记忆也是有限的,只是一些零散的片段,而这些零散的片段明显又是接不起来的,像是缺失了一段? 而让她最记不起来的,是她的生母柳氏死后到她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两年。那两年里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她能记起六岁前所发生的大部分事,却想不来那两年的记忆?眼前此人,恰又说的八年前,难道那些记忆太过深刻,亦或是留给她的印象太过不好,她选择性的遗忘了? 闹不明白,好在这也不是属于她的记忆,她也没有追根揭底的必要。 “或许,你就是认错了人。”话虽这般说,其实她也不能肯定这人是否将她认错了。 “认错?十三,你以为假装忘了我便能断了我们之间的联系?未免太过异想天开了!”他的声音透着刺骨的寒,沐桦祁不由打了个哆嗦。 十三?十三? 这人叫她十三? 忽然想起自己右肩头上用胭脂遮去的印记,那是,那是“十三”二字! 刚看到肩头有这两个字时,她还以为是胎记,可是后来越开越觉得奇怪,这不像胎记,倒更像刻意弄上去的刺青。以为是这小姑娘无聊了刻着玩的,却也没做细想,不过到底是给身体留了个瑕疵,或是骨子里她是不喜欢这个印记的,便专门研制了一种遮瑕脂粉将其掩盖住,这么多年都是如此,所以就连亭原和亭俞都不知道她肩头还有这么一个刺青。 可是这个人,竟然称她十三?且恰一听他的称呼她就有种莫名的恐惧由心底慢慢升起! 抑下心中那莫名的惧意,嘴角一弯扯出一抹笑道:“阁下怕是真的认错人了,小女子闺名并不叫十三。” 那人挑着声调“哦?”了一声,随即发出一阵低笑:“呵呵呵……”像是不屑,像是嘲笑,又像是自讽,意味不明,却没来由的让人心中发悚,渐渐一阵阵凉意袭来。“小女子?确实,沐桦家的闺中二小姐应是这般自称才是。” 这个话,直接说出了她的身份,也就证明了他并没有认错人。他口中的十三,当真就是她? 沐桦祁心中划过一丝冷笑,管他是与不是,横竖她又不是真的沐桦祁,不过是占了她的身体过活罢了。她是个自私的人,向来吃不得亏,可以因为占了人家的身体而为她讨一些公道,却不能帮她去履行她的某些责任,所以纵是此人真的认识她,也与她没有任何干系。 “既然阁下知道我是谁,我也不拐弯抹角,或许阁下是真的认识我的,但我却对阁下没有什么印象!若是早年当真与阁下结了仇怨,且趁着今夜兴致,一并解决了吧。”对于留个隐患这种事,她向来不喜做。 那人又静静盯着她,似是想要将她看透,最后却惊疑了一声,“咦?” 沐桦祁也察觉了他的意图,待听到他的这一声低低惊疑后,也只是轻笑,想要将她看透?便是她有时候都看不懂自己。“阁下若是无事又不想解决了仇怨,不若就此离去如何?”说着抬手掩掩唇打了个哈欠,“时候不早了,我有些想睡觉了。” 那人愣了一下,好似没想到她会是这般反应,不过这一愣下适才的杀气似乎敛了不少,这让沐桦祁有些意外。 开口声音里的冷意也不知不觉有所减少,“你以为我们有仇怨?”沐桦祁挑眉看他,难道不是?只见他又走了两步到桌旁寻了椅子坐下,还真是不客气! “我们并未结仇。”顿顿又抬头看她,“或许,也算结了仇。”沐桦祁听得莫名其妙,杀意不再,她便也敛了心神,稍微舒了口气。 “既是无仇,阁下这般深夜造访似有些不合规矩。”言下之意就是,你可以走了。 “依你之言,若是有仇,深夜造访就合了规矩?”她觉得他问得有些奇怪,因着她并不觉得她和他熟到能深夜畅谈此类话题的地步,既然是打不成了,她便不想多浪费时间与他在这里多做纠缠。“那你同我可是有仇?” “或许有。”说着起身走过来,停在离她一步远的地方,又静静看了她片刻,“这不是易容术,难道你当真长丑了?”说完又传来低低的笑声:“呵呵……” 她觉得他的神经可能出了问题,有点不正常,这种不正常的人物她向来不喜招惹,收了收脸上的淡笑,凝眉认真道:“阁下确实是认错了人,夜深了,阁下若是不想闹出更大的动静,请尽早离去!”若是动手,她并不怕他,大不了就是受一回伤,左右她已许多年不曾受过伤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情绪多变,却不曾想眼前此人的情绪更是如翻书般,上一刻才收敛的杀气,不知怎地却又冒了出来,冷声道:“十三,你以为这样就能摆脱了我?这可由不得你!”就在她以为他要动手,她亦再次攥紧袖中白云缎之际,眼前的灰衣斗篷却闪身跃上了方才她站着的墙头,幽幽传来一声:“我还会再来找你,再见的时候你若再记不起我,记不起你自己是何身份,可就不是这般好说话了!” 沐桦祁睨那消失在黑夜中的人影一眼,低声咒了声:“神经病!” 第47章 河上游船(1) 沐桦祁是真的困了,只是那人走后她并未马上去睡,而是转身向亭俞和亭原的房间走去,轻轻将门推开,只见亭俞昏睡着趴在桌子上,桌上还打翻了一个茶杯,茶水顺着桌子流到地上,显然在昏迷之前她是在喝着茶。亭原靠着近旁的案几亦是昏了过去,手上还捏着未绣完的荷包,想来在昏迷前是在刺绣。 这么晚都没睡,估计是在等她回来,虽然她出去时并未惊动她们,到底还是瞒不了她们的。想到这里,沐桦祁心中一阵烦闷,若是她们出了什么事,她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终归是祁连院的守卫太差,是时候叫些人过来了。 快步踏进去,走到亭俞跟前,伸手放到她的鼻息处,待探到均匀的呼吸后才松了口气,还好只是被点了穴。指尖一动,轻击在她肩头。亭俞双睫动了一下,便猛地睁开眼,“姐,小心!” “亭俞,没事吧?” “小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没事吧?可是看到屋里有什么人?我姐姐呢……”一连串问题,显然是还停留在昏迷之前的情形。 “无事,只是被点了穴。”说着走过去也给亭原解了穴。亭原睁开眼看到她,只是惊觉一声:“小姐,你没事吧?” 她摇摇头,随即道:“今夜有客来访,已经走了。” 亭原知道,能带着那般强烈的杀气,且在她和亭俞都还没反应过来就点了她二人的穴,虽说会在这么短的时间被制住她们的大意不警觉占了一部分,但不可否认那人的确是个高手,是她和亭俞远远及不上的高手,或许小姐能与他敌对一二,却也不敢保证小姐能胜过他。 她记得墨邪阁并未招惹过这样的人物,担忧的看了看沐桦祁:“小姐,你可知晓那人的来意?” “像是来找我的,我却不认识。”说着黛眉微皱。 坐在桌旁的亭俞将桌上的杯子扶正,回头开口:“主子,可是需要属下去查查是什么人?” 沐桦祁轻轻摇了摇头,皱着的眉又深了深,凝重道:“不用,就算查怕是也查不出个什么,不过……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明日亭俞去墨邪阁一趟,让杜续派几个人过来,这么多年都无人找上祁连院我们才会对这里的防卫松懈,眼下既然有人找到了此处,我们也不能随随便便就让人进出。”她不喜欢被动,能掌握主动的时候她断然不会丢失时机。“还有,让隽依查查我,最好是从小到大所有的经历都查清楚。” “主子要查自己?”亭俞意外道,不止她意外,亭原也是一脸不解的看向她。 沐桦祁只是笑笑,诚然,自己去查自己这个事它确实有些奇怪。“六岁到八岁那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我都记不大起来,刚才那人,似乎就是那段时间与我有某些瓜葛的人,总之越详细越好。” 亭俞和亭原对看一眼,觉得此事确实有必要,她们从未想过主子还有这样的经历。 “哦,对了。”沐桦祁扯开衣襟,露出右肩,亭家两姐妹不明所以的看着她,她抬头对她们一笑,随即道:“亭原,去打盆水来。”亭原应声走出去。 亭俞则起身走到她身边,不解道:“主子这是做什么?”大半夜裸露香肩?是个什么意思? 第48章 河上游船(2) 不一会儿,亭原就打来了一盆水,沐桦祁示意她将帕子打湿了递给她,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挑了一点抹在肩头,再用湿帕子轻轻一擦,刺青赫然露了出来。 亭俞伸出手指在上面抚了抚,惊异道:“主子,这是?” “好像是两个字,‘十三’?这是什么意思?”亭原道。 “那人就是这般称呼的我,他唤我‘十三’,所以可能顺着这个刺青能查到什么,让隽依多留意。”她理了理衣襟道。 亭俞站在旁边想了想,道:“主子,这‘十三’有没有可能是一个数字?像是,像是编号之类?” 沐桦祁立刻抬眸看她,眼中带着精光,转而莞尔一笑:“亭俞,想不到你也有聪明的时候,确实有这种可能。”若是真是编号,那就说明还有别人肩头也有这样的刺青,这应该是代表着某种身份,而在自己身上留下代表一个莫名身份的印记这种事,沐桦祁自觉是不会乐意的。遂想到阜修右肩头那个妖冶的紫罗兰刺青,心中一动,随即笑了。 “亭俞你先睡,亭原跟我回房间,我有事要吩咐你做。” “主子为何叫姐姐不叫我?”亭俞嘟着嘴不乐意道。 沐桦祁无奈一笑,这深更半夜的让睡觉不睡还抢着做事,真是有够笨的,搪塞道:“你明日不是要回墨邪阁办事?早点休息。” 第二天,因睡得晚,沐桦祁醒来已是晌午,揉揉朦胧的双眼,偏头朝门外唤了声:“亭原!” 亭原应声推门而进,手上端着一盆温水,想来是料到她会这时候醒来,“小姐醒了?过来净面吧,水还温着。” 沐桦祁摸索着起身,边套上外衫边问:“亭俞呢?可是走了?” 亭原点头:“嗯,天一亮就走了。”抬头看向沐桦祁的肩头,担忧的道:“小姐的肩头可是还疼?”闻言沐桦祁瞥瞥右肩,无所谓道:“无碍,这点小痛我还受得住,你起来有多久了?” “大约一个时辰。”比她睡得少,不过亭原向来都是这样,虽然她没把她当婢女看待,她却总是在她喊她的第一时间出现。“前院可有什么事?” “没有,不过轩沪小侯爷递来帖子,邀小姐今日到凌河一道游船。”本来她想等小姐梳妆好才说,既然她问了,她也一并说了。 沐桦祁有些意外,轩沪逸哪次找她不是黑夜时翻墙来,今日居然一本正经的递什么帖子,倒是不像他的作风。“帖子是谁传来的?” “刘大管家。” 盈盈一笑,她想她知道轩沪逸这么做是为什么了,她在沐桦府向来没什么地位,如今又得皇帝赐婚,轩沪逸此番,怕是来给她充靠山来了。“你这就去准备,随后陪我一道去。” “是。” 大凌国都凌城,有一条穿城而过的大河,名唤凌河。凌河很热闹,不管白日还是黑夜都有许多游船,经常舞乐声不断,是个出游散心的好去处。沐桦祁也常在无聊时去租一艘小船,然后游上些时候,只是每次她都不是这个身份这个装扮去,所以可以说沐桦家的二小姐沐桦祁,是第一次去凌河上游船。 第49章 河上游船(3) 马车在河边停下,那里停着许多船舶,刚出马车,就看到迎面走来的红衣美人。红衣美人走到沐桦祁跟前盈盈行了一礼:“祁小姐,少爷着奴婢前来迎您。” 沐桦祁对她轻轻一笑:“有劳若兰姑娘。”若兰,轩沪逸身边跟着的婢女,不得不说轩沪逸那人风骚惯了,就是一个婢女也要选这么美貌的,而且这着衣还是一身红,沐桦祁已不止一次感叹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随从了。 一个婢女都跟红颜知己似的。 “祁小姐客气,请随奴婢来。”说完盈盈转身,步履轻盈,身姿妖娆,纵然见过多次沐桦祁还是不由赞叹。 带上亭原,缓步跟上。 看到若兰踏上的船时,沐桦祁又轻叹了一声,转眸瞥向周围的船只,最华丽的怕是轩沪逸这艘了。果然符他的性格。 船舱四周的门窗都打开,席子也都卷了上去,所以一踏上船沐桦祁就清晰的看到一袭蓝衣的轩沪逸摇着他那柄招摇的折扇,看着她灿然一笑,当是时,沐桦祁只想到一个词:风华绝代。 够招摇!旁边游船上有些胆小的女子看到他这一笑,已害羞得低下头,有大胆的甚至打起了招呼,无外乎询问公子哪里人士,可有婚配之类,倒是艳羡了那些携美同游的青年男子。 朝她招了招手,又是倾城绝艳的笑:“祁儿,来了?”沐桦祁没有应声,而是皱着眉头快步走过去,到他跟前也不言语就直接将手搭在他的额头,感觉不到什么不寻常之后才走到他对面坐下。 轩沪逸开始因着她的动作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过来,仍旧是那如沐春风的笑,调侃道:“突然这么热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我的美色迷住了呢。” 沐桦祁嗔他一眼,直盯着他略显苍白的脸冷脸道:“脸色怎么回事?勾栏院待多了?” “本小侯是那种人么?那种地方早就不去了!”轩沪逸说着将面前的一碗东西递到她面前,又道:“趁热喝了。” 沐桦祁嫌弃的看了那黑乎乎像粥又不是粥,像药又不是药的东西一眼,黛眉一拧:“什么东西?能吃?” “补药,喝了。”沐桦祁虽然皱着眉,却还是伸手接过,这个世界上,她最不需要防的人,就是轩沪逸,一口喝了一半,又苦又涩,还有淡淡的血腥味,吐了吐舌头,双眼眯成一条缝,“这是什么东西啊,这么难喝?” 轩沪逸看着她皱成一团的小脸,极是温柔的展眉一笑,“补药,喝完了,别浪费。” 她有些不情愿,因为从来没喝过这么难喝的东西,一脸苦相道:“不能不喝么?” “不能!”见他态度坚决,才捏着鼻子一口喝完,又吐吐舌头,“好苦,茶!” 轩沪逸好笑的看着她,却并未递给她茶,而是转身去倒了一杯白水,温柔递过来,语气轻柔,“刚喝过药,不宜喝茶,先喝点水。” 沐桦祁也管不得那么多,只是觉得嘴里难受,不止苦,还有满口的血腥味,不过这东西一喝下去心口就窜出一股暖流,随即游遍全身,前所未有的清爽,她不由闭眼运功感受着,这眼睛刚一闭上,就有什么软软的东西塞进嘴里,她知道是轩沪逸的杰作,不作细想就慢慢嚼起来,甜甜的,冲散了嘴里的苦腥,睁开眼看向正盯着她温柔笑着的轩沪逸,“这什么东西?味道还不错。” 闻言轩沪逸满脸得意,“那是自然,这可是我亲自研制出来的糕点,会差?” 沐桦祁不以为意,这人永远这么自恋,不过她每次都会损他一损,这次自然也不会例外,“你确定是你做的?不是若兰?” “好吧,是我在旁边指点她做的。”斜睨他一眼,她就知道是这样,转头对站在身后若兰道:“若兰,下次你家少爷再把功劳往他脸上揽,你记得要拆穿他啊!以免他得意忘了形。” 闻言若兰“噗嗤”一声笑了,“是,奴婢会的。” 轩沪逸假意生气,怒斥道:“若兰这个吃里爬外的丫头!” 若兰极了解他的脾性,也不害怕,笑笑道:“奴婢并没有啊,祁小姐怎会算外人?”果然,听到她这么一说,轩沪逸又恢复了那迷人的笑。不过当扫过他左手腕时,若兰眼里闪过一丝心疼,少爷待祁小姐,当真是极好的,她从没见少爷对轩沪家的那个唯一的大小姐这般好过。 沐桦祁还想再说什么,突然看到轩沪逸左手腕缠着的一圈白布,隐隐还浸出血迹,笑意一收,“你手又是怎么回事?” “不小心受了点小伤,没什么事。”轩沪逸眸中闪过一丝慌乱,虽只是一瞬,沐桦祁却捕捉到了,随即看了看面前放着的空空药碗,眉头皱得更深。这些年为了调理这个弱身板,轩沪逸没少给她寻药,也渐渐起了些效果。 第50章 游船小谈(1) 沐桦祁是什么人,刚才带血腥味的药和现在看到轩沪逸包扎着的手腕,又怎会猜不到发生何事。只是她不明白,给自己喝点药何以要轩沪逸的血?轩沪逸不说,她自也不会问,因着她了解他,他若想说,自然会说,若是不想,便是她再追问他也不会说半个字。 然而,他到底是为她做到如斯地步,眼圈不由一红,急忙偏头看向清澈的河面,压抑心内泛滥的情绪,转而对他笑道:“就说叫你莫要惹太多风流债,如今可好,连伤都带上了,这次出手的不知是谁,倒有几分本事,竟连大名鼎鼎的轩沪小侯爷都伤了。” 轩沪逸脸上的笑有些不自然,却很快恢复,配合道:“这是本小侯大意。”语毕,气氛有些尴尬。这是他们俩待在一处这么多年以来,唯一一次觉得不知说什么好。 她不问,一个原因是知晓轩沪逸不会说,还有另一个原因是,她怕得到她不想要的答案,换句话说,就是她如今还不想死,轩沪逸会瞒着她,就说明事情远比她想象中要严重,她心里是有些害怕的。只是她还是不大明白,这么多年她唯一觉得的就只有身子骨相对弱些,中毒之类根本没有,那又是什么让他如此? 轩沪逸看着眼前强装出笑的人,眸中快速闪过一丝心疼,内心觉得这不是他想要的,却又不能与她说实话,只好转移话题来带过这件事,于是他开口,语气略带调侃,握在手中的风骚折扇打开惬意的扇了两扇,“你当真要嫁那修王?” 沐桦祁没想到他会突然把话题转到这上面,有些意外,不过转瞬便了然,她知道他的用意,既然如此,她又怎会拂了他的好意?莞尔一笑,“当然,这种事还能有假?” “这毕竟是你的终身大事,你确定要如此草率?”轩沪逸不是反对她嫁给阜修,若是她真的喜欢,他支持她又何妨,可是她这摸样,怎么看都不像对阜修有心。 沐桦祁盯着他有些担忧的脸,不以为意的笑笑,“这哪里是草率,修王此人在世人眼中可是堪比天人,有这般夫婿,何乐而不为?再说,如今可是皇上赐婚,我还能有什么意见?” “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成了那种会顾忌皇上旨意的人?”他深知若是她不答应,就是皇上亲临也奈何她不得。 觉得这般坐着闲聊也无趣,沐桦祁便问:“你船上可有棋?”虽说她本身也不是好棋之人,只是这么坐着总要找点什么乐子来打发打发时间。 轩沪逸立刻明白她所想,对若兰吩咐道:“把我的玲珑棋取来。”若兰应声准备走进船内仓,沐桦祁忙道:“顺便给我泡杯茶。”看看亭原,“亭原去帮若兰吧。” 亭原应了声“是”便随着若兰离开。 轩沪逸盯着亭原离去的背影,啧啧两声,颇有几分叹惋的道:“墨邪阁的四大尊使,你就留了两个在身边做婢女,还真舍得!” 沐桦祁挑眉,很不赞同他的说法,“谁说她们是做婢女来了?” 努了努嘴看向在内舱煮水泡茶的亭原,戏谑一笑,“那不是婢女该做的么?”沐桦祁瞪他一眼,懒得在这个话题上多费口舌,忽想到什么,便问:“对了,这么些年你在外可有什么新鲜事儿?说来我听听。” 第51章 游船小谈(2) 只见轩沪逸垂眸似想了一下,才缓缓道:“新鲜事儿倒是多,不过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到底哪些比较新鲜,等我想好再慢慢告诉你。” 此时若兰已将棋取来,弯身在他们面前的矮案上摆好,然后退到轩沪逸身后站定。若兰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衣着也够张扬,却不让人觉得轻浮,不愧是轩沪逸留在身边这么多年的人。 “小气!不愿说就算了。”说着执起一颗白子缓缓落下,“我先来。” 轩沪逸执起一颗黑子,嘴角扬了扬,“随便,反正最后输的都是你。”这还真是沐桦祁的硬伤,她虽然不喜欢下棋,但自认棋艺还算不错,可是却从未赢过轩沪逸。瘪瘪嘴,“赢我一个小女子,你也好意思得意!” “小女子?也亏你说得出口。”大凌第一杀手组织同时也是最大情报组织的墨邪阁阁主会是一个“小女子”这么简单?更不用说她手里还有那仅次于拂篱楼的华梭楼。 华梭楼,不是寻常的酒楼,而是专供达官贵人、文人雅士、名媛贵妇等小聚畅谈的场所,里面有不同风格的雅间,可根据客人的不同给予不同的服务形式,自然,那样的地方不是什么人想进就能进的,能进去的人,皆是手中握有华梭楼特制令牌的,而那些令牌,则是楼主派人送与身份地位达到一定要求的人。换句话来说,华梭楼相当于身份的象征,许多人皆以进能进去为荣。 很大程度上,墨邪阁的情报多是来自华梭楼里客人的聊天内容。 沐桦祁来到这里时,醒来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轩沪逸,所以她这些事也没瞒着他,不过轩沪逸也只是知道,并未对她的事多作参与。 她突然想起,既然轩沪逸那时是陪在她身边的,那是不是也知道一些她以前的事呢?譬如,那个十三的称谓? 这般一想她便看着他,没有之前的漫不经心,而是带着几分认真的道:“表哥可知道我六岁到八岁那段时间所发生的事?”闻言轩沪逸执起黑子的手在半空一顿,略显诧异的盯着她,良久才装作不经意的落下手中黑子,垂眸并未看她,淡淡道:“为什么突然想到问这个?” 他诧异的神色一闪即逝,沐桦祁并未发现,听他这么问,加上看不到他的神情,便也没多想,左右她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发的问,并未想过轩沪逸能给她答复,“没为什么,就是我好像把那段时间发生的事都给忘了,突然想到就问问你。” “哦,原来如此,那段时间我其实和你的交集并不多,对你的事也没多少了解。”顿顿才抬眸看她,眉眼一弯,笑意浓浓,“不过既然都是过去那么久的事了,忘了就忘了吧。” 对上他如此明朗清澈的笑,沐桦祁想,这件事还是不要让他知道的好,他为她操心的事也够多的了,“也是,既然都过去了,不知道也罢。”展眉一笑,浓妆遮住的脸上多了两个小小的梨涡,轩沪逸看得一愣,明明普通的面容,却像有着魔力般让人莫名觉得耀眼。 还好将真容掩盖了,不然这般笑放在她那张魅惑众生的脸上,还不知道要倾倒多少人。其实她的本来面貌,他没少见,只是每次都是在她一身男装时她才恢复面貌,不过纵是男装,他也不由为之惊心。想他轩沪逸这般的人物看到她的本来面貌尚且如此,更况他人?所以她这样的白衣浓妆装扮,对她无疑是最好的,能免了许多麻烦。 第52章 游船小谈(3) 亭原将泡好的茶端来,沐桦祁打开吹了吹,随即细细品了一口,轻笑道:“就知道你这里的东西都不会差。”说着拿起另一只手里把玩的白子端详片刻,圆润柔滑,皆是上等玉石所制,一副棋子都是上等玉石制的,轩沪逸还真不是一般的会享受。 “那是当然,这茶可是本小侯从大凌到遖阳、从遖阳再到东楚、然后从东楚回大凌时路过丰城,在丰城寻到的上等大红袍。” 沐桦祁不由讶异,“丰城?可是那个介于三国中又越过三国外的独立城池丰城?” 三分天下,除了大凌国,还有遖阳国和东楚国,自然除了这三大国外还有不少小国,不过那些小国皆是以不同形式的依附着其他三大国,所以也可以说如今天下只有三国。不过凡事总有例外,而这个丰城,恰巧就是这个例外,它不以国称,又不属于或依附于三大国中的任何一国。传闻丰城富饶,城富兵强,且入城池的关卡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所以丰城虽独立存在,其他三国却也奈何不得它。再加上传言丰城城主是个颇为厉害的人物,没人见过他长什么样子,但他却把丰城治理得井井有条。 “丰城是个怎样的地方?”在沐桦祁看来,丰城这般超脱三国的存在,百姓安居乐业,商人行商赚钱,官不欺民,民亦安于自身生活,与这些大国的明争暗斗不同,堪比世外桃源。她第一次听到有关丰城的消息时,想着若是有一天她在外面的生活过得腻了,在那里买一个庄园过完余下的日子也不错。 不过目前怕是不能马上实现这个想法,虽说这外界也没什么她放不下的,但老头子把墨邪阁交给她那会儿,要求她要带着墨邪阁二十年,二十年后她想怎样便怎样。那时她刚到这里两年,根本没什么势力,需要墨邪阁这棵大树作为支撑,只好答应了老头子这个要求。 听她这么问,轩沪逸似乎细细想了一下,许久露出一个向往的表情,轻笑道:“丰城啊,是个好地方。”突然抬头看向万里无云的天空,“或许有一天大凌也会像丰城一样。”声音带着几分飘渺,让人几乎以为是幻听。 轩沪逸的心,似乎不是完全都在玩乐享受这上面。尽管一直明白,可他这样明显的在她面前表现出来,还是第一次。 看着他俊逸的侧脸,沐桦祁心中不由一叹,其实他这样的人是不适合参与到那些事里去的,他更应该一匹骏马,一车财宝,一群美人,再加上一个无争无斗的世外桃源,然后安静的过着日子。她突然想帮一帮他,轻声道:“在你看来,那些皇子中,谁更有可能做到你所期望的?” 轩沪逸微微一愣,随即便笑了,她并非那深闺女子,能这般发问也不足为奇,“四皇子尘王虽文才武略过人,却过分骄纵,心气过高,不是合适人选。五皇子采王也是位列十大公子之一,文才武略自也不会差,人却很是随性,难成大事。二皇子顾王有野心,却资质不及其他皇子,若是斗起来,远远不是其他皇子的对手。三皇子初王与太子交好,明眼人都看得出太子淡薄,初王若是有心就断然不会选择与他交好,这于他并没有好处,当然也不排除他这是为了掩人耳目,不过他在我眼里也并非最适合的人选。” “这些都不是,那是谁?六皇子柏王?”沐桦祁打断道。 轩沪逸敛了脸上漫不经心的笑,淡淡凝重堆上来,摇了摇头,“柏王此人,虽只有十七岁,人却极是深沉,是众多皇子中我最看不透的,不过也恰恰是这一份看不透,让我觉得他比其他人都合适。” “那你摇头又是什么意思?”她不解道。 “他的深沉,是优势也是劣势。” “怎么说?”她来了兴趣,心下又为轩沪逸能将他们看得如此透彻而佩服。 轩沪逸继续解释,“深沉之人容易成大事,却也是最不好相与的,我不喜欢和这种人打交道。” 听他这么说,沐桦祁“噗嗤”一声笑了,“也就是说只要你不喜欢,就算他再合适你也不会支持?” “我为什么要帮我不喜欢的人?”小孩子气,沐桦祁觉得他这样有些好笑,刚刚觉得他能将这些人分析得这么透彻,还心生了佩服呢,眼下看来,却也是个任性的。 “那你觉得,修王如何?” 第53章 船上遇刺(1) 修王因为五年前捐钱救百姓于水火中,加之一计破北疆之乱,在百姓中的名声可谓是如日中天,皇帝会对他有所忌惮也不奇怪。可是阜修这人,沐桦祁并不觉得他是个善茬,若是皇帝真和他翻脸了,也不见得就是他吃亏,想来皇帝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迟迟不敢动作。 虽然现下无事,但翻脸也只是早晚的事,她会这般问,再正常不过。 轩沪逸没有为她的问题觉得意外,反而有几分好笑的看着她,“你不会是,有那野心吧?” 沐桦祁嗔他一眼,知道他是开玩笑,也不计较,“说正事,别胡扯。” “我说的就是正事啊,修王这个人,我虽不喜欢,但若是看在你的面上,倒也可行。”他虽笑着,却不像玩笑,这让沐桦祁有些吃惊。不是都说什么正统正统么?修王再厉害到底是个外姓亲王,轩沪侯府可是世代忠于大凌,或者该说是忠于大凌皇族,这般把阜修端出来,她不过也是就事论事,却没想过要轩沪逸真的站在他这边。 可是他的反应,竟是有点支持的意味? “你不会是说真的吧?若是修王可行,你当真支持他?”她有点不大懂轩沪逸想什么了。 “不知道,看心情。”闻言沐桦祁有种吐血的冲动,这叫什么事?只见他又道:“若是他能让大凌变得如丰城一般,也没什么不可以。”竟是带着少有的严肃,随即又露出一个有些白痴的笑,“当然,他是沾了你的光,如果他对你不好,我就算支持了他也会改变主意。” 得,越扯越远。 近旁游船上有琴音传来,混以不远处的琵琶声,热闹却不显纷杂,二人皆偏头看了看不远处有琴音传来的船只,沉默良久才言归正传,“可侯爷怕是不会同意你如此做。” “谁说要我爹同意了?我是我,侯府是侯府,不能混为一谈。”依旧笑着,让人有些拿捏不准他话里的真实性。 不由一问,“你说这话,可是真的?” “自然,难道你觉得离开侯府我就不够这个资格?”沐桦祁会心一笑,却不言语。轩沪逸的本事她当然知道,他暗地里的势力尚且不说,单就他个人就是一大助力。而且不扯上侯府,轩沪逸也不必为难,左右他在人前无所事事的印象已经根深蒂固,手里再没有侯府的势力,也能避人耳目。 又饮了一口茶,转头看向他,“这样也好,先就这样吧,具体如何做到时候再说。” “你答应嫁给修王,是怕连累沐桦府?”抬眼直直看着他,不明白话题怎么又回到这上面去了。 不过他既然问了,她也应好生回答才是,眉头一挑,颇有些玩味的道:“沐桦府如何与我何干?” 她这般反应轩沪逸倒也没多意外,只是笑得更深,这丫头的心是越来越狠了,不过这样也未尝不好,沐桦家待她不仁,她自也可以不义。还不待他说话,船身就是一阵摇晃,对视一眼,皆心领神会,不过却都依旧坐着不为所动,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不一会儿船上多了几个黑衣人,就要往他们所在的船舱跃来。 沐桦祁淡淡饮着杯里的茶,抬眸对轩沪逸笑道:“你的人?” 第54章 船上遇刺(2) “我的人会这般凶神恶煞的冲我来?”轩沪逸没好气应道,明知故问。 看一眼他有些苍白的脸,心下有些担忧,眉头皱了皱,“需要我出手么?” “不用!人多眼杂,你都藏了这么多年,想来也不想现在就让人知道。”说着看向不远处的那艘船,是刚才有琴音发出的那艘,只见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沐桦祁疑惑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此时那艘船刚好是侧身对着他们,所以能清晰的透过打开的船窗看到那里面坐着的人。 那一袭白衣飘飘,玉质盖华,姿态高雅,面容倾华的人不是阜修是谁?再看他对面坐着的黑袍少年,亦是俊美的容颜,笑得天真烂漫,竟有种天真无邪的意味,此人不正是那夜她在修王府看到的欧孜晰? 他们竟也在这里游船?而且看轩沪逸的样子,好像早就知道,回眸淡淡瞥向他,“你知道他们在这里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也是刚才看到的。”沐桦祁自然不相信,狠狠瞪着他。 “好了,是听到琴音那会儿知道的,反正又不同路,告诉你你也不会跑过去找他们,何必多此一举。” 想想也是,随即道:“看来我是不能帮你了。”回头看看身后拔剑相向的黑衣蒙面人,有些不放心的看着脸色还有些苍白的轩沪逸,“你一个人可以么?” “你也太小看我了。”转而喊了声,“若兰,先帮我帮棋收起来,我可是寻了许久才寻到这么一副,莫要弄坏了。”若兰应声缓缓走过来,收拾的动作不急不慢,看得旁边的黑衣人面面相觑,难道他们一点存在感也无? 待若兰收拾好退到一旁,轩沪逸才缓缓起身走到沐桦祁身旁,低头看她,明媚一笑,“看样子来的人还不少,我左手有伤,抱不住你,这艘船怕是再过一会儿就没得待了,你是自己跳到河里游上岸呢还是?”沐桦祁狠瞪他一眼,够狠!不过来的人确实有够多,船舱内站了五六个,甲板上还站了十来个,相信船舱顶上应也有人,这次的手笔还真不小。 偏头看向若兰,“若兰,待会儿亭原就交给你了,不到不得已,亭原你就安静跟着若兰。” “是,小姐放心。”亭原应道。 不远处的船上。 欧孜晰眉眼含笑的倒了一杯桂花酿细细品着,时而看看不远处被黑衣人围住的船,时而回头饶有兴致的打量从刚才看到那艘船,确切的来说是看到船上的人开始就一直不在状态的修王殿下。眉眼再一弯,“殿下,那好像是轩沪小侯爷的船,好似遇到了麻烦,需要去帮忙么?” 阜修淡淡看他一眼,又将目光转向那艘船上,直直盯着那个白衣浓妆的女子,不由皱了皱眉。 欧孜晰见他不说话,又打趣道:“小侯爷身旁那位,不知是哪家的小姐,长得倒是……呃……有些特别。” 本来以为阜修还是一样不搭理他,却意外的看到他扯了扯嘴角,“确实特别。”这句话它彻底提起了欧孜晰的兴趣,看来刚才他果然是没猜错,那女子真是沐桦家的二小姐,未来的修王妃,却没想到,修王竟是喜欢这种类型的女子么? 果实是修王,与众不同。 欧孜晰想着此时不调侃一番严谨的修王殿下,怕是再没这样好的机会了,于是假装没识出沐桦祁的身份,投过去一个暧昧的眼神,“那姑娘,不会是小侯爷的相好吧?”果然,下一秒一道冷芒射向他,好可怕。修王这是怒了,能让喜怒不形于色的修王殿下发怒的人,那沐桦家二小姐了不起。 天真的眨眨眼,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看着阜修,“怎么了殿下?我说错话了?我看着明明是才子佳人携手泛舟河上啊,难道不是?”阜修的脸越来越冷,他却假装没看到,继续道:“本少爷自认也是个风流倜傥的人,他们这般和谐的相处,当真像是一对人,本少爷不会看错的……” “那是沐桦家二小姐!”阜修冷声打断道。 “啊?那不是皇上给殿下指的王妃?”作出一副极惊讶的样子,在旁人看来还以为他真的不知道。急忙道:“真不好意思啊,我还以为是小侯爷的相好,没想到竟是未来的修王妃。”顿顿,“只是没想到,修王竟也会为人扰了心智。”话里,是完完全全的调侃。 此时船上的幽幽琴音不断,阜修直觉一阵烦乱,转头厉声吼道:“都下去!” “哎哟,修王你这是做什么,这可是我好不容易请来的琴师,技艺可是上好的,就这么被你遣走了,岂不浪费……” “再吵把就你扔下去!”欧孜晰知道这人是真的发怒了,便不再惹他,只悻悻丢下句:“没良心,明明说今日是随我安排的,还好,桂花酿还在。”突然双眸一亮,惊呼一声,“哎呀!想不到沐桦二小姐胆子这么大!实乃巾帼不让须眉啊!”然后察觉明明艳阳高照的天却透着一股寒意。 第55章 白衣风华(1) 对于轩沪逸建议跳下河再游上岸这个事,沐桦祁觉得这委实不是个好主意,于是在轩沪逸露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时,沐桦祁“唰”的一下站起来,然后二话不说便整个扑到他身上,双手紧紧环过他的脖子,得意的扬扬眉:“本小姐又岂是那种临阵脱逃的没良心之人,俗话说有难同当,我又怎会忍心丢下你一人面对危险?” 轩沪逸有一瞬愣神,转而低头看着这个紧抱着自己的瘦小身姿,好看的双眸中有一丝无奈,有一丝好笑,又有一丝宠溺。那样复杂的眸子沐桦祁看不到,但不远处的阜修却看得真切。 轩沪逸抬手点点她的额头,“你倒是聪明。” “那是。” 忽觉一道寒冷的目光投来,沐桦祁不由打了个哆嗦,回头看向阜修,只见他一脸冷然,似在强压住怒气,有些不解,遇到刺客的是他们,他生个什么气? 轩沪逸也将目光投向阜修,脸上的笑意不由敛了敛,随即垂眸似想到什么,又低低的笑了。 听到他的笑声,沐桦祁更是不解,这一个个的都在闹什么,“什么时候了你还笑?” “修王似乎还挺在意你的。”说完他又低低的笑了两声。 “呃?”她不解的抬头看他,对上他带笑的眸子。这个动作在不远处的阜修看来格外刺眼,心下的烦躁又多了几分。 轩沪逸却不再多说,而是转头看向那些黑衣人,“怎么还不动手?做刺客做到你们这种让人提醒动手的份上,也是你们的本事!”这个话让沐桦祁欢快的笑了,这些刺客怕是要被气得吐血了吧。 一语惊醒,黑衣人终于有所动作,举剑就向他们刺来,沐桦祁也不担心,纵然轩沪逸此时身上有伤,这些人还不是他的对手,为不给他增加负担,她便将头埋在他怀里,双手紧扣他的脖子,这样不管他如何飞转,她都不会轻易掉下。 看不到打斗的场景,耳朵却听得分明,随着轩沪逸飞转间,已听到有几人倒下,浓浓的血腥味传来,是那些刺客的血。 能让轩沪逸留在身边,若兰的武功自然也不弱,她一手拉着亭原,一手挥剑直刺刺客,动作游刃有余,并未因着多了一个亭原而显出丝毫吃亏。亭原本身也有武功,虽不好动手,配合着闪躲她还是做得来的,不一会儿黑衣人已倒下大半,若兰轻哼一声,“什么人这样的刺客也派得出手!” 亭原想到那晚在祁连院似也有这样的刺客,接话道:“这样的刺客,在我家小姐的院子里曾遇到过。” “哦?还有这样的事?”开口的轩沪逸,闻言沐桦祁将头探出来,此时人已在甲板上,本来只是想看看这些所谓与那晚相似的刺客,却撞见轩沪逸越显苍白的脸,然后他有些不支险些摔倒,幸好沐桦祁及时扶住,顺道集内力于掌间,轻轻由他后背传入。 一股暖流入体,轩沪逸有些诧异,垂首看向她,“祁儿?” “好点了么?”他点头。 这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点火烧船”后一阵红光从船舱处传来,惋惜一叹,“可惜了你这船。” 轩沪逸闻言一笑,“这种时候也只有你会注意到船了。” 第56章 白衣风华(2) 她无所谓的瘪瘪嘴,松开他转而站到身侧将他扶住,“火就要烧过来了,我带你出去。”她并不担心自己会武的事被人知晓,横竖不过是多些麻烦的事,以前藏着是不想麻烦,加之她也没什么机会显露出来,可是现在不同,轩沪逸的状况明显比她想的要遭,这其实让她有些不解,按理说就是放一两碗血也不可能虚弱成这样,更何况那碗药应该要不了两碗血。今日过后,她想她得找机会问清楚。 “你不担心被别人知道?都瞒了这么多年……” “早晚都是要知道的,以前我也不是故意瞒着,这不是没机会表现么?如今来了这么好的表现机会,我哪会轻易放过?”说完灿然一笑,这一笑,没有多么出色的容颜,一头乌发上除了一支简单的步摇外没有过多装饰,白色的发带,一袭洁白的衣衫,却生生让轩沪逸及不远处的阜修看出了“风华”二字。 “殿下,轩沪小侯爷好像受了内伤。”欧孜晰也不紧张,仍旧笑着,反正若有事会有人比他更急。阜修闷闷应了一声“嗯”,闪身人已消失在船上,见状欧孜晰笑得更欢快,站起身也朝对面快被大火烧尽的船跃去。 本来一个轩沪逸就够惹眼的了,这一下又多了两个姿容如斯的俊美男子,四下本来因为突然着火的船吓得惊慌散去的人们都纷纷定住,看着划空飞过的人,皆疑是仙人驾临。 沐桦祁本来打算带着轩沪逸离开,却在准备跃起之际腰间一紧,已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熟悉的紫罗兰香扑鼻而来,惊讶着抬头,“修王殿下?”却撞上他冷意乍现的双眸,心下疑惑,他这是不高兴了? 不想出手但又身份使然不得不出手,所以不高兴?想了想她还是觉得这个说法最说得通。 阜修并没有理她,而是转头看向轩沪逸,“阿祁本王带走了,剩下的你们自己解决。”说完还不等别人反应,揽过她就跃回了自己的船。 “呵……”欧孜晰低低的笑了一声,然后朝轩沪逸走去,“小侯爷可还好?” 沐桦祁刚刚已给他输了些内力,此时他已恢复了些气力,礼貌的回以一笑,“多谢欧公子关心,本小侯已无大碍。” “客气,本少爷不过是担心某些人只顾着佳人会将小侯爷丢到一边,是以才跟过来瞧瞧有没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如今一看,你那婢女也将刺客解决得差不多,小侯爷既然无事我们就先离开这里吧。”说完足尖一点,却不是离开,而是落到若兰面前,一把拉过亭原,对若兰道了声,“本少爷瞅着姑娘带着这位姑娘也吃力,不若就由本少带她先离开吧。” 亭原也不矫情,有礼的道:“有劳公子。” 欧孜晰略微有些诧异,低低“咦”了一声,才发现这个丫头长得竟是比她主子要美得多,且被他这样揽着不仅没有脸红娇嗔,还记得开口道谢,丫环尚且如此,那主子呢?最重要的是,能让修王上心这一点,他很是感兴趣。相交多年,修王不近女色他可是比谁都清楚,如今居然破天荒的对这么一个长相普通的女子例外,当然他不会天真的以为这是因为皇帝赐婚的关系,阜修可不是那种皇帝说什么就是什么的人。 第57章 相携探病(1) 在沐桦祁眼里,脸皮这类向来是身外物,所以脸红心跳不好意思这种事从来不会发生在她身上,可是现下,被人突然撞到这样的场景她竟是耳根没来由的红了起来,急忙将阜修推开,当然她那般轻微的力道也就使得他紧贴着她的唇移开而已,二人之间的距离并未有什么改变。 她准备从他怀里推开,却被他扣着脑袋往怀里一拉,如此不仅是身子,连脸都尽数埋在了他怀里。突然想到她的唇被阜修抚得应有些不同于平常,他这怕是不想别人看到她现在的样子,脸更红了,然在下一瞬却心中一怔,她何时竟也会有这般小女儿姿态了? 这种感觉太过陌生,让她有些无措。 阜修淡淡看向那突然出言打断的欧孜晰,轻轻拧了拧眉,“你怎么在这里?” 欧孜晰郁闷的看向他,什么叫做“你怎么在这里”?他们不是一道到这里来游船喝酒的么?“修王殿下,你刚刚说什么?本少爷怎么好像听得不是十分明白?” 阜修淡定的扫他旁边的亭原一眼,再看向他,“你不是应该去查刺客是什么人?”竟说得如此义正言辞,沐桦祁听得有种翻白眼的冲动,这个欧孜晰也真可怜,好好的尚书公子,还是十大公子之一的人物,在阜修看来竟像个打杂的小斯似的,开口使唤得好不欢快。 欧孜晰还能和这样的人好好带在一起喝酒,实在是件不可思议的事。 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直直盯着阜修,欧孜晰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修王殿下这是因为他坏了他的好事生气了。再看一眼眼前紧紧相拥的两道白影,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好好好,本少爷这就去查。”走两步看到亭原还站在那里,又倒回来拉她,“跟着本少爷先走吧,你家主子怕是现在不得空管你。” 亭原看一眼被人紧紧抱着连脸都不露半点的主子,脸突然一红,对欧孜晰道:“有劳公子。” 听到他们的谈话,沐桦祁又好气又好笑,没事乱误会什么,这又不是她想的,不过她也没想过要解释,这种事只会越描越黑,因为他们确实是做了那么点什么的,不对,确切的来说是阜修对她做了点什么,和她没关系。 头被扣着,动不得,她只好这样埋在他怀里说话,“亭原,你先回府,就坐我们从府里赶来的马车回去,我还有些事要去办,暂时不回去。”因为是埋在他怀里,声音听起来有些含糊不清,这让欧孜晰又有了取笑的料子,不过他没敢夸张的笑出来,因为某人已再次投给他一个冷冷的眼神。 亭原直以为她是要和修王单独待在一处,也没多问,倒是脸上的笑带了几分暧昧,应道:“是,奴婢遵命。” 欧孜晰带着亭原从船窗跃出后,阜修才慢慢松开沐桦祁。终于重获自由,沐桦祁急忙从他怀里退出来,一连后退了好几步,直直拉开了两人的距离,然这个举动又让阜修轻轻拧了眉。 沐桦祁看着他,有些尴尬,假意咳嗽两声,便道:“殿下,若是无事可否把船靠靠岸。”其实一般遇到这种被人占便宜的事应该开口怒斥两句或者抡过去两巴掌的,可她如今毕竟是冠了一个他未婚妻的名头,若是有着这样的反应,未免显得太过小气,可若是这般不声不响的受着,又不是她的作风,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第58章 相携探病(2) 好在心念轩沪逸,才没了多少心思在此事上多作纠结。 “你是要去轩沪侯府?” 诧异的看着他,没想到他居然猜得到,点点头:“嗯。” “走吧,本王陪你一道去。”他面无表情的说着,沐桦祁却意外,“什么?你要一起?”却撞上他略有些不悦的眼神,忙道:“不是,我想说殿下你其实不必去,我就去看看表哥。” “本王也去看一看轩沪小侯爷。” “可是……” “走吧。”话落又一次揽过她,待她反应过来人已随着他一道跃出了船。不由轻叹,有轻功就是任性,好好的船不坐硬是要跃来跃去。 轩沪侯府大门。 一辆华丽的马车停下,轩沪侯府大门旁的守卫皆抬眼看过去,按理说作为护卫的他们在客人到访时是不该这般失礼的打量的,只是他们做护卫这么长时间,从未见过如此华丽的马车,一时好奇这样的马车里会坐着怎样的人。 只见一只白皙的手从马车里探出,十指修长,骨节分明,手尚且如此好看,人该是如何?车帘被缓缓挑起,入眼是一袭白衣,接着是一张比小侯爷还要长得好看的脸,他们一直以为小侯爷是世界上长得最好看的男子,没想到还有这般风华的人,心中不由唏嘘。 只见那白衣男子跳下马车后又有一个白衣女子从车里走出,身姿轻盈,身段姣好,只是,当他们看清那女子的面容时,皆是大失所望,竟是如此寻常!这还不是令他们最吃惊的,最令他们吃惊的是,那个谪仙般的白衣男子竟伸出双手亲自将那女子扶抱下马车! 场面实在太过诡异。 看到阜修伸出的双手时,沐桦祁犹豫了一下,因着她觉得其实他们还没有这么熟,可是他都伸出手了,她若是再扭捏未免显得太过矫情,遂以道了声“谢谢”便扶着他的手由他半抱着下来。 阜修不言,只是淡淡露了个笑。 坐在马车上赶车的土黎对于自家主子的笑已经不再惊讶,因为他这段时间已经见过太多次,以前主子总是冷着一张脸,尽管同样俊美,但却少了些人气,如今笑着给人的感觉好多了,想到这里他抬眼看了一眼沐桦祁,有些感激,主子自从见过这个样貌不出众的沐桦二小姐后才开始有笑的,所以不管她是怎样的无才无貌,土黎都对她由衷的尊敬。 沐桦祁淡淡看着眼前巍峨的大门,心中轻叹一声,她虽来过轩沪侯府多次,可像现在这样正式从大门进,却是极少。淡眸瞅一眼近旁白衣倾华的人,若不是他要跟着来,也不用从大门进,白白增加了麻烦。 “修王殿下和沐桦家二小姐来拜访小侯爷,劳烦进去通报一声。”土黎跳下车走到大门前对一人道。 那人一听,原来是修王,难怪会有这般姿容,领悟到是只存在于传闻中修王到访,急忙应声进门。 修王自封王以来总是闭门不出,与朝中任何官员都无交集,更不会特别到谁的府邸上去拜访,除了皇帝他几乎不买谁的账,或者该说他连皇帝的账其实也是不大买的。五年后他竟然亲临轩沪侯府,这是个足以让朝堂上下震惊的消息,所以待那侍卫去通报后即使是轩沪途这种在朝堂上混了那么年且同样不大买别人账的人也惊讶了一下。 第59章 相携探病(3) “你说,是谁来访?” “回侯爷,是修王殿下。”那侍卫垂着头,轩沪途往日里治下严厉,这些人一般不敢正视他。 听到他的再次确认,轩沪途在震惊之余又有些疑惑,不过到底是在官场上混过多年的人,加之轩沪侯府存在已有百年,确不是这点小事就能乱了分寸的,“可还有别的话?” 那侍卫在心中思量一番他所说的别的话指的是什么,随即道:“传话的人说是来拜访小侯爷。” 轩沪途拧了拧眉,道:“嗯,你先退下。”转而对近旁的丫环吩咐道:“去把小侯爷、夫人还有小姐都叫来。”举家亲迎,却半点没提沐桦祁,或许在那侍卫通报的时候轩沪途就直接忽略了她,可见在这些人眼里,她确实算不得什么。若不是冠上个修王妃的名头,或许这个侯爷都不记得还有这么一个亲戚了。 好在轩沪逸是不同的。 丫环到轩沪逸的院子蓝西园传话的时候,并未见到他,只有若兰开门出来回话,“你去回侯爷,就说我家少爷身子不适,修王既是来拜访他的,就请到蓝西园来。”那丫环一愣,显然没想到得到的是这样的答复,但介于轩沪逸平日里建立起来的威信,她并不敢多问,只好弯身应“是”然后退下。 不一会儿侯府前提就来了几个人,其中有一个花枝招展的妇人,那是轩沪途的妾室秋姨娘,轩沪家大小姐的生母,也是侯府唯一一个妾室,倒也勉强算了第二个女主人。按理说妾室是没资格亲迎修王这般人物的,所以轩沪途并未着人知会她,此时见她和轩沪若一道来,不由变了脸色,“你来做什么?” 秋姨娘虽然打扮招摇,倒也算个安分的,不然这么些年也不会好好的待在侯府,不过毕竟是个能耍手段在侯府博得一席之地的人,骨子里的东西是怎也变不了的,盈盈一笑举步上前,鞠身一礼,“侯爷,婢妾听闻修王殿下到访,若儿没见过什么世面,担忧她冲撞了贵人,便跟了来,在旁也好指点她一二。” 轩沪途不悦的看她一眼,倒也没再说什么,看向轩沪若,目光多了几分柔和,他这个女儿,安静乖巧,是个懂事的,待下人好,又知礼数,加上他只有轩沪逸和她两个孩子,宠爱倒也无可厚非。女儿这样安静的性子和秋姨娘一点也不像,比起她,他更不放心秋姨娘。看着她的面上,他也不好再说秋姨娘什么。 此时轩沪侯夫人也就是沐桦祁的姨母缓步走进来,弯身朝轩沪途行了一礼,“侯爷。” 轩沪途见她来,脸上的愠怒全然消失,从位置上站起来朝她走去,扶起她的一只手,眼里满是关切,“你最近身子不好,怎也不叫个下人扶着。”瞪向她身后的两个丫环,“你们都是做什么吃的?不知道扶着夫人?” 丫头急忙跪下,“侯爷恕罪。” 柳氏则无奈的轻叹一声,幸福的温婉一笑,“不关她们的事,不过就是点小风寒,我哪有那么娇弱。” “小风寒也得多注意。”他这么多年因为秋姨娘这么个变数觉得有愧于她,事事顾及着她,柳氏也习惯了,只好点头。 “对了,修王怎么会来?”柳氏是个传统的女子,朝堂局势,身份地位她都不关心,对阜修的印象,也只介于他是她侄女未来的夫婿,看他,自也不会如轩沪途那般复杂。 “说是来拜访逸儿,我却没听过他们有什么交情。”说着又拧了眉头。 柳氏轻笑,“这有什么?修王不是要娶祁儿的么?逸儿小时候和祁儿关系就要好,虽然这些年不见来往,但从那日宫里的宴会上发生的事来看,他还是护着的祁儿的。沐桦家不将祁儿看在眼里,这已不是什么秘密,修王此番来,许是单纯的来拜访祁儿的兄长而已。” 轩沪途似想到什么,有些赞同的点点头,“也许你说得对,祁儿好像也一道来了。” 柳氏失声淡笑,“那不就是了,他或许是陪在祁儿来的。对了,逸儿呢?不是说来拜访他的,他人怎么没在?” 轩沪途刚要开口,就见刚才去传话的丫环走了进来,朝他行了一礼,“回侯爷,小侯爷叫奴婢来传话,说他身子不适,修王殿下既然是来拜访他的,就请到蓝西园去。” “胡闹!快去把他给我叫来!”修王此人,就是皇上也要给三分薄面,虽然心里并不想与之结交,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做,别说身子不适,就是起不来床了抬也应抬出来迎接。 “算了,逸儿也不是胡闹之人,他不来,想来有他自己的道理,殿下和祁儿也等了有些时候,再不请人进门旁人恐会说闲话。”柳氏这倒不是偏心轩沪逸,而是她认为他这么做是为了祁儿那丫头,当是娘家人给修王的一个下马威。 自然,他这也和轩沪逸想到了一处,在轩沪逸的认知里,他完全不必看阜修的脸色,反正又不是他娶别人的妹妹,不过,他轩沪小侯爷本来就是从来都不会给人面子的人,就是皇帝,他不爱搭理也照样不理,不然那小霸王的名号又打哪儿来的。 第60章 运功疗伤(1) 沐桦祁平生最讨厌等,这会儿站在侯府外都等了快两刻钟还不见人出来相迎,心中愤愤,无处可发泄她的不悦便直直瞪着一脸悠然自得的阜修,要不是他跟着,她早就进去看人了,哪还用得着在这里瞎等。 阜修也感觉到她愤怒的眼神,垂眸看她,“你瞪着本王做什么?”要照她原来的脾性,阜修这般发问她肯定会一通吼,可是眼下她还不想同他闹得太过,遂以只是冷哼一声然后继续瞪。 看着她要发怒又强压着的小模样,阜修的心情没来由的好起来,抬手将她额前的几丝发温柔的拨到耳后,回头看向快步走来的几人,轻笑道:“好了,你瞧这不是能进去了?” “微臣携家眷见过王爷,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殿下莫怪。”弯身却没有维诺,柳氏也随着他只弯身行一礼,秋姨娘和轩沪若及身后的丫环小斯皆垂首跪地。 “侯爷无须多礼,本王今日只是陪阿祁来探望小侯爷,多有叨扰还望侯爷多多包涵。”话语中夹带有强烈的疏离,冷冽的目光让轩沪途恍惚的怀疑适才是否看花了眼。一出门他明明看到一脸温柔看着祁儿的俊逸男子,满眼的温润,柔情似水,那时他在心里否决了所有关于修王脾性冰冷、几近无情的传言。现下看来,好似不是这般,一个人竟能在一瞬间转变两个极端的神情,修王果然不是个好相与的人,难怪连皇上都会对他如此忌惮。 不过柳氏心中所想却不像轩沪途这么复杂,她只看到阜修刚刚柔情似水的一幕,此时只为沐桦祁能找到这样的夫婿高兴。 “祁儿见过姨父、姨母。”沐桦祁蹲身行礼,她实在等不得这些人在这里虚情假意的客套,现在只想早些看到轩沪逸。 柳氏笑着上前拉着她,关切道:“祁儿,很久没到侯府来了吧,上次在宫里见到也没能好好说话,现在好了,既然来了就陪姨母好好聊聊。” 沐桦祁点头,心思却不在这上面,“姨母,可否先容祁儿去看看表哥,待会儿再来同您叙话?”见她这么着急见轩沪逸,柳氏心下虽疑惑却也没多问。 “好,花梨,你带二小姐去蓝西园见小侯爷。”柳氏朝身后一个丫唤道。 “多谢姨母,有劳花梨姑娘带路。”说完顾不得他们疑惑的眼神,急忙举步朝侯府走去。 阜修见她如此焦急,也忙跟上,“侯爷,本王先随阿祁过去见见小侯爷。”其实他这样越过主人直接走过去是有些失礼的,不过轩沪途却没心思介意,他也发觉了事情的不对劲。 “臣随王爷一道吧。”阜修犹豫了一下,然后点头道了声:“也好。” 侯府蓝西园。 一踏进园子大门,若兰就迎了上来,神情是沐桦祁从未见过的焦急,“祁小姐,您可来了,我家少爷他……”待看到后面跟着的众人时急忙顿住,不是她不相信侯府的人,而是少爷的许多事都是瞒着他们的。 听到若兰这么一说,沐桦祁心下更是着急,顾不得其他,快步朝轩沪逸的房间走去。一推开门便快速走进去,她一进去阜修也跟上,沐桦祁也不阻止他,有他在许能帮上忙。 第61章 运功疗伤(2) 回头对若兰吩咐道:“若兰,你守在这里,莫要让人进来打扰。” “奴婢明白。”若兰面上虽是婢女,实则除了轩沪逸的话外其他人她根本不当回事,其他人自也吩咐不动她,此番沐桦祁的用意她也明白,便不再多言将轩沪途等人堵在了房间外,“侯爷、夫人,对不起,请你们在外面稍候片刻。” 知道若兰是轩沪逸身边最信任的丫头,轩沪途倒也没生气,只是着急道:“逸儿究竟怎么了?” “侯爷不必担忧,小侯爷就是身子有些不适,他有些话要单独和祁小姐说。”嘴上虽这么说,她自己其实也不大放心,不过有祁小姐在,想来应该能帮得上少爷。 “哥哥怎么会找表姐单独说话,他们也没什么交情啊?”轩沪若不解道。 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问,有些意外,在若兰的印象里这个大小姐从来都是安静懂事的,不该她问的她从来不会多问,如今怎地突然开口了?“奴婢也不知,大小姐有何疑问待祁小姐出来后您再自己去问少爷吧。” 她这么说轩沪若便不再多言,倒是秋姨娘看不得区区一个奴婢用如此口气对自己的女儿说话,便怒道:“你是什么身份?竟敢用如此态度和大小姐说话!” 若兰睨她一眼,不卑不亢,面不改色道:“奴婢身份低下,自然比不得秋姨娘,只是我家少爷早先吩咐了奴婢,奴婢也只是奉命行事,还是姨娘您对我家少爷的话有所质疑?” 秋姨娘心里一睹,“你!” “好了好了,看看你们成什么样子,白白叫人看了笑话!”轩沪途毕竟不似她们这些妇人,心知事情不是如此简单,若只是单独谈话,祁儿也不会那般焦急。 沐桦祁进去内室看到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轩沪逸,鼻子突然一酸,只见他苍白着一张脸艰难睁开眼来看她,还勉强对她笑,“丫头,你来了。”他这话一落,她眼泪就落了下来。 “丫头,你别哭啊,我这不是没死呢嘛。”见她哭,轩沪逸就急了,准备起身,却使不上劲,他这个动作被沐桦祁尽收眼底,心里堵着一口气,“你怎么不直接死了算了?又何必吊了这半条命来折磨人?” “你个没良心的!我这还不是为了……咳咳……你以为我想啊,我又不是铁打的,偶尔生生病也没什么奇怪……” 沐桦祁懒得理他,走过去就要将他扶起来,轩沪逸倒也没有阻止,他自然明白自己现在是什么状况,如果不及时救治,指不定就一命呜呼了。她心中气愤,扶着他也没注意力道,掐得他吱牙咧嘴,“哎哟,臭丫头你倒是轻点啊,你没看到我是病患么?” “如今知道自己是病患了?早干嘛去了?”说话间已将他扶着坐好,抬头看到站在一旁的阜修,觉得他这样的人力不用也是白白浪费,便对他道:“王爷,劳烦先帮我扶一下他,我……”她话还没说完阜修就从她手里将轩沪逸抢了过去,没想到他会这么积极,动作还这么快,她有些愣神。 阜修扶着轩沪逸,顺势坐到床边将手搭在他的手腕上,眉头皱了皱,没想到这个小侯爷竟然伤得如此重,身体几乎透支,可以说仅靠一口气吊着,在这种情形下还能谈笑,难得有人能让他看得过眼,眼下这个小侯爷这般表现,却是让他有些佩服,抬眼正准备吩咐沐桦祁来扶着他,他给他运功疗伤,却见她已经脱了鞋子盘膝坐到了床上,心下疑惑,“你这是?” 轩沪逸也察觉到她的动作,诧异道:“丫头,你?” “不想死就闭嘴!殿下,有劳你看着,莫要让人进来打扰。”她不是不相信若兰能将他们拦住,而是不确定这样的疗伤要多长时间结束,若是时间太长有人冲进来,暴露她会武倒是小事,若是扰了她,指不定会走火入魔。至于阜修,她心中本就没打算瞒着他,或许潜意识里她觉得阜修是可信的吧,亦或是她内心里已当了他是自己人。 虽有疑惑,阜修却并不再问,只淡淡应了声,“好。” 一个时辰后,轩沪逸的脸色渐渐恢复血色,沐桦祁脸上却不断冒着汗珠,有她的手撑着,轩沪逸不再需要他扶着,阜修便从怀里掏出一方白色锦帕俯身过去帮她擦着脸上的汗,动作轻柔,并不影响到她。 觉察到脸上的动作,沐桦祁也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并未张开眼,她知道是阜修,并不多作担忧。 盯着她泛红的小脸,阜修眼中闪过一丝心疼,良久嘴角扯出一抹淡笑,这个丫头当真是越来越神秘了,轩沪逸的伤有多重他刚刚把过脉最是清楚,而她竟单凭内力就让他恢复这么多,想来她的功力定然不会弱。 猜到她不寻常,却没想到会这般不寻常,比他预期中的还要出色,若是皇帝知道他给他的是这么好的一个王妃,不知会作何感想。 正想着,门外传来吵闹声。 “侯爷,请您稍等,我家少爷有令不得让人进。”若兰凝眉道。 “本侯要亲自进去看看,有什么话要谈需要谈一个时辰的?你实话告诉我,逸儿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轩沪途说着就要去推门,若兰忙伸手拦住,“侯爷得罪,奴婢无意冒犯,若是侯爷不悦,待少爷出来后奴婢自去领罚,眼下却不能让您进去。”一袭红衣,一脸肃然,让轩沪途不由一愣,不过是一个丫环就有如此气势,他似乎越来越不了解他这个独子了。 “让开!”正在这时,门突然从里面打开。 “侯爷。”阜修缓步走出,那一袭皎白的流云锦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异常耀眼,加之那非凡的样貌,不止在场的女子,就是轩沪途也看得有一瞬愣神。“侯爷不必着急,小侯爷不过是有些话同阿祁说,待会儿就会出来。” 轩沪途回过神,听到他这么说,才放下心,若是真有什么事这个年轻的王爷应也不会如此平静。 拱手道:“既然王爷如此,臣就再等等。” 阜修神色平淡,“侯爷若是无事,可否陪本王对弈几局?” 闻言轩沪途意外,随即淡笑道:“好,王爷请随臣到书房一叙。” 阜修摆手,“不必麻烦,就在此处吧,本王也好等阿祁。”轩沪途微愣,随即点头,“也好。” 如此,蓝西园院子里摆起了棋局,近旁还多了两张桌子,侯府夫人和秋姨娘以及轩沪若皆坐在旁边,只有若兰一直守在门外未离开半步。 第62章 把脉相询(1) 大约再过一个时辰后,房门终于打开,轩沪逸一身蓝衣最先走出来,此时的他除了面色有些苍白外并无其他不适之处。 若兰一见他,忙道:“少爷,您?”轩沪逸朝她笑笑,“无事,无须担忧。”沐桦祁跟在他身后走出来。 看到她,阜修急忙放下手中棋子,起身走过去,见她面色有些苍白,忙上前两步将她扶住,动作恰到好处,既让人看不出他是去扶她,也刚好能将她扶住,关切道:“没事吧?” 对他莞尔一笑,“没事。”然后低声继续道:“先送我回去吧,不能让他们看出端倪。”她可以让阜修知晓自己会武的事,却不能让旁人也知晓,如今轩沪逸这般不顾性命的的救她,她知道问题不是这么简单,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若是让人知道她会武,只会有更多的麻烦。 “好。”阜修难得这般顺从她,倒是让她心情好了不少。抬头看向轩沪途和柳氏,“姨父、姨母,祁儿突然觉得身体有些不适,想早些回去休息,改日再亲自登门正式拜访。” 柳氏不明白她很久没来怎么刚来了又要走,就是身子不适也可以在这里请大夫看看,断然没有直接赶回去的道理,于是开口道:“身子不舒服姨母可以着人去请大夫,不用急着回去。” “也没什么,侄女本来身子就不怎么好,如今能出门走动就是好的了,现下只是有些累了,回去休息休息就没事,姨母不必紧张。”她对柳氏轻轻笑了笑,转而看向轩沪逸,神色有些凝重,“你不愿意说我自也不会多问,但是像今天这样的事我希望不要再发生,若再有下次,我不敢保证会不会断了这份情谊。”这其实以往她同他待在一处时都是极轻松的,极少有这种凝重的时刻,她知道自己这话其实说得有些狠了,可是她不得不这么狠,比起让轩沪逸为她不顾性命,她倒宁愿从此再与他无交集,尽管她如何的不舍。 她站得离他近,声音也不大,所以她这个话也只有他和近旁扶着她的阜修听得到。 轩沪逸一听她的话,先是一怔,然后难得的拧了眉头,有些不悦道:“这种话,你竟也能随便说出口!”这么多年,走得离她最近的人就是他,也只有他,她竟这么毫不犹豫的就说出这种话,他心里自然不会舒服。 “你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你知道我说得出就做得到。”她语气淡淡,听不出情绪,可轩沪逸知道她不是开玩笑,也知道这次她是真的生气了,忙赔笑道:“哎哟,丫头你别说这种狠话了,我错了还不行么?我保证下次不会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好不好?”说着就过来抓着她的胳膊,旁边听不到他们说什么的人看到莫名其妙。 沐桦祁其实也不是真的怪他,只是看到他这样不顾性命的为自己,觉得心里难受,许久以来都是过得没心没肺,如今突然这般,她有些不喜欢,要说是怪他,倒不如说是怪她自己,若不是她身体有问题,他也不会为她做到如此。 轻叹一声,“好了,你也回去休息吧,你瞅瞅你如今这破模样,哪里还有半点往日里的风流姿态?见惯了你那风骚样,突然变得这般脆弱,委实叫人看不下去。” 第63章 把脉相询(2) 轩沪逸闻言心里一松,灿然笑了,“放心,本公子还要邂逅很多美人呢,哪那么容易有事?” 无奈一笑,“好了,我先回去了,你也好生休息,让若兰给你弄些补药。” 轩沪逸高兴的点头,“好,你自己回去小心。对了,今日在河边,我好像看到了沐桦五小姐的马车。”闻言沐桦祁神色一凛,“我知道了。” “今日之事,有劳修王殿下。”轩沪逸看向阜修,感激道,他虽整个过程都未睁开眼,却也能察觉周围发生的事,阜修此人,确实不像表面看起来的这般无情冰冷。 “举手之劳。”说着将沐桦祁拉开,生生将她被轩沪逸拽着的手拉了出来。轩沪逸见状只觉好笑,修王殿下其实很小气。 马车里。 沐桦祁端坐在阜修对面,马车很大,他们这么对坐着倒是隔了些距离,自上马车开始两人谁也不说话,就这么沉默着。 良久,她缓缓抬起头看向他,“殿下没有什么要问我的么?”她觉得知道她有武功且还不低这个事他应该要问上一问才对,没想到他却不置一言,弄得她心里一阵焦急。 阜修淡眸看着她,随即眉角一扬,嘴唇动了动,发出两字:“没有。” “你不好奇?”她又问。 “好奇。”他答,却半点看不出好奇的样子。 “那你为何不问?” “你想说自然会说。”闻言沐桦祁笑了,“也是。”阜修是个聪明人,她一直都知道,如今相处下来,发觉他比她想象中还要聪明,至少在以前她的认知里,阜修是不会在知道她的秘密后什么也不追究的。 和这样的人相处,她喜欢。 起身走过去,坐到他身旁,道:“殿下可会医?” “早年看过几本医书,略懂一二。”不明白她为何突然这么问,只好端眸凝着她。 沐桦祁一笑,“那好,殿下你给我把把脉吧。”说着挽起袖子然后将手递到他面前。 “为何?” “我身体不是一直都弱么?家里的月钱给得也少,拿不出多余的来请大夫,此番既然你在这里,左右坐着马车也无聊,且当消遣消遣就是。”说完还不忘堆上笑。 阜修嘴角扯了扯,这样的理由也亏她说得出口。白云缎都穿在身上了,加上那一身连他都看不出深浅的武功,又岂会是个请不起大夫的?还说什么当作给他消遣,摆明了就是拿他当白来的苦力。 心里虽然明了,手却已搭在她的手腕上,入手是一阵凉,他记得她的手不是这么凉的,难道当真是身体出了问题?片刻后,提起的心才松下来。 “怎么样?我是不是得了什么大病?”其实她不是随口让他把脉的,她心里明白轩沪逸不会平白无故的放血给她喝,阜修的医术如何她不知道,但他的武功及阅历她还是相信的,所以才会想到要他把脉。 “没什么大碍,就只是有些体弱,回去多熬些滋补的汤药喝下,调理一段时间就可以了。” 她还是觉得不是这么回事,不相信的再问:“真的没事?你再好好看看。”阜修见她坚持,又再把了一次,摇摇头,“真的没什么事,怎么了?你发现什么不对?”阜修看到她眼中的担忧,觉得她不会平白无故这么问,这才有了疑惑。 第64章 把脉相询(3) 她却只是轻轻一笑,“没什么,估计是我病得怕了,一有点小病症就想东想西的。” 阜修不言,只是拧着眉。 回到沐桦府,沐桦祁想起了临走时轩沪逸突然提到的沐桦珑,这些人还当真是不把她当回事,她不去找她们算以前的那些账,她们还倒先找上门了!当真以为她那么好欺负? 静躺在院子里的竹编长椅上,一腿直直伸着,一腿半曲着,一手搭在小腹上,一手搭在微阖着的双眸上,此时已是傍晚,夕阳的余晖斜洒而下,还有些刺眼。 亭俞和亭原知道她这是在想事情,只安静站在不远处,并未上前去打扰。 沐桦祁在细细回想那模糊了记忆的两年,可是无论怎么想都只是星星点点的片段,根本连不起来,且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片段,待要想到关键的地方头又疼得厉害,不过这般冥思苦想倒也不是完全无所获,至少她是记起了小沐桦祁死前一刻发生的事。 那时比她小两岁的沐桦珑突然跑到祁连院来约她一起去前院赏荷,其实沐桦祁的脑子也不笨,知道一个从来都看她不顺眼,没事就是对她一阵冷嘲热讽的人不会无缘无故跑来约她,可是因着家人常年的忽视,她无人说话,无人玩耍,说到底毕竟只是个小孩,自也不会顾及太多。再加上,那时她已有两年不曾见过她的父亲沐桦邱,想着到前院去许能见到他,便就跟着沐桦珑去了。 然还没见到她心心念念的父亲,就被沐桦珑推到了池子里。其实她比沐桦珑大两岁,她也一直注意着她的动作,在她要对她动手时她就已察觉,按理说沐桦珑不该把她推下去才是,可是那刻她又觉得头脑一阵晕眩,而从祁连院到荷池这段期间似乎是发生了什么被她忘了的,所以她觉得那阵头晕应该也不简单,依当时的情形来看,应该不是沐桦珑,既然不是她,那又会是谁? 沐桦祁揉揉太阳穴,忽想到那日老夫人对她说的那些话,老夫人应是知道些什么的。 既然这样,她再找机会探探。只是当想到她掉进荷池的那瞬沐桦珑那轻蔑嘲讽的笑,她就觉得有些心凉,要知道那时的沐桦珑,才六岁而已。 她掉下去其实也不是没人看到,池边随沐桦珑一道的几个丫环,不远处打扫的婆子,正给老夫人端膳食的一队丫头,甚至站在不远处悠然看着这一切的沐桦筑,那时他已有十三岁。一个十三岁的少年那时已经长得初显十大公子风采的轮廓,可是那般姿貌的人,竟也像其他人一样冷眼看着这一切,没有一丝动容,甚至有些看戏的模样。 小沐桦祁的生气,就是在这些一道道冰冷无情的目光下一点点消耗殆尽的。直到她穿越而来,在水中睁开眼,然后慢慢浮出水面,艰难爬出来,不由轻笑,若是她本身不会水,那岂非一穿越就死了? 那时因为眼前突然变化的环境让她一直处于恍惚中,发生什么她也没特别去留意,现在想来她好不容易爬上来那会儿沐桦珑又跑过去推了她一回,骨子里不再是小孩的灵魂,当看到那么一个粉嫩的小女孩出现,只觉她极是可爱,见她来推自己,还伸出手在她脸上捏了一把,可能就是她这个举动吓到了沐桦珑,竟见她发起愣来。 她笑问:“小妹妹,这是什么地方?”很奇怪,那时她只是恍惚,却没有惊慌。 语落就见陈嬷嬷急急忙忙的跑过来,“哎哟,我的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可急死老奴了。”然后她就被陈嬷嬷领回了祁连院。 没想到时隔多年,沐桦珑又要置她于死地了。她向来不会主动惹麻烦,但若是有人来找她麻烦,她自也不会客气。 且把当年的账也一并算了吧。 第65章 应姐妹邀(1) 时光姣好,日暮妖娆。 在祁连院无事待了几天后,沐桦祁接到了沐桦苀姐妹的邀请,说是到沐桦苀的苀舒院小聚,就她们姐妹四人。不由好笑,她还没找她们呢,她们倒先找上门来了。 亭俞看着正悠闲上妆的主子,举步走到她身后为她绾发,“小姐,你要去大小姐的院子参加她那什么小聚么?” 沐桦祁优雅的拿起眉笔在眉间描着眉,微微一笑,“去,为什么不去?”人家诚心相邀,她若不去,指不定又是一番说辞传言。 “可是小姐你不是一向不屑同她们打交道么?”小姐的身份本事,完全不必搭理她们,再说她知道小姐并不把沐桦家看得有多重,所以她有些不理解这种无所事事的小聚小姐为何要去参加,在她看来,蹲在院子里数蚂蚁都要比去参加那种小聚有意思得多。 “少了麻烦。”说完便不再言语,也未作任何解释,亭俞听得半知半解,却也不再多问。 她活泼,却不是不懂事。 苀舒院。 沐桦祁一踏进去,就看到谈得正欢喜的沐桦家两嫡女,沐桦翩安静的坐在旁边喝茶,见她来也和她们一齐看过来,抬眼对她微微一笑,沐桦祁知道她这是和自己打招呼,也回以一个淡笑,然后迎上那两姐妹的打量。 “二妹妹怎么来得这样晚?”沐桦苀起身朝她走来,温婉的笑着拉起她的手,要多亲切就有多亲切,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感情有多好似的。心中划过一丝带着无奈的苦笑,倒也没拂了她的意,她们要演戏,她就陪她们好好演演。 “昨晚没睡好,起得晚了,让大姐和两位妹妹久等了。”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不维诺也不张扬,让沐桦苀一时有些看不透她在想什么,不对,或者该说她从来就没看透过她这个妹妹。 明明那么普通,却又每每出手惊人,那日在宫里的一曲精妙琴音,她就是再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是达不到那种水准的。那些投向沐桦祁的艳羡欣赏目光,让她不甘。这么多年她都是众人眼中的天之骄女,未曾落于人后,而今竟是在琴技上输了,且还是输给她这个无才无貌、名不见经传的妹妹,多年来的高傲激起了她不认输的心。 当然,也正是这多年来的高傲,让她拉不下脸面来细细询问。于是疑惑就愈积愈烈,心中的不甘也愈发浓郁。加上那天尘王在听到沐桦祁弹曲时所露出的难以置信和惊异,让她莫名的恐慌,这么多年以来,他的目光都从未在她这个长得普通的妹妹身上停留过片刻,如今突然对她生出了兴趣,虽说极少,却足够让她感到不安。 “自家姐妹,无须如此客气,倒是二妹妹,你身子向来不好,要多注意休息。”话语轻柔,全是关切。 沐桦祁笑了笑,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嘲弄,“多谢大姐关心,妹妹会注意的。” 正说着,沐桦珑也起身迎了上来,满脸笑盈盈,“二姐姐你可来了,快过来坐,瞧你这身子骨弱得,脸色那么差,来,妹妹扶你。”沐桦祁嘴角一扯,沐桦珑这是抽的哪门子疯? 身后跟着的亭俞和亭原也交换一个疑惑的眼神,表示不能理解。 第66章 应姐妹邀(2) 看着被她挽起的另一只手,沐桦祁觉得极是好笑,想不到从来不屑在她面前做戏的沐桦珑居然乐意做起戏来了,她觉得十分难得,于是也配合得十分欢快,笑吟吟道:“多谢五妹妹。”然后将身子的重力都压在她身上,沐桦珑本就只有十三岁,个子还小,力气自也是有限,她这一靠,直直将她靠得连连后退了几步,险些一个踉跄摔倒,好在有沐桦苀在旁边顺势拉了一把,不然……嘿嘿。 她们不是想玩么?那她就陪她们好好玩玩。 “哎哟!五妹妹你没事吧?都是二姐姐不好,身子不好,总是犯晕,刚才脑子一阵恍惚没怎么站稳,这才……不好意思啊。”嘴上如此说,心里却却乐翻了。 沐桦珑憋着怒,想松开她却又不松,明明讨厌得要死,却还要做出一副“很喜欢”的样子,沐桦祁觉得她这是自找罪受。不过她越是这样强忍,她就越觉得有古怪。 “没事,二姐姐要小心。”那脸色,比吞了苍蝇还难看。 亭俞和亭原看着这滑稽的一幕,只觉她们家小姐太过调皮,有些怜悯这个五小姐,看看地上铺着的大小不一的鹅卵石,若是这样摔下去,再加上身上还有一个没站稳的人倒下去压着,骨头都要被磕断几根吧。 走过去一坐下,就有丫环上前来斟了一杯茶,一阵悠悠香味随着冒出的热气传来,垂眸轻笑,上好的毛尖,可是直觉告诉她这么好的东西不是那么好消受的。 果然,她刚将茶杯端起,甚至没来得及吹,沐桦珑就开口了,“二姐姐可知这是什么茶?”看着她强装出的和善笑脸,再见她眼中隐藏的高傲得意及不屑,沐桦祁明了,原来目的在这儿。 “不知,茶不都是一样么?还有什么不同?”语毕见沐桦珑看白痴似的看了她一眼,淡定扫过沐桦苀,也见她眼中闪过一丝鄙夷,虽然掩饰得极好,但还是被她捕捉到了。的确,酉氏从未送任何东西去祁连院不说,单就那点点的月钱,别说是上品茶了,就是饭食都成问题,这本就是她原本应该有的生活姿态,她们不会不知道。却还是要行这般无聊的行径来侮辱于她,好叫她自惭形秽? 既然如此,她就配合配合她们,且当为打发无聊的日子寻些乐子。 “当然不同了,这可是尘王亲自给大姐送来的上好毛尖茶,是南疆上贡来的,寻常人就是有钱也喝不上。”点点头,如此说来,倒还真是个好东西,轻轻饮了一口,入口清香,不甜也不涩,口感极好。 赞叹道:“确实不错。”不过比起她的蓝山翠来,确是要差了些,但相较于平常的茶,却是极好的了,不愧是贡品。 “那是自然,二姐姐怕是从没有喝过这般好茶吧。”如此明显的轻蔑口吻,想着沐桦珑今日能忍到现在都未对她出言讽刺已是十分不易。 记得以前沐桦珑每次见到她都会一阵冷嘲热讽,从来没有一次好脸色,今天难得做戏做到这份上,她也不能对她有太高的要求不是,不过白白吃亏这种事她也不大欢喜做,抬起手将额前的几缕发丝撩到耳后,淡定的又饮了一口杯中好茶,“五妹妹说得不错,也许姐姐还真没喝过,不过在姐姐看来,这茶却没有姐姐平常喝的那些味道好,当然,也有可能是姐姐口味使然,就像尘王殿下,是天子骄子,寻常人比不得,但是你姐姐瞧着他好,我瞧着却不尽然,是一样的道理。”神色淡然,如清风过浅湖,有点点微波,却激不起多大风浪,却因着多了那么点点波纹而让人看不清湖中事物,就如此时的沐桦苀看她,浅显而又深远。 第67章 应姐妹邀(3) 其实她也不知道怎么就扯到这上面去了,但是总归是她吃了亏的,出口气也是正常。她向来吃不得亏,也许他们该庆幸她没看上那凌嘉尘,不然此番出气就不是一两句话讨得口头上便宜这么简单的事了。 沐桦苀面色有些不好看,也是,她这样的人,大凌第一才女,又是第一美女,事情虽然做得过了,却没人敢直接当着她的面指出来,如今她当着她的面说了,想来她不但会觉得心里不好受,还会觉得面上无光。 只见她咬了咬唇,良久才挤出一个难看的笑,“二妹妹无端提尘王殿下做什么?今日是我们姐妹小聚,那些事就暂且放一边吧。” 原来沐桦苀也是知道这些事是不能提的。 笑道:“大姐不必如此紧张,妹妹这不是打个比方么?尘王与你,确实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妹妹对他,确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感情,再说,妹妹不是许了修王殿下么?修王姐姐你也是见过的,长得俊美又有钱,妹妹嫁了她,许就能日日吃上这上好的毛尖了。”她不知道,她这不痛不痒的话旁人却听出了生生的自嘲和苦涩。 沐桦翩关切的看向她,“二姐姐,你?” 她开始还没弄明白沐桦翩看向她的那一眼如此复杂是个怎么回事,待反应过来只觉有些好笑,这个四妹妹,还真是个善良的,她都没什么感觉,她那么关切怜悯的看着她做什么? 不对,或许对于被退婚又被赐婚她是有些什么感觉的,可具体是什么感觉,她也说不出,若真要说出点什么,那应该就是庆幸。 阜修比起凌嘉尘来,至少不会是差的。 她不能说自己喜欢他之类,却也知道并不讨厌他。只是阜修这样的人,她总是有种敬而远之的感觉,不敢靠近太多。不过要说不敢似也不对,她也不是那胆小之人,只是有一点她很肯定,她不想知道他太多的事。 莞尔一笑,“四妹妹放心,我没事。”听她这么说,沐桦翩才收了那复杂的神色,转而轻轻对她笑了笑。 见她提起阜修,沐桦珑的脸色极是难看,她本来就不甘心沐桦祁这长到丑还是个庶女的人得了赐婚给修王那样优秀的人,之前听说他是个病秧子,她不以为然,可自那日在宫宴上看到他那不俗的姿容和高雅的举止气度,就打定了主意不能让沐桦祁嫁过去。一个庶女,不仅赐婚给一个王爷,且还是做正妃!她越想心里越有气,沐桦祁那个丑丫头哪里配了?只会辱没了修王! “听二姐姐这么说,难道二姐姐是看修王殿下有钱才嫁给他的?” 沐桦祁闻言看向她,沐桦珑这是,终于忍不住爆发了?脸色这么难看?不过她这似乎也问得没错,她看上阜修的钱这个事确也是个事实,于是爽快应声道:“四妹妹说得不错,确实是,任谁一个月五两银子的日子过了十多年都会想嫁个有钱人的吧。”诚然,她这是完完全全的假话,五两银子的日子她也就过了刚来这里不熟悉环境时的第一个月,后来巧遇老头子,日子只会更好,加上还有轩沪逸,她的日子又怎会过得差? 不过她这话一出还真堵了沐桦珑一回,毕竟于她一个一碗羹汤都超过五两的人来说,五两一个月的日子她是想都不敢想的。不相信的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一个月五两?这样的日子怎么过……”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沐桦苀朝她使眼色,忙将后面的话吞回肚里,面上还满是惊讶,不可置信的盯着沐桦祁。 沐桦苀的小动作并未逃过她的眼睛,她也不道破,只是低头嘲弄的笑了笑,酉氏私自扣她的月钱,这事沐桦苀作为沐桦家的掌上明珠,酉氏的心肝宝贝,她不会不知道。不过至于沐桦邱知不知道她就不确定了。她也下定了主意,若是他不知情,她会试着不刁难于他,可若是他明明知情却不置一言,那就休要怪她了。 她不喜追究这些个破事,所以这么些年才会什么也不说,左右她也不差那点钱,但既然如今她们欺负到了她头上,一波又一波的刺客,虽说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她却也要让她们知道她不是好惹的,既是要找回场子,自然要彻底些。她从来都是不动手则已,一旦动手就不会心慈手软。 “日子嘛,自然就是这么一天天过的咯,五妹妹若是想体会体会,可以同母亲说说,让她也给你过一过你不就知道了?”她这一出口,沐桦珑就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我……我……” 沐桦苀见状急忙出来打圆场,“二妹妹,你难得来大姐的院子,如今茶也喝得差不多,大姐院子里有一处花园,如今这个季节花开得正好,不若我们一道去赏赏,二妹妹以为如何?” 沐桦祁不看她,只将视线转向沐桦翩,笑问道:“四妹妹以为呢?” 这些人一直不把她当回事,如今来到这里大姐和五妹都当她不存在,她其实心里并不好受,见沐桦祁突然询问她的意见,心下感动,眼圈便也有些泛红,连连点头,“好啊。” 见她的反应,沐桦祁也只是在心里无奈叹息一声,随即思量着沐桦苀此番又是打的什么主意。 第68章 偷鸡不成(1) 祁连院虽然清幽,但毕竟是处偏僻的院子,除了树有点多,强上的藤蔓有点葱郁外,再没有其他可看的地方,虽偶尔有几株小花,到底是比不得真正的花园。此番瞧见沐桦苀的花园里一派姹紫嫣红的景象,只觉人比人确实是要气死人的。 完全就不是一个阶层的生活方式嘛。 沐桦祁在心里“啧啧”的叹了几声,回头看到面面相觑的亭家两姐妹。 亭原和亭俞自是震惊的,这么一个小姐住的院子就有这样壮观的花园,再看看她们所住的祁连院,三件房子,一个小厨房,连个放东西的库房都没有,还是小姐想了办法在小厨房里隔出一小间来存放的东西。想到这里她们对自家主子在敬重之余又多了几分心疼,只想若不是主子暂时不想离开这里,她们早就搬到庄子里去了,不管是华梭楼的庄子还是墨邪阁的庄子,比起整个沐桦府来都不会差,主子也不用挤在一个荒凉的小院了。 见沐桦祁一直盯着路两边的花丛不置一言,虽面上依旧只是带着淡淡的笑,沐桦苀还是忍不住得意,自然,她的得意并未表现出来,多年的温婉姿态训练让她早就学会了把情绪藏在心底。 “二妹妹,觉得大姐的花园如何?”说着顺手摘了一朵朱红的花放到鼻尖闻了闻,微微闭着的眼显出了此时她的享受,沐桦祁偏过头去正准备回答她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拿着花放在鼻尖闭眼轻嗅的这幕。 阳光下美人阖目,身后是一片花海,一朵朱红小花衬托着她绝艳的面容,让人瞧着很是赏心悦目,沐桦祁不愧是大凌第一美女,这样的女子凌嘉尘又怎么不会迷恋? 轻轻一笑,“人比花娇。” 沐桦苀讶异的睁开眼看她,“什么?” “我说,大姐你往这花丛里一站,这些花都失了颜色。”这不是恭维,适才她真的是如此想的。或许每个人都有自己吸引人的一面,而沐桦苀吸引人的就是她的美貌和文才、加上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风范。如此看来,沐桦苀确实是个优秀的。倒是她自己,乍一看什么优点都没有,长得一般般不说,还有个多年来随着她的那个不大好的名声:有隐疾。 她也不知道这个传言是怎么传出来的,如今虽然因着修王在宫宴上那一番发问而解决了,然毕竟是传了多年的,试问一个人的习惯一时半会儿改得了么?所以她这个早在人们心中根深蒂固的印象又怎会一下就消失? 或许她该庆幸修王是个孤家寡人,不然他爹娘肯定是不会同意娶一个有如此不堪名声的媳妇进门的。 只是,修王当真是孤家寡人么?她有些好奇,一个年仅双十的人,何以撑起如此偌大的家业?难道拂篱楼也如她的华梭楼般,是在十岁的时候就着手做的?如果真是,按阜修如今二十岁的年龄来算,拂篱楼也有十年了,华梭楼可以在六年内一跃到今日的地位,拂篱楼在十年里到今天这个高度也不是不可以。但若真是这样,岂非就是说阜修十岁就如此厉害了?诚然她十岁成立华梭楼是因为她身体里的灵魂早有了二十三的高龄。 曾经让墨邪阁去查拂篱楼的消息时,得到的也就只有七年前一跃成为大凌之首,连发展地、出处等都查不到,若不是五年前阜修捐款时说出他是拂篱楼的幕后东家,她恐怕到如今都还没查出它的主人是谁。墨邪阁能作为大凌最大的情报兼杀人组织,本事自是不会差,都无法查到拂篱楼的消息,可想而知,阜修是如此厉害的人物,而这样的人,再有四个月就要是她的夫君。 第69章 偷鸡不成(2) 想想她都觉得好激动。 被她这么一夸,沐桦苀竟破天荒的双颊露出一抹绯红来,说话也有几分羞涩,“二妹妹真会哄人。” 她想说她不是哄她的,实际上她确实也是这么说的,嘴角微弯,“我说的可是实话,难道大姐觉得你担不起妹妹刚才的这般说辞么?”虽然话出口这味道是变了些,实则她也不是故意这样的,可沐桦苀到底是抢了她名义上的未婚夫,如今站在她面前不仅没有半点歉疚,还一副她本来就是对的姿态,她再如何不在乎心里总归会有不舒服。 果然,听她这么说,沐桦苀刚刚脸上的娇羞瞬间消失,眼中闪过一抹凌厉,声音也带着微微的怒意,直直看向她,“二妹妹既然如此说了,又何以要反过来问姐姐是否担得起呢?话是二妹妹说的,里面所要表达的也是二妹妹的意思,姐姐不过是个听者,担不担得起又有什么关系?还是妹妹如此说,是故意来找姐姐麻烦的?” 见她如此激动,甚至于险些丢了往日的温婉,沐桦祁嘴角轻轻一扬,隐着一抹冷笑,沐桦苀此人,果然不是空有其名,若是换了沐桦珑,就不会如此将话堵回来给她。轻挑眉头,“大姐何必如此激动?妹妹不过是开个玩笑,妹妹的这般说辞,姐姐自是担得起的,可是方才瞧着姐姐这般激动的反驳,倒是让妹妹开始有些怀疑这般说辞是不是真的有误。”一顿,见沐桦苀满脸冷意,唇角又弯了弯,不待她开口便继续道:“既是如此,那妹妹下次说话时应该多注意了,莫要再说了不合实际的话才好。” 沐桦苀怒极,好一个伶牙俐齿的沐桦祁,以前倒是她小瞧她了!不过,她也太看不起她沐桦苀了,这点小把戏就能难倒她?未免太过异想天开! “嘴长在人脸上,自是用来说话的,谁也管不到别人说什么,姐姐自然也左右不了妹妹,妹妹想如何说全凭妹妹的喜好,你且自顾去说自己的,听不听是别人的事,妹妹你也是左右不得的。”嘴角一挑,脸上的怒意被淡淡温婉的笑取代,变化只在眨眼间,话出口虽没有多凌厉,却也不会让自己吃亏,沐桦祁觉得,此刻她不但没生气反而有些隐隐的兴奋这个事,有点变态。 宅斗这种事,她向来不屑搅合在内,如今遇到个这么厉害的沐桦苀,就是参加一回也没什么要紧,还能上升了这争斗的档次。 她是不愿承认她这是故意探沐桦苀的虚实,然后来确定这场争斗是否值得参与或是值得她用几分心思参与的。 眉眼一展,盈盈笑道:“姐姐所言甚是。”语落换沐桦苀不明所以。 她当然不明白她为何会这般容易就停止了争论,因为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不过是想探一探她的底。 不过她二人这般争论,早就把旁边的沐桦珑和沐桦翩吓到了,且不说沐桦祁竟有这胆子和沐桦家的娇女争论,就沐桦苀竟也会这般与人怒目相视就足以让她们惊了。但在看到二人都面色稍缓后才慢慢放下心。 “四妹妹你看,那边的花开得真好,我们过去看看。”沐桦祁不再管她们或惊异或疑惑的神色,拉起沐桦翩笑意浓浓的走了。 第70章 偷鸡不成(3) 连亭家两姐妹也闹不明白她刚刚那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在她们眼里,主子可不是这么随意惹麻烦的人,更不可能为了那么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破事争论,可是,这看似不可能的事,它就这么发生了,她们不觉得奇怪才怪。 看着笑着跑开的二人,沐桦苀唇角一抿,对沐桦珑淡淡道:“我们也走吧。” 关于沐桦祁和沐桦苀发生口角的小争论这件事,不过是个小插曲,这二位嫡女好心邀她来赏花可不只是赏花这么简单,这点沐桦祁自己也是明白的,只是她还不知晓她们的目的究竟是何。 她们边走边赏花,偶尔也笑着交谈几句,倒是默契都没提刚才的不愉快,好似没发生什么一样。她们不提,沐桦祁也乐意见到。 走过花园的花海小径,转而来到一个高台处,高台往下是另一处院子小门处,沐桦祁记得,那好像是酉氏的院子,也就是沐桦府的主院,如今沐桦邱和酉氏所住的地方。 高台连接到那处小门的是一排三十多阶的石梯,这般看来,沐桦苀的院子倒是要高些,只是没想到这里竟有小门相连,想来是为了方便酉氏闲来无聊的时候到此处来赏花的。 “二姐姐,那是母亲的院子。”沐桦珑不知何时挪到了她旁边,还指着前面的院子好声好气的给她介绍着,不过对于她突然怪异的举动沐桦祁并不觉得诧异,而是当看到下面高高的台阶时眼中闪过一抹了然,眼中有狡黠的光芒闪过。但有一点她还是不大明白,沐桦珑的倚仗是什么? 正想着就见前面的小门走出两个大汉,脚步沉稳有力,不虚浮,不凌乱,显然是练过武的,且身手还不错。 心下明了,原来这就是倚仗,为了她还真是费尽心思啊。 对她笑笑,假装吃惊道:“原来那是母亲的院子啊!怪不得我看着眼熟。” “二姐姐,你手上的手镯真好看,是哪里买的?”说着就拉起她的手很认真很欣赏外加很欣喜的看起来。 讽蔑一笑,“就是街上随便的小摊买的,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测过身顺势去拉沐桦珑那只刚刚停在她手腕上的手,手轻轻一使劲就将她要往石阶倒去身子拉了上来,稳稳的站定且已离开石阶边缘有点距离,那一瞬她看到沐桦珑满脸的错愕,嘴角一扬,淡淡的吐出几个足以让沐桦珑心惊的字,“五妹妹,你为什么要推我?”然后顺着高高的石阶滚了下去。 “小姐!” “二姐姐!” “二妹妹!” …… 惊呼声不断,只有沐桦珑还愣在当场,想着刚刚她看到那人倒下去是那双凌厉的眸子,那一瞬她只觉那双眸子有洞悉一切的魔力,她在那眸子里看到了冷然、了然、得逞后的欣喜、以及对她刚才举动的嘲笑……却独独没有恐惧。 那两个大汉是沐桦珑请来的,看到滚下来的不是她,自也不会动手,不过这正好,恰如了沐桦祁的意。 待看到又有几道人影从那道小门走出来时,快要滚完三十多级石阶的沐桦祁笑了。 她们这叫偷鸡不成,只是不知会不会倒蚀把米。 她有点期待。 第71章 倒蚀把米(1) 作为只存在于江湖中的墨邪阁的四大尊使之一的亭原和亭俞,武功虽不及沐桦祁这般,却也是少有的高手,所以当她们看到沐桦祁滚下石阶的时候虽有些紧张却也不十分着急,沐桦祁滚下去时巧妙躲过碰撞以及用内力护住身体的举动她们都看到了,不过为免旁人看出端倪,她们也没表现得太过镇定,待沐桦祁快滚到最下面,躺在那光洁的地板上时,她们便拔腿焦急的往下跑。 “小姐!你没事吧?”亭俞喊着,还带着隐隐的哭腔,明明知道主子不会有事,但看到她手臂上血迹斑斑的刮痕以及白裙上膝盖的位置浸出的血迹时,她还是忍不住有些难受。 沐桦祁有些无奈的看着她,这丫头明明知道是假的,摔得怎样她自己心里有数,又怎会真的吃亏?既然是做戏,就应该做全套了不是,不然岂非白白摔了这一回?所以在滚下来的时候她故意让手臂和膝盖受了点伤,手臂她还故意只伤的左手,不用担心吃饭的时候不方便。 对她温和一笑,“我没事,不用担心。” 说话间亭原已走过去准备将她扶起,她对她摇了摇头,亭原跟着她多年,自也明白她的用意,当然她不走过去也说不过去,所以她其实有点为难。既要让人觉得她很担心小姐,又不能过去扶她,实在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便就站在一旁学着亭俞的样子,眼圈一红泪水就掉了下来。 “小姐,都是奴婢不好,奴婢没能护好你,让你受伤了。”沐桦祁瞅着她那泪眼朦胧的模样,暗暗翻了回白眼,说哭就哭,还哭得挺像那么回事。 “我没事,你不用自责。”谁知她话刚一落,亭原就冲着后面走来的一群人大喊:“老爷,我们小姐她,她站不起来了,不知道这一摔会不会就这么残了,小姐今年才十六岁,要是就这么残了可如何是好啊?老爷你要……你要为我们小姐做主啊……”说着已然泣不成声的跪在地上。 沐桦祁和站在一旁的亭俞对视一眼,那是只有她们才能看得懂的眼神,意思是,亭原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亭俞摇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同时也显出她开始有点佩服她这个总是懂事稳重的姐姐了。 倒下石阶那瞬,沐桦祁喊的那句其实喊得足够大声,在场的的丫环小斯应该都听到了的,至于沐桦邱一行人有没有听到她不确定,不过她也不担心,反正人证多的是,而且,她明明看到那一行中不止有沐桦邱,还有几个天之骄子,只是不知那些个人今日如何得空到左相府来。 沐桦邱一踏出那小门就看到从石阶上滚下来的沐桦祁,惊得都忘了说话,既惊女儿这般摔下来恐会重伤,也惊这般会让沐桦家在人前丢了脸面。 今天一早他就收到几位王爷的拜帖,说是听闻沐桦大小姐有一处花园,如今花开得正好,他们便一道来观赏观赏,本来未出嫁女子的院子是不能让人随便进的,可是人家是有身份有地位的王爷,且还不止是一个,本就是要将女儿嫁进皇家的沐桦邱,自也不会拒绝,于是,便又了刚才的那一幕。 可能沐桦珑早就知道这些人会到这里来,所以才会想到自己摔下来好栽赃给她,不过她或许是担心那些个人来不及救她,才会请了两个武功不错的大汉过来以防万一。不得不说沐桦珑将整件事都设计得很好,只是没想到会有她这个变数吧。 第72章 倒蚀把米(2) 想着沐桦祁又觉得有些好笑,适才滚下来的时候她特意瞄了一眼那些和沐桦邱一道的人,皆是皇帝的儿子,虽然没有全来,六个皇子中倒也来了四个。这些皇子大都在上次的宫宴上见过,不过也有个意外,那就是那时没到场的六皇子柏王。这些人中有个是她没见过的,且看那人姿容气质,比起其余几个,只有更甚。 想来那应该就是六皇子无疑了,如此气质容貌,隐隐中还透着不容靠近的凌厉气势,难怪轩沪逸当初在评价众皇子的时候给他的评价是最高的。 不过现在她并没有多余的心思想这些,见亭俞还站在那里,忙使了个眼色,亭俞会意,急忙就地跪下,抹泪大呼:“老爷,小姐伤得很重,奴婢不敢轻易动她,怕万一不小心……”说到这里她便顿住不再说下去,她知道别人听得懂。 沐桦邱这才反应过来,对身后的侍卫喊道:“还不快过去扶二小姐!”闻言沐桦祁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她明明都“伤”得如此重了,他竟是叫侍卫来扶,虽说她也不在意这个时代的那些个破规矩,可是人人都知道,与男子有肢体接触是大家闺秀的大忌。沐桦邱竟是要两个侍卫来扶她?她好歹也是顶着个沐桦二小姐的身份,是他亲生的女儿!心中划过一丝酸涩,也罢,她不是早就对沐桦家不报什么希望了么?又何必再去在乎沐桦邱待她如何? 然她到底是当沐桦邱是父亲了的,以前他把她丢在祁连院自生自灭,不管不问,她总会想,许是他的心不在这些内院的争斗上,何况酉氏一直把府中事物管理得很好,或许他以为酉氏不会薄待了她,本也对这个父亲没什么特别感情,她倒也没太过追究,然她到底是占了人家的身体,继承了人家的部分感情和记忆,那种对沐桦邱的感情虽不是她的,却也是生生存在于她的内心深处,以前的那些事可以找借口为他开脱,可此番他就在眼前却也是这般,不由得有些失望。 她深知自己是不能让那两个侍卫扶的,不仅是为了她自己,还为了如今名字与她冠在一起的修王。她虽对阜修没什么感情,却也不能让他被人说他未来的王妃曾经与侍卫有过肌肤之亲之类。当然依着她原来的脾性是不会在这般境况下还为着他着想的,可她如今就这样想了,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她不想欠了阜修的。没有相欠,将来若是要离开了也不会牵扯不清。 诚然,她以为自己是个自私的人,却每每也做不来那完全自私的事。 就在那两名侍卫走过来要扶起她,她也准备出言阻止时,一个声音传来,“且慢!”不急不缓,不慌不忙,甚至不带任何别的情绪,却透着冰冰凉凉的味道,让人一听竟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好奇这样的声音会是怎样的人发出,沐桦祁便微微偏过头,其实她躺的这个角度很好,只需头偏一下就能看到沐桦邱一行。 抬眸,对上一双漂亮的凤眸,只见那人嘴角一扬,唇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这样的笑,有着魅惑人的魔力,然而,沐桦祁却不喜欢,因着她清楚的感觉到了那笑里一闪即逝的嘲弄,那样的双眸,有着洞悉一切的凌锐。 第73章 倒蚀把米(3) 仅一眼,沐桦祁就知晓,他已知道了她是装的。只是不知道为何他明明知道了却不道破,且还主动开口为她说了话。 呃……她就姑且当他刚刚那声“且慢”是帮她说话吧。 只见他收了刚才的那抹笑,冷芒乍现,目光冷冷的道:“左相大人此举不妥,二小姐毕竟是女子,若叫侍卫去扶,于二小姐的名声不好。”只瞥了沐桦邱一眼便又将目光投向她,虽神色淡淡,话语合情合理,每字每句都是为她着想,但她却半点也感觉不到他这是在关心她。 六皇子柏王,一个她半点印象也无的人,好心的帮她说话了,但是她却对他无半点好感,不想与他有太多接触。照理说这般姿容不俗的人,她就是秉着欣赏美色的心也不该有这种感觉才是,所以莫名的生出这种感觉她也很是奇怪。 闻言沐桦邱有些讶异,柏王此人,七岁就离京,如今十七岁才回来,十年不在凌城出现,皇上言柏王这些年是随着师父出门学艺了。乍看只是个长得出众的少年,可却让他有种无法靠近的感觉,明明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却让人生生有种确在千里之外的认知。从进沐桦府到现在都未见他开口说一句话,如今竟是为了这个他都没什么印象的女儿开口了,他怎能不讶异? 讶异转为疑惑,沐桦邱礼貌应道:“柏王殿下说得极是,是微臣考虑不周。”凌嘉柏面无表情的低低“嗯”了一声便不再出言,而是直直盯着仍旧躺在地上的沐桦祁,双瞳中尽是深思。 这样的打量让沐桦祁很是不自在,对上他的眸子狠狠的瞪了一眼转而看向跪在一旁的亭原,“多谢父亲担忧,女儿无事,躺了一会儿身体的不适也消失得差不多了,有女儿的丫环扶着就好。”开口却不看沐桦邱,神色平静,不急不躁,甚至没有半点因为从那么高滚下来的恐慌,这让众人不由有些意外。 听她如此说亭原急忙起身来扶她,亭原明白她的意思,做戏做得差不多就得了,这样躺着让众人打量也不是小姐所喜。 亭原刚将她扶起,沐桦祁就开口了,“还在这里站着做什么?还不快把你们小姐扶回去处理伤口!再着人去请个资深的大夫来瞧瞧!”他这是想要息事宁人了,沐桦祁心下闪过一丝冷笑,她偏就不如他的意。刚好这里有白来的观众,她倒要看看他们到时候如何收场,想着扫一眼还站在石阶高处发愣的沐桦珑,沐桦苀神色倒是要好些,只是那眼中隐藏着的惊讶却久久未散去,沐桦翩显然是真的被吓到了,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她却不说话,满脸的惊愕,见她站起来,这才回过神来哭着道:“二姐姐,你没事吧?” 想来她是想冲下来看她有没有事的,却因吓得此番腿使不上劲才举步又收回,对她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她听到,“四妹妹不用担心,姐姐没事,你若要下来就让丫环扶着,石阶有些陡,莫要踩滑了才是。”说着目光扫向众人,眸光深沉,继续道:“哦,对了,四妹妹下来的时候不要离旁人太近,不然下一个滚下来的人恐怕就是你了。” 语毕沐桦翩惊愕的抬眸看向她,然后再转头看向沐桦珑,脚下又是一软,幸好近旁的丫环扶住才没有摔倒,不过她的这个举动于沐桦祁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这个四妹妹,看似柔弱,实则也不是那么无心的,不过她这个“心”,她倒也乐意见到,此番能用来帮她这个二姐姐,将来就能用来帮她自己。 唇角微扬,你们就等着倒蚀把米吧。 第74章 好戏上演(1) 本来沐桦祁摔下去那会儿就有不少人听到她喊的那句“五妹妹,你为什么要推我?”现在没人提出来不过是太过震惊没反应过来,现下沐桦翩这么一个不经意的动作才让众人都将目光投向沐桦珑,虽然介于她平日里的威信不敢出言指出,然单就这么一个齐齐的动作就足够吓得她手足无措。 眼圈一红,眼泪就噼里啪啦往下掉,只能将求救的眼神投向沐桦苀,抽泣道:“大姐,我……” 沐桦苀狠瞪她一眼,用只有两个人说道:“就你这样,还想算计人?如今可好,反被人算计了!被这么多人看到,还有外人在,你叫我如何帮?等一下不要多言,主动认错,主动道歉,你是嫡女,就是看在母亲和酉家一族的份上父亲也不会太为难你。” “你是……你是要我去和那丫头道歉?”沐桦珑惊讶的看着她,满脸的不可置信,她以为再怎么样这个姐姐也会帮她说说好话,却没想到是要她主动去认错,要她主动认错?做梦!沐桦祁不过是个没地位的庶女,她凭什么要向她认错?还要道歉? 沐桦苀也不是不想帮她,若是在平日她一定会站在她这边,可是这里除了沐桦家的人,还有四个王爷在场,顾王、初王和柏王她不管,但尘王也在,马上就要大婚,她不想给他留下任何不好的印象。 只是沐桦珑毕竟是她的亲妹妹,口气不由得软下来,“你且先听我的,如今家里有客人,父亲就算不想处罚于你,就是为了颜面,他也不得不罚。” 沐桦珑从小被宠到大,从来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刚才一听到沐桦苀让她去给她最讨厌的人道歉,就完全的气愤了,哪里还管她如何劝说,怒道:“你不帮我就算了,还说这些做什么?你不帮我我就自己帮自己,我倒要看看父亲是罚我还是罚那丑丫头!”说完提起裙摆就一级一级石阶的跑下去。 “你!”沐桦苀恨铁不成,只好叫上丫环也跟着下去。 有内力的人耳目都比较清明,所以她们的谈话虽然小声沐桦祁却也听得真切,她本来伤得就不重,如此被亭原扶着也稳稳站着,不过为了达到预期的效果,她还是装出一副虚弱的样子将半边身子靠在亭原身上,脸色微微泛白,加上面颊和额头分别有细微的擦伤,远远看去还真是全然一副伤得极重的样子。 轻轻抬头,这个动作似要用尽她仅剩的气力,苍白的脸上朱红的唇显得异常娇媚,唇瓣微微动了动,久久,才沉吟出声:“父亲,女儿自知自己出生低微,比不得嫡姐嫡妹身份高贵,可是女儿到底也是娘亲十月怀胎生下的,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如今受到这般伤害,女儿不敢请求父亲给女儿主持公道,只是觉得很对不起娘亲,她留给女儿的这副身子女儿本就顾得不好,总是大病小病不断……”说到这里顿住狠狠抽泣两声,在旁人看来倒像是泣不成声。 抬起那染了些许尘土的袖子擦了擦眼泪,接着道:“如今竟……竟还摔成这般模样,女儿毕竟是娘亲留下的唯一骨血,只求父亲能看在娘亲服侍您一场的份上,还她的骨血一个公道。”说着又是一阵梨花带雨。 第75章 好戏上演(2) 半句不提是为自己讨公道,打着她娘的旗号,还生生说了什么身份低下,这在外人看来,就是他们沐桦家薄待庶女,被嫡女欺负了还不能讨公道,有委屈却只能打着死去母亲的旗号来讨公道,且这些话还是当着外人说的,足够让沐桦邱颜面尽失。 沐桦邱被她说得一阵气愤,可偏偏又不能发怒,只能强压住怒气安慰道:“好了,你别哭了,为父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女儿谢过父亲深明大义。”低下的头让人看不到她脸上划过的狡黠一笑。忽觉一道寒芒射来,抬头对上凌嘉柏隐含笑意的眸子,不由一怔,明明是笑着的,却让人生生觉得如置身冰窖之中,冷到心底。 她不明白这个柏王殿下为何要这般看着她,她不记得他们打过交道。不说交道,就是见,也是没见过的。一个见都没见过的人,何以要对她如此关注?就是察觉到刚刚的一切都是她故意的,也不应该在如此快的情况下对她产生兴趣才是。她自认滚下来那会儿虽然动用了内力,但气息却是用老头子专门传授的掩藏气息诀窍全然掩住了,他也不可能察觉到她会武功,充其量不过是以为她运气好没受什么重伤,外加会耍点小聪明罢了,只是这些,难道就会让这个奇怪的柏王感兴趣么?沐桦祁自觉是不相信的。 沐桦珑“噔噔噔”跑下来时,恰听到沐桦祁说的那句夸沐桦邱深明大义的话,一时更是气愤,怒视沐桦祁一眼,然后走到沐桦邱跟前,一副极委屈的姿态道:“父亲,不是女儿,你莫要听她胡说,明明是她自己摔下来的,如今却要赖在我头上,请父亲为女儿做主。” 沐桦祁也不说话,只淡淡的看着他们。 沐桦邱听她这么说后,便转头去看沐桦祁,见她眼圈虽红,却无适才的委屈软弱,不仅如此,那淡定的神情,眸光轻轻,像局外人般站在那里,不声不响,不动声色。他这个不起眼的女儿何时有如此沉静的性子了?他突然生出一种感觉,这件事若是他不给出一个合理答复,最后事情会变得很严重。 这个认知让他心下一凉,有些不敢相信。 见他在打量自己,沐桦祁也不回避,直直迎上他的目光,仍旧不卑不亢,不温不火,不喜不怒,不带任何情绪。她眸中流露出的,是深沉?还是静雅?竟让他一个多年在官场中游走的人看不明白! 忽然,沐桦祁唇角扯出一抹极浅的笑,浅到好像不曾有过,然而,在场却有人捕捉到了。 凌嘉尘静静看着她,眼里有探索,还有深深的疑惑。 凌嘉顾将目光在他们父女间流转,良久鄙夷的哼了一声,早闻沐桦家第二女无才无德无貌,如今看来,还多了个无理取闹,这样的人,配修王,父皇这招,还真是狠狠打了阜修的脸。早年他就见过阜修一次,只觉他的光华将所有人都掩盖了去,他是天之较子,当朝二皇子,每每地位竟还在阜修之下,他对他早就心生不满,如今看到他的王妃是这般模样,觉得心里顺畅了许多。 自然,凌嘉顾的这番想法沐桦祁是不知道的,她此时正无意的扫过凌嘉柏,好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只是任她怎么看他也依旧眸光淡淡,隐隐含着冷厉,除此便再无其他,让她不禁怀疑她一开始看到他那暗含着洞察一切的笑是否只是她的错觉。因为这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会笑的。 第76章 好戏上演(3) 以前觉得阜修冷然,可是比起眼前此人来说,却是要温和得多,至少在面对她的时候,他不是冷冰冰的。 不过管他的呢,左右她和他也不会有什么交集,要说她为什么对他感那么一点儿兴趣的话,就只因轩沪逸曾经对他的评价。她向来就是对什么都不甚在意的性子,这些个人如何又与她何干?如今把沐桦家欠她的这笔账讨一讨,顺道让他们知道她不是好惹的,莫要三天两头来找她麻烦扰了她的清净,然后就是寻到轩沪逸为何用那样的方式给她治病,这个事其实她也明白急不得,轩沪逸的本事她知道,他都瞒着的,想来也不是那么容易解决,这么想来她要做的事就只有乖乖等待婚期的来临,然后嫁了阜修好生数几日金银,顺带舒舒服服的泡一泡温泉…… 这是个值得期待的事。 凌嘉初从开始就一直盯着眼前这个长相普通的女子,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没错过,不是因为觉得她有多特别才对她如此关注,恰恰相反,是他怎么看都觉得她是极普通的,才想要从她身上找到特别之处,因为他实在想不通,他那个事事不入心的太子皇兄为何独独提了她的名。 记得宫宴那天回去,他和太子皇兄一道去太子府,在路上皇兄突然问他,“你可认识沐桦家的二小姐?”他只觉好奇,忙问:“皇兄何以如此问?”只见皇兄只淡淡笑了笑,随即说了句,“没什么,随便问问。” 他自是知道皇兄没有说真话,这么多年,皇兄什么个性他怎会不知。不过当时他还没那么在意,直到昨日收到四皇弟的帖子,邀他们一道来沐桦府赏花,他收到帖子就急忙赶去太子府,皇兄也收到了帖子,他便问:“皇兄,你可要一道去?”皇兄却淡淡一笑,答非所问,“沐桦府?我记得沐桦家有个二小姐。”然后便再没有其他,他以为皇兄今早会来,未曾想他早早就着人去通知他今日不来了。 他很是不解,若是当真不想来,在昨日接到帖子时就应该拒绝才是,何以要等到今早?虽然皇兄没来,他却能肯定,皇兄是对这个沐桦祁不一样的。不过哪里不一样他却没能想明白。据他所知,皇兄和这个沐桦祁并无交集。 不过从刚才的观察来看,这个女子确实有些小聪明,然凌城里聪明的大家闺秀多了去了,她的这点小聪明远远算不得什么。想着心中的疑惑更甚。 “究竟是怎么回事?祁儿你来说!”闻言沐桦祁眉角微挑,她这个父亲竟要她来说,这是要偏向她了?还是他看出了这件事她不会善罢甘休?送她个顺水人情? 不管是什么,此刻她都不得不说沐桦邱是个聪明人。 该她上场,她自也要把戏演得真些,眼圈又是一红,支支吾吾道:“父亲,女儿……”然后抬眸战战兢兢的看向沐桦珑,这个举动不言而喻。 果然,沐桦邱拧了拧眉,沉声道:“有什么话你尽管说,为父自会为你做主!”他这话其实已经表明了立场,但沐桦祁却没有感动,他这么做,不过是为了更好的维护自己的颜面,她虽会呈他的情,然却不会轻易了事,既然今日闹到了这份上,她就一并将事情解决了吧。 “女儿……女儿也不知,方才五妹妹站得离女儿近,看到女儿手上的镯子说很漂亮,拉起女儿的手说是看看……然后……然后女儿也不知道怎么就掉下来了。”她说得断断续续,看着沐桦珑涨红的一张脸,觉得有些好笑。不过也难怪她会生气,她这么说虽没有直接说是她推的,可任谁都会将这件事联系到她身上去。 其实沐桦祁要的,就是这么一个效果,既不让人觉得是她故意出言污蔑,又要让人知道这件事就是和沐桦珑有关。 “简直胡闹!我怎么会生出你这种狠心的女儿!连亲姐姐都要谋害,当真是……是太让我失望了!”沐桦邱吼得狠,看起来几乎是暴怒,但她却不以为然,讽刺一笑,淡淡看他们自己闹。 从没被父亲如此骂过的沐桦珑早就吓懵了,反应过来眼泪就连连滚出,委屈道:“父亲,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是她!是那个丑丫头!是她污蔑我,她见不得女儿好!她嫉妒女儿,嫉妒女儿是嫡女,比她吃得好穿得好!所以她才要污蔑女儿,好坏了女儿的名声……” “你住口!”“啪”的一声脆响,沐桦邱一巴掌打在了沐桦珑的脸上,双手还在颤抖,这个不成器的女儿,这种话竟敢当着外人的面说出来!也不看看今天来的都是什么身份的人!简直把他的老脸都丢尽了! 沐桦珑则是被这一巴掌打傻了,直愣愣的看着他,满眼的不可置信。父亲打她了?父亲居然打她?于是她“哇”的一声就又大哭起来,像个无助的孩子。 见状沐桦祁低低的叹了口气,沐桦珑到底只有十三岁,若是在现代,不过就是个初中生,怎又挨得了一直以来都对她疼爱有加的父亲这一巴掌? “老爷,你怎么打了珑儿?”小门处走来一个装扮华丽的贵妇,她身后拥着一群丫环婆子,是标准的凌城贵妇该有的妆容阵势。 对于酉氏的出现,沐桦祁其实是高兴的,且还是非一般的高兴。 第77章 酉氏偏私(1) 早几年在沐桦府,沐桦祁没有什么心思同这些人打交道,她不来找他们,他们也不去扰她的清静,如此,倒也相安无事过来许多年。只是现如今,许是因着她被退婚了又遇着皇帝赐婚给修王,让得他们看不过眼了,毕竟修王那般姿容的人,无论怎么看都是她高攀了的,他们是不愿见着她好。加之那日宫宴时她一曲惊人,到底是得罪了不少人,这般想来沐桦珑甚至沐桦苀会找她麻烦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了。 别人不找她,她也图得清闲,不过既然人家都找上了门,她又怎好让她们唱独角戏? 酉氏缓步行来,沐桦珑一看到她就立刻冲过去一把扑进她怀里,随即嘤嘤的哭起来。瞧见她那般像是受了极大委屈的模样,亭俞不由皱眉道:“真是会装!平日里也没见她少欺负人!” 沐桦祁淡笑着看她一眼,倒也没言语,转眸看向那躲在酉氏怀里哭得稀里哗啦的人,也不开口,只静静等着。 酉氏看到自己宠爱的小女儿哭得如此伤心,脸色也不是很好看,抬起手轻轻拍了怕她的后背,柔声问道:“怎么了?谁惹我的宝贝女儿了?” 她这一问,沐桦珑哭得更大声,这让站在旁边看戏的几个天之骄子不由皱了皱眉,沐桦珑如今也有十三岁,如她这般年纪的女子,许了人家的不在少数,而她生在如此大家却还是一副只知哭闹的小孩子模样,到底是被宠坏了的,这样的人,无论是将来到了谁的府上想来都是个麻烦,而以她沐桦家嫡次女的身份,将来与她相配的无外乎王公大臣的嫡公子,甚至只要皇上一道诏书,就有可能成为他们这些皇子中任何一人的妃子,所以看到她这般不懂事的样子,他们的脸色又怎会好看得了? 沐桦祁也隐隐猜到了一些他们的想法,只是她没想到凌嘉柏那个连她都觉察到一阵寒意的人也会因着沐桦珑而动了情绪,难不成他也会担心将来皇帝会将沐桦珑指给他?想到这里又不由轻浅一笑,这种猜测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 “好了,别哭了,有什么事说出来,母亲自会为你做主!”话语中隐着怒意,斜睨了沐桦祁一眼,沐桦祁不以为意的迎上她的目光,眸光带笑,这让酉氏心中莫名一跳,看着沐桦祁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 对于这里发生的事,早在有人去通知酉氏的时候她就有了些了解,只是她怎也没想到她的女儿会在这个沐桦家如隐形人般存在的沐桦祁手里吃了亏。沐桦珑尚且不论,她平日里虽待人严厉不善,却没什么城府,会吃亏也能理解,但是,她抬头看向仍站在石阶高处的人,双眸闪过一丝深思,她的大女儿有多少本事她再清楚不过,有她在那个不起眼的丫头竟还能讨到好,看来还是她这些年太过小看她了! 当日她那一手绝妙的琴音就让许多人对她刮目相看,名声也渐渐大起来,若是再有些时日,难保她不会威胁到苀儿如今的地位。才貌并存的女子,有她女儿一个就够了,她不会让这样潜在的威胁存在!如今还在沐桦府,她只是个不起眼的庶女,可再过几个月,她就是修王妃了。修王在大凌的地位可以说是凌驾于众皇子之上,与太子齐平甚至比太子的位置还要高,毕竟皇上是不需要给太子薄面的。这样的人,他的王妃地位又怎会差了去?到时候不要说给她些教训,就是见着她,也要绕着道儿走。 第78章 酉氏偏私(2) 再说,这些年她待这丫头如何她自己心里也清楚,一个月五两月银,比一般丫环的待遇还差,难保她不会记仇,若是到时候她仗着有修王做靠山回头来报复她?想着酉氏心下闪过一丝狠厉,她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母亲,你要为我做主,不是我推她的!真的不是我!”沐桦珑虽说没有沐桦苀那般心性,倒也不是个笨蛋,既然酉氏来了,她就有了靠山,她相信自己的母亲不会让自己受委屈,遂以便止了哭声抽泣道。 自然,所谓靠山也不过是她自以为的罢了,对于酉氏,沐桦祁可是从来没当回事过,不仅如此,此番既然酉氏自己送上门了,她也不会假装看不见,要知道酉氏欠她的也不少来着。 从来都是被人宠着的小女儿何时在她面前哭得这般伤心过,酉氏心疼的看着她,轻声道:“母亲知道不是你,别哭了,母亲会为你讨回公道。”说着抬头看向沐桦祁,适才温柔的目光转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怒意,“祁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沐桦祁淡淡与她对视,不温不火道:“如母亲所见,我从上面摔下来受伤了,而在摔下之前,五妹妹刚好扶着我的手夸我手上的镯子漂亮,母亲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听她这么说,酉氏怒极,她虽没明说是珑儿推的她,然只要不是傻子都能明白她话中所指,她不过是看在有人在场,为免别人说什么闲话才开口问的她,她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出身什么地位!不过就是个庶女而已! 酉氏到底在这般大宅院里安安稳稳当了几十年的主母,自然不会一点本事也没有,所以在沐桦祁将话都堵死之后她仍旧不见半点慌张,聪明的将重点转开:“既然是这样,我瞧着你伤得也不轻,有什么话过后再说,现在最重要的先找个大夫来帮你好好看看,不然落下什么病根就不好了。” 沐桦祁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心中有些不屑,如此明显的偏私,就算她不追究,沐桦邱也不会什么也不做吧。 果然,酉氏话一落,沐桦邱原本就不好看的脸色变得更难看,小心的打量近旁几人,在看到他们的脸色也不怎么好后急忙道:“小女年纪小,难免会有些小吵小闹,倒是让几位王爷见笑了。”说着还堆着笑。 沐桦祁看着只觉很是好笑,沐桦邱的那点小心思,就是她这种不关心的人都看得明白,这些个人又怎会不知?满心满眼只想着如何与皇家攀上关系,这些生来就高傲的人怕是早就对他心生鄙夷了吧,如今还愿意站在他面前理睬他一二,想来不过是看在他左相在朝中还有那么一点影响力,加上沐桦筑在军中的地位罢了。 “左相大人说的哪里话,谁家没有一点小打小闹,就是本王几兄弟,也少不了偶尔的口角。”凌嘉尘道,开口却不是很情愿,若不是许久不见人接话,他又与沐桦苀马上大婚,他也不会接这个话。 见他开口,沐桦邱才松了口气,刚刚许久不见人接话,他只得尴尬的站着,想着今日这个脸丢得够彻底的了,通常但凡是稍微知礼的人,都断然不会让他面临如此窘境,这些皇族贵胄果然是不能以寻常的方式来相对,不过到底是官场多年,官居一品左相,极少有人如此不给他面子,突然被人如此忽视,就算是当朝身份尊贵的王爷他也不免会觉得有些气愤,却没想到尘王会开口帮他解了这个尴尬,心下不由对他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尘王殿下,果然是最有望继承大统的人,但是,眼前这些人之间,确定只是偶尔的口角么?难道不是明争暗斗阴谋手段加上除之而后快? “微臣谢尘王殿下体恤。” “左相大人客气!”凌嘉尘面无表情的挥挥袖袍道,转而看向正饶有兴致盯着他们的沐桦祁,眸光暗了暗,不知在想些什么。 沐桦邱不再管他们,双眉一拧,扫了不远处脸色依旧苍白的沐桦祁一眼,随后看着站在酉氏面前还拽着酉氏的袖子撒娇的沐桦珑,脸上的不悦又多了几分,都是这些人,尽知道给他丢脸!“珑儿,你如何说?” 沐桦珑本来想仗着有酉氏在反驳两句,但却听出了他话语中隐着的浓浓的怒气,心猛地一跳,父亲从未让她觉得如此可怕过,就是刚才他打她一巴掌时也没有现在的怒气,她知道,父亲这是真的生气了,“我……女儿……女儿……”开口却半天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好红着眼眶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酉氏。 酉氏嫁给沐桦邱多年,不说对他的脾性全然知晓,却也有些了解,这般她也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她本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无知妇人,自也猜到他是为了什么生气。沐桦邱最好面子,此番在这些王爷面前丢了面,他又怎会高兴?关切的看沐桦珑一眼,只缓缓道:“先听你父亲的。” 此时沐桦珑更觉委屈,却又不敢多言,只好把心中的愤懑都转移到不远处的沐桦祁身上,盯着她的眼神更为不善。 察觉到沐桦邱警告的目光,沐桦珑不甘的低下头。沐桦邱本来就宠着她,心中自是万分不愿惩罚于她,此番却又不得不罚,瞥一眼沐桦祁,便将内心的愤懑都归在她身上,若不是她胡搅蛮缠,他又怎会如此丢脸?想着等外人不在时,再好好给她点教训,却在无意中对上她清冷的眸子,微微一愣,只觉他适才的想法都被她窥探了去,有些不可置信再细看一眼,却又见她双眸清澈,想着许是自己看错了。只是这个女儿,总是让他莫名的有些心有余悸,尽管她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 “好了,既然祁儿受伤和珑儿多少有些关系,珑儿也要受些惩罚才是。珑儿年纪小,祁儿你是做姐姐的,就算她有什么错也应多些包容才是。到底是这些年被宠坏了,总是如此任性,既然这样,珑儿就到你祖母的佛堂待两天,让她弄几本经书给你抄抄,好好将这总是什么都不管不顾的性子磨一磨。” 闻言沐桦祁暗暗挑眉。 第79章 佛堂思过(1) 对于沐桦邱对沐桦珑的处罚,沐桦祁其实并不是十分在意,只是看到他在说出罚沐桦珑的话时眼中并无半点责备之意,她不觉有些心凉,尽管她是庶出,到底也是他的亲生女儿吧?这待遇,差别也着实大了些。低头看一眼擦伤的手臂及膝盖上隐隐的血迹,她这个父亲不止一次说过让她先回去请个大夫看看,却一点要去给她请大夫的意思都没有。 当然,她也不是有多稀罕,只是在心里为这个身体真正的主人觉得不值。 以沐桦珑的性子,被罚去佛堂抄佛经她自然不乐意,更何况还是去沐桦家老夫人的佛堂。要知道老夫人这些年虽然对外面的事不关心,对人却是极严厉的,就是沐桦筑,她也没给过好脸色。不明着宠谁,也不明着排斥谁,不知不觉中就树立了一个威严的形象。沐桦珑会怕她也正常。 沐桦珑自己明白,若是真的到佛堂去了,肯定不会像父亲说的那样弄几本经书抄抄而已,尽管眼前的父亲让她觉得害怕,可只要一想到要和祖母待几天,且还是在她最重视的佛堂里她就更害怕,是以鼓起勇气犹豫道:“父亲,女儿……女儿可不可以不去佛堂?” “不去?那你说如何罚你?”沐桦邱厉声,显然是更怒了。 沐桦珑见他发怒,急忙往酉氏怀里缩了缩,怯声道:“女儿……女儿不想去佛堂。” 看她如此害怕,沐桦邱又有些不忍心,抬眸看向沐桦祁,似也觉得不好意思开口,良久,才慢慢问道:“祁儿,你认为该如何?” 怎么来问她了?沐桦祁觉得莫名之余又有些好笑,不过既然问她了,可就不是只去佛堂待两天那么简单了,示意亭原将她扶过去离他们近些,待走到沐桦邱面前,淡淡撩起袖子,有些凄婉的道:“父亲,你看女儿如今已经受了伤,实在没什么精力来想这些,女儿相信父亲自会明断,不会叫女儿受了委屈。” 沐桦邱看着她手臂上一片一片的刮痕,有些伤口还在流着血,有些已经凝固,即使有亲疏之分,到底都是他的亲生女儿,不由心生愧疚,厉声果断道:“好了!珑儿去佛堂陪你祖母半个月!” 从两天到半个月,这个结果似乎不错,沐桦祁还算满意。 “你也别在这里待着了,去请个大夫来看看,以免留下什么后遗症,让大夫弄些祛疤的膏药。”沐桦邱的语气里有明显的指责之意,虽不明白他的指责对的是谁,也不明白他这般是否是真的关心她,但当听到他如此说话的时候,她的心里还是十分好受的,且当为这身板的主人讨一点利息吧。 不过,瞄一眼旁边正愤愤看着她的酉氏,反正都得罪了,也不在乎再多一点,于是看着沐桦邱,“谢父亲关心,可是……可是女儿是否能劳烦父亲帮女儿请大夫。” 看一眼她身旁的亭俞和亭原,沐桦邱有些不悦道:“你身边没有人可以使唤?” “这倒不是,只是……只是,说来也不怕父亲取笑,女儿一个月的月银只有五两,加上祁连院两个丫头和陈嬷嬷的,总共也只有十两,女儿实在……实在是没有多余的钱请大夫,所以……” 第80章 佛堂思过(2) 沐桦邱还来不及反应,身后就有人开口了,那戏谑的声音道:“堂堂丞相府的小姐,一个月的月银才五两,连丫环婆子的加起来也只有十两,左相大人真是节俭!若是我大凌多有几个如大人这般节俭的人,还何愁国不强?民不富?”话里全是嘲讽,沐桦邱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沐桦祁看向那开口的人,竟是三皇子初王,和太子关系不错的凌嘉初?只见她看他,他也正抬眼看她,然后眉角一挑,冷哼了一声便别过脸。 她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她应该是没得罪过他的吧? 沐桦邱难看着一张脸,有些羞愧的道:“让初王殿下见笑了。”随即狠狠瞪着酉氏,怒道:“祁儿说的话可是真的?” 早在沐桦祁提到月钱时酉氏就暗叫不好,却也只能干着急,现在看来是躲不过去了,暗暗瞪她一眼,然后对沐桦邱支吾道:“老爷,这件事……其实……”却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只需要说是不是真的!”一次性将老脸丢尽,沐桦邱险些气得怒火攻心。 酉氏喏喏看着他,然后低下都微不可闻的应了声:“是。” 沐桦邱其实是希望她可以找些理由否认的,尽管他知道这件事情不会有假,可是她居然就这么承认了,颤抖着手指着她,“你……你!简直岂有此理!我将府里交给你打理,你就是这么做的?五两?五两银子能做什么?买做一件衣衫的料子都不够!你这个主母就是让家里人过着这种日子的?” 见状沐桦祁双瞳划过一抹狡黠,忙道:“父亲别生气,也别怪母亲,府中事物繁多,母亲许是顾及不来,左右娘亲走后到现在也已有十年,女儿也习惯了,只是……还望父亲能帮女儿请个大夫……”她越是这样说,酉氏就越气愤。 十年?十年来都过着这样的日子?那要如何过? 此时不仅沐桦邱惊异,近旁的人也讶异的打量着她。 沐桦祁却不以为意,反正今天的目的估计也要达到了。十年来都过着五两银子一月的日子?笑话,她一套茶具都要花上千金的好吧? 沐桦邱简直是快气晕了,不止因为此番在家丑外露,还因为酉氏这般待他的女儿,虽只是个他都快忘了的女儿,然到底还是他的亲骨肉。其实有些人就是这样,自己的东西宁愿由自己来处理也不允许别人私自动作,就如此番的沐桦祁,沐桦邱愿意自己看她不顺眼,允许自己待她不好,却容不得酉氏轻待了她。 瞧着他那般气愤,沐桦祁在心里轻叹了一声,也罢,既然他们这般僵持着吹胡子瞪眼,她且就帮帮他们将话题拉开吧,再待些时候她手上说不定还要留疤了。 “父亲,可否帮女儿先请个大夫?其他的事容后再处理?”她这般说话自然不是有心要放过酉氏,而是,淡淡瞄了一眼在场的几个天之骄子,有他们在,就是冲着面子,沐桦邱也不会草草了事。 “好,为父这就让人去请,刘管家!”回头喊了一声。 刘管家急忙上前,“老奴在。” “去给二小姐请个大夫来!”“是。” 第81章 佛堂思过(3) 刘管家走后,沐他才慢慢打量那几人的脸色,见他们或是看戏的淡笑、或是事不关己、或是凝眉微微不悦后,对酉氏厉声道:“十年?明明是五十两的月银,竟被你减到了五两!如此厚此薄彼!你当真太让我失望了!从今天开始,你和珑儿一起到佛堂去,三个月内不准走出佛堂半步!” 三个月?还是在佛堂?谁不知道老夫人最见不得家里有这种待人不公的事?若是真在她的佛堂待上三个月,不被她罚死都要被她的唾沫星子淹死吧?酉氏不相信的看着他,“老爷,你是说要妾身去佛堂待三个月?” “怎么?你还嫌短了?如果嫌短的话,那就待半年吧!我看你们最近也是闲得厉害,就当去给母亲祈福!”酉氏闻言愕然,半年? 沐桦珑也惊讶的看着他,再看看她身旁的酉氏,更是气愤,明明她只需半个月就能出来,却被自己的母亲连累得白白多了那么许多时间,这要半年出来,她还有命在?忙焦急道:“父亲,女儿知错了,女儿不想待在佛堂那么长时间,那会要了女儿的命的!” 不能出门见人,不能穿漂亮的衣服,甚至吃的东西,都是她平日最不喜的素食!她不被饿死都会被憋死! 可是沐桦邱注意的却不是她是否会受不受得住的事,而是,“如此说,你是承认祁儿是你推下来的了?”愠怒的脸已变阴沉。 “不不不……不是女儿,二姐姐是自己没站稳自己摔下来的,不关女儿的事!父亲你要相信女儿!”她越说越急,急到都忘了用她平日最拿手的眼泪的来诉说委屈。 到底,这件事还是她算计人不成反被人算计了。 “哼!”沐桦邱冷哼一声,如今是不是她做的又有什么要紧?酉氏薄待庶女十年的丑事都被暴出来了!他还能姑息?那他以后的还有什么官运可言?瞪着酉氏,“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去佛堂思过去!” 酉氏倒是还好,虽有愤懑却也不见哭哭啼啼的求情,到底是酉氏千金,名正言顺的名门闺秀,不过,不求情却也不代表她就这样认了,如此焦急了片刻后,她便恢复了平静,“老爷,这件事是妾身的疏忽,妾身自知有错在身,可是,三月后苀儿就要大婚,如今还有许多事情等着妾身去处理,当然,妾身也不是那种敢错了承受不起惩罚的人,待苀儿大婚后,妾身自会去佛堂思过,老爷以为如何?”等三个月后,这件事还不是不了了之了。 沐桦祁明白酉氏打的什么主意,却也不马上出言,她倒要看看沐桦邱会如何做。 “母亲说得对,女儿和尘王殿下大婚,现在正要准备很多东西,确实离不得母亲。”沐桦苀从石阶上缓步走下温婉道,见自己的亲生母亲和妹妹都这般了,她竟还能继续维持如此姿态,沐桦祁不得不有些佩服她。 还不待沐桦邱说话,身后又有人阴阳怪气的道:“庶女果然只是庶女,受了委屈却也只能默默忍耐着,十年的苦日子竟是连几个月的闭门思过都不值,难怪世人都说庶出地位低下,以往本王还不以为意,如今看来,想来世人之言也不是全错的。” 第82章 佛堂思过(4) 淡看那个似是在自言自语的凌嘉初,沐桦祁有些不解,他这是在做什么?她也没听说过初王是个喜好多管闲事的人啊,怎地今日会一再帮她说话? 不过不得不说他这看似随意的一句话确实是起到了效果,沐桦邱狠狠瞪向酉氏,“苀儿的婚事我会让李氏看着准备,从现在开始直到苀儿大婚,你们都不准离开佛堂半步!” “可是……老爷,李妹妹毕竟没处理过府中事物,妾身担心她做不来……”三个月,她岂不是要将掌家的权利交出去三个月?三个月后出来,她还是那个掌权的主母?再说,她自己女儿的婚事凭什么要交给别人来准备? 知道从沐桦邱这里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斜睨刚刚多管闲事的凌嘉初,再看向凌嘉尘,转而道:“毕竟是尘王殿下和苀儿大婚,若是把事情交给李妹妹处理,旁人恐会说咱们沐桦家不知礼数,对尘王殿下,也是不尊重。” 闻言沐桦邱生出几分犹豫。 “父亲,母亲说得不错,这是陛下的赐婚,我们断然不可慢待了,何况,若是让外人知晓,别人也会笑话殿下……” “无碍,本王只要三个月后能和苀儿顺利大婚就成,其他的事情本王并不关心。”沐桦苀话还没说完,就被凌嘉尘打断了,然他这一开口,着实是让在场众人莫名了一回。沐桦苀不敢相信的看着他,“殿下?” 凌嘉尘并没看她,而是将目光投向她旁边正垂眸不知在想着什么的白衣女子,眉头微微皱起,“好了,在这里站了这么久,本王也有些累了,看来今日是赏不成花了,不知左相大人可否陪本王和几位王爷去前厅和杯茶?” “是微臣的荣幸,诸位殿下请!”做出个请的姿势,然后还不忘回头道:“你们现在就去佛堂待着!等会儿再找你们算账!祁儿也快回房吧,大夫也该来了。”说完领着众人走向那道小门。 觉察到几道不善的视线,沐桦祁垂眸低笑,片刻后对亭原道:“我们回去吧。” “沐桦祁,还真看不出来!今天本夫人和珑儿居然都栽在了你的手里!这笔账,本夫人会记着!” 沐桦祁停下对她轻盈一笑,“母亲,这么一点儿小事你都要记着,你说这么多年的事女儿会不会就忘了呢?”笑容可掬,不温不火,没有过多的情绪。可是,恰是这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笑,让酉氏心中一惊,果然,她就知道这个丫头是记了这么多年的仇的。以前不觉得,现在才发现,这个没什么长处的丫头其实并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以前倒是小瞧你了!” 沐桦祁淡笑着挑眉道:“母亲以前瞧过我么?” “哼!不要忘了,再有几个月就是你和修王大婚,到时候嫁妆还不是得等我来准备!你这样的态度,就不怕我到时候给你难看?” 亭俞和亭原不屑的对看一眼,她们的主子还会稀罕她的嫁妆? 不以为意的道:“母亲觉得,修王会稀罕那点嫁妆?还是在母亲看来,修王殿下会因为那点嫁妆而不娶女儿?哦,或许母亲你只是想让女儿没面子,可是母亲可想过,若是到时间嫁妆当真少了,丢的只有女儿一个人的脸?”更何况她并不认为沐桦家不出嫁妆她就会一点嫁妆也没有了,轩沪逸尚且不说,老头子也不是吃素的不是?到如今,想来给她一点点积累起来的嫁妆应该不少了吧。 再说,她似乎也没想过要待东西去修王府来着,要知道她可是冲着白来金银去的,若是自己还贴了,岂不是很不划算? 酉氏还想再怒斥什么,却被沐桦苀打断。只见沐桦苀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她,然后对酉氏说道:“母亲,先去佛堂吧,父亲怕是已经着人去通知祖母了,若是去晚了祖母恐会生气。”说着再看她一眼,扶着酉氏走开了。 沐桦珑则是还因在她眼中什么也不是的丫头竟敢和母亲顶嘴而恍惚着。 抬头看仍站在石阶高处的沐桦翩一眼,沐桦祁回头对亭家二姐妹道:“我们走吧。”如今李氏掌家,她并不想和她们有太多接触,麻烦这类,到底是越少越好的。 第83章 殿下关怀(1) 晚霞漫天时,沐桦祁悠闲的靠在房间的软榻上翻着一本志怪杂文慢悠悠看着,偶尔因着书中的搞笑桥段低低的应和着笑两声,眉眼微弯,巧笑倩焉,映着从窗户透进来的霞光,平凡的面容竟让人不知不觉的看得痴迷。 阜修从门外轻步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一时竟也愣在当场,久久停步不前,静静看着,只恐扰了如此静逸美好的一幕。 多年习武,沐桦祁的修为已到一定境界,警觉性这类,自也不会弱。不过她还是在阜修站在那里有些时候了才发现的,不由心叹,不知是她想着院子四周有人在暗处守着所以放松了警惕还是阜修的武功修为在她之上,想到刚才好像也没听到什么打斗声,阜修此人竟能悄无声息的躲过那些人进了祁连院,而那些人的本事如何她最清楚不过,就是比修王府那些暗里的守卫也不会差,可是转念一想,当初她不是也顺利进了修王府的? 倒是不知道她和阜修若是动起手来谁的胜算要大些。 从苀舒院回来,刘管家就领了个大夫来给她看伤,顺道涂上些药膏喝了碗汤药,整理一番他们走后她便就安心惬意的躺下来。这点小伤,她其实并未当回事,左右不过是修养几日的事。 淡定的将书拿低一些,露出一双清亮的眸子,看着阜修道:“修王殿下,你怎么来了?”且看这天色,似也不早了,记得上次他来这里也是晚上来着,难道他有深夜闯女子闺房的嗜好? 静看他一袭白衣倾华,暗暗摇了摇头,怎么看都不像嘛。 阜修看着眼前连身子都舍不得动一下的女子,有些不大高兴,他一听到她受伤,就放下手中的事马上赶过来,甚至马车都没来得及准备就直接使了轻功从修王府到沐桦府,速度之快连总是跟在他身边的土黎都被远远甩在后面,可是他如此焦急的赶来看到的什么? 她悠哉的半躺着看书,且见着他还一副很不欢迎的样子? 虽然早知道以她那连他都看不出深浅的武功不会出什么事,然尽管如此,在听到暗卫通报她受伤的时候,他还是莫名的心生慌乱,急匆匆就赶了过来。 脸上一冷,“你不是受伤了?如此模样又是做什么?”然后举步上前,在离软榻只有一步距离的地方停下,冷冷的看着她。 沐桦祁虽然骨子里不是很在意什么男女有别这类观念,但一直被人这么盯着她也不是十分舒服,一只手撑着软榻一角缓缓坐起身,却仍旧一副懒懒散散的姿态,没有半点寻常闺中女子该有的端庄文雅,瞄瞄自己宽松袖角下的斑斑伤口,毫不在意的道:“哦,你说的是这个啊,其实没什么大事,不过就是一点小擦伤而已,过几天就没事了,再说,我会笨到让自己吃亏么?”说着想到那酉氏母女要在佛堂待三个月,浅笑起来,“倒是我那母亲和五妹妹,怕是要得过一段时间的苦日子了。”说着又觉不是很对劲,想了想才发现她和阜修如今,似还没熟到随意就说这些的地步,却也对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就这般对他放下了这许多年来的心防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第84章 殿下关怀(2) 想来许是阜修此人,看着不像坏人吧。 但她却没想过,世间不像坏人的人多了去了,她又为何这么多年来都未曾对除了轩沪逸和老头子外的人有过如此例外? “你还觉得很得意?”淡淡看向阜修,不知道他这般冷言冷语的说着这样的话是个什么意思,可既然他都这样说了,她也不好拂了他的好意,低头翻了一页书,“是有那么一点得意的。” 盯着她微垂的眼睑,阜修的脸上染过一丝愠怒,“把手伸出来!” 她其实是不大想理他的,实际上她也不是那种轻易就能听从别人命令的人,照着她本来的性子,敢命令她的人估计她会反手就是一拳,如今却不知怎地因着他这一声喊话微微发愣而错过了反应的时机。瞧着他不大好看的脸色,慢慢将书放在一边,瘪瘪嘴朝他伸出双手,“喏!” 见她难得露出这样可爱的表情,阜修无奈低叹一声,所有怒气就都没了,上前一步拿着她的手放到自己手心,她的手比之他的,本来就要小上许多,这般下来,她两手的指尖都同时被他的握住左手里,温热的轻触,薄茧微微刺着细腻的十指,让她有一瞬恍惚。 阜修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慢慢将她的袖子挽起,一道道已被上药的大小不一刮痕映入眼帘,不由皱了皱眉,轻轻抚上一道较大的疤痕,直直的盯着并未抬头看她,良久恍若幻听般的温柔声音传来,“疼么?” 沐桦祁盯着抚在自己手臂上的修长手指,恍惚中听到他开口,讶异的抬起头来看着他,只见他邪魅的双眸微垂,长长的睫毛掩了他眼中的情绪,轮廓分明的俊逸面容,她不由想起了很多年前与老头子出门时路过一处山间,那里山花烂漫、绿草茵茵、溪流潺潺、柳垂紫陌、百鸟争啼,当时只觉内心一派宁静,这么多年来,虽然她对什么都不甚在意,却再没有过那般心境,然此番,眼前这人隐在瞳中的温柔,竟让她内心再次升起当时的感觉,类似安心的宁静,摒却了一切杂念。 猛地一惊,急忙缩回手,她这是在想些什么?与阜修,不过是为着眼前的打算而已,她并未想过之后一生都将自己同他拴住一处,因着她明白,这样的日子,她终有一天是会全然丢弃的。 以往她只想,待这样与人多方交往的日子过得腻了之后就寻一处安静清幽之地买一座庄园,然后好好过着惬意的日子。所以,她是不可能同如阜修这般注定只能高华立于人前的有什么纠葛的,她也不想有什么纠葛。 或许有一天她会为了某个人改变过往多年的想法,为他弃了安生之地从此逍遥的在世间游走,然那个人,却不会是阜修。虽则她认识他的时间不长,对他的了解也不深,但她就是知道,阜修,他要做的事不允许他与她有着同样的想法,而她,也知道自己的内心不会轻易动摇。 手中一空,阜修心中莫名生出一丝失落,察觉到她情绪的波动,却也没有道破。不是不想,而是,他想他或许已经猜到她在想什么了,这般一来,内心的失落便更甚起来。 谁也没有说话,就这么沉默着,这是他们有接触以来第一次这般安静的相处,沐桦祁低叹一声,有时候人太聪明太理智也不是件好事。如果她不是那么理智,就不会想到那么远以后,自然就不会因着阜修的温柔而惊慌,如果阜修不是那么聪明,就不会猜出她心中所想,自也不会有多余的想法。 第85章 殿下关怀(3) 抬眸看向窗外渐渐暗下的天空,阜修微不可查的轻轻一叹走到她身旁坐下,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瓶子,打开,拉过她的一只手,低声道:“这是皇上给的,据说治外伤效果不错。”满眼的关怀,沐桦祁本来要收回的手到底还是没有动,任由他挑起药膏一点点敷在伤口上。 她有些不大喜欢和阜修如此的相处方式,再则她也不是什么多愁善感之人,轻吐一口气,她觉得她应该要好好改变一下这般奇怪的气氛,更是应该要好好整理整理自己的心境,太奇怪,她很是不习惯。 或许她就是这样一个人,不管怎样的心境,不管扰了她多少,只要她想到别的事,立马就能忘了。就如此番,她突然想到院子周围的那些个人,刚刚略微烦闷的心情一下就转变成了激动,看着阜修问道:“你难道就不好奇我院子外都是些什么人?”她不觉得他没发现她院子外有人守着。 阜修一愣,她这思维转变得也太快了吧!纵是他向来自诩脑子好使也有些跟不上,半晌,唇角微微弯了弯,“自然好奇。” 阜修是什么人?二十岁就能让大凌国上下敬服,大凌皇帝在给薄面之余又有所忌惮,还是大凌最有钱的人。如此这般人物,最不缺的就是自信。 “好奇那你为什么不问?”通常情况下人不都是有疑问就问的么?她不就是藏不得疑惑的,自然这也是要建立在她是真的想要知道的情况下。如果她不想知道,就算再疑惑她也是不会开口问的。就像阜修的许多事,她其实都不是想得恨透,但她就是不会去问,因为她不想知道。 阜修将她的袖子理好,转而拉过她的另一只手继续擦着药,听到她的话抬头来看着她,“本王问了你会说?” 沐桦祁一想,也是,问了她也是不会说的,可是也不定吧,万一她突然就想说了呢?所以他觉得阜修这种单方面给她下的定论其实有些不尊重她。“你不问怎么知道我会不会说?” 眉头一挑:“那你说说看。” “呃……”这个人还真不客气,她以为以他那不可一世的高傲品性是不会对这些小事感兴趣的,果然幻想永远都是美好的。“或许,有一天我会告诉你,但却不是现在。” 这是实话,她觉得他们依着他们如今的未婚夫妻关系,应该算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将来成了婚,到底是要住在一处的,她不认为做事时能全然瞒过他,与其让他自己查出来,她说不定真会提前告诉他,当然,她是不可能放心到连老底都掀给他知道,无非就是告知他一些明面上的就差不多了。 “好,本王等着那一天。”轻快的语气透露了他此刻心情不错。将药膏盖上收好,抬眼认真打量着她,道:“不过,阿祁还真是让本王惊讶,这一身的武功和外面的那些人可不是无才无貌无地位的沐桦二小姐能有的,外面的那些传闻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 面对他的直白,沐桦祁不躲不避,对着她盈盈一笑,“修王殿下和外界所传的病秧子也一样相差甚远啊。”恐怕知道他有那一身不俗武功修为的人,也不多吧,不然那日在宴会上看到他时又怎会有那么多人露出吃惊的表情?不过,想来如今知道他会武功的应该多了吧,毕竟那日在凌河上,他可是飞到船上来救过她的。凌城的消息可是从来都传得极快的。然他到底没有动手,估计很多人私下里都在纠结他究竟是只有三脚猫的功夫还是修为高深吧。 “所以说传言大都是不可信的。”阜修轻笑道。 沐桦祁亦是一笑,“这倒也是。” 第86章 诸王送礼(1) 养伤第二天,午时,刚吃过午膳,刘管家就带人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来祁连院。昨天让沐桦邱当着那么多人丢了一回老脸,他自然要做些补救,此番瞅着这些补品衣料之类一大堆,不由感叹他的动作之快。 “二小姐,老爷让老奴给您送了这些东西来,您看还差什么就和老奴说,老奴马上去准备。”刘管家上前对她道。 瞧着她那本就没有多大的房间堆得都快满了,就是再站个人都会觉得挤,觉得十分好笑,不过人家既然送来了,她也不好叫人再抬回去不是,再则,银钱这类,不要白不要,反正她也不会嫌多。不过要说还差什么嘛,她自觉差的东西多了,也不能都说出来不是?沐桦家虽然几代官居高位,却也不能如阜修那般人物一样挥金如土,且看屋子里的这些东西,虽不是上上等物事,却也勉强能算个上等,此番,沐桦邱是大出血了,姑且看在他难得如此大方的份上,暂时就不坑他了。 小心从那些物品堆中间挪出来,拍拍衣角沾染的细尘道:“有劳刘管家,你也瞧见了,我这里放不了多少东西,就先这样吧,还请刘管家代我向父亲道声谢。”对门外喊了一声:“亭原,去取五十两银子过来给刘管家和诸位去买些酒喝。” 刘管家看着眼前这个不起眼的二小姐,以前直以为是个上不得台面的闺中庶女,没想到一开口却不似他想的那般小家子气,知道这种时候拿钱打赏下人,这些叫来搬东西的人,也有六七个,虽都是卖身沐桦家的奴仆,平日里却也少不了到市井中去办事与人接触,这般下来,对二小姐印象不错的人聊天时随意说一说好话,一传十十传百,二小姐的名声自也就跟着上去了。 花五十两买个好名声,再划算不过的买卖。 只是刘管家有些不明白,二小姐一个月的月钱仅有五两,就是过日子都不够,哪儿来的五十两?虽有疑虑,但却聪明的埋在心里,深宅大院,又有多少事情和表面上看起来的是一个样呢? “多谢二小姐赏赐。”他一说,其他几人也跟着弯身道谢。 沐桦祁看着那几个恭敬的小斯,再看看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的刘管家,浅浅笑了笑,“刘管家客气,这些年来还要多谢刘管家照拂,东西虽不多,却也是我的一点心意,还望以后的日子,刘管家能继续照拂一二。”明里沐桦家是酉氏掌家,但府中上下的事,大都是由这个刘管家处理,她虽没有必要刻意去拉拢他,却也明白多一个仇人不如多一个朋友来得要好。 “二小姐言重。”刘管家急忙行礼,心下对这个二小姐的看法有改变了几分。“二小姐往后若是有什么事尽管吩咐老奴就是。”他这是表态了,照理说,像他这种在府里做了几十年管家的人,早就是人精了,平日里向他示好的人也不在少数,不说像现在这样一两句话就让他表态,就是不少人一再找他他也总会找各种理由婉拒。 要说他为什么会对这个二小姐另眼相看,只因他看到她平凡的脸上那一双眸子,虽然清亮却总给他一种深邃悠远的感觉,开口客气,刘管家却生生听出了不容拒绝的意味。夫人是什么人?五小姐又是什么人?不过三言两语间就栽在了她的手里,当然刘管家也明白这是夫人和五小姐有错在先,可是,这么多年过去,难道她们做的事还少吗?还不是一样好好的过着,却又为何在这个二小姐摔了一跤之后就被罚呢? 第87章 诸王送礼(2) 他自然不相信这是巧合。 直觉告诉他,若是此番拒绝了她的示好,之后这个二小姐会对他毫不客气。 “如此,就多谢刘管家了,亭俞,我记得不久前表哥回凌城时给我捎了些蓝山翠,你去取些给刘管家回去尝尝鲜。”闻言亭俞有些不情愿,不是她不懂小姐的用意,而是,小库房里那么多上好茶品,何以要用到小姐钟爱的蓝山翠? 见她磨蹭半天不动,沐桦祁轻轻无奈摇了摇头,这个丫头是什么想法她又怎会不知道?不过就是些蓝山翠,她虽有些不舍却也懂得既是要送礼自当要送得达到目的,不然岂非白白送了?蓝山翠,就是皇帝也不一定能喝得上,不是因为买不起,而是,蓝山翠是由遖阳国富商家族西家所产,而西家,虽是遖阳富商,商号却不止居遖阳一国,在大凌甚至东楚都有一定影响力。 自然,西家在大凌的商号比起阜修的拂篱楼来,是要差些。不过,西家一族之于遖阳,就如同阜修之于大凌,是个不折不扣的一国首富,与阜修不同的是,阜修被天家封了王,而西家则拒绝任何皇家的赏赐,只全心全意的做着他们的生意。 蓝山翠,是非卖物,沐桦祁会有,还是因为早年华梭楼同西家有不少生意往来,也算有些交情,西家特别送的。后来得知她喜欢,每年西家都会给她送来一些。西家可是连皇帝也不怎么买账的存在,所以就算是皇帝,也不一定喝得上他们的蓝山翠。 刘管家没见过蓝山翠,却不代表没听说过。 “二……二小姐,你……你是说遖阳富商西家独有的非卖物之一蓝山翠?”沐桦祁话一落,他就惊讶得合不拢嘴,要说之前是略微表态,如今却是真正的折服。不说小姐会送一些给他,就是给他瞧一瞧他都心满意足了。再则,轩沪小侯爷是什么人?从来都只有别人给他送东西,还从没听过他给谁送过什么,如今不仅给这个二小姐送了,还是送这般有钱也买不到的珍贵之物? 他再不敢对这个其貌不扬的二小姐有任何轻视。 早料到他的反应,沐桦祁并没有太多意外,只点了点头,“嗯,正是,表哥带得不多,刘管家莫要介意给你送去的太少才好。”她确实有些舍不得,而且,是亭俞那丫头去取,估计比她还舍不得呢吧。 “不会不会不会……”刘管家激动的连连摆手道。 瞧着他的反应,沐桦祁知道,她今日的目的达到了,有刘管家在,以后在沐桦家会方便得多,毕竟她不能把自己的底明着用来同他们打交道。 对于沐桦邱的送礼,沐桦祁能理解也能接受,可是她不明白皇家那些个天之骄子突然也给她送了东西是个什么道理。 刚说完,刘管家都还没来得及离开,就有人急匆匆的跑进祁连院,粉衣红面,长相清秀,是沐桦邱身边专门在书房服侍他处理事务的丫环言儿。刚开始沐桦祁还有些不解,是什么样的事竟要整日跟在沐桦邱身边的丫头亲自来了? “二小姐、刘管家,几位王爷听说二小姐受了伤,特意派人送来拜礼,老爷让二小姐和刘管家马上到前厅去。”言儿一开口她就了然了,王爷送礼,且还是几位一道,确实是件大事。 第88章 诸王送礼(3) 当是时沐桦祁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这些人莫不是发烧把脑子烧坏了?竟会给她这个不得宠的庶女送礼?还有,听说受伤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不是亲眼看到的么? “既是众位王爷着人来送礼,刘管家就先去前厅招呼着,我换身衣服再过去。” “好,那老奴先行一步。” 刘管家和那些个小斯走后,沐桦祁看着满屋子的东西只觉有些头疼,收礼收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啊,单就处理,也要花上不少功夫。 “小姐,你不是要去换衣服?怎么还站着不动?”亭俞盯着直戳太阳穴的沐桦祁道。 沐桦祁没好气的睨她一眼,不信她不知道她这身衣服是刚刚才换上的,哪儿还需要换?不过就是找个借口先将那些人打发走,好留下来好好处理这些东西,要知道那些个王爷给她送来的东西,想来也不会少,再搬过来,屋子怕是要放不下了。 “亭俞陪我去前院接礼,亭原看看这里面有什么好的东西就挑出来,剩下的找人都搬出去卖了。”这些东西,能让她看上的也没有几件。 亭原点头,“是,奴婢保证在小姐回来的时候屋子里不会剩下几样东西,只是,奴婢有一事不解。” “哦?何事?”亭原跟在她身边六年,却极少开口问什么,倒是亭俞,有事问问,没事也问问。 “那些王爷为何要给小姐送礼?小姐你与他们并无交集,他们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说着眼中划过一丝担忧,她内心里并不想小姐同这些人有过多牵扯。 沐桦祁轻笑,“其实我也不知道,不过你不用担心,他们没什么坏心思才好,若是真有,你小姐我也不会客气!”亭原才放下心,也是,主子的本事,她再清楚不过,她这是杞人忧天了。 沐桦府前厅,沐桦邱坐在上位,沐桦苀和沐桦翩分别坐在左边他下首的位置,李氏和两个沐桦府稍有些地位的姨娘坐在右边。 古以左为尊,这些姨娘的地位,自然比不得沐桦家的小姐。 顺着他们而下,左右两边都坐着不少生面孔,想来那就是诸位王爷派来送礼的人了。 “女儿见过父亲。”微微朝沐桦邱行了个礼,其实她应该也向那些客人行礼才合规矩,因着那些人虽地位不高却是诸王的下属,此番前来可是代表了他们的主子。可是,沐桦祁才没那么多闲心同他们一一见礼,就是皇帝,她也不那么耐烦跪拜。至于沐桦邱,她不过是看在身体原主人的面上,给他几分薄面而已。 “祁儿来了?快见过各位大人。”她将见礼这个事不当回事,沐桦邱却不是如此,一看到她顾自站着,不但不给客人见礼,甚至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留给他们。暗暗抹了把汗,这些人可都是那些王爷的得力下属,是断然得罪不起的。 沐桦祁淡淡扫了他们一眼,果然脸色都不怎么好,不过有一人除外,见他看过去,土黎含笑恭谨的朝她点了点头,算是见礼。 她才明白,这些人平日里因着是皇帝儿子的下属,极少有人如她这般不给他们脸面,所以都有些气愤,可是在看到土黎后就都将怒气生生憋在了心里。 她这,是又一次沾了修王殿下的光。 只是,旁人来送礼,阜修他跟着凑什么热闹?难道他不是昨晚才来看过她然后还顺道给她敷了药? 第89章 逐一收礼(1) 前厅里除了土黎外还有五个小斯,想来是六个王爷中的五个遣来的,只是不知是谁在这六个中取了这个例外。 逐一扫过他们有些不高兴的脸,沐桦祁明知故问道:“不知诸位所为何来?”俨然一副主人姿态,且还是不大欢迎他们的主人。这让他们本来就难看的脸变得更加难看。 沐桦邱也暗暗意外,他明明让言儿知会过她是诸位王爷府上来的人,她是假装不知道还是言儿没把话说清楚?要知道这些人都是不能得罪的主,若是一个不高兴了,回头在他们主子面前编排起沐桦府来,只会于他的仕途不利。偏头递给他身旁站着的言儿一个询问的眼神,言儿会意一惊,忙解释道:“老爷,奴婢是照您的吩咐给二小姐传的话!一个字也不差!” 听她如此说,沐桦邱不由皱了皱眉,若有所思的看向仍旧在下面站着的沐桦祁,不明白她此番作为是何用意,不过眼下比起探究她的用意,显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开口,带有隐隐的威严:“祁儿不得无礼!这几位是诸位王爷府里的大人,今日奉了各位王爷的命特意来探探你的伤势,你平日里胡闹也就罢了,竟在诸位客人面前如此失礼,当真是为父以往疏忽了对你的管教!” 沐桦祁有些气愤,什么叫做她平日里胡闹?什么又叫做他以往疏忽了对她的管教?哦,是了,这般想来他这许多年来对她不闻不问着实也能担得上一个“疏忽管教”的名头,低头嘲讽的笑笑,须臾抬头看向他道:“父亲说得不错,女儿确实是在客人面前失礼了,是女儿的错,好在父亲疼爱女儿,也知道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一些,不过父亲也不要觉得吃亏,细细算来,女儿在这八年里,见过父亲的次数加起来也没有近来几天见的多,而且女儿记得,这几天见过父亲的次数,加上现在好像也只有三次而已。”说到这里见沐桦邱瞪大了眼睛,显然是极怒了。 再看看那些本来还在怒她不给面子的送礼人士,在听到她的话后也是表情各异,且还在不停的变换着,看着极是有趣。估计他们是没想到沐桦家的二小姐过的是这种八年来见父亲的次数都屈指可数的日子吧,更没想到她这么一个没什么过人之处的小丫头会当众打堂堂左相她的父亲的脸吧。 “女儿又常年居在偏远的祁连院,也没接触过什么外人,如今这般失了礼数实则也不是女儿的过错,加上女儿向来身子骨弱,平日里整个心思都在这个身体上,也余不出多的心思来思虑太多事。”顿顿,看向那些送礼的人,好似有些懵懂的道:“不过,女儿虽想得少,懂得的也不多,却也知道,去给人探病是不该让病人特意出来相迎的。” 那些人脸色突然变得更难看。 土黎则不着痕迹的笑了,他是越来越佩服这个未来的女主人了。 到现在,沐桦邱才知道,她这是怨他着人去把她叫来,从祁连院到前院,确实有段距离,再看她略微苍白的脸上还有几道淡淡的刮痕,有些愣然,似才想起她昨天受了伤,且手臂和膝盖还伤得不轻,一时老脸羞愧的一红。 其实在来之前沐桦祁并没有多想找他的麻烦,只是在这里站了这么长时间,他都没有半句关怀的话说出,不但如此,还一味只知道责备她。她没有多在意是真,但心里总归会有些不好受,所以才没忍住又扫了他一回脸。 第90章 逐一收礼(2) 心里明白是他理亏,面上却不能这样表现出来,咳嗽两声正色道:“为父瞅着你气色不错,一时倒也忘了你受伤的事,既然受了伤,就先坐下吧。” 沐桦祁轻嗤一声,然后看也不看他便走到沐桦翩身旁空着的位置坐下,唇角一弯,“女儿记得父亲方才似乎说了这些大人是来给女儿探伤势的,难道是女儿听错了?”那意思就是说,你不是才说人家是来探看她的伤势的,如今又说忘了她是受着伤的,这不是前后矛盾么? 看着下方不少人面露鄙夷之色,沐桦邱气得脸一瞬红一瞬白,这个不孝女!就不能少说两句!一再当众损他的颜面,好不容易对她升起的一点愧疚也瞬间消失了。 好在,这个没什么眼色的女儿再有几个月就要嫁人了,再不用在他眼前晃悠让他看着心烦。 “咳咳……好了,既然祁儿你有伤在身,就先下去休息吧,这里有为父在就行了。诸位大人宽宏,想来也不会介意你先行离去。”知道他是在转移话题,沐桦祁也没太计较,便宜讨得差不多就行,她现在也还不想和他闹得太难看,她还要借由沐桦府出嫁呢不是。 微微扬头,露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笑,“这倒不急,女儿既然来了,也不想白白跑了这一趟,总得要知道各位王爷都给女儿带了些什么话,下次若是遇到也好当面道谢。”其实吧,她就是想要看看他们都送了什么礼,值不值钱。 沐桦邱僵着一张脸勉强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如此,也好。” 那些送礼的人恐怕也看出了这父女二人关系的微妙,知道此地不宜久留,熟识的人会意交换了一个眼神。 不一会儿便见一人当先起身拿起一个精美的盒子朝她走来,弯身行了一礼,恭谨道:“二小姐,小人是太子府里的。”太子?倒是有些意外。 “太子殿下说,二小姐是左相府的小姐,应不会缺了补品药物,所以他也就不同旁人一样给你送那些东西了,去年秋季,殿下奉旨到江南办事,无意间寻得一对上好的如意,那日殿下在宫宴上听了二小姐的精妙琴曲,深为触动,便着奴才将这对如意拿来送给二小姐作为谢礼。”说着将盒子打开,恭敬的走过去递给她。 沐桦祁黛眉微动,琴曲?谢礼?那日在宫宴上听到她琴曲的人可不少,更况,她又不是专为他弹的,这个太子,找个借口都如此拙劣。不过看那盒中躺放着的玉如意,成色倒是不错,是难得的上品之物。 接过,道:“太子殿下有心了。” 那人再道:“殿下说,这对如意有一名,唤‘若水’。”沐桦祁闻言有些惊讶,想到那个一身张扬红衣的淡薄男子对她举杯微微展颜的一幕,忽然就笑了。 玉如意,如玉如意。若水若水,君子之交淡如水。 这个太子,眼神倒是锐利,一眼便能将她看得入了眼。想想,她对他的印象也不错,亦是只一眼,便觉已是熟识多年的好友。 “代我向太子殿下道谢,就说,这个礼我收下了。” “对了,这个是殿下让我交给二小姐的。”沐桦祁接过,红色的请帖?“这是?” 第91章 逐一收礼(3) “殿下在城郊有一处庄园,里面种了不少果树,这个季节花开正盛,恰逢柏王殿下回京,便邀了京中一些世家公子小姐一道,既是赏花,也算给柏王殿下接风,殿下说,庄园里果树种类繁多,花开漫山,值得一看,希望二小姐到时能一道去观赏一番。” 特意给她送帖子,却没有在此时也给沐桦苀递,且看这人,应是太子的心腹,难怪看沐桦苀的脸色不是那么好,当然,她并不认为太子既是邀请凌城的世家子女会少了大凌第一美女兼才女的沐桦苀,只不过不是派心腹送给她罢了。不同地位的人送来的帖子,自也有所差别,微微扶额,这个太子还真是会给她找仇恨。 点头,“好,告诉殿下,我会去的。”那人应声退下。 又有一人上前,神情却没有刚才太子府的那人恭敬,“奴才见过二小姐。”她对他的态度倒也不是十分在意,点点头:“大人不必多礼。”声音轻快却不失气势,隐约间还有不容忽视的凌厉,让那人微微一愣。 “奴才是顾王殿下府里的,殿下说二小姐向来身子弱,便让着奴才给您送了一颗五百年的老参。”沐桦祁微微挑眉,五百年的人参,顾王还真舍得,浅浅笑道:“代我谢过顾王殿下。” “奴才是初王府里的,殿下说他的礼比不得其他王爷的,只是一些俗物,还望小姐莫要嫌弃。”打开,一盒子的首饰!或镯子或发簪,样式不等,花样还繁多,最重要的,都是些上等物饰。 亭俞和亭原对视一眼,皆心领神会,不知道她们家小姐最喜欢的就是俗物么? 沐桦祁看到她二人的神色,各自嗔了她们一眼,转而对那人道:“初王殿下有心了。”那人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寻常不得宠的庶女要是看到这么多珍贵的首饰,早就两眼放光了,而眼前这个女子,虽然对那些首饰有欣赏之意,眉眼却极是清明,并无半点贪婪之色,对她的印象瞬间好了不少,想着回去报备的时候是要给她说些好话的。 自然,他内心的这些较量沐桦祁并不知晓。他也不知道,沐桦祁虽然喜爱金银,却并不痴迷,比这些好的东西她见得多了。不过,这个初王送的礼可算是比较合她心意的。 “见过二小姐,尘王殿下让小的给您送了些伤药。”略微意外,再扫一眼沐桦苀,果然脸色不是十分好。凌嘉尘,不是看她很不顺眼?怎地会给她送伤药来了? “柏王殿下让属下给二小姐送了些祛疤的药物,殿下说,这虽不是什么珍贵之物,却也是他多年在外寻到的,祛疤极是有效。”凌嘉柏,那个俊美几乎居于于众位皇子之上的冷冽男子!他又是以怎样的心思给她送东西的?在她看来,他并不像这种会考虑一个毫不相干的女子是否留疤这般无聊问题的人。 礼一一收过,这般看来,就只有五皇子采王凌嘉采没来了。这并不让她觉得意外,她意外的是,这些平日里没什么交集的人怎地都给她送了礼? 终于轮到土黎起身,缓步走到她面前,极是恭谨的行了个礼,“二小姐,这是我们殿下的礼物。” 看到那盒子里装着的东西,沐桦祁激动的站了起来,快步上前夺了过来! 第92章 修王之礼(1) 见沐桦祁如此激动,众人都极是惊讶,要知道刚才大家各自拿出来的东西虽不是最好,却也是极好的,然她都是平静的接过,甚至连站都没站起来,只拿到手中看看便递给身后的婢女,所以众人怎能十分好奇修王殿下究竟是送的什么东西,竟能得到她如此青睐。 沐桦祁怎能不激动?那盒子里放着的,分明就是她心心念念了许多年的流云锦!流云斋每年只出一匹的上好布料,每年货一出来,呃……也可以说根本就没有出来就被人买了去,这么多年,她也只是见阜修一人穿过,想来那些都是被他买了去的。 内心激动,面上也激动,甚至拿起布料的手还微微有些发颤,然后,“嘿嘿……”不停的傻笑着,完全不顾旁人惊异的目光。 亭俞无言掩面,她家小姐这般实在是太丢脸了。“姐,不就是块布么?小姐犯得着如此?” 亭原无奈一笑,以她这么多年来对小姐的了解,能让她如此的布料,恐怕就只有她想买却一直都未买到的流云锦了。 且看那布料,也只够裁剪一件衣服的量,不过就算如此,也足够令沐桦祁欢喜了。阜修此人,果然不愧是她看中的目前最合适夫婿人选,单就这一块布,那也要价值万金了,自然,这般以金钱来衡量流云锦,确实有些辱没了它。她虽喜爱银钱,但在面对喜欢的东西时,金钱于她,实在算不得什么。 眉开眼笑,轻轻抚上锦面,对土黎道:“你家殿下真是太有心了,这个,可算是我这么多年来收到的最好的礼物。”她觉着,就冲着这份礼,以后她都会尽量给阜修好脸色,果然有个有钱的未婚夫是件极好的事。 土黎眼角狠狠一抽,果然如主子所料的那般,二小姐会非常非常喜欢他的礼物。只是,这般反应,主子是否也料到了? 一想到主子将布料交给他时那笑意浓浓的神情,他就有点暗寒,他尽管极少见着主子笑,但也知道主子露出了那样的笑,一定是不怀好意。二小姐还这般高兴,被算计了都不知道。 只是他不明白,主子有什么好算计二小姐的呢?他们不是都快成亲了? 还有一点他更是疑惑,当主子把布料拿出来时说了二小姐会喜欢后,他瞅着那只足一件衣衫分量的布料,不解道:“主子,既然二小姐喜欢,您怎么不多拿一些?这样,未免太少了。” 只见主子眉眼一挑,嘴角一弯,道:“若是一道你很喜欢的菜肴,一次给你吃饱甚至吃撑后,你下次可会再吃?” 他想了想,随即道:“若是真的喜欢,属下也许会再吃,但可能没有之前那般钟爱了。” “那可会惦记?” 因着主子极少同他这般认真的讨论问题,他又慎重的想了想,然后才道:“应该是会的,但同样的,没有之前那般热切。” “那若是你惦念了许久的菜肴,心里知道他有多好,却从来没吃过,突然有一天有人给你送了那么一小碟,你吃了,但是因为分量少,让你意犹未尽,你当如何?” 他立刻抬头看向主子,才有些明白了他的用意,“这……属下会比没吃到前更惦记着。”“那不就是了。” 第93章 修王之礼(2) 想到这里他再看一眼眼前的白衣女子,依旧是一脸浓妆,可以说是俗不可耐的装扮,却半点不让人觉得俗气。清雅娟秀,时而行事无所顾忌,时而进退有度,然不管是何种模样,皆让人能一瞬间便觉眼前一亮,似是骨子里就存在着那般吸引人的气质,即使面容再普通,也无法将其掩盖。倒也难怪会得到众位王爷另眼相待。 “二小姐喜欢就好,这样,属下就回去给殿下回话了。”沐桦祁满心思都在流云锦上,盯着连眼皮都舍不得眨一下,土黎说了什么她自然也没听清,只随意点了点头。 土黎一告退,其他人也随着离去,偌大的前厅一下只剩下沐桦家的一干人等。 许是刚刚送礼的阵势有些大,许是当收到修王的礼时沐桦祁的反应过大,是以才会在客人离开好半晌后大家都各自沉默着,好似没反应过来。 不过,沐桦邱到底是官场中滚爬多年的人,很快就回过神来,看到沐桦祁如捧珍宝般的捧着那一块布,微微拧眉,不过就是块布,犯得着如此?此番,他是以为她如此高兴是因为这是阜修送的。不悦道:“祁儿,不过就是一块布,咱们府中的布料还会少?且不说别的,就是为父早先让刘管家给你送去的那些,也都是上品,比起你这一块一点色彩也无的,要好得多,你这般反应,实在有失大家闺秀的风范。” 闻言抬眸,“父亲言重,女儿觉得这样很好啊,自在舒服,高兴便大声说高兴,不高兴也不藏着掖着,那些伪装做派我也做不来,既然如此,又何苦要白白为难了自己?父亲给女儿送去的那些布料虽好,然却不是女儿所喜,更重要的是,那些布料和修王殿下的这匹,是不能比的。” 寻常布料和流云斋的流云锦,能比? 若是能,她又岂会垂涎了这许多年? 她这话在沐桦邱看来其实是说得有些过分了,依着他小心眼的品性,少不了又是一番怒斥责骂。就在他要发怒之际,旁边有人先开口了,只见李氏旁边坐着的妆容浓烈女子笑着道:“老爷,这女儿家大了不都是这样?父亲送的哪儿能比得上未来夫婿送的?您也别再说二小姐,再说她指不定就要害羞了。” 那女子,是她爹的另一个姨娘,好似叫陆晴,平日里大家都唤她晴姨娘。是个漂亮的女子,许是保养得好,加之妆容画得不错,进府七年虽无子嗣却仍旧荣宠不衰。于这些,沐桦祁并不关心,她现在好奇的是,这个同她无半点交集的人为何要开口帮她说话? 她不喜欢晴姨娘这个人,没有原因,只一眼看去就喜欢不起来。通常,让她不喜欢的人,都不会是什么好人。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自然,她这是把自己完全划到好人的行列了。 只是,她那是因为东西是未来夫婿送的才觉得比沐桦邱送的好么?还有,什么叫做再说下去她会害羞? 她脑子有病才会因为这种没根没据的事害羞! 晴姨娘这一开口,旁边的刘姨娘也慢慢放下手中茶盏,温柔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对她道:“晴妹妹说得不错,二小姐正值豆蔻,哪个小女儿没有些心思?再说二小姐此番还带着伤呢,老爷也莫要说得太重了。” 刘姨娘,在晴姨娘之前就入府的人,一样是没有子嗣,不像晴姨娘那般喜好打扮,相反的,是个性子淡漠的,尽管如此,这些年在沐桦府的地位仍旧不低。只因她是刘管家的堂妹,刘管家在沐桦家的地位可是不低,作为他的堂妹,待遇自也不会差。 一个性子淡漠的人,往往待人接物都是淡漠的,更不会为着不相干的人和事去插一脚白白惹回一身麻烦。忽想到刚刚刘管家似乎站在刘姨娘身后好一会儿,想来是刘管家和她说了些什么吧。 一小盒蓝山翠,送得倒也值了。 沐桦邱也奇怪她们会主动帮沐桦祁说话,相处多年,这两人可不像是会多管闲事的。不过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再怎么为她不给他脸面的事而生气,也是不好再说什么,摆摆手,“也罢,看在你如今还带着伤的份上,今天的事我也不多追究了,但你要记住,不可有下次!” 沐桦祁挑眉,那得看心情了。 于是看到她这般挑衅的神情沐桦邱好不容易压下的怒气又升起来,冷哼一声不再看她。 近旁的沐桦翩偏过头来对她微微笑道:“二姐姐的伤如何了?妹妹和娘亲本来早就想去看你了,奈何娘亲刚接了府中事物,一时抽不开身,妹妹又得帮衬着些,所以到现在都未能去看望二姐姐,二姐姐莫要见怪。”话中是毫不掩藏的愧意,再看李氏,亦是歉疚的对着她点了点头。 “四妹妹不必如此,我已经好多了,还要多谢四妹妹和李姨娘的记挂。”不管这中有几分真几分假,到底都是沐桦家第一个关心她伤势的人,这个情,她承了。 此时坐着一直不言语的沐桦苀突然开口:“父亲有所不知,您给二妹妹送去的那些布料,又怎会比得上修王送的?父亲和各位姨娘可知晓流云斋?” 第94章 美人媚术(1) 流云锦之于流云斋,是白云缎所不能比的。毕竟流云锦是流云斋的招牌,流云斋都是由它来命的名,凡细心留意流云斋的,都知道流云锦,但能如沐桦祁这般一眼就认出来的,倒也不多。她毕竟是追寻了流云锦多年的人。 沐桦苀此番能想到流云斋,想来也是知道了这是流云锦。目光之锐利,不愧是大凌第一才女。果然名门闺秀的典范不是挂名的,多少还是有些真本事。不过她知道流云锦,却不一定知道白云缎,要知道白云缎可不像流云锦一般在流云斋里摆了样子的。若不是她总是去流云斋追问流云锦,管事也不会将白云缎介绍给她,而每年,五匹白云缎,都被另一个不知名的人预定去了两匹,她能拿到的,也就只有剩下的三匹。然而如她一般执着于流云锦的人想来也没几个,沐桦苀,恰没在其中,是以,她不知晓她这些年来穿的都是白云缎也能理解。 沐桦苀的话一落,晴姨娘就大声道:“大小姐说的可是大凌最知名的布庄,专卖上等布料的流云斋?” 沐桦苀显然不是很喜欢这个晴姨娘,似有些不耐烦,然多年的教养训练让她聪明的将这种情绪强压了下去,淡淡渺她一眼,点点头,“正是。” “凌城甚至整个大凌的名门望族,有几个不知道流云斋的?就是婢妾身上穿的,也是出自流云斋。”晴姨娘面露得意之色,“不知大小姐为何突然提起流云斋?”看一眼沐桦祁手中的布匹,有些恍然了悟道:“难道修王殿下给二小姐送的布也是出自流云斋?流云斋婢妾去过不少次,却从未见过如此素淡的料子,难道是近来才出的新样式?这样素淡的料子,想来也只有二小姐这样的才喜欢了,婢妾若是记得不错,二小姐好像总是一身白衣,这白布料子,倒也合了你的性子。”说着还不忘鄙夷的看看她。 沐桦祁讥诮的睨她一眼,思想不在一个层面上的,交流起来障碍就是多。对她不加理会,而是转头看向沐桦苀,轻笑道:“大姐,你觉得妹妹这匹布比起晴姨娘身上的,哪个要好些?” 沐桦苀略微一怔,似没想到她会突然问她,再细细端详她这个二妹妹,结合她刚才看到流云锦时的反应,难道她竟也识得流云锦?流云斋每个店面都分三层,依着消费高低依次往上,若非消费达到一定高度,是上不了第三层去的,而流云锦的样子,就是摆放在第三层里最重要的位置。 沐桦祁一个月银只五两的人,又怎么可能到那样的地方去? 突然想到自从看到修王,他都是着的流云锦,那么沐桦祁会知道,应该是修王高诉她的吧?内心忽地升起一丝不甘,她都未曾拥有过流云锦,沐桦祁竟就这么得了! “寻常布品又怎能同流云锦相提并论?二妹妹手中的自然要好上许多。” “大姐说得不错,我手里的自然要好得多,流云锦比寻常的布品,用‘好上许多’来说还是轻了,在我看来,它比寻常的布要好千倍万倍不止。”轻轻将流云锦叠好放回盒子里,慢慢将盒子盖上,抬头看向晴姨娘,有些轻蔑的意味,“晴姨娘,你觉得我说得可对?” 第95章 美人媚术(2) 早在听到“流云锦”三个字时陆晴就惊讶得合不拢嘴,此时又哪会顾及到她话中带着的轻蔑,只木然的连连点头道:“二小姐说得对,二小姐说得对……流云锦可是流云斋的招牌,婢妾也只是听说过。”盯着她合上的盒子尽是垂涎之色。 “流云锦我也听说过,没想到修王殿下给二姐姐你送来的竟是流云锦,妹妹记得那日宫宴上看到殿下身上着的,似就是这样的料子,果然不愧是修王,连身上穿的衣料都是世间独一无二的!”沐桦翩显然有些激动。 沐桦祁脑中闪过那倾华的面容,那般姿容气质的人,想来也只有流云锦这样的上上等之物才配穿在他身上了吧。 浅笑道:“四妹妹说得很对,修王确实不愧是修王。”有才有貌,还有钱有权,她是有多幸运才会成了这么个人的未婚妻啊?那皇帝老儿的出发点虽然不纯,赐的这个婚倒是很合她的意。只是不知阜修是否也是如她这般想法,不过管他的呢,她自己满意就好了!要知道她如今可十六了,她暂时也还不想离开这里,所以是怎么也逃不掉嫁人这一遭的,反正都是找个人嫁,有谁能比阜修更好?然此番她占了他这么大一个便宜,他估计会觉着吃亏,不过她也不担心,大不了将来阜修遇着心仪女子成婚时她多送些礼就是了。 “想不到修王殿下竟然给二小姐送了如此珍贵的礼,想来殿下定是极看重二小姐的,二小姐真是个有福之人。”刘姨娘笑道。 沐桦祁浅笑不语。 李氏也开口道:“确实,二小姐和修王这桩婚事,可谓是极好的,以前以为修王是个病秧子,大家还暗暗为您惋惜了一番,如今看来,都为您高兴呢。您如今能有这般境遇,柳姐姐地下有知也会欣慰的。”说着脸上露出一抹哀伤。 她记得,她娘柳氏还在世时,和李氏关系不错。 突然提起离世多年的柳氏,众人脸色不是很好看,特别是沐桦邱,冷着一张脸狠狠瞪了李氏一眼,“好好的提那些伤心事做什么?”语气凌厉。 李氏一惊,忙道:“老爷恕罪,婢妾不是有意提起柳姐姐的,只是看到二小姐,不免想到从前和柳姐姐待在一起有说有笑的那些日子。” “府中正在为两位小姐的大婚做准备,这样的日子,提那些旧事旧人做什么?好好操办苀儿的婚事!” 旧事?旧人?好凉薄的词!她娘那般不管不顾都要嫁的人,到最后给她娘的评价竟只有这四个字?若是她娘还活着,该有多心凉? 许是他的这句话说得有些寒人心,几个姨娘面色都不怎么好看。 沐桦祁心下划过一丝讽刺的笑,不想与这些人多作接触,正欲起身告辞离去,却被沐桦苀喊住,“二妹妹,姐姐寻了流云锦多年,妹妹可否将它转赠与姐姐?当然,姐姐也不是那占便宜之人,姐姐房里收有不少好东西,妹妹可以随意去挑几样,几样珍品换一匹流云锦,妹妹也吃不了亏。”她好像也意识到了这般开口有些过分了,面上也露出几分尴尬之色。 沐桦祁一顿,止了准备站起来的动作,眸光微深,她还真好意思开口! 第96章 美人媚术(3) “大姐,若是尘王给你送的第一件东西,妹妹开口和你讨要,你当如何?”收了笑的脸看起来多了几分冷意,沐桦苀微微一愣,竟莫名颤了一下。 再想到沐桦祁刚刚说的话,问得竟是如此犀利!一语中的!她以前倒是不知道她这个妹妹如此厉害,不管她如何回答,她都会落下风。 “我是和妹妹交换妹妹手中的流云锦,妹妹何以要提那些不相干的事?”到底是第一美人,即便知道自己落了下风,气势却并未消失。嫣然一笑,外面院子里姹紫嫣红的花圃都失了颜色,除了沐桦祁眉眼仍旧维持着似笑非笑的淡然,在场的人都因着她的那一笑慌了慌神,就连修为不低的亭原亭俞也不例外。 第一美人的魅力果然了得! 袖子不着边际的轻轻一挥,一股劲风扫过整个前厅,那些恍惚中的人一个激灵回过了神。“在大姐看来妹妹所说的是不相干的事?” 回过神来的亭俞和亭原一惊,“小姐,我们……”袖子轻摆,示意她们不必多言。 沐桦苀再一笑,比之刚才要魅惑几分,有了准备,亭家二姐妹倒不像刚才那么容易着道,不过其他人却没能躲过,又陷入一阵恍惚中。 沐桦祁终于知道,沐桦苀以前为何从来都只是挂着温婉的笑,极少如现在这般笑得如此灿然,因为她的笑,有魅惑人心的效果。 寻常人,便是长得再美,笑起来断然不可能魅惑人心,了不得就是迷人些罢了。可是看看前厅里坐着的这些人,分明与被催眠的状态差不多。 双眼一眯,沐桦苀,也不像明面上看起来的如此简单!然她一个从小生长在沐桦府的闺阁女子,又是哪里学来的这等本事? 既然有些本事,她也不敢再大意,右手缩进袖子里,在袖沿掩着的地方轻轻曲了曲手指,轻轻一弹,劲风扫过,众人又悠悠转醒。皆不明白自己怎么就一下子走了神。 “难道妹妹不觉得是不相干的事?”比起沐桦祁对沐桦苀有这等本事的惊讶,沐桦苀自己更是惊讶,她的媚术可是从来都没有失败过,可是眼下这些人居然片刻就恢复了神智,锐利的目光看向沐桦祁,她竟然不受她媚术的影响!为何? “是不是相干,其实我并没有太多兴趣,或许姐姐舍得尘王送的第一件东西,妹妹我却舍不得将修王所送之物转赠他人,莫要说此番修王送我的是流云锦,就是一块破布,姐姐用再多再好的东西来换,妹妹也是不会给的。”自然,阜修是不会送她破布的。 “二妹妹可是想好了?流云锦虽好,却也只是一匹布而已。”沐桦苀双眸透着寒意,竟是有些威胁的意味。 亭俞不由轻嗤一声,这等本事也想威胁主子!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虽说如此,妹妹也是极喜欢的,若是姐姐觉得妹妹只一心想着一匹无甚用处的布料实在看不过眼,姐姐不妨回去挑几件有用的送到妹妹的院子里来,姐姐的东西虽不是上上等,妹妹也是勉强能接受,若是无用,拿了到街市上换些银钱买些油盐也是好的。” 沐桦苀一窒,一张脸憋得通红。 亭俞和亭原对自家小姐的佩服又上升了一个层次,以前只觉她武功和头脑好,没想到嘴皮子,也是耍得这般好。 “好了!看看你们都成什么样子!祁儿伤还没好怎么还不回去休息?苀儿也是,没事回房里多写几幅字!我看你们都太闲了!”沐桦邱厉声道。 看他一眼,终于是忍不下去了么?她起身,“女儿告退!” 祁连院外,陈嬷嬷看到凯凯而来的主仆三人,激动的迎上去,“小姐,您终于回来了,老夫人在屋子里等您许久了。” “哦?祖母居然有闲心来我这鸟不拉屎的地儿?走,看看去!” 第97章 祖母来探(1) 沐桦家老夫人此人,比起沐桦家的其他人来说,沐桦祁接触得更少,对她的印象也就仅限于大家口中的不问外事,整日安静的在佛堂礼佛。老夫人不仅对她,甚至对沐桦邱这个沐桦府的当家都是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这让沐桦祁对她有些看不明白。 所以她会突然特地到她的院子来,令她有些意外。 她的屋子窄小,一张床一张软榻,两个小案几加几张椅子一张小桌以及一方小书桌,如此便也就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此番一踏进去就看到一个极具威严的老妇端坐在案几旁的靠椅上,旁边还站着她的大丫头,名字沐桦祁不清楚,却记得每次见到时她似乎都着的一身粉衣,虽和家中其他丫环衣着颜色相差不大,但那衣衫样式及所用的布料,比之其他丫环的来说要好得多,可见她在老夫人面前也是个说得上话的。 见她进来,老夫人便抬头对她轻轻一笑,“祁儿回来了?客人可是都走了?” 近来的老夫人,突然对她热络起来,这让她有些莫名,好在她也不是十分在意,于她而言,沐桦家尚且不需费心思,更况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不过,这老夫人不断的奇怪举动对她也不可谓不是件好事,八年前被沐桦珑推落水前从祁连院到前院池塘那段时间所发生的被她忘记了的事,她还想要通过她弄清楚呢。缓步上前,盈盈施了一礼,“孙女见过祖母,回祖母话,王爷们遣来的大人都回去了。”较之“奶奶”这个称谓,她觉得还是称祖母要好些,记忆中她似乎是称她奶奶,上次被邀到她的院子时,她似乎也是那般称呼的她,如今看来,那样的称呼显得太过亲近了,而眼前这位老夫人,似也不是那可亲近之人。 老夫人微微一愣,也察觉了她称呼的变化,不过想想家中孙字背的人,除了那个常年在外孙子外就只有她会称呼她奶奶,如今换了,虽觉奇怪但又好似在情理之中,她也没多少介意。“回去了就好,你还带着伤,也不要太多礼,快些过来坐吧。”说着指了指与她隔着一个案几的椅子。 沐桦祁点头走过去,顺便吩咐:“亭俞,去煮两杯茶来。”亭俞看老夫人一眼,随即应声走了出去。 亭俞虽然偶尔调皮,却也不是不懂事,她知道如今既是老夫人在,所煮的茶自然不能好如蓝山翠,也不能坏如当日泡来招待沐桦珑二姐妹的发霉茶。沐桦祁对她倒也放心,并未多加交代。 老夫人看她一眼,见她面色如常的坐下,不卑不吭,性子一看就是个沉稳的,略带满意的点点头,轻叹道:“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你都长这么大了,再过段时间你和苀丫头都就要嫁人了,时间过得可真快,祖母是不想认老也不行啊!” 沐桦祁抬头看向她,觉得她说这个话好似有些奇怪,因着她觉得她们其实并没有熟到互诉内心感慨的地步。老夫人这话,不一定全是假,但也不见得有多真,她自也不会突然生出感动或是其他情绪。面上无波,心中也泛不起波澜,附和应声:“祖母说的哪里话,您这样子哪里老了?身体好,精神劲也在,还年轻着呢!”倒也不全是假话,老夫人看起来还真不像其他深宅大院里所说的那般体弱老人,虽然脸上也有不少皱纹,可怎么看都是个精神的,温和却透着锐利的眼神,亲切却又带着威厉的笑容,让人在难以生出反感的同时又不得不多了几分警惕。 第98章 祖母来探(2) 老夫人,是个厉害的人物。 似没料到她会这么说,老夫人面上略微僵了一下,遂大笑道:“你这丫头,嘴就是甜。” 她淡笑,许是因为今天心情格外好的关系,同老夫人说话意外的没有那么反感,反正她能好好说上话的人不多,且当聊天消遣也是好的。“这还不是祖母您真的还年轻,不然孙女就是想嘴甜也说不来没根据的事不是?所以祖母您以后可别总说您老了这种话了。” “以前倒是没发现,你这丫头说话竟这般讨喜。”说着老夫人脸上有一丝黯淡一划而过,有些惆怅的叹了一声,许久无声的笑了笑,转而继续道:“若是小辈都如你这般,我这老婆子也没什么好求的了。” 沐桦祁不以为意,“祖母说的什么呢?孙女有什么好的?比起大哥大姐还有妹妹们,再普通不过。再说,大哥大姐还有妹妹们哪个不比孙女好了?祖母您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呢!”语毕还不忘俏皮的做了个鬼脸。 老夫人被她这一下逗笑了,心里那淡淡的失落也随之消散,无奈摇摇头,“你呀,刚才还夸你长大了,如今看来,也还是个孩子。” “我才只有十六岁呢,本来就还是孩子!” 老夫人隔着案几没好气的瞪她一眼,笑道:“十六岁还小呢?别人家十六岁的女儿家早就结婚生子了!” “哎哟!祖母,我这不是也快了嘛!再说,我还没在家待够呢,并不想早早就嫁人,难道祖母您不想孙女在您跟前晃悠?嫌弃孙女碍眼了?急着赶孙女出门?”这话当然是假的,她如今可是巴不得快些嫁进修王府,要知道比起如今的沐桦府,修王府可是要舒适得多,没人找麻烦,又不用对无关紧要的人多加理会,阜修那人,看着也不像个会无缘无故找人麻烦的,再则,她可是还念着人家首富的金银和温泉呢。 她如此一说,老夫人便怒笑了,“你个臭丫头!说的什么呢!祖母什么时候嫌弃你碍眼了?若不是皇上赐婚,祖母还想多留你在府里几年呢!” 沐桦祁嘟着嘴,有些不乐意,“那照着祖母这样说,再过几年孙女可不就成老女人了?加上孙女本身也没什么过人之处,样貌也生得不好,到时候岂不是要嫁不出了?” 闻言站在她身后的亭原眼角狠狠一抽,没什么过人之处这种话脱口而出也就罢了,竟连样貌生得不好都说得这般顺溜!迄今为止,除了轩沪小侯爷和修王殿下,她还没见过谁的容貌同主子的一般如此绝艳的!或者说,轩沪小侯爷也比她不过,修王殿下倒是能同她较一番高下,毕竟她可是从未见主子着女装时本来面貌出现过。若是有一天她着女装时以本来面貌走在人前,那会是何等的惊艳? 想到这里亭原不由打了个哆嗦,不是害怕,而是不敢想。 她如此的自我诋毁,让老夫人盯着她的眼神多了一分怜悯,“你这丫头,样貌是天生的,何况人最重要的并不是相貌,而是修养……”说到这里她顿了顿,似乎是想到坐在她眼前的这个人不仅是没样貌,还没什么才干,尴尬片刻,似又想到了什么,又道:“总之在祖母看来,你可是不差的。”像是安慰,但又多了几分肯定。 第99章 祖母来探(3) 对于老夫人不断转换的语气,她开始有些不理解,不过慢慢的又想通了。老夫人怕是想到那日在宫宴上她的那一曲妙音了,微微颔首,果然舆论的价值是不可忽视的,就连老夫人这种足不出户的都知道了她如今在凌城地位已不似从前。 “祖母说得对,人最重要不是样貌,孙女虽长得这般,却也不低落。”说着眉眼一展,笑了。这一笑,灿烂如霞,明媚如花,绚烂夺目,让老夫人心中一怔,竟是有些看得失神。 良久,摇了摇头,这个不起眼的孙女,果然是不一般的。“你能如此想,祖母也放心了。”随即顿住打量她窄小拥挤且布置简单的房间,脸上渐渐现出不满,“你这房间,也太窄了!布置还如此简单,你看那帷幔,那床铺被子,都旧成什么样子了?怎也不知道换一换?” 沐桦祁可是真的冤枉,她难道不想换好的么?明明是他们这一家子对她不闻不问的好吧?而她,若是拿了自己的钱来布置房间,旁人看到了岂不又要白来麻烦?她这个人可是极其怕麻烦的。 “屋子是窄了些,不过习惯了倒也没什么,至于祖母您说的帷幔被子,用惯了也没什么换的必要。”话语没有埋怨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不起不落,平缓得好像在叙述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一般。 然她这样的态度,在老夫人看来却成了懂事,之前敷衍的伪装和蔼倒也多了几分真心,“你啊!这怎么行?怎么说你都是我沐桦家的小姐,将来可是要做王妃的人,怎能如此随便?我这就让人去知会刘管家收拾出一个宽敞些的院子来,你明天就搬过去!” 沐桦祁觉得,老夫人这个好心其实完全没有必要,祁连院虽然不好,却是她住了多年的地方,早就有了感情,再说,祁连院偏远,出门也方便得多,只需轻轻一跃就能出去。若是换了旁的地儿,她还得防这防那,多麻烦!于是连忙拒绝:“孙女多谢祖母关怀,孙女住这里多年,早就习惯了,一时换院子恐还会睡不着呢,且孙女在有几个月就出嫁,祖母也不必麻烦了。” 见她拒绝得果断,老夫人突然沉默着看向她,对她的好感又上了个层次,“不贪图富贵,对现状甘之如饴,知礼懂事,祖母很是欣慰。” 沐桦祁干笑,她觉得老夫人给她的这个评价,她其实受得有些心愧,她本身就是个极喜欢银钱的,在旁人看来,喜欢银钱等俗物的人,岂不就是个贪图富贵的?再说她也没有对现状甘之如饴啊!要知道如今她自己也有不少钱了,却还眼巴巴的盼着人家阜修首富口袋里的呢! 再次干笑,“孙女……孙女多谢祖母夸赞。” 老夫人摆摆手,“罢了,既然你不想搬,那就让人将你这个屋子好好整理整理吧。” 彼时舒苀院中,沐桦苀一回去就喊了丫环过来,眸光一深,吩咐道:“你去尘王府一趟,让殿下查一查沐桦祁!”居然不受她媚术的半点影响,她不得不重视! 丫环抬头看她,犹豫道:“小姐,二小姐难道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何以要专程要殿下去查她?”这个丫头是凌嘉尘安排在沐桦苀身边的,对沐桦苀并没有多恭谨,不退不缩,让沐桦苀看着有些不高兴,于是开口也多了些凌厉,“叫你去你就去!问那么多做什么?” 她不愿说是沐桦祁不受她的媚术影响才调查的她,因为那样不寻常的沐桦祁,让她生出了一股危机感,不是她多心,而是这么多年来,她对凌嘉尘也算了解,若是让他知晓沐桦祁其实并不寻常,他一定不会放了沐桦祁。凌嘉尘那样的男人,不放过一个的女人的做法莫过于将其拘在自己身边! 知道她会媚术的,到现今也只有凌嘉尘和给她传授媚术的女子而已。然媚术乃邪术,若是被沐桦家的人或是旁的人知晓,她多年来的努力岂不是要毁于一旦? 纤细的手指紧紧握住,尽管知道他是怎样的人,她还是无法不爱他!至于调查沐桦祁,除了找凌嘉尘,她也找不到更合适的人,因着至少目前他是她最相信的人。 嘲弄一笑,堂堂左相的千金,竟连个完全相信的人都没有!这还真不是一般的可悲! 第100章 品茶谈话(1) 在沐桦祁看来,老夫人可以算是个厉害的人物,却没想到竟是那般的雷厉风行,这说让人帮她将她的屋子整理一番的话刚一落下,就见她侧头吩咐身后的丫环:“兰芹,你去知会刘管家,让他马上来将二小姐的屋子好生整理整理,就说让他该换的都换,都捡好的选,刘管家也布置过府中不少房间,由他来做这件事我也放心。” 那粉衣丫头,哦,如今她知道她叫兰芹了。只见兰芹听了老夫人的话后抬眼看了看她,随即应声离开。 她觉得,便是要将她的屋子换个面貌也没必要急于一时,于是道:“祖母,其实也不用那么急,缓些时候再让刘管家来处理就是,您难得来孙女这里一次,若是刘管家这就带人来这里,您也坐得不安生。”实际上应该比不安生要严重,那就是,有人来她房里忙活,她们可就没地儿坐了。 老夫人好似看出她心中所想,笑了笑,“你也不用那般介意,左右祖母也不是外人,叫你换院子你不愿意,如今既是要给你整理屋子又怎生好再拖延?你这不是存心让祖母心里过意不去么?”话语恳切,满满的全是一个祖母宠溺孙女的模样。 她轻轻弯着嘴角,既然人家要做,又何必花那白费的心思去分清这中情谊有几分真切呢?她可一向就是有好处就收的性子。怎么说人家都是为她着想了的,她也不好再敷衍以对,真诚的扬眉一笑,“祖母说得对,反正又不是外人,那么,孙女就谢过祖母了。” 老夫人笑着点点头。 此时亭俞已将茶煮好,正端着往屋子来,沐桦祁便偏头对亭原道:“你去搬张桌子摆在院子里,叫亭俞把茶端到那儿去,一会儿刘管家就该来了,到时我和祖母就坐在院子里品茶等着。” 亭原点头,“是,小姐,奴婢瞅着刘管家整理这里也要花上些时候,可要吩咐陈嬷嬷做些糕点来给您和老夫人消磨消磨时间?” 沐桦祁一想,今天她也忙活了许久,此番肚子倒也有些饿了,并没有要留老夫人一起用晚膳的意思,先做些糕点来垫垫肚子也好。抬眸对上亭原淡淡的笑颜,才知道这丫头定是知道她饿了,这才提的建议,心下升起一抹感动,由衷笑道:“也好,你去安排吧。” 老夫人看着转身而去的亭原和亭俞,这两个丫头,据说是六年前才进府的,据说是祁丫头自己从外面买的,现在一看,长得竟是比祁丫头这个小姐都要清秀些许,举止动作也不像一般的丫环那样畏首畏尾,就是跟在她身边多年的兰芹也没有这股从容,而且看着还很机灵。心中多了几分疑惑,是因为祁连院常年不同外面接触,加之人又少,主仆之间的相处没有外面那般苛刻造成她们这样的性子?还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隐情? 眸光一深,看向沐桦祁时多了些探究,“祁丫头这两个婢子倒是机灵懂事,若是祖母记得不错,她们来府中也快六年了吧?据说卖身契似乎一直都在祁丫头手中,当年丫头你年纪也不大,怎么会想到的要买那两个丫头?祖母这些天还听说,你母亲好像给你的月银也不多,你那时是哪里来的余钱买的她们?” 第101章 品茶谈话(2) 沐桦祁微微一怔,心思一收,老夫人果然精明!才见过这亭家姐妹几次,竟就想得如此之深!不过她也不是吃素的,虽不能说有多精干聪慧,但自认还是不笨的,应付起老夫人来自当是绰绰有余,更何况瞎扯这类,向来就是她拿手的,眉眼弯弯,“不愧是祖母!这么多年不理府中杂事竟也知晓孙女这两个婢女是何时进的府,祖母说得不错,这两个丫头确实是六年前由孙女领进府的,当时表哥约孙女去街市上耍玩,孙女见到有一对衣着破旧的姐妹在跪地乞讨,看着她二人年龄也同孙女差不多,一时不忍就让表哥买了下来。”言外之意就是,钱不是她付的,而是轩沪逸,所以这和她有没有钱其实没有多大关系。 “祖母也知道,我因为娘亲去得早,姨母常来看望,和表哥的感情也跟着好了起来。可不管感情如何要好,表哥总归是外男,也不好整日来陪我,所以我一提要买那俩丫头,他倒也乐意。至于她们的卖身契,既然是表哥买的她们,卖身契说起来还属于表哥呢,细细算来,我也只是算帮着他保管而已。” 老夫人面上神色有些不好看,这个二孙女,果然不能小瞧,竟三言两语就把她一连的几个问题给堵住了! “不过我倒也不担心表哥会来将这两个丫头要回去,要知道我这么些年可是有自己一口吃的就不会饿着她们的养着,单就看在这上面,即使她们长得再比旁的丫头养眼,表哥也不好意思开口将她们讨要回去。再说,依着轩沪侯府的家底,想必也不会在意将她们送了我。”她这话,其实说得有些别样的意味,至少在老夫人听来,就很不舒服。 丫环都要旁人送,岂不是说沐桦家连个可供使唤的丫头也不派给她?她这,是转着弯来打沐桦家的脸!意识到这点,老夫人的脸变得更难看,有些不自然的道:“如此说,倒是小侯爷有心了。”知道不好在这个问题上多作谈论,于是便抬头透过大开的房门看向外面清幽的院子,脸上难看的神色忽地变缓,道:“我看你那两个丫头将外面也布置得差不多了,不若我们这就到外面去坐吧,也免得刘管家来了不方便做事。” 沐桦祁讨了好,于她突然转移话题的举动倒也没多少在意,淡淡一笑,“也好。” 此时已是下午,加上初春的天本来也不算炎热,是以就是坐在阳光下也不觉得晒人,反而多了几分沐浴在暖阳下的舒适。 悠闲自在的坐在桌旁,沐桦祁端着茶慢慢品起来,亭俞这次选的茶叶,虽算不得上品,品质却还不错,慢慢品味时还有淡淡的香甜,配以陈嬷嬷拿手的几样糕点,感觉还真不错。端眸瞥一眼同样细细品着茶的老夫人,见她居然又一次盯着亭家二姐妹沉思着,心中一顿,面上神色多了些许认真。“祖母觉得这茶如何?” “茶是普通的茶,只是这煮茶的技巧,可算得上等,就是我那院子里的老人,恐怕也不能将普通的茶品煮得这般好喝上口,祁丫头身边的这个小丫环还真不错。”老夫人看看她们,又看看她,极是漫不经心的道。 亭俞和亭原的茶艺,当然是极好的,她自己也很满意,老夫人的这一句夸,倒也当得。不过凡事还是不要太暴露的好,浅淡笑笑,“祖母您有所不知,这两个丫头的父母还在时,家中也有些微薄的祖业,据说还是栽种茶叶,她们两姐妹煮茶泡茶的技艺好也不奇怪。” 第102章 品茶谈话(3) 老夫人明显不相信她的说辞,不过面上还是极配合,惊讶的看向亭原和亭俞,问道:“当真?你们是茶农之后?” 亭俞嘴角一抽,她和姐姐是孤儿没错,可是自小就被老主子收养,在墨邪阁里接受专门的训练,学过的东西做过的事情很多,却从未做过栽种茶叶这种事,还祖业呢,也亏主子想得出来! 恭谨的低下头,二人异口同声道:“回老夫人,是的。” 沐桦祁看着她们那极是恭谨的样子,心下好笑,这两人,现在的脸色怕是不怎地好看吧。 老夫人点头,继续一口一口品着茶,不再多言。 刘管家带了人带了东西到祁连院也有好一会儿,此时她的屋子怕是也整理得差不多,再看一眼专注喝茶的老夫人,她不会是专程来给她将屋子换个面貌的吧? “祖母,您今日来找孙女,可是还有别的事?”说着拿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视线投向高墙上的藤蔓,面带微笑,让人看不出她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的发问。 老夫人有些严肃的看她一眼,片刻后和蔼的笑了笑,“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是想着许久未曾来看过你,今日正巧有时间就过来瞧瞧。” “这样啊,还是祖母挂心孙女!”她当然不相信老夫人的说辞。 将茶盏放在桌上,抬头看向她屋子的门处,老夫人表情有些凝重,不过却只是一瞬,转头对她笑笑:“今日王爷们给你送了礼,不管是重是轻,你都要珍视,毕竟他们可不同于寻常的世家公子,平日里也不见他们一道给谁送过礼,你这可谓是得了极大的荣耀。你人也算聪明,不会不懂这样的荣耀所带来的利弊,天家之人,高兴了就是赏赐笑脸,不高兴了就又是另一番模样,同他们相处,你万不可如在家中这般随心所欲,若是一个不慎,不止你,恐怕连整个沐桦府都会受到牵连。”顿顿,似乎轻轻叹了口气,又道:“你母亲和五妹妹这些年也做了不少上不得台面的事,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次给她们一些教训也好,不然指不定哪天就会把整个沐桦府给带进去了,不过……”双眸微寒,直直盯着她,“她们到底是你的母亲和妹妹,凡事还是不要做得太过的好。” 沐桦祁淡淡抬眸,她果然是知道酉氏和沐桦珑被罚佛堂思过的事是她做的,只是不知,她这是猜的还是真就了解实情? 无辜的摊了摊手,“祖母说的什么?孙女听到不是十分明白,母亲和五妹妹会到佛堂去,可是父亲亲口吩咐的,孙女可是什么也不知道,要知道,如今孙女身上可都还带着伤呢!” 老夫人行事迅速,便也说明不是个喜欢打着哑谜说话的,见她打马虎眼,不由正色道:“我也不和你拐弯抹角,沐桦家这些年虽待你不好,到底也是生养了你,你现在也还冠着一个‘沐桦’的姓氏,所谓一荣俱荣,若是沐桦家没了脸面,你面上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所以在做事前要好好想想,莫要图一时之快而一发不可收拾!” 嘴角一弯,露出一抹冷笑,一荣俱荣?她会在乎这个?不过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也没必要再藏着掖着,眉头一挑,似笑非笑道:“既然祖母都如此说了,孙女也有些事情要问问祖母。” 老夫人一愣,明明是略带着笑的散漫话语,她却生生听出了毋庸置疑的压迫!是什么让她有这样的感觉?直直盯着眼前其貌不扬的沐桦祁,恰撞上她凌冽的眸光,心跳停了一下,满脸的不可置信。 她想过这个不会如面上看到的这般,却没想到她如此不简单!顿顿道:“你问!” 第103章 探询往事(1) “八岁那年我曾落进前院的池塘,祖母可还记得?”将手里吃得还剩下半块的糕点放回碗碟中,从怀里掏出手帕慢慢一个手指一个手指的擦着,良久,才抬起头来看向老夫人,轻然一笑。 看到她那漫不经心的姿态时,老夫人心中猛地一僵,不过只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十六岁丫头,竟让她莫名的觉得内心的沉着冷静她这个老婆子比之不过? 不敢相信,然在事实面前又不得不信。 “嗯,我记得是有这么一回事,怎么会突然提起?和你要问我的事有关?”隐约猜到一点什么,却还不敢百分百的确定,随着话出口,看着沐桦祁的神色微笑间多了些许认真。 沐桦祁浅浅一笑,将手中手帕递给身后的亭原,她这个人虽然向来没什么讲究,却也是个在某些方面有一定要求的,一直以来,她都是个有轻微洁癖的人。不过因着本就没多少人注意她,更何况是知晓她这一个小小的习惯。 “也算有些关系,我记得那天是五妹妹去找我,然后将我领出了祁连院,不过我好像忘记了不少东西,就只记得自己掉下水的时候,中间的走那段路好像一点印象也没有。虽然没什么印象,我却一直觉得那时一定发生了什么,且应也不一般。我曾试着回想过许多次,却怎也想不起来,祖母可知晓这是为何?或是你可知晓我当时遇到了什么事?”事关身体原主的死,这件事她一直记挂着。老夫人应是知道些什么,不然那日也不会留她在她的院子说那些话了。 果然,她话一落老夫人的神色又凝重了几分,看着她的双眼略带诧异,道:“竟还有这等的事?那这么多年来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对于这个问题,一开始她不问是因为觉得那毕竟不是她的记忆,她也没有去探究的必要,后来想着就算是还占了人家身体的情也应该将这件事查一查,却一直都没有时间,竟一拖就是这么多年。如此看来,她这段时间还算难得的清闲了。 以往她总是忙着,不是华梭楼的事就是墨邪阁的事,一忙起来旁人是怎也劝不了,每每总是要筋疲力尽了才算。用亭俞的话来说,她就是个劳碌命。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过是因为平生最喜银钱,家中又不能给她足够的金银把玩,她除了自己赚再没别的法子。可是赚钱这种事,又不是说赚就能赚的,不忙碌哪来的收获?于这,她不仅没什么抱怨,反而乐在其中,倒也这般过了几年有意思的生活。 那件事,老夫人一定知道,如今却矢口否认!低头理理自己有些微微褶皱的袖口,“呵呵……”轻轻冷笑,转而抬眸,依旧笑意浓浓,然明明和煦如风的笑,却让老夫人颤了一下,有些惊愕的看向她,“丫头,你?” “祖母不必如此紧张,我只是突然想到一件好笑的事,一时忍不住所以……在祖母面前失礼,还望祖母莫怪。”此时沐桦祁那笑中的冷意已消失不见,变换只在眨眼间,让老夫人以为刚刚的感觉只是自己的假想。 不着痕迹的舒了口气,“你这丫头!真是……哎,祖母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 第104章 探询往事(2) 却不料她笑意一收,突然道:“祖母关爱孙女,自然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责怪孙女!不过,孙女还是想知道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老夫人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祁丫头,祖母……” 沐桦祁突然打断她,“祖母,您也别再说你不知道之类的话,孙女知晓你是知道的。您不用担心,我不过是想知道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而已,明明五妹妹身段比我还要小上一些,我虽然身子弱,却也不是一点气力也无,为何她只轻轻一推就将我推到了水里?后来越想我越觉得奇怪,才记起站在池子边缘那会儿头有些晕眩。” 这件事看来是迷糊不过去了,若是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坏了她好不容易通过示好在这丫头这里取得的一点好印象,岂非得不偿失?轻叹一声,“本来想着都这么多年,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却未曾想你竟还会问起,也罢,你既想知道我告诉你也无妨,但是你要记住,既然都过去了这么多年,就莫要再追究了!” 沐桦祁不以为意,追不追究到时候又岂是她一个老人能管得了的?“祖母尽管放心,我就是想要追究也没那本事!” 老夫人一想,这倒也是,这个丫头再如何精明到底毕竟势单力薄,想来一时半会儿也做不出什么事。即便将来她有了那能力,旁人也已有自己的一道护力。 “具体的祖母也不清楚,若不是有个曾经受过我恩惠的丫环刚好在场,事后将这件事告知于我,我恐怕到现在也不知道当年还有那么一件事发生。”边说边瞅着沐桦祁的神色变幻,却见她安静的听着,面色如常,不浓不淡,没有半点变化。 继续道:“你自小就和尘王有婚约,奈何你却……”平凡二字没说出口,沐桦祁也知道她想说的什么,淡淡挑了挑眉,依旧安静的听着,“而苀丫头自幼便精通琴棋书画,小小年纪就名动整个凌城,尘王亦是少年成才,他二人一见面就脾性相投,苀丫头……哎,苀丫头那时也是年幼不懂事,这才会……谁小时候没有做错过几件事,你也莫要怪她……” 果然同她猜的一样,此事和沐桦苀有关,一条命竟用一个“年幼不懂事”就想带过?世上哪有这般好的事?不过就那么一小段路,沐桦苀又是如何给她下的药?且还是当着丫环的面?“祖母,毕竟那是被我遗失了的记忆,任谁的记忆突然空出一段心里也不会好受,您可否说得细致些?” “听那丫头说,是你和五丫头走在路上时恰巧遇到苀丫头给你送去一蛊补汤,苀丫头说反正都是要给你喝的,便叫你当场趁热喝了,据那丫环言,你当时好似还言语拒绝了一番,后来拗不过苀丫头和五丫头的劝,就喝了。可是刚喝下没走几步,就晕倒在地,见你晕倒,苀丫头同五丫头交代了几句便带着人离开了。我那丫环是跟在五丫头身边的,之后的事自也知道,说是苀丫头刚走没多久你就醒了,醒来后好像还问了五丫头你怎么晕了,是不是病又犯了,五丫头只说是,然后宽慰了你几句就扶着你继续往前院走。” 沐桦祁目光一深,这么说,这件事沐桦珑也有份?晕过去醒来后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还只忘了那一小段?能让人瞬间晕倒还忘掉那片刻的事,这样的药可不好寻,至少那时极少出门的沐桦苀和沐桦珑是找不到的! 那么,又是谁提供的药? 酉氏?凌嘉尘? 若是酉氏要杀她,犯得着让她的两个女儿亲自出手么?要知道她那时可是个无人问津的小孩,要杀她又何必绕那么大一圈? 若是凌嘉尘,他又是以什么动机杀的她?婚约?她可不认为凌嘉尘是个会因为她和他有婚约挡着他和沐桦苀的路就要杀她,凌嘉尘此人,可是从小都极受皇帝宠爱,又是皇后亲子,要退个婚还不容易?又何须特意寻药来杀她? 既然都不是,那又是谁? “原来是这么回事,这下可算是解了多年的疑惑。”她端起亭俞刚给她添的新茶,对老夫人笑着轻缓道。 她这样的笑和这样的口气,让一直注意着她反应的老夫人有些看不明白她到底是什么态度。“既然如今你知道了,可否还像之前所言,不追究?” “自然!祖母放心!”没有丝毫犹豫,果断轻快,让人不疑有他。 老夫人走后,刘管家也将她的屋子整理得差不多,走进去一看,果然焕然一新!无论是被子还是帷幔帘子,皆换了比之前要亮得多的颜色,竟还都是上品!不仅如此,就是她那一方小软榻,也换了上好的丝绸铺着,那些陈旧的桌椅案几也换了一套新的,曾经矮小破败的梳妆台,如今也都换了。这般看来,还真是个标准富家大小姐的房间呢! 轻轻一笑,有的享受,她也乐意,慢慢走到软榻躺下,同往日一样寻了一本书一页一页翻阅着。 约半个时辰后,手中的书也看了将近一半。 突然有一阵风从窗户处吹来,神色一凛,手下动作也随之停止,冷声道:“什么人?” “还真警觉,这么小的动静都叫你给察觉了。”天已黑,她又只点了一支小蜡烛放在软榻旁,加之她方才直盯着书本看,所以一偏头就只隐隐的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立在窗边,听他的声音,竟是有几分愉悦。 虽看不清,她却一下就看出了来人是谁,有些不欢迎的道:“你怎么来了?” 第105章 似曾相识(1) 那人不答她的话,反而打量起她的房间来,半晌后感慨一声,“你这屋子,才一天不见居然变化就如此之大,沐桦家待你,似乎也没有那么差嘛!”沐桦祁懒得理他,继续看着书,突然手中一空,书被人夺了去。 “这么暗的烛光,看书伤眼!”将夺过去的书合上放在一旁的案几上,也不挪动,就站在她躺着的软榻旁低头看着她。 看书的兴致被人打扰,沐桦祁有些不高兴,狠狠瞪他一眼,没好气道:“殿下又这般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哪能有什么事,自然是来看你的。”嘴上说着,人却立在那里不动半点,就连盯着她的双眸也不见移开,风透过窗轻轻吹拂着小小的烛台,烛光一下一下的晃动,时暗时明,照在阜修俊美的脸上,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透着的温柔,让她一时有种不真实的恍惚。 顿顿神,才想起他这话其实说得不大对,看她何以要大晚上的?白天就不能来?这么想着她其实也这么问了,“要看你不会好好的递了拜帖再来?这般黑夜来访,若是让人知道了,我的名声岂不是就给毁了?你不是女子所以不知晓,好的名声于一个女子而言有多重要,特别是如我这般未出嫁的闺阁女子!” 阜修依旧盯着她,看着她振振有词还不断翻白眼的模样,嘴角轻轻扬了扬,出口却还是一样不冷不热的口气,“本王确实不怎么懂,不过如今你都冠上了本王未来王妃的名头,名声好不好其实也没什么要紧,只要本王不嫌弃你就成,自然,你也不必太过感激本王。” 沐桦祁嘴角一抽,感情她还得要感谢他的不嫌弃啊! 咬牙切齿道:“那小女子还得要多谢修王殿下大度了,不同其他人那般为这些名声好坏之事所扰!” 阜修一笑,“这可算是夸本王?” 沐桦祁在心里骂了他几个狗血淋头,夸?夸你个头啊! “殿下若是这样认为,那就是了。” 阜修再看她一眼,知道再说下去她可能就真的生气了,便不再多言,转身去将屋子里的油灯点上,屋子瞬间亮了起来。瞧着他细致点灯再小心将灯笼罩上的背影,刚刚因为他的话而莫名升起的怒气突然就没有了。 可是,那怒气也就消失了那么一下而已,下一秒,沐桦祁就彻底怒了。只因阜修悠闲的走到她的床前,一个侧身,就直直躺了上去,还不怕死的说了句:“勉强能睡,虽然还有些硬。” 沐桦祁立刻从软榻上坐起来,速度之快,强压着怒气道:“敢问殿下,你可知晓这是什么地方?” 阜修侧着身子,一手支着头,穿过幽幽的灯光看向她,“当然知道,这里是你的闺房,若非如此,本王还不屑来!” 谁稀罕你来! “那就多谢殿下看得起了!可是殿下难道没看到现在已经很晚了么?你这般赖在我这里且还将床也霸占了,是要叫我睡哪里?”她还不知道堂堂修王殿下竟有霸占别人闺房,哦不,应该说是霸占闺床的嗜好! 阜修依着她的话还真很认真的透过打开的窗户看向外面挂着几颗稀稀疏疏星星的夜空,“确实是有些晚了,是该睡觉了。”语毕仍旧盯着茫茫夜空。随即移开那撑着头的手,整个平躺在了床上,还不忘伸手拉了拉被子盖过自己的大半身子。 第106章 似曾相识(2) 沐桦祁一气跳下软榻一个闪身到了床边,拽着他的胳膊就要往下拉,嘴里还不停怒叱:“你要睡不会回你自己的府里去!占着我的床是个怎么回事?给我起来!回你的王府去!” 阜修半眯着眼睛抓住她拽着他胳膊的手贴到他的脸上,讨好的软了语气,“阿祁别闹。”沐桦祁的手一僵,心猛地跳了一下,这种情形下这样的语气,竟让她恍惚觉得他们这样的相处方式好似已有多年,阜修半眯着眼的温语,出口得如此自然。 见她不再动作,阜修松开他的手,再次闭上了眼睛,像是真的累极了,迷糊着道:“反正床够大,阿祁若是想睡就一起躺上来,我给你挪个地儿。”她刚要再次发怒,却听均匀的呼吸声传来,瞬间泄了气。 谁能对一个睡着的人发火怒骂?就是想,也要他听得到才是。至于他建议的和他同塌而眠这种事,她就是再如何不介意男女有别这一说法也是断然做不来的。阜修虽然样貌出众,本身一袭白衣也颇入得她的眼,然她到底是从来没和人如此亲近到躺在一处睡觉过,虽则阜修曾吻过她那么一两回,但终究多是带着玩笑的意味。 看着他的睡颜,既没了平日里的冷冽,也没了面对她时的戏谑,安静得就像一幅画,一幅赏心悦目的画。 阜修是习武之人,且还身份特殊,旁的不说,单就身为大凌首富这一点,也断然不会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如此毫无防备的睡着。这个同为习武之人和随时戒备着的她很明白,可是此番,阜修不仅在她的屋子睡着了,还是一下子就睡着的,难道,他竟在这相识不久的日子里就相信了她? 当然,她是不会害他的,可是她不明白他凭什么就相信她不会害他呢? 摇摇头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今天她应付了那么多人和事,也有些累了。转身走到柜子前将柜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条毯子便朝软榻走去。看来今晚得睡在软榻了,好在刘管家把软榻该换的都换了,比之前要软得多,勉强也能将就睡一晚。 回头看一眼熟睡的阜修,心里盘算着这让床的情早晚有一天她也是要讨回来的。 夜半,弯月从云层中缓缓冒出,微弱的白光照进漆黑的屋子,隐隐中可见一袭白衣的男子静静的站在一方软榻旁,低头温柔的看着软榻上熟睡的女子。女子一脸浓妆,浓烈却不俗艳,反而多了几分恬然,紧闭的双眼看不到往日的锐利,盖在身上的毯子已大半掉到地上,只余一角还搭在胸口,突然窗外刮起了风,她打了个哆嗦,摸索着要去拽起毯子,却半晌也拽不起来,最后许是因着实在太困没了心思,便嘟着嘴低低念了句什么便不再动作。 待阜修听清她到底说了什么后,轻轻的笑了,她无意间说的竟是:你堂堂一个王爷也好意思和我抢床睡! 弯身去将她抱起。 沐桦祁向来警觉性极高,此番却让人在身旁站了许久都没有发觉,其实有些不寻常,不过到底是多年养成的警觉,有人站在身旁许久没发现也就罢了,若是连人家都将她抱在了怀里都她还没有反应,那她这么多年的修习可真就白费了。 所以在阜修抱起她的那瞬间,她就睁开了眼,锐利冷厉的目光同阜修温情似水的双眸相撞,两人皆是一愣。 阜修愣住,是因为他没想到她竟会有这样的目光,拒人于千里之外,没有半点感情的冰冷,就好像她根本就不相信除了她以外的任何人。如此冷然的目光,很多年前他见过一次,如今细细看来,这双锐利而不似那张脸一般普通的眼睛竟也有些熟悉,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在心底升起。 他向来不喜同女子接触,更是不喜浓妆女子,可自从第一眼看到她开始,他就莫名的讨厌不起她来,当时只想许是因为她比较特别,如今看来,竟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她的眼睛给了他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年,少女冷厉的双眸盯着所有人,无论是谁,她都只冷冷的看着,不置一言,除了冰冷别无其他。然而,最后却是那一双冰冷的眸子在绝望中给了他温暖,终其一生,他也无法忘记的温暖。 沐桦祁双眼的冷意也只是在睁开眼的那一瞬,待看清眼前人后便将冷意收了起来,直直盯着阜修脸上不断变幻的神色也不出言打扰,因着她从未见过如此的他。她认识他的时间不长是真,但无论是在传言中还是在她自己的认知里,阜修都不应是这般多愁善感的人。 究竟想到了什么竟让那般连她都有些佩服的雷打不动的人生出这般神色? 阜修再看她一眼,便将脸别开,道:“既然你不愿和本王睡一张床,如今本王也睡得差不多,夜里凉,你还是到床上睡吧。”将她放在床上,拉了被子给她盖上,动作轻柔。只是他给她掖完被子的双手却保持着那个动作不动。 她依旧不出言打扰,直觉此时的他有些奇怪,想要看看他接下来会如何。 阜修就那般将双手放在她脖子两侧的被子上,没有多余的动作,直直盯着她的眼睛,良久良久,他才慢慢开口:“阿祁,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沐桦祁想了想,以前她和阜修见过么?自然是没有。 虽然华梭楼做得也大,到如今在大凌国的影响力也就仅次于拂篱楼,可是,她当真未曾同阜修这般人物有过任何牵扯,然他为何会这般问?难道他见过她? “应该是没见过。”其实她也不是很肯定,这么多年来她接触过的人也不少,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曾经见过的某些人也是正常。 “应该?你再好好想想。”他眼里满是热切,似是这个答案于他很重要。 面对他这般模样,她也不好含糊,再认真在脑中搜索一番,肯定道:“殿下这般有着天人之姿的人,若是当真见过,即便只一眼,我想我也是不可能忘了的,可见,我的确没见过你。” 阜修似想到了什么,转瞬脸上闪过一丝失落,随即又轻轻的笑了,温润明媚,让黑夜瞬间多了几分亮光,“本王很高兴本王在王妃眼里竟这般好。”语毕低下头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第107章 浓妆未褪(1) 他的动作太快沐桦祁一时没反应过来,所以不仅没避开,还连避开的趋势都没来得及准备。他的唇温软,在她的额头停了下来,淡淡的紫罗兰花香将她包裹,让她有些愣神。片刻后反应过来,猛地将他一把推开。“你还真是饥不择食!我这般模样你竟也能一再下得去口!” 不是她自贬,而是,就是她看着如今自己一脸的浓妆,是怎也吻不下去的。 更何况,做戏玩笑这种事,做一两回差不多就得了,再多也就没了意思。她曾因为玩笑主动亲过阜修那么一两次,阜修也曾吻过她,且还有些超过了玩笑的范畴,不过她毕竟不是那开不得玩笑之人,也不多加计较。可是不计较的前提是有一有二不可有三,现下她自然不允许阜修再那般胡来。 被推开阜修也不生气,有些委屈的看着她,“阿祁你又冤枉我了,我可是除了你再没碰过别人,何来的饥不择食?再说了,你是我的准王妃,我怎么下不去口?” “你不是说了是‘准王妃’?多了一个字,准王妃和王妃,可不是一个意思,能对王妃做的事不代表也能对准王妃做!” 沐桦祁不知道,她有一天会栽在这句话上。 “阿祁说得不错,确实是不同的,所以本王要快些让你成了本王的王妃才是。”沐桦祁暗暗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婚期可是皇帝下旨定的,哪是他说快就能快的,毕竟离婚期还有四个月,虽然现在她还是想嫁给他,可谁又能保证这四个月不会有什么变化? 就像那夜突然来访的灰衣斗篷人,谁知道他下次造访会是什么时候?又会给她带来些什么影响?还有轩沪逸,他到底为了她做了些什么?为何放一点儿血就如此虚弱? 她自己明白,若是这些事和嫁人放到一起,她便是再喜爱金银,再如何需要温泉调理身子,也断然不可能舍了这些事不顾一切的去嫁人。 那个斗篷人她可以不在乎,轩沪逸她却不能不管。 “但愿真如你所言,能快些成你的王妃才好。”闻言阜修微愣,知道她不是那种会因为他的身份才想要嫁给他的人,可是这意思,难道是她也想嫁给他? 脸上划过一丝愉悦,“放心,一定会快的,不过太快了也不行,本王还得要好好的准备准备,总不能委屈了阿祁不是?” “那殿下你就好好准备吧,记得聘礼不能少了。”委屈不委屈其实她还真没什么在意,好不容易选了个“如意郎君”,她也不能吃亏少了聘礼。“虽然依着我如今在家中地位,嫁妆不会多,但你的聘礼该有的还得有,一样都不能少了。” 阜修有些意外她竟不带一点情绪的说出这样的话,看来沐桦家这些年确实让她寒了心。揉揉她松散开的发丝,“阿祁放心,本王节俭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将来娶媳妇时多些聘礼,自然不会给你丢脸。” 沐桦祁淡淡拍开他揉着她头发的手,眉眼一弯,道:“若是殿下觉得麻烦,直接抬几箱金子来也行,将来我若是想买什么,拿了去买就是。” 他有些愕然,似没想到她会这般提议,片刻后,难得的笑出了声,“怎么会想到要金子,女子不是都喜欢绫罗绸缎精美首饰?本王本来打算专程去寻些稀罕物来给你做聘礼呢,如今你既然提了出来,直接送金子倒是个不错的主意,省了不少功夫。” 第108章 浓妆未褪(2) 金子多了固然好,可是全是金子看多了到底晃眼,多些旁的东西来转换转换视野也是不错,“不然你就把一箱金子换成你所说的稀罕物,这样我既有了金子又有了稀罕物,岂不是更好?” 配合着点头,“是更好,但是阿祁难道不觉得你这样有些贪心了?”关键是哪有女子在出嫁前和夫君讨论聘礼的道理?且还是在说明了嫁妆不会有多少的情况下? “嘿嘿……那么见外做什么?反正我嫁给你了聘礼还不是都归了咱们俩的名下,我最多也就是拿着过一回瘾罢了。”当然,她这完全是胡诌,到她手里的东西又岂有再拿回去的道理? 阜修自然不知晓她心里的小算盘,只是对她说的这话很是满意,同意的点点头,“你说得对,咱们不必那么见外。”说着定定盯着她的脸,眉头微微皱起,“你怎么晚上睡觉也是这副样子?难道你睡觉都是不需要先洗脸的?” 沐桦祁心道自然不是,若不是你赖在这里不走,我又怎么会没洗脸?这还不是怕露馅么? 心里虽这样想,嘴上却不能这么说,笑道:“这不是太累了么?一时给忘了……”话还没说完就见他不知打哪儿掏出一方手帕给她细细的擦起脸来,边擦边言:“脸上敷了这么厚一层东西,又怎么能睡得好?”此时他果断把适才某个雷打不动的睡颜忽略了去。 他擦得细致,动作轻缓,让她没有半点不适,不过,到底是不能任由他这般擦拭,抬手将他的手推开,道:“不用了,我都睡了大半夜,也不差这么点时候。再说,我还没睡够,就不要多折腾了,殿下你瞅着差不多就回去吧,我还想再睡会儿。” 被她推开,阜修有些不乐意,却没心思在这上面多作纠结,而是直直盯着月光下那一方依旧雪白的手帕,再看看她脸上没褪去半点的浓妆,拧了拧眉。 “你擦在脸上的胭脂是在哪里买的?居然如此特别?”明明那么浓烈,却没有寻常胭脂那般刺鼻的味道,隐约间还有淡淡好闻的清香。如今竟是擦也擦不掉?这让他不得不心生疑惑。 沐桦祁神色一凛,阜修此人果然不容小觑,竟这么快就察觉出了异样! 对他轻轻笑了笑,“也不是什么特别的地方,就是街市上一个较熟识的小摊贩处买的,殿下你也知道,我在府中的日子过得并不好,哪里能买什么好的胭脂?若不是这些年没钱的日子过得怕了,又哪会要求殿下把聘礼都换成金子?金子虽然俗气,看着却更踏实。怎么殿下觉得我这胭脂有什么问题么?还是那个小摊贩骗了我,卖了些伪劣的东西给我不成?”她觉着她这个瞎扯的本事是越来越好了。 阜修淡淡打量着她,见她不慌不忙还有条不紊的应着,脸上的表情微微缓和,“这倒没有,虽然是个小摊贩,倒是个实诚的,卖的东西即便算不得上好,倒也没有伪劣。” 她有些不乐意,什么叫做算不得上好?她自己研制的东西明明就是上好的! 假意舒一口气,“幸好!我还以为买了坏东西呢,我这张脸本来就长得不好看,若是再用坏了东西,那岂不是当真嫁不出去了?” 第109章 浓妆未褪(3) “这个阿祁不用担心,你如今已是本王的准王妃,就是变得再丑,本王也是断然不会始乱终弃不娶你的。”说得一本正经,没半点不自然。 沐桦祁额角多了几条黑线,确定这里用“始乱终弃”合适? 将他再往后推了推,自己则往里挪了些,同他拉开了距离。要知道以她躺着,而他半匍匐在她身上这般姿势谈话,着实有些奇怪。 “那我在这里就先谢过殿下的不始乱终弃了!” 阜修被她一下逗笑了,“不必客气,你刚刚不是才说过咱们不是外人?”倒是会搬她的话来用堵她!“不过,本王记得白云缎可不便宜,阿祁你既然连白云缎都穿上了,又怎会少了钱买胭脂?” 整日都穿流云锦的人,知道白云缎也不奇怪,虽然被道破,沐桦祁却不是那种容易就栽了的性子,无辜笑道:“白云缎?殿下说的是我身上穿的?呃……我确实听表哥这般称呼过它,似乎是叫这么个名字,听殿下的意思,难道这种布料很贵?” 阜修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是有些贵,不过比起流云锦来却要差些,你可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本王时就认出了本王身上的流云锦?”看到她不断变化的表情,他的心情又好了一些。 “自然……自然是记得的,表哥知道我喜穿白色的衣衫,便去给我寻了这白色的布料,后来每年都会给我送来一些,时间一长便也习惯了只穿表哥送来的。表哥曾和我提过流云锦,我觉得这个名字好听,就记下了,一直央求表哥哪天给我买一些回来,可是这么多年他也只给我拿了一块样子来端详,而且端详过后就立刻拿了回去,扬言是他借来的,得还回去。本来就一直记挂着,所以那天见到自然一眼就认出来了。” 一段话说得有理有据,让人听不出半分漏洞,还完全把这一切都推到了轩沪逸头上。堂堂轩沪侯府的小侯爷,凌城许多人敬而远之的小霸王,知道流云锦不奇怪吧?能买到白云缎也不奇怪吧? “这般说来,我还没谢谢殿下今天给我送来的流云锦呢!不过殿下既是要送,何以只送那么一小段?” 她还真好意思说! “阿祁觉得少了,不若本王在聘礼上再加一箱子流云锦,你看如何?” “当真?”沐桦祁一激动坐了起来。一箱子流云锦啊!不管那箱子是大是小,总归不会比今日的那个小盒子装的少吧? “当真。” 两眼放光的盯着他看,“殿下,我发现你长得真好看!” 阜修唇角一抽,“你眼神真好,竟现在才发现!” 阜修走后,沐桦祁又睡了一段时间,直到天大明才慢慢起身。 对端来温水的亭原道:“亭原,让隽依查的事,可有消息了?” 亭原有些无奈的看着她,“小姐,这才多长时间?隽依就是再厉害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把事情办好,更何况还是查您,您是什么人?有那么好查么?” 沐桦祁想想也是,便也不再多问,突然想到什么,从盛着温水的盆里探出头来,“对了,你让人去查查沐桦苀。” 亭原也想到昨天在前厅所发生的事,神色多了些凝重,“是。” 端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动人心魂的容颜,沐桦祁突然想到阜修离开时说的那句让人听了极气愤的话:“本王觉得阿祁虽然长得不怎么好看,但若是将这一脸浓妆换得淡些可能要要更能看些,换淡了,既能比浓妆看得过眼,又能免了一脸浓妆惹人注目的麻烦。” 确实,浓妆虽好,却太过引人注目,若是如阜修这般的有心人,看出她的伪装也只是早晚的事。 能研制出遮去容颜的颜色浓烈之物,是否也能研制出颜色淡一些的? 吃过早膳,有人来传话,说酉家有人来访,让她到前院见客。 第110章 酉家来人(1) 酉氏一族可谓是大凌国最大的家族,历年来大凌皇后大都出自酉家,除此之外酉家的女儿大部分都嫁到世家之中,这让本来主支旁支极大的酉家势力变得更大。 酉氏作为酉家这代的嫡出长女,当朝太后的亲侄女,自然极受重视,这或许也是这么多年来她在沐桦府胡作非为却还安然无恙的原因之一吧。如今她既是被罚佛堂思过三个月,酉家自不会袖手旁观。 沐桦祁知晓酉家会找上门来,却没想到这才两天的时间就有人来了,且来的还是酉家这代的当家,酉氏的亲兄长酉子朝。 酉子朝此人,在朝中没有固定的官职,然但凡朝中有重要的事需商讨时,都不会少了他的一个席位,可见,他的地位影响定然也不会低。 酉氏这个人,虽然偶尔有些小聪明,却是个难成大事的,对于酉家对她这般近乎放任的重视,让沐桦祁有些不能理解。 待传话人走后,沐桦祁便领着亭原施施然的朝前院走去。 如今,她也算是前院的常客了。 会客依旧在前厅,她到的时候前厅已坐着许多人,就连常年不问事的老夫人也端坐在上位,可见酉家的面子有多大。乍然一看,只有三个位空着,看椅子摆放的位置,应有一个是她的,另外两个属酉氏和沐桦珑。 一踏进去,她最先看到的并不是酉子朝,而是装扮精致、大方温婉而又不失娇艳的沐桦苀。在她看她的时候,她也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眸中暗含深意。她轻轻一笑,转而看向和沐桦邱隔着一个案几而坐的酉子朝。 只见他满脸肃然,隐隐中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年纪看上去和沐桦邱差不多,然瞧着那微微凌厉的神色就能知晓,此人,绝不是沐桦邱那般只知攀权附贵的人能比的。到底是领着一个大家族的人,单就这股气势就同旁人不同。 酉子朝她也不是第一次见,记得很久以前酉氏的某个生辰宴上她也远远瞧见过他那么一眼,当时她不受待见,就连宴会也没人去知会她,还是在祁连院听到前院吵闹,跳上前院的房顶才能看了那么一眼。 这样说来,酉子朝却是没见过她的。 缓步上前,扫一眼四周坐着的不管身份高还是低姨娘小妾,对高位上的几人行了一礼,“见过祖母、父亲,还有……”她假意不认识来人的顿了顿,在旁人看来倒有几分她因为识不出客人身份的尴尬。 她迟迟不言语,酉子朝面色有些不好看,他就不相信去知会她的人没有告诉她他是何人!这般,是明摆着不给他面子! 沐桦邱见他脸色不好看,忙怒斥道:“祁儿,这是你舅舅,不得无礼!” 唇角弯了弯,无辜的看向沐桦邱,“父亲这话说得就不对了,女儿这般不过是不知晓该如何称呼客人而已,何来的无礼?更何况,我娘亲只有一个姐姐,就是轩沪侯夫人,我又哪里来的舅舅?” 沐桦邱脸憋得铁青,愤怒的指着她,“你!简直气死我了!” 其实叫他一声舅舅也没什么,左右不过是一个过口的称呼,她能好好的称酉氏母亲,又何在乎多一个酉子朝?可当看到沐桦邱半点也不犹豫的因为那种毫无根据的因由斥责她时,她突然就不想喊了。 第111章 酉家来人(2) 到底明面上沐桦邱还是她的父亲,竟也待她那般不堪。 她咽不下这口气,既然他们不给她留情面,她又何必给他们好脸色? “父亲言重,女儿哪有那等本事?父亲可还好好的坐在这里呢,莫要说这样的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女儿是个不孝女呢!” 沐桦邱狠狠瞪着她,难道不是?“巧舌如簧!看来是我平日里对你太放纵了,竟半点规矩也不懂!”说着一掌拍在近旁的案几上,“啪!”的一声大响,让堂下坐着的众人皆吓了一跳。 沐桦邱虽然没什么大本事,却也不是那全然无能之辈,在府中还有些威信。这些姨娘小妾平时可没见他发这么大的火过,平时只要稍微惹他生气,他就会毫不留情的大罚特罚,整个府中的女眷,除了酉氏外几乎都被他罚过。更何况现在他还生这么大的气,不少人责备的看向沐桦祁,都是她随便惹老爷生气,害得她们也跟着受罪。 沐桦祁淡淡从那些不善的眼神一一扫过,轻轻一叹,她好似得罪了不少人呢。 “所以父亲还是莫要对我太过放纵了,不然哪天我心情一不好说不定就会闹得个家宅不宁。”当然,这个只是说来吓吓他的,她才没那么无聊,吃力不讨好的事,她向来不喜做,只要他们不主动来惹她,她也不会找他们的麻烦。 再拍一下案几,他愤怒的站起来,大有要冲下来给她一巴掌的趋势道:“你混账!” 她觉着沐桦邱确实是有些沉不住气,不过就是这么一件小事他都能怒成这样,当真让她有些失望,真是不明白这样的人是如何生得如十大公子之一的沐桦筑和有着第一才女之称的沐桦苀的那样人物的,难道是基因变异? “父亲又说错了,比起混账,我比较喜欢混饭。”此外她还喜欢混钱混财混稀罕物,总之有便宜可占的事她大都不排斥。 “你你你……”他显然是被气急了,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沐桦祁觉得这样也差不多了,再过恐怕不好收场。 可若是要她低头认错,她委实又做不来,因着她觉着她根本就没什么错,好在老夫人终于看不下去开口了。 “好了!看看你们都成什么样子!平时丢人就算了,如今有客人在也不知道顾些脸面!”说着转头抱歉的对酉子朝道:“子朝,让你见笑了,这父女俩总喜欢这样拌嘴,如此相处方式我这老婆子是不能理解,这中乐趣也就只有他们父女俩自己知晓了。” 一句话,将刚刚足够丢脸的对话以一个父女间的乐趣轻轻带过,不愧是老夫人!厉害! 酉子朝开始还因为她不给他脸面有些微怒,后来看到她和沐桦邱那么针锋相对,他就只是抱着看戏的心态在一旁看着,心想这个沐桦祁还真有些胆色,寻常闺阁女子可不敢如此同自己的父亲说话,难怪妹妹和被许多人宠着的外甥女会都在她手里吃亏。 对老夫人礼貌的笑笑,“老夫人言重,谁家没有些小吵小闹,外甥女这性情,我倒是极喜欢的,不像我那女儿,整天做事都是循规蹈矩的,就是想和她说些话也难。妹夫有这样的女儿,令我十分羡慕。” 第112章 酉家来人(3) 沐桦祁不着痕迹的瞄他一眼,笑面虎!老狐狸!会羡慕沐桦邱?不在心里多加几层鄙视就不错了! 可是偏偏他这话对沐桦邱还很受用,只见他看着她时没了之前的愤怒,眼中似还多了些什么,像是温柔? 暗暗翻了回白眼,他的脑子还真不是一般的简单。 酉子朝突然言笑晏晏的看着她,“你叫祁儿?” 她很想回他一句明知故问,不过知道他这样的人惹急了也是个麻烦,便应道:“嗯。”之前行礼时的弯身早就不在,所以此番她说话时是挺直腰杆的,颇有些不卑不亢的意味。 “当真是个有趣的丫头,你也莫要再站着了,过来坐下吧。”老狐狸不愧是老狐狸,她都如此不买他账了他还能笑意浓浓的面对她,说个话像他才是主人似的,她不得不佩服。 沐桦邱听到他的话,脸色微微一变。 沐桦府说到底也是她长大的地方,沐桦家的人怎么说也是同她血脉相连的,她可以自己不给他们好脸色,却不能允许外人鸠占鹊巢。 黛眉维扬,道:“舅舅没有这么说之前我还敢坐下,可舅舅这么一说我还真就不敢动了。” “为何?”酉子朝隐约觉得事情要不对,心中后悔刚才没细想就开口,不过虽心有担忧,面上笑意却不见变化。 “这自然是因为舅舅是客人啊,主人哪有让客人请坐的道理?我就是要坐下,也应是先得我父亲允许才是,不然事后舅舅离开了父亲还不得要责怪我不懂规矩?再说这儿还有祖母在呢,祖母都未发话,我又怎敢坐下?舅舅你看着我这般模样以为我胆子很大,但其实,我胆子向来都是小的,若非祖母和父亲纵容,我刚刚又怎敢如此同父亲说话?所以我只好拂舅舅的好意了。” 对沐桦邱轻轻一笑,“父亲,我可以坐下么?” 酉子朝隐在袖子里的手紧握成拳,脸上却依旧保持着笑。 “去坐下吧。”沐桦邱赞许的看了她一眼,脸上不动声色。 老夫人则只是面无表情的看她一眼,再没其他。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酉氏和沐桦珑也来了。这不看不知道,一看还真有些错觉佛堂那种地方不是人待的。 往日在衣着妆容上最上心的酉氏,此时一身素衣,面色憔悴。再观沐桦珑,也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不过才两天功夫,竟就让人有如此大的变化? 忽见酉氏盯着高台上的老夫人面色有些不善,心下了然。 沐桦苀忙起身迎上去,拉起酉氏的手一副强忍住落泪的样子,“母亲,您怎么变成这样了?” “不用担心,我没事,我是不会让宵小之辈得意的!”酉氏拍拍她的手还不忘投给沐桦祁一个恶狠狠的眼神,沐桦祁回她一记白眼,大有有本事尽管放马过来的意味。 酉氏一气,脸憋得通红。 “大姐,你不知道我和母亲这两天过的是什么日子,祖母不让我和母亲待在一起,将我们关在不同的房间,每天抄十本经书,每本五遍。十本啊!那么厚一本!我们怎么能抄得了?可是祖母说抄不完就不让人给我们送饭,开始还以为只是吓吓我们,没想到祖母当真狠心不给我们饭吃,让我们饿了一整天……”说着抽泣两声,“第二天……第二天我们哪还敢不抄?只得乖乖听祖母的吩咐,可是我们好不容易抄了一半,送来的饭菜却只有一碗白菜和一碗米饭,那种东西哪是人吃的?所以……” “所以你这是在怨我这个老婆子?”老夫人端起近旁茶盏淡淡饮一口道。 沐桦珑一听,急了,“不不不,孙女不敢。” “不敢?那你又为何说这些话?”语气突然含了些怒意。 沐桦珑从小被宠着,哪里受得住被人这样说,脸一白,眼圈又红了,“我……” “母亲,珑儿还小不懂事,说话没个思量,看在她年纪还小的份上,您就原谅她这一次吧。”酉氏打断道,随即瞪沐桦珑一眼,“珑儿你也太没规矩了!怎么能如此说话?你祖母那么安排自有她的道理,你做晚辈的好好听取照做就是!” 沐桦珑虽还有不甘,却还是乖乖的低下头,“珑儿知错了,请祖母原谅。” 老夫人摆摆手,“罢了罢了,十本经书对你们确实有些困难,今后就抄五本吧,每本十遍。”沐桦祁一口茶险些喷了。 十本五遍和五本十遍有什么差别? 老夫人还真是睚眦必报,沐桦珑不过抱怨了一回她就这般,若是再说得重些,她是不是要再加个十遍? 谁听不出来她这是故意让她们在人前扫脸?酉氏可是要掌家的,若是在府中女眷面前丢了脸,往后还有何威严可言? 老夫人这招比直接加重惩罚更厉害,够狠! “祖母,我知道错了,可是我真的不想再待在佛堂了,我都饿了两天……舅舅,舅舅你帮我说说话,再这样下去我会死的……祖母,我求求你……父亲,我错了,我再也不和二姐姐作对……二姐姐,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吧,你和父亲说说,我不想再回佛堂了,那里不是人待的地方……” 沐桦珑已经语无伦次,沐桦祁淡淡扬眉,抬眸看一眼老夫人,果然见她黑了一张脸。 “你说什么地方不是人待的?当我不是人不成?” 第113章 华梭楼事(1) 老夫人这一声不高不低的话语,可谓是威慑力十足,不仅沐桦珑和在场众人被吓住,连沐桦祁也小小的惊了一回。 只见沐桦珑“扑通”跪下,慌乱道:“祖母,孙女不是这个意思……是孙女可不择言,胡乱说话了……请……请祖母恕罪……”竟是连哭都忘了,想来老夫人的威信还是有些厉害。 “哼”了一声,没好气的扫她一眼便转头对沐桦邱道:“如今我也老了,不过是安排抄写些经书就这般不受待见。我老婆子在佛堂待了几十年,素斋粗茶,年年如是,日日如常,也没见少了什么,如今不过是让你们抄一抄经书竟就这般要死要活,罢了罢了,这件事情是你发的话,现在你就自己看着办吧,我老了,管不得你们了。” 沐桦邱到底也算个孝子,见着老夫人此般模样,急忙站起来,“娘,您这说的什么话?谁说您老了?谁敢不服您的管就让她滚出沐桦府去!”兰芹的语毕狠狠的瞪了下堂的酉氏和沐桦珑一眼。 听他这么说,老夫人神色稍缓,看众人一眼,在兰芹的搀扶下挥挥手走下高台,“算了,我还是不管了,还是佛堂清净,几十年来也就在那里心里能舒坦些,你们自己看着办吧。”回头对仍旧神色淡然坐着的酉子朝道:“子朝,你难道来府中做一次客,沐桦府虽然比不得酉家来得尊贵,倒也是个几代高门世家,你就且当回家吧,莫要太过见外。” 酉子朝起身,拘身行礼,“子朝会的,老夫人请慢走。”眼眸动了动,老夫人这话说着只是客套话,实则却是告诫他莫要忘了自己如今只是个客人,客人就该有客人的样子,莫要反客为主。确实,酉家是世家门楣,沐桦家也是,虽然酉家比之沐桦家来说影响力确实要大得多,然若是与沐桦家公然闹僵,倒是谁也讨不到好。 今日来,倒是有些思虑不周。 此番这般样子,沐桦邱是断然不能再让这母女二人去佛堂思过了,不过她们将老夫人都气走了,总是不能就这样算了。“看看你们!看看你们!你还有脸哭?你祖母都被你气走了你还哭!” 本来哭得很大声的沐桦珑瞬间压低声音,只留低低的呜咽。 “你那么凶女儿做什么?她都憔悴成那样了,没见过你这么狠心的父亲!”酉氏道,随即走过去将似是没有多余的力气站起来的沐桦珑扶起。 “都是你宠坏的!一个个都不安生,总是没事生事!要闹到家宅不宁你们才觉得心里畅快是不是!” “大哥,你看看他!仗着这沐桦家没人给我们撑腰就只知道怒骂我们母女,你要为我和珑儿做主!”她突然对酉子朝道。 酉子朝有些不满的看向她,“妹妹你好歹也是我酉氏一族的嫡长女,如今又是这左相府的主母,这般数落妹夫的岂不是有失身份?” 酉氏突然没了声,她也不是一点儿也不懂的人,兄长这个态度,是责怪她了。 转头又对沐桦邱道:“妹夫也是,一家人哪里没有些小吵小闹的,闹过了就是了,苀儿的婚期也近了,莫要再闹,平白让旁人看了笑话!”没情没绪中隐着淡淡的警告之意。 第114章 华梭楼事(2) 沐桦邱虽不喜被他这样说,倒也明白他说得在理,只好应道:“是,多谢兄长指点。” “既然这样,你们就好生处理着,我出府也有些时候,该回去了。”说着举步就要走。 沐桦邱上前,“妹婿送兄长。” “不用了,你还是把这里的事处理好吧!堂堂一个左相,看看府中都成了什么样子!”扫一眼坐在前厅两侧衣着各异的姨娘小妾,然后再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沐桦祁,挥着袖子走了出去。 沐桦祁淡笑着看他离去的背影,随即也瞅了瞅那些个莺莺燕燕,心下感叹,若是再这样下去,她都要变宅斗女了,这可不是她人生的追求! 用余光瞄一下那母女三人,也罢,讨债算账也不一定只有这般方式,况她们看着也不像从此就能安生的,早晚会再找她麻烦,那她就到时候再与她们慢慢计较好了,抬头轻轻揉了揉额头,做着不喜欢的事还真有些头疼。“父亲,女儿的伤还未好完全,就先告退了。”说完不等他回答,给亭原一眼示意转身便举步踏出了大门。 酉氏却对她的行为看不过眼,轻哼一声道:“半点规矩也不懂!也亏得圣上好心给赐了婚,不然这样的人谁家敢娶!” “你还好意思说她!女儿年纪小胡闹就算了,你一个做母亲的也跟着!祁儿再如何不入眼到底也称你一声母亲,你瞧瞧,你哪里有个做母亲的样子!”沐桦邱厉声道。 “我母亲说得也没错,沐桦祁不过是个庶出丫头!有什么好得意的!她以为她还真能嫁了修王不成?大哥就快回来了,等他回来我就让他去请皇上退了她的婚,到时候换我去嫁,看她还得瑟!” 刚走不远的沐桦祁听到沐桦珑的话,偏头对亭原盈盈一笑,“亭原,你说若是又一次被退婚,我会如何?” 亭原淡淡回望她,会如何?不是一样好吃好睡日子照样过得有滋有味?虽说一个女子若是一连被退两次婚于面子这一道上却是不大好,可是主子这样的人怎么看也不像会被这种事影响心情的人吧?最多对她快到手又跑掉的金银叹惋叹惋罢了。 “若是皇上收回赐婚,依着小姐你的性子,或许会寻个夜黑风高的夜晚潜进皇宫去给他一顿教训,若是修王主动提出的退婚,让你又扫了一回脸,凌城的拂篱楼可能会出些问题,最少也会乱上个十天半月。” 沐桦祁拍她的肩膀一把,狡黠的笑了,“还是你懂我!” 亭原在心里长叹一声,整整跟在她身边六年,还能不了解?“可是小姐,我觉得这个婚怕是退不成,旁的不说,单就修王对你那态度,就知道是不可能会退婚的。”修王若是不同意退,皇帝也不能如何。 “这倒也是,不过我就不明白了,阜修到底是看上了我什么?他那样子看着倒像是很乐意这场赐婚一般。”沐桦祁收回搭在她肩上的手,转而伸出右手食指放在唇边,轻轻咬了咬,模样又三分俏皮七分可爱,虽然还是一脸浓妆,却掩盖不住那份耀眼,亭原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一时看得有些失神。 此时前厅里沐桦邱的声音再次传来,“这种话也是你能说的!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从现在开始,禁足两个月!没有我的同意,不准离开房间半步!” 第115章 华梭楼事(3) “老爷,你不能……” “你也是!回房间闭门思过!这两个月苀儿的婚事你不准插手!府中事物仍由李氏处理!”酉氏话还没说完就被沐桦祁打断。 “我……你……”半天支吾不出声,想来定是被气到了。 “都散了吧!看着就烦!” 已缓缓晃过转弯回廊的沐桦祁和亭原听到这里,相视一笑朝祁连院走去。 一回到祁连院就见亭俞风风火火的跑来,待到她们面前,弯下腰去猛吸几口气,重新撑起腰后仍然半天吐不出一个完整的字。 沐桦祁睨她一眼没好气道:“亭俞,你说你这都是第几次这般模样了?瞅着这祁连院也不算大,你竟也能跑得累成这样,难道是围着圈跑步减肥?可是我看你这样也不算胖啊,虽然看着确实是比之前肥了那么一点儿,不过也不打紧,左右你小姐我也不缺那点给你买布料做衣服的钱,你就不用这么劳心劳力的给我省了。” 缓过气来的亭俞一脸苦色,“主子……” “好了好了,有什么事儿就快说吧,整日没事老往前院跑,累人!说完我好回去睡觉!”抬手掩着唇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像是真的累极了。 “主子,你可不能睡!你让隽依查的事有消息了。” “哦?”她轻轻挑了一下眉,突然睡意减了不少。“如何?” “隽依让传信的人告诉你,她查到的大都是一些寻常的事,想来你也不会感兴趣,所以就不多提了,只说你在六岁那年夫人过世后,好像失踪了一段时间。” 她心中一顿,“可查到那段时间我去了何处?” 亭俞摇头,“没有。” 眼睛眯了眯,连墨邪阁都查不出来,可见当真不寻常!抬眸见亭俞似还有话说,又道:“有什么就快说,支支吾吾像什么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墨邪阁的四大尊使之一的俞尊是个胆小鼠辈呢!” 亭俞有点小小的委屈,瘪了瘪嘴,她这还不是因为看到主子表情奇怪怕她因为查不到被她遗忘了的事伤心么?主子一点儿也不懂她的体贴!“隽依还说……还说你八岁那年落过一次水。” “嗯?这个我倒是还记得,最近也在查这件事。”其实她哪里是查,就是遇着了随便打探打探。 亭原抬头无言望了望天,小姐这几天可都待在院中,确定能用上她用的“查”? “好像……好像你落水前,尘王刚好在府中做客。” 沐桦祁“哦?”了一声,“果然和他有关么?” “查沐桦苀的事,也有了消息。”完全缓过气的来的亭俞能顺畅说话。 “说说看!”她还真有些好奇。 “隽依说,派出去的人传回消息,尘王府里如今住着一个专习各种奇怪术式的老者,颇受尘王重视,沐桦苀的媚术可能是他传授的。” 竟又是凌嘉尘!他这是要存心和她杠上了?转眸再瞧一眼亭俞,“就这点事你就急成这样?不是叫你记得要沉稳些?” “当然不只是这样,庆叔着人来传话,华梭楼有人闹事,让你快些过去看看。”庆叔,本名郝庆,是个年过五旬的老者,如今帮着管理凌城的华梭楼,人勤快做事沉稳也有些本事。 “有人闹事他难道处理不了?”以往在楼里闹事的人也有不少,他不是都好好的给处理了? “传话的人说是个身份高贵的人,庆叔不敢太过得罪。” “花梭呢?”她凝眉问道。 “南疆的花梭楼出了些事,花梭姑娘赶过去处理了。” “南疆那边怎么了?算了,以后再说吧,既然有人敢上门找茬,咱们就去会会他!我先去换身衣服。” 语毕转身回屋。 第116章 华梭楼主(1) 华梭楼不同于寻常的酒楼,须得达到一定条件后得华梭楼亲自派送令牌的人方能入内。而华梭楼本就是由沐桦祁一手操办起来,同在她的手中,它和墨邪阁在某些程度上可算是一体。楼内自也有墨邪阁的人装扮成伙计在其中,是以寻常人闹事断然不需要她出面。 在来的路上,亭俞就将具体的情况告知了她,大约是凌城某个世家的公子亲点要天甲间,可天甲间寻常不轻易不让客人进,说白了那就是她给自己留的地方。于是那公子哥就再点要地甲间,不巧地甲间正有客人,退而求其次,他再点了一个人甲间,又很不巧的有客人。华梭楼有规矩,凡客人,不论身份,只论先后,雅间自是奉行先来后到。 一连三次被拒,倒也难怪那公子哥会生气闹事。 要说华梭楼的雅间,是依着甲乙丙丁戊己庚辛来划分的,而每每又有天地人三个不同的等级,如此整个偌大的华梭楼也就只有二十四个雅间而已,不管是凌城的主楼还是旁地儿的分所,规格皆如是。依着标号的不同,雅间等级自也不甚相同,而天甲间,是华梭楼最好的房间。 听亭俞的描述,墨邪阁隐在楼里的人像是没有出手,大抵是因为今日楼里来了些特殊的客人,若是出手,恐会让旁人看出什么端倪,惹上些不必要的麻烦,毕竟墨邪阁在人前是个神秘的组织,想要探知它消息的人也不少。 不过这么多年过去,墨邪阁接的生意虽说也有不少,倒是没被人探出什么。 至于花梭其人,年方二十四,是沐桦祁在建成华梭楼前结识的,一个美貌与头脑并存的女子。说起来她还算沐桦祁的半个合伙人,毕竟开始她也就只提了个方式,具体事务多是由花梭在做。这些年在她们的共同努力下,到底有了华梭楼如今的规模。 她很相信花梭,尽管她从来不问她来自何方,为何这般年纪仍独身一人不寻个伴侣,又是为何那么心甘情愿的帮她。 她不问,花梭也不说,这么多年倒也成了彼此之间的默契。 或许就连她花梭的名字也不过是一个化名。 然名字这类于沐桦祁而言不过就是一个代号,她也没什么在意,倒是这个华梭楼的名,当初可是取了她名字里“桦”的同音“华”和花梭的“梭”组成的,所以她对花梭的信任,可见一斑。 不过有时候她也会想,如花梭那般的女子,想来也是有着不一样过去的罢。 可是,华梭楼在人前的主人却不叫沐桦祁。 华梭楼外,男子一袭白衣负手而立,微微抬起头看着匾额上赫然的“华梭楼”三字。良久轻轻勾起了唇角,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让路上的行人都停下了步子,皆停下来愣愣的看着他。 “世家竟有这般风华的人物!我今日可真是走运竟能亲眼瞧见!回去有得同我那老伴儿磕牙炫耀的了。”一人道。 “是啊!那模样,就是比十大公子之一的尘王都要俊美几分,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一人接话。 “那尘王我倒是在街上见过几回,确实长得俊美,可是比起眼前这位公子来,却是有些逊色了。” 第117章 华梭楼主(2) …… “瞧着他在这处站着,怕是要进这楼里去,这华梭楼可不是一般人能进的地方,我那在衙门里当值的侄子说,就是他们衙门里的捕快也没有资格进去。”一个手挎篮子的妇人道。 “捕快算什么?就是府衙大人也不知道能不能进去呢!” …… 再观男子身后站着的两名女子,皆面遮面纱,但看那衣着装束,就觉着是长得极好的。单就以丫环的身份站着也不比寻常的大家闺秀差,若不是跟前还站着一个如谪仙般的贵公子,旁人恐还以为这两人是哪个世家的小姐呢。 彼时,楼里传来一阵吵闹声,还不断有东西被摔落在地的声音夹杂其中,华梭楼虽只有二十四个雅间,大厅却也摆着不少供人欣赏歌舞的桌子案几,毕竟能进华梭楼还能进雅间的人可不多,如适才那人所说的凌城府衙大人,是有资格进到楼里的,但只限于大厅,当然,受人邀请的除外。 华梭楼向来奉行只要一人有资格,那他就能邀请任何人一道进去的道理。到底是赚钱的行当,要求太高了也不好不是? 又是一阵大响传来,估计又摔坏了不少东西。 “主子,再不进去可能就没几样东西是好的了。”其中一个女子上前,似是有些焦急。 “嗯。”男子抬手轻轻捏了捏眉心,里面的东西可都是上品,若是真就这般被人给全毁了,那岂不吃亏?抬起的手缓缓放下,随即眉头一挑,浅浅的笑了,然就是这样的笑,让人不禁觉得所谓的“倾国倾城”也不过如此了吧。 不过一个男子用倾国倾城来形容到底奇怪,可除了这个词,还当真想不出更适合的了。 敢在她的地方找事儿!看她不让他翻倍了的赔! 此风华绝代的男子,就是换了一身男装的沐桦祁,如今,她有着另一个名字,莫凉,也就是十大公子之一的莫凉公子,而她身后那两个女子,自然就是亭俞和亭原。 若是叫人知晓十公子排前的四公子之一的莫凉其实是个女子,且还是左相府最不受待见的庶出二小姐,恐会惊掉不少人的下巴吧? 抬步上前,刚一靠近门口,门前腰间挂着一柄剑各站一边的两个侍卫忙退后两步拘身恭敬道:“公子!” 其实早在沐桦祁三人来时他们就看到了,只是作为墨邪阁派来专门看守华梭楼的侍卫,他们知晓规矩,便是主子来了他们也不能因着想要上前迎接而擅离职守。 沐桦祁朝他们点点头,“嗯”了一声便踏进去。 华梭楼分两个楼层,一楼是大厅,二楼才是雅间。此番一踏进去,入眼处皆是一片狼藉,哪里还有半点往日的清雅华贵? 桌子东倒西歪,有几张桌椅都已经被砸得面目全非,再看地上破碎的花瓶和碗碟杯盏,还有柱子旁从被砸坏的花瓶里散落出来的极品兰花都被人踩得只剩几张还算完好的叶子! 沐桦祁心中怒意翻腾,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她和花梭在下面人的帮衬下用心挑选的,如今居然被人砸成这般样子! 其他客人都远远站开,估计也是担心会被那正在疯狂砸东西的人波及。 “公孙公子,您别再砸了,您这么砸下去小店还怎么做生意啊?”郝庆哭丧着脸道,却又不敢太上前,他虽然有些本事,但毕竟不会什么武功。 瞧见他如此,沐桦祁还算有些欣慰,没有忘记她曾经告诫的若是有人上门找事,在没有把握对付时切莫轻举妄动,什么东西都没有性命来得重要,钱没有了可以再赚,命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当时为着她的这句话,还换了不少人的忠心,自然这也不是她本来的目的,在她看来,性命确实比什么都重要,至少到目前为止她还没发现比自己的命更重要的东西。 “本公子不过是要一个房间,你们就推三阻四,是看不起本公子?以为本公子付不起钱?既然如此,本公子就砸了你们这破店,看你们还如何狗眼看人低!” 那人说着又抬起一个花瓶继续摔下,就在花瓶要落地之际,一抹白影从门口闪到他面前,脚尖轻轻一抬,稳稳接住了那本来要落地的花瓶,再轻轻一踢,便稳落在手中,脸上冷意乍现,“公孙公子这般,可是想过会有什么后果?” 这人就是公孙青,右相公孙普的公子,她以沐桦祁的身份,也算同他有些过节。 公孙青还处在这宛若天人般的男子突然悄无声息就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震惊中,半晌才慢慢回过神,愣愣道:“你……你是何人?” 郝庆看到她来,激动得就只差没老泪纵横,忙走到她跟前,弯身行了一礼,“老奴见过公子。” 身后的小斯也跟着弯身,“见过公子!”态度皆极是恭敬。 郝庆怎会不激动?若是公子再不来,这华梭楼可就真的要被人砸完了,再想到楼上雅间的那些贵人,还好没惊动到他们!转念一想,也或许是惊动了的,只是那些人到底不同寻常,这里这么吵他们也不为所动,仍然在雅间里欣赏着歌舞品着美食茶点商讨着他们自己的事。 他想贵人果然是贵人,事不关己就能做到高高挂起。 沐桦祁将手中的花瓶递给他,“庆叔辛苦了,这里就让我来处理,你去着人招呼其他客人,想来二楼的雅间并未完全有人,看着今日的客人也不算多,你就安排他们到雅间,若实在安排不了的,就退还他们在这里所消费的两倍银两。” 那些人闻言皆面露讶色,不愧是莫凉公子,但就这份气度,就足够让他们佩服的了。今日本来因为突然遇到这种事而心生的不悦也随之消散,华梭楼有这样的主子,让他们对它比以往更喜爱起来。 扫一眼不堪入目的四下,“顺便合计合计今天公孙公子砸坏的东西加起来值多少钱,到时候直接到右相府讨要。” 居高临下的睨一眼还在恍惚中的公孙青一眼,“公孙公子在本公子的地方撒野,竟还问本公子是何人?难道不觉得可笑么?” 第118章 极品少年(1) 莫凉之于华梭楼,就像阜修之于拂篱楼,凡知晓华梭楼的人,都知道莫凉就是其主人。 公孙青突然想起五年前皇上主张筹办的十大公子之争比试时,眼前此人也在场,且还一举惊人。可这五年以来,却不见他半点踪迹,就是作为华梭楼的楼主,他也极少在人前出现。 莫凉,和阜修一样神秘,都是几年前突然出现然后一举成名。无人知晓他们来自何处师从何人,仿佛从天而降。也正因如此,寻常极少有人会找他们的麻烦。公孙青也不是第一次来华梭楼,要雅间也不是第一次受阻,只是像今日这般一连被拒,这般打脸的事,还是第一次发生。 在别的地方,谁不敬他三分?华梭楼一次次给他不顺畅,他早就想给他们点教训了。 不过,到底他还是不想招惹莫凉。 看到沐桦祁有些不善的脸,他才态度好些,不过毕竟是嚣张跋扈惯了的人,张口少不得傲慢:“原来是莫凉公子!五年不见,公子风姿更甚啊!” 沐桦祁眸光闪了闪,心中轻轻冷笑,带着些许讽蔑的口吻道:“既然公孙公子知道本公子,本公子也不多说废话。”淡淡看一眼四下,“公孙公子把本公子的华梭楼砸成这般,公子说该如何处理?”有隐隐的警告之意。 公孙青随着她的视线也看了看周围,脸上表情略微一僵,似是才发现自己的杰作。然到底是嚣张了多年的人,又岂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他无所谓看向沐桦祁,适才有些不自然的神色突然变成了张扬的大笑,“莫公子这么说,本公子倒还想问问,既然本公子来你们这里,就是这里的客人,不过是要一个房间同几个朋友聚聚,你们这里的管事就一再推拖,难道这就是你们华梭楼对待客人的方式?” 沐桦祁轻嗤一声,淡眸一笑,“能到我华梭楼来做客,我们自是欢迎,但是,若是存心来捣乱,不管他是谁,本公子都不会轻易放过!我们华梭楼的待客方式如何,在场的其他客人都知晓,还是公孙公子不常到我们楼里来,不大明白?” 不好人鄙夷的看着公孙青,就冲着华梭楼主刚刚安排的那些即将对他们的补偿,就足够说明华梭楼待客之道绝对是好的。 见状,沐桦祁又淡淡笑了笑,“再说,公子你所要的房间,楼里的管事不是都告诉过你如今有客人了?华梭楼向来的规矩都是先来后到,而公子你明明知道我们有客人在,却固执的说是我们的不对?这不是存心为难于我们么?难道还要我们将其他客人都赶了出去,只招待你一人不成?” 此时一个男子走到公孙青身边,低低说了句:“公孙公子,我看今日就算了,若是再闹下去恐怕不好收场。” 本来今日就是公孙青邀请这些公子仕士来这里显摆一番身份的,毕竟华梭楼从某些程度上来说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代表,却不料竟会屡屡碰壁,让他一下子没了脸面,早前在这些人面前所说的话都成了夸大其词。再看说话的这人,是同他一道来的其中一个公子。 他这么说,岂不是变相的说他没什么本事?只有吃亏的份? 第119章 极品少年(2) 他哪能咽下这口气?瞪那人一眼,“你也瞧不上本公子?认为本公子连要个雅间的资格都没有?” 那人一顿,觉得他真是蛮不讲理,便懒得再说话。 只见公孙青从袖子里掏出一块令牌,“莫公子,既然你们华梭楼不能满足客人的要求,这令牌又有什么意义?不如扔了!”说完把令牌往地上一摔,“啪”的一声响后便在地上滚了两圈,自然,制令牌的可不是寻常材质,不然岂不是会有旁的有心人作假或是其他?所以,他这一摔动静虽大,那令牌却不见半点损坏。 公孙青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不过一会儿便恢复正常,冷哼道:“莫要以为这令牌本公子有多稀罕!本公子倒要看看你们这破地方如今得罪了本公子还能不能好好的开下去!” 同他一道来的几人面面相觑,皆面露不屑之色,不稀罕?还不知道是谁整日拿着它在他们面前炫耀呢?再看一眼天人一般的白衣男子,莫凉公子是什么人?还会怕了你的威胁不成? 亭俞和亭原相视一眼,表示这个公孙青还真不是一般的天真,就是皇帝,主子都不放在眼里,更况他一个小小的右相公子? 自然这并不是说沐桦祁的本事能大得过皇帝,而是但凡她不关心的人或事在她眼里即便再厉害,她也照样不当回事。诚然,皇帝于她,自然是属不关心行列的。 沐桦祁也看她俩一眼,眸光微微闪动,表示她也很赞成她们的想法。这个公孙青,这么蠢居然还能在凌城安然活到现在,真是个奇迹! 和这样的人在这里争论,还真有些浪费时间,偏头对亭俞道:“既然公孙公子不稀罕咱们华梭楼的令牌,你就捡起来吧。”亭俞应声将地上灰色的令牌捡起。 华梭楼的楼令因着颜色的不同也有不同的等级,红为尊,黑次之,再有就是蓝和灰,最后是白。 刚刚因着公孙青将那令牌扔得太快,摔到地上滚了一圈又和那些摔坏的桌椅等物混在一处,是以许多人并未瞧见那令牌的颜色,此番被亭俞捡起来拿在手中,才得以看清。 “不过是块灰色的华梭楼令,我还以为有多厉害呢!”突然一人嘲讽道。 “是啊!这般居然还敢砸了华梭楼!真是不得不佩服啊!”一人应和道。 …… “莫凉公子又岂是那么好威胁的?还真是不知所谓!” “还是早早回家烧香祈求佛祖保佑到时候不会死得太难看吧,听说右相大人的家教可是极严的。” …… “我手里有一块蓝令,尚且不敢要求管事安排被人预先定下的雅间,这位公子倒是好胆识!” 红令有三,黑令有二十,蓝令有五十,灰令两百,白令过千。而华梭楼不同于拂篱楼那般只在大凌建有分所,沐桦祁虽没离过大凌,华梭楼却遍布了三国,甚至是富饶安定的丰城也有华梭楼的分所。 能在这么多人中拥有一块蓝令,说明此人也算有些身份,或是有些本事。至少是在右相公子之上。 华梭楼在大凌虽没有拂篱楼的影响力,可是依着它如今整体的规模来看,绝对比拂篱楼大,所以沐桦祁其实一直有些奇怪为何身为拂篱楼主人的阜修会成大凌首富,华梭楼赚的钱可不见得比它少了。更何况还有墨邪阁。 或许,下次再见到他的时候他可以问问,看看他到底是靠什么成首富的。 给公孙青一个灰令,倒不是因为他的身份低,而是沐桦祁和花梭一致觉得,他也就是个纨绔子弟,成不得什么大事。至于他爹公孙普,倒是有一块蓝的。 众人闻声都有些惊讶的看向说话之人,只见靠窗的桌旁坐着一个大约十四五岁的少年,此时他一只脚放在地上,一只则踩在坐着的凳子上,手里还抓了一把瓜子很是没有形象的磕着,见众人看他,便吐了嘴里的瓜子壳嘿嘿笑了两声,“你们怎么都看着我?难道是我脸上沾了瓜子壳?”说着抬起袖子往嘴边抹了一把,随即盯着袖子极是夸张的道:“啊!原来真的有啊!” 那姿态那模样那神情那反应,当是时只让人想到四个字:天真无邪。 沐桦祁暗暗翻了个白眼,难道那所谓的瓜子壳不是本来就沾在他袖子上的?再看整个大厅,就只有他一个人无所事事的坐着嗑瓜子,想来此人看着虽一脸天真,但也绝非寻常人物。 在大厅的多是白令之人,凡灰令以上才有资格进雅间,可此人有蓝令却在此,倒也难怪大家都看着他。 被众人这么一说,公孙青本来就气,可他也不能找所有人出气,这个少年的出现,恰将他压着的怒气激发出来。 “你是什么东西?这里轮得到你说话?”公孙青怒道。 少年抬手挠挠脑袋,有些懵懂的道:“什么东西?焕经常说我不是东西,你呢?你又是什么东西?”沐桦祁一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个人,是故意的吧?这么有意思。 在场的也有不少人大笑起来。 少年被人笑,有些不悦,“你们笑什么?难道我说得不对?焕说,不分场合大笑的人脑子都有些不好使,难道你们的脑子都不好使?”有人笑容僵在了脸上。 沐桦祁咳嗽两声,真是个极品少年,虽然年纪同她差不多,细细一看才发现,他的眸子极清澈,一张脸长得极是好看,但却不像寻常见着的其他男子那般的俊逸,看着像个漂亮的孩子。 她刚刚还想着在这样的情形下他还能那般旁若无人的坐着,定然是个不简单的人物。现在看来,他根本就是还不明白如今是什么状况。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家,居然能养成这样的人!而他口中的那个叫做“焕”的,说起话来还真是不给人面子。 什么叫做“不分场合大笑的人脑子都有些不好使”? 公孙青只当他是耍着他玩,更是愤怒,指着少年就要冲过去,“你找死!” 沐桦祁神色一变,一个闪身便将他拦住,淡声道:“公孙公子,我们还是先将这里的事情处理清楚吧!” 第120章 双倍赔偿(1) 沐桦祁冷冷的语气和毫不掩藏的气势让得原先还有些吵闹的大厅突然安静下来,都定定的看着僵持着她二人。 “莫公子以为,该如何处理?如今你们扫了我的面,我又砸了你们的东西,我就且不同你们多做计较,一笔勾销如何?”公孙青放低了些语气,却仍含着点点傲意。这个莫凉的武功,单看她仅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他眼前,就知晓绝非寻常。前不久才因为惹了事被父亲责罚,他现在不能再找麻烦。 一笔勾销?想得倒是好!唇角一勾,带着几分讥诮道:“你以为,你所谓的脸面值这么多钱?未免也太高看你自己了!”手一招,“庆叔,可合计出了楼里损失多少?” “是。”郝庆应着便拿了一把算盘走过来,手里噼里啪啦的摆弄着算盘子,身后还跟着一个拿着小本子不断记录的小斯,二人这摸样瞧着极具专业意味。 “别的就不用说了,以免耽搁大家的时间,就说损失了多少吧。”她淡淡道。 看着他们自顾自的说着做着,那般不将他当回事,公孙青气不打一处来,愤愤指着她,“莫凉,本公子和你好好说话是给你几分脸面,你别给脸不要脸!” 沐桦祁斜着眼角淡笑睨他一眼,“哦?谁叫你给本公子脸面了?”转眸忽而嫣然一笑,“庆叔,多少?”绚烂而清媚,让众人不禁看得入了神,心中不由想着,这般姿容的,若生为女子,该是如何的倾国倾城? 郝庆亦是被她这一笑晃了神,墨邪阁的人都知道她是女子,华梭楼却没有几个人知晓,郝庆恰是这为数不多的几人中的一个,回过神来心中直感叹,还好公子是着的男装,不然还不知道要惹多少麻烦呢! “回公子,一共十万三千二百六十一两。”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可是还没完,只听他又道:“黄金!”有人呼吸猛地窒了一下。 十万三千二百六十一两黄金!不少人不由自主的有低头看了看四周,他们都是有些身份的人,不少人多少对物事真假有些考究,以前来华梭楼或是谈正事或是欣赏歌舞品味美酒美食,不怎么注意四周的摆设,潜意思里觉得,华梭楼就应该是这样,现在细细一看,才发现原来那些乱七八糟砸在的地上的东西,竟都是上品! 当真不愧是华梭楼,好大的手笔! 不过这中最震惊的,怕就是公孙青了,不可置信的道:“这么多?莫凉你存心敲诈吧!”要让父亲知道他砸了华梭楼这么多东西,那还了得? “怎么?公孙公子需要本公子一笔笔的数出来么?这也不是不可以,相信庆叔那里有纤细的记录,只是,公孙公子悠闲,本公子却没有那么多时间同你在这里消耗,生意人,时间可是宝贵着呢!” 公孙青一气,这不是拐着弯的骂他无所事事么? “莫凉,你休要嚣张!莫说这些破东西根本就值不了这么多钱,就是真的值,本公子也不会赔偿一分!不仅如此,本公子还要你们这里再也做不成生意,看你还如何神奇!” 沐桦祁都有些无语了,他是真的傻呢吧?遍布三国甚至丰城的华梭楼,他当真以为他能让它怎样?她实在不想嘲笑他,可瞧着他这般天真的样子,她还真忍不住,于是,“呵呵……”她果断的笑了出来,不高不低却刚好让在场众人都能听清。 第121章 双倍赔偿(2) “公孙公子,活得这么天真还真不是你的错。”闻言有人大笑起来,大厅一时嘲笑声不断。 公孙青脸色侧地铁青,若不是有一个公子拽着,他恐怕就挥着拳头朝沐桦祁招呼过去了。 沐桦祁收住适才的嗤笑,脸上带着一层愠怒,“公孙公子你从未做过生意或许不知道,店面于一个生意人来说,远远不是东西银钱这么简单,这些被你砸了的东西,可都是我华梭楼开楼六年以来本公子一样一样收集起来的,其中价值,远不能用金钱来衡量,换句话说,也就是这些东西对于本公子而言,都是有感情的。本公子的感情是什么?又岂能是区区十万多两金子能相抵的?” “不过本公子也不为难与你,看在右相大人的面上,本公子也姑且做一回用金钱计较的俗人,大家多年来虽没什么交情,到底也是大凌人,就是看在这份上,本公子也断然不能要了你多的,你就赔我华梭楼面上损失的两倍吧!”面不改色振振有词,一副“放心其实是我吃亏”的样子。 亭俞暗忖,姑且做一回俗人?主子你难道不是一直都是个俗人? “本公子刚刚卖了右相大人面子只收两倍,现在也卖公孙公子一个面子,十万三千二百六十一两黄金,就只算十万两好了,想来区区二十万两金子对右相府也不会拿不出来。”依然说得理所当然。 就连一向沉稳的郝庆也讶异不已,要了两倍的赔偿,还能让人生出“你非常大度”的想法,公子这本事,难怪此刻手下人都一脸崇拜的看着她。 公孙青脸黑了又青,青了又黑,还没来得及发怒,周围就有人开始打趣。 “不过二十万两,右相府家大业大,自然不当回事!”话语中带着浓浓的嘲弄,谁人不知公孙普虽官居右相,却不是那所谓的“家大业大”?二十万两还是黄金,足够公孙普发愁的了。 “确实!二十万两而已,对于右相府来说,那还不是九牛一毛!其实莫公子完全不必去了那些零头,公孙大人和公孙公子又岂会在乎那点小钱?”又一人道。 看来公孙青平时得罪的人还真不少。 亭俞调侃接话,“我们公子自然知道这点小钱对右相府根本不算个事,只是我们公子这个人向来念情,虽说这么多年来公子极少在人前露面,却也知道右相大人和右相公子是我们楼里的常客,从某些层面上说也可算是有些交情,右相大人和公子虽然不在乎这点小钱,我们公子却要尽了这点心力。” 有人已低低的笑出声。 沐桦祁投给她一个赞誉的眼神,有前途!总算没白跟了她这么多年,损人有一手! 亭俞朝她俏皮的眨眨眼,面纱都没遮住她那小小的得意。 在心中默默轻叹,人果然是夸不得的。 公孙青大怒,甩开那人拽着他的手,对沐桦祁愤愤道:“哼!莫凉,本公子是不会给你半分钱的!” 眉头微挑,“怎么?堂堂右相公子还要赖账不成?”顿顿突然笑了,“就算你赖了不给,你觉得右相大人会不给么?呵呵……” 今日在这里的大都是凌城的青年公子,眼下事情已闹到这个地步,她敢肯定,最多明日一早,这件事就会传遍整个凌城甚至传到更多地方。怎么说公孙普都是一朝右相,他能丢得起这个脸?所以她一点儿也不担心拿不到钱。 第122章 双倍赔偿(3) “你!你不要太过分!”公孙青自己心里清楚,这件事若是被父亲知道了他一定得受罚,而且他如今可不只是要赔钱,还得要赔上他和他父亲的脸面! 沐桦祁不再理他,对郝庆吩咐道:“庆叔,待会儿把这里打扫完后就把这些东西和账单子一并送到右相府,若是右相大人有什么疑惑,也方便算给他听。” “莫凉,你不要其人太甚!”说着转身拿起摆放在近旁有些歪斜的案几上的盛糕点碟子就要往地上摔去…… “公孙公子可要想好了,那碟子可是上好的白瓷碟,价值十二金呢,这次本公子可不去零咯!”她不温不火的声音响起,还带着淡淡的笑意,好似不过在同熟人平常的聊天。 公孙青抬起的手猛地一顿,碟子迟迟没有摔下去,随即愤怒的往回一放,“好!很好!你们给本公子等着!”说完甩袖走出了华梭楼。 他这一走,跟着他一道来的那些公子不管是不是真的看得上他,因着面子的关系也都纷纷和沐桦祁道别离开。 华梭楼的众人都巴不得他快些离开,可当看到他那么气愤的离开后又不由担心起来。 跟在郝庆身后拿着小册子的小斯就很是担忧,只是他来华梭楼毕竟也只有半年,面对着眼前这个如天人般的主子,有些不敢开口,他又实在担心,半天才支支吾吾道:“公……公子,他这样离开,我们……我们不会有事吧?” 沐桦祁看着眼前这个明明羞涩却仍鼓起勇气开口的少年,也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样子细看之下也还算清秀,一股子的书卷气。 看着倒是有几分机灵,若是好好培养,将来或许能帮上她不少忙,想着眼底便露出少许欣喜之色。 郝庆早已察觉她的神色,忙笑着解释:“公子,他叫吏谷,半年前家中唯一的母亲过世无钱为母买棺丧葬,老奴遇到便帮他出钱葬了母,之后老奴见他无依无靠但识字擅长算术,就把他留在华梭楼记账,他人机灵又知感恩,这半年来也是帮了我不少忙。” 沐桦祁点了点头,轻笑道:“吏谷,名字倒是不错,读过书?” “谢……谢公子夸赞,小的也……也没读过什么书,就是小时常在得闲时跑到学堂外听先生教习,后来被先生撞见了几次,先生见小的好学,便破格让小的在学堂里跟着学了一段时间,后来家中农忙,就再没去过,好在先生借了我不少书,如今也能勉强识得一些。” 她略微讶异,“哦?就只是去学过一段时间就能胜任华梭楼记账的事物,也有些本事。你也无须这般拘谨,既是进了这楼里,只要认真做事,本公子自不会亏待了你。” 吏谷似是有些意外主子竟这么好说话,不过到底胆子还是有些小,连应声都是惶恐的,“谢……谢公子,小的一定……一定不负公子厚恩。” “至于公孙青,你无需担心,他不能把华梭楼如何。” “是。”他依旧低着头,一副避她如蛇蝎的模样,看得她有些忍不住发笑,世人不都是喜欢看美的人么?不管男女不是当看到后越好看就越移不开视线?此番他这般,难道是她的长相还不够入他的眼了? “你总是低着头做什么?觉得本公子这般模样不忍直视?”语气微微有些重。 然后“噗通”一声,吏谷就跪倒在地,“公……公子恕罪。” 沐桦祁脸色此时还真的有些不好看了,这动不动就跪难道是她看起来很凶狠?若是以后要重用他,这个样子可不行。 亭原和亭俞可就看不下去了,她们知道主子最不喜欢见人动不动有事无事就下跪。 “你这人也真是,主子何时说过要治你的罪了?瞧瞧年纪比我都要大上一些,胆子居然这么小!”亭俞上前道。 沐桦祁瞪她一眼,她忙朝她讨好的笑笑便退了回去。 “好了,先起来吧。”那忙道谢起身。 沐桦祁不由轻叹,这可不行,什么时候才能把他培养得如墨邪阁四尊使之中唯一个男的杜续那般,就是面对她这个主子都不见半分怯色啊? 若是亭家两姐妹知道她此刻想的什么,定会没好气道:主子你是开玩笑么?杜续是什么人?人家可是墨邪阁第一杀手好吧?人家可是三岁就开始习的武,这个吏谷能和他比? “你真厉害,虽然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把刚才那个闹事的给气走的,但我还是很佩服你,我从来没见过像焕一样厉害的人,你是第一个,所以,我决定了,我要和你做朋友。”一人快步朝她走来,正是适才那个悠闲嗑瓜子的极品少年。 他决定了要和她做朋友?她可没决定! 此时一个小斯打扮的人正从楼梯处走下来,待到离沐桦祁五步远的地方停下,对他恭敬的行了一礼,“莫公子,我家公子听说您来了,特命小的来邀您上楼一叙。” 第123章 雅间旧识(1) 那小斯突然出现,打断了她和那极品少年,都停下来看着他。 “你家公子是谁?”纵是以莫凉的身份,也没有谁同她交情特别好,自然,轩沪逸是除外的,这么想着,也不知道他身体怎么样了,这两天她也算是在养伤,倒是没寻着时间去看他。 也或许,她只是找了个寻不出时间的借口没去看他而已。 如今她还未想好要如何询问他,就是要问,也得等他的身体再好些。 小斯抬起头来看她一眼,随即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般姿容的人,比他家公子更甚,真不愧是居大凌十大公子前四之列的莫凉公子。开口,态度依旧恭敬,却不卑怯,“回莫公子,我家公子让小的带话,说您若是问起他,就说您去了自然就知道了。” 沐桦祁打量他片刻,不卑不亢,不似寻常小斯那般柔柔弱弱,这般样子,想来也是有些武功修为的,这样子,比起小斯,倒是更像护卫。 适才他说的是“上楼一叙”,想来也不是什么陌生的人,既然他不愿说,她自也不强求,反正是自己的地方,她还能吃亏了不成? “好,我这就随你去。”转身吩咐一声,“庆叔,这里就交给你了,刚才的事公孙青怕是真的记恨上咱们了,等会儿若是有什么事就着人上楼叫我。” 还不等郝庆回答,就有人先出言,“等等!你跟他走了我怎么办?” 沐桦祁淡淡看向说话之人,又是那个少年!眉清目秀双眸清澈,瞧着就像被家里护着长大的,再看他身边也没跟什么人,就这小胳膊小腿还有些不谙世事的样子,他家人也放心他一个人出来? “你怎么办关我什么事?”他们根本不认识不是? 少年已经走到她跟前,听到她的话,立马就变了脸色,不是怒,也不是生气,而是像个被人欺负的小姑娘一样有雾气在眼眶里打转,极是委屈的盯着她,“可是我刚刚说了要和你做朋友,你不理我怎么行?” 沐桦祁抬手掐了掐眉心,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做不做朋友,那是你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为何要理你?” 少年低头想了一下,然后猛地抬起头,道:“我不管,反正我就是要和你做朋友!我知道你叫莫凉,我叫西小治,你可以和焕一样叫我小治。好了,现在我们就是朋友了,你不是要跟着他去见什么公子么?走!我和你一起去!”语毕就拽起她的胳膊要走。 她的个头不算高,但也不算矮,毕竟是女子,个头自然比不得如阜修等那般的人,不过和这个西小治站在一起,倒是相差不大,想来也是他年纪尚小的缘故。 将他的手从她胳膊上拿开,觉着她还是和他说清楚些的好,莫名其妙的要和她做什么朋友,这也就罢了,还要赖着她,且看这模样,估计一时半会儿也甩不掉他,待会儿把事情处理了她还得要回沐桦府,总不能也让他这般跟着吧? “你为什么偏要和我做朋友?”停下,问道。 西小治也跟着停下,倒也没继续拽着她,伸手挠了挠脑袋,似是认真思考着,片刻后对她认真道:“因为你是焕的朋友啊!” 第124章 雅间旧识(2) 她有些发懵,她的朋友?焕?转而似是想到了什么,低声笑了笑,“好吧,既然你要和我做朋友,那就做朋友吧。” “那我现在可以继续跟你上去了吗?”他问得有些小心,像是怕她会不同意一样。 果然如她所想的那般,焕?西小治?她刚才怎么没想到?他们倒也算是朋友,至少是这么年以来他以莫凉的身份接触过最多的人。“当然!” “公子?这恐怕……”跟在后面的亭原看向西小治犹豫道,沐桦祁回头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笑,“没事,我自有打算。”亭原所想,无非就是西小治是个来历不明的人,如此贸然让他跟着怕不合适。 之前沐桦祁和她的想法倒是差不多,不过现在嘛,既然大概猜到他的身份,倒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出现在她的地盘上,自然是要跟在她身边的,不然若是出个什么意外,那人还不得扒了她的皮? 抚了抚额,这还真是个麻烦。 小斯在地甲间前停下,退到一旁弯身道:“莫公子,您请进。” 沐桦祁点头,回头对亭俞和亭原道:“你们就留在这里等着。” “是,主子。”二人异口同声。 西小治兴奋的看着她,问道:“那我呢?” 斜睨他一眼,“你不是要跟着我?” “对啊,我是要跟着你,可是她们两个不是也跟着你?为什么她们不能进去我却能呢?”说着还不停的眨巴着眼睛,沐桦祁暗暗扶额,为什么要让她遇到这么个难招呼的人物啊!又不能一掌拍飞了。 “你想跟着就跟着,不想就在外面站着吧。”语毕无奈低叹一声。 西小治这会儿高兴了,“我当然是想跟着了,这华梭楼我还只进过天甲间呢,得好好看看其他雅间长的什么样。” 沐桦祁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推门进去,西小治也一脸激动的跟上。 亭原和亭俞面面相觑。 “姐,那个西小治是什么人?天甲间世上除了轩沪小侯爷和花梭姑娘,就只有持有红梭令的人能进,我记得三块红梭令,有一块在主子手里,一块在丰城城主手里,再有一块在遖阳西家少主手里……”说到这里,她突然面露惊异之色的一顿,“刚刚他好像说他叫西小治?姐,这?” 亭原思索了片刻对她点了点头,“早年和西家有生意往来的时候,我们也随着主子一起见过西家少主,他年纪看着也比我们大得不多,却执掌整个西家,是个厉害的人物,好在他和咱们主子关系不错,纵然算不得生死之交,却也是咱们主子这么多年来除了轩沪小侯爷外唯一相交的人。” “这倒也是,不然西家也不会每年都给咱们主子送蓝山翠了,可这个西小治是什么人?我怎么没听说过西家还有这号人物?”亭俞疑惑道。 亭原凝眉摇头,她也没听过,“或许主子知道,不然她也不会任由他跟着。” 彼时沐桦祁推开门走进去,入眼是两个风姿翩翩的男子。 正对着门的方向是空着的主位,下首左右两边各摆放这两个矮几,中间空着的位置是留给歌姬跳舞弹唱的,此时只有一个女子坐在地上弹着琴。 第125章 雅间旧识(3) 此番两个男子一左一右坐着,见她进来,齐齐看过来。 “莫公子来了?快请莫公子入座!”坐在右边的人言笑晏晏道,看到他,沐桦祁不由皱了皱眉,依着她莫凉的身份,她也就见过他那么一次而已,同样是在五年前那场大会上,欧孜晰,尚书欧义之子,夜潜修王府那晚他刚好也在。 左边那位她没见过,然恰恰就是因为没见过,她才不得不提高警觉,只因这个男子自她踏进来那刻开始都是一脸冷清,面上无波无痕,她的出现对他没有一点影响。若是寻常人,这样不动声色甚至连情绪都不流露半点,定然很容易让人忽视他的存在,可是眼前这人,无论是姿容气貌还是他本身所散发出来的气势,都让人不容忽视。 这个人,不是凌城人,或者还可能不是大凌人,至少在她掌握的情报消息中,大凌没有这样的人物。 突然,他一道冷芒扫向她,随即落到她身后的西小治身上。西小治猛地一个哆嗦,急忙躲在她背后,半晌才探出一个小脑袋小声问:“莫凉,他是谁啊?好吓人!”说完又打了一个哆嗦。 沐桦祁看他一眼,随即抬眸看向男子,回头对他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不用担心,这里可是我的地盘。”对他轻轻一笑。 西小治满意的点点头,下一瞬刚刚那害怕的神色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越过她左看看右看看,这也摸摸那也碰碰,还不时感叹,“原来地甲间长这样啊!嗯,还不错,这桌子是檀木的,上面的雕工也精致……这酒樽也不错,晶莹剔透,色泽纯正,是由上好的玉所制……咦!这是什么糕点?怎么长得这样奇怪?颜色也奇怪……嗯,味道还不错……哇!那姑娘所弹的琴,琴弦居然是上好的金蝉丝,难怪声音听起来都要比寻常的琴弹出来的悦耳得多……” 沐桦祁突然好想抬起双手掩面,真是太丢人了,就跟乡巴佬进城似的。重要的是,此时那两人的目光不停在她和西小治之间转换,且因着她莫凉的名声要响些,他们看向她时的表情还要奇怪得多。 她觉着,她有些无辜。 尴尬的笑了两声,假意镇定的对欧孜晰拱了拱手,“原来是欧公子,幸会!” 欧孜晰再看还在到处乱串的西小治一眼,见沐桦祁好像没有解释的意思,他便也收回视线恢复神色,淡雅一笑,站起身来也对他拱了拱手,“幸会!莫公子请坐!”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沐桦祁在左边的空位上坐下,此时站在后面的一个丫环忙上前来给她把酒倒上。 华梭楼的每个雅间都会安排两个专程侍奉的丫环,通常情况下只要主人不叫出去,她们都会在。不过来这里的人大都是谈事,一般都会将她们遣走,现在她们既然还在,想来他们也没谈什么重要的事。 墨邪阁的情报消息大都来自华梭楼,可见即便是他们将人遣走,华梭楼也一样能得知他们谈话的内容,至于是如何得知的,她自有她的一套方法。 华梭楼,就算有人闹事也从来不会闹到二楼来,就像刚才,公孙青闹了那么大的动静,二楼却依然风雅安静。这是一个既可玩乐,又可谈事的地方,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彰显出主人的地位,可谓是招待客人的不二地选。 来这里谈事的,大都是聪明人,也不是毫无根据就敢在华梭楼谈事。他们向来自诩不凡,认为他们派来的人能察觉到周围可否有可疑之人,却不知晓有一门功夫是可以让人完全掩藏气息的。这门武功属老头子自创,除墨邪阁中有资格修习的人知晓外,旁人并不知道。 她掩藏气息本事可算不错,但比她习得好的大有人在。隐藏功夫一流轻功上乘,就是皇宫的暗卫也不一定比得过,试问这样的人,又有几个人能够察觉?若不是因为她本来就知晓,她也察觉不出来雅间外隐着一个人。 她修为如此尚且不能察觉,旁人又如何能知?自然,这也不能排除有修为在她之上的人存在。至于她为何从来都不担心,是因为那些隐着的人轻功都是极好的,只需一眨眼的功夫就闪身消失。所谓术业有专攻,一个人纵是再厉害也难以敌过人家专程只修习的东西吧?更何况这些人还是墨邪阁专程挑选出来的? 第126章 丰城副主(1) 当然,凡事都会有所纰漏,隐着的人被抓到过的情况也是存在的,记得那还是华梭楼刚成立的第一年,西家少主第一次和她谈生意的时候,就是在华梭楼。当时西家少主看她年纪太小,不大相信她,她也觉得他没什么本事,不过是有一个好的出生,顶着家族的旗号罢了。 那时她十一,西家少主十五。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发现了隐藏在雅间外的人并追出去还追上了,她为救下好不容易训练出来的人,与他打了起来,这一打竟然不分高下。二人皆是自信之人,于是这一场便越打越有兴致,到最后倒是不打不相识,有了如今的交情。 后来得知,是那隐着的人染了风寒,一时不小心露了气息。这是华梭楼开楼以来唯一的一次例外,可想而知,老头子研习出的这门功夫是何等的厉害。 西小治终于将整间房打量完毕,停下来问刚坐下的沐桦祁,“莫凉,我坐哪儿?” 沐桦祁看向欧孜晰,不咸不淡道:“这你得问主人。” 欧孜晰闻言失声一笑,“莫公子说笑了,我可不是主人。”说着示意她看向空着的主位,她才了然,原来是主人未到。 “不过我倒是可以在主人来之前做些主,这位公子,请这边坐。”摊开手掌指向他旁边的空位。 西小治虽然觉得那位置在沐桦祁对面,离她有点远让他有些不高兴,可是除了那里也没别的地方可坐,他只好悻悻的走过去一屁股坐下,脸色极是不好。 欧孜晰也不生气,这个少年看着虽然莽撞不懂事,见识却是不凡,这屋中摆设的事物可不是寻常人能知晓的,更何况他竟几乎都能识得,他亦不会忽视。 “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欧孜晰看着西小治问道。 此时西小治正在低头剥橘子,还没剥好,听到声音抬起头来朝他看去,有些茫然,“你问我?” 沐桦祁暗自翻了翻白眼,不问你问谁?这屋里他不认识的不就只有你一个? 欧孜晰淡笑着点点头。 “哦,我不喜欢什么公子不公子的,你就叫我西小治吧!”说着手中的橘子也剥好了,摊放在手里问对面的沐桦祁,“莫凉,你要吃么?” 沐桦祁本来想说他两句,可是看到他那无邪的表情,不由软了语气,“不吃了,你自己吃吧。” 他低低“哦”了一声便自己慢慢吃起来。 从没有人在和他说话时这样无视过他,欧孜晰愣了一下,却也只是一瞬,片刻后递给沐桦祁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沐桦祁明白他的意思,道:“一个朋友,欧公子不介意多一个人吧?” “当然不介意,我又不是主人。”答得轻快,好像不是主人对他来说特别光荣似的。 不想和他在这个问题上多作纠结,便转头看向身边一直沉默着喝酒的男子,“这位是?”位以左尊,他坐左边,欧孜晰坐的却是右边,就足以说明他的身份在欧孜晰之上,或者说他是这个雅间的主人主要招待的客人。 “哦,我忘了介绍,这位是丰城副城主,丰牧。”又对丰牧道,“这位是莫凉莫公子,华梭楼的楼主。” 第127章 丰城副主(2) 丰城?副城主?丰城不是向来除了商以外都不大同其他三国打交道么?此番副城主为何又会出现在凌城?且还和欧孜晰相识? 不过有着这般气势的人,说是丰城副主她倒是不会怀疑。 笑着举杯,“原来是丰副城主,久闻副城主大名,今日有幸得见,本公子这一趟倒是没白走。”丰城可是她养老的首选地,将来少不得要和这位副城主打交道,对他客气些也无妨,再则,轩沪逸和他好像也有些交情。 丰牧也朝她举了举杯,面上表情却是半点不变,就好像他只有这一个表情似的,不仅没表情,还没情绪,声音也是不冷不热,“莫公子,幸会。” 她见过不少爱摆冷脸的人,阜修算一个,虽则他后来也极少在她面前冷脸了,凌嘉柏算一个,虽说她见他的次数并不多。只是人家臭脸好歹还带着些情绪,可眼前这个丰牧,分明就是扑克脸一张,不见喜怒,没有半点情绪。 不知是他天生如此还是隐藏得太深?不过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他既是算是轩沪逸的朋友,她也不同他给她摆臭脸多作计较了。 “欧公子特地请本公子前来,不知所为何事?”她和他们都没什么交情,突然请她进来总要有一个理由。 然欧孜晰的回答却让她有些意外,只听他依旧带着笑道:“莫公子弄错了,请你来的可不是我,我也是应了别人的邀。” “哦?那欧公子可否告知本公子这里的主人是谁?” “是我!”门“碰”的一声打开,入眼是一袭风骚的蓝衣,身后还跟着一个貌美的红衣女子,如此张扬的人不是轩沪逸又是谁? 看到他还有些苍白的脸,沐桦祁一生气便站了起来,带着一丝斥责的意味道:“你这副样子不好好在家休息出来瞎转悠什么?” 轩沪逸对她灿烂一笑,手中折扇打开轻轻摇了两下,“本公子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待在屋子里太久一点也不像本公子的作风,难得今天天气好,自然是要出来转转。” 她微微皱眉,淡看他一眼随即坐了回去,不再说话。 她有点生气,或者该说有点自责。若不是因为她,轩沪逸那样风骚的人又怎会变成这样?他是什么性格她当然知道,就是小时候,他也没有哪一天安分的待在家过。 见她如此,轩沪逸脸上的笑也有些挂不住,忙走到她面前隔着一个矮几蹲下,“生气了?”她抬眸淡看他一眼,依旧不语。 其实平时她不是这样的,哪次和轩沪逸待在一处她不是要调侃他一番?许是因为她从未见过轩沪逸受伤,如今他不仅受伤了,还是因为她伤的,所以她才会如此吧。那天若不是她赶去轩沪侯府,他如今就算不死怕是也去了半条命。 轩沪逸从来没见过她这样,一时也慌了,“我真没事,真的!你要不信可以给我把脉看看。”说着挽起袖子就递到她面前。“你看看,我真没事,你别生气了,我不习惯你这样……”他不是不习惯,他是害怕,他认识的沐桦祁从来都是事不过心的,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自信满满的仿佛没什么事难不倒她一般。 第128章 丰城副主(3) 可是现在,她却生气了,还是生他的气,他有些慌神。 沐桦祁被他说得有些动容,可当看他手腕上已经开始结疤的伤口时,神色又猛地一顿,眸中隐着浅浅的歉意。 轩沪逸也看到了手腕上的伤疤,暗骂自己一句,怎么偏生要伸出这只手呢?忙收回,挽起另一只手的袖子又递过去,“我真没事,不信你把脉。” 到底都是因为她,轩沪逸本身又没有什么错,现在反而还要因为她莫名其妙的情绪来顾及她…… 抬起纤细的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除了脉象还有些虚浮外,没什么事了。然就算是这样,他到底还是没有完全恢复,这样的身子应该在家中好好调理。 “怎么样?我就说没事吧。”他的笑仍然有些不自然。 沐桦祁“哼”了一声,“暂时是死不了!”说完再狠狠的瞪她一眼。 见她终于恢复正常,轩沪逸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像我这样风姿翩翩的美男子,哪那么容易死?若是真死了,那还不得哭死凌城大半的闺秀?” 沐桦祁被他逗得笑了,“说不过你,不过我可是说了,若是你哪天真的莫名其妙死了,我一定不会给你烧一张纸钱,掉一滴眼泪。” 轩沪逸一怔,知道她这话不是开玩笑,若是他真的这样死了,她或许真的会如此,她向来都是说到做到的性子。顿顿,对她温柔一笑,“放心,本小侯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见轩沪逸这般,丰牧常年不变的脸也露出一丝讶色,倒是只静静的看着并未说什么。 同在凌城长大,欧孜晰可算是了解轩沪逸的了,轩沪小侯爷是什么人?凌城小霸王,连皇帝都敢甩脸子的人,不知多少人在他手里吃过亏。 若说轩沪逸突然打了谁骂了谁给谁甩脸子了他相信,可是若说他突然在谁面前软了语气甚至出言讨好,他是一万个不信。可是如今,他亲眼看到了,除了不可思议还是不可思议。偏头问剥了橘子又吃了梨子现在继续磕着瓜子的西小治,“他们这是怎么回事?” 西小治在吐瓜子壳的间隙抬头给了他一个白眼,“你问我我问谁?焕说遇到不关自己的事时不要多管闲事。” “……”什么破小孩这是? 此时轩沪逸已坐到主位上,若兰站在他旁边,突然察觉到沐桦祁正看向她,便轻笑着点了点头,意思是让她放心不会有事。 得到若兰的回复,沐桦祁才算放下心。这么多年若兰一直跟在轩沪逸身边,自然是关心他的,既然她都说了没事,想来是真的没什么大碍了。只是她仍然有些不解,她给他疗伤时他分明只剩下半条命,如今为何这么快就好了? 至于她为何敢如此明目张胆的的关心他,不止因为她本身就关心他,还因为莫凉和轩沪逸私交本来就好,这算不得什么秘密,毕竟轩沪逸可是唯一一个除了花梭外拿了黑梭令能进天甲间的人。 如今她的样貌,就算有人怀疑,也断然不会联想到沐桦家二小姐头上。 轩沪逸扫一眼下面专心嗑瓜子的西小治,对站着的丫环吩咐道:“你去着人安排,再加一个位置。” “还有人要来?”沐桦祁问,华梭楼的雅间本就是因着客人的要求布置,如今有四个位置,估计他是把她也算上了,却没想到会多一个西小治吧。 他笑着点了点头,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他的笑有些不怀好意。“听说你受伤了,可好些了?” 闻言沐桦祁垂头看一眼被袖子掩着的手臂,无所谓道:“那点小伤,早就没事了。”不过就是一些小把戏,他也相信她不会有什么事,倒也没再说什么。 “你受伤了?倒是难得。”一直不说话的丰牧突然对轩沪逸道,语气中倒是含有点点的嘲笑之意,自然,不是那种不善的嘲笑,倒像是他也不相信他会受伤一样。 “这有什么?所谓人有旦夕祸福,本小侯也是凡胎肉体,会受伤有什么好奇怪的?倒是你,好好的丰城不待跑凌城来做什么?” 丰牧朝他举杯,样子极是随意,却不让人觉得反感,好像他这个人就该如此一样,“这破地方你以为我想来?还不是你们大凌皇帝邀请来参加他儿子的婚礼!”说完他轻嗤一声,似是对皇帝老儿有些不屑。 这个认知让沐桦祁有些喜欢,她也不喜欢皇帝,人前一个样人后又是一个样。 对丰牧的态度稍微有些改观后她就主动开口:“婚礼不是还有差不多三个月,你这么早来做什么?” 丰牧看她一眼,倒也接了话,“城中事务太多,难得有机会出来一次,自然是要出来多玩些时候。”这句话他说得有些愤愤。 闻言轩沪逸大笑起来,“我还以为你要一辈子留在那里做苦力呢!现在终是开窍了,放心,看在你这么多年来终于聪明了一回的份上,在凌城的这些日子本小侯一定会好好招待你的。” “就你这半死不活的样子,也好意思说招待我?不要到时候一命呜呼了还赖在我头上!”丰牧冷哼道。 沐桦祁目光在他们之间流转,原来这个丰牧也不是不喜欢说话嘛!“副城主,适才小侯爷没来时你不怎么说话,如今你怎地话就多起来了?难道是因为从未见过本公子这般姿容的人,乍然看到,你不好意思说话了?” 轩沪逸刚喝下还没来得及吞的酒一口喷了出来,“哈哈……丫……莫凉,你实在很是太有意思了!”一高兴差点喊她丫头,还好立刻改了口。 此时出去负责加桌子的丫环已经回来,她身后跟来两个丫环两个小斯,丫环手里各自端着托子,托子上放了酒樽酒壶以及一些糕点水果,两个小斯抬着一张同他们面前摆放东西一样的矮几。 “奴婢见过小侯爷,请问小侯爷这位置要摆在何处?”丫环问道。 轩沪逸看一眼沐桦祁,转而视线落在她旁边的空处,“就放你们楼主旁边吧。” 第129章 客是殿下(1) 待身旁的位置摆放好后,沐桦祁在心里将凌城同轩沪逸有交情的人过滤了一番,始终想不出有谁能在这般场合能得他邀请。无论是丰城副城主丰牧,还是尚书公子欧孜晰,亦或是她如今的身份,华梭楼主莫凉,都不是寻常人物。既是同聚一处,便说明即将来的人也不是个普通角色,更况位还是置于左边。 左尊,就算身份地位不在他们之上,也断然不会比他们低。 到底会是谁?这么想着她就问了出来,“你这要来的客人到底是谁?我怎么没听你说过在凌城还有交情好的?” 轩沪逸正在和丰牧举杯喝酒,闻声抬眼看向她,笑意浓浓却意味莫名,“寻常时候不见你有这般好奇心,今日怎地有些反常了?” 沐桦祁斜瞄他一眼,她会好奇还不是因为他?若非他邀请的客人,她才没有这等闲心去管! 到底轩沪逸之于她,是不同的。这点她也不否认,这么些年她和轩沪逸也算是相依为命了,当然此番是她自动将她有老头子而他有轩沪侯府的一大家子忽略了去。 “爱说不说!左右我也没有多想知道。”若不是他只顾着和丰牧喝酒,欧孜晰顾着逗西小治,而西小治又只顾着嗑他的瓜子,她也不会无聊到注意到这些。 “真是半点耐性也无,来,我敬你一杯!”轩沪逸笑着朝她举杯,她看他一眼,再低头看一眼自己已经空了的酒樽,瘪瘪嘴拿起酒壶倒了一杯,随即抬起来对他举了举还不忘警告道:“喝酒伤身,你如今身子还没好全,少些喝!” 轩沪逸眉开眼笑,很是给脸的点点头,“知道,放心,就喝这几杯。” 近旁的丰牧听到他的话偏头看了看沐桦祁,说是看,倒不如说是打量来得合适些,良久不着情绪的对轩沪逸道:“真想不到你还会这般听旁人的话,你我也算相识多年,却从未见过你对我这般好态度过,若不是我看你的脸并非易容,还真会怀疑你是不是被人给掉了包。”顿顿,又看向沐桦祁,“若不是莫凉公子名声大响,就是在丰城也不难闻其名,在下还以为这是哪家姑娘着了男装来的。” 他这话,其实是说得无心,然听着的人却不由愣住,尤其是轩沪逸,手中酒樽微微抬起还定定的保持着这个姿势。片刻后才大笑起来,“你如此说,难道不觉得我若是着了女装会更像个女子?”边说边看沐桦祁的神色,见她依旧淡笑着饮酒,才缓缓放心。 丰牧看看他那略微苍白的脸,再看看沐桦祁淡然轻笑的高然姿态,隐隐中透着一丝不容忽视的高雅,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确实,就你如今这柔柔弱弱的模样,若是着了女装定然是个娇滴滴的大美人。” 轩沪逸一噎,什么叫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就是! 脸上的笑有些不自然,“本小侯就当你是在夸本小侯好看了!” 丰牧再次抬头看他,端详了半晌,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道:“确实是有几分姿色,不过既然你们都是堂堂男儿,你这般态度委实有些奇怪,难道你好的竟是龙阳?” 有谁一口喷了,一看是对面的欧孜晰,此番他看着沐桦祁和轩沪逸的眼神也多了那么点什么。沐桦祁不是不惊,她只是没有喷而已,然手中的酒樽已然落了地,抬头对上强忍住笑的若兰,忽然脸上怎一个悲字了得? 第130章 客是殿下(2) 真不知道她刚刚所认为的丰牧是个不多话的人的想法是打哪儿来的。 轩沪逸怕是长这么大都没这么吃瘪过,脸上可谓是变幻不停,看着极是有趣,然一下瞬他便笑了,“你以为本小侯这么多年来同你交好是为何?” 丰牧神色一顿,整个僵了。 “哈哈哈……”欧孜晰笑得直不起身,趴在了面前的矮几上,嘴上还不停道:“轩沪逸,本公子如今可算是真的有些服你了。” 轩沪逸得意的朝他扬了扬下巴。 瞅着丰牧那难看的脸色,沐桦祁也低低的笑着,轩沪逸不愧是轩沪逸,能让凌城那些老顽固闻风而避,又岂是那么容易吃亏的?且看他此番说着这话还一副神色认真的模样,倒也难怪丰牧原本还不那么难看的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起来。 支吾道:“你不会是当真的吧?”丰牧本知道他是开玩笑的,可是看到他这凝重的样子,一时也有些拿不准,心中直直哀叹,果然还是不要多说话的好。 “你说呢?”还是一脸认真。 丰牧握着酒樽的手有些抖,“你……你可别乱开玩笑,我以后再不随便说你了,想我在丰城也是个有头有脸有权有势、部下闻名皆面露恭谨之色的人物,如今竟是在你手里栽了,真不知道是倒了几辈子的霉竟同你这种吃不得亏的人相识,人生真是可叹啊!” 竟然把这么一个沉静的人逼到哀叹人生的地步,沐桦祁真想对他竖起大拇指,厉害!太厉害了! “看你以后还有几个本事得罪我!”轻哼,傲娇非常。 “好了,差不多得了!丰副城主好歹也是你邀来的客人,这般待客,你也不怕别人笑话?”怎么说往后养老还得要叨扰人家,先卖些人情也没什么要紧,沐桦祁暗暗盘算着,偏头对惊异未散完全的丰牧道:“丰副城主别介意,轩沪小侯爷的性子就是这么不受人待见,在凌城大家已经是见怪不怪,此番你远来是客,本公子既是与小侯爷交好,自也当你是了朋友,招待不周之处还望见谅。”态度诚恳亲和,心中却想着这般他应是记着她的好了吧,将来若是买庄子这类时有他这个副城主帮着说两句话,定然会少花不少钱,虽则银钱这类她也不缺,可是秉着能省则省的良好品德总不是坏事不是? 抬眼撞上轩沪逸含笑的眸子,她就知道他估计是猜到了她的小心思,给了他一记警告的眼神,见他露出了然的表情,才又收回视线来对丰牧笑笑。 “莫公子客气,能得十大公子中名声大盛的莫凉公子以友相待,在下深感荣幸,又岂会觉得公子招待不周?”说着又对轩沪逸道:“你此番大张旗鼓的把我们都邀到这里,想来不是只为了谈天喝酒吧?” “当然不是!本小侯怎么说都是个人物,哪有那些闲功夫找你们谈天喝酒?” 沐桦祁略带鄙视的看他一眼,他也好意思说!要说这凌城中的大家少爷,无所事事纨绔不化整日不是花天就是酒地他轩沪小侯爷若称第二,断然没人敢称第一。 “你怎么说也混到了如今丰城的第二把交椅,这种焦躁的性子可是要不得,既是有事要谈,自然得等人到齐了,你且安心等着吧。” 丰牧彻底无言,连一个鄙视的眼神都懒得多给他。 轩沪逸又继续道:“只是这客人为何到这时都还未到?平日里瞧着他也不像个不守时的人。” 沐桦祁淡淡给了他一个白眼,你也好意思说,自己做主人的还不是来迟到了?白眼还没翻完,便见轩沪逸看向她,随即又看了看那边专心嗑瓜子的西小治,“这位是?” “西小治,刚刚在楼下遇到的。”她随意应道,然就是这般随意,轩沪逸便知道这个小少年是信得过的。 尽管如此,嘴上却不见消停,“这么一个好看的少年,你是怎么拐到手的?” “我是自己跟着的,你可不要污蔑莫凉!”专心嗑瓜子的西小治抬起头来对他道,语气随意却不失强硬,像是很不乐意轩沪逸这么说她。 轩沪逸“哦哟”的惊呼了一声,然后朝沐桦祁眨了眨眼,那意思是你哪儿拐来的人,对你还很仗义。 沐桦祁得意的挑了挑眉,那是必须! 此时门被人推开,逆光中走来的男子一袭白衣,姿容气貌宛若仙人,有些许不食人间烟火的意味。 “本王来迟,让诸位久等。”话语淡淡,带着些许冷冽,隐着些许让人无法忽视的威严。 修王阜修,她有多久没见过他这般正色的样子了? 细细一想,宫宴也不过是在几天前而已,她竟生出一种久违的感觉,心下不由好笑,这几天,还当真发生了不少事。 却是没想到,轩沪逸会邀了他,难道他不知道现在她和阜修的关系?还是他不知道阜修是个怎样精明的人?自然,她也不是有多担心阜修会将她认出,可是世事无绝对,她能叫阜修知晓她会武,却不能让他知道她的底牌,至于原因,她倒是没怎么想得真切。要说怕阜修知道了会对她不利,也说不过去,若是真动起手,她自认自己也不是什么好对付的。 可她又是为何这般介意他是否会知道? 想不透便狠狠瞪了轩沪逸一眼,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轩沪逸无辜的看着她,这件事他还真不是这样想的,找来阜修,不过是因为接下来要谈到的事确实很严重,他一个人恐怕应付不来,凌城中他能找的也就只有欧孜晰和阜修了,若是有他们相助,想来事情会容易许多。 “修王殿下请坐!”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阜修最先看到的是同样一身白衣的男子,纵然自己容貌不凡,也不得不为那白衣男子的倾华容貌惊叹,此般姿华容貌,若身为女子,会是怎样的惊人? 不过到底是阜修,纵然心中再惊异,面上却是不见半点变化,抬步走过去坐下,不置一言,亦不再多看她一眼。 沐桦祁腹诽了一回,这会儿又冷清了?之前在她面前颇有几分死皮赖脸的本事哪儿去了? 第131章 神秘天琼(1) 认识轩沪逸这么多年,纵然一直腹言他那十大公子之一的名号不过是凭着运气得来的,却也知晓他确实有些真本事,可是这么多年过去,沐桦祁都从未见过他认认真真的做过一件事,此番起了这邀人谈事的心思,想来事情定是真的不简单。 不再管旁边淡然坐着不言不语的阜修,直接道:“既然该来的都来了,瞅着这时辰也不早了,你有什么话就快些说吧。” “这个不急,本小侯还未给你们互作介绍。”轩沪逸笑得极是淡然,随即看向阜修,“这位便是大凌国大名鼎鼎的修王殿下,修王早年极少在人前出现,你们可能识不得。修王,这是莫凉莫楼主,这是丰牧丰城副城主。”他自顾自耐心的介绍着,沐桦祁只道他这是无事找事,她难道还不知道这是阜修? 阜修倒是依着轩沪逸的话看了她一眼,然后将酒杯举起,神色淡淡道:“莫楼主,幸会!” 礼尚往来,既然他都举杯了,沐桦祁也不好继续端坐着,遂也朝他举了举杯,表情却比他要好看些,至少是带了笑的,虽然只是轻轻浅浅的一点,“修王殿下,有礼。” 这般过后阜修便又继续装起他的高冷,连轩沪逸适才提到的另一个人丰牧他都不见搭理,沐桦祁略微讶异,丰牧他怎么说也是丰城的二当家,照着丰城的富饶繁华,就是三国的皇帝见了他也要礼遇三分,阜修这,是直接不把人家放在眼里了? 再看丰牧,又恢复了之前的面无表情,半点不见生气,心下疑惑更甚,难道他就不会觉得受了怠慢?凡位高权重之人不是都极看重面子? 眼波继续在二人之间流转,良久在心里轻叹一声,她委实不能理解。 阜修这样直接的只同他打了招呼却不理丰牧的举动,除了她觉得奇怪外,雅间内的其他人也露出些许不解的神色,就连一直专心低头嗑瓜子的西小治也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一时间气氛极其诡异。 尤其是轩沪逸这个主人,完全搞不清楚是什么状况,朝沐桦祁递来个询问的眼神,沐桦祁摇摇头,她哪里知道?两个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如此这般,有点不正常,难道这二人从前结过仇?且看阜修的脸色,虽然也是冷冷的,她却察觉到些不寻常,像是有些不高兴? 没错,就是不高兴! 然他又因何而不高兴?难道是丰牧? 在她怎也想不透时,丰牧却突然开口道:“原来这就是修王殿下,殿下五年前不仅出钱救了不少大凌百姓,还一计破了北疆之乱,又惊才绝艳姿容不凡,名声早已传遍三国和丰城,在我丰城中寻常百姓识得殿下的亦不在少数,这一路从丰城走来,在下还听到不少人夸赞殿下的爱民之心。在下也是早闻殿下声名,早就想结交,奈何城主不怎么理城中事务,在下才一直抽不出时间出城,如今得此机会能与殿下在此举杯同饮,实乃在下的荣幸。” 沐桦祁完全晕了,丰牧这般好言好语且还眉眼带笑的一席话又是怎么回事?关键是阜修听罢只眉头微微动了动外便再无其他。 她知道阜修名声大,可名声再大到底也只是个异姓王爷,虽然私底下有些实力加之他本身的本事也不小,但在朝中到底只是个闲散王爷,没什么实权,就他这样的人,何以有实权且还身份不低的丰牧要这般给面子? 第132章 神秘天琼(2) 不会是丰牧其实也同她一般,是个觊觎阜修钱财的人吧? 呃……如果她那般心思算得上觊觎的话。 可是,丰城那般富饶之地,他堂堂一个副城主难道还能缺钱不成? 阜修这不给人脸面的样子,倒有点符了多年来关于他脾性奇怪的传言。难怪皇帝和他的那些儿子总是看他不过眼,就这待人一道,她都有些看不过去,丰牧脾性倒是好。 作为主人的轩沪逸又尴尬了,往日高谈阔论的本事竟也派不上用场。 好在丰牧坚毅,眉眼弯弯便越过他对阜修举了一回杯,“修王不介意和在下喝一杯吧?” 阜修闻言偏头看过去,好半晌,在沐桦祁都有种出言提醒冲动时,修长的手指轻轻握起酒樽,虽仍没什么好脸色,倒是没了一开始隐着的不高兴,“阁下既然来了,便就是客,凌城景致不错,闲暇时阁下亦可四处看看。”说完一口饮尽。 “这是自然,届时若是有修王做向导就更好了。”说得好不欢快。 沐桦祁看得直替他哀叹,人家修王好不容易脸色才变得好些,他这又是泛的哪门子抽?如今可好,本来就冷的脸变得更冷了。 “既是丰副城主所望,本王自然义不容辞。”语落,如清风过,淡淡轻轻。 倒是丰牧听了这话,愣了一下,似是不大相信他会这般说,不过丰牧到底是沐桦祁第一眼见着都觉非比寻常的人,很快便回过神,清雅一笑,“如此,就有劳修王了。” 轩沪逸咳嗽两声,虽则空气中还弥漫着一点淡淡的什么,奇怪的气氛到底散了不少。“今日请诸位来,是因为本小侯的人昨夜在凌城遇到了几个自称‘天琼’弟子的黑衣人,那些人个个身手不凡,但凡出手就是狠招,我的人身手都不错,十几个人却只有两人活着回去,且都还身受重伤。” 闻言诸人皆面露异色,沐桦祁则是下意识的看了看阜修和对面的欧孜晰,他们也提过“天琼”,能让他们都如此重视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她的消息也只有那是一个在十年前便突然消失的组织而已。 “你的人怎么会和他们起了冲突?”她开口,却不是问“天琼”的情况,纵是再如何神秘的组织,亦不会无缘无故与人发生冲突,更何况还是消失了多年的“天琼”。 轩沪逸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这个,闲来无事我便会让手下人到处转转,运气不好恰看到某个府邸四周出现几个鬼鬼祟祟的人,你知道,我的那些人和我一样,向来热心肠,于是善心一发便就出手帮人家查探查探……”语毕笑了两声。 沐桦祁却蹙了蹙黛眉,轩沪逸热心肠?会让他的人出手的,断然不会是毫不相干的什么府邸,“府邸?哪家的府邸?” 他却是微微一顿,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到底是瞒不了她的,即便他不说,她也会去查,低叹一声,道:“左相沐桦邱的府邸。” 她就知道!若非和她有关,他又怎会这么着急的带着伤都要邀了他们来谈这事。那些人恐怕出现的不是左相府的周围,而是她祁连院的高强外吧!不然那些人若是针对的整个沐桦府,轩沪逸也不会为沐桦邱去操这个心。 只是不知“天琼”的人找她,又是为了什么? “阿祁呢?你可知她如今身在何处?本王刚去过沐桦府,没见到她人!”眸光深幽,竟隐隐有些焦急的意味。 沐桦祁心中微动,难道他来晚是因为去了沐桦府找她? 眉头一挑,轩沪逸似笑非笑的朝她看了一眼,“那丫头命大,不会那么容易出事,既然不在府中,想来是去哪出耍玩了吧。” 他这么说,阜修才慢慢松了提起的心,轩沪逸关心她的安危,这样说了,那丫头武功也不弱,寻常之辈制她不得,想来真的无事。 眉头微拧,“碰!”的一声酒樽被他狠狠往矮几上一拍,“居然敢把主意打到本王的人身上,本王看他们是活得不耐烦了!” 沐桦祁心下一惊,不知是为这一声大响还是他的话。他竟就这般把她划入了他的行列?虽则她自认自己如今和他也算同一条船上的人,可是若是有人意图对他不利,她是断然不会如他一般做到狠拍酒樽然后大呼“她的人”如何如何的。 此时不止她有所感触,就是在座的除了仍旧磕着瓜子的西小治外的三人皆不可思议的看着他,这中的不可思议要属欧孜晰最甚。他和阜修相识多年,从未见过他对谁这般在意过,那个沐桦家的庶出无才二小姐,倒是让他意外不少。 丰牧脸上一瞬惊异过,便就恢复平静。 轩沪逸则眉开眼笑的给了还有些震惊的沐桦祁一个别样的眼神。 “修王不必如此情急,‘天琼’重现,必然不会毫无准备,既是牵扯到丫头,本小侯也不会置之不理。” 第133章 何为天琼(1) 沐桦祁的院子外有她自己的人守着,如今突然有人出现她却不知道,想来如果不是因为她今日都一直忙着那些人没能够禀报她,应就是轩沪逸的人下手太快,在她的人发现之前就已将人解决了吧。这么想着,心里的感觉便有些复杂,若非他不放心她而早已安排人守着,又怎会有那么多恰好? 当然,像之前一样,她暂时不会问,她相信轩沪逸这么做定然有他的道理。 “不知你们对‘天琼’了解多少?”她问,这是她最想知道的。 轩沪逸晃着手中的酒樽,低头想了片刻,带着少有的认真道:“对于‘天琼’,我查到的并不多,只知在十年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不断有人失踪,那些失踪的人小到四五岁,大到双十上下,皆是由‘天琼’琼主亲选的根骨极佳之人。” 她心中隐隐泛起一股莫名的情绪,未能捕捉到便已消失,“他们抓那么多人做什么?” 却见轩沪逸正看着她,眸中多了一些她从没见他有过的情绪,像是后悔?像是心疼?看不明白,但她知道自己不喜欢见他如此,没有原因,黛眉微蹙,“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继续说啊!” 轩沪逸回神,轻轻一笑,“就你这性急的样子,也不知道随了谁?” “自然是我爹娘!”扬扬眉道。 轩沪逸不以为意,只当她是随口之言,有些软弱又有些狡猾的沐桦邱?记忆中温婉的姨母?无论是他们中的谁和她都没有半点相像,便是连样貌都没有一点相似之处。就是她那个大凌第一美人的大姐,眉眼间都和沐桦邱有些相像,哪像她? “时候不早了,且少说废话少说!”她又道。 无奈摇摇头,轩沪逸继续:“其实具体是做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只从掌握的消息里猜他们大概是为了要将那些被掳去的人训练成一个独有的组织。” “特地抓人训练?训练来有做什么用?目的又是什么?”她又问,无意侧过脸刚好看到阜修深深拧着眉,手中的酒樽被紧紧握住,心下疑惑更甚。 “不清楚,只知道一段时间后便不再有人失踪,‘天琼’也随之消失,就像从未出现过。”说到这里轩沪逸的神色也多了一丝凝重。 “消失了?那些失踪的可有回来?”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然后过了十年又突然出现?做什么?韬光养晦? “自然是有人回来,会被他们看上的人,大都不是愚笨之辈,只要一寻到机会便会试图逃脱,不过那些人既然有那能力将人抓去,想从他们手中逃脱自然不会容易,最后就算幸运逃了,也是只剩下半条命。”阜修的声音淡淡的耳旁响起。 她有些意外他竟会开口这般耐心的解释,更意外于他居然如此了解,转过头去,见他眉头紧锁,眸光幽深。 “确实,就算最后成功逃脱了,也只剩下半条命,甚至比这更严重。”轩沪逸看着她道,声音听起来有些惆怅。 阜修抬眼淡淡看了一下他,便朝对面坐着的欧孜晰道:“让你查‘天琼’,可有什么消息?” 欧孜晰之所以一直不插嘴,是因为他和阜修的交情都是私下里的,未曾在明面上表现出来,他虽然和轩沪逸交情不错,但比起阜修来,却是要差得多,他永远不会忘记,自己还欠着阜修一条命。不过现在看阜修的样子,似并不想瞒着轩沪逸,只不知他是因为他是轩沪逸才这般他还是相信沐桦家二小姐的表哥。 第134章 何为天琼(2) “并未,除了我回凌城那时下面的人遇到过一次他们的人外,就再没寻到他们的踪迹。” 轩沪逸打量着他二人,心中了然,不由低低笑了笑,阜修倒是相信他!一个是朝中无欲无求名声却极好影响力也极大的异姓王爷,一个是边城要塞苏城守军中权利不低的将军,还真是有意思! 沐桦祁也有些讶异,只是她的讶异和轩沪逸不同,阜修这,是打算将轩沪逸先拉到自己的阵营? “没想到修王还和欧公子有这么好交情,倒是本小侯眼拙了。”脸上带笑,语气却有不难发现的嘲弄。 沐桦祁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声,轩沪逸在凌城难得和谁有交情,如今好不容易有个欧孜晰,居然是修王的人,当然依着她对他的了解,知道他不是在乎欧孜是否是阜修的人,而是生气欧孜晰连他都瞒着吧。 欧孜晰干笑两声,“我与修王早年就相识,自七年前我离开凌城去苏城军中后,每次回来都只是停留几天便又离去,一直也没什么机会好好见上一面,还是这两年回来停留的时间多了些才有机会叙旧,交情好倒是算不上。” 言外之意就是,这两年你都在外游学呢,我们相交你当然不知道。 沐桦祁淡笑着瞅他一眼,就那晚她夜游修王府看到他二人那般的关系,还不算交情好?根本就是完全的一路人! 她也没有那兴致插穿他们,或许他们也没想过有一天会和轩沪逸有牵扯,纵然此番算是站在一条道上,却也不能保证以后会如何,不全说出来倒也无可厚非。 到底都是些人精啊! 凡事都留一线! 轩沪逸却不依不饶了,“哦?本小侯回来也有些时候了,怎么没听谁说过你们有交情?难道这两年凌城所有的人都和本小侯一样外出游学了?” 欧孜晰一顿,只好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么一件小事都如此计较,你何时变得这么小气了?” “本小侯向来这么小气!” 欧孜晰再次一顿,彻底失了言语。倒是一旁的阜修,依然保持着冷然高雅的姿态,把玩着手中救樽,一下一下的晃着,好似这些都与他无关。 沐桦祁摇摇头,这个人,有时候还真让人觉得深不可测。 心思突然一动,“可曾找当年逃脱出来的人问过有关‘天琼’的情况?”话音一落便见大家都看向她,神色各异,不由疑惑道:“怎么了?本公子说错什么了吗?” 半晌,轩沪逸先开口,“这倒不是,就算找了,他们也未必知道什么。”神色奇怪,似是有些欲言又止。 阜修淡淡的目光再次扫过轩沪逸,神情中透着一丝若有所思。 “这点你倒是说对了,就算他们逃了出来,也不见得知道什么。”欧孜晰似笑非笑。 “既然这个‘天琼’如此神秘,你们又怎么知道它叫‘天琼’?不是说那些人是失踪的?难道在失踪的地方还有人留了‘天琼’的名不成?”丰牧这,可算是问到了重点。 这两个字,也是墨邪阁不知从哪处收集来的,然她知晓是因为她有情报网极大的墨邪阁,这些人又是从哪里得知的? “这两个字,是从逃脱出来的人口中得知。”阜修冷不丁的又冒出一句,想再听更多,却见他又低头把玩酒樽,再没有多余的解释。 “你也见过逃脱出来的人?”轩沪逸惊讶道。 阜修挑眉,“也?难道轩沪小侯爷也见过?” 闻言轩沪逸一愣,随即笑了笑,“算是见过。” 沐桦祁本来想问他在哪见的何时见的,但见他神色有些不对便就止住了。 “既然这样,‘天琼’的大概信息我们也知晓了,可他们为何会盯上沐桦家二小姐?”沐桦祁道,她确实不知何时又惹了个什么‘天琼’,当然她不会问轩沪逸是如何得知那些人便是‘天琼’的人这种蠢问题的,就是墨邪阁,也有自己的审讯室,别的地方审讯如何她不知道,但在杜续的手里,只要那人还有一口气他便能想方设法问出些东西来。 “这个……我也不知。”轩沪逸说着,双眸却有闪躲之色,她注意到了,阜修自然也没有错过。 沐桦祁道:“当真不知?” “当真。”恢复了惯有的灿笑,轩沪逸双眼坦荡。 沐桦祁蹙眉,难道刚才是她看错了?轩沪逸其实并没有什么瞒着她的? “公子,庆叔着人来禀,公孙青带一群人进了楼。”门被打开,戴着面纱的亭原弯身恭敬道。 细听,楼下果然传来吵闹声,沐桦祁浅浅一笑,来得还真快,站起身,“如此,本公子就去处理处理麻烦,诸位在这里先坐着,既然你们谈论此事并未避着本公子,如今咱们也算是朋友了,往后若是有什么用得到本公子的地方便着人来华梭楼找花梭或是郝庆,他们自会把话带与本公子知晓。” “可要我帮忙?”轩沪逸笑道,嘴上虽这么说,眼中却不见半点要帮忙的意思。 沐桦祁睨他一眼,“不用了,这点小事还难不倒我!” “那我呢?”西小治瓜子往碟子里一放,也站起来凑热闹。 “不用,你坐着吧!”你不去添乱就不错了。 “可是焕若是知道我看着你有麻烦却不帮忙会骂我的。”态度诚恳。 沐桦祁眼角一抽,“你确定他会因为这个骂你?而不是因你参合到麻烦中而训你一顿?” “嘿嘿……那我还是不去了。” 回头对轩沪逸丢下一句,“这小子就交给你了,你可看好了,别让他出什么意外,不然到时候那人来讨人拿不出来。” “我能拒绝吗?” “不能!” 轩沪逸苦笑,这可是个苦差事。 第135章 解决麻烦(1) 沐桦祁领着亭原和亭俞二人从楼上走下,便见大厅中站了十几个手拿兵器的侍卫,公孙青当先站立,凶神恶煞的盯着郝庆等人。 此时大厅已然被整理完毕,原先的客人有些被安排进了二楼的雅间,有些则拿了赔偿金,不知是不是觉得有好戏可看,打扫好后的大厅又坐了不少人,且看那些新的桌椅布置,虽比之前要逊色些,却也不失了华梭楼的贵气之风。 郝庆的办事效率还真不一般,这才没多长时间就让华梭楼又恢复了秩序。 见她下来,郝庆带着众人弯身行礼,“公子。” 沐桦祁摆摆手,“庆叔不必多礼,你们也起身吧。”遂清浅一笑,“庆叔,你这办事能力是越发好了,不过几杯酒的功夫原本杂乱无章的大厅就被你处理得如此,不向本公子讨个赏?” 郝庆心知她是开玩笑,倒也没怎么在意,应和道:“公子言重,这本就是老奴的分内之事,不过既然公子要赏,老奴就却之不恭了。” “那庆叔想要何赏?”淡扫一眼原本恭谨的小斯小仆,似是因着她的好言而变得不再那么拘谨,倒是个好事。 “老奴但凭公子做主。” 她和郝庆也相识多年,知道他此番的想法,倒也不想拂了他的好意,便笑道:“今日之事,大家都受了不少惊吓出了不少力,待晚些时候楼中客人都离开了就由庆叔开一场宴,大家不论地位高低皆能入席,所有开销由楼里出。” 诸人面面相觑,似是没想到他们这天人一般的主子会如此和善,今日楼中是有不少麻烦,但大都是郝庆在处理,他们也只是听吩咐做些杂务,竟也能得赏,瞬间对这个久不见一次的主子好感大增。 “多谢公子赏……”众人再次弯身行礼。 沐桦祁挥手示意他们起来,转而朝郝庆俏皮的眨了眨眼。 郝庆收到她的目光,也只是无奈一笑,本事再如何厉害,骨子里到底还是个十六岁的丫头,“老奴替大家谢过公子。” 被晾在一边的公孙青早就气得头冒青烟,就差没一巴掌朝她挥过去了。 “莫凉,你不要欺人太甚!” 沐桦祁转身,惊讶道:“这不是公孙公子吗?公子怎么又来了?咦!还带了这么多兄弟?难道是庆叔没有安排人将那些砸碎的东西搬到右相府,公子特地着人来搬吗?”回头对郝庆嗔怪一声,“庆叔你也真是,我不是让你着人将东西搬过去吗?你怎好让公孙公子亲自前来?好在公孙公子明礼,不但不计较还特意带人前来,不然岂不是要叫人看咱们华梭楼的笑话?” 看公孙青不断青紫变换的脸色,亭原和亭俞对视一眼,双双心叹,主子这主动权,掌握得可谓是毫不费劲。 “公子,老奴冤枉,那些东西老奴早就着人送到了右相府,右相大人得知是公子您的意思,便亲自将那些东西领进府中,还说让公子放心,赔偿的金银他明日便会送到楼中。”郝庆连忙配合道。 沐桦祁略微扬眉,这个公孙普倒是比他儿子识相,看在他如此识相的份上,她也不同他多作计较,楼里的东西也到了该换的时候,公孙青这一砸倒也不错,华梭楼不缺这些东西,那些对事物生出感情的说法当然也不是真的,何况所谓时间越长价值便越大的说法只能用在古玩名画之类,有人会觉得桌椅乃至摆放来装饰的花瓶会因时间越长就越有价值么? 第136章 解决麻烦(2) 即便有,那个人也必然不会是她。到如今,能让她入心的人没多少,物更是没几样。 倒是有些可惜了那些极品兰花,不过能换了多出将近一倍的赔偿,怎么着都是一笔只赚不亏的买卖。 “哦?既然如此公孙公子这难道是来做客的?此般我楼中虽没多少空位,倒也能勉强安排得下诸位,只是不知原来公孙公子是如此的善待下属,本公子深是佩服。” 周围已有人笑了出来,嘲弄声讽刺语不断。 “是啊,公孙公子的为人我等早就敬佩不已,此番还亲领下属到华梭楼品酒赏歌,更是让我等自愧不如。” “齐兄你也莫要如此自贬,公孙公子可是堂堂右相大人的公子,又岂是我等能够相比的?” “确实确实……右相大人官大权大,哪是我等能够比拟的?倒是公孙公子,颇有乃父之风……” “……” “全都给本公子闭嘴!”公孙青可算是彻底怒了,连忍都懒得忍,装也懒得装了,冲着那些坐在一旁悠闲看戏还不忘言语两句的人直接吼了过去。 有些人到底还是有所顾忌,他这一吼便不再言语,但并不是所以的人都如此。 只见那刚才被旁边的人称为齐兄的年轻公子笑道:“公孙公子这是做何?我等不过是夸赞了公子两句,公子就如此,难道是我等说错了?公子实际上是那胡搅蛮缠无事生非纨绔不化聚众闹事目中无人之辈?” “你!你给不本公子等着!待本公子收拾了这里再叫你好看!” 那人神色不变,“随时恭候。” 沐桦祁看向他,却见他朝她拱了拱手,不卑不亢。轻轻一笑,看来这段时间凌城是来了不少有意思的人啊,只是不知此人是何身份。 “公孙公子若是来做客,本公子便立刻着人给你们安排,若是来闹事,还请出去,莫要耽搁了我华梭楼做生意!”出门时本来时候就不早,几番下来,天色渐渐暗下来,亭原和亭俞都跟着出来,祁连院中便只剩下陈嬷嬷,若是突然有什么事,她怕是应付不来。还是快些将这里的事处理好,早点回去。 “莫凉,你让本公子没了脸面,本公子也不会让你好过!来人,给本公子一把火烧了这华梭楼!” 有人立刻噤了声,就是他带来的属下都有些反应不过来。烧华梭楼?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且不说华梭楼能到如今在大凌有不低的地位,单就随便放火这一项,就触犯了大凌的律法,任右相官位再高权力再大,也断然不能和律法作对。 “公子,这……”他身后的一个下属上前犹豫道。 “磨蹭什么?还不快去!有什么事有本公子担着!” 华梭楼是一个四环楼,所谓二楼,是围着中间空出的四方状而建,所以无论是哪一个雅间,只要稍微打开窗户便能看到一楼大厅的情况,当然,到二楼雅间的大都是为图清净,通常只走雅间正门,就是开窗,也是开门旁的小窗,极少有人打开面朝一楼的窗户。 不过,也只是说极少,却不是没人会如此做。 此时二楼的一个雅间窗户打开,窗边站着一白一蓝两道身影,皆风姿卓然。 第137章 解决麻烦(3) “可要去帮一帮他?”白衣男子突然开口。 蓝衣男子手中折扇动了两下,笑笑道:“不用,殿下可不要小看了莫凉!” 此二人便是阜修和轩沪逸,而最先打开窗户走过来看的,却是向来冷淡不多事的阜修,这让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意外,更意外的是当他看到楼下的白衣男子被人刁难,心里就莫名的烦躁。 突然眸中一道亮光闪过,白衣?那是白云缎? 流云斋的白云缎,每年出五匹,据说其中有三匹就是被华梭楼的莫凉公子买了,剩下的两匹被谁买去,却是连他也查不出身份,如今看来,那个连他都查不出来的人好像就是他未来的王妃,沐桦家二小姐沐桦祁。 想到这里,嘴角微微弯了弯,继续看向楼下。 不料轩沪逸却突然开口,满脸戏谑,“据本小侯所知,修王殿下可不是个会管他人闲事的人,此番怎地竟关心起莫凉来了?难道仅一个照面,就让修王对莫凉看得入眼了?” “小侯爷在外多年,恐怕对本王有些误会,本王向来热心助人。” 轩沪逸一噎,修王常拿出钱财来救济百姓,在百姓中的名声甚至大过皇帝,这样的人说他热心助人也没什么错,可他怎么听着就觉得有些奇怪呢? 后面依然坐着的欧孜晰听到阜修的话,眼角狠狠一抽,修王热心助人?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然到底不能否认了他这些年来为百姓所做的种种,也正因为如此,欧孜晰才一直觉得纳闷,修王可以为民不断掏腰包,却不会为达官显贵说一句好话,甚至避而远之,每每总还不忘给人甩一回冷脸。 众人惊慌,沐桦祁却是神色如常,轻笑一声,缓缓道:“公孙公子可是想好了这一把火烧下去会是什么后果?本公子可不缺钱,大不了烧了再建一座更好的就是,只是这楼中的东西,加起来可不就只是十万两金子那么简单了,公孙公子既然敢如此做,想必也是将赔偿的金银准备好了,本公子在凌城城郊有一处宅子,暂时本公子就住在那里,所以公子你即便烧了这楼也不用担心寻不到本公子,明早就连着之前的二十万两一并送到莫宅吧。” 转身吩咐,“庆叔,你们也随便收拾一下,咱们先出去,不要耽误了公孙公子烧楼。” 所有人包括刚才还怒气冲冲的公孙青都愣住了。 那准备奉命去点火的下属脚步猛地一顿,险些没站稳。 早先在她的奖励下对她好感上升的华梭楼小斯小仆们更是一脸崇拜的看着她,见过这么威武的主子么? 反正他们是没见过。 楼上的轩沪逸“唰”的一下收了折扇,大笑两声,“哈哈……我就知道她会这么说。” 阜修眉头微拧,心中有些不喜欢轩沪逸如此了解莫凉,却是有些莫名,如轩沪逸所言,他确实看那莫凉入眼了,这么多年来能让他看入眼的可不多。 难道是莫凉的容貌和他不相上下的缘故? “怎么了?公孙公子不是要烧楼?趁着现在还早,快些烧了也好回家吃晚膳。”她就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公孙青袖子一甩,“哼”了一声,“莫凉,走着瞧!”随即把气撒在他的下属头上,“不走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如此,莫凉大响的名声明日定会在凌城又翻一个翻。 “让我也看看!”西小治从阜修和轩沪逸中间钻出一个脑袋,本来比他二人都矮了差不多一个头,此般看起来倒更像个孩子。 阜修皱眉看他一眼,倒也让了他一些空间,轩沪逸笑着揉了一下他的头发,被他一把拍开,“别动手动脚的,当心我告诉焕你欺负我!” 轩沪逸手一僵,还真急忙收了回去。 “我就知道莫凉厉害,不愧是焕这些年来唯一的朋友。”西小治笑嘻嘻道。 “你三句话不离‘焕’,也不觉得丢人?”轩沪逸被他威胁,也要找回场子。 西小治高高扬起下巴,得意道:“有什么好丢人的?别人就是想这么喊,焕还不允呢!”轩沪逸“嗤”了一声懒得再理他。再往下看便见沐桦祁正向华梭楼大门走去,她身后的两个丫头也紧紧跟着。讶然道:“她这是要走了?” “好像是。”西小治点头。 “她怎么能就这么走了?那你怎么办?”轩沪逸惊呼。 西小治也跟着惊呼,“对啊,那我怎么办?” 有人敲门进来,正是郝庆,见他们都看向他,双手握住躬身行礼,“老奴见过诸位公子,我家公子说她有事,就先行一步,让诸位公子好好玩,所有花费皆记在她的账上。” 轩沪逸轻嗤一声,“她倒是舍得大方了!” “我家公子还让老奴转告轩沪小侯爷,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她既然帮小侯爷付了这钱,也希望小侯爷能帮她照看这位西小公子一段时间,切莫让他出什么意外,若是小侯爷真让他出了什么事,公子说就算她不说什么也自会有人来找你麻烦,到时候记得不要去找她帮忙。” “算她狠!”轩沪逸咬牙切齿,虽不乐意也知道眼下只能这么办,总不能让她把这小子带回沐桦府? “什么?你说让我跟着这个花花公子?不!我死也不跟着他!我要找莫凉,你告诉我莫凉在哪,我自己去找他!”西小治说着还不忘递给轩沪逸一个嫌弃的眼神。 “回小公子,我家公子的去向,老奴也不知。” 轩沪逸瞬间气急,“你当本小侯乐意让你跟着!既然不想,从哪里来就滚回哪里去!” “那……那我还是勉为其难的跟着你吧。”西小治声音瞬间低了下来。 轩沪逸却笑了,“原来你这么不想回家啊,不知道你那个焕知道后会如何?” 西小治立刻小脸憋得通红,“你敢告诉他试试!” “试试就试试!” 一袭红衣的若兰站在后面暗暗扶额,公子你堂堂小侯爷和一个比自己小那么多的少年如此计较真的好吗? 第138章 美艳刺青(1) 回到祁连院时,天已完全黑下来。 陈嬷嬷做了一桌好饭菜,院中本就只有她四人,一直以来都是坐在一起用膳,此番亦是如此。 入座便拿起筷子吃起来,今日从早到晚都有事,只在华梭楼地甲间里吃过些糕点,此时早就饿得不行了。 她因为太饿了只顾着吃饭,倒是把正端菜走进来的陈嬷嬷吓了一吓。 只见陈嬷嬷手中端着的菜碟险些打翻,愣愣盯着她。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还是一身男装,脸上的容貌也没做什么遮掩。她做事大都不回避陈嬷嬷,却从未在她面前露出过本来的面貌,倒也难怪她会如此。 见就见吧,左右早晚有一天她也是会见着的。轻笑道:“陈嬷嬷,愣着做什么?快过来吃饭!” “你……你是小姐?”陈嬷嬷很小就被买进沐桦府,自进府后就极少有机会出去,在她见过的人中,女子也就数大小姐长得最好看,男子就数大少爷,然不论是身为大凌第一美人的大小姐和十大公子之一的大少爷,比起此时的小姐来,都要逊色许多。若不是旁边坐着的人是亭原和亭俞,她还真不敢相信这个长得连她一个老妇人看到都惊艳如此的白衣男子会是她没什么过人之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姐。 “自然,难道还有假不成?好了嬷嬷就别磨蹭了,快过来吃饭吧,让本小姐看看你端的是什么好吃的。”起身上前两步就将她手中的菜碟夺了过去,笑嘻嘻道:“哇!嬷嬷你的手艺是越发好了,看这盘红烧肉,色香味俱全,让人光看着就食欲大增。” 陈嬷嬷看着空了的双手,也跟着笑了,就这动作这语气,绝对是她伺候了多年的小姐无疑。“可是,小姐你……” 沐桦祁停了一下,回头看向她,带着淡淡的笑,“嬷嬷,你只须记得我就是你从小照看长大的小姐就成,其他的就别管了,反正再如何变,我还是我不是?” 陈嬷嬷连连点头,“是,老奴只要知道你是小姐就行。”她也不是多话的人,这些年小厨房仓库里的那些食材,无论哪一样都是上等的,虽然小姐什么也不说,她也早已猜到小姐并非表面看到的这般,她本是夫人在世时买进府中的,早年受过夫人恩惠,自己也无亲无故,到如今小姐也算她唯一的亲人了,无论小姐做什么是什么人她都会一心一意向着她。 “小姐,那亭原和亭俞两个丫头?”这两个丫头虽年轻,却很是精明。 看到陈嬷嬷眼中难以掩饰的担忧之色,沐桦祁不由一笑,“嬷嬷你难道忘了,她们两个可是我亲自领进府中的。”她领进来的,自然是她的人。 陈嬷嬷这才放下心。 即使如此,在抬眼看到她那倾华的面容时,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般姿容,就是当年的夫人,也远远比之不过。 吃过饭,亭原便给她打好了洗澡水,这一天忙得也累,她累一直跟着她的亭家两姐妹也不会轻松。所以亭原把水准备好后,她便吩咐,“亭原,你们也累了,这里我自己来就行,你们也去泡个热水澡吧。” 以往每次沐浴都是亭原伺候在身侧,这会儿她突然这么说亭原自是不同意,“没事,等奴婢伺候小姐洗好了再走不迟。” 第139章 美艳刺青(2) “我自己能行,你快去吧。”躺在大大的浴桶中,挥了挥光洁如玉的手臂。 “可是小姐,万一你需要什么没个人在身边也不方便。” 沐桦祁失笑,“亭原,你是不是忘了我是谁?”手臂再轻轻一挥,原本还端在亭原手中盛着花瓣的篮子瞬间到了她手中。 亭原尴尬的笑了笑,“属下做惯了主子的丫环,倒是也把主子当了寻常人家的小姐伺候着。” “所以说习惯这东西是极容易养成的。”她轻笑道。 “奴婢还是不放心,万一有贼人突然闯进来,奴婢若是不再也没个人拦着。” 沐桦祁翻了个白眼,“这你也能担心?外面那些人都是吃素的不成?何况你家小姐我是那么容易吃亏的?”见她仍犹豫,又道:“好了,若是你再不放心就把那折起来的屏风撑开,这样就算有人来,我也能有时间将衣服穿好,定不会叫自己吃亏。” 亭原还真照办了,撑开屏风后还不忘抬起腿踢两脚,看看稳不稳实,看得沐桦祁彻底无言。 她的屋子本来就窄,平日里为节省空间从来不撑开屏风,这会儿倒是难得撑了一回。 泡了大约两刻钟,疲惫缓解不少,水还没冷,便靠在桶沿假寐。忽地双眼睁开,冷声道:“谁?” 能进到她的房间且已进到屏风里还没被她发现,这个人,绝非等闲之辈! 此番她背对着屏风靠在桶沿上,根本看不到身后是何人,屋子窄小,既是进了屏风必然就是已站在她身后。 阜修有些不知所措,他不过是因为今天来没见到她,是以便从华梭楼出来就直接来了这里,来看看她再回府。同往常一样,他直接将房门推开走进来,并未做什么遮掩,可以说大摇大摆的进来也不为过。一进来看到屋子里多了一张屏风,将床和她寻常喜爱躺着的软榻都遮住,停在外面片刻,也听不到什么声响,便以为她睡着了,这才想着进来看一眼再离开,怎料到她竟在沐浴! 半天听不到动静,沐桦祁又道:“阁下既然来了,有什么话就快说吧!”没有半点慌乱,语气平平。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有些怒了。任何正常女子洗澡突然有人闯进来都会生气的吧,她没有反手一掌挥过去就不错了。 其实她是有些想一掌挥过去的,只是如今这般状态,她可是光着的,若是动作大了,少不得要走光。在心里愤愤骂了亭原几句,这丫头真是乌鸦嘴,说担心会有人来还真有人来了。她这院子多年来也就只有轩沪逸会深夜造访,而他又因忙着会他的姑娘们许久许久也不来一次,所以她这院子可以说要多安静就有多安静,这段时间来拜访的人倒是多了起来。 一会儿是阜修,一会儿是那灰衣的斗篷男,如今来的又是哪路神仙? 阜修本来还因为撞见她在沐浴有些无措,此时听到她沉稳如常的口气,一时有些气闷,闷声道:“被人撞见沐浴你都是这种反应?” “原来是你!”听到这个声音,沐桦祁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她承认她刚才是有些紧张的,再如何大胆,她也不想被人看光。可是转念一想,难道她就不担心被阜修给看了?答案是担心的,然担心的却不是身子,而是脸。 第140章 美艳刺青(3) 此番她可是卸了妆的。 若是让轩沪逸知道在这般情形下她担心的是脸而不是身子,定会狠狠数落她一阵。 乍一听到她这松了口气的话,本来还有些生气的阜修瞬间没了气,“你的丫环呢?怎么也不守着?若是有人突然闯进来看你怎么办!” 沐桦祁有些想笑,他也好意思说,这不是已经闯进来了? “若不是你敛了气息,我也不会等你进来了还没反应。”对于自己的修为,她还有信心。 “敛了气息?本王来你的地方还需要敛气息?”就是进来他都大摇大摆的走门而非翻窗,又何须收敛气息? 这下换沐桦祁惊讶了,“没有?不可能啊,以我的修为,不要说来到我身后,就是踏进祁连院我也能感觉到。这么一说我才发现,今夜到访的客还真不少!”院外,隐隐传来的打斗声她听得真切。 她听到了,阜修自然也听到,“不用担心,你安排的那些人本事不小,外面也有本王的人,一时半会儿那些人进不来。”他依旧不见有出去的意思,“不过你能听到那么远的动静,却察觉不到本王的气息,这点倒是让本王有些高兴,武学修为越高的人,对外界的威胁就会越敏锐,而你未察觉到本王的气息,便说明本王在你的认知里并不在威胁你的行列,在你潜意识里,将本王当了自己人。” 沐桦祁闻言一顿,是这样吗? “不会!就是轩沪逸来了,我也能早早察觉!我认识他多少年了,认识你才有几天?我又没有说你什么,不用为了你故意掩藏气息的举动找那么多借口。”这话,她说得其实有些没底气,阜修,断然不会是个敢做不敢当的人,他既说了没有,便就是没有。 她如此说,不过是想给自己找个借口。若他说的是真的,她还真有些担忧,如今她可不想把自己和任何人联系到一起,就算他们如今顶着一个未婚夫妻的身份,也不行! “好了,你先出去,我把衣服穿好也出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竟也学你修王殿下翻起墙来了……”右手刚一挥起,话还没说完手就被人捉住。 惊呼一声,“你做什么?”好在突然想到自己此时不宜让他看到脸,这才生生忍住没回头,这一不回头,手指就被他给握住了。 “你放手,堂堂修王殿下这么对我一个小女子你也好意思!”使劲撤回手,然他却握得极紧,任她再如何使劲也不能挣脱。 “别动!”语落便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撩开她垂直而下的一袭乌发,将她洁白的右肩露了出来。 沐桦祁这会儿是真的不淡定了,这个阜修是不是也太不把她当回事了?“阜修,你要敢再动一下信不信我明天就到皇宫去让皇帝把婚给退了!” 阜修的手猛地一顿,眸中划过一丝莫名的光,视线却直直盯着她的右肩并未移开。顾不得心中因着手握着她柔软的手指而升起的旖旎,左手轻轻抚上她的右肩。 “阜修,你不要太过分!”说着就要起身,阜修抚在她肩头的手微微用劲,她便又坐了回去,刚想要再动作,却听他低低的声音传来,“你肩上的刺青,是怎么回事?” 啊?原来这般是这个? 不过说到这个刺青,她就瞬间没了动作。她能说是因为某个夜黑风高的夜晚潜进你家的时候刚好看到你在洗澡,然后看到你肩头的紫罗兰花的刺青很好看,想着反正也要弄个刺青,所以就弄了个和你一模一样的么? 自然不能! “就是个刺青,能是怎么回事?”她假装听不懂他的意思。 阜修盯着她肩头那一朵妖冶的紫花,紫罗兰,于他而言意义非凡,这也是他这么多年来独喜紫罗兰的原因。妖艳的紫,在她雪白的肌肤上显得异常突兀,然却正因为这一份突兀,才让她这个背影看起来多了几分神秘,若非见过她的面容,单就这一个背影,他定会觉得眼前的女子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手抚过那一朵紫罗兰,一下一下,依着他的动作,沐桦祁的心惊了一下又一下,良久才平复心中升起的那一股莫名,沉静道:“不过就是一个好看些的刺青,你何必这般?还是先放开我吧,好在我本来心性沉稳,若是寻常闺阁女子被你这般对待,早就大呼救命了,在我喊人之前,你快自觉些先出去,不然坏了我的闺誉是小事,若是让人知道你这个人人称赞的修王竟做这种闯人闺阁的事,毁了你的名声就是我的罪过了。” 闻言阜修低声笑了笑,“你的心性确实沉稳,都这种时候了居然还能如此说话,不愧是本王的王妃。” “谁是你……”话还没说完就完全僵住了,阜修他,竟然低头吻上了她的肩头!他唇上传来的温热让她的心瞬间停止了跳动,待反应过来就要回头,“阜修!” 他却已松开她,两只手放在她额头两侧,生生将她正欲转动的头给阻了回去,“你别再动了,本王可不是君子,若是到时候控制不住做些什么,你可不要怪本王。” 身子再一僵,这话她信,立刻就不再动了。 见她如此,阜修又低低的笑了,“刺青很美,本王很喜欢。” 沐桦祁嘴角狠狠一抽,谁管你喜不喜欢!又不是弄来给你看的! “便宜占够了就快滚吧!”她觉得她实在是太好脾气了,竟让他不断得寸进尺,若是不好好让他明白她不是好欺负的,将来真嫁进修王府还得了! “好好好,这就出去,你快穿了衣服出来。”话语透着满满的喜悦。 心知过犹不及,若是真把她给逼急了,到时候她说不嫁,他到哪儿去找这么个王妃? 第141章 天琼之人(1) 沐桦祁将衣裳穿好,顺便上了些妆出来时,院中已打成一片。 阜修一袭白衣负手而立,站在那里看着众人打斗,神色平平不见任何波动。沐桦祁举步上前,没好气道:“你怎么都只看着不出手帮忙?” “你的两个丫头都站着,本王为何要出手?”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便见亭家两姐妹站在那里看得很有兴致,一时无言。 再看自己的人同那些黑衣人打斗也未见败阵,瘪瘪嘴不再说什么。 陈嬷嬷早时听到打斗声也跟着出来,此时正站在亭原身后不远处,见打斗越来越激烈,打斗声也越来越大,担忧若是这般下去恐会惊扰到府中其他人,顾不得害怕,急忙上前走到亭原身旁,“亭原,这是怎么回事?” “陈嬷嬷你怎么出来了?刀剑无眼,若是一不小心伤到你那可怎生是好?你还是快进屋去吧。”见她过来,亭原忙惊呼。 “你们都不怕,我一个老婆子怕什么?” 亭原这才想起她是不知道她们会武的,轻叹安慰道:“陈嬷嬷,我们你就不用担心了,你还是快进屋去,若是有个什么好歹,到时候我们就没饭吃了。” “你们都在这里,我一个人怎好躲起来?再说这打斗声这么大,若是前院来人,我也好出去拦一拦。” “姐,嬷嬷想待就让她待会儿吧,有我们在她也不会有事。”亭俞说着示意她看过去,亭原抬头,看到黑夜里月桂树下站着两道白影,便也没再劝陈嬷嬷。就是她们不出手,有主子和修王在,也不会出什么事。 这边阜修和沐桦祁的听力都极好,她们三人所说的话都听得真切。 阜修偏头看她,淡淡月光下她脸上的浓妆依旧,然那一双眸子却明亮非常,“你就不担心这里的动静惊动到沐桦府的其他人?左相能在朝中占有一席之地,也不是个蠢人,何况还有号称第一才女的沐桦苀,这些人可不是摆设。” “你这么一说,还真有些担心,我这个人平生最怕的就是麻烦,若是被府中其他人发现,还真得费些神。”转头喊了一声,“亭原,亭俞,这里动静有些大了!” 二人一听到她的喊声,便明白她的意思,对视一眼,脚尖一点,两道轻盈的身姿便闪到半空,加入战局。 片刻后,打斗声便停下来。 陈嬷嬷看着半空中与黑衣人激烈打斗的她二人,一时有些回不过神,这两个丫头,原来这么厉害! 阜修收回视线,微扬嘴角对她笑笑,“你这两个丫头武功不错。” “那是自然!”她不置可否,亭原和亭俞二人武功虽不如她,然能在墨邪阁占了四尊使之一的名头,自然有些本事。 “你不是说外面也有你的人?怎么不见出来帮忙?”刚才在屋里他还说什么不用担心,外面不仅有她的人,也有他的人。这会儿一看,哪里有他半个属下的身影? “就这些人,用不着本王的人出手。” 这倒是真的,就算亭原和亭俞不出手,她的人胜也只是时间问题。 此番那些黑衣人已被制服,由她安排在院外守着的人押着来到她跟前,墨邪阁的人亦是一身黑衣,黑纱遮面,齐齐躬身行礼,“属下等见过主子!” 第142章 天琼之人(2) 沐桦祁挥手示意他们起身,回头问阜修,“你可知这些是什么人?” “若是猜得不错,应是‘天琼’中人。” 微微凝眉,又是“天琼”,为何总是这般缠着她?“可有确切一些的证据?”若真是天琼的人也就罢了,若不是,她还得要多防备些,以免着了招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无力的揉揉太阳穴,怎地她不喜麻烦,麻烦却总围着她转呢? 阜修道:“头疼?” 松了手,“是有点,你说这些人到底是看上我哪一点?怎地偏生要来找我麻烦?这府中比我长得漂亮的姑娘多了去,旁的且不论,就拿我那大姐来说,她可是大凌第一美人,还是我父亲的掌上明珠,未来的尘王妃,无论是哪一点,找她都比找我有价值吧?”最主要的是,她不记得自己何时得罪过这些人。 “你觉得这些人在乎的是这个?”阜修淡看着她。 “这倒不是,我就是想不通,敌人我不怕,但也总得要让我知道是如何树的敌吧?这种平白无故出来的敌人,最是烦人!” 难道见她如此模样,阜修无声的笑了笑,“先不说这些,看看他们到底是不是天琼的人。” “问是肯定问不出来,你可有什么办法?”看那些人被抓住了也一声不吭,她就知道他们必然嘴巴极紧。 阜修不再看她,而是对那些押着人的墨邪阁人吩咐,“将他们的衣服脱了。” 那些人闻言齐齐看向沐桦祁。 阜修失笑,“本王叫不动,还是你自己来吧。”并未因吩咐不动他们而生气,反而有些高兴,她有一群如此忠心的人,他也能对她少一些担心。 沐桦祁好笑的看他一眼,“我的人,自然不会听你的。”转而道:“照修王殿下说的做,先把他们的衣服都脱了!哦,对了,是全脱还是?” 闻言阜修微微一愣,“脱上衣就行。” 修王的名号,大凌没有几个人不知道,这些墨邪阁的人也不例外,他们不仅知道修王是大凌皇帝都忌惮的人,还知道他是他们主子未来的夫婿。这会儿便听他所言将那些人的上衣都脱下,自然,他们听他话的前提是他们的主子也在场。无论何时,他们的主子都只有一人,那就是他们的阁主。 “脱他们衣服做什么?”她不解道。 “先看看他们身上可有什么特别之处?”阜修不看她,直接吩咐。 须臾,一人上前,“禀主子、修王殿下,这些刺客右肩上皆有黑色刺青,只是图案不一,属下一时看不出有何寓意。” 沐桦祁一惊,右肩的黑色刺青?“我看看!” 语毕便快步走过去,见她如此惊慌,阜修直直看着她,表情看不出情绪。淡淡道:“这是天琼中人身份的标志。” 右肩的刺青,黑色的刺青,粗看看不出什么,仔细一瞧便能分辨得出,那些分明是数字,只看两人,分别是“一百五十一”和“一百五十二”的字样。 原来这是天琼的标志? 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右肩,恰听亭俞道:“主子,这不是……”沐桦祁急忙对她摇了摇头。 亭俞会意,立刻闭了嘴。 第143章 天琼之人(3) 和她肩头的刺青同出一辙,这就是这些人找她的原因么?那晚那个灰衣斗篷的人不是亲自来找过她?还叫了她“十三”?如今这三番两次的刺杀又是怎么回事? 果然如亭俞之前所言,这是个编号。 专属天琼的编号。 原来她竟是天琼的人么?心下苦笑,这未免也太不像话了,轩沪逸曾言见过从天琼手中逃出来的人,难道就是她? 见她神色不对,阜修忙问:“怎么了?” “没什么,这些人要怎么处理?”若是带回墨邪阁,到时候阜修询问,怕是会暴露了墨邪阁。 “本王带回去,最近在查天琼的消息,一直没有收获,现在既然抓住了活的,带回去审审看是否能得些有用的东西。” “这样也好,只是恐怕也问不出什么来。” “无碍,那本王就先回去了,早些休息。”突然一顿,看向祁连院大门的方向,回头对她笑道:“不过看样子你是不能早休息了,那就明日睡晚些再起床。” 沐桦祁亦是听到了院门外的动静,“嗯,但愿明早不会有人来打扰。” “若是真有人来,就让丫鬟挡回去!”闻言沐桦祁忽地笑了,想不到堂堂修王殿下竟也会有如此孩子气的时候。 “好,若是有人来扰,就让丫鬟挡回去。” 阜修又道:“这几天有事要忙,再过几日太子就要在凌城郊的别庄为柏王举办洗尘宴,到时候本王再来接你。” “不用来接我也行,不过是从城中到城郊,我又不是没去过,走不丢的。”嫣然一笑,乱了夜色,阜修有一瞬失神。 “本王自会来接你。”语气果断不容拒绝。 淡淡睨他一眼,她还怕了他不成?不过是想着修王府的方向和太子城郊庄子的方向相同,他特地倒回来接她怕他觉得麻烦罢了。既然他都无所谓,那她这个占便宜还能说什么。“好吧,随便你。” “那本王走了。”她点头。却见他走两步后又回过头来,“修王妃的身份不比尘王妃低。” 她一愣,待反应过来才明白他所指的是适才她拿自己和沐桦苀相比时,提到了她尘王妃的身份。 还真是个事无巨细的人,随便说的话他竟都记得。 阜修的人从高墙上跃下,将那些刺客带着,一跃,便和他一起消失在高墙外。 “小姐,刚刚那是修王殿下?”陈嬷嬷咋呼着跑过来。 沐桦祁无奈一笑,转身吩咐,“你们也退下吧。” “是,属下等告退。”一闪,便消失在黑夜中。这些人的隐匿功夫亦是一流。 “嬷嬷你走慢些,当心摔了。”不过就是见着了修王,有必要如此激动? “小姐,那人真的是修王殿下?” 她觉着,陈嬷嬷其实有些执着。“嗯,不然还会有谁?” 不料她这随便一应后,陈嬷嬷的眼圈就红了,然后一把老泪直流,“真是老天有眼,夫人在天有灵,让小姐遇到个这么优秀的姑爷!夫人你在天上也可以安心了……” 亭原和亭俞对看一眼,然后看向她,表示陈嬷嬷这般是不是有些夸张了? 朝她们无奈的摊摊手,随即道:“嬷嬷,这不过就是见了一面,你怎就知道他是个优秀的姑爷?” “他长得好看啊!” 她想,阜修真得感谢他长了一张能够魅惑人心的脸,这才一个照面,就让照顾她多年的嬷嬷看得入了眼。 第144章 大姐计失(1) 沐桦苀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来到祁连院门外,原本院中的打斗声便停了。想到尘王的人所查到的关于沐桦祁的消息,无非也就是沐桦家第二女,无才无貌,过去的十多年一直待着祁连院,多数时候不外出之类。 她根本就不相信沐桦祁就只是如此,一个在她从来都没失手过的媚术下还能安然无恙的人,岂会无半点特别之处?所以她让人盯着祁连院,这才派人来第一天,就说听到里面有打斗声。一个闺阁女子,平白在自己院子里有人打闹,若是让人知道,不仅坏了清誉,还能让父亲忌讳,父亲这么多年来行事小心谨慎,最担心的便是他的官位会受到影响,是以但凡有些负面影响的东西他都不会去接触,若是让他得知他的女儿院中有人深夜打斗,定然会因担忧受到某种牵扯而疏远沐桦祁。 本来沐桦祁在府中就不受待见,疏远倒也不必,依她对父亲的了解,更有甚者是会先除之而后快。 “怎么没了动静?”沐桦苀有些不悦,平日里高雅贤淑的姿态尽无。 一个家丁打扮的人上前,“回大小姐,奴才也不知。大小姐,可还要进去?” 沐桦苀看了看这些或是打着灯笼或是拿着兵器的人,都做到这份上了,若是就此离去岂不白费?“我父亲可来了?” 那人应道:“老爷正在来的路上。” “好,那就等父亲来了再进去!” “可是大小姐,若是进去什么也没有,岂不是对大小姐您不利?” 沐桦苀听他所言,细想了一下,确实是这样,若是进去了什么也没有,不仅整不了沐桦祁,还会让她自己在父亲面前失了信。可是,如果放弃了这次的机会,沐桦祁便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也会有所防备,想要再抓住她的把柄就会难上加难。 “顾不得那么多了!就算真的什么也没有,我也会让父亲认为有些什么!绝不会轻易放过她!” 众人闻声一惊,这般狠厉的人,还是他们平日所见的那个温婉贤淑大方知礼的大小姐吗?他们是做下属的,越是害怕就越不敢多言,只在心中对大小姐多了几分忌惮。 如果不是尘王突然给沐桦祁送什么伤药,她也不会对她如此相逼。凌嘉尘此人,早在她看到他第一眼时就深深喜欢上,可是这么多年过去,纵然以她的聪慧,也半点看不透他。以往他是多么的不待见与他有着婚约的丑女沐桦祁,她作为常伴在他身边的人,比谁都清楚。如今,沐桦祁不过受了一点轻伤,他便亲自派人来给她送伤药,那个伤药,她曾经刮伤手指时向他讨要,他都未曾允。 这让她有了很大的危机感。 这么多年来都一直高高在上,不仅衣着妆扮有许多人效仿,便是想靠近她的世家公子亦不在少数。尘王优秀,爱慕他的人亦是多不甚数,然她的高傲让她不屑与那些人多作计较。现在也正是因为这一份高傲,让她不允许凌嘉尘对除了她之外的任何女人好。 “大小姐,老爷来了!” 恰在这时,沐桦苀又听到院中传来刀剑碰撞的声音,心里猛地一喜,真是连老天都助她! 第145章 大姐计失(2) “怎么回事?”沐桦邱准备睡觉,听到有人传话就立刻赶了过来,心情有些不悦。 “父亲,这么晚打扰您休息,女儿也是迫不得已,女儿听下人说二妹妹的院子里有打斗的声音,恐有贼人闯入,担心二妹妹会出事,这才让人去叫了您。”沐桦苀说得合乎情理,脸上满是担忧。 沐桦邱驻足一听,果然听到一阵兵器的碰撞声,表情忽地变得有些难看。 “明明有贼人闯入,二妹妹为何不让人去求救?会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还是说,根本就不是什么贼人?”沐桦苀小心道。 沐桦邱一听,怒了,“都随我进去看看!” 黑夜下沐桦苀脸上得意的笑旁人并未看到。 沐桦苀带着的一群人,加上沐桦邱带来的,此时加起来少说也有四十个,真是个庞大的队伍! 只是他们这一群人气势汹汹的冲进去时,看到的场景险些让他们跌掉下巴。 盈盈月光下女子惬意的坐在椅子上,半倚半靠的姿态看起来有几分慵懒,手中晃着一个精致的酒樽,近旁桌上摆放着酒壶糕点,轻轻饮了一口杯中之酒,继续看向面前正在舞剑的两个丫头。 丫头身姿曼妙,这一袭剑舞可谓是上等之作。偶尔,两个丫头手中的剑似有似无的又碰了一下,便发出“铿锵”一声脆响。 来的人都惊了,有被这剑舞的曼妙所迷的,有沉浸在这月下安静娴雅一幕的,有震惊不可置信的,也有强压住怒气的。 沐桦苀全然处在震惊中,千想万想,却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形,好在她向来也不是个愚笨之人,脸上的震惊之色一收,平日里得体的笑立刻堆了上来,“二妹妹好雅兴,夜色漫漫,月光朦朦,舞剑品酒,确是一绝!” 沐桦祁佯装惊讶,“咦!大姐姐怎么来了?还有父亲?不知父亲和大姐姐带了这么多人来我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是作何?”嘴上虽这么说,人却不见动作,依旧要多惬意便有多惬意的坐着。 亭原和亭俞停下舞剑,皆看着那些人,沐桦祁却道:“别停啊!继续继续!” 二人无声叹息,又开始舞起来。 “这就是你说的打斗声?连丫头舞剑和贼人闯入都分不清楚?”沐桦邱狠狠瞪了沐桦苀一眼,让她心中没来由一紧,这次可算是完全栽了。 “父亲的意思,是以为女儿院中进了贼人?”沐桦祁惊呼,见他们不答话,又道:“父亲和大姐姐怎会如此想?我这院子你们也看到了,要什么没什么,就是真有贼人,也不会到女儿的院子吧?” 众人闻言看了看四周,有几棵树,几道花圃,那花圃中还杂草丛生,高高的围墙上满是藤蔓,不远处只有三个比寻常农舍好些的矮屋。 这,真的是沐桦家二小姐住的地方?竟比他们下人所住的院子还不如?心中忽然对这二小姐生出了浓浓的同情。 “二妹妹这话说得不对,你到底是我沐桦家的二小姐,便是一处草屋,也会因着你的入住而变得不一样,更何况这里还是沐桦府的院子?纵使贼人会来,也是正常。更何况现如今的贼人也不全是为财。” 第146章 大姐计失(3) 沐桦祁不得不佩服她这个大姐,为了扭转势局,居然什么理由都找。“大姐姐说得不错,据说近日来凌城还传言有个采花贼在作乱,妹妹这般容貌倒是无须担忧,倒是大姐姐,你作为大凌第一美人,可要当心些。也莫要忘了提醒五妹妹,她年纪虽小,姿容确已不凡,不要到时候出了什么意外才好。” 她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贼人不为财而为的其他,也断然不会弃了第一美人来选她一个丑女。 这话沐桦邱也听得明白,转瞬便觉这是沐桦苀无理取闹。不过沐桦苀毕竟是他多年来看重的女儿,即便知道是她错了也不会让她当众失了脸面,于是对沐桦祁厉声道:“大晚上不好好睡觉舞什么剑?平白让人以为是有贼人闯入!闹得人心惶惶,宅院不安!” 沐桦祁额角多了一条黑线,人心惶惶也就罢了,竟连宅院不安都说出来了?是否有些夸张了? “父亲这话就说得就不对了,女儿不过是睡不着寻些乐子,何况女儿的这处院子离前院那么远,就是有些声响也断然传不到前院才是。适才瞧见你们这么多人突然前来,女儿还以为是父亲终于记挂起女儿来,踏进了十多年不曾来过的院子看望女儿,让女儿心中好一阵感动……却未曾想,原来是女儿会错了意。”这话说得委屈,然脸上淡淡的神情却未见改变,今夜的月光不是很明亮,他们隔得也有些远,自是未看到她脸上的表情。 沐桦邱本就愧对于她,这番被她一提出来,也不好再说什么,“好了,既然没什么事,都散了!祁丫头也是,夜深了莫要再贪玩,早些休息!” 若不是你们突然来捣乱,我会不休息?大喊一声,“父亲和大姐姐慢走,我就不送了!” 沐桦苀不甘的看她一眼,刚准备转身,就听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大姐姐可要记住妹妹的话,当心些,莫要让采花贼闯了你的舒苀院!” “多谢二妹妹提醒!姐姐一定会小心!”沐桦苀咬牙应道。 沐桦邱回头看她,眉头生生皱着,似是不大乐意听到她如此说。 也是,谁愿让自己的掌上明珠遭采花贼? 待他们走后,亭俞忽然大笑起来,“主子,你可看到了?刚才那沐桦苀一脸吞苍蝇的表情,实在是太好笑了!” “是有些好笑,这回她吃了亏,咱们也能有几天安生日子可过了,我如今可是受伤之人,近来太多事,都没能好好休息。从明天开始,我就在院子里好好养伤,哪儿也不去。” “小姐,你确定你是养伤而不是找借口睡觉?”亭俞道。 沐桦祁一笑,“一半一半。” 亭原看看她们,无奈摇了摇头,随即看向祁连院大门的方向,低叹道:“好在小姐聪明,知道让奴婢和亭俞舞剑,这样就算他们之前听到什么声音,对我们有所怀疑,也找不到什么说辞。” “这还用说?小姐自然是聪明的,看你们忙了一天也累了,就快些去休息吧,这里就交给我老婆子来收拾。”陈嬷嬷从屋中走出来。 沐桦祁打了个哈欠,道:“确实是有些累了,那就辛苦嬷嬷了。” 第147章 算计频频(1) 第二天一早,沐桦苀去看望正被禁足的酉氏。 酉氏被禁足,本就气闷,这还听说了昨晚的事,一时更是怒沐桦苀的鲁莽,一见她进门便怒道:“从前还以为你聪明,没想到竟也这么沉不住气!” 沐桦苀一晚上都没睡好,心情也不好,这本是要来找母亲说说话、诉诉苦,没想到一来就被骂,心情更是烦躁,连安也懒得请,一屁股就坐在桌旁的凳子上,“母亲你只知道说我,你可知我心里也难受,这么多年来,你见过尘王给谁送过礼?就是我,也没收到过他任何东西!沐桦祁她凭什么?” “教习你这么多年,你就养成这么个样子?看你这些年都做得很好,还以为你会比珑儿能成事,可是瞧瞧你现在,真是让我失望!”正在梳妆的酉氏回头来骂道。 “母亲,女儿这还不是气不过,再说,按照你说的,女儿循规蹈矩了这么多年,还不是要被那丫头骑到头上!” “不过就是一盒伤药,能成什么事?更何况那丫头不是和修王有了婚约?碍不到你,倒是你,马上就要大婚,可要沉住气!不然这么多年的努力岂不白费了?” 沐桦苀顾自倒了一杯水喝下,“可是母亲,珑儿不是喜欢修王吗?若是沐桦祁顺利嫁给他,珑儿怎么办?” 酉氏叹了一声,“珑儿也真是,喜欢谁不好?偏生要喜欢那修王!修王那般人物,珑儿若是能得他青睐自然是好,若是不能,还是不要去招惹的好。” “既然都不可行,我们可以让修王退了和沐桦祁那丫头的婚!”沐桦珑从外面快步走进来。 酉氏见她来,急忙站起来,“你怎么来了?若是让你父亲知道又少不得一番麻烦!” “这个母亲不必担心,父亲现在并不在府中,女儿来的时候特地避开了下人,不会有事。听闻大姐昨晚空闯了祁连院的事,本来是想去大姐你的院子看看你,但下面人说你来给母亲请安了,我便也跟着过来。” “说到这事我也觉得奇怪,我派去的人都有些武功底子,既然他们禀报有人在打斗,断然是不会有错,可是我和父亲带人进去时,却只见两个丫头在舞剑,还险些让我在父亲心中坏了形象。”沐桦苀说得有些愤愤。 酉氏走过来,也在桌旁坐下,“这件事过了就算了,就当那丫头好运。至于你父亲,你不用担心,嫁给他这么多年,母亲还不了解他?嫡女和庶女,孰轻孰重他心里清楚,绝不会把那丫头看得比你们更重!”看向沐桦珑,“倒是珑儿刚才所说的让修王主动退婚,这个可行,如果是修王去和皇上提出来,皇上一定会答应。就是不知道有什么好的办法。” 沐桦珑得意笑了笑,“这个母亲放心,女儿已经想到了个好办法,男人最爱脸面,修王坐在一朝王爷的位置上,面子于他更是重要,若是让沐桦祁当众丢了脸,甚至更严重……” 闻言酉氏和沐桦苀皆点头。 “这确实是个好主意,只是这当众?”酉氏看着她问。 沐桦珑一笑,“母亲是不是忘了?再过几天就是太子为柏王举办的洗尘宴,到时候还怕没有人?” 第148章 算计频频(2) “可你不是被你父亲禁了足?能出去?”酉氏又道。 沐桦苀轻笑一声,“母亲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太子殿下可是专程给凌城所有的名门的青年男女下了帖子,珑儿也是接到了帖子的,试问有太子亲自下的帖子,父亲会不让妹妹出门?” “这我还真没想到,确实,有太子的帖子出去自然不成问题,那你们就自己看着办,有苀儿在,母亲倒是不担心,但珑儿要记住,凡事都要问过你姐姐再做,莫要害人不成反惹了一身麻烦。” 二人异口同声,“母亲放心!” “八年前是那丫头命大,没把她给淹死,这次一定要让她翻不了身!” 二人看向酉氏,八年前的那件事她们都有参与,酉氏这一提起来她们才想起,那丫头确实是命大,被下了药推进池子里竟还能活着出来! 沐桦苀沉思片刻,突然正色道:“不过看修王前些天还亲自来接那丫头去拂篱楼吃饭,似乎是对她上了心的,怕到时候就算那丫头名声坏了他也不愿退了这婚。” “这大姐不必担心,修王那般也不过是图个新鲜,当初那丫头在宫宴上的曲子确实弹得不错,想来修王也是一时被那琴音所迷,过了新鲜劲再看那一张丑脸,定然也会受不了。”沐桦珑说得信心满满。 “这倒是,就像你们那没出息的父亲,后院里那么多姨娘小妾,也没见着谁一直得宠,图的也不过就是个新鲜!”一提到那些姨娘小气,酉氏心里就来气。 “好了,母亲就别想这么多了,就算父亲的姨娘小妾再多,也永远大不了母亲你去。时候不早了,我和妹妹想留在母亲这里用午膳,母亲你吩咐人去做吧。” 翩然院,沐桦翩的院子。 李氏坐在亭子里的石桌旁削了个苹果递给对面的沐桦翩。 “奴婢见过四小姐、李姨娘。”一个丫头走进来行礼。 看她一眼,李氏挥手,“起来吧,有什么事?” “回李姨娘,大小姐和五小姐都在夫人的院子里,好像是要在那里用午膳。”沐桦珑自以为自己走得小心不会被人发现,殊不知大院人多眼杂。 沐桦翩接话,“五妹妹?她不是被禁足了?怎么私自离开她的院子?难道就不怕父亲责罚?” “你父亲今早就出门了,估计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 “那娘,如今是您掌家,这件事我们要管吗?” 李氏轻轻摇了摇头,“娘如今虽然掌家,可酉氏一族的势力却不是我们这种小人物能得罪的,说句不好听的,若是夫人现在要收回管家的权力,娘也只能乖乖交出。” “那娘您这些天岂不是白忙活了?难道父亲就不管?” “酉氏一族势大,莫要说你父亲,就是皇上也不敢轻易得罪。不过这些天我也不算白费,乘着我掌家的这段时间,我已经在府中各处都安排了自己的人,以后就算掌家之权被收回,我们母女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重要的是将来你若出嫁,娘也不必担忧你的嫁妆太少。” 沐桦翩小脸一红,娇嗔道:“娘,现在说这些还早呢!” 李氏示意那来禀报的丫头下去,亭子里就只剩下她母女二人,就连贴身侍奉的丫环此时都在亭外守着。“这里没有旁人,娘也不和你拐弯抹角,娘知你和王家的公子王浩关系好,和王家的曦小姐也交好。可是王家门第高,王家之子更是一生只许娶一妻,娘就怕以你的出身,到时候若要嫁入王家,恐会有很多阻碍。” 第149章 算计频频(3) 听到李氏的担忧,沐桦翩也顾不得不好意思,开口细心安慰,“娘你放心,王夫人告诉女儿,若是待女儿及笄时还和王公子关系如初,她便亲自来提亲,说王家不在乎这些门第之见。再说当日去参见宫宴的路上遇到王夫人和曦儿,二姐姐曾对王夫人言,让她们以后多照看着女儿些,二姐姐是未来的修王妃,她既开口,王夫人必会卖她几分薄面。” 李氏略微讶异,“你说二小姐曾帮你在王夫人面前说过话?” “嗯,二姐姐都自顾不暇了,却还记得帮女儿说话,女儿记得她的好。”她真心道。 李氏赞同,“你确实要记得,你二姐姐,纵然不是修王妃,也断然不会简单,就拿那晚在皇宫里的一曲惊人琴音来说,若是你有那般技艺,你可能隐忍这么多年而不让人知晓?” “不能。”她由衷摇头。 “这就是了,你二姐姐能做到如此,就足以证明她心性绝非常人能比,加上那日她不过受了些小伤,太子和几位王爷就一道派人过来送礼。太子是什么性子?连权贵都不屑去结交的人,又何故待她特殊?就连过几日的宴会,都是单独给她递的帖子,那是大小姐都没有的待遇,更不用说刚回凌城的柏王。柏王离京十年,除了偶尔的书信同他的母亲华妃娘娘还有他的亲妹妹纯华公主有些联系外,可见他回来后特地去拜会过谁?二小姐能得他亲派人送药,单凭这一点就足以说明,柏王待她,也是不同的。” “可是娘,他们为何要待二姐姐如此?难道是因为她是未来的修王妃?” “不排除这种可能,毕竟修王是各位王爷都想拉拢的势力。不过世事难料,就连和二小姐有婚约十多年的尘王都退了婚,谁能保证她就能顺利的嫁给修王?四个月,说短也短,说长也长。四个月里,可以发生很多事。可见,他们这般待你二姐姐,也不全是因为她是未来的修王妃。” “那二姐姐会不会……” “这就轮不到咱们担心了,你只要记得,不要与她为敌,在力所能及的地方,能帮到她的地方就尽量去帮。你二姐姐看着虽然对什么都无心,却是个极念旁人好的人。” “好,女儿记得了,昨晚祁连院的事女儿也听说了一些,今日母亲和大姐五妹聚到一起,怕是会商议些对二姐姐不利的事。女儿却是不知,二姐姐明明没碍着她们什么,她们却为何要处处针对她?”说着沐桦翩拧了拧眉。 李氏低叹,“人心不足蛇吞象,咱们管好自己就行。太子别庄的宴会上,你记得提醒你二姐姐要小心些,其他的就不必管了。” “嗯,女儿明白。” 祁连院。 沐桦祁正在摆弄一些瓶罐,里面装了些她刚采摘来的花草碾成的汁水,打算研制一种不浓但一样能遮掩面容的妆粉,此番已见小成。 亭原和陈嬷嬷从花圃中拿了摘好的花草出来。 “小姐,老奴以往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让老奴把这些花中的草给锄了,现在才知道原来这些杂草还能研制妆粉。”陈嬷嬷把手中的花草放在一边的桌上,满脸笑意道。 第150章 算计频频(4) 沐桦祁抬眼看着她,“嬷嬷,你以为那些是杂草?” 陈嬷嬷疑惑,“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那可是小姐专程从外面寻来的上好草药,嬷嬷你别看它们和寻常的杂草没什么两样,但其实它们就是在凌城,也极难寻到。”跟上来的亭原笑着接话。 陈嬷嬷有些不敢相信的又拿起刚放下的花草端详了片刻,“真看不出来,这原来是好东西。” “所谓‘术业有专攻’,嬷嬷你识不得草药但却能做得一手好菜,没什么好失望的。”沐桦祁插了一句,随即继续忙着制她的妆粉。 亭俞从院门跑进来,看到她们还在悠闲的摆弄花草,咋呼着道:“小姐,适才奴婢去前院,你猜奴婢听到了什么?” 沐桦祁也不抬头,只随意应道:“听到了什么?” “小姐,你别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件事真的很严重!”亭俞有些恨铁不成钢。 沐桦祁抬头挑眉,“很严重?怎么个严重法?是遇上了打不过的对手?还是中了解不了的毒?” 亭俞有种要喷血的冲动,除了这些,小姐难道就不关心别的?“小姐,你不知道,刚才大小姐和五小姐都到夫人院子里去了,五小姐明明还在禁足,却私自去夫人的院子,怕是要做什么对你不利的事。” “真看不出来,亭俞竟也变八卦了。”说着又低下头继续忙她的。 “小姐,你就算不担心自己,好歹也要担心担心修王吧,五小姐可是看修王很对眼,若是她耍什么手段把修王给抢去了,看你怎么办!” 沐桦祁这下连头都懒得抬了,只道:“我记得你以为很是看不上修王的,怎地如今态度变这么大了?” 亭俞一噎,好半晌才答话,“这还不是因为当初没见着修王么?后来见到了,想着除了他,恐怕也再找不出第二个人能与小姐你相配了。” 沐桦祁将一个瓶子中的汁液倒进另一个瓶子中,“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虽然我姿容绝艳世间少有,却也不是只有修王一人能相配的。大凌国的青年才俊可不少,更何况十大公子除了他和我还有八个呢,总会找到一个合适的,再则就算在大凌国找不到,不是还有遖阳?东楚?丰城?我可是听说丰城的城主如今都还没有夫人,左右以后也要到丰城去养老,直接嫁了丰城城主岂不更方便?” “小姐,你说真的?”开口的是陈嬷嬷,作为一个传统的老仆,沐桦祁刚才的话对她来说确实有些惊人了。 沐桦祁侧过脸看她,“当然是真的!不过我目前还不能离开大凌,依着如今的年纪又刚好要找个人嫁,这么说来也就只有修王合适些,所以嬷嬷你暂时不用担心。” 陈嬷嬷哑然,暂时? 对亭俞道:“你就不要瞎操心了,若是沐桦珑有那个本事能把修王抢了去,就让她抢吧。” “小姐你不担心过几天太子举办的宴会上会出什么意外?”亭俞还是有些不放心。 “若是真有什么事,现在担心有用?”她向来奉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更况酉氏母女便是有什么计策,想奈何她还没那么容易。 倒是对太子别庄此时已然盛开的桃花梨花那般好景致颇为期待。 第151章 清晨惊艳(1) 三月十五,是个好日子,也是太子在凌嘉恒在凌城城郊别庄为柏王办洗尘宴的日子。 这日清早,晨光静好,清风拂来,不太凉亦不太热,太阳缓缓升起,朝霞满天,是个好天气。 阜修早早就赶着他的紫檀木马车来到沐桦府大门口,恰巧撞到了来接沐桦苀的凌嘉尘。 阜修向来不给人好脸色,所以一下马车看到站在沐桦府大门前的凌嘉尘也只是冷冷的扫过一眼便双手环胸闭目倚站在马车旁,微微仰起的头刚好能感受到温暖的朝阳。 凌嘉尘看到他如此不把他放在眼里,一股怒气在心中冒起,随即又被他强压下去,勉强堆着笑朝他走去,“修王早!从沐桦府去太子的别庄要路过修王府,本王还以为修王不会来接祁妹妹,没想到修王待祁妹妹如此之好,绕路也要亲自来接。” 祁妹妹?他竟又如此称呼她!阜修睁开眼冷冷看他,“阿祁是本王未来的王妃,本王自然要亲自来接,倒是尘王,本王可是听阿祁说过她和你的没有关系不是十分好,尘王还需记得往后莫要再这么称呼她的好。”语气淡淡,却是浓浓的威胁。 凌嘉尘心下猛地一惊,阜修这个人,虽然他不过才见过几次,却也知道他是个不好惹的角色,为了一个沐桦祁而得罪他,太划不来。可是只要一想到沐桦祁要成他的王妃,他心里就很是不舒服,却不明白分明只是一个他退了婚的丑女,为何能让他如此烦躁。 “修王多想了,本王和祁妹妹怎么说也是婚约绑在一起十多年的人,本王这么称呼她也在情理之中。”心知若是想要登上大位就不能得罪了阜修,却控制不住。 “情理之中?本王却不知退了婚的人还有情理可言,尘王既然能说情理二字,当初让皇上退婚时,可有考虑过是否合乎情理?” 凌嘉尘一顿,这点确实是他理亏,“本王会退婚,实是本王和祁妹妹并非有缘人,就算勉强结成连理也不会幸福……” “你们当然不是有缘人!阿祁的有缘人只能是本王!” 坐在马车驾驶座上的土黎闻言无语掩面,主子你何时变得对这些小事都斤斤计较了?你的睿智、你的沉着、还有你高雅的气质呢? 凌嘉尘没想到他会反应会这么强烈,甚至都用吼着的,他脸上本就是强堆起来的笑更是挂不住,好在还是强忍住了,修王可以得罪他,他却不能得罪修王,“修王说得对,父皇都给你们赐了婚,你们自是有缘之人,本王在这里就祝你们能顺利完婚!” 他身为皇上最宠爱的皇子,谁见了他不是客客气气的?既然阜修如此不把他放在眼里,他不能明面上得罪他,而他又如此在乎沐桦祁,那就暗地里做些事让他们成不了亲! “本王和阿祁自然会顺利完婚!”说完又半阖着眼继续养神。 “说到底,祁妹妹能遇到修王这般待她如此的人,应该感谢本王才是。” 阜修又睁开眼,此时双眸中透着的冷冽比之前更甚,“你是什么人?阿祁遇到本王,何以要谢你?”这话,说得一点儿也不客气。 土黎再也不忍心看下去了,主子这,也太不给人家面子了,好歹人家也是皇帝最宠爱的儿子,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任皇帝的人啊!你就不担心万一他真的登了大位第一个拿你开刀? 第152章 清晨惊艳(2) 凌嘉尘脸上的笑是再也挂不住,“修王这话说得就不对了,若不是本王主动退婚,你们又怎会得父皇赐婚?” 阜修挑眉不言。 “只是退了这个婚,本王倒是有些后悔了,如今看到祁妹妹,似乎也没从前那么难以入眼。” 土黎本来以为主子这次肯定会发怒,毕竟在面对祁小姐的事时他都不怎么正常,却没想到他不仅不见怒气,反而淡淡的扬了扬眉,“这么说,尘王是后悔求娶大凌第一美人了?” 正走过来的沐桦苀一听到阜修的话,面容猛地一僵,直直盯着凌嘉尘的背影。 土黎越发佩服主子了,尘王得罪了他也只得自认倒霉,此番但愿他能好好的接了这个话。 “是有些后悔了。” 土黎猛地咳嗽两声,看到自家主子得意的模样,突然发觉,原来他家睿智的主子也有耍小脾气的时候。 沐桦珑急忙扶住险些跌倒的沐桦苀,“大姐,你还好吧?” 这下换凌嘉尘面色难看了,匆忙转过身,“苀儿,不是……你没事吧?”说着便走过去扶住她,除了一开始的些许震惊外,像是没发生过什么事一般,面带笑意,深情款款。 “我没事,殿下这么早就赶来接我,辛苦了。”沐桦苀也满脸带笑,似是刚才的事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阜修再次挑眉,这还真是有意思的一对,只是可惜了阿祁没能看到这样的好戏。 沐桦珑看到阜修,就像沐桦祁看到金子,两眼直放光,再顾不得沐桦苀如何,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行了个标准的礼,“臣女见过修王殿下。” “起来吧。”语毕不再多看她一眼,而是直直看向沐桦府大门处。 沐桦祁依旧一身白衣,只是脸上惯常的浓妆已不再,一脸清雅,虽算不得极美,却是清丽非常。 阜修直起身子,眉眼含笑的朝她走去,脸上有惊艳亦有意外。 原来,她真的听他的建议将脸上的浓妆去了,这个认知让他心情变得极好。 沐桦祁花了几天时间,终于研制出能够掩盖本来面容的淡色脂粉,其实她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真的成功了。这不仅让亭原和亭俞觉得意外,她自己也是惊讶非常。 这委实有些奇怪,便是用了内力参与研制,也不可能会有这样的功效才是。 或许,她得写封信去好好问问老头子,但愿他能给她一个合理的理由。 见阜修直直看着她,还一脸温柔,不由问道:“很奇怪?” “不是,很好看,本王很喜欢。” 沐桦祁白眼一翻,得,又来了。 阜修已经伸出左手握住她的左手手指,右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低声笑道:“原来本王的阿祁长这般样子啊……”音调拖得老长,低头就要朝她的脸靠去…… 沐桦祁忙抬起空着的右手抵在他的胸口,“光天化日之下,差不多得了。” 身后亭原和亭俞低头偷偷的笑了。 阜修心情愉悦,倒也没再有动作,“好,那我们就离开这光天化日之下。”拉着她转身朝马车走出。 沐桦祁唇角一抽,什么叫做“离开这光天化日之下”? 此时众人都看向她,其中表情最丰富的要数凌嘉尘,只见他眼角抽了扯,扯了抽,脸黑了白,白了黑。 偏头小声问阜修,“凌嘉尘是怎么了?怎地跟抽风似的?” “可能真的是抽风了。”他淡定应声。 亭家两姐妹无言对视,你们自以为说得小声旁人听不到,可是难道你们没看到人家尘王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么? “大姐,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晨风太凉,吹僵了脸?”沐桦祁朝发愣的沐桦苀眨眨眼道,态度诚恳,不见半分假意,就好像她真的是这样想的一样。 沐桦苀脸再次僵住,半晌才道:“二妹妹今天的妆很好看。”让她觉得,她这个第一美人都有些逊色了。 但其实不是,他们会有这种想法不过是见惯了沐桦祁的浓妆,乍然去了浓妆,自然新颖。 “是吗?阜修说我把妆去了会好看些,我还不大相信,这会儿听大姐这么说,就放心多了。” 阜修此时的心情更愉悦,就连对着凌嘉尘,也没吝啬了脸上的笑。 沐桦苀和沐桦珑则是完全震惊,她居然直呼修王名讳?就是皇上也要喊一声“修王”吧?且看修王的神情,不但没生气,还显得格外高兴! 沐桦珑想要除去她的心更甚。 第153章 马车温情(1) “五妹妹,怎么还站在这里不上马车?”沐桦祁轻笑着对沐桦珑道。 沐桦珑并未应她,而是盯着二人紧握在一处的手,只觉异常刺眼。 她这个举动做得太明显,沐桦祁一下就看懂了,偏头对阜修道:“你看,叫你举止莫要太出格,现在可好,吓到五妹妹了吧?” “没事,我们本来就是未婚夫妻,这样实属正常,五妹妹也不要太大惊小怪。” 沐桦珑见他对自己笑,脸忽地一红,所有的怒气都抛到了脑后,“是,臣女明白。” 沐桦祁只想骂她傻子,不过一个笑就晃神晃到这份上!何况在这民风淳朴的古代,别说是未婚夫妻,就是真正的夫妻也不能在人前这般吧?还实属正常呢! 其实她是想借机抽出手,阜修却像是知道她的想法般,握着她手的力道变得更大了些,任她再如何使劲就是抽不出来,这般站在人前又不好动手,只好作罢。 到马车旁,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阜修半抱着上了马车,好在她修养够好,没有惊呼出声。然她是镇定了,近旁看着的几人可都快惊掉了下巴。 沐桦苀下意识的看了看扶着她的凌嘉尘,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他还从未抱过她上马车。 沐桦珑则又羞又怒。 瞪他一眼,沐桦祁没好气道,“我就说莫要做得太出格了,这下可是吓坏了不少人。” “本来是想让你惊一惊的,没想到你竟比本王都要镇定。”抱着她的时候他的心跳都比平常快上一些,她竟半点神色也不见变,让他隐隐有些失落。 “这有什么好惊的?翻墙越屋都不在话下,这马车才有多高?至于惊了本姑娘?”神色飞扬,满脸得意。 “本王觉得,你似乎理解错了本王的意思。” “哦,那你解释解释你是什么意思。”忽又道,“算了,你也快上来吧,再晚就没时间去赏花了。”她本是趁着早,人会少些,好去太子的别庄赏赏花。 “你拉本王,本王上不去。” “阜修,你没病吧?”将手搭在他的额头,“很正常嘛,怎地尽说胡话?”说完转身就进了马车,“你爱上来不上来,本姑娘先进去喝茶等你,我记得你这马车上有不少好东西来着。” 土黎发现,自家主子遇到这么一个女子,有些可怜。 这下可是让在场众人惊了一回,包括刚走出大门的沐桦翩,只是她在惊异后并不向其他人那般神色奇怪,而是低低的笑了。 阜修无声笑了笑,翻身一跃便上了马车,动作优雅行云流水,一如他俊逸得惊人的容颜,未见半点维和。 他掀开车帘进去时,恰见沐桦祁悠闲的饮着茶,还不忘评价两句,“不错,这次的是翠芽尖,遖阳国都紫阳城特产之物。” “想不到阿祁只饮一口就知道这么多,若是再饮几口,是不是连年份都能知晓?” “这个就夸张了,酒还行,茶的年份嘛,我还真尝不出来。”拍拍身边的空位,“过来坐吧,老是站着做什么?” “本王还以为你想本王站得离你远些。”这个话,阜修说的得有些不大喜。 第154章 马车温情(2) 沐桦祁好笑的看他一眼,又饮了一口茶,然后也给他倒了一杯,“过来坐,有正事要说。” 阜修走过去坐下,接过她手里的茶,也轻轻饮了一口,“以前不觉得,现在才发现这茶味道不错。” “你那是好东西吃多了,一时分不出优劣。看看你这马车里的东西,哪样不是上好的?更不用说你那王府,满园的上等紫罗兰,也不知花了多少钱,这日子,过得真是奢侈……”忽地觉得哪里不对,急忙顿住。待看到阜修直直盯着她,似笑非笑,她才明白过来。 “你去过本王的王府?” 眼睛一眨,她果断否认,“没去过,听别人说的。” “原来是听别人说的,不过本王记得,知道本王院子里种着紫罗兰的人可不多。”他定定的盯着她,盯得她心里发虚,看来以后说话得小心斟酌了再开口。 阜修盯着她,越盯脸就靠得越近,沐桦祁向后挪了一些,这才稍微避开,“你别再靠过来了,我有正事要问。” 他不再上前,而是就着离她不远不近的距离,而她又半仰着的姿势淡定开口,“你问。” 沐桦祁抬手推开他,“那晚抓到的人,可审出了什么?” 阜修也没再坚持,依着她的动作坐直了身子,收了收笑,“没有,那些人都中了毒,一带回王府就死了。” 有些惊讶,“是动手前服下的毒。”不是疑问。 “天琼惯常心狠手辣,出来之前服了毒也正常。”阜修脸上是少有的凝重之色。 阜修此人,脸上多为一个表情,那就是冷冽,自然,近来面对她时例外。虽然冰冷,却极少凝重。凝重这个词,多是用在解决不了的事或是极在乎的事上。 所以,她觉得阜修这般,应是对天琼的心狠手辣有些在意了。虽心有疑惑,却不会问,她并不想知道阜修的太多事。 “既然那些人都死了,那这些天你都做什么去了?”她院外的守卫除了她自己的人,还多了另一队,她知道那是阜修的人。特地给她安排了守卫,就说明他暂时有事要做,顾不得她。 这些日子,她借由养伤之名偷了些闲,也研制好淡色脂粉,同时也认真想了许多事。 她身上有天琼人才有的刺青,那就是说她和天琼脱不了干系。轩沪逸曾放血为她调理身子,就说明她的身体肯定不只是弱这么简单,或许这和天琼有关系也不一定。今日出来,她便已想好,待太子别庄宴会结束,她就去找轩沪逸问清楚。 “亲自去了一趟天琼的所在之地。” “你知道?在哪?”天琼本身就神秘,阜修却能知道它的所在之地,沐桦祁是真的有些意外。 “苏城,龙渊山下。”阜修边说边将一颗剥好的荔枝递给她。 她也没客气,这个季节在大凌是没有荔枝的,他这,也不知道是从哪处弄来的。“苏城的龙渊山不是全年白雪覆盖,那里能住人?”很多地方她没去过,却了解。 “山下有个山洞,洞中空旷,且没有洞外那么冷,人可以居住。”这个,她还真没听说过。 “那可有什么收获?” 第155章 马车温情(3) “没有。”他摇头,“他们已经转移了。” 黛眉微蹙,“是因为得到你们前去的消息才转移的?”若是如此,岂不是说凌城有人给他们通风报信?还是个能掌握到堂堂修王行踪的人? “不是,应该已经离开很久了,洞中还长了不少阴生植物。” 没好气瞥他一眼,“你不早说!你又是从何得知他们的踪迹的?” “是……”阜修身子一晃,手中剥了一半的荔枝落地,沐桦祁一惊忙扶住他,这才发现他额角全是冷汗。 将他的头扶着靠在自己肩头,沐桦祁轻轻拍着他的脸,却见他一脸苍白,就连嘴唇也没半点血色,“阜修,你怎么了?我们回王府?”半天不见他反应,又急忙朝马车外喊,“土黎……” 手突然被他抓住,“不……不用回去,本王休息一下就没事,腿借本王靠靠。”顺着她的手臂滑下,直直靠在她的腿上,沐桦祁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在她的认知里,阜修就是那种什么事都难不倒他的人。突然这样,让她向来波澜不惊的心有些慌了。 将他的脑袋扳正,让他靠得舒服些,一手从袖子里掏出一方手帕帮他擦着额头的汗珠,一手搭在他的手腕上,为他把脉。 她并不懂医,只是凭着多年习武的经验能勉强知晓脉搏微弱程度。把了半天,脉搏也是正常的,可是若真的正常,人又怎会如此?这才想起亭原是会些医术的,适才太过惊慌,一时没想起。又喊了一声,“亭原,进来!” “小姐,怎么了?”亭原看到阜修闭目靠在她腿上,一时红了脸,就要转身退出去。 “快进来给他看看,不知怎么突然晕过去了。”亭原一听,脸上羞涩一收,急忙进去。 把了脉,才长舒一口气,“小姐不用担心,修王殿下只是受了些风寒,加上疲劳过度,这才发了烧。” “可需要吃什么药?” “是需要,不过得先找个地方抓药。”亭原道。 “好,那……” “不……不用,马车上有药,你……你让土黎进来,他知道……知道怎么做。” 土黎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熬了一碗药递给她,见自家主子靠在她的腿上,她不好动作,便道:“祁小姐,可要属下帮忙?” 还没等她开口,阜修就道:“你先出去!” 都病成这样了,还发脾气,“你让他出去,谁来喂你喝药?” 接到自家主子警告的眼神,土黎急忙道:“祁小姐,属下还得去赶车,这里就麻烦你了。”还没等她说其实亭原和亭俞都会赶车,土黎就已经撩开帘子走了出去,速度之快。 “你这下属是怎么回事?怎么避你跟避瘟疫似的?” “不……不知道,可能是……本王……本王生病的样子比较……比较可怕。” 可怕?低头打量他,面容苍白,没有往日的高高在上,柔弱却不失俊美,不知比平时可亲多少,哪里可怕了?“好了,我先扶你起来喝药。” 将他的头靠在她的肩上,一口一口的舀着喂他。却见他越喝眉头皱得越深,将空了的药碗放下,不由失笑,“堂堂修王殿下还怕喝药?” “不是怕喝药,是很苦。” 这还不是一样?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手就已抬起扳过她的头,唇准确无误的落在她的唇瓣上,“唔……”嘴里立刻多了一阵苦涩,刚刚不是还很虚弱,这会儿又有力气了? 正准备推开,他就先松开她,头又靠到她腿上,闭上了眼睛。“你刚刚吃了不少荔枝,解苦。” 沐桦祁抬手擦了擦唇,怒道:“你这个……” “阿祁,头疼……”手使劲敲着额角,沐桦祁急忙将他的手抓住,果然满头冷汗,觉得有些好笑,这会儿又是个病人了? 果然一个惯常坚强的人突然柔弱下来,是最容易让人心软的,拇指轻轻按上他的太阳穴,“还疼?” “现在好多了。” “怎么染了风寒也不知道好好休息?还疲劳过度?”龙渊山常年白雪覆盖,去那样的地方也难怪会染了风寒。 “苏城路远,快马也要两天两夜的路程,从你那里离开的第二天一早本王就带人出发,到现在也只有五天时间。”喝了药,似是好了些,说话都比之前顺畅了。 “也就是说你昨天才回来的?” “嗯,昨天半夜回府。”那岂不是说回来整理好了就直接来接的她? “凌城又没有什么急事,你那么急着赶回来做什么?”真不知道脑子是用来做什么用的! “本王说过要来接你……”沐桦祁按在他太阳穴上的手轻轻一顿,心中升起一股莫名。 阜修说完就闭眼睡去,沐桦祁抬手轻轻附上他俊逸的脸庞,良久沉默。 第156章 桃源小庄(1) 马车宽敞了就是不一样,不仅能煮茶喝,还能在生病时及时熬药,重要的是疲惫了还有软榻可以躺。沐桦祁低头看一眼被自己扶上软榻,此时正睡得香的阜修,转而打量一番这马车,心道等有机会她也要去弄一辆如此齐全的马车,这般若是出门没了钱住客栈,也能在马车里舒服的住着。 感慨完,又低头瞧着他安静的睡颜,安静下的他看起来更是俊逸,脸上已渐渐恢复血色。这样一个有身份有地位有权势还有钱有貌有智慧的人,何以要做到这般?白白累得病倒。 沐桦祁向来自觉在看人这一道上很准,然和阜修相处这么些时间,却仍半点也没看透他。有时待人极是冷淡,有时又极是热情,譬如在她面前时,然他又何以待她这般特别?总归不会是因为她是他未婚妻吧? 正想着,马车外传来亭原的声音,“小姐,太子别庄到了。” 她看着他低叹一声,弯身帮他掖了掖被子,自言自语了句,“看你睡得这么香,就再睡会儿吧。”想着她还是挺照顾他的,若是寻常跟轩沪逸一道时,便是他睡得再熟她也会把他拉起来,记得有一次轩沪逸出了远门回来,连续骑了三天三夜的马,就是站着也能睡着,她因着生意上出了点事,有些心烦,便硬拽着刚躺下的他去酒楼喝酒,还把自己喝得烂醉,最后还是本来已疲惫不堪的轩沪逸将她送回去。 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要去玩你就不能独自睡觉休息。 将车帘撩开,入眼处是一道朱漆大门,上方匾额写着“桃源小庄”四个字,瘪嘴嘟囔了一声,“名字还取得挺文艺。” 正巧被从大门里走出来的凌嘉恒听到,彼时他亦是那一身张扬的红衣,脸上仍挂着淡雅闲适的笑,“本太子亲自提笔,自然够文艺。”神态少了些往日的淡薄,这让跟着他一道出来的小斯有些惊讶,太子殿下今日看着怎么有些不一样? 见他如此,沐桦祁调侃一笑,“得太子亲自相迎,修王殿下的面子果然是大的。”说着便走出马车,此时土黎和亭家两姐妹已经跳下马车等候,见她如此态度和太子说话,那两姐妹还好,其他人就有些意外了。 土黎心道,太子和祁小姐这般,分明是交情极好的模样,可他怎生没听说过?偏头欲用眼神询问亭俞,却见她只看他一眼但笑不语。此时的情形亦不是他这般身份的人好发问的,便只得忍着疑惑。 太子身边的小斯听到她的话,亦是意外,难道太子这般匆忙的出来是因为有人通报修王的车驾已到,他特地来迎的?今日来的客人可不少,就是宴会的主角柏王殿下来时,也不见殿下出来迎接。 “修王面子自是大的,可本太子来,却不是迎他。” 沐桦祁得意挑眉,回头看一眼身后已被放下的车帘,想不到她这沐桦家二小姐有一天面子竟比堂堂修王殿下大,好在阜修此番是睡着的,不然定是又要冷一番脸了。 “听闻太子殿下这别庄此时正值果树花开,不知臣女可否有这个荣幸去观赏一番?” “当然,美景本就是用来供人观赏的。”语毕便看着站在马车上的她,本以为马车旁的两个丫头会来扶她下车,却见那两个丫头站着不动,她则轻轻一跳,完美落地。凌嘉恒略微一愣,随即笑道:“祁小姐果然特别!”这是由衷的赞叹。 第157章 桃源小庄(2) 是祁小姐而非二小姐,比起二小姐她倒是比较喜欢这个称呼,多年来,跟在轩沪逸身边的人都是这般称呼的她。她喜欢,是觉着这般称呼她的人是因为看着的是她这个人,而非沐桦家二小姐的身份。 沐桦祁拍拍袖角,端着个稍微端正的姿态,“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这般行为可又让凌嘉恒讶异了一回,“你这叫不走寻常路?”话都说了好一会儿了才想着行礼? 摆摆手,“非也非也,早先我是站在马车上,位置可是比殿下你站的高得多,长这般大,我还从未见过谁站得高高的与人行礼,是以才乱了顺序。”这话也不假,她虽不喜对人下跪,礼之一道却自觉做得不错,至少在对着她愿意相与的人时是如此。转头看向旁边发愣的三人,语气有些重,“你们这般是怎么回事?怎生见着太子殿下也不知行礼?” 亭原和亭俞一惊,主子可是极少用这种口气同她们说话,才想到依着主子的性子,是断然不会在不需要行礼时还给人行礼的,而她此番却反了常,便说明,太子此人,主子会且乐意相交。 弯身一礼,“奴婢见过殿下。” 土黎反应过来,双手一握,“见过太子殿下。” 对于他们三人皆不下跪的行礼方式,凌嘉恒并未在意,倒是他近旁的小斯有些不悦,沐桦祁淡看那小斯一眼,浅笑不言。 “不必多礼。”随即看向沐桦祁,似是笑得有几分无奈,“你知道本太子根本就不喜这些虚礼。” 在场众人闻言皆看向沐桦祁,眼神中满满的全是探究,包括亭原和亭俞,知道?主子何时瞒着她们同太子有交情了? 见众人这般反应,沐桦祁没好气的瞪他一眼,这话说得,真让人歧义非常。 转瞬轻淡一笑,“若非知道你不喜,我也不会让他们规矩行礼了。” 凌嘉恒了然,早在宫宴上她只要一寻到机会就立刻起身,他就已看出她不是个喜欢朝人跪拜的人,她这两个丫头看着虽与寻常丫环无异,但那眼神中的沉静不卑不亢,他却看得真切,想来平日里她和她的两个丫头感情是极好的。 “这是修王的马车,本太子虽不是来迎他,不过既然来了,顺道迎一迎也无妨,不知为何这么长时间了也不见修王现身?”凌嘉恒看着马车道。 沐桦祁看直直垂下的车帘一眼,“修王身子有些不适,此番刚喝过药,正在里面休息。反正离开宴还有很长时间,就让他先睡会儿。” “原来如此,可需请个大夫来瞧瞧?”凌嘉恒开口,像是随意一问。 她倒是不怎么在意他的态度,毕竟太子是出了名的不喜与人结交,这点和阜修倒是有得一比。想他堂堂一朝储君竟不屑与朝中大臣结交,也难为了他竟能稳坐储君之位这么多年。 说起来他突然待她例外,在她的预料之中,却在情理之外。 抬头看一眼已高挂的日头,对凌嘉恒道:“瞧着这太阳越来越晒人,趁着现在你这里的客人来得还不是很多,我们就先去赏一赏你这庄子里的漫山鲜花吧。” “也好,不过你当真不叫上修王?万一他醒来见你将他丢下,定然会十分不悦。” 第158章 桃源小庄(3) 她果断接话,“不会!修王怎么说也是个有身份之人,会为了这点小事生气?” 土黎看看她,再看看安静的马车,不由打了个哆嗦,这可还真难说。 凌嘉恒不以为意道:“这倒也是。” 环视四下,沐桦祁的视线停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对土黎道:“你将你家主子的马车赶到那里,那处凉快,一会儿太阳也晒不到,加之离这里也有些距离,若有旁的马车来也吵不到你家主子休息。” 土黎本来还有些埋怨她要丢下自家主子独自去游玩,这会儿听到她的话心里才舒服些,主子此时确实应该好好休息,便应道:“是。” “你就在旁边守着,半步也不能离开,若是有什么事,便着人来庄子里寻我。”她又道,语气中有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郑重。 土黎微愣,“是,属下明白。”看来,祁小姐还是很关心主子的嘛。 “太子殿下,走吧,赏花去!”带上亭原和亭俞,便朝凌嘉恒走去。 凌嘉恒本来还在因她那么细致的嘱咐修王的下属觉着意外,这会儿见她走过来才稍稍回神,做了个请的姿势,“祁小姐,请!” 桃源小庄后山,果然是漫山花开,之前她只当这里再如何也不过是有四五种果树开花罢了,如今看到,方知并非如此,这里的果树品类繁多,皆是这个季节开花,许多都是她未见过的。 或红或粉,或黄或橙,或青或紫……一眼看去,颇有几分眼花缭乱的感觉。不由惊叹,“想不到你这处庄子竟这么漂亮!且还有如此多的果树品类,当真是叫我意外!”若是将来没钱了,就是卖果子也能勉强过日子。 凌嘉恒走在她旁边,原先跟在他身边的小斯和亭家二姐妹皆在身后五步远处跟着。见她如此,他亦是欣然笑了笑,“看到你第一眼时,我就想着这样的地方你一定会喜欢。” 沐桦祁停下,偏头看他,“为何?” “直觉。”他亦停下。 她一笑,继续举步走着,还不忘道:“你的直觉很准嘛,我确实很喜欢这里,安静闲适,有花有树,有虫有鸟,有风有云,还有温暖的阳光,在这样的地方能忘了许多事,不必为俗世间事物烦扰。”回头对他盈盈一笑。 凌嘉恒看着她灿然的笑,愣了愣,早先看到她将浓妆去了的脸时并不觉得有什么,他向来也不是什么以貌取人之人,可是此番瞧见的笑,才觉得,她是真的与之前在宫宴上看到时有些不同了,似是,漂亮了许多。 沐桦祁见他发愣,也来了兴致,“怎么?你也为我这般新的模样惊讶?” 凌嘉恒再次一愣。 “你也不必如此惊讶,虽则我这般模样确实漂亮了些,但也不至于迷倒你堂堂太子殿下。” “还真是给迷到了,不过本太子可不想得罪了修王,本太子这些年,可是在处处避着麻烦。”说着抬脚走了两步。 “有人欣赏我,说明我有魅力,作为修王未来的王妃,他应该高兴才是,哪会是得罪了 他?” “呵呵……”凌嘉恒轻笑,“不过你之前的说法却不全对,若非心中自有宁静,就是在这里待的时间再长,也无法摆脱掉惦念俗世中事物的心。” 沐桦脚步微顿,却没回头,“或许。” “你很关心修王?”凌嘉恒加快了脚步,又与她并行。 偏头打量他片刻,才道:“怎么说?” “第一次见到你时,我以为你是个任何人任何事都入不得心的人。”沐桦祁脚步一顿, 随即继续迈开,果然能做这么多年储君的人,不是个简单人物,这般仅一眼就将她看透了大半,好在她感觉到他对她并无恶意。 “生在这俗世之中,谁又能做到无欲无求?我自然是关心他的,他可是我未来的衣食父 母,我不关心他关心谁?”旁的且不说,就说阜修的身份,想置他于死地亦不在少数,此番他生病既是有一些她的原因,她就不能丢下他不管,不是因为如凌嘉恒所言关心他,而是她不想欠了他的,她这个人,向来秉承着“宁可欠人钱,也莫要欠人情”的原则。 今日来参加宴会的人很多,所谓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是以她来之前还特地吩咐亭原让守在院外的人也跟过来几个,既然她都想到了这一步,阜修的身边肯定也跟了不少人,她才会放心让土黎独自在外面守着。不过说放心也不对,因为她示意亭原让那些人也守在他马车周围。有阜修自己的人在,还有她的人,他就是病了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什么事。 “这倒是,修王怎么说也是大凌最富有的人,到时候进了修王府,你的日子可就不会再像如今这般……”他顿住,并未再说下去。 沐桦祁轻笑,不追究也不解释,继续转身走着,或停下远眺,或边行边评点两句山上景 致。就这般二人来到一个小亭子中坐下。 刚一坐下,沐桦祁就开口,“我知道你有话对我说,如今景也赏了,闲话也磕得差不多了,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本该凝重的话,被她说出来却多了几分漫不经心。 凌嘉恒展颜一笑,“没想到你这么聪明,若是早知道,本太子这些年也不会这般无聊了。” 第159章 太子请求(1) 沐桦祁能猜出凌嘉恒有话要说,并非是怀疑他这般待她有特别的目的,而是直觉,她直觉他有话要说,仅此而已。 “这些废话就不要说了,有什么事就快说吧!”她一边倚着亭子靠栏,一边摆手道。 凌嘉恒看着她那不耐烦姿态,觉得有些好笑,“我想,或许你已经猜到了。” 沐桦祁突然觉得有些头疼,抬手揉着额头,“我就知道,那一双名唤‘若水’的玉如意不是那么容易收的。”早在看到那对如意时,她就猜到凌嘉恒这人是不会白送东西的,能够同她一眼便觉得可以做朋友的人,岂又会是轻易吃亏之人? 凌嘉恒淡笑不言。 “你又怎知我能帮你?”将手放下,看向他问。 “直觉。” “……”又是这该死的直觉!“我可以拒绝帮忙么?” “你不会拒绝。”多么果断!多么肯定的语气!且还笑得那么事不关己,求人帮忙也能这么无所谓?还是淡薄成了习惯? 不过他确实说对了,她不会拒绝,不然当初也不会收下那双如意。自然,她天生也不是什么热心肠的人,就是轩沪逸找她帮忙,她也要掂量掂量。凌嘉恒既然注定了不会在这条路上走到最后,那又何须让时间白白在他身上浪费? 大凌的现状,她自觉是看不下去了,既然那些人总是磨磨蹭蹭的,她就来推他们一把又何妨?左右她和凌嘉尘也算半个仇人,小沐桦祁的命可是有一半原因是他提供的药才丢的。 凌嘉尘想要那个位置,世人皆知。 然她偏生就是不想他如意,要说恨他嘛,是没有,只是觉着这日子反正无聊,明着找些事做也是好的,更况她也不需要真正做什么,闲来时提提意见,扇扇风,点点火,足矣。 就如此番凌嘉恒找她,无非也就是让她出出主意,毕竟沐桦家二小姐并无实权。 “办法也不是没有,就是不知你是否愿意尝试了。” 凌嘉恒一听,脸上是少有的激动,“什么办法?” “大凌到现今,无非就是两家独大,皇后的后家慕容氏和太后的后家酉氏,你既然身为太子,皇上若想保住你的位置,将来你的太子妃就必定出自这两家。不过依着你的四弟尘王都快要成婚来看,你的那个所谓将来恐怕也不会太远,若是我猜得不错,也就这一两个月的事。你这么多年稳居太子之位,虽未用与人结交来固位,到底是没犯过什么错事,或是根本没有忤逆过皇上哪怕一次。”说着她又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风景。 凌嘉恒静默片刻,抬眸看她,“你猜得不错,父皇昨日就与我提过,他有意指酉子朝的长女酉水馨与我做太子妃。” 沐桦祁挑眉,酉子朝的女儿,岂不就是沐桦苀的表妹? “你答应了?”他摇头。 “拒绝了?”还是摇头。 沐桦祁翻一个白眼,“那你既没答应也没拒绝是什么意思?” “我让父皇给我十天时间考虑。” “那你究竟是想答应还是想拒绝?”瞧着他也不像个犹豫不决的人,这般怎地在这件事上如此不果决? 第160章 太子请求(2) 见他半晌不言,疑惑道:“你心仪酉水馨?” 凌嘉恒没好气睨她一眼,“不是!我不忍拒绝父皇,这些年,他过得也不易。” 沐桦祁沉默,她知晓贤皇后也就是凌嘉恒的生母的死与如今的皇后慕容氏脱不了干系。贤皇后毕竟是皇帝的结发妻子,早在皇帝还是亲王时她就是亲王妃,当时的慕容氏也不过是个侧妃而已。然皇帝还未登上皇位,贤皇后就在王府中死了,原因是病逝。沐桦祁却不信,一个好端端的人怎地会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病逝?她能想到这一点,相信皇帝和凌嘉恒也想得到,只是他们为何这么多年都沉默不言?究其原因,想来就是当年皇帝登上帝位时慕容家给了很大的助力,皇帝承了他们这个情。 然有一点她却想不通,贤皇后的死既然和慕容氏脱不了干系,那皇帝这么多年来如此宠爱凌嘉尘又是怎么回事?总不会也是因为承了慕容氏的情? “既如此,那我就帮不了你了。”若是要层层追究,定会牵扯出许多,她不想为帮他个忙而把自己也给绕进去,她最不喜的事之一就是麻烦。 “我知道你心里一定有很多疑惑,你疑惑为何父皇明知母妃的死和皇后有关却什么也不做,也疑惑父皇这么多年来为何独宠四弟一个皇子。”语中,有一抹怅然,能让这般淡薄的人生出这般情绪,想来这些事于他,亦不是毫无感觉。 “其实我更疑惑的是为何连你也无半点动作。”为人子,知晓母亲是被人所害还如此什么也不过问,她委实不能理解。 凌嘉恒抬头看着天际的浮云,嘴角扯出一抹笑,带了一丝嘲讽,“父皇曾立誓,终其一生都不杀慕容氏,我不过是不想他为难。这些年,慕容氏不止一次想置我于死地,若非父皇偏爱四弟过多,我恐怕早就没命了。” “所以你为了不让皇上为难,这些年来才如此规矩?一次也不曾拂过他的意?”在凌嘉恒看来,或许皇帝是为保他平安才做的这些,可她却不这么认为,皇帝到如今,可不是什么势力也无的人,若是他当真有心为贤皇后,一个迫不得已的誓言又能阻止得了什么?说到底不过是他舍不得现在的地位,担心若是因着对付一个慕容家而让他的势力大打折扣,旁人会坐收渔人之利。 能够宠一个人十多年,会无半点感情?若是真无半点感情,被一个帝王宠着的皇子还能占了个十大公子之一的名头?皇帝这么说,无非就是图个心安罢了。想来凌嘉恒也不是没有想到这一点,不道破,甚至让他自己也认为这一切也是真的,也不过是不想面对这个现实,皇上于他,到底是尊敬了多年的父亲。 见他只是苦笑不言,便低叹一声,“世事难两全,若是真想得到你心中所愿,这次就得做个选择,可叹别人拼了命都想要你的太子之位,你却要想方设法的摆脱,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 “个人追求不同,皇位,就是责任,太累,而我平生又最不喜让自己太过劳累。”凌嘉恒收了之前的怅然,又恢复他惯有的淡薄姿态。“你说得对,我是得学着取舍了,不过单就拒绝一场赐婚,想要达到目的怕是还不够。” 沐桦祁想了想,“确实如此,但你也无须担心,再有两个月就是尘王大婚,尘王与沐桦苀都是大凌知名的人物,到时定会有不少别国的使者前来,在他们大婚之前,皇上肯定要举个大宴欢迎各国使者,你就趁着那时当众拒绝,皇上对你纵是再好,也断然不喜在别国使者面前丢了这个脸,总之就是他丢的脸越大,你成功的几率就越高。” “虽说这般让父皇丢脸不是我所愿,这却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不过,给父皇的答复我可以再推迟一段时间,可要在那样的宴会上寻到提这件事的时机,却不大容易。” 沐桦祁扬眉狡黠笑了笑,“这个你只管放心,我既想到了那时让你这般做,自会给你寻到机会,不过你得答应我,若是你成功离开了这个位置,将来不管大凌皇室出现何种纷争,你都不许再插手。” 他无奈摇头轻笑,“早在决定如此之前,我就想好了再不管大凌的事,事成之后,我会离开大凌,或许终其一生,我都不会再回来。” 这个,沐桦祁倒是有些意外,“你打算去何处?” 凌嘉恒站起来,走到亭子一角的柱子旁,依着柱子靠着,偏过头来对她笑笑,一身红衣轻扬,容貌本就不凡,此番看来,颇有些赏心悦目的意味,“听闻丰城是个好地方,在那里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寻常百姓,皆能过着富足的生活,或许,我会去那里。” 不由失笑,丰城还真是个好地方,照这般凡是想过平定日子的人都搬到那里去,将来的丰城可会住不下? 盯着她盈盈的笑颜,凌嘉恒不解道:“你笑什么?觉得我的想法不好?” “这倒不是,我曾想过将来若是厌烦了这样的生活,去丰城买一处庄子,安定的过完此生也不错,却没想到你也想去那里。” “我倒从未想过你也会有这般想法。”沐桦家第二女,未来的修王妃,她的身份可不像他这么容易就能丢掉。他若走了,剩下的皇子还那么多,随便一个都可成为皇储,她却不一样,莫说沐桦家不会轻易放了她这个成为修王妃的女儿,就是修王本人,怕是也不容许她轻易离开。 沐桦祁心知他的想法,却也不多作解释。“若是你真到丰城去,将来我也能多了一个人陪着下棋消遣。放心吧,丰城确实是个好地方,在那里,你会很安全。” 丰牧与轩沪逸有交情,她只需托他给丰牧带个话,丰牧自会照看凌嘉恒,一个丰城副主,在自己的地盘还会保不住一个他? 凌嘉恒本想问她因何敢这般肯定的说他在那里定会安全,转念却也只是轻轻一笑,不管是因为什么,丰城总归是个好地方。 此时,开满花的果树林中传来一阵吵闹声,凌嘉恒面上稍露不悦,对亭子外守着的护卫道:“本太子不是说过任何人都不能来打扰?为何那边会有吵闹声?” 那护卫应声,“回殿下,属下这就过去看看。” 第161章 众人繁杂(1) 一直想着今日来这处庄子的人定然不会少,何以景致如此好的地方除了他们外不见旁人,原来竟是凌嘉恒下了令不许人来打扰么? 无奈轻笑,“这么好的地方,多数人都是喜欢的,更何况你邀请来的还有不少世家小姐,凡年轻女子,又有几个不喜欢这般好景致的?也许今日,就有不少人同我一般是冲着你这庄园里的漫山鲜花呢!” “我不喜欢与人打交道,若非是找个合理的借口见你一面,我才没那闲心办什么宴会。” “哦?难道你这般不是为柏王?据我所知这好像是太子殿下你为柏王办的洗尘宴……”她调侃笑道。 “这自是原因之一,不过以我和六弟的关系,这洗尘宴实际上用不到我来办。”他这话倒也说得不错,凌嘉柏有他的生母华妃,华妃能让自己的小女儿纯华公主成皇帝最宠爱的女儿,便说明她本身也是极得皇帝宠爱的,有这样一个母妃在,所谓的洗尘宴确实用不到有名无实的太子来操心。自然,这有名无实也是凌嘉恒这些年来所求的,不然依着他的本事,不可能到如今什么也没有。 “这么说那些世家的公子小姐能够赏到这般好景致,还是托了我的福?” 凌嘉恒也不否认,直接道:“也可以这么说。” “呵呵……你倒是舍得,为着见我一面就办了这么一场宴会,应是要花上不少钱吧?你说你有钱何以要白白浪费在这些事上?若是要见我,递张帖子不就是了。” “呃……我倒是没想到,早知道就不浪费这些钱了,往后若是不做了这个太子,生活的银钱也是个问题。” 沐桦祁本想数落他几句,来没来得及开口,双眸一凛,抬头看向亭子上方,“谁?既然来了又何须藏头露尾?” 见她如此,凌嘉恒才收回心思,有人?连他都未察觉,她却这般警觉的发现了? 转瞬,一抹青影从亭子顶上跃下,转而到了亭子中,“本王以为会是太子皇兄先发现,没想到竟是你,看来还是本王小看你了。”来人,是三皇子初王,与太子关系交好的唯一一个皇子。 沐桦祁不慌不忙,对他淡淡一笑,“你也不必如此看我,我能先发现你,不过是因为我坐在此处刚好能看到亭子上落下的枯叶,而太子殿下顾着与我说话,加之他站的角度看不到那些掉下的枯叶。不过说到底还是你自己的修为不够,仅一个触碰就将亭子顶上的枯叶碰掉,若是你修为再高些,就不会那么容易被人发现了。” 凌嘉初一气,便伸出食指指向她,“你……你居然说我的修为不够!你不要以为本王的皇兄给你几分薄面你就当了自己是个人物,若是惹急了本王,有你好看!”话虽说得狠,她却感觉不到什么恶意。 笑道:“好啊!本姑娘还真想知道你会让本姑娘如何不好看,是单打,还是独斗?你选一个!” 换凌嘉初一愣,这难道就是沐桦家什么也不是二小姐,居然敢和他呛声? 凌嘉恒无奈摇头,“好了,祁小姐是我的客人,三皇弟不得无礼。” 闻言凌嘉初的怒气瞬间消失,没好气的往沐桦祁旁边一坐,还极是幼稚的朝她扬头“哼”了两声,“太子皇兄,你找人帮忙也要找个能看的,怎么会找这种要样貌没样貌,要身份没身份,要头脑没头脑的人!” 第162章 众人繁杂(2) 沐桦祁看向凌嘉恒,只淡笑,不言语。 他立刻明白她的意思,对她点了点头,表示所有的事凌嘉初都是知情人。 得到回答,她也不再追问,记得当初和轩沪逸曾在游船上谈过几个皇子的事,当时还提过初王靠近太子,可能也有那一份争储的心,不过现在看来,好似不是那么回事。当然,世事无绝对,毕竟表里不一的人也没少见。然此番不管凌嘉初是何想法,她却是不关心的。 “瞧你!还是一朝亲王,说话这么没有规矩!我能请祁小姐帮忙,自有我的道理,祁小姐能答应,自有她的方法,你说她不行,那你就自己来帮我试试!” 凌嘉初一噎,瞬间没声了。良久才不好意思道:“皇兄你这不是说笑嘛,若是臣弟有办法,还用得着你等这么多年?好!她帮你也行,但我有一个要求?” 沐桦祁挑眉,等着他们继续。 “说吧,什么要求?”凌嘉恒带着一丝轻叹。 “如果你们成功了,皇兄你离开时得把我也带上!”沐桦祁有些意外的看他一眼,他也要离开?这个凌家是怎么了?一个个皇子都要跑? 相交多年,彼此的脾性也了解得差不多,凌嘉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略显惆怅的叹了一声,才道:“只要你将来不会后悔,想跟着就跟着吧。” “这可是你自己答应的,到时候莫要反悔丢下我!”凌嘉初显得有些激动。 “不会。”凌嘉恒话音一落,“嘿嘿……”他就傻笑起来,直笑得她和凌嘉恒面面相觑。 “不过就是答应带了你一起走,你至于那么高兴?”她还有些不能理解了,记得第一次注意看凌嘉初这个人是那日在沐桦府中,她从阶梯上滚下去时,他正好在。犹记得当时的他亦是个睿智冷静的人,可如今看来,似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 又见他对她“哼”了一声,“你懂什么?” “我确实不懂。”好端端的皇家子弟不做,尽想着逃跑,一个也罢了,竟还是两个!做皇家子弟多好?只要不多贪心,吃不完的山珍海味,穿不竭的绫罗绸缎,还有花不尽的金银财宝!那可是旁人求也求不来的,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此时凌嘉初收了笑,转过头来对她正色道:“你当真有办法在招待使节的宴会上寻到让我皇兄开口的机会?” “自然!”沐桦祁应得爽朗,她向来不喜做没把握的事,她既说了有办法,自然就是有,视线落在不远处盈盈而来的几抹倩影,不由轻笑,或许,事情比她想的还要容易。 凌嘉初只静静打量她,不再说话。 “你适才,是如何因着掉落的树叶判断出三弟在亭子上的?”凌嘉恒也看到了不远处行来的一群人,却不在意,而是和她把话题转开,是纯碎的好奇。 沐桦祁略微顿了顿,不急不缓的开口:“这还不简单?现在是春季,正值花开叶长,哪会有枯叶掉落?更况那些叶还是枯腐了的,寻常时候就是有风也不见得能将亭子上的腐叶吹下,若非有人在上面,又怎会轻易掉落?”当然,她能察觉亭子上有人可不只是凭的这个,这般解释,无非就是不想他们知道她会武的事罢了,不是因为担心他们会如何,而是少一个人知道总归就少了些麻烦,同样的,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了一分传出去的几率。她虽愿与凌嘉恒相交,凌嘉恒此人也是个值得相交的人,然他到底不同于阜修,阜修如今毕竟是和她在了一条船上的人,让他知道一些自己的本事,也能免了他的一些担忧。凌嘉恒却不同,她会帮他,他们却不用顾及彼此的安危,因为在他们眼里的对方,都是不需要他们负责保护其安危的。 第163章 众人繁杂(3) “想不到你观察如此细致。”凌嘉初难得的也勉强赞许了一声。 “这是自然,旁的东西没有,就这心思细腻一道,我自觉还是可以的。”其实,这话她说得有些心虚,要知道不管是在轩沪逸眼里,还是在亭家两姐妹看来,“心思细腻”这个词都是和她沾不上边的,虽则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细致的人。 “让开!你们知道我家小姐是谁吗?竟敢将我们堵在外面!”亭子外,一个小丫环正对两名拿着剑搭在一处拦住不让人进入亭子的护卫大声怒骂。 亭原和亭俞站在那两个护卫身后较靠近的亭子的位置,此番相较于那些人来说,也算是在了亭子里面。她二人不笨,这是太子的地方,断然用不着她们动手,所以就当看戏似的看着他们。 “诸位小姐恕罪,属下也只是听太子殿下的吩咐,殿下有言,任何人不得靠近亭子,还望诸位小姐就此离去。”一护卫不卑不亢道。 沐桦祁在亭中看到,不由赞叹,“真不愧是太子府出来的人,面对那么多身份尊贵的大家小姐都神色不变。”她见过的人虽不多,可那群小姐中却有几个是她认识的,当先的一个便是凌嘉纯,大凌最得宠的十一公主纯华公主,她旁边站着的分别是沐桦珑和一个不认识的俊丽绿衣少女。能和沐桦珑这个左相嫡女一同站在公主身侧,想来身份不会低,亦或许,她此番已猜到了此女子的身份。 倒是不见沐桦苀,想来是和她的尘王殿下到哪处腻歪去了吧。至于她们身后的几个小姐,她也只认得沐桦翩和她旁边的王曦。 凌嘉恒闻言对她淡淡笑了笑,转而看向那两个护卫身后端站着神色如常的亭原和亭俞,“你的两个丫环也不错,面色不变,处变不惊,不愧是跟在你身边的人。” 沐桦祁也不否认,这两个丫头,莫说仅是对着这些人了,就是让她们拿了刀杀这些人,她们亦是会眼睛也不眨一下。墨邪阁四尊使,谁也不是寻常角色。 “大胆奴才,连本公主的路也敢拦!当心本公主回宫告诉我父皇,让他治你们一个大不敬之罪!”纯华上前,端着公主的架子。 那两个护卫仍旧面色不变,“公主恕罪,没有殿下的命令,就是皇上来了,属下也不能放行。” 沐桦祁竖起大拇指,“强!你的侍卫比你都还要厉害,若是皇上来了,依着你的孝顺,应该是不敢拦着不让进的吧?” 凌嘉恒只看她一眼,并未搭理,转移道:“纯华身边那位就是酉水馨。” 唇角微弯,她果然没猜错,“果然是美人儿,此番倒是有些后悔让你将她拒开了,如她这般姿容气貌,做你的太子妃,再适合不过。” “二位兄弟,适才是我的婢子无礼了,还望兄弟莫要见怪,我是酉家大小姐酉水馨,我们在山中走得有些累了,看到这里有个亭子这才想过来休息休息,没想到恒哥哥居然也在这里。既然二位是奉了恒哥哥的命,我们也不好为难,只是这周围再寻不到旁的亭子可供我们休息,所以劳烦二位兄弟进去问恒哥哥一声,若是他不同意我们进去,我们就马上离开,绝不叫二位为难。”笑容盈盈,语气温柔,既做到了不失她大家闺秀的风范,也让人不觉得她是以身份压人,重要的是她那一声一声的“恒哥哥”可是把两个护卫惊了一惊。 不止他们太子府的人,就是整个大凌中稍微有些见识的,都知道酉家的大小姐酉水馨,将来是最有可能成为太子妃的人。这会儿他们可不敢怠慢了,“既是公主和诸位小姐要休息,属下就进去通报一声。” 正欲转身,就听到他们主子的声音传来,“让她们进来!” 沐桦祁朝他挑眉,“这个酉小姐可不简单,这般看来可是对你上了心的,这下我倒是不敢保证你是否能将她甩掉了。”酉水馨对凌嘉恒有心,这个她可是老早就知道了的,不然也不会那么保证不用讲自己绕进去就能帮得上忙。 “没事来这么多人,平白扰了赏花的兴致!”凌嘉初突然冒出句。 沐桦祁偏头看他,“你这,确定是来赏花的?” “哼!你管本王是不是!本王就是不喜欢看到这么多人,晃眼!若不是皇兄说你这些年总是待在沐桦府,也见不到什么世家中人,想让你有机会认识认识,以免往后成了修王妃会吃亏,他才不会轻易让人来这处庄园!哼!皇兄就是对本王也没这么好过!你何德何能……” 没再管他的碎碎念,沐桦祁惊讶的看向一旁仍旧站着的红衣男子,半晌也不知说什么。 第164章 修王遇刺(1) 良久,倒是凌嘉恒被盯得不好意思了,假意咳嗽两声道:“你既帮我,我自然也要帮你做点什么。” 他不说这话还好,说了这话就更让她肯定了此番他会办这个宴会,就是为了她。“这场宴会,你可是早早就着手了的,然在今日之前,我都还不知道你要找我帮忙,你这样,就不怕我不答应你,你反而吃了亏?” “你现在不是答应了?” 沐桦祁淡看他一眼,静默片刻,随即展眉笑道:“这倒也是,反正你也没吃亏。”嘴上虽这么说,他的这份心她却记上了,“若说早先我决定用七分的心帮你,此番就成了九分。” “不是十分?”凌嘉恒笑问。 “若我说十分,你可会信?” “不会。”果断的回答,没有犹豫。她和他本来就有些相似,纵然决定相交,却谁也拿不出十分的心。 她不再多言,转头看向那些轻盈走来的美人。 不得不说,一下子出现这么多美女,还真有些赏心悦目。 彼时凌嘉恒刚才让去查探是何情况的侍卫也回来了,正要给他行礼禀报情况,他却手一挥,打发了那侍卫先退下。 “臣妹见过太子皇兄、初王皇兄。”纯华当先盾身行礼,双眼却直直盯着惬意坐在一旁的沐桦祁。 “臣女见过太子殿下、初王殿下。”众人齐齐蹲身,皆透给沐桦祁一个眼神,或几度或不甘或好奇或友善。 凌嘉恒也看了她一眼,见她神色平淡,这才半倚着柱子抬起手挥了挥,“都起来吧。”沐桦祁斜睨他一眼,还真是悠闲,没见面前那些个美人大都战战兢兢的么? “谢皇兄!” “谢殿下……” 沐桦祁淡淡看她们一眼,很是不情愿的站起身,正准备给纯华行礼,却被身后仍旧坐着的凌嘉初一扯袖子,又倒坐了回去,正欲询问,却听他低声道:“你也不看看这个亭子里还有多少地方可以坐!这么多人,你这一站起来待会儿估计也就没坐的地儿了。” 淡淡一笑,果然!这亭子中虽在亭子两侧围栏处都做了可供人坐的地方,亭子中间也有一方石桌四个石凳,可是这里前前后后加起来毕竟快有二十人之多,便是坐得下那也是要挤着的,更何况这些都是世家大小姐,是不可能同人挤着坐一起的,所以依着她庶女的身份,怕是只有站着的份。 只是她没想到,凌嘉初这个刚才还对她不停冷哼的人会为着她着想。 然她这又突然坐回去的举动,可就让许多人看得不乐意了。纯华看着她,只觉眼熟,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自然,她认不出沐桦祁,在场的许多人虽在宫宴上见过她,也一样人不出。 “太子皇兄,这位是?”纯华看向凌嘉恒问。在她的认知里,太子皇兄从未同哪家小姐这般待在一处过,更没讲过三皇兄同哪个女子接触过,刚刚她可是亲眼看到那女子正准备给她行礼,却被三皇兄给拉了回去,难道是三皇兄带来的人? 酉水馨盯着沐桦祁,眉头亦是拧了拧,却很快恢复了浅笑,“对啊,恒哥哥,这位姑娘是谁?怎么之前我们都没见过?” 第165章 修王遇刺(2) 王曦侧过脸问沐桦翩,“你可知她是谁?怎么之前没听说过凌城谁家有这么一个漂亮的小姐,看样子,也就十六七岁……” 沐桦翩“噗嗤”的笑了一声,不过声音却极低,到底这里的人身份都不一般,还轮不到她们说话,“那是我二姐姐啊,你没看出来?” “什么?她居然是……”王曦一激动声音就极大,惹得不少人看向她,沐桦翩没待她说完就急忙捂住了她的嘴。声音是堵住了,却没堵住她满脸的震惊,这就是那个一脸浓妆,俗里俗气的沐桦祁?虽然此番容貌在众世家小姐中算不得有多出众,可是那从她身上发出来的高雅气质,却不是寻常世家小姐能比的,是以她才会觉得她本来不算出众的样貌极是漂亮。 沐桦祁耳力极好,她二人的谈话她也听得真切,偏头低声问近旁的凌嘉初,“我和之前差别很大吗?为什么她们都认不出我来?” 凌嘉初坐直了身子认真打量她,半晌后摆出一个极是凝重的表情,让她都跟着有些小小的紧张,“也没多大差别,就是脸洗得比之前干净了。” “……” 沐桦珑看着惬意坐着的沐桦祁,心中更是愤愤,她和大姐还有四姐随着尘王一道,三辆马车,连着一起从沐桦府出发的修王的马车,总共有四辆,可是也不知那修王赶车的是什么马,脚力比他们的竟快上不少,没一会儿工夫就把他们甩得远远的,这好不容易到了桃源小庄门口,见修王的马车远远停在一棵大树下,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下属却坐在马车驾驶位上闭目养神,她想着修王或许还在马车上,便想过去碰碰运气,可是还没靠近,就有几道黑影闪到跟前,将她拦住,让她不能再近一步,无奈之下只好先进庄园。却不料会看到沐桦祁在这里陪着太子和初王休闲的聊天,一时更是气愤。 好在她记住了沐桦苀叮嘱过她莫要轻举妄动,才慢慢沉住气,不等凌嘉恒回答纯华和酉水馨的问话,极是热情的上前,“二姐姐,你怎么在这里?妹妹还以为你和修王殿下在马车里休息呢!” 听她提起阜修,沐桦祁略微皱了一下眉,她知道他还在马车里,应没打扰他休息吧?阜修那人,居然连续几日不睡觉,也是个本事。 “什么?你说她是沐桦祁那个丑女?”纯华惊呼出声。 凌嘉恒面色微变,轻斥道:“纯华,不得失礼!” 看上的修王被皇帝给赐婚与了沐桦祁,再加上宫宴上琴技曾败给她,所以纯华对沐桦祁,可谓是非常之讨厌,这番见她去了浓妆后的模样,不仅不丑,还有些漂亮,加之见着她还不行礼,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既是沐桦家二小姐,何以见了本公主也不知行礼?难道这就不是失礼?” 沐桦祁觉着被她这般说实则有些无辜,因着她虽然不真心,却也想过要行礼的,只是被凌嘉初拉住了不是,这能怨她么?正欲递给他一个责怪的眼神,却听他不高不低的声音响起,“纯华觉得,你的身份比之本王来说如何?” 纯华公主先是一愣,然后道:“自然是皇兄的身份高些。” “那纯华比之修王呢?”他又继续道。沐桦祁也不打断,只静静听着,看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第166章 修王遇刺(3) 修王在宫宴上所坐之位,是与太子齐平,便就是说,身份与太子相当,凌驾于众皇子之上。这样的身份,又岂是她一个公主可以比的? “自然是修王的身份要高上许多。” 凌嘉初轻轻拍掉肩头的灰尘,说得极是漫不经心,“这不就是了,祁小姐见到本王都不行礼,又是未来的修王妃,上马车都是修王扶着,这样的身份,需要向你行礼?” 沐桦祁嘴角默默扯了两下,他这语气怎么听着像在是怪她刚才没给他行礼似的?还有,他怎么又知道她上马车是阜修扶着的了? 自然,修王扶着沐桦家二小姐上马车的事,早已在凌城传开了,只是她自己这些天都待在府中,亭原和亭俞也未出门,所以她才不知晓。 纯华虽惊讶于三皇兄会帮沐桦祁说话,脸上的不悦却也没刻意收住,她是父皇最宠爱的女儿,在皇宫中,父皇的那些女儿,她的皇姐皇妹们见到她都要给三分脸色,况她只是一个左相府小小的庶女!“三皇兄这话说得就不对了,二小姐纵然与修王有婚约,也毕竟还不是修王妃,她不需给三皇兄你行礼,那是三皇兄你向来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而她不用给修王行礼,那是修王对待未婚妻时的仁义,而我,既是皇家公主,就断然不能废了这礼数。她一日不是修王妃,就一日需要向我行礼,待她成了修王妃,我也一样会向她行礼!” 沐桦祁略微讶异,怎么说凌嘉初也是个王爷,且本身还是个不好相与的人,纯华居然敢用如此口气同他说话,看来皇帝还真是极宠她的。 “看不出来,十一皇妹居然如此知礼,只是本王怎么记得知礼的十一皇妹当日在宫宴上公然顶撞了父皇,后来还是华妃娘娘求情,让皇妹免去了责罚呢?” 纯华瞬间呆住,她一直知道三皇兄不好说话,却没想到对着她这个妹妹,说话也如此不留情面。确实,那天在宫宴上她是丢人了,为着这个,不仅母妃责骂过她,连向来疼她的六皇兄也骂了她一顿,很多人也私底下为这嘲笑她,这些天好不容易大家都不怎么提起了,他却又当着大家的面又给说出来,一时只觉十分委屈。 将求助的目光投给凌嘉恒,他却假装没看到,站直了身子,边整理因靠着柱子而让衣衫生出的褶皱,边对众人道:“既然是来这里休息的,就自己寻个地方坐下吧。” 沐桦祁看着这奇怪的兄妹三人,这般的相处方式还真特别。偏头低声对凌嘉初道:“我觉得,你刚才那话说得有些狠了。” “有吗?我怎么不觉得?” “怎么说她也是你妹妹,你刚才那话说得确实狠了。”她极是诚恳的道。 “妹妹?她的公主之位拍第十一,在她之后还有五六个,而父皇的女儿中比本王大的也就只有三个,这么说来本王的妹妹多了去了,本王哪能每个都照顾到?” 呃……这确实是个问题,皇家存在的从来都只有明枪暗箭,哪里有多少亲情?像这种明面上斗几句嘴的,还算好的了。 然他俩这般靠近了低语,在旁人看来却是逾了矩的。抬起头来时大都按着凌嘉恒的话寻了个位置坐,只余下四人仍然站着,分别是纯华、沐桦珑、王曦和沐桦翩。此番四人皆看着他们,也不对,或者该说其余坐着的人也正往他们这处看来。 第167章 修王遇刺(4) 沐桦祁忽地变得有些尴尬,虽说她本身不介意这些,可是被这么多盯着打量,感觉还不是很好。 沐桦翩犹豫着,终于还是开口了,“二姐姐,修王殿下恐还在等着你。”这话,是提醒她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不过她听了却不怎地乐意,她不喜欢这般被人打量是真,却不想因着扣上一个“准修王妃”的名头而限制了自由。 王曦看看她,又看看凌嘉初,良久微红着脸看着凌嘉初,“初王殿下,许久不见。” 沐桦祁疑惑,许久?不是前不久才在宫宴上见过?这才注意到王曦的神情有些不对,再看凌嘉初,竟是难得的露出了笑脸,“上次多谢王小姐相助,若非王小姐,本王可能就在街上睡一晚了。” “哪里哪里,不过是举手之劳,殿下无需在意。”王曦的脸更红了。 若非有这么多人在,沐桦祁一定对打一个响指,然后惊叹一声:这两人,有猫腻! 难怪刚刚她和凌嘉初靠近了说话,王曦的表情会那么奇怪。 “初王殿下的意思,是王小姐救了你还给你提供了住处?”沐桦珑突然开口,声音还毫无掩饰,在场众人本来就拘谨,不怎么说话,她这一大声,可谓有些突兀。 “正是!”听到他一本正经的回答,沐桦祁一时没忍住,一掌狠拍在他肩头,“正是什么正是!你这是把人家王小姐的名声给坏了!” 果然,众人看着王曦的眼神都奇怪起来,好在沐桦祁的声音不是很大,也就他们近旁的几人听到。 王曦毕竟是传统的世家闺秀,哪里遇到过这种被人打量的阵势,纵然寻常时候再如何开朗无心计,此时也是一副要哭的模样。 凌嘉初被她这掌打得有些疼,但他没心思想她一个弱女子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只注意到她说的话,然后看到王曦委屈的样子,一时不知所措。“那……那现在怎么办?” “我哪里知道?我又没遇到过!” 王曦本来就委屈,再看到他们还在低语,一时气愤转身便跑出了亭子,沐桦翩一时也慌了,“二姐姐……”喊了她一声什么也没说就追着跑了出去,“曦儿,你等等我!” “她怎么跑了?”凌嘉初一激动站了起来,见他这不知所措的模样,沐桦祁强忍住笑,正色道:“我怎么知道?还不快去追?要是出了什么事看你怎么办!” “好!本王这就去追!”一溜烟也出了亭子。 “哈哈……”沐桦祁还是没忍住,捧腹大笑起来,笑得在场众人面面相觑。 凌嘉恒此时已坐到亭中央的石桌旁,见她笑得如此夸张,再看众人的反应,心里满是无奈,她这难不成是不想要形象了?且看其他人,哪个不是端端正正的坐着?就连向来恃宠生娇的纯华也被她的举动惊到了,难道她还没意识到? “咳咳……老三和她们那是怎么回事?”最终还是决定帮她一把,虽说这般也挽回不了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还没停住笑。 此时一个黑影闪进亭子,速度之快连外面的侍卫都未来得及拦住,只见他“噗通”一声跪倒在沐桦祁面前,一身的黑衣加上蒙着的面,看不清是什么人,但有一点她肯定,这不是她的人。 “祁小姐,我家主子在庄园外遇到刺客,此时……” “此时如何?他怎么了?现在在何处?可受了伤?”一连问了几个问题,适才的笑颜尽数消失。 第168章 又是天琼(1) 沐桦祁其实也不是有多惊慌才这般,她不过是想着阜修如今是生着病的,若是遇着厉害些的刺客,恐会吃亏。毕竟是她将他一个人丢在马车里的,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她怕是会一辈子也过意不去。 此番既是让人来寻她,且来的人武功还不低,就说明他遇到的人确实很厉害,还是个以眼前此人的本事也对付不了的。 这般想着就是不着急也变得有些着急了。 她觉得自己是不急的,可是在旁人看来却并非如此,就连来传话的黑衣人也被她的反应给惊得愣住,半晌才应道:“属下来时,主子还在马车中,只是刺客人数众多,属下等对付不了,是以主子让属下来向祁小姐求助。”黑衣人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还是沐桦祁因着离得近加上内力在身的缘故,才将他的话听清。 无暇细想他何以这般,只急忙站起来,正欲使出轻功跃出亭子,袖子却猛地被人抓住,“小姐,你别着急,以修王殿下的本事,就算现在生着病,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事。”亭原边说边长舒了口气,什么时候开始,她那个淡定如斯的主子竟变得如此急躁了? 沐桦祁才发现四下众人都在看着她,才缓缓沉静下来,确实,以阜修的本事就算遇到再强的对手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什么事。 “祁小姐,你先别着急,本太子这就让人去助修王,既是在本太子的地方出了事,本太子也不会坐视不理!”凌嘉恒从被她如此强烈的反应所带来的震惊中回过神,起身朝她走来,心里却想着究竟是什么人居然敢到他的地方来行刺!要行刺修王有的是机会,何以要选在他的地方?是因为修王如今生着病更容易对付?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好,有劳太子殿下。”转身吩咐,“亭俞,此番轩沪小侯爷应该来了,你速去寻他,让他快赶过来。亭原你也跟着去,两个人分开寻要快些。”说着还朝她眨眼睛示意,亭原立刻会意,主子这明着是让她去寻小侯爷,实则是让她暗中观察情况,若是不对便回墨邪阁去搬救兵,跟在主子身边这么多年,她也有些明白主子的想法。 自然,她也明白这只是后策,若非必要她主要的目的还是寻轩沪小侯爷。 “本公主也要去帮忙!” “我也去!”沐桦珑和纯华反应过来才明白发生了何事,修王可是她们都看上的人,自是不希望他有事。 “胡闹!你们都给我在这儿待着!哪儿也不准去!”凌嘉恒怒道,转而刚想要安慰沐桦祁不要着急,却见她神色凝重的看着眼前的黑衣人。 “你可否能使着轻功带我到庄园外?”既不能亲自使出轻功,又要快些到庄园外,为今之计也只有这般。 黑衣人一愣,凌嘉恒亦是一愣。二人同时开口。 “祁小姐,不可!庄园外现在很危险!” “可以!属下这就带祁小姐过去!” “太子殿下无须担心,今日来的人多,世家公子小姐多有影卫相随,我不会有事。”转头对那黑衣人道:“我们走吧!” 那人似是有些迟疑,半晌才像是下定决心般抓着她的只一只手臂,“属下得罪!”脚尖一点,便跃出了亭子,不一会儿越过漫山盛开的花,翻过山头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第169章 又是天琼(2) 然而这般速度于她而言,是有些慢了。凌嘉恒即便是派了人,也不会很快赶到。 “你速度太慢,可否快些?” 那人一怔,看一眼四下,眼前的景物都在不停的往后退,这还叫慢?“回祁小姐,这已是属下最快的速度。” 沐桦祁打量一下周围,景致不断后退,确实够快,再看反正这周围也没什么人,便道:“你将我松开。” 那黑衣人这下是真的不淡定了,“祁小姐,这里是半空,若是属下将您松开,您会没命的!” “废什么话?我当然知道这是半空,难道我还能自己找死不成!你只管松开,不会有事!” 那人在心里盘算了一番,想着既然不能违背她的命令,那就先将她松开,若是她真的掉下去,急忙接住就是。手轻轻从她手臂上拿开,却见她脚尖依然点在树枝顶端,“小姐,您?” “你速度太慢,这下换我带你,若是被人撞见也好打个遮掩。”语毕提过他肩头的衣衫,一个闪身就消失在原处。 黑衣人彻底惊了,这般轻功修为,和主子都有得一拼,之前他和其他人都很不看好这样什么本事也没有的沐桦家二小姐做他们未来的女主人,可是现下,他心中除了敬佩再无其他。 不一会儿,他们就来到庄园的围墙上,这里恰能清晰的看到大树下的马车。此番马车周围一群黑衣人正在打斗在一处,这中也有她的人。两边旗鼓相当,一时半会儿看不出胜负。见马车还好好的未见损坏,不由松了口气,“你家主子呢?” “回祁小姐,主子应是还在马车内。”黑衣人的头还有些晕乎,口气多了几分恭敬。 “此番人都眼杂,我不宜亲自出手,你将我送到马车上。” “是。” 这番接触之下,沐桦祁亦看出了眼前这个黑衣人是个高手,依着他的轻功,带着她穿过那些打斗的圈应不成问题。果然,不消片刻,他们便一道落在马车上,只见他恭敬的朝马车直直垂下的帘子弯身行了一礼,“禀主子,属下已将祁小姐带到。” “好,你先下去吧!”这声音,听着怎么像是有些慵懒?像是刚睡醒? 那人正要离开,她急忙转身,“等等!” “祁小姐有何吩咐?” “你叫什么?” 黑衣人一顿,转而恭谨弯身,“属下木天。” 眉头一挑,唇角一弯,一抹有些凉的笑出现在脸上,让木天不由打了个哆嗦。“好,木天,本小姐记住你了,你也莫要忘了今日的事,将来本小姐还要找你讨回这笔账!” 木天觉着他实在很无辜,却是有苦不能言,“是,属下绝不敢忘。” 沐桦祁撩开车帘走进去,阜修正从软榻上坐起来,偏过头来看她,双眼还带着初醒时的朦胧之色,对她展眉一笑,有几分邪魅,“阿祁,你来了?” 沐桦祁一口气堵在胸口! 她刚才那么担心他会出事,可是她看到了什么?“阜修,你好端端的做什么要让人去叫我?很好玩?”抓过案几上的茶壶就喝了两口,尽量忍着要将茶壶朝他扔去的冲动! 第170章 又是天琼(3) “本王不是耍着你玩的,若非本王的马车够结实,本王早就没命了。出来时本王是带了不少人,但为了不让别人探到本王的底细,本王让他们不要靠太近。离得远,纵然他们轻功再好,箭矢射来时也来不及拦下,土黎为救本王还受了伤,如果不是本王使了内力将后来的箭都挡下,现在这马车哪还能完好无损?” 沐桦祁心一松,怒气少了些,“你说你动手了?”他点头。 “就你这样子居然还动手?是想卧床躺个半年?”满脸苍白,比在她面前晕倒时还要严重,放下手中的茶壶举步走过去,在榻沿上坐下,一只手搭在他后背,一股温和的内力缓缓由手掌传出,直达他后背经脉。 须臾,阜修面上血色慢慢恢复,“想不到阿祁内功修为居然如此之深。” “少拍马屁!”嘴上凶,手却扶着他坐好。 “你不必太担心,本王也没费多少功力,说起来还是你的人救了本王。本来你私自丢下本王让本王有些生气,不过看在你还有些良心留人守着本王的份上,本王就暂且原谅你了。” “生病的人是不是脑子都有些不正常?”就阜修这说话的口气,太不正常! 阜修看着她,微微泛白的脸上多了一抹笑,“也许是有些不正常。” 淡看他一眼,“连脾气也没有了,果然是不正常的。你先坐好,我去给你寻些药熬了给你喝。”待他坐好后,沐桦祁便将他松开,转身去早先土黎取药的地方翻了两下,拿出几包药,却不知道要用哪些,便抬起头来问他:“用哪些?” “白色那包取一两,灰色那包取二两三钱,还有最小的那包取半两,然后三碗水温火熬半个时辰。” “原来你真的懂医术。”当初她为轩沪逸疗伤时问他会不会医术,还让他把过脉,却没把出个什么,所以她一度以为他是蒙她的,现在看来,似是不是那么回事。 “懂一些,不精。”他将腿从软榻上移开,垂放而下,一手支着下巴看着她不停忙碌的身影,渐渐地,嘴角扬起一个完美的弧度。 原来生病也没什么不好。 “你和凌嘉恒去了那么长时间,都做了什么?” 正在摆弄炭火的沐桦祁闻言回过头来扫他一眼,“你当时没睡着?” “本来是睡着了,又被你们说话的声音给吵醒了。”他依然支着下巴直直盯着她,眉眼含笑,这般模样让沐桦祁愣了一愣,果然美男都是赏心悦目的。 “也没做什么,就去后山赏了会儿花,然后答应帮他个忙。”说着回头继续适才的动作。帮凌嘉恒的事也没必要瞒着阜修,让他知道,到时候若是有什么事找他帮忙,也方便些。 阜修神色不变,“他不想要太子之位,让你想办法让皇上废了他。” 回头对他一笑,“你倒是聪明,这般都能猜到。” 阜修淡笑不言。 “可知是什么人要刺杀你?”半晌后她似随意的一问。 “如果猜得不错,应该是天琼的人。”语气中多了一抹凝重。 停下手中动作,黛眉微蹙,“天琼?他们为何连你也要杀?是因为我的关系?还是知道了你们在查他们?” 此时车外打斗声更烈,她又道:“估计是太子的人来了,现在我们可以安心将药熬了喝下。” 他轻轻“嗯”了一声,脸上笑意更深。“天琼为何会找上本王,本王也不清楚,但有一点本王却很肯定,他们并不担心本王在查他们,因为他们肯定本王一定什么都不会查到。所以这次刺杀,与这,并无关系。至于是否和你有关,本王也说不准。” 第171章 打发众人(1) 说不准的意思也就是有可能与她有关?她肩头曾有专属天琼的印记,也曾有人上门找过她,如今更是接二连三的刺杀。可第一个到祁连院去寻她并唤她“十三”的人,似是并不想取她的性命,而后的这一群又一群的人出现且还不断下杀手,又是为了什么?记得那人曾言,下次见到他若再认不出他来,他会取了她的命,之后就未出现过。 难道这些人本身就是两拨? “或许,你会遇到刺杀是和我有关的。” “你为何会这么认为?” 将炭火弄好,沐话祁起身朝他走过去,在他旁边的软榻上坐下,“没有为何,就是觉得是和我有关。”她不想提她和天琼有关的事,侧过头见他身上的衣服起了些细微的褶皱,虽说流云锦这般上上等的布料不易起褶皱,就是起了也不怎么看得出来,可每次她见着阜修时他的衣衫都是被打理得一丝不苟的,突然这般,让他看起来更没精神,遂便问道:“你这马车里可有干净的袍子,我去寻来给你换上。” “你还真和本王心有灵犀,本王刚想着让你帮我拿袍子你就开口了。案几旁的柜子第三格。” 沐话祁嗔他一眼,这本来是她知晓他的作风,哪来的心有灵犀了?起身走过去照着他说的打开柜子的第三个格子,待看清里面的情形,“啧啧,你这哪里是马车啊,分明就是一个小家,单看这格子里衣衫堆起的高度,就有不下二十件外衫,且还都是流云锦所制!”拿出一件打开看了看,再从里面取出一件,对比一番后又赞道:“不过能把流云锦这般好的白料子做出不同样式花纹的衣衫,修王府的绣娘想必也是极厉害的吧。” “想不到你瞧着粗枝大叶的,竟是连刺绣也懂。” “懂刺绣有什么?本小姐的刺绣本事,大凌也难找出两个能出本小姐之右的人。”转而回头瞪他,“你居然说本小姐粗枝大叶?难道没看到本小姐小胳膊小腿的,是个标准的柔弱女子?” 阜修半眯着眼淡笑着端详她片刻,轻轻点头,“表面上看来,是这么回事,若不是本王知道你的本事,还真会以为你是个久病缠身的体弱女子。” “其实你也没看错,我身子确实不怎么好,要知道我答应皇帝的这场赐婚,有一个目的就是冲着你修王府的温泉去的。这些年为调理这副弱身板,我可没少下功夫,不管是轩沪逸还是别的什么人,都为我寻了不少药。”转而拿着两件衣衫对他轻轻一笑,适才本还有些严肃气氛瞬间不见,“看你那些衣衫整理得挺好,就不一件件给你翻了,这两件,你要穿哪件?” 阜修淡看她一眼,须臾才缓缓道:“你看着随便选一件吧。” 沐桦祁提着两件衣衫又看了看,随后递出右手上拿着的那件,“就这件吧,样式简单些,今日这般宴会,都是些年经之辈,没有在皇宫里那般严谨,这件看着也舒服些。” 他“嗯”了一声,脸上神色变了变,多了几分肃然,“你觉得温泉对你的身子有用?” 将多出的那件衣衫叠好放回格子,拿了另一件走向他,随意答道:“听闻温泉有调理身子的功效,倒是从未亲身试过,这么多年来该吃的药也吃了,寻到的方法也没少试验,却也没多少成效,便想拿温泉来试试。”轻笑一声,“其实以往那些关于我有隐疾的事也不全错。”若非如此,轩沪逸何以需要为了她而丢了半条命。 第172章 打发众人(2) 对于她不否认自己有隐疾的传闻这件事,他听得不是十分乐意,他曾为她把过脉,然脉象除了能探出她身子确有些虚弱外并无其他。然照着她的说法,轩沪逸都曾为她不停奔波寻药,似乎不只是虚弱这般简单。 到底是什么?竟以他的医术都探不出半点? “既然温泉可能有用,你为何不早点来修王府寻本王?” 沐桦祁暗自白了他一眼,“修王府是什么地方?有那么好去?就是去了,你修王殿下又是那么好寻到的?修王,你可莫要忘了在这之前咱们可是半点不相识的,且以你修王的脾性,若是有人私自出现在的王府,你会如何对待?”不直接杀了就不错了。“好了,你先把外衫换下。” 阜修不言,淡淡接过她递来的外衫。正欲解开腰带的手忽地一顿,抬眸见她仍直直盯着他没有半点要回避意思的她,“你要这样看着本王换?” “你里面又不是没穿,再说,又不是没看过!”活色生香的美人出浴她都亲眼见识过了。 手一顿,“你说什么?” 沐桦祁转身顺道挥了挥手,“没说什么,不让看不看就是,我去弄张湿帕子来给你擦擦脸,你赶紧换了,以免待会儿有人过来看到你衣衫不整的样子,白白毁了你的形象。” 依言换衣,不是为了不让自己如她所说的毁形象,而是因为这件衣衫是她亲自给他挑选的。“你说你的绣技不错,往后帮本王做几件可行?” 沐桦祁向来不是什么吝啬的人,刺绣于她,不过就是打发时间时做的事,左右她的手帕绣得也够用一段时间,再说阜修的衣衫可都是流云锦做的,若是帮他做,那可就是拿流云锦来试手,这般好的事,她又怎会拒绝,是以回头爽快应道:“当然可以!赶明儿你就着人将布料给我送去吧!” 阜修满意的笑了,“好。” “修王可还好?”马车外传来凌嘉恒的询问声。 将从盆中取出的帕子拧干递给已换好衣衫的他,见他神色如常不见波动根本没有半点要回答的意思,轻叹一声,“想来刺杀失败,刺客也不会再来第二拨,我去和他们说一声,让他们先进庄子,等你喝过药后我们再进去。” “嗯。” 沐桦祁转身走到车窗前,掀开车窗帘子,见刺客都已被拿下,原本她的人和阜修的人都已不见,估计是又隐回了暗处,见凌嘉恒站在离马车不远处,他身后还站了许多人,皆是今日应邀而来的客人。就连原本还在后山上的纯华和沐桦珑等都来了,倒是没见轩沪逸和亭原和亭俞两个丫头,怕是没寻到他吧,轩沪逸此人,凡宴会这类,他总会迟到那么一段时间。 忽觉两道锐利的目光刮过脸庞,抬眼一看,是凌嘉柏和一个没见过的俊逸男子,眉眼间倒是和凌嘉恒有些相似,六个皇子,她至今没见过的也就只有五皇子采王,凌嘉采。 这般容貌气质,倒是有居十大公子之一的资本。 不过,他何以要用如此冷冽的目光打量她一个没见过面的人? 倒是凌嘉顾,见到她时面上似露出了一丝惊讶,想来也同那些人一般,因着她卸下的妆容吧。 第173章 打发众人(3) 声音轻缓,“修王无事,有劳诸位担忧。此番刺客既已伏法,太子殿下便先领着诸位进庄园去吧,修王还需再休息片刻,晚些时候我再带着他一道去赴宴。” 听她所言,见她也没受什么伤,凌嘉恒才放下心,“好,既然如此,本太子就带着他们先进去,祁小姐尽管安心照顾修王,本太子已在这周围布了不少人,刺客再不敢作乱。” 礼貌一笑,“有劳太子殿下。” “修王真的没事?”纯华问着便举步走上前,如此离她所站的车窗也只有不到十步的距离,沐桦祁还能清晰的看到她眸中印着的怒意。 “真的没事,有劳纯华公主记挂。” “有没有事都是你在说,你不让我们看看我们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沐桦珑也走出人群。 沐桦祁暗暗扶额,回头没好气的瞪了阜修一眼,阜修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将手中的帕子朝她一举,“阿祁,帕子。” “我又不是你的丫环,反正是你的东西,爱放不放!”转头又看向车外,“五妹妹想如何?亲自上来查看确认?” “那是当然,不然我们又怎能放心?”不远处人群中沐桦苀恨铁不成钢的狠狠瞪着她,真是一点儿也沉不住气,如今当着这么多人这般说话,也不看看是因着什么事?修王可是和沐桦祁有着婚约在身,沐桦祁关心他,是人之常情,太子等诸人关心他,是出于情理,太子本身就是男子,无须顾忌男女大妨,五妹妹就不一样,她是个未出阁的女子,平白这般明目张胆的同别的女子争论人家未婚夫的事,最后谁会吃亏显而易见。 “哦?那五妹妹是想自己上车来看?” 她输了些内力给他疗伤,此番阜修也恢复了些气力,见她不再搭理他,慢慢起身拿着帕子放回盛着水的盆子中。转而听到她的话,有些不悦,缓步走到她身后,“本王的马车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上来的,若是你敢轻易让人上来,本王会很不高兴。”说着双手已从身后环过她的细腰,下巴抵在她的肩头,此时沐桦祁只将车窗的帘子打开一半,只探出一张脸,所以从车外看来,并不能看到阜修。 沐桦祁没好气的狠狠拍着他扣在她腰上的手,为防外面的人听得,特地压低了声音,“你最好快些给我松开!”她本来是没打算让这些个人再在这里吵闹,随便打发了就是,可是阜修这般,她突然就不想管了,“她们上不上来关我什么事?不乐意就自己打发!” 这般一手抬着撑起帘子,一手要扳开他的爪子,考虑到怕外面的人察觉,又考虑到他此番是个病人,所以不能动作太大。 “你若是不介意别人看到现在的情形,只管让她们上来就是。” 她平生最见不得的事之一就是被人威胁,就是如阜修这般没有恶意的威胁也不行,“你再不松手,本小姐可就点你穴道了,到时候将你丢车板上,摆着个完全没有形象的姿势,然后请下面的人都来观摩一番……” 她话还没说完,阜修的手就松了,心下苦笑,他知道她说到一定做得到,如今还在病着,也没恢复多少气力,“算了,你自己看着办吧,本王还是回榻上坐着。” 第174章 打发众人(4) 沐桦祁得意的哼了一声,不再理他,继续看着因着她的一句问话而显得有些尴尬的沐桦珑。到底是出身世家,这点男女大妨的事她还是知道,此番已然知晓自己适才说话确实是有些冲动。 “自然不是我去,不如让公主派个人去看一眼,确定修王当真无事之后我们也好安心。”她这话,可谓是合了纯华的意。只见她扬着下巴高傲的看沐桦祁一眼。 不过沐桦祁是什么人,哪能在这般耍嘴皮子的事上输了她们?还不待纯华开口,她就道:“那依着五妹妹的意思,是我对你们说了假话?五妹妹,你这般无事找事也要寻个好些的借口,我与阜修是什么关系?你们又与他是什么关系?我犯得着与你们说假话?再则,若是阜修真有个什么事,你们以为我还有闲心在这里同你们废话?谁人不知五妹妹你和纯华公主一样都是看阜修对了眼,想上来见他一面就直接些,犯得着如此拐弯抹角?”她这话,说得一点儿也不客气。 沐桦珑立刻红了一张脸,她是喜欢修王,却没大胆到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如今谁不知道修王是她的准姐夫?堂堂左相嫡次女心仪姐夫,这样的事岂不是让世人笑话?再看纯华公主,此时看着她的眼神也渐变狠戾。 “不是这样,二姐姐你想多了,妹妹不过是担忧二姐姐。” “担忧我?”她嘲弄一笑。 沐桦珑显得有些惊慌,目光四转,“是的,毕竟二姐姐现在和修王还未大婚,独自待在一起有失礼数,所以妹妹才……” “有失礼数?”看向人群中站在凌嘉尘身侧的沐桦苀,“呵呵……若是我没记错,这些年来,大姐可是经常与尘王殿下坐一辆马车出行,大姐也觉得我这般是失了礼数吗?” 沐桦苀这叫站着也中枪,半天才憋出两个字,“不是。”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看向沐桦珑时都多些怨怼。 “五妹妹可是听到了?大姐可都都这么说了,你可还有什么意见?算了,我也不管你还有无意见。太子殿下,修王身子不适,不过是想安静休息些时候,要好精神一会儿好进你的庄园去参加宴会,可是现在竟是连点安生也不能,我看我还是让人将马车赶回修王府算了,左右宴会经常都能见着,然而身子若是病垮了可就没那么容易恢复……” 凌嘉恒急忙打断她,“祁小姐别动怒,宴会虽说常有,本太子却难得办一次,既如此,本太子这就先领大家进去,让修王好生休息。”她这分明就是不想和这些个大小姐废话,竟把话题转到他头上!明知多是因为她才办的这宴会,竟是半点脸面也不给他,还说什么现在就回去?无奈低叹,拉着还想再说什么的纯华转身就走。 得意挑眉,放下帘子转身走到案几旁坐下,“这种手无缚鸡之力之力还一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最是难缠!” 看着她那样,阜修直接道:“不想理可以不理,管那么多作何?” 这话说得,她喜欢!不想理就不理!不过……“话也不能这么说,好歹也只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也得给人家留些脸面才是,不然闹僵了也是彼此难看。” “总之往后你无须看谁的脸色,不喜欢不乐意就不用搭理。” 沐桦祁轻笑,这还真有点像他修王的作风,要知道他可是个不高兴可以连皇上的账都不买的人。“对了,你不是说土黎受伤了?人呢?” “刚才还在,这会儿外面的刺客都解决了,应是已被人送回去疗伤。” “伤得很重?” “不是,这是作为本王下属的认知,既然现在用不到他,他又受了伤,为防之后会再遇到意外,所以趁着无事的这段时间,有人已经来将他换了回去。” 还真是谨慎!这叫什么?防患于未然?随时都让自己身边的人保持着最好的状态? “难怪你身边一直只跟着一个人,那现在是谁守在外面?” “木天。” “刚才那个黑衣人?还蒙着面的?” 阜修看她一眼,“平时看你挺聪明,怎么这下脑子又转不开了?既是跟在本王身边,自然就不用蒙着面。” “你脑子才转不开呢!我现在可否把他叫进来看看他长什么样子?刚才他把我骗着赶过来,这笔账我还得要找他算呢!” 木天坐在外面听到她话,满脸的苦意,他不过是奉命行事,怎么就赖到他头上了? “这个不急,你可会绾发?” 这才发现他的头发有些散了,“会是会,不过我不大会绾男子的发式,不然你自己随便整理一下?” “手提不上劲。” “那我让木天进来帮你?”阜修脸忽地变得不怎么好看,冷冷道:“他不会!” “哦,好吧,那我随便给你弄弄,到时候绾得不好你可不要抱怨!”其实她这么多年来多是以莫凉这个身份行事,绾男子的发式比女子的还要顺手,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她不怎么想帮他绾发,因着一个女子给男子绾发在她的认知里属于关系亲密的人之间才会有的,她和阜修,还算不上。 当她正无奈中夹杂着细致的给他梳理头发时,一抹蓝影突然从车窗闪进马车,“你们这是?” 第175章 庄园宴会(1) “你让你那小丫头火急火燎的把本小侯叫来,就是为了看你们在这里腻歪?”轩沪逸还站在车厢中愣愣盯着他们。 沐桦祁拿着梳子的手狠狠顿了一下,这个场景它,确实有些奇怪。也难怪轩沪逸会露出这么一副难以置信表情,就是她,也断然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给一个男子绾发,虽则这不过是逼不得已,总不能让他散乱着头发出去不是? 不过惊也惊过了,总不能白惊了,遂又继续手中动作,“要等你来救命,还不知道死了几回!” 轩沪逸是没想过这丫头会有这般“贤淑”的时候,不过他也就惊讶了那么一下,反应过来就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晃动两下折扇,摆出他独有的风骚姿态,“话也不能这么说,丫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向来不喜欢参加什么宴会,能来都是给太子面子,若不是你的丫头骑着马到半路截了我,我现在还在自己马车里悠闲的赏着路上风景呢!” “你这是怪我坏了你的雅兴?”沐桦祁眼皮抬了一下,斜瞄他一眼,有种只要他敢说是就立刻让手中握着的梳子滑手的冲动。 相交多年,她心里想什么轩沪逸也猜到一二,“我可不敢有这个意思,你有危险能想到找我帮忙,那是你看得起我,我应感到荣幸。” 沐桦祁眉眼弯弯,是真的心情愉悦。 然她是高兴了,阜修这厢可是冷了一张脸,“你去找他帮忙?” “嗯,是让丫环去寻他了,这大凌想要你命的人不少,我信得过的也就只有表哥,不找他找谁?谁叫你让木天去传话吓人?” “这么说你是真的担心本王的安危了?”脸色稍缓。 “废话!”说话间发已绾好,取了近旁一块铜镜递给他,“看看怎么样。” 看着镜中映出比他平日里绾得还好的发,阜修脸一下就冷了,“你经常给男子绾发?” “什么经常?我的手有那么廉价么?这可是我第一次给男子绾发,你不说句感谢的话也就罢了,居然还摆臭脸?” 阜修一听她说是第一次给男子绾发,心情忽地又好了。“本王不过是有些惊讶你第一次绾男子的发竟绾得这么好。” “那是我心灵手巧!” “差不多得了!你们别把本小侯当空气!”轩沪逸晃了两下扇子调侃。“修王这般面色苍白是怎么回事?受伤了?这世上能将堂堂修王殿下打伤的可不多,这次来的是个高手?” 阜修淡眸瞅他一眼,并未接话。 沐桦祁见状无奈一叹,这怪脾气又来了,见谁都不给好脸色,难怪没什么人缘!“他这是染了风寒加过度疲劳,药刚喝下去还没见效就动了内力,才有了如今这副样子。” 她却忘了,不仅阜修没什么人缘,她其实也没什么人缘。 “这更难得!据说修王这些天去了苏城,可有什么收获?” 阜修看他一眼,难得的应了句,“没有,不过以他们如此频繁的在本王的眼前出现,相信很快就能找到线索。” 轩沪逸也不笨,他这么一说他就明白了今日的刺客定然与天琼也有关,“想不到他们居然连你修王殿下也敢动了,是什么让他们那么沉不住气?” 第176章 庄园宴会(2) “莫凉那里可有什么消息?”阜修的话音一落,沐桦祁先是一愣,随即和轩沪逸对看一眼,什么时候阜修和莫凉居然熟到他开口问起他了? 其实阜修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提起,就是自那日从华梭楼回来后,他就一直记得那么身着白云锻的男子,对一个男人印象这么深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 轩沪逸咳嗽两声,挥着扇子挡住半边脸,同时也将脸上强忍住的笑意挡住,“这个,倒是没有。”她人不就在你身边么?有她还不早说了。 强压住尴尬,沐桦祁也开口,“华梭楼中来往人物繁杂,既然那里都没有消息,想来天琼并未在楼中出现过。” 阜修低低“嗯”一声,外面便传来木天的声音,“主子,欧孜晰欧公子求见!” 欧孜晰这是打算公开他和阜修的关系了? “让他进来!”阜修道。 “欧孜晰在军中的地位不低,你公然让人知道你们有交情,没关系吗?” 略微讶异的看向她,“你知道我们有交情?” 沐桦祁一怔,是了,她的身份是不知道还没知道他们有交情的,本来想说是轩沪逸告诉她的,可是想了想还是算了,总不能什么都拿轩沪逸来挡,遂以浅浅笑道:“我连你院子里全种了上等紫罗兰都能探听到,还能不知道你们有交情?” 阜修沉默半晌,似是在想什么,“这倒是。”顿顿,唇角微不可查的弯了一下,“有些东西,隐着不见得作用就比暴露在人前的大。” 她点了点头,确实,左右皇帝都是忌惮他的,若是让皇帝知道他不是随便就可以对付的,定又会多些顾忌。 这边欧孜晰进来见到坐在阜修身旁的沐桦祁,脸上毫不掩饰的惊讶,“这位是……是沐桦二小姐?” “怎么?觉得不像?”也见过欧孜晰几次,知晓他就是向着阜修的,倒也没有什么必要在他面前佯装贤淑,更狂早先她也在众人面前让沐桦珑丢了一回脸,这会儿怕是就算她想,贤淑端庄的形象估计也是回不来了。 欧孜晰略微愣了愣,“确实不怎么像,不就是一个妆容的变化,差别就如此之大?实在有些不可思议,若非你坐在修王旁边,我还真认不出你来。” 轩沪逸则淡笑着又晃了晃折扇,这就不可思议了?若是知道大名远播的莫凉莫公子其实就是她那还了得? “这说明我的妆化得好。”她也不谦虚,这可是连她都觉得神奇的事。 “确实,你这妆化得是好。”说话的是轩沪逸,从丑到寻常再到能够惊人心魂的倾华容貌,一点而易容的迹象都没有,以前是浓妆他还能理解,现在是淡妆都完全是两个人的相貌,他就是不想吃惊都不行。 这种是本来就无从解释,她也只是笑笑,并不是说话。 欧孜晰看向阜修,“你这副样子是受伤了?”见阜修不说话,他忽地笑了,“还真是难得啊!你居然受伤了?是谁这么有本事居然连你也能伤?” “……”见人受伤你就这么高兴? …… 桃源小庄主院,宴会开始。 宴会不同于宫宴那般须得男女分席而坐,而是依着个人亲疏关系。就如此番沐桦祁和阜修一道进来,位置也就也安排在了一起,二人一席。 第177章 庄园宴会(3) 刚坐下,她就挪过去问旁边的轩沪逸,“你来了,西小治人呢?” “华梭楼,说是要去那里等莫凉,每天至少要在楼里作五个时辰才回轩沪侯府。”五个时辰,岂不就是十个小时? “他一个小孩子,你怎么不拦着?整天去华梭楼成什么样子?”她有些头疼,若是那西家大少知道他们将西小治整日仍在华梭楼,估计脸色会很不好看吧。 轩沪逸没好气睨她一眼,“你以为我没劝过?那臭小子怎么也说不通我能有什么法子?要不是你,我早就把他扔出府了。不然我将他给你送去?” 沐桦祁急忙摆手,“这就算了,你寻个机会劝他回家吧,呃……这好像也不行,还是我回府给西家写封信,让那边派人过来接,以免出了什么意外到时候西家找我们要人,你说这小子出现在哪里不好为何偏生要出现在我的华梭楼!” “你这叫活该,你不是最不喜多管闲事,当时假装没认出来不就是了?”还害得他跟着麻烦。 “你以为我不想啊,还不是那小子先赖上我。”扫一眼四下众人,偶尔还能察觉几道不善的目光投来,“好了,不和你多说了,这件事就先这样吧,我总觉得今晚的宴会不怎么太平,你可不能向往常那样早早的溜了,阜修还病着呢,你得照看我些。” “你还需要我照看?想让我帮着照看阜修就直说!什么时候居然也学会了拐弯抹角?果然是女大不中留!” 沐桦祁嘿嘿笑了两声便退回自己的位置。 阜修看看她,再看看一脸笑意的轩沪逸,略微拧眉,“你们说什么这么高兴?” “也没什么,就是问他身体有没有好些。”实际上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所以就算是撒了谎她也仍旧一副坦荡荡的样子。 他没再说什么,垂首抬起酒樽准备喝,却被沐桦祁伸过来的手抢了去,“你如今还病着呢,不能喝酒!” 阜修轻笑出声,“好。” 邻座的欧孜晰见状,直直眨了眨眼,这有媳妇和没媳妇就是不一样,以前谁敢从修王的手中直接把酒杯抢下? 沐桦祁抬眼打量了一下,凌嘉恒坐在主位,他左边偏下的位置坐着的是凌嘉柏,看来这还真是他的洗尘宴。忽地,凌嘉柏突然抬眸朝她看来,四目相对,她心下猛地一紧。是巧合?还是他太警觉? 将视线移开,心中越发不安。 “很高兴诸位能赏脸前来,今日本太子在此设宴,一是为了邀诸位赏庄园后山漫山果树齐开花的好精致,二是为了给本太子的六皇弟洗尘,诸位都知道,柏王七岁便随师离开凌城学艺,如今已有十年之久,此番归来,本太子十分高兴。六皇弟离京多年,少时的玩伴也忘得差不多,为了大家能够很快的认识彼此,本太子特办了这次宴会,诸位无须拘礼,且当成一次友人相聚便是。”举起酒杯,“本太子敬诸位一杯,请!” “太子殿下,请……”众人亦举杯。 自然,沐桦祁老早就把阜修的酒杯换成了白水。他也没说什么,只淡笑着抬起喝下。 …… 果然这样的宴会要自由的得多,旁的且不说,单就不用动不动就下跪这一点沐桦祁就十分满意。 各自自由交谈,若是不想同近旁人交谈的,亦可以起身去寻人。沐桦祁坐在原位偶尔吃吃糕点,偶尔喝喝酒,偶尔和近旁的轩沪逸还有阜修闲谈几句,时间便这般过了半个时辰。 凌嘉采突然起身端了一杯酒朝他们所在的方向走来…… 第178章 紫玉镯子(1) 凌嘉采此人,他不像太子那般不喜与朝中大臣接触,不像顾王那般明目张胆的拉拢各种可用之人,不像初王那般与太子一人甚是交好,不像尘王那般张扬高傲,更不像柏王那般让人总是捉摸不透。 这么多年来,没听说过他与谁特别交好,也没听说过他在争储一事有多上心,总是待人淡淡,无论是谁,一概不见得罪,每每对着人时总是笑着一张脸,颇有几分温文尔雅的姿态,是以在百官及百姓的心中印象都是极好。大凌国最得民心的是异姓王阜修,而皇帝的几个儿子中,若说谁最得民心,当属这位采王殿下无疑。 这个人,向来不主动与阜修打交道,便是阜修这些年在修王府修养期间不断有人登门拜访,虽则都被一一拒在门外,但这些人中,却从未有过温文尔雅的采王殿下的踪迹。 然此番,他带着那惯有的温润之笑执着酒樽朝他们缓步走来又是怎么回事?是打算结交了?是知晓太子在储君的位置上不会待太久了?也想快些行动? 在他走过来的这段时间,沐桦祁想了很多种可能,却独独没想过凌嘉采这般,是来找的她。 直到他走到她跟前停下,她才反应过来,这厮,是找她来的。 “近来本王听到不少有关二小姐的传言,一直好奇传闻中资质平庸,面容平常的二小姐到底有何过人之处能得修王殿下青睐,后来听闻上次宫宴时二小姐曾一曲胜了纯华,让本王颇为惊诧,纯华虽刁蛮,本事却是真的,能胜她,可见二小姐的本事亦是非凡。只遗憾当日本王尚在病中,未得亲耳听到二小姐的琴音。如今见二小姐,便想来结交一二,盼能寻到个机会弥补当日的遗憾。”举着酒樽,脸上的温润微笑让人看不出用心是好是坏。 沐桦祁淡淡抬眸看他,随即微微一笑亦是举起酒樽,“采王殿下言重。” 一口饮下,再无多余的话,凌嘉采就转身走回了自己的位置,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阜修和轩沪逸,这让沐桦祁很是意外。 这个小插曲并未有太多人注意,然这不注意的人中,却不包括她身旁这两位。 偏头见阜修冷着一张脸,样子很是不悦,再看轩沪逸,也是难得的收了漫笑。不就是被人忽视了一回,犯得着如此在意? 果然是被人关注惯了的,突然出现个对他们不屑一顾的人,内心难免会不好受。 不过,凌嘉采此番,真的是因着想听她的琴曲才来打的招呼? “往后不要和采王有太多牵扯。”轩沪逸冷不丁的冒出句,神色略微凝重。 “为何?”记忆中轩沪逸提醒她不要同谁交往的事,似乎没有过。 轩沪逸看她一眼,忽地原本不怎地好看的脸色一变,又是那风骚无比的笑,手中折扇晃了两下,“连你表哥本小侯我这种风华绝代才贯古今举世无双的美男子他都没放在眼里,这样的人,值得相交?” “……” 相较于轩沪逸,阜修的反应倒是要好些,呃……姑且当作是好的罢。 阜修什么话也不说,就拉过她的左手,然后从怀中掏出一物就往她的手上套去。沐桦祁向来反应都极快,所以对于突然被他这么抓着手再到有东西套到自己的手腕上她都还没反应过来这个事,她其实是有些不大能理解的。 第179章 紫玉镯子(2) “你这是?”看着手腕上通体晶莹剔透的紫玉手镯,她讶然。 紫玉,玉中上品,更何况这般成色的紫玉,可谓是上品中的上品,就是有钱也买不到,说它是“无价之宝”也不为过。这等好事物,阜修何以要给她?便是要给,又何以要在这样的境况下? 阜修拉着她的手看了看,良久似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还不错,戴上去比本王想象中能看。” 这玉镯本身是极好的,自不会出现不能看的情况,他如此说,是说她还降低了这玉镯的档次? “你这是看不起本姑娘?” 阜修松开她的手看向她,脸上看不出情绪,“哪有的事,能得堂堂采王殿下亲自结交的人,本王哪敢看不起?” 这不太像他会说的话,一大股子的酸味。“阜修,你是不是看上我了?” 阜修递给她一个“你这简直就是废话”的眼神,“这是母亲给她儿媳的见面礼,可别弄丢了。” 沐桦祁一惊,“母亲给儿媳的见面礼?你还有母亲?你不是孤儿?”不是,她现在应该关心哪是他是不是孤儿?这是他母亲给儿媳的见面礼,他给了她,岂非就是说他已经认定了她?想到这里心更是猛地跳了一下。 急忙要将它退下来还给他,“这……这么珍贵的东西,我不能收。” 阜修的脸瞬间变得极是难看,是她从未见过的难看,直直盯着她使劲要将手镯退下的手,目光幽深,“你不要?” 见他神色不对,沐桦祁一顿,忙解释,“如此上品,我当然是喜欢的,若是放在平日里,你就是不给,我也会想办法骗来,可这毕竟是你母亲给儿媳的东西,意义非凡,我又怎好随便收下?”她虽爱财,却也不是毫无原则,所谓“君子爱财取之以道”,她断然做不来骗人家媳妇的东西这种事。 呃……当然,这也是在对象是阜修的情况下,此番怎么说她也是把他当了自己人的,“君子爱财取之以道”这样的话,偶尔用用就算了,也不能一直用不是? “你就快是本王的王妃。”声音没了之前的怒意,平静得就好像只是寻常的聊天,这让沐桦祁不由诧异的抬头去看他,却见他并未看她,而是低头细致的斟着茶,极是漫不经心。 她觉得,这太不像他的作风。便是他看不上她,她如此对待他送出的东西,他也会很不高兴才是。 “这话说得是不错,只是世事无常,谁又能保证未来会如何?更何况离大婚还有三个月,三个月能发生很多事,谁说得准我一定能顺利成你的王妃。”便是成了,总有一天她也是会走的。 她直直看着他,也不移开视线,这说明,她说得坦然,或者该说,她正在用坦然的态度与他说着这件事。她向来就不是退缩的性子,认准的事,说一就不会是二。这般不过是想着左右皇帝也是要给她赐婚的,阜修双十年纪,作为大凌的亲王,皇帝亦是会给他赐婚,即便不是她也会有旁人,而阜修这么多年也没有要成婚的迹象,就说明他其实还没有对象,她的想法不过是给各自一个方便,待他寻到喜欢的女子,她自会成全了他们。 可是看阜修直看着她不见喜怒,她有点心里发毛,就在她又要开口之际,阜修淡淡的一弯唇角,“你以为本王送出去的东西你还还得回来?” “什么意思?”这才发现,无论她怎么使劲手腕上的手镯都未退出半点!“这怎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阜修挑眉,“除非你将自己的手砍了,不然这镯子就得永远戴着。” “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到底有什么机关,你快帮我把它弄下来,这东西我真是不能收,要不这样,等大婚那天,你再给我,如何?”若是以莫凉的身份出现,手腕上还戴着个玉镯,那成什么样子? 不敢想,一想就一阵恶寒。 阜修看着她那焦急的样子,不由皱了皱眉,“实在不想要,就砸碎吧。” 沐桦祁的心猛地一跳,这不带情绪的话她为何听得那般不是滋味?愣愣盯着那隐隐泛着紫光的玉镯,半晌不言语。 轩沪逸见状,忙开口打圆场,“这么好的东西砸碎了多可惜,反正你戴着也不丑,就戴着吧,再说以你如今的身份戴着也合适。”说着朝她眨了眨眼睛,沐桦祁心一松,也罢,现在取不下来,有一天总归会找到能取下来的方法。 “这倒也是,我这一戴上,都有种身份瞬间提上去的感觉。” “……” 阜修面色稍缓。 …… 凌嘉柏的洗尘宴,怎么说都不会只是喝喝酒聊聊天了事,作为传统的宴会,当然也少不了传统的庆祝方式,只是这次的传统却同往常有些不一样。 当沐桦苀站起来说为庆贺柏王殿下安然回京,她愿献上一曲剑舞的时候,所有人包括沐桦祁在内都惊诧不已。 大凌第一美人兼第一才女,在人前表演的机会极少,但无论是那一次表演,都会惊了全场。有人见过她抚琴,有的人见过她吹箫,有的人见过她轻歌吟唱,也有人见过她行诗作赋,写字描画,却独独没见过她跳舞,更莫要说是剑舞。 怎能不惊讶? 当然,或许作为她未婚夫婿的凌嘉尘是见过的。 表演就表演吧,第一美人的舞姿她也颇想看到,只是不明白沐桦苀拿着一柄剑走到面前舞池中时那似有似无飘过来的眼芒是个怎么回事。 “好,沐桦大小姐天人之姿,舞姿想必更是曼妙,我等是沾了六皇弟的光啊!”看凌嘉恒的样子,对沐桦苀的提议似也非常满意。 凌嘉柏礼貌朝他拱了拱手,“太子皇兄言重,沐桦大小姐愿意赏脸,是臣弟等沾了四皇兄的光。” 沐桦苀脸微微一红,看着凌嘉尘有些羞涩的笑了笑,随即道:“苀儿薄技承蒙诸位不弃,献丑了。”言毕目光又向沐桦祁瞄来,这让她更觉莫名其妙。 “修王殿下,莫不是我大姐也看上了你?” 第180章 遭到算计(1) 早先因为镯子的事闹得有点小尴尬,沐桦祁这般开口实则也有些缓解气氛的意味,到底是人家好心给她送礼了,她那样的态度确实是有些伤人。她这个人虽然自诩不是什么好人,却也不是什么大恶之辈,加之阜修这个人对她也还不错,她也没理由给他甩脸子不是。 阜修淡淡看向她,端详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怎么?” “我这不是见她一直朝你看么?所以就问问。” 他看了不远处正挥着剑舞动的沐桦苀,“哦?”了一声,然后又回过头来看她,“你确定她是在看本王?” 沐桦祁干笑,“或许是的吧,不管是不是,待会儿殿下你都不可因着被她的舞姿迷倒而胡乱动手,就你如今这副身子,是争不过那些个健硕的王公子孙的。”她这个话,说得其实有些莫名,但却未多做解释,淡淡笑着看向轩沪逸,“你也是,就是我大姐再如何好看,她也不是你的那盘菜,你也莫要去凑那个热闹。” 轩沪逸一脸迷茫的看她,“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安心喝你酒就是。”说着低头看着握在手心的字条,上面写着“二小姐,小心大姐。” 叫她“二小姐”,明显是不想暴露了身份,却又在后面用了“大姐”二字,沐桦翩这般是太笨了还是有意为之?不过不管她是为何如此,她都是有些感谢她的,虽说想到今日会出发生些什么事,却没想到沐桦苀会亲自动手,抬眸看向那婀娜舞动的身姿,难道她提出舞剑也和这个有关? 她提醒旁边的二人,无非就是让他们不要插手,她不知道阜修是否明白她的意思,但肯定轩沪逸一定是懂了的。 这些人,她压根就不当回事。 之所以不道破,不过是想看看她们究竟想玩什么把戏而已,也让她们玩玩过把瘾,以免她们老是惦记着算计于她。 沐桦苀的剑舞得很好,柔中带刚,刚中又尽是柔情。一招一式变换,既不像寻常的舞蹈那般柔若无骨,也不像挥刀对敌般凌厉,很是有看头。再看众人,大都一脸痴迷。忽然看到对面的沐桦珑此时正得意的朝她笑,心中无奈一叹,这些人也是,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尽是来惹她做什么? 沐桦苀身姿飞转,一个回旋在舞池中转动,然后剑忽地转向她所在的方向,手一松,剑便朝她飞来,那一刻,沐桦祁知道,沐桦苀其实是有些武功底子的。众人惊呼之余,沐桦祁竟是很不合时宜的担心起阜修会出手,他如今的身子可不容许他再动用内力,好在抬眸看向他时得到他一个了然的笑,原来他听懂了之前她的话,也知晓这般的小把戏奈何不得她。 身子稍稍一偏,不着痕迹的让剑从身侧飞过,只是她没想到,沐桦苀的目的不是她,而是她桌上的酒樽。酒樽一倒,裙子湿了大半。这一招,可是比收买添酒的丫环高明多了,至少瞧着沐桦苀那焦急的样子,紧张的神态,柔弱的泪水,谁也不会想到她是故意的就是了。再说,就是怀疑她是故意的,也会想着她这般一个柔弱的女子那里来的那等本事。 “二妹妹,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伤到?都是大姐姐不好,连一柄剑都拿不稳,真是无用……”整个扑到她身上,紧张的到处乱摸,沐桦祁微皱着眉头将她推开。 第181章 遭到算计(2) “大姐姐不必紧张,我没事,就真是裙子湿了。”说完又皱了皱眉,沐桦苀的身上有一股很奇怪的味道,这个味道她不是很喜欢,推开她的同时自己也后退了些。 阜修见她如此,半扶着她靠过去一些,抬头起来瞄了沐桦苀一眼,也略微皱着眉,“没事吧?” “没事,你不必扶着我。”沐桦祁朝他俏皮的眨了眨眼,这个动作速度极快,加之角度的关系,除了阜修并未有第二个人瞧见。 阜修低叹一声,无奈的松开她。既然她想玩,那玩玩也无妨。 “丫头还好吧?”轩沪逸也假惺惺的关心着。 睨他一眼,“没事。” 沐桦苀掏出手绢一边帮她擦着裙子上的酒渍,一边抽泣道:“这可怎生是好?都湿成这样了。” 本来在场众人的目光都聚在沐桦苀身上,这会儿自然是全都看向她们这边。 凌嘉采看着那般不慌不忙的样子,就是刚才剑朝她飞去时,她亦没有半点惊慌,不由笑了笑,对离自己最近的凌嘉柏道:“六皇帝,这个沐桦家的二小姐还真特别。” 凌嘉柏淡看他一眼,半晌才答话,“五皇兄何以有这种想法?” “若是寻常女子,在那般境况下早就吓得大哭了,可你看她不仅没半点惊慌之意,甚至还反过来安慰沐桦苀,不特别?”当然这一点,沐桦祁是想到了的,要她装害怕,她怕是装不来,这样镇定的可能带来的影响,其实她早想过,应对的法子她已想好,有修王和轩沪小侯爷在旁边,她不惊慌也正常不是? 凌嘉柏语气依旧淡淡,“确实是有些特别。” 他们的对话未避着旁人,坐在上位的凌嘉恒也听得真切,看看不远处依然淡然自若的白衣女子,轻轻一叹,她就不能装一装?犹记宫宴那会儿她不是很会装的?平白惹了那么多关注。 “祁小姐可还好?” 她还没回答,沐桦苀就抢了先,“回太子殿下,是臣女大意,好在妹妹没被伤到,不然臣女一定难持其咎。只是此番妹妹的衣裙已被酒水打湿,不知殿下这里可有女子的干净衣裙?臣女想带妹妹过去换一换。” 沐桦祁闻言抬头看阜修一眼,随即淡眸一笑。 “旁的衣裙你穿得习惯?”阜修低声问,自他见她以来,她都着的白云缎,太子身份虽珍贵,却也拿不出白云缎来。 “没事,左右不过是穿一会儿的事,总归是比穿着湿的要好,再说太子的地方出来的东西,也不会差到哪里去。”阜修不再说话,只是依旧锁着眉,沐桦祁知道他是担心,又笑笑道:“有些事情,还是一次解决了的好,也免了往后的麻烦。” 他们本就靠得近,沐桦苀又在等着凌嘉恒的回答,并未听到他们说什么。 “倒是本太子大意了,未曾注意到祁小姐湿了衣裙,来人,领着祁小姐去后院去找套干净的衣裙换上!” 一个丫环走过来,“祁小姐,请随奴婢来。” 沐桦苀却弯着身子扶起她,“二妹妹,大姐姐送陪着你去。” 沐桦祁看她一眼,点点头,“好,有劳大姐。” 第182章 遭到算计(3) “太子殿下,二妹妹多年未出府,对许多地方都不熟悉,恐会有失礼之处,所以臣女想陪着二妹妹一道去,也好有个照拂。” 凌嘉恒本想拒绝,转念想到这毕竟是他的地方,太子府又没有个女主人,女眷单身进后院恐会惹人嫌话,看沐桦苀的样子好像也是想到了此处,纵然看她的模样似是不怎么喜欢沐桦祁,然到底是沐桦家的长女,是得要顾及沐桦家的脸面的。 “如此也好。” 在沐桦苀的搀扶下,沐桦祁走了两步,见亭原要跟上,停下对她道:“你留在此处,修王殿下尚在病中,你先帮我照看着他。”说到底她就是为了把亭原留下,一方面是亭原跟着她不好演戏,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她看住阜修,若是她有一段时间没回来,阜修怕是会坐不住,若是他跟去,更是坏事。 亭俞送下属回墨邪阁疗伤,此时只剩她一个人跟在主子身边,所以主子的吩咐,亭原其实服从得不是很情愿,奈何是主子的命令她又不得违抗,想着以主子的本事应也不会出什么事,便作罢,“是,奴婢遵命。” 来到桃源小庄后院,天已渐渐暗下来,太子开这个宴,本就开得晚,本意是留众人在庄园里住一晚,如今到了这个时候,想来宴会再过一两个时辰也该结束了。 进到一个屋子,丫环让她们等着,她去取衣裙,这便退出了门。 沐桦苀将她扶着坐到桌边的椅子上,很是歉疚的道:“二妹妹,大姐姐害得你这般,实在很过意不去,你要生气,就骂姐姐两句吧。”态度和气诚恳,若是沐桦祁是个不懂事的小丫头,此番可能就真的信了她的话,只是可惜了,她不是。 “大姐姐说的哪里话?妹妹怎会生气?再说也就只是裙子湿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大姐姐莫要如此在意。” 沐桦苀见她确实没有生气,也没有其他特别的反应,这才稍稍松了口气。直直盯着她的眼睛,“二妹妹,你看看姐姐,觉得姐姐如何?” 沐桦祁神色一顿,眼中瞬间失了色彩,呆滞一片,“大姐姐很漂亮。” 满脸的笑意,看来之前她未受她媚术所惑也不过是因为她的媚术使得不够罢了,如今这呆滞的模样,不正就是受了媚术后的正常现象?还是尘王有办法,她不过是在自己身上弄了些让人闻到便容易精神恍惚的药,竟这么快就让她着道。 她还以为她这个妹妹有些脑子,没想到也抵不住她几滴眼泪的诱惑!不屑的看着她,“纵然你再有魅惑尘王的本事,到最后他还不是一样帮着我来对付你!”敢当着众人那么扫她的面子,她又怎会轻易放过! “真的?那你说大姐姐有多漂亮?”尘王曾言,切不可掉以轻心,是以她不得不再确认她是否真的中了媚术。 “大姐姐很漂亮,就是比轩沪逸差些,比阜修再差些。”模样呆滞,说着这话带了几分痴傻,说完还傻笑两声。 沐桦苀闻言心中一堵,脸色极是难看,但又不能否认了她的话,她是第一美人没错,可是以轩沪逸和阜修的姿容的来说,她确实比不过。 强装出笑,从袖中掏出一个瓶子,取了里面的一粒药丸递到她唇边,“二妹妹将这个吃下可好?” 第183章 消失不见(1) 沐桦祁双眼迷蒙,呆滞应道:“好!”张口便将那粒药丸吃进嘴里。 沐桦苀赞赏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大姐姐先扶你到内阁休息,再去看看那找衣衫的丫头为何还不过来。” “好。” 她双目无神,任由沐桦苀扶着。 见她如此,沐桦苀将她放在床榻上坐着,这才退出门去。 “这件事可是你提议的,你应该明白到时候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沐桦苀厉声。 “你尽管放心,这臭丫头本公子早就想给她些教训了!今日栽到我手里,算她倒霉!想做修王妃,哼!还有那修王,总是一副高高在上谁也不给好脸色的样子,如今他的王妃在我手上,到时候本公子若是高兴了就给她个小妾做做,若是不高兴就扔一边,看他们还神气!不过本公子倒是没想到,贤淑知礼待人宽厚的沐桦大小姐竟也这般狠心,啧啧,那可是你的亲妹妹……” “废话少说!你是要还是不要?不要本小姐好去找别人!” “好好好……大小姐莫生气,本公子这就去。”走两步,又回过头的垂涎的看了看沐桦苀,“虽然你妹妹的姿色比起你来确实差了些,不过如今这模样倒是勉强能看,哈哈……” 此人,正是与沐桦祁颇有“渊源”的公孙青,华梭楼的二十万两黄金,不仅让他被公孙普打了一顿板子,还在家里关了这许多天,若非太子的帖子,现在还在府中关着。 沐桦苀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一炷香之后,沐桦苀领着那去拿衣衫的丫头一道回来,见凌嘉尘也刚好过来,忙迎过去,“殿下,你怎么来了?” 凌嘉尘看一眼面前紧闭的房门,将目光转向她,有些不善,沐桦苀察觉到不对,急忙吩咐那丫环:“你先将衣衫送进去给二小姐换上,我同尘王殿下有几句话要说。” “是。” 丫环刚一走,凌嘉尘就开口,语气颇为不好,“里面的人是谁?” “还能是谁?自然是我妹妹和公孙家的公子。” “你居然找公孙青!公孙青是什么人?大凌上下谁人不知他除了欺压百姓强抢民女无恶不作日日寻花问柳,你居然找这样的人!”凌嘉尘越骂越大声,越骂越激动。 沐桦苀一愣,似是没想到他会如此,“殿下,你这么大声做什么?是后悔了?你可不要忘了,今天的事,可是你吩咐我做的,你说若是想让我五妹妹顺利嫁给修王,就必须先得除了沐桦祁这块绊脚石,我寻不到好主意,还是你给我想的法子,如今事已至此,你自己倒先愧疚了?将责任全都算在我一人头上?” 这么多年,沐桦苀在他面前都是一副乖巧顺从的模样,从未同他说过半句重话,此番竟对他冷嘲热讽起来,他心里有些不好受,到底是多年的感情,“苀儿,你别生气,本王不是这个意思。” 沐桦苀双眼一酸,眼泪就落下来,一下扑到他怀里,“你以后不许因为那丫头的事凶我了。” 美人在怀,温香软玉,说什么自然都是对的,他将她抱在怀里,轻拍她的背,“好好,本王答应你就是。”抬头看一眼紧闭的房门,沐桦祁,要怪就只能怪你不知好歹! 第184章 消失不见(2) “啊!”丫环的尖叫声传来,随着尖叫声落,人已经惊慌的冲了出来,支支吾吾,口齿不清,“尘……尘王殿下,里……里面……” “里面怎么了?”回头对身后不远处的丫环吩咐,“快去请太子殿下!” 房顶上,白衣女子慵懒的翘着二郎腿,双手向后撑着瓦砾,悠闲惬意的看着下面的动静,“就这点能耐就想算计姑奶奶,不自量力!” 忽然脸上笑意一收,猛地回头向后面看去…… “十三,我们又见面了。” …… 那丫环听凌嘉尘的吩咐急急赶到前院宴会地,“扑通”一下就跪倒在地,“太子殿下,不好了,后院出事了,尘王殿下让奴婢来请您过去!” “可说了是何事?” “尘王殿下没说,不过奴婢记得是小兰从祁小姐换衣服的屋子惊慌跑出来后尘王殿下才叫奴婢来传的话,想来应是祁小姐出……” “来人,随本太子去看看!”丫环话还没说完,凌嘉恒就急忙吩咐,心中隐隐不安。 轩沪逸亦是一愣,那丫头会不会把动静弄得大了些?惊动这么多人,她就不怕会武的事曝光? “亭原,你照看好修王,若兰,随我去看看!”闪身,和若兰一起越过屋顶,瞬间消失在前院。 不少人惊呼,原来轩沪小侯爷的武功这么厉害,不仅如此,他身边跟着的丫环也如此厉害,果然还是躲着他些好,不然这日子更别想安稳了。 “木天!”阜修是什么人?在这这种时候又怎会安心待在这里等着,虽然他知道以那丫头的本事不会有什么意外,可他还是不放心。 木天了解他主子,心中虽不愿却也并未出言阻止,“主子有何吩咐?” “本王不宜动用功力,你带本王去!” 木天稍有迟疑,“主子……” “怎么?本王动不了功力,连你也使唤不了了?”木天心里猛地一跳,主子极少用这种口气同他们说话,虽然严厉,可如这般的怒意却是没有过。 “属下,遵命。”说着就要上前扶着他。 “等等!殿下你不能去!”亭原伸出手拦住他们的去路,脸上亦是满满的担忧,可是主子的命令她不得不听。 见她拦路,阜修微微诧异的看她一眼,“让开!” “王爷恕罪,奴婢奉我家小姐之命照看您,断不能让您出什么意外。”其实她也搞不懂主子为何要让她守着修王,难道主子是真的对他上心了?若是如此,倒是件好事,这些年主子做事虽然头头是道,却总是少了些生活的真实,就好像这所有的东西于她,有亦可,没有亦可。这样的主子看起来虽然无忧无虑,却没有真正的快乐,她们嘴上虽然不说,心里却都记着,如今有个人来拴住主子的心,于主子而言是好的。想到这里,她就更不能放修王离开。 阜修的眉头拧得更深,脸上神色更是难看,“你这是看不起本王?” “修王息怒,奴婢并无此意,只是我家小姐有言,奴婢断然不敢违背了,还请殿下安心在此等候。有轩沪小侯爷在,殿下大可放心。”不卑不亢,虽礼貌却没有半点怯懦,阜修一愣,不愧是她留在身边的人。 第185章 消失不见(3) 木天亦是有些意外的看着她,祁小姐的本事他可是见识过的,一时半会儿自不会出什么事,只是没想到连她的丫头都这般有本事,拦着修王都能做到如此面色不改。心中对沐桦祁的敬佩又多了一些。 “修王殿下,你有伤在身,二姐姐的事你不必太担心,太子殿下已带人过去,二姐姐不会有事,殿下你还是好好休息吧。”沐桦珑上前,略微羞涩道。 阜修淡淡瞅她一眼,对木天道:“带上她一起。”这个“她”,自然指的是亭原。 被抓着一只胳膊跃上房顶的时候,亭原有种想哭的冲动,她这劝了半天竟劝得这么一个结果?看木天同时提着两个人有些吃力,心道,罢了,修王如此关心主子也是好事。“木侍卫,你将我放下吧,我自己能行。” 木天轻轻一诧,这主子二人居然来同一招?“好。” 站在房顶,亭原退后两步对阜修鞠了一躬,“修王殿下,您如此待我家主子,奴婢在此谢过,木侍卫,殿下就交给你了,我先行一步。”说完一个闪身,消失在夜空中。 阜修淡淡挑眉。 木天完全呆愣,“主子,她这轻功,怕是不在属下之下吧?” 阜修“嗯”了一声,眸光幽深,刚刚还那么拼命的拦着他,就算他再发怒也不见后退的丫头,如今丢下他自己先走了,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她的主子出事了。 其实阜修猜得不错,亭原确实是知道她的主子出事了,因为她在木天松开她的时候看到了天空中划过一道白光,那是墨邪阁阁主的求救信号,除了墨邪阁的人,只有轩沪小侯爷一人识得。主子随身携带着,这么多年来主子只在几年前和西家大少比武身受重伤时用过一次,那次是召人去把她抬回来,当然同时也抬回了一样身受重伤的西家大少。 “木天,以最快的速度赶去后院!” …… 后院,一群人冲进屋子,待看清屋中的情况,皆不由讶然。公孙青被人扒了衣服裤子,只留一条裤衩,嘴被沾了墨汁的破布堵住,脸上画着一只大大的乌龟,身上全是拳打脚踢的痕迹,已断了两根肋骨,再看两只手即使没被绑住也直直的垂下,显然是已脱臼,在他的肩头还插着一支毛笔,插口处不停的冒着血…… 是什么人居然下手这么狠? 在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轩沪逸已快步上前扯下他嘴里的布条,立刻听到他哼哼唧唧的声音,“再哼老子立刻杀了你!”他这一吼,公孙青立刻安静了。 “说,祁丫头人呢?” 公孙青想到那个丫头离开时的警告,若是他敢说这事是她做的,她就杀了他,然后把他扒光了将尸体挂在凌城的城门上供全城的人观赏,顺便放把火烧了公孙府,他本来是不信她的话的,可是后来见她满脸带笑的卸了他的一只手,再卸了另一只,他就彻底相信了,那丫头简直就是个恶魔!“不,我……我不知道……” “是什么人把你弄成这样的?”凌嘉尘亦是从惊讶中回过神。 “我……我不知道……不知道……我什么……什么都不知道……先把我……放了,好痛……” 正在这时,轩沪逸见天际划过一道白光,脸色忽地一变,“若是小丫头出了什么事,本小侯要你整个右相府陪葬!”冷冷扫一眼沐桦苀,她脸色立刻铁青,“还有今日算计小丫头的人,本小侯一个也不会放过!” 说完带上若兰便从窗户跃出。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谁说轩沪小侯爷没心没肺?谁说轩沪小侯爷玩世不恭?他这分明是宠沐桦家二小姐宠到骨子里去了。 “来人,将公孙公子带下去治伤!”凌嘉恒难得的厉声,吓得所有人立刻噤声。 “沐桦大小姐,你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为何你陪着祁小姐来换件衣服这才一会儿就发生了这种事?” 沐桦苀一惊,花容失了色,“臣女……臣女不知。” 第186章 噬心之蛊(1) “臣女将妹妹扶进屋后就去寻了小兰,屋子里的情况臣女真的不知道。” 凌嘉恒看向那婢女小兰,“当真?” 小兰刚受惊吓,此时还未怎么回过神,太子突然问话,她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支吾着,“沐……沐桦大小姐确实……确实是去寻了奴婢,回来后见到……见到尘王殿下,沐桦大小姐便……便吩咐奴婢进屋子看看,这才……这才知晓屋子里的情况。” 凌嘉恒怀疑的看了看沐桦苀,片刻后才缓缓开口,“既是如此,先找到祁小姐后再做决断。” 对太子府的侍卫吩咐,“堵住庄园所有的出口,任何人不得随意离开,全力找寻祁小姐的下落!” “是,属下等遵命!”一群人跪下,随即起身离开。 “祁小姐不可能莫名其妙的就消失,定然是有人潜入庄园中,为免发生意外,所有人都回到宴会场上,大家在一起也安全些。”凌嘉恒话一落,就开始有人担忧的嘀咕抱怨,心中更是害怕自己会像沐桦祁那样莫名的消失不见,急忙依着他的话回了宴会场。 …… 庄园的另一个较荒凉的小院中,一个头戴斗篷身着灰衣的男子站在沐桦祁不远处,此时的沐桦祁跌坐在地,就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在房顶上时,眼前此人只是喊了她一声便转身从房顶跃下,好不容易才发现他的踪迹,她怎会轻易放过?于是没做细想就追了过去,一直追到这个小院,看到他背对着她站在院中,她轻轻跃下,“你是天琼中人,不对,或者该说你就是天琼的琼主。”肯定,没有半点疑问。 那人回头,似是有些讶异,“十三这是终于记起我了?” “记起?不,我不过是根据近几日来不断遇到天琼的人所以猜测而已,显然,我并未猜错。”能够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身后她都没察觉的人,武功修为自不会差,有这般武功修为的,除了天琼琼主,她再想不到他在天琼中会是何身份。 “猜的?”语气中有着隐隐的怒意,显然沐桦祁的这一番话激怒了他。 “不然你当如何?”她眉头微挑,继续道:“琼主一再以‘十三’称呼本姑娘,可是认错了人?若是认错了,还是早些把话说开的好,我这个人向来不大喜欢和不明身份的人有太多牵扯。” 天琼琼主抬眼看她,一阵浓浓的杀意在空气中弥漫,沐桦祁心中没来由的生出一阵恐惧,那害怕的感觉是由心底发出的,她,居然在害怕这个人?什么时候开始她居然会害怕了? 她不理解,非常的不理解。 或许,这不是她在怕,而是这个身体本身在害怕,八年前沐桦祁究竟与此人有什么联系? “十三,我说过,再见时你若再记不起我是谁,就会杀了你。” 闻言沐桦祁紧拽着袖中的白云缎,想着若是他突然出手她亦可在第一时间反应,可是她错了,天琼琼主并未出手,而是拿出了一支笛子放在唇边吹奏。笛音一响,仅一声,她的心就一阵绞痛,随即四肢也变得无力,生生的摔倒在地,也正是在那一刻,她从袖中取出信号弹抛了出去,信号弹的光芒不小,他也看到了。 第187章 噬心之蛊(2) 回忆拉回来,沐桦祁捂着自己的心口,笛音只响了一声便停下,为何仅一声就能让她如此?体内提不起半点内力不说,就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心脏还在一阵一阵的绞痛,“怎……怎么会?”她低喃,却并未抬头看他,这是在问她自己,在她的认知里,是没有一门功夫能让人在一瞬间就失去所有功力的,更何况还是她这般修为不低的人。 跟着老头子习武已有八年之久,用老头子的话来说,即使还未胜过他,与她动起手来他也不一定能讨到多少好,而据说即便是大凌皇帝,听到老头子的大名也会微变脸色。 所以一招就能败了她这种事,是不可能会发生的,然这不可能发生的事,此时真真的发生了,她怎能不惊? 笛子是停了,若是不停,她如今又会如何? 好在她反应快,刚觉得身体情况不对就离开发出了信号。 天琼琼主抬头看一眼在夜空中闪开的白光,微微愣了愣,转而低头打量她,“倒是小看了你。”低低一笑,“就算救兵来了又如何?你觉得到时候你还有命在?” 沐桦祁心中一紧,她知道,他若是要杀她,此刻定然是轻而易举。“你这是要杀了我?本姑娘知道,以你的本事想杀了如今的我毫不费劲,本姑娘也不是怕死之人,可是却不想死得不明不白。这么多年的武功修为我不敢说有多厉害,却也知道在大凌中,武功在我之上的绝不会超过五人,这般竟仅仅因为你的一声笛音就变得如此,实在有些匪夷所思。”说完,勉强扯出一抹略带随意的笑抬眸看他,斗篷遮着的脸依然看不到表情。 天琼琼主见她都这样了还能笑,有些意外,“十年的时间,十三竟变得这般有趣,我突然有些不舍得杀了。” 不杀?她苍白的脸上多了一抹嘲讽的笑,“那我可是要说谢谢?” “呵呵……谢就不用了,十几年的老熟人,说这些岂不是见外?” 谁丫的和你是熟人?沐桦祁撑着身子坐起来,却也只能勉强坐着,甚至若不是她强撑着,怕是又得要倒回去,狠狠瞪他一眼,不再说话。 “既然你那么想知道,本座就帮帮你。”还未等她反应,笛子又再一次放到他唇边,悠悠笛音响起…… 沐桦祁惊呼一声身子便再次倒下,整个蜷缩成一团,满脑子只有一个字,疼! 如万蚁蚀骨,心痛欲裂,疼痛从四肢百骸传来,疼,钻心的疼,让她忍不住紧咬这下唇,原本没有半点血色的嘴唇立刻变得殷红,血一点点流出。满脸的冷汗,心凉,直凉到后背,然后传遍全身。她两辈子加起来都从未如此痛苦过。颤抖着,艰难的,许久许久才能勉强说出几个字,“你……你快停……停下!” 他将笛子拿开,嘲讽的笑了两声,“怎么?是不是想起来了?” 笛音一停,身体的疼痛才稍缓,不过仍是钻心的疼。她不管是哪辈子,都最吃不得亏,如今可是吃了大亏了,这让她有种想杀人的冲动,她发誓,等她能动了,她一定会不计一切代价杀了这个人!“想?老子才懒得浪费脑细胞!告诉你,你别让老子逮到,不然老子一定让你为你今天所做的事付出千百倍的代价!”愤怒让她忍不住爆了粗口,“有种你把老子放了,堂堂正正的同老子比一场,用这种不入流的行径来对付老子,小人!” 第188章 噬心之蛊(3) 本来没多少力气,骂完这些她就彻底开不了口了,真是的,怎么轩沪逸还不来?他难道没看到她发出去的信号? 天琼琼主愣愣的看着她,似是被她的话惊住了。 “呵呵……当真是女大十八变么?以前那个胆小懦弱的十三,如今骂起人来居然这么厉害。”说话时还带着愉悦的笑声,就好像多年不见的朋友相聚谈话,那般自然,若不是身上那刺骨的疼痛,沐桦祁还真会以为他不过是来找她叙旧的。 十三!十三!十三!又是这个称呼!“你再喊老子一句十三,看老子不杀了你!” “哦?本座的十三生气了?这可如何是好?本座不喊你十三,又该喊什么?小祁?祁祁?哈哈……” 沐桦祁一阵恶心,这人就是个疯子!“你今天最好……最好杀了老子,若是让老子活着回去,必杀你!” 他止住笑,冷冷的目光扫向她,“你要杀本座?真是好笑!十三,既然你想不起来,那本座就给你提醒提醒。”说着他抬头看了看天,“今晚的月亮可真圆,你可知本座为何会选在今晚来找你?” 鬼才知道!脑子有病!沐桦祁捂着心口,嘴里满是嘴唇被咬破而流的血,一阵腥甜,让本来就晕的头变得更晕,身子更是软弱得没有一丝气力。 “噬心蛊,已种在你身上十年。噬心蛊在人体内存在的时间,最长是十年,若是过了十年还未被引活,它便会自动苏醒。噬心蛊一旦自动苏醒,中蛊之人就需忍受万虫噬心之痛,一刻钟后便会经脉尽断而亡。若非本座用笛音将她的唤醒,一个月之内你必死无疑!” 沐桦祁心猛地一跳,噬心蛊?十年? 一个月之内必死无疑?“这么说,本姑娘还得要感谢你的救命之恩了?”毫不掩饰的嘲讽。 “自然!不过介于这蛊是本座下在你身上的,感谢的话就不用说了,可以一笔勾销。” 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么?此时此刻,她心里只想到一个词来形容他,贱人! “唤醒噬心蛊,只能在每个月的十五,如今本座将你体内的蛊唤醒,往后每个月十五这晚子时,你都会受一次蛊虫噬心之痛,一年内若是不能解了这蛊毒,就会没命,也就是说,十三你从现在开始只有一年可活……真是可惜了,本座还舍不得你死呢。当然,你也不要想着找人解了这蛊毒,这世上除了本座,任何人都解不了……这么说好像也不全对,有一样东西也可解这蛊毒,龙蜒草可听过?龙渊山上五百年才长一株,听说不久前有人就已在龙渊山寻到过一株,如今你想要,怕也得等五百年了。” 龙蜒草?传闻中可解百毒的草药!不久前才被人摘走,她当然知道,她可是亲眼看到阜修吃下的! 一年的寿命?“你既然开口,想必是不打算让我就这么死了吧?条件?” 天琼琼主笑出声,“十三果然爽快!只需你回到本座身边,从此为本座做事,本座自会帮你解了这蛊毒。” “你脑子果然是有病的!”她想都没想就直接骂出声。要她帮他做事?她本身最不喜的事之一就是任人摆布,要她听人的吩咐,特别是听这种她恨不得要杀了的人的吩咐做事,那她还不如死了还要痛快些。 被她这么骂,围绕在他周围的空气又开始变冷起来,“既然你不知好歹,本座就让你亲自记起所有的事!” 笛音再次响起,划过黑夜带来一丝苍凉。 第189章 过去记忆(1) 一声一声的笛音如魔音般不停从耳朵灌入,侵入四肢百骸,沐桦祁蜷缩着,用手捂着双耳,只想这声音快点消失。不管她如何使劲将耳朵捂得再严实,声音还是一直在,如来自地狱的摄魂曲,只觉灵魂都快要从身体被剥离开去。 视线越来越模糊,四周的东西不停旋转着,圆月下的斗篷人吹着笛子的模样就像索魂的恶魔,沐桦祁想,这一刻她是恐惧的,只是不知道恐惧的是眼前这个人,还是从他口中吹出的乐音。 臣服?呵……她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这个词,她不会求饶,哪怕就这样死了! “你……你最……最好……现在……现在就……就杀了……杀了我,若是……若是今……今晚……我能……能活着……活着回去……今生……必杀你!”双唇打颤,额角一滴一滴的冷汗,脸上已无半点血色,这么多年来从未这般狼狈过,她想,第一次见到此人时她内心那点点的恐惧也不是没有缘由的,或许早在十年前他于原来的沐桦祁而言,就是恐惧的,多年前,想必沐桦祁也是受过这噬心蛊的罪吧,能让她安然这么多年,倒也算是幸运了。 天琼琼主似是对她这么长时间还能坚持着清醒的说话有些惊讶,“咦!”了一声之后将笛子放下抬步朝她走去,在离她一步远的地方停下,居高临下的打量她,那样子就好像看着一个快被他制服的猎物,那是上位者的姿态,仿佛在他眼前的一切他都不在乎,良久,风吹起的斗篷轻纱下他嘴角轻轻上扬,“没想到十年后你不仅武功好了,骨子里的傲气也增了不少,十三,你当真让本座刮目相看啊!” 在笛音停下那刻,沐桦祁从嘴里喷了一口血,此番脸色泛白,唇瓣血红,样子显得有些可怖又有些狼狈,须臾,微闭的双眸猛一睁开,闪着锐利的光,明明很狼狈却让人半点不觉得她是狼狈的,唇角一弯,多了一抹嘲讽的笑,“怎么?不……不继续了?”吃力的用手撑着地,她不喜欢这种伏在别人脚下与人交谈的姿态,那是她骨子里的骄傲,便是死,她也要死得不失她惯常以来无所畏惧的作风。 “呵呵……有意思!”那人看着她的动作,之前的惊讶又多了一些,也不阻止,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艰难的一次一次快要撑起又倒下,直到如此反复许多次后终于勉强坐起来靠在旁边的树上。 能这样坐起来,几乎用完她所有的力气,连睁开眼都懒得,微微阖眼不再看他,虽然如此,对他的杀意却半点没减少,她定会杀了此人! 浓浓的杀意,天琼琼主也感觉到了,却只轻蔑的笑了笑,“很想杀本座?”之前还以为不过是个好玩些的猎物,随便耍耍就算了,现在看来,可是越来越有意思了,他都有点舍不得杀了呢! 又或者,他从未打算真的杀了她,不然……也不会一回来就会想着去找她。 “在噬心曲下坚持这么长时间的,你还是第一个,本座突然有些想看看你到底能坚持多久。”沐桦祁眼睛猛地睁开,这个变态不会是…… 果然,笛音再次响起,她不想就这么受着的,一点也不想,这种被动的感觉,她一点儿也不喜欢,不过又能如何?莫要说运着内力抵抗,就是抬一抬手的气力都没有。 第190章 过去记忆(2)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沐桦祁闭着眼睛,也不再捂着耳朵,只是觉得有些可笑,想不到她一身好武功,竟是要以这般下场在这里死去…… 许是疼得麻木了,她只任由着冷汗不断冒出,唇角不断流出鲜红的液体,不动作,不出言,模糊中她看到一群黑衣人,每人脸上都蒙着一张黑纱,只露出一双嗜血的眼睛,黑夜里他们手中都拿着一柄剑齐齐朝前挥去。 那是一群孩子,有十多人,个头高低不一,但不难看出都是孩子。孩子们也是一身黑衣和黑纱蒙面,他们不知道彼此。 他们在拼命的跑着,只为躲开那些要杀了他们的黑衣人。 跑着,逃着…… 突然跑得慢的只留下生命终结时的那声恐怖的尖叫,有人死了,漫天的血腥味,充斥在漫天雪地里的哭喊声。 其中一个头极小的小孩挤在逃跑的人群中,虽然没有了力气,虽然满满的全是恐惧,虽然已害怕得哭了满脸的泪水,她还是在拼命的跑着,嘴里不断呼唤着,“娘亲,娘亲……救命,救命……”一声一声,夹杂在各种尖叫哭喊声中,那么无助,她不想死,一点也不想。 不知跑了有多久,身后的小孩都死在了那些人的剑下,她还在拼命的跑着,只担忧那些剑不知何时会挥向自己…… “当天琼是什么地方!以为你们能逃得掉?不想死的就乖乖的跟我们回去……” 不!她不回去!死也不回到那个让人生不如死的地方! 有剑朝她挥来的那瞬间,她看到了黑夜下的漫山雪地开满了红色妖冶的花,她以为她就要死了,她没有尖叫,不是忘了,而是突然不想了,她想,或许就这样死了也好,可以去陪娘亲……可是,她闭着眼睛等了许久,那挥过来的剑却迟迟没有落下。 手腕一紧,被人握住了,“十三,走!” “阿九?”她惊喜,原来那人是被阿九给挡开了!阿九是会些武功的,又比她大几岁,所以个头也比她高很多。她看不到阿九的面容,在天琼里是不允许别人看到脸的,但她知道那是阿九,她记得他的眼睛,记得他好听的声音。 阿九拉着她在雪地里跑了很久,后面的人都被杀了,就只剩他们两人,跑着跑着,脚下一滑,“啊!”她摔了。 后面追来的人一步也不停下,一点喘息的机会也不给他们,她这一摔,手就从阿九手里滑了出来,后面的追兵来了,阿九要倒回来扶她,她忙惊呼,“阿九,你快走!快走啊!不要管我!”她知道,如果没有她,阿九是可以逃的,一定是可以逃的。 可是,阿九倒回来了,他扶起她,“走!” “阿九,阿九,你不要管我,你先走,记得要好好活着帮我报仇!”她哭着笑了,猛地推开他向前,阿九是会些武功没错,可是毕竟年纪不大,又怎会是那些恶魔的对手?她不想拖累他…… 阿九看看她,又看看后面追过来的人,一咬牙又握住了她的手,“十三,我是不会丢下你的!” …… “都自顾不暇了还想救人?笑话!”他们逃的方向走来一群一样的黑衣人,领先站着的是一个比她高比阿九矮一些的灰衣少年,他头上戴着斗篷,亦是看不清面容,她知道,他是天琼的少主人,一个比所有人都要恐怖的人! 第191章 过去记忆(3) 她紧抓着阿九的胳膊,躲到他身后,瑟瑟发抖,她害怕这个人,是真的害怕。突然有温热柔软飞东西附在她手背上,是阿九握住了她的手,“十三,有我在,不会有事!”她看到了他眼角温柔的笑,那一刻她突然就不怕了,面对那么多杀人不眨眼的人,明知他不过是安慰自己,她却真的不怕了。 “嗯。”她很认真的点头。 “放十三走,我留下!”阿九声音淡淡,没有半点惧意。 她心下一惊,“阿九,不,我不走!”她知道阿九很厉害,每次训练大家都被皮鞭抽打得哭喊甚至昏厥过去,他却半点影响也没有,甚至抽打时他连眉头也不见皱一下,这也让他成了天琼这一批训练的人中最被看重的,比起她来,阿九于天琼来说确实重要得多。可是,她怎么能让他牺牲来活命?就算她愿意,这些人也不会同意,他们就是一群魔鬼,没有半点人性! “放了她?哈哈……阿九,你是在说笑吗?十三她,可是本少主的玩物,好不容易找到个好玩的东西,本少主会那么容易放了?”明明还带着稚气的声音,听起来却像来自地狱的魔音。 “抓住他们,活的抓不了,就留下尸体!” 简直就是个恶魔! 黑压压一群人朝他们走来,每个手里都拿着剑,这是一个没有月光的夜,只余漫山的白雪映着白光,黑衣怖人,剑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她又害怕得躲到阿九身后。 手腕一紧,“走!”他拉着她从侧面跑去,躲过前后朝他们围来的人,她跟着他跑,小小的脚印在雪地里留下,然他们终究只是孩子,又怎能躲过这些人? 不一会儿那些人便追了上来,剑又一次向她刺来,阿九使劲一拉她,将她护在怀里,一声闷哼,剑刺进了他的后心,直穿心脏,剑尖险些刺着她靠在他怀里的额头,血染红了她伏在他胸口的手,那么刺眼…… “阿九!” 有血从他嘴角溢出,浸湿了他面上的黑纱。他抚着她的头发,“十三,别哭,我没事,你先走,我会去找你的……”说完推开她反手拔了刺进他身体里的剑,握在手里转身朝那些黑衣人挥去,倒了两个黑衣人,他回过头来对她喊,“十三快走!” “不,我不走!”她跑上前拾起一柄剑,将近两个月的残酷训练她也不是毫无收获,至少可以挥起剑勉强挡下这些人的剑,虽然那微薄的能力就连自己都护不了,她还是不想丢下阿九一个人逃了。 “十三?” “阿九,我是不会丢下你的!”她说得坚决,漂亮的眸子泛着精光,她看到了阿九眼中瞬间闪过的错愕。 他们终究只是孩子,又怎会是这些经过专门训练的人的对手?只几招,她就满身是伤,血流得过多,她开始头晕,就要倒下的时候她看到阿九又为她挡了一剑,倒在她眼前…… “阿九!”她有些清醒了,刚准备上前去扶起她,就被那些人拦住。 “十三,跟我们回去吧,少主说过饶你不死!”她知道,那个少主是不会杀她的,只会把她往死里折磨。 她不再看他们,只看着阿九,眼里满是泪水,一声一声呼唤,“阿九,阿九,阿九……” 第192章 过去记忆(4) 有一阵风过,她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抱在怀里,只见他袖袍一挥,那些人倒了一片,她看见阿九闭了眼睛,明明很吵,她却听到了他的声音,他说,“把十三带走。” “不!”她抓着抱着她那人的袖子,哀求着,“求求你,求求你救救阿九,求求你……” “剑穿心脏,救不了了。” “不!阿九,阿九……” …… 沐桦祁彻底失去了意识,嘴里不停喊着,“阿九,阿九……” “看样子你是记起来了!”天琼琼主将笛子放下,看着她,“阿九?那确实是个人才,只是可惜了……” 她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嘴里不停唤着,“阿九,阿九……” “刚才那么痛苦都不见你流一滴泪,如今居然为了一个已死之人哭了!”浓浓的怒意,生生的杀气。 “丫头!” “小姐!” 轩沪逸手中折扇脱手而出,直直朝天琼琼主飞去,天琼琼主侧身躲开,折扇便生生嵌进前面的树,入木三寸,可见其力道之大。 “天琼的人?”眼睛微微眯着,那是轩沪小侯爷从未有过的怒意。这丫头的功夫如何他最清楚,居然在此人手里这般吃瘪还半点也未伤到他,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能唤醒噬心蛊且刚刚的笛音已经将它唤醒! “轩沪小侯爷果然名不虚传,连本座都险些中招!” “若兰,亭原!”他喊了一声,二人立刻明白他的意思。 亭原招手,身后依着信号赶来的墨邪阁中人将天琼琼主围住。 轩沪逸看他一眼,只冷冷道:“天琼枭,今日你可算是彻底得罪了本小侯!” 天琼神秘,知道它的人少之又少,更莫要说它的主子是何人,所以天琼枭的大名,就是以墨邪阁强大的情报网没能查到,没想到轩沪逸不仅知道,竟还猜到了是他,有趣!“轩沪小侯爷果然厉害,居然识得本座!” 亭原一愣,原来这就是主子一直查不到的天琼主人?再看一眼在树下昏迷过去的主子,心中一阵愤恨,向来沉稳的她也没忍住发怒:“天琼枭,敢伤我家主子,来人,杀了他!” 墨邪阁中人都不是寻常角色,特地安排在沐桦祁身边的更是墨邪阁中数一数二的高手,亭原一声吩咐,房顶上的黑衣人一跃而下,每一招,皆是杀招,天琼枭一招招避开,讥诮的笑了,“十三,想不到你不只是武功不错,身边竟还有这等高手在,当真是越发有意思了。” 正朝沐桦祁走去的轩沪逸闻言,也不管什么道义,一阵掌风对着正在打斗中的天琼枭后背打去。天琼枭没想到他会突然出手,察觉到时躲避已来不及,生生挨了这一掌,立刻吐了一口血。 “堂堂轩沪小侯爷,竟做这种偷袭人的事!” “这话由你杀人不眨眼的天琼枭说出来,不觉得可笑?”轩沪逸讥讽道,转而蹲下去扶着沐桦祁,“丫头,丫头醒醒!” 沐桦祁已没了意识,嘴唇不断动着,发出细微的声音,轩沪逸听不清,就将耳朵靠过去,“丫头,你说什么?” “阿九,阿九……”一声一声,眼角不停有泪滑落。 阿九?谁?“想不到这世上还有能让你为之掉泪的人,瞧瞧,这哭得多难看,丫头,等你醒来看我怎么笑话你。”抬起袖子将她脸上的泪水和嘴角的血迹擦干净,满眼的宠溺与心疼。 “阿九,你……你不会死的……不会的……不会……”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抓住轩沪逸的衣襟,声音虽小,却让他听出了凄婉忧伤和悔恨不甘。 他眼里的丫头永远都是言笑晏晏的,这样的她,太让人心疼,将她抱在怀里,指甲往手腕上一划,便凑到她唇边,“好了,没事了没事了。” 天琼枭见状,有些诧异,“居然是噬心蛊的母蛊,不对,是类母蛊……呵呵,看来轩沪小侯爷还真是很在乎她呢!这般为了她竟是连性命都不顾了……” 第193章 满心触动(1) 所谓类,就是类似的意思,类母蛊,不是真正的母蛊,但却与真正的母蛊有着相似的功能。就像此番,沐桦祁身中噬心蛊,需饮用身带母蛊之人的血才能缓解子蛊带来的疼痛。找了这么多年,轩沪逸才勉强找到类母蛊,真正的母蛊不知身在何处。 一股暖流入口,带有浓浓的血腥味,让人感觉不是很舒服,沐桦祁微微皱了皱眉。 看她面色缓和不少,轩沪逸才微微松了口气,看向半空中与众人打斗在一处的天琼枭,“噬心蛊既然是你的笛音唤醒的,想必你也能解了这蛊!” “本座自然能解,但本座不会解。” 这是直接放血,量可比之前用来给她熬汤药时要多得多,加之身上有这类母蛊,最不宜失血,当初他寻到类母蛊时,给他的人就曾提醒过他,便是放血来为中子蛊之人缓解疼痛,也只能一个月放一次。如此才几天,他又第二次割了手腕,原本红润的脸色立刻苍白起来,他却不会就这么算了,随意处理好伤口,“这可由不得你!” 起身,蓝衣飞扬,一个飞转便来到天琼枭面前,一掌击出,在要到他肩头之际天琼枭轻轻一偏,躲过,但还是免不了掌风所带来的力道。快速在空中退后,最后落在地上连连退后几步。 其实依轩沪逸现在的状况,若不是天琼枭之前被亭原和若兰还有一干墨邪阁的人缠住,他也不能这么容易的就伤到他。 捂着肩头,天琼枭周围都弥漫着冷冽的杀意,“你居然偷袭!” “偷袭你又如何?”看到沐桦祁那副模样,轩沪逸就想好好揍他一顿了,况且他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平生奉行的原则是看谁不惯,就揍谁,这才有凌城小霸王的称号,那些老顽固才会遇到他都绕道走。 “以多欺少的戏码,就是本座的天琼也不屑做,你们这些世家公子小姐总言饱读诗书知礼懂礼,处理事情的方式倒是让本座大开眼界。” “怎么?你要求饶?要求饶就赶快,兴许本小侯一高兴还能饶了你的狗命。”佳公子,好相貌,偏偏说话就是那么不中听,惹得身后的若兰直直低叹,公子,咱现在可是在对敌呢,若实在想骂就把人打倒了抓回去好好骂不就是了。 斗篷遮住天琼枭的脸,看不到表情,但不用想,他此刻一定气得满脸铁青。 “不求饶?不求那本小侯可就不客气了。”脚尖一点,朝他飞过去,半空中一个飞转就要朝他的脑门踢去。 天琼枭直直向后滑去,躲开了他的攻击,阴冷的笑声响起,“若不是之前两次你投机取巧,你以为就凭你也能伤了本座?” 一脚没踢中,轩沪逸落在地上,气力不足让他不由得晃了两下才站稳,“你可以试试!”龙渊山上已寻不到龙蜒草,如今就只有他能解了丫头的蛊毒,他必须要抓住他,不然丫头就只有一年可活,帮她解蛊,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 若兰早看出他的不对,在他又要上前去的时候忙走过来拉住,“公子,您刚失血过多,现在不宜动用功力。” “若兰,放开!”他微微不悦,一向温和待身边人的公子突然发怒,若兰微微一愣,也不敢违背,只好缓缓松开抓住他袖子的手。 第194章 满心触动(2) 看着公子走两步步子都有些凌乱,若兰一咬牙,就算公子要责罚,她也不能任由他这样,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公子,您若是出了什么事,祁小姐怎么办?她身上的蛊毒没解,您找了这么多年,没有人比你更了解有何方法能解了,她如今还在昏迷着……” 在公子心里,祁小姐所占的分量堪比整个轩沪侯府甚至更甚。 轩沪逸的脚步一顿,看一眼树下脸色稍缓但仍在昏迷的沐桦祁,拧了拧眉,确实,以他现在的状况,是打不过天琼枭的。 “姐姐!”天空中飞来一个女子,她身后亦跟着一群黑衣蒙面人,正是带人回墨邪阁疗伤,后看到阁主的求救信号领部下赶来的亭俞。 亭俞眼尖,一落在亭原旁边就看到不远处昏迷着的沐桦祁,“主子!”就要冲过去,却被亭原一下拉住。 “别急,主子暂时没事,如今最主要的是抓住伤了主子的人!”从轩沪逸和天琼枭的对话中,亭原也大抵猜到了些事情的原由,主子中蛊了,且只有这个叫天琼枭的人才能解。 见轩沪小侯爷正朝自家主子走去,再看一眼姐姐凝重的神色,亭俞便没再动作,“好,来人!” 这边轩沪逸听了若兰的话不再动作,转身朝沐桦祁走去,蹲到她身边把她抱在怀里。 突然出现那么多人,天琼枭倒是没管他,而是看向亭原等人,这个丫头的实力还真是一再出乎他的意料,不知道下次再见她还会给他什么惊喜。 “贼人,敢伤我家主子,看本姑娘不取了你的狗命!” 看着执剑朝天琼枭飞刺而去的亭俞一干人等,亭原眼角狠狠的抽了一下,这动作前的口号喊得,若是主子醒着,应是要赞上两句的吧。 没水平,但绝对够直接。 确实是贼人,确实是狗命! 天琼枭一代天琼琼主,下属见他都是毕恭毕敬,这才几个照面就被人骂了两次,心情自然不会好,这心情一不好,动手也更狠起来。袖子挥两下,领先的几个墨邪阁弟子便从空中落下,少不得几声尖叫。 亭俞见状,略微讶异了一下,这人果然厉害,且看他的样子,武功怕是和主子相差无几,只是这般相差无几的功夫怎地竟能伤了主子而他却还好好的站在这里与他们动手呢?难道他还隐藏了实力? 这么想着,她又提起了几分认真。 剑挥去,被天琼枭挡开,转身就要像她的喉咙抓来,所谓高手对决胜负只在瞬息之间,何况这般看来她和此人根本就不是同一个级别的高手,这一刻亭俞竟有些心惊,她感觉到了浓浓的杀气,这个杀气,她觉得有些熟悉,突然想到某个夜晚她和姐姐齐齐被人点穴时屋子里就是这般,阴冷的杀气。 “是你!” 天琼枭闻言迟疑片刻,“你认得本座?”然恰就是这一瞬间的迟疑,亭俞顺利躲开了他的攻击。 得意一笑,“自然是认得的,你不就是那谁谁谁……” “敢耍本座!找死!”出手,又是杀招,刚避过一招,且还是在有其他人在旁边出手干扰的情况下,这般他再出手,她自觉是躲不过了。突然一柄剑横插进来,直直阻断了杀招,亭原被反弹得直后退几步,好在是挡下了,口中一阵腥甜,“噗”的一声吐了一口血。 第195章 满心触动(3) “姐姐!”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查看自己姐姐的伤势,只是执着剑不停攻击天琼枭,“来人,摆阵!” 不一会儿,一群黑衣人在空中形成一个奇异的形状,地上围了一圈,悬浮的半空围了一圈,最上方又围了一圈,将天琼枭围在中间,就像一个人被关在一个柱体中。每个人手中都拿着剑。这个看似简单实则内有玄机的阵法,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天琼枭微微皱眉,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他自觉世间奇门怪盾阵法类别也够了解,却从未见过如此奇异的阵法。看似只单纯的几人围成一周,手中执剑似只需打破其中一人便能破阵而出,但细看才发现,这些人每人身上都散发着同一种气息,这一股气息连在一起,就形成了一股气流,不能轻易被人冲破的气流。像是某种特殊的内力。 如此看来,四周都不能轻易破,那就只有头顶…… 抬头,若是上面有一人堵着…… 突然,有一抹倩影从上空飞下,手中的剑直直刺下,“贼人,试试本姑娘的关门打狗阵!” 关门打狗阵? 天琼枭黑了一张脸。 阵外扶着亭原的若兰“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这这这……阵法的名字也太奇怪了吧!” 亭原亦是无奈一叹,“确实是有些奇怪。” 轩沪逸抱着沐桦祁,他本身也越来越虚弱,只让她靠在他怀里然后他自己靠着旁边的树,听到亭俞的喊声无奈的弹了她的额头一下,“这种名字也就只有你这鬼丫头才想得出来,还关门打狗阵呢,里头的人就是不被打死也要被活活气死。” “咳咳……这叫疑兵之计!”沐桦祁慢慢睁开眼睛,其实早在轩沪逸喂她喝了他的血后她就有些清醒了,只是仍徘徊在那个痛苦的回忆和现实之间迟迟醒不来而已。 阿九,阿九…… 原来埋在她心底的还有这么个人,或许该说埋在原本沐桦祁心底的原来还有这么个人。可是明明是原主的记忆,为何她想起时还会那么心痛? 是因为他在小沐桦祁的心底占很重的分量而让她产生了同情?然同情是否也能连带着心痛的? 她想不明白,只知道,“阿九”这两个字,只要一想起心脏就会一阵阵抽搐,一想到他死……死了,她就更难过,连呼吸都变得有些艰难。 这个阿九,于她,或者该说与她自己的心,是特别的。 “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这么闭着眼,闭着闭着就去了呢!果然是祸害遗千年!”轩沪逸轻斥。 “我若是不醒过来,岂不是错过了你这半死不活的样子?”伸手捏捏他苍白的脸,“哎哟喂,你瞅瞅你瞅瞅,这么苍白,一点血色也没有,跟个鬼似的,哪还有半点往日里的风骚样,还真应该让你的那些个红颜知己来看看,看还有没有人被你给蛊惑了。”她毫不客气的数落,“这天琼琼主还真有些本事,连你才贯古今风华绝代武功高强的轩沪小侯爷都被揍得面目全非,呃……面目全非这个词用得似乎不大合适,不过本姑娘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合适的,就且将就将就。” 轩沪逸本来难看的脸色变得更难看,“沐桦祁!你以为你好多少,要不是本小侯马不停蹄的赶来,你丫的小命都没了,还好意思数落我!” 第196章 满心触动(4) 嘴上虽然骂着,心里却长舒了一口气,看来她是还不知道他以身饲养类母蛊的事,不然以她的性子恐怕早就发作了。 沐桦祁的一只手本来就因着她靠在他怀里而搭在他的心口,所以他这一放松虽然掩藏得极好,她也很清晰的感受到了,心下也松了口气,避开他手腕上的伤口不去看。她人是没醒来,但他们的谈话她却听得真切。 噬心蛊类母蛊一旦中在人身上,此人便再也取不出来,一旦开始动用类母蛊,中蛊之人便只有半年的寿命。 半年,比之她的一年都还要少了半年! 她的可以想法子慢慢解,可是类母蛊,世间没有能解之人。相传古时有一人也是为着身中噬心蛊的人而亲自中下噬心蛊的类母蛊是解了的,但那是寻到了传说中的奕灵族人。关于奕灵族的介绍,就是墨邪阁的藏书阁里也只有寥寥几语。 “奕灵族,擅幻术,幻术者,可救人,亦可杀人。奕灵族所居之地,不知。”墨邪阁传世几百年,也只有这么两句话的介绍,谁也不知是真是假,更何况那关于奕灵族的所居之地还是不知道的,她就是想抱着万分之一的可能去寻找,也无从寻起。 至于墨邪阁传世几百年为何没有半点关于天琼的消息,那是因为天琼不过是十年前才在世间出现的而已。 为了她,半年的寿命!明明风流倜傥优秀如斯的一个人,何以要为她做到如此? 她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半年,拼尽所有,她也要为他寻到可解之法! 她拍拍他的肩膀,戏谑道:“哎呀!你也莫要泄气,胜败乃兵家常事,大不了以后本姑娘给你找回场子就是!你瞧你这气得一脸扭曲的样子,实在是太丑了。” “沐—桦—祁!” “小女子在,敢问公子可是有事?” “……” 彼时“关门打狗阵”中,亭俞直直一剑刺下,四周的压力让天琼枭避无可避,只得迎面而上,狭小的空间内,除了抬手硬接下这一招外别无他法。 双手夹住剑锋,强劲的冲力不由得让他踩着的地面下陷了少许。掌间隐隐泛着血迹,好奇怪的内力! 双手使了力道,巧妙的一转,再一转,剑立刻被强扯飞了出去,手掌向上,直击亭俞心口,“噗”的一口血吐了出来,人也摔落在地,就在此时四周的压力加大了起来,顶着强大的压力,天琼枭也没讨到好,嘴角多了一道血流出的痕迹。脚尖一点,没了阵眼的阵法自然就破了,飞出阵,向下挥了一掌,原本只专注在阵法中的众人抽不出多余的内力来抵抗,齐齐向四周摔去。 “今次本座可算是长眼界了!现在可还有新招?”一人站在院子中,语气满是轻蔑之意。 在场的除了若兰稍好些外,都受了伤,现在若是天琼枭痛下杀手,她们谁也应付不了。好在噬心蛊的噬心之痛,来得快去得也快,或许也是轩沪逸血的作用,沐桦祁此时的功力也恢复了四五成。 “丫头,你要做什么?”见她从他怀里站起来,轩沪逸焦急道,想伸手拉住她又心有余而力不足。 回头对他安慰的笑了笑,“没事,放心吧,我功力恢复得差不多了。”她若是和他说实话,他定然又会操一番心的。 一步一步朝天琼枭走去,脸上带着怡然的笑,好像这不是去打架,而是去会一个老朋友。 “你觉得呢?”语落袖中白云缎已然飞出,直直对准他的心脏击去,这是个狠戾的杀招,若是击中,不死也要重伤。 可是,她这一出招却生生被他徒手接住,白云缎另一端被他挽在手上,轻蔑讥讽的声音响起,“你以为你这点小把戏能瞒得了本座?” “哼!再如何,你也不过是个给人下蛊的小人而已!有种你就把本姑娘身上的蛊给解了,咱们单打独斗好好比试!”内力没有完全恢复,她开始也不过是想来个出其不意,没想到这厮的反应竟如此之快。再没有第二次那么好的机会,为今之计也只有走一步是一步,她就不信了今晚还真会栽在这里。 “激将法,对本座没用。” “这你都看出来了?智商还不算太低,不过,就算是激将法又如何?你不敢应,就是没种。” 轩沪逸看出了她的功力还没完全恢复,也只好无奈轻叹,倒是她这话,让他觉得有些好笑,这丫头胡搅蛮缠的本事还真是依旧啊。 “伶牙俐齿!想故意拖延时间,是等人来搭救?还是想借机恢复功力?不过不管你打的什么主意,本座都不会给你时间。”手上一使力,一股力道顺着白云缎击向沐桦祁,右手一麻,她手中的白云缎便脱手而出。这是她使用白云缎作为武器以来第一次脱手,就是几年前和西家大少斗了那么长时间都不曾有过,果然功力还是不要随意失去的好,至少那时她虽受伤了,内力还是在的,就算打到后来慢慢变得有心无力,到底也是两个人都如此了,那样才叫旗鼓相当。 她不喜欢实力相差太大的对手,尤其不喜欢她处于劣势的一方。 天琼枭挥着白云缎要向她再次击来,而她也准备硬接的时候,夜空中划过一道白影,落在她和天琼枭之间,只见那白影之后是一阵风过,白云缎立刻变了方向,击向旁边的高墙,“碰”的一声大响,强塌了一道大口子。 “阿祁……” 第197章 身受重伤(1) 沐桦祁见过很多穿白衣的人,而能将白衣穿得出尘风华的,有身为莫凉时的她,还有没有一点人气仿佛来自上天之界的奕旭,然而不管是她还是奕旭,都比不过此刻的阜修。 不笑,却温润,不怒,却骇人。 不多言语就能让所有人瞬间就被吸引过去,阜修他,是天生有着这种气场的吧。“公子无双”想来说的就是他这类人了。 他看向她的那一眼,仿若眼中就只有她一人。说不触动是假的,然也仅仅只是触动而已。 “你怎么来了?”微微蹙眉,“不是说过不要轻易动用内力?”且看后面跟来的木天,也是一脸的焦急。这分明就是他甩了木天自己先来的。 阜修朝她走去,将手搭在她手腕上把脉,随即拧了拧眉,“阿祁这是关心本王?”却并未松开她的手,而是就着这般将她纤细的手指放在他宽大的手掌中握着。 她白她一眼,就要将手抽回来,“修王的本事果然非同一般,早先还半死不活,这才多大会儿功夫就能打能动了。”带着略微的讥诮,看他那样子,面色虽还有些苍白,但怎么看可都不像生病不能动武的人。 这厮,分明就是骗了她的。 “阿祁眼里,本王就那么没用?”他挑眉,也不多做解释。 只有站在不远处的木天一脸担忧的看着他,主子过来时都是他带着的,可祁小姐身边的那个小丫头突然先走后,主子就扔下他先行了。主子是什么人?若非真的不能动用内力,又怎会容许他扶着?现在看着正常,也不过是强撑的。 看着她试图要从他手中挣脱的纤手,有些不悦,握得更紧,“脉象紊乱,气息悬浮不定,内空外竭,还以为自己是个没事人?” 果然,他话音一落,沐桦祁就觉头一阵晕眩,晃了两下,若不是手被他紧紧握着,她可能就摔倒了。 阜修轻叹一声顺势将她拉到怀里,扫一眼后面的天琼枭,伸出手掌内力运转,天琼枭握在手里的白云缎瞬间就到了他的手里,喊了一声,“木天!” 木天会意,随即手一招,房顶上跃下几个黑衣人,齐齐朝天琼枭杀去,招式狠戾,这是一群沐桦祁没见过的高手,就是今日在庄园外阜修遇到刺杀时这些人都没出现。修王府的暗卫她潜进修王府那晚接触过,根本不可能有这般身手,天琼枭被逼得连连后退,自然这不是说这些人就比他们早先的一行人厉害多少,天琼枭本身受了不轻的伤也占部分原因。 阜修的这些人,看他们的招式动作及狠戾程度,就是她墨邪阁的杀手都要稍稍逊色一些。既然不是养在王府的暗卫,又是什么身份? 看阜修握在手里的白云缎,轻轻一叹,这人本事确实不小,这是隔空取物啊,就是她也要用全盛时期的九成功力才能做到。之前阜修是真的受伤了,这个她亲自给他把过脉,是知道的。这般他恢复的速度是不是也太快了些? 不再试图从他怀里挣脱,他说得不错,她确实已是强弩之末,刚才觉得恢复了将近一半的功力没错,但她内里已因适才在忍受噬心蛊的噬心之痛时损耗太多,直接来说,现在她的五成功力,就是中看不中用。 第198章 身受重伤(2) 那边天琼枭对这突然出现的一群人亦是惊讶,传回来有关修王的消息中,并未说他手下还有这么厉害的一群人。 看来修王也不似表面看起来的那般简单。 看一眼靠在阜修怀里的沐桦祁,广袖一扫,挡住了前面的几人,飞身离开院子。 木天还想再追,阜修却突然开口,“不用追了。” 沐桦祁看看院外,天琼枭果然不是孤身一人来的,此番若是木天直接带人追出去,也不一定能讨到好。再则现下重要的是先治伤,别人伤得重不重她不知道,但轩沪逸若是再不救治,可能就真的要一命呜呼了。 “公子!祁小姐,我家公子晕过去了,你快来看看!”若兰焦急喊道。 沐桦祁试图推开阜修要走过去,他却不放,略微不悦之后不置一言的顾自扶着她朝昏迷的轩沪逸走去。 莫名的抬眼看看他,也没心思多问。 轩沪逸的脉搏极是虚弱,呼吸也有一下没一下,就像个将死之人。沐桦祁把放在他鼻息前的手收回,心猛地跳了一下,“亭俞,去把隽依找来!” 亭原懂些医术,但墨邪阁中医术最高的要数隽依,如果是她治不了的伤,世间也不见得还有几人有能治好的能耐,当然她本事再高也比不过神医奕旭。 亭俞很快应声离开,那一齐黑衣人也随之隐下。 阜修见她明明很着急却强装出一副镇定的样子,脸上神色莫名,扶着她站起来,“好了,别太担心,先找个地方疗伤。” 她再看一眼脸色苍白没有半点血色的轩沪逸,心中很不是滋味,微微点头。 …… 凌嘉恒听到打斗声带人寻到院子的时候看到他们一个个都受了伤,忙开口问:“这是怎么回事?” 沐桦祁淡淡看他一眼,“先给我们安排个地方,轩沪小侯爷受伤了。”便不再多言。 见她靠在阜修怀里,明显也是受了伤的,凌嘉恒虽有疑惑却也没多问。“好,你们随我来。” 阜修随意的扫一眼凌嘉恒一行人,若有所思,却并不多言。 …… 房间中,轩沪逸刚被放好,沐桦祁就等不及要给他运功疗伤,却被阜修一把抓住手腕,“你这副样子都自顾不暇还想着别人!”转头看向身后跟着进屋子的众人,随后视线落在凌嘉恒身上,“太子殿下,运功疗伤不宜太过喧闹,可否先将闲杂人等领出去?”他这话虽是问凌嘉恒的意见,口气却一点也没有询问的意思,倒更像是下命令。 沐桦祁算是发现了,他这就是目中无人,也才因着他的话意识到周围还有人,这些人是不知道她会武功的。 凌嘉恒倒也没应他的不善不高兴,只点了点头,“大家都先出去吧。” 虽不情愿但还是都依言退出房间,阜修瞅一眼仍然留下的凌嘉恒和他旁边的欧孜晰,又一次不客气的开口,“烦请太子也先出去。” 自己的地盘被人这般不客气的对待,若非凌嘉恒本身是个淡然的人,指不定已经怒了。而他只是神色的担忧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沐桦祁便点头,“好,若是有什么需要修王就着人来知会本太子一声。” 第199章 身受重伤(3) 说完看一眼仍然站着不见动作的欧孜晰,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便转身走出房间。 房间里瞬间只剩下四人,就连若兰也自动退到门外守着。 沐桦祁正准备扶着轩沪逸坐起来,却被阜修拦住,“若不是知道你不放心这里,现在你早就被安排到别的房间去先治伤了,到一旁坐着。” 见他扶着轩沪逸坐好,脸上虽然依旧冷冷的表达着他的不情愿,倒是很认真的做了这一系列的动作。 他这是要给轩沪逸疗伤? “你,可以吗?你不是还病着?” “不然你自己来?”她忙摇头,自己如今有几斤几两她最清楚,莫要说是救人,就是自个儿的头都还晕乎乎的,她可不敢拿轩沪逸的小命开玩笑,比起她自己,阜修还真的要适合些。难得殿下他老人家愿意屈尊出手,她还是不要出言打断的好。 扶轩沪逸坐好,阜修抬眼看向欧孜晰,“你还站在那里发呆,是被本王迷住了?” 沐桦祁这才发现屋子里还有一个人,暗暗心惊自己什么时候居然变得如此大意了,若是在往常时候,身边多出人的事她是不会一点感觉也没有的,是刚才太过心急了?还是因为有阜修在所以莫名的方下了心防? 忙摇头,怎么可能是因为阜修这厮在才这般?分明就是心急了。 随意就心浮气躁,这不是个好现象,也不是她的作风,她得好好注意了下次莫要再如此。 “阿修,你还真自恋,本公子就是被迷住,也是照镜子的时候。只是没想到你修王殿下居然也会亲自动手救人,本公子记得有一次身受重伤,你也只是随意给我找了个大夫来看的,明明你医术不错却不愿给本公子看看,如今竟对个外人这么好,本公子看着心里不舒服。” 沐桦祁讶然,这情况,是满满的基情? 看着他们的目光突然复杂起来。 阜修看她那扭曲的表情,就知道她想多了,“收起你那乱七八糟的思想!” 哈,这叫恼羞成怒,“修王放心,本姑娘不是那种世俗女子,能理解的。”见他要暴怒,忙开口,“那小女子的表哥就劳烦修王殿下了,小女子这就过去乖乖坐着休息。” 欧孜晰和阜修多年交情,可从没讲过谁两句话就能将他气得暴怒,一时兴致更甚,“哎呦,这可如何是好,沐桦二小姐将来可是要做阿修的王妃的,本公子的一片真心……” “这个你只管放心,若本姑娘当真成了修王妃,立马给将你纳了做修王的男侧妃,还每晚将修王送到你的房间去,包管你满意。”沐桦祁坐到桌边,悠闲自在的说着,那样子让阜修看了面色变得更难看。 “人是不想救了?”有种咬牙切齿的味道。 想不到堂堂修王殿下也会做这种威胁人的事,“我刚刚头太晕,或许是胡言乱语了,咦!说了些什么来着,怎地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暗暗鄙视了自己一回,什么时候居然变得这么没出息了。 阜修面色稍缓,嘴角不着痕迹的扬了一下,一本正经的道:“既然头晕,就好好坐着休息休息。” 她不说话了。 第200章 身受重伤(4) 欧孜晰看着他们,只觉很是好笑,这两人若是真成了婚成一对,那才真是有意思。 “你想明日就回苏城再待个三年?” “不不不,我这就来这就来。”欧孜晰可不敢再开玩笑了,毫不怀疑他的话,这人说了要把他送回去待个三年就一定会让他再待个三年,苏城那个鬼地方,冷死人不偿命,他好不容易回来才不想那么快就回去。 二人一前一后盘腿坐在床上为轩沪逸运功疗伤,沐桦祁看着他们脸上渐渐冒起的薄汗,心里突然变得有些复杂。 欧孜晰和轩沪逸有些交情,但他看得出那交情比之与阜修的,要薄弱得多,若非此刻有阜修在,他可能也不见得如此什么也不问的就出手救人吧。而阜修呢?他可是个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的人,何以要出手救一个和他毫无瓜葛的人?他在百姓中的名声虽好,她却知道他不是什么悲天悯人之人,就像刚才欧孜晰说的,他以前受了重伤他都没亲自为他治疗。欧孜晰虽然好似只随意一提,但她相信他没说假话。 然他这般亲自动手为轩沪逸疗伤,想来是不想她强撑着动手罢。 …… 将近一个时辰,阜修和欧孜晰也刚结束之前的运功动作,刚起身接过她递过来的湿手帕擦干脸上的汗珠。 “若兰,你再去打一盆水来给你家公子擦擦脸。” 若兰因为自家公子的关系,加之佩服沐桦祁一个女儿身能在三国甚至丰城都有自己的成就,对她向来敬重,公子昏迷,她对她的吩咐都是由衷的听从,“是,奴婢这就去。” 阜修随意擦了一下脸便径直走到沐桦祁身边坐下,拉过她的手又给她把起脉,半晌后朝门外喊了一声,“木天,去取笔墨。” 明白他的用意,倒是没拒绝,这次也没有强制着抽出手,看着他,多了几分认真,“谢谢。” 微微一愣,“谢?”忽然弯了弯唇角,“阿祁不必谢本王,只要记得欠了本王一回就成。” “君子不是都是施恩不图报?” “我这个君子不同于寻常君子。” 沐桦祁:“……” 欧孜晰:“……”阿修也懂得幽默了,难得。 不一会儿木天便将笔墨纸砚取来,阜修拿起笔,刚一蘸墨,笔突然从他手里滑落,他整个人也顺势朝坐在近旁的她倒去。沐桦祁急忙接住他,“阜修!”将手放在他额头,有些烫,见他眼睛慢慢睁开,才轻轻松了口气。 “无事,只是恐怕没办法提笔了。”心中苦笑,居然弱到连提笔的力气都没有了么? “没事,你说,我来写。” “你写?你的字能看?”这话说得,太伤人了。“还是木天写吧。” “可是主子,属下的字也不好看。”木天无奈,他武功还行,要说写字,还真不是那么回事。 “比阿祁的能过眼。”这话说得,更伤人。 “……” 两张药方,刚一念完阜修就晕了过去。 “阜修!” “主子!” “阿修!” 突然门被人推开,走进一个素衣女子,女子面若桃花,温婉浅雅,样貌比世家小姐都要好看一些,若要细说,也就只比大凌第一美人的沐桦苀逊色一些,当然,那所谓的逊色是站在沐桦苀的优势处,若要换个角度看,沐桦苀未必比得过她。 就连惊慌中的三人都看得有些出神。 女子径直走到沐桦祁跟前,单膝跪下,“隽依见过主子。” “起来吧,先来给修王殿下看看是怎么回事。” “是。”没有特别波动的情绪,是沐桦祁习惯了的淡淡神色,但她闪过嘴角那微不可察的一抹笑,泄露了此刻见到她的喜悦。 这丫头,怕是又要怪她许久都未去看他们了吧。 第201章 王府养伤(1) 隽依将手搭在阜修手腕脉搏上,神色不断变换,看得沐桦祁一阵心急,“怎么样了?” “脉象虚浮无力,时有时无,丹田空虚,体力透支,若非知晓他本身是个习武之人,属下还真怀疑他不过是个不会武功的。” “你说,什么?”她握着靠在自己怀里人的手有些轻微的颤抖,丹田空虚?岂非就是内力尽失?怎么会? 隽依从未见过自家主子这般神色,看来亭原说得对,这个修王于主子而言是个特别的人,最起码能看到主子有些能记挂上心的事了。不过看到她这样,又有些不忍,所以一时也不知这是好还是不好。 “修王殿下本就染了极重风寒,又疲劳过度,不宜动用内力,若是属下所料不差,殿下必定是动过一次内力然后好好调息过。” “嗯,是这样。”若非如此,他那马车肯定早就变射成马蜂窝了。 “本来只要不再动手就不会有事,却不想他又强行使用了内力,将保着本体的根源都动用了,所以才变成如今这副样子。”凡习武之人,都是知晓自己底线如何的,他催动内力前想必也是知道了会是这么个后果,居然还这般毫无顾忌。这么冲动的男人,指不定哪天就会死在他这股冲动上,是不是应该让主子换个目标? 沐桦祁是知道他为什么动手的,之前去寻她时可以理解为他别无选择必须出手,可是后来为轩沪逸疗伤呢?他可以完全不用动手…… “你,可以吗?你不是还病着?” “不然你自己来?” …… 那时他说这话分明就是怕她动手才自己动的手,她知晓他不会不知道会是什么后果,却毫不犹豫的这么做了。就算是她动手,结果也不见得比他差吧。 低着头,不知是在看他还是在看着地面,久久才慢慢开口,声音带着她没察觉的轻颤,“那么……现在他……” 隽依无声低叹了一下,看主子这副样子,若要劝她换人怕是不容易了,也罢,这个修王看着也长得不错,又极是有钱,还是连皇帝都卖三分薄面的亲王,主子又是那么爱钱的人,亭俞说得没错,凌城中若要说谁配得上他们主子,当属这位修王殿下无疑。 “主子不必担忧,修王殿下只是暂时晕过去,休息一晚就会醒来。” 沐桦祁终于抬起头,虽然她不怎么敢面对,但还是不得不问,“他的武功,可还能恢复?”若是不能,如他这般武功修为达到如此境界的人,又怎承受得了? “照着属下开的药好好调息的话,半年之内当能恢复完全。” 她紧绷的心突然松了,“呵呵……”低声笑了起来。 能恢复,还好是能恢复。 隽依见她莫名笑起来,有些担心,“主子?” “我没事,这里有现成的笔墨,你开个方子吧。”转头看因为隽依这般一个大美人居然是沐桦祁的下属这个事实震惊后还没反应过来又听到阜修身体状况,连连震惊的欧孜晰和木天,对木天道:“木天,你先把你家主子开的药方给隽依看看,若是没什么不妥便连着隽依的药方去抓了药熬来。” 第202章 王府养伤(2) 听她话中有怀疑自家主子的药方的意思,木天有些不悦,“祁小姐,我家主子的医术极好,方子自然不会有问题。” 沐桦祁一听就知道他误解她的意思,还真是个维护主子的下属,“你家主子我自然是信得过的,只是隽依毕竟是专程修习过医理的,看一眼总不会有差不是?” 主子都为祁小姐而把自己的身子弄得这般了,祁小姐还这样要求,虽然也知没什么,可他心里就是不舒服,看一眼美若碧水的女子,“那姑娘就看看吧。” 他不悦,隽依同样也因为他和自家主子说话语气不好而不高兴,在他刚准备递过来时她就没好气的一把抢过,还不忘冷哼一声。 沐桦祁看着他们,无奈的摇了摇头,“欧公子,可否劳烦你出去让太子殿下在附近准备一个房间,我好带修王过去休息。” “这个,是没问题,但是阿修这个人有个毛病,他不喜欢在别人的地方睡觉,如今他是昏迷了,可若是他醒来知晓这是我给安排的,我一定没好果子吃的。”欧孜晰无奈摊摊手。 黛眉微蹙,“什么烂毛病!我就不信他出门还不住客栈了!”她可没忘记某个夜晚某人还潜到她房间里占了她的床一觉睡到大半夜才离开,这还是不喜欢睡别人的地方? 欧孜晰干笑,“阿修出门所住的客栈,都要将房间重新处理一遍,全部铺上自己带的东西才成。” 沐桦祁眼角一抽,这叫富贵病,好日子过多了! “行了行了,你只管去吧,我陪着他就是,他若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我,也就不会把责任算在你头上了。”话刚说出口,她就看到三人齐齐看向她,那眼神,呃……有些奇怪,“不是,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算了,你还是赶紧去吧。”这种事情只会越描越黑。 “咳咳……好,本公子这就去。”那脸上,分明是不怀好意的笑。 沐桦祁暗暗扶额,算了,不要同他们计较那么多。 低头看一眼脸色越发难看的阜修,他如今这副样子,她又怎会丢下他一个人?不管未来他们会如何,现在他总归是因为她才伤得这么重的。 隽依看着那两张药方,越来越惊异,抓着沐桦祁的手腕把了一下脉,再走过去查看躺在床上的轩沪逸,不由讶然问道:“主子,这两张方子可是专为你和小侯爷写的?” 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如次激动,“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他还没交代就晕过去了。” “属下或许已经猜到了,只是有点不敢相信而已。”说完又拿着手上的药方看了看。 “怎么?这药方有问题?”她可不认为阜修会害她。 “这倒不是,相反,这方子开得再好不过,就是属下,怕是也开不出如此好的方子,修王的医术,应是在属下之上。”她虽身为杀手,却酷爱医理,如今见阜修医术如此之好,对他的态度瞬间改变了不少,其实主子和这位修王殿下在一起,也挺好。 木天一挑眉,那意思是,看,就说我家主子医术高吧。 “看小侯爷的样子,只需好好睡一觉,根本用不到喝药,而这里有两张方子,有一张是给主子你的,一张是给修王自己的,若是照修王自己开的这张方子抓药喝上半个月,修王便能像常人一般正常行动,到时候再换专门调理内息的药,可能完全恢复根本就要不了半年。”她还以为这修王是冲动做事不经思考的人,却原来他早就做好了后手。 第203章 王府养伤(3) 沐桦祁嘴角一抽,“他也不怕别人弄错了直接熬了给轩沪逸喝下。”居然先给自己开了药方,这人,还真是。 她记得她之前问过他会不会医术,还找他把过脉,当时他是怎么说的?不精? 都能让对医之一道向来眼高于顶的隽依这般夸赞,只是不精? “得了,木天先去抓药吧。”木天应声拿了药方离开。 须臾,沐桦祁目光一直落在床上的轩沪逸身上,神色多了几分凝重,“隽依,可有法子救小侯爷?” 闻言隽依的表情也变得认真起来,“主子说的是轩沪小侯爷体内的类母蛊?” 她点头,“嗯。” “属下无能,不要说是当今世上的医术都未有记载解法的类母蛊,就是主子身上的噬心子蛊属下都不能解。”隽依突然低下头,满满的歉意。 “你这是做什么?凡事尽力而为即可,我本来也没抱太大希望。不过就算没有法子,我也会找出法子来,绝不能让轩沪逸那祸害就这么死了!” 床上紧闭着眼的蓝衣男子嘴角狠狠抽了两下,这丫头,他都这副样子她还是这么嘴上不饶人。 …… 夜半,房间中除了隐隐照进来的月光外没有其他多余的光亮。白衣女子坐在床边,手里拽紧一团白缎子,看了看手中白缎子,再看看床上喝过汤药后还在昏迷着的谪仙男子,不由低声叹息。 “你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呢?你若是再这般不管不顾的因为我而受伤,那我可否还能做到毫无顾忌的嫁给你?” 她嫁,是建立在没有伤害的基础上,若是阜修总这般为她,她可否还能到离开的时候没有任何顾忌? 再则,她若是解不了身上的蛊毒,也不过还有一年的寿命,又何故祸害他人? 所以,是不是不嫁比较好? …… 阜修睁开眼先是看到陌生的床幔和被子,第一个反应就是立刻坐起来,脸色极其难看,刚想习惯性的喊土黎来问是怎么回事,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握着,低头一看,是女子趴在床边熟睡的容颜,另一只垫在头下的手上还握着他从天琼枭手里夺回来的白云缎。 伸出修长好看的手,指尖滑过她的脸颊,将散落在她脸上的几缕发丝别到耳后,动作轻柔,生怕吵醒了她,漆黑好看的眸子中满是温柔。 想到用白云缎当兵器,这世上恐怕也只有她一人了吧,难怪会武功的事能瞒过众人。 明明轩沪逸也受了伤,她却在这里照顾他,还真是个重情义的人,许是想着不想欠了他的吧。这么想着,竟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沐桦祁只觉脸被什么东西弄得痒痒的,不由抬手抹了两下,这一抹下,原本被阜修别到她耳后的发丝又落了下来。 这丫头,还真是…… 不过看到她在身边,他似乎也没那么讨厌身处陌生的坏境中睡了一晚。 这般待她特殊,是因为她那双熟悉的眼睛?还是因为最初对她升起的兴趣? 沐桦祁只觉脸被什么东西挠得难受,终于忍不住睁开眼,还带着一股初醒时的懵懂,“谁啊?大清早的扰人清梦!当心周公找你算账!” 第204章 王府养伤(4) 随即听到两声好听的低笑声,“阿祁还有起床气啊!”听得出说这话的人心情很愉悦。 待看清说话之人,沐桦祁一个激灵就要站起来,“阜修?你怎么会在这里?”她速度过快险些向后倒去,阜修急忙反握住她原本放在自己手上的纤手,“你说我怎么会在这里?” “呃……”她脑子有点模糊,看着这里的环境有些陌生,“不对,这里不是我的房间,我怎么会在这里?” “呵呵……阿祁你这起床气还真有些出乎本王的预料。”平时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地睡个觉就便得傻傻的了?不过这样子的她,倒是可爱多了。 沐桦祁脑袋慢慢清明,是因为阜修受伤了,她在照看他,这里还是太子的庄园。 摇摇头让自己再清醒些,“不是说修王殿下你不喜欢在别人的地方睡觉?现在看来也没见你有什么不适嘛!”那嘴角弯起的弧度,分明就是说明他现在心情不错。 “这不是有阿祁在嘛?” 有些意外,这是因为有她在,所以他原本不喜欢的也能喜欢了?这个话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干咳两声换换气氛,“对了,你的身体怎么样?现在可有哪里不舒服?” 关于睡觉醒来迷糊这种事,她其实没有过,多年的习武让她养成了无时无刻都保持清醒的习惯,就是睡觉时也都打着三分警觉,突然变得这般,是因为内力失了将近一半的缘故? “本王无事,再休息一段时间就好。” 正在这时,有人轻扣房门,“主子,可是醒了?”声音很低,想来是怕会吵到还没醒的人。 “进来吧。” 隽依端了一盆温水进来,入眼便是自家主子和修王握在一处的手,目光复杂的愣在当场。顺着她的目光,沐桦祁才发现不对,尴尬的急忙缩回手,好在阜修握得不算紧,稍一用力便松开了。 “咳咳……隽依怎么是你来,亭原呢?”居然没注意到还没松手,简直,这下脸丢大了,估计隽依得以为她和阜修这厮有什么了吧。 “亭原受了点内伤,属……奴婢让她多休息会儿,想着主……小姐你也快醒了,就端来了水来给你净面。”这习惯还真是难改,亭原一再强调对主子的称呼和自称都要改改。 这般沐桦祁则为她一再的改称呼而无奈,这丫头以为阜修是什么人,是那么好糊弄的?指不定早就猜到什么了,只是一时半会儿还查不到墨邪阁去,所以她倒是没多担心。 岂料隽依这般说完话后将水盆一放就朝他们走来,双眼直勾勾的看着阜修,那样子简直就像她看金元宝似的。 她疑惑的看看她,再看看阜修,恰对上阜修莫名的眼神,那眼神分明是不悦,好吧,她差点忘了这厮根本就不是个好脾气的,若不是看在她的面上,隽依此番肯定早就被打发出去了吧。 “修王殿下,听说你医术不错,奴婢对医理一道也颇为感兴趣,可否和你讨教一二?” 原来是为这个!弄得她还以为这丫头也被阜修的色相迷住了,诶不对,什么“也”,她才没有。 隽依爱医成痴,她是知道的。 这是找到同道了。 阜修不看隽依,而是看向她,“你这丫环还真大胆!”且这样的长相气度,怎么也让人无法将她和丫环联系到一起。看来阿祁还真有很多他不知道的地方,越多了解她一点他就对她多一点惊讶。 忽然想到什么,不怀好意的扬了扬眉,“本王看过些孤本医书。” “孤本医书?”隽依一听到这几个字就两眼放光,“殿下可否借小女子看看?”连奴婢的自称多忘了。 沐桦祁只觉这丫头一旦沾上与医有关的东西就会忘了她自己是谁,这样子,简直是,有些丢人。 “都放在王府的书房里,通常情况下本王不喜欢把自己的东西外借。”这厮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殿下的意思是小……哦不,奴婢可以到修王府中看?” “理论上是这样。” 沐桦祁极度怀疑,阜修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主……小姐,你身上的内伤不轻,奴婢知道用温泉调理更有利于你恢复,据奴婢所知,修王府有一池温泉,不若你同殿下说一声,咱们去修王府疗一段时间的伤如何?” 这才是目的,“你确定是为本小姐的伤着想?” “很确定,绝对的为着小姐。”隽依连连点头,那可是孤本啊,她真的想看,而且她也没有胡说,温泉于治内伤的确有用,虽然那作用也不是那么大…… 好笑的摇了摇头,若是她不答应,隽依可能要消沉记挂好长一段时间吧。“修王殿下,你否行个方便?” “本王虽然不喜人到府上打扰,但看在阿祁你照顾了本王一晚上的份上,本王就勉为其难的答应吧。” “……”分明就是你故意提起什么孤本医书来诱惑隽依的好吧?居然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简直就是,脸皮太厚了。 于是去修王府养伤就这么被“愉快”的敲定了。 第205章 温泉花池(1) 在去修王府之前沐桦祁便交待了隽依先回去将她原来着手的事和亭俞做好交接,在她同她去修王府这段时间她手里的事就暂由亭俞代为处理。亭原被她谴回沐桦府,墨邪阁四尊使各自的易容术都不错,一般人察觉不出来,在她不在府中这段期间亭原就暂时扮成她,以免不必要的麻烦。 安排亭原的时候她并没有避着阜修,一来是让他知道她自有安排,他不必多操心,二来是因为她觉得这也没有什么不好让他知道的,总归他是不会在这上面对她不利的就是。 一切都很顺利,只有一点她有些介怀,那就是轩沪逸早早就先离开了桃源小庄,连个招呼都没和她打。 她知道他是怕她看到他会多生愧疚,但其实,她就是暂时见不到他,那愧疚之心也不会少。 修王府大门外。 木天喊了一声,“主子,王府到了。” 阜修淡淡“嗯”了一声,这一路或许是因为身子不适的原因,阜修都只安静的躺在榻上睡觉,沐桦祁也因为昨晚没睡好在一旁打坐养神,所以彼此都没说什么话,倒也是他们一直以来一同待在同一个空间里这么安静。 听到声音沐桦祁也缓缓睁开眼,“到了?” “嗯。”阜修已起身整理好衣着,瞧着他除了面色还有些苍白外没什么特别之处,根本看不出是个身受重伤的人,沐桦祁不由咋舌,这人的恢复能力也忒强悍了吧。隽依还说要半个月他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呢!她有点羡慕。 在羡慕之余她突然开口,“阜修,我觉得你根本就不是人。” 正在整理衣衫的阜修回头来挑眉看她,“你这是在骂本王?” 这理解能力……“你哪只耳朵听出这是骂了?平日里瞅着还一副人模狗样的,怎地原来脑子这么不好使。” 阜修嘴角一抽,“还说不是骂?”真不知道这样暴烈的脾性是怎么在左相府活了这么多年的。 “算了,懒得和你说,肚子饿了,先回你府上吃点东西。”这人还是介怀在人家的地方睡了一晚,说什么要快些回来沐浴更衣,连早点都没得吃,害她也跟着饿肚子。 说完当先撩开车帘跳下车,顺道朝木天吩咐,“你家王爷身子不便,你去把他扶下来。” 木天本来还想问她怎么不等自家主子,但见她一副不愿理睬的样子,他觉得还是闭嘴不问的好,这个祁小姐别看着长得普通,单就她那一身高深莫测的武功就知道她不是好惹的,加之他刚才在马车外听到马车里的谈话,连主子她都不给好脸色的人,他可不敢随意得罪。 此时有两个女子从王府走出来,在她们身后跟着一个老者。 三人目光都落在沐桦祁身上,那打量,眼神各异,老者当先开口,却不是对她,“木天,王爷呢?” 她瘪瘪嘴,真是什么地方都有狗眼看人低的人,看本姑娘成了你们的女主人后怎么整治你们。呃……好吧,她也就随意那么一想,就算真成了他们的女主子,她也不见得有那闲心去管这些人。 见他们都不把沐桦祁放在眼里,木天神色微变,在主子眼里这个祁小姐有多不同他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允许她跟着来王府养伤,再则祁小姐三个月后便会成修王妃,若是让主子知道定会很生气。 第206章 温泉花池(2) 不过他也明白现在不适合说出祁小姐的真实身份,“秦叔,这位是王爷的朋友祁小姐,到王府暂住一段时间。” 秦叔一惊,王爷的朋友?他还以为是王爷从哪里买回来的丫头,王爷是什么人?这么多年都不曾见他身边有半个女子,如今竟是带个女子回来住,那说明什么?可是他呢?他刚才做了什么?根本没有把这个长相平平的女子看在眼里,一想到这里他就一身冷汗,若是给王爷知道了,以王爷暴烈的脾性,他还有好果子吃? 连忙越过那两个女子上前恭谨行礼,“祁小姐恕罪,奴才刚才并未识得小姐身份,失礼之处还望小姐大人有大量。” 只一眼,沐桦祁就知道这个秦叔不是阜修真正用的人,跟在阜修身边的,譬如土黎、木天,任何一个都不是这般嘴脸。既然不是他用的人,那她也没必要给面子,狗牙看人低的人她最是不喜,眉头一挑,“哦?听秦叔你的意思是你刚才得罪我了?” 秦叔看看她,又看看没有一点动静的马车,不由抬起手抹了两把冷汗,这位祁小姐说话怎么这么不按常理,平常时候他说了这一番话后她作为客人不是应该说不知者不怪之类的吗? “这……奴才……” 沐桦祁懒得再理他,而是看向那两个仍然盯着她的女子,两人一前一后站着,后面的女子长得虽然不错,但衣着料子比之前面的那个女子身上穿的明显要差得多。再看那女子除了衣着似大家小姐般外,还长得一张灵动美丽的脸,眼睛一眨似还有隐隐的水雾,还真真是个如水美人,阜修这厮还真会享受,留得这么一个美人儿在身边,都快赶上她家隽依了。 什么修王不近女色,全是瞎话。 “属下水玉见过祁小姐。”那弯身的动作除了“婀娜多姿”沐桦祁再想不出第二个词。水玉,美人如水,洁白如玉,用来形容她还真再合适不过。 属下?那也就是说她是阜修真正身边的人了? 不知为何她一想到这般一个美人儿陪在阜修身边,心里就很不是滋味,她一定是妒忌阜修有美人在怀了,她觉着待她再以莫凉的身份出现时也要去寻几个这般的美人来陪着才是。 在她打量水玉的时候,水玉也在打量她,这个祁小姐到底是什么身份?主子可是从来不允许女子近身的。竟还到王府住一段时间,再看木天的样子,似对她有些不一样,像是敬重? 木天的性子她最了解,若不是他真正打心底信服的人,就算那人再被主子看重他也不会生出“敬重”来。这么想着脸上的神色又多了几分凝重。 跟在水玉身后的那丫环则是不屑的扫她一眼,然后极不情愿的弯身行礼,“奴婢玉环见过祁小姐。” 这叫玉环的奴婢怕是在为她的水玉主子打抱不平了,觉得有些好笑,她又没得罪谁,犯得着给她摆脸色?她此番最想的可是赶紧坐下来好好吃点东西,肚子真还不是一般的饿。随意挥挥手,“不必多礼,起来吧。” 可是她这随意的样子,在旁人眼里却成了耀武扬威,给他们来个下马威。 她才懒得管那些奇怪的眼神表情,阜修这么久不下来是个怎么回事?故意让她承受这些眼神的? 第207章 温泉花池(3) 是故意让她这个王府未来的主母来见见他的女人?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却也不知道原因是何。 “阜修,你再不下来是想要饿死本姑娘吗?” 众人傻眼了,这位祁小姐这么彪悍?直呼王爷名讳不说,还这么不客气。 水玉眼中也闪过一丝意外。 木天心道还好没得罪她。 “见阿祁玩得开心,本王又怎好打扰?没想到阿祁这么没有耐性。”修长的手指轻轻撩开车帘,动作轻快却不失高雅,那眉眼含笑的样子更是将他那一张祸害人的脸衬托得美轮美奂,沐桦祁有一瞬失神,随即一个激灵忙摇摇头,丫的险些被这厮的美色所惑。 阜修似是看出她的想法,“呵……”这一声笑出来更是吓傻了不少人。 秦叔愣愣发呆,王爷会笑? 水玉则是直直盯着他,满脸的不可置信,那样杀伐果决冷漠如斯的主子居然会笑得如此温柔?是因为这个祁小姐? “得得得,那傻不啦叽的笑是个怎么回事?下车,赶紧的!本姑娘饿着呢!”但其实,她心里是高兴,看这些人的反应,分明是惊讶于他的笑。而他,在她面前的时候几乎都是这个样子的来着。 有一种东西叫做虚荣心,她身为一个长相“不凡”的妙龄少女能得堂堂修王殿下特别对待也是件值得骄傲的事不是,这说明她做人成功。 “……”阜修看到她独自在那儿贼笑,又扬了扬唇角,这丫头是又想到什么好事了。 就着木天伸过来的手,阜修扶着翻身跳下马车,这时众人才反应过来,连忙跪下行礼。 “奴才参见王爷!” “属下见过主子!” “奴婢见过王爷!” 众人心中更是惊疑于主子听到这位祁小姐不客气的话后居然没生气。 阜修随意挥手示意他们起来,并未多看一眼,而是直直的看向沐桦祁,看得沐桦祁一阵毛骨悚然,他这,是又打了什么主意? 其实阜修就是单纯的看着她看向水玉时露出的奇怪表情,觉得很有意思,所以才多看了一会儿。 “水玉,带祁小姐到紫兰居,把吃的送到紫兰居去,看祁小姐也是疲累了,你便好生伺候着她在紫兰居主屋里的花池里泡会儿温泉解解疲,木天,你去准备一下,本王要立刻沐浴。” 这人果然是介意在太子的庄园里住了一夜的,不知这是富贵病还是洁癖。她也懒得多管,有吃的还有温泉可泡就成,说真的,她还真有些累。 只是,他们这些人就连木天都一副被雷电击到似的呆愣模样是怎么回事? 良久,水玉不敢相信的开口问,“主子,您是说,紫兰居?” 阜修好像对她的突然问话不是很高兴,眉头微拧,“除了紫兰居,还有第二个地方有温泉花池?” “可是主子,那温泉花池不是您专门为王妃建的?您当初说必须在十天内建好,如今也才建好两天,您自己都还未用过……” “什么时候开始本王的决定容许你质疑了?”空气立刻弥漫着一股冷意,水玉一惊连忙跪下。 “主子恕罪,是属下逾越。” 第208章 温泉花池(4) 阜修一甩袖子,“哼!”冷哼了一声。 沐桦祁这边是真的惊了,如果她记得没错,她是失口说过当初要嫁给他的一个原因是记挂着他王府里的温泉的,他这是记着了?特地在屋子里修了个温泉池给她? …… 直到被人领进紫兰居,沐桦祁才知道这里就是她当初潜进王府来看到的满院上品紫罗兰且还有一池温泉的院子,从下人的口中她知道,这里是阜修的居所,平日里除了近身伺候的土黎和木天等少数几个人外根本不允许其他人踏入半步,就是美人儿水玉也只是到过院子的会客厅禀报过事物。 倒也难怪阜修说将她带来这里的时候他们会那么惊讶。 她也才知道这水玉并不是阜修的枕边人。 不过看水玉瞅着阜修的眼神,倒是和沐桦珑看着他时差不多,阜修应该还不知道他被美人儿暗恋着呢吧? 没再看到阜修,据领路的水玉说他是到旁边的屋子去沐浴了,那屋子后面是温泉池,平时阜修都是在那里沐浴的。 “不过主子的屋子并不在那里,主子为王妃建温泉花池的屋子才是主子所住的地方。”水玉是这么说的,且说的时候还特意加重了“王妃”二字,她也不甚在意,反正她如今是“准修王妃”不是? 这么好的待遇,就算她没这准修王妃的名头,她也想偷偷溜进来享受一回,如今能光明正大的进来,她心底可是满满的兴奋啊! 吃东西的时候,沐桦祁莫名的有些吃不下,却也奇怪她明明很饿怎地没多少胃口呢? 都怪阜修,没事把自己放在他的屋子里是什么意思?只因为她如今头上冠着一个他未来王妃的名头? …… 吃过饭,水玉领着她走进屋子,旁边还跟了个总是给她摆脸色的玉环。 穿过重重屋子,不得不说阜修这处住所设计很是有水准,不过度奢华却每一处都透着清雅不俗,不管是屋子里的桌椅茶盏还是摆放的装饰物植物花瓶,甚至柱子旁的帷幔,都是上品之物,阜修,比她还会享受,她在墨邪阁里精心设计的屋子都没有这般奢侈。 水玉在屋子内的一面墙壁前停下,回过头来看她,语气还算客气,“祁小姐,温泉花池到了。” “打开吧。”她也不和她们打哑谜,她自然知晓这面墙有蹊跷,既然她们不知道她就是沐桦家那个无才无貌的二小姐,她也没必要再装傻,有时候必要威慑力还是要有的,她得让她们知道她不是好惹的,往后泡起温泉来才能少有不知好歹的人来打扰,她也能更静心,毕竟如今她是真的受了内伤的,调理时还是不想有过多无关紧要的人来打扰。 水玉略微讶异,这个祁小姐看到一面墙没有半点惊讶不说,竟是直接猜到了温泉花池就在墙后。且刚才走进主子的屋子时除了时而露出些许欣赏神色外并未有太多惊讶,单就这一份气度就知道不是个寻常人物。 只是水玉实在想不出大凌何时出了这么个长相寻常且一身白衣的不寻常女子,自然凭着她的见识,是知道她并非易容的。 点点头走到一个花瓶前,轻轻转动花瓶,突然一阵轻微的响动后,面前赫然出现一道正在慢慢打开的石门。 门完全打开,水玉退到一旁做了个请的手势,“祁小姐,请进。” 沐桦祁也没犹豫,举步当先走了进去,本以为里面是个昏暗的石室,岂料入眼是一片明亮。周围是古朴的木质装饰,有小亭台,有环绕四周的回廊,若不细看,她还以为这是在室外,可是细细一看,才发现四个角落分别放着四颗大大的夜明珠,这里,还真的是个密室! 回廊围绕的是一个正在冒着水雾的圆形温泉池,在池子周围摆放着各色品类不同的紫罗兰,此时开得正盛。 这,简直就是一种奢华的美! 真不愧是温泉花池! 阜修为这定然是花了不少心思的,想着他是为了他的王妃建的,她心里就会泛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王妃的地方允许她进来,岂不就是说他已把她当了真正的王妃? 没用几分心思的她觉得有些受之有愧。 第209章 心思浮动(1) 紫兰居偏屋后,温泉冒着水雾,朦朦雾霭间阜修背靠在温泉池边缘,长发直直垂下,微阖着双眸,良久,淡淡喊了一声,“无痕。” 身后瞬间出现一个黑衣人,速度之快足以见得其武功修为不低。他不同于寻常的暗卫般蒙着面,只是朦胧的雾色中不大看得清面容,他看一眼背对着他的阜修,却不说话。 “去查查采王和柏王,三天后他们全部的消息本王都要知道。”赶到那个小院的人中,唯独不见他二人,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还有事?”这次阜修仍然没回头,只是微微睁开了眼,有些疑惑的问。 “那两个人可不好惹,你确定好查?”无痕开口,声音空旷不带半点情绪。 阜修有些意外,嘴角轻扬,显然心情不错,“通常你都是只遵循命令。” 无痕低低冷哼了一声,“你不像这么沉不住气的人,采王和柏王都不是寻常角色,你就不怕早早暴露,让这么多年的心思白费?” 阜修低声轻笑,“暴露又何妨?仔细想来,这时间也太长了,有十年了吧,十年,于本王来说已足够。” “因为大凌帝给你赐的那个王妃?为一个女人变得这么不理智,真不像你。”无痕轻嗤,“你不要忘了,她可不是你的紫罗兰姑娘!” “无痕,你能说这么多话,真是难得。”随即轻笑一声,身后站着的无痕已消失,空旷的温泉池边又恢复平静,就像从不曾有人来过。 良久良久,似叹息似疑惑似了然的声音轻轻回荡,“真的不是吗?” 温泉花池中,沐桦祁惬意的闭目养着神,不得不说,这温泉对舒缓疲劳真的很是有用,对调理内伤也颇具成效,看来隽依也不是满心思的只想着她的孤本医术嘛。 自然,她会答应来修王府也不全是为了隽依,阜修到底是因为她才伤得如此重,总归要亲眼看他好些后她才能放心。她惯常不喜麻烦,却也是个不择不扣的有怨抱怨有仇报仇,受人恩惠亦记挂在心的人。 睁开眼看看四下,无奈嗤笑一声,本以为要三个月后才能来体验这温泉,看来真是世事难料,就像她从未想过她只有一年的时间可活一样。 “祁小姐,奴婢给您送换的衣物来了。”玉环还是看她很不顺眼,连说句话都阴阳怪气的。 沐桦祁也不甚在意,回头看她端着的绸缎裳,这般颜色艳丽的衣着她还从未穿过呢,依着阜修的性子,想来是不会给她送这种衣服的吧,水玉还真是个好下属,“嗯,就放那儿吧。” 玉环看着她的背影狠瞪了半晌才不甘不愿的退下。 “衣衫给祁小姐送去了?”刚走出来就看到端来各式首饰的水玉,玉环更是不乐意。 “嗯,放里面了,水姐姐,奴婢不明白,她明明是占了您的位置,您为何还要对她这么好?拿那么好的衣裳给她还不够,还拿来这么多首饰!她有什么好的?长得连您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不说,还一点礼数也不懂,没见过哪个正经人家未出阁的姑娘随便住到别人府上的!” 水玉把首饰放到梳妆台上,回头脸色有些不好看,也不知是玉环说到了她的心底还是气愤她不懂规矩随便编排客人,那表情倒是把玉环吓了一吓。 第210章 心思浮动(2) 尽管水姐姐的眼神有些吓人,她还是只要一想到里面那个女子居然半点顾忌也没有的直呼王爷名讳,就气不打一处来,“水姐姐别生气,奴婢也没说错啊!一直以来王爷身边都没有别的女人,奴婢一直以为会是您陪在王爷身边,偏生皇上还给王爷赐了婚,据说那个沐桦家的二小姐长得极丑,奴婢也不将她放在眼里,只当王爷是皇命难违不得不接受,奴婢也不好说什么,可是这个祁小姐是个什么身份?她居然能明目张胆的住到王爷的居所来。要知道王爷的内室不要说奴婢,就是您,王爷都不曾允许踏入半步,一想到进来这屋子还是托了那女人的福奴婢就生气。” 水玉一直等她说完,自己忙着手上的事也不出言打扰,只是那脸上的神色明显不是很好看。 厉声道:“往后这样的话可不得再说,主子是什么人?岂是你随便说得的!你难道没看到主子对这位姑娘的态度?若是让主子知道,你还能在王府继续待下去?到时候就是我也保不了你!” 玉环忙低下头,虽有不甘却也不得不承认她说得对,“是,奴婢明白。” 过了一会儿,水玉似想到了什么又继续开口,“主子一直在找一个女子,据说那女子很喜欢紫罗兰,还有一双极漂亮的眸子。” 玉环惊讶的抬头看她,“水姐姐,您是说……我记得祁小姐的眼睛是很漂亮……不会是……” “我也不知道。”一声叹惋,直让沐桦祁听得心脏猛地一跳。 她们自以为说得小声,却还是没躲过她敏锐的听力,若不是内力只恢复一半,她还能听到更远的声音。 阜修在找一个眼睛很漂亮的女子么?若是她没记错的话,他曾说过她的眼睛熟悉来着。 看一眼四周各色的紫罗兰,原来竟是将她当了旁人么?不知怎地想到他一直待她的不同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就觉得有些不舒服。 倒也意外阜修那般的人竟也有心心念念的人。 将衣服穿好,不免又叹息了一回,华丽又大气,这般一穿上去还真有点大家小姐的样子,难怪沐桦苀的衣物都是和这差不多的品级。 走出密室,屋子里只有水玉一人,看到她出来那刻,水玉眼中明显闪过一丝讶异。 分明极普通的一张脸,穿上那一身华装后却透着一股子的高华之气,一点儿也不觉得维和。 走到梳妆台前,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祁小姐请坐。” 看一眼梳妆台上的事物,沐桦祁便明白她的用意,虽不想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往头上挂,却也知晓这一身装扮梳个如平时那般简单的发髻是不成的,好在她本身也是个喜欢新鲜事物的,这样的装扮没尝试过,倒是想试试是个什么效果。 点点头走过去坐下。 看到她见着这么多名贵的首饰也只是淡淡扫一眼,水玉又开始疑惑,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水玉本是个若水般的女子,就算感觉到她不是那么待见她,沐桦祁倒也讨厌不起她来,到底是个被阜修那表面的美好所迷惑的可怜人。 任由她给她打理,沐桦祁也不看,而是闭着眼继续调息养神,水玉的动作很轻,她没觉得半点不适,看来她还是极忠心阜修的,不然也不会这么对她一个情敌。她不觉有些佩服起水玉来,若是换了她,是断然做不到在情敌面前这么心平气和的。 第211章 心思浮动(3) 忽的一惊,猛地睁开眼,她什么时候成水玉的“情敌”了?她居然会有这种想法,心下觉得有几分好笑,这叫入戏太深么? 她这么突然的睁开眼,水玉也是惊了一下,“祁小姐有什么事吗?” “没有,你继续。”随意瞄一眼镜中的自己,发髻已梳好,头上还插了几样首饰,再看快要完成的妆,不由咋舌,“就这普通的容貌你居然也能弄得这么好看,水姑娘这本事可真厉害啊!” 听得出她是由衷的赞叹,水玉脸不由红了一下,“是小姐您天生丽质……” “噗嗤……”她还没说完沐桦祁就笑出来了,指着自己的脸,“天生丽质?就这模样?”明明是自讽的话语,却让人半点不觉得她有自卑或是自讽之意,像是说着别人的事一般随意。 “属下……”水玉一时猜不透她到底是什么意思,也不敢随意说话。 沐桦祁则是转过头看她,打量着她俏丽的面容和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意味深长的问,“你喜欢你们家王爷?” 水玉一惊,手中的胭脂盒没拿稳从手中滑落,沐桦祁眼疾手快的接住,“看你的反应,我是没说错了。” 水玉慌得语无伦次,“祁小姐,属下……属下不是,主子是主子,属下怎敢……还请祁小姐不要误会……” “得得得,你也不用那么紧张,就阜修那模样,就是专用来迷惑你们这些不懂事的小姑娘的。” 水玉嘴角一抽,什么叫做她们这些小姑娘?还是不懂事的?“祁小姐,属下今年十八,应是比小姐您要年长一些。” “十八,确实比我大了两岁,你这意思是我得喊你姐姐?呃……这也不是不可以,反正你人长得好看,看着也比我家中那些个姐姐顺眼,叫你一声姐姐也没什么,那我是叫你水姐姐?玉姐姐?还是水玉姐姐?水玉姐?” “……”水玉无言,这是她强调年龄想要表达的么?不过看这样子,眼前这个女子倒是没那么不入眼,虽然说起话来没那么靠谱,却半点不见做作,她身为下属,自知自己的身份,爱慕主子,实是作为一个合格下属的忌讳,以后总是要有个女主子,如果那个人是眼前这个人,也没什么不好。 “属下不敢当。” “有什么敢不敢的,那我以后就叫你水玉姐了。”说完这话沐桦祁在心里暗暗鄙视了自己一回,跟人家小姑娘耍心思,脸也不见红,看来自个儿这厚脸皮是练到一定境界了,寻常人比不得啊。 不过她倒是没有完全的耍了心思,她确实不讨厌眼前这个女子,若是她的感觉不差,这个弱美人实则是个武功高手,到底不是所有人都修习得那一门在武功修为比自己高的人面前还能掩藏气息的功夫。这般人物,确实很得她欣赏,只是她如今想着的是她左右要在修王府住几天,犯不着得罪太多人来给自己添堵,温泉这东西,想要泡出更好的效果,还得有个好的心境。 “你家主子呢?” “主子刚用过膳,此时在外厅等着您。”水玉此时说话的态度好多了,虽然没见着什么温柔的笑,倒是没了一开始的生硬。 第212章 心思浮动(4) 所谓外厅,指的便是他这间主屋的外间。主屋分外间、中间和内间。中间和内间皆是居室,外间是接待客人的地方,相当于客厅。这个进来时沐桦祁就知道了。 “等我?何事?” 水玉摇头,“属下不知。” 沐桦祁起身准备走出去时玉环刚好走进来,“奴婢见过祁小姐。” 沐桦祁摆摆手没说什么就走了出去,看得玉环一阵气愤,待见她彻底走出去后,就哀怨的走向水玉,“水姐姐,你看她,趾高气昂的一点也不把咱们放在眼里!” “这话也是你能说的?” “水姐姐?”玉环讶异,水姐姐这样子,她怎么觉得是她是向着刚刚那个女人? “往后这样的话不可再说,若是再见你随便谈论主子和主子请来的客人,就算主子不罚你,我也不会姑息!” “是……” 沐桦祁走出去时阜修正在细细品着茶,听到脚步声便抬眸看过去。 女子着一身清红装,朱唇微抿,高俏的鼻子,眨巴着的凤眼,一头发髻梳得一丝不苟,发上的步摇一下一下晃动着。华丽却不失清雅,没有寻常大家小姐那般的骄纵之气,却也隐隐透着她本身带着的那股子高华气质。 不过他还是穿着白衣时的她更顺眼,这样子,太张扬,太惹眼。 见他盯着自己上下打量,沐桦祁胆子虽大却也不由耳根红了一红,到底是没穿过这样的衣服,“咳咳……你这么盯着我?是我的样子太奇怪了?” “是有些奇怪。”说完又垂下眼睑去继续喝他的茶,沐桦祁见他这反应,没来由有些气愤。 “真是没诚意,既然是要给人送衣裳,也不选个好些的布料。”拉起袖子嫌弃的看了两眼,“瞅瞅这纱不像纱布不像布的,穿着一点也不舒服,不然这样,反正我也要在你这地儿住几天,你送些流云锦去着人给我做两身?”走过去与他隔着一个案几坐下。 阜修抬头淡淡看她一眼,“你倒是好意思开口。”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咱俩谁跟谁不是,都患难与共过了。”一副“哥俩好”的语气,全然不顾站在不远处的木天和从内室走出来的水玉及跟在她身后的玉环那除了惊讶还是惊讶的表情。 “没有。” “什么没有?” “太容易得到的东西反而失去了它的价值。”阜修倒一杯茶递到她面前,淡淡说着。 沐桦祁抬起来打开闻了一下,“蓝山翠?这可是我最喜欢的茶!没想到你这王府里居然也有,这可是遖阳经商世家西家独有,从不外卖的东西,就是遖阳皇也不一定喝得上。” 阜修挑眉,“闻一下就能知道这是蓝山翠,看来阿祁是经常喝了,这次又是轩沪小侯爷给你送的?” 沐桦祁自觉他这看着她的眼神让她有些不舒服,那眸光好似能洞悉一切一般,让她有种在他面前任何谎言都能被看穿的错觉,有些可怕。 索性说了实话,“这倒不是,早年与西家大少有些交情,他给送的。” “据本王所知,西家大少此人眼高于顶,就是遖阳皇他也不给几分脸色,这样的人可不好结交,也不是一般人能结交的,你一个大凌左相府的庶出二女,从小养在闺阁中,又是如何结识到西家大少的?” 第213章 心思浮动(5) 沐桦祁眼角狠狠抽了两下,这人还真是死脑筋,这么刨根问底的,“你见过哪个养在深闺的女子有本姑娘这般高强武艺的?”看向木天,此时水玉和玉环已经离开,只剩下他们三人,“木天,你也觉得本姑娘是养在深闺的?” 木天在心中一声哀叹,他不是应该很没存在感么?主子说话,哪有他一个下属插话的份啊,这个祁小姐是没有半点等级观念吗?看主子那吓人的表情,他可不敢随便打扰了他们说话,“主子,祁小姐,属下到屋外去守着,你们慢慢聊。” 话音刚落就一溜烟跑了。 沐桦祁看着他飞也似的背影,眼角闪过一抹得逞的笑,“他这是怎么了?” 阜修抬眼扫她一眼,脸上满是了然之色,这让她心中又惊了一惊,这敏锐度,也太高了吧。她不过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她更多的事,所以才故意把木天支开,做得不显山不露水就连她自己都觉得不是那么回事,他竟是看出来了? “算了,你舍不得流云锦就算了,晚些时候我再让隽依回府去给我取几套我自己的衣服,这衣服还真不是人穿的,太别扭。” “是水玉安排的。” “什么?” “你在担心轩沪逸身上的类母蛊?” “啊?”这话题,转得也太快了吧,原谅她有点反应不过来,“你知道……哦不对,隽依说你的医术不在她之下,既然她都看得出来想必也瞒不过你,那也就是说你也知道我……” 阜修看着她,脸上多了些凝重之色,“嗯,本王已着人去苏城龙渊山寻龙蜒草,至于轩沪小侯爷,本王也安排了人前往南疆找破解之法,南疆王室之人多擅巫蛊之术,应该会有方法,你不必担忧。” “龙蜒草,那东西不是被你给吃了?难道还有第二株不成……”忽然意识到不对,忙住嘴,可是还是被阜修给听到了,且看他那眼神,分明有点那什么。 “你知道本王吃了龙蜒草?” “猜的猜的,我是猜的……” “你确定?”那表情,有点吓人,空气突然变得有些冷,沐桦祁不由打了个哆嗦,暗骂自己一声,平时也挺精明的,怎么就老是在他面前做些没脑子的事。是他太聪明压过了她原本的睿智?这叫气场压制? “好了,就是某个晚上睡不着出来散步,一不小心走到你府中刚好撞见,当时见你也不拿去洗洗就那么吃了,也不担心不干净吃了会生病,还准备好心提醒提醒你的,可是看你吃得开心也就打消了念头,早知道有一天我这么需要龙蜒草,说什么都要让你留下一些的……”某道锐利的眼芒直直射到她身上,她又打了个哆嗦立马噤声。 “出来散步就能散了好几条街还散过王府的几百名暗卫?嗯?”阜修黑了一张脸,最让他气愤的是竟连他都没察觉。 “呵呵……可能我脚力比较好……” 阜修却是突然收了冷色,脸上堆着不怀好意的笑,“本王若是没记错,那时本王正在沐浴,阿祁可是看了许久?” “……” 第214章 追寻事由(1) 这日午时,除了原本受伤的几人外,其余的人都还留在桃源小庄。 大厅中,太子凌嘉恒坐在主位上,其余人依着身份坐在左右两边,中间摆着一张桌子,此时坐着绑了好几处纱布的公孙青,众人齐齐看向他,表情各异。 最终还是凌嘉恒先开口,“公孙公子可否告诉本宫,昨晚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为何受伤?沐桦家二小姐等人又是被何人所袭?” 公孙青还在昨晚恐怖的回忆中,突然听到他的话也是一惊,“什么被何人所袭?我怎么会知道?” 只要一想到那女人眼睛也不眨一下的卸下他两只手,他就不由得全身发抖,浓浓的恐惧从心底升起。那邪魅的眼神,好似看着他越痛苦她就越兴奋,那个可怕的女人,他再也不敢得罪了。 沐桦家无才的第二女,呵……只一招便将他撂倒,他虽不似其他人一般习过武,却也在凌城耀武扬威了许多年,寻常混混都打不过他,何以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子那般容易就将他击败? 还真是厉害,瞒过了所有人,“哈哈……原来是受伤了吗?没想到啊没想到……”他不敢忘记她的警告,却高兴她能被别人伤了,真是老天有眼! 看到公孙青近乎疯狂的大笑,众人面面相觑。 沐桦翩有些被吓到,直缩靠向旁边的王曦,“曦儿,他,他不会是疯了吧?” 王曦拍拍她紧抓着她手臂手,“不知道,没事,这里有那么多人在,不会有事的。”说着下意识的看向对面的凌嘉初,恰对上他投过来一个安慰的眼神,脸羞涩的一红,忙低下头。 “曦儿,听说我二姐姐、轩沪小侯爷和修王都受伤了,你可知是怎么回事吗?” “不知道,你不用担心,等回府再去问问你姐姐就是了。” 这边凌嘉恒等人见公孙青如此,也是齐齐皱了皱眉。 凌嘉初看凌嘉恒一眼,见他亦是皱眉,便转向中间坐着的公孙青,“公孙公子可知是何人伤的你?” “不……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让我坐在这里是什么意思?审问我?太子殿下,你虽是太子,但我也是堂堂右相的嫡长子,你还没有私设公堂来审问本公子的权力。”公孙青虽介于对沐桦祁凌厉手段的恐惧不会说出她来,但不表示他一点脑子也没有。 “公孙公子此言差矣,本王与太子皇兄等人在这里,不过是想问清楚究竟发生了何事,若是公孙公子不配合,到时本王等也只好禀明父皇,让他来决断,要知道昨日受伤的可不是寻常人,纵然他们可以对昨晚的事不追究,可若是被父皇知晓修王殿下、轩沪小侯爷和左相大人的千金都受了伤,这可不就是我们几个人聚在这里谈话这么简单了,据本王所知,右相大人和左相大人关系似乎不是那么好,若是牵扯起来,经有心人一利用,事情就不是那么容易解决了,公孙公子可要想好了。”听着凌嘉采这不急不缓的一席话,所有人都一阵心惊。 谁人不知左相和右相是政敌?左相是站在尘王的阵地上的,而右相则是华妃的兄长,柏王的亲舅,不用说都知道他会站在哪一派,只是凌嘉柏这些年都不在凌城,所以大家才忽视了这一茬。然忽视并不代表不明白。 第215章 追寻事由(2) 没人知道凌嘉采说这话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说他是别有用心,可看他一脸温润的笑,又觉得好似只是随意那么一说。 公孙青更是心惊,直直盯着凌嘉采,良久才想起来开口,“我真不知道是什么人。”下意识的看了沐桦苀一眼,撞上她警告的眼神,这些人都不是好惹的,心里直后悔听她的教唆。 沐桦苀其实也紧张,在公孙青看过来的时候她只是尽量保持着镇定,双手的已紧握的指甲都嵌进了手心,险些流出血来。 她不能让他说出来,不然她就毁了,皇家是不会娶一个算计人的儿媳的。 “我应太子之邀来参见宴会,宴会中觉得有些闷就打算到后院走走,不料走着走着就听到不远处的屋子里传来一阵响动,情急之下我也没来得及叫人就直接冲了进去,只见那沐桦祁正被一个黑衣人挟持着,我刚想喊救命就被打晕了,醒来后就见你们冲进来,我哪里知道是什么人。” 他这般胡扯,连沐桦苀都信了那屋子里还有第三个人,毕竟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将公孙青弄成这副半死不活的人就是沐桦祁。 不过他这话算是让她松了口气,忙跟着开口,“会不会是修王遇到的那批刺客?” 这件事的算计人之一的凌嘉尘见状也插了一句,“不排除这种可能,毕竟现在谁都知道祁妹妹就是修王未来的王妃,若是那些刺客是冲着修王来的,会抓走祁妹妹也正常。” 然他的这一声“祁妹妹”喊出来在场的就有几人脸色不是很好看。 “臣弟在归京途中听闻四皇兄为与沐桦二小姐退婚亲自上御书房去求父皇,还为能与沐桦大小姐结成连理让皇后一再向父皇进言,当时只以为四皇兄是极讨厌二小姐的,未曾想单就这称呼上也是这般亲密,不知道的还以为四皇兄其实仍念着二小姐呢!”凌嘉柏这话,可谓是真真的挑衅。 众人齐齐看向他,这个柏王什么时候这么多管闲事了?要知道他回凌城这几天但凡有人上他府上去拜访都被拒在了门外,就连太子为他半的洗尘宴他也是很晚才露面,这样的人实难想象他会帮什么人说话。 可事实是,他不仅说了,且还是在明知会惹怒尘王的情况下。 凌嘉尘憋红了一张脸,极是愤怒却又不得不忍着,“六皇弟这话说得就不对了,本王既然就快与苀儿大婚,祁妹妹自然就是本王的小姨妹,这般称呼却也不足为奇。” “不管怎么说你们曾经到底是有过婚约,这样的称呼臣弟听了倒是没什么,别人可不一定就会这么认为,尤其是沐桦大小姐,她误会了可不好。”凌嘉柏继续冷声道。 突然听到他提到自己,沐桦苀只觉一阵尴尬,看旁边的凌嘉尘一眼,是接话也不是不接话也不是,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却也是皮笑肉不笑,“柏王殿下这话说得严重了些,二妹妹如今是修王未来的王妃,我又怎会多想?尘王说得不错,既然我二人快要大婚,殿下如此称呼我妹妹倒也合乎情理。”心里却是十分不甘,怪嗔看了凌嘉尘一眼,若不是他这么称那丫头,她也不会惹得这一身麻烦。 第216章 追寻事由(3) 凌嘉柏端起近旁的茶杯饮了一口,“大小姐倒是大方。” 沐桦苀勉强挤出一个看起来还算好的笑。 凌嘉采一直挂着淡淡的笑,目光不停在他们之间转动。 凌嘉初眸光转了转,尽量将头靠近凌嘉恒一些,以尽可能低的声音道:“太子皇兄,我怎么觉得这话题扯得有点远了。”自然,这是他自认为的低声,旁边几个人莫说内功修为不低,单就那不远的距离也足以将他的话听得清楚。 齐齐扯了一回嘴角,确实,这话题是扯远了。 凌嘉恒干咳两声,“咳咳……既然诸位都认为是昨日刺杀修王的刺客所为,那这件事就交由大理寺去查吧,本宫看大家都累了,不若就此散了吧。” …… 沐桦翩等人回到沐桦府时已快到申时,王曦要跟着她一道来看望沐桦祁。 祁连院中,隽依刚奉沐桦祁的命来将衣物取好离开,易容成沐桦祁的亭原就听到陈嬷嬷来报说王家小姐王曦和四小姐一起来探望。 陈嬷嬷看着沐桦祁装扮的亭原,直直叹气,“小姐病着也不见亭原和亭俞那两个丫头在身边照看,这会儿还有客人要来,老奴还得去准备些茶点,又不放心将小姐您一个人留在这儿。” 亭原坐在院中沐桦祁惯常坐着的躺椅上,闻言轻轻一笑,“嬷嬷不必担心,我一个人没事的,至于亭原和亭俞,我安排她们去做点事,近来几天应该都不会回来,所以院子里的事还要劳烦嬷嬷多费心,今日是王小姐和四妹妹来就算了,今日过后若是有人再来你就将人拦在门外,就说我身体不适需要静养,不想任何人打扰。” 亭原跟在沐桦祁身边多年,模仿起她来自是游刃有余,不是特别熟悉的人是断然看不出来的。 陈嬷嬷并不知在桃源小庄发生的事,一听她说身子不适就急了,“小姐身子不舒服?可要老奴去请个大夫?还是需要吃些什么药?” 因着平时沐桦祁生点小病要吃什么药大都是亭原开的方子,陈嬷嬷倒也形成了直接拿药方去抓药的习惯。她知道小姐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也不追问亭原和亭俞被她安排去做什么了。 亭原有些无奈,若不是主子说这事还是不要让陈嬷嬷知道的好,她还真想原原本本的告知她,也好过在这里和她纠结于这个问题。 “嬷嬷不用担心,我就是没休息好,多休息几天就是了,咱们院子虽然不大,事情却也不少,明日我会再找两个信得过的丫头来帮你,今日你就多辛苦些,先去将四小姐和王小姐请进来吧。” “是。” 说是找两个丫头进来,自然也是找的墨邪阁的人,阁中女杀手虽然不多,但也不少。领她们进来除了帮忙处理院子里的事,更重要的是她们能帮着拦着一些不想见的麻烦人,毕竟靠陈嬷嬷最多也就拦得住几个下人而已。刚才隽依传来主子的话,她可能要离开凌城一段时间,会尽量在尘王和沐桦苀大婚前赶回来,那也就是说有可能要离开两个月,好在她易容成主子待在府中也不是第一次,相信应付起来也不会太难。 远远看到几抹倩影走来,当先两个便是王曦和沐桦翩。 第217章 追寻事由(4) “二姐姐,听说你受伤了,严重吗?可有哪里不舒服?”沐桦翩一走到她面前就拉起她的手焦急的问起来,亭原本身除了沐桦祁和亭俞外极少这般同人亲近,一时有些不习惯,不着痕迹的将手退开。 “四妹妹不必着急,受伤的是逸表哥和修王,我没事。” “当真?二姐姐不会是骗我的吧?” “我真没事,你看我这像是有事吗?王小姐也来了?我身子有些不适,两个丫头又回乡探亲去了,一时也没个人招呼你,四妹妹帮我请王小姐坐吧。” “祁姐姐怎生跟曦儿这般客气?我不是和姐姐说过叫我的名字便可吗?”王曦怪嗔的看她一眼,随着沐桦翩坐下。 亭原倒是有些意外,这个主子可没来得及告诉她,面上却不露声色,“姐姐自然是记得的,只是曦儿你第一次来姐姐这院子,自当客气些才是。” 听她这么说,王曦“噗嗤”一声笑了,“祁姐姐真是,竟这般客气,曦儿今次来可不是端着王家小姐的架子来的,只是单纯来看看姐姐,既见姐姐无事,曦儿便安心了,姐姐你不知道,听说你受伤的时候,我和翩翩都急坏了,要跑去看你,却被修王的侍从拦着不让进,今早再去又听说你们已经离开了,太子要留我们下来问话,这才耽搁了这么长时间。” 此时陈嬷嬷已拿来茶点,亭原也起身走到桌边和她们坐在一起,“太子留你们问话,都问了些什么?” “也没什么,就问公孙公子昨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沐桦翩给她们一人倒了一杯茶,接话道。 “公孙家的公子?”沐桦祁的那一干作为亭原自是不知晓的,是以此番才会略微惊讶。 王曦喝了两口茶,“是啊,祁姐姐你不知道,那公孙青伤得可惨了,两只胳膊都被人给卸了,据说找到他的时候他还被绑在柱子上,身上的衣服都给人扒了,嘴给堵着,脸上还画了个大乌龟,现如今他在大凌都成了笑话。据他所言,是一个蒙面人进屋子里掳走你的时候被那黑衣人给伤的,姐姐,是这样吗?” 听到这里亭原若再猜不到是怎么回事,她就白跟着沐桦祁这么多年了。扒人衣服?在脸上画乌龟?这种事也就主子才干得出来吧,这世上能够悄无声息将主子掳走的人恐怕还没有。 “这个……我其实也不是很清楚,当时只见一个人影出现在屋子里,我就被敲晕了过去,后来发生的事情就不知道了,不过好在逸表哥及时赶到救了我。” “说起来还真是惊险,大家都说可能是昨日刺杀修王的那群刺客杀不了修王,所以才想着抓你,好在祁姐姐你无事。” “嗯,昨晚也是把我给吓着了。”她自然明白那人是天琼的主人天琼枭,不过确实是和刺杀修王的是一拨人没错。 沐桦翩看看她,欣慰道:“二姐姐没事就好,既然你的两个丫头都回乡探亲去了,我回去和李姨娘说一声给你安排两个人过来暂时照顾着。” 亭原淡看她一眼,眸中倒是有些柔和,这个四小姐待主子到底是有几分真心的。 “不用了,逸表哥说他会给我送两个过来,你知道,逸表哥身边的人大都会些武功,近来不太平,有两个会武功的丫头陪着,我也要安心些。”这是为以后迫不得已出手找了个合理的借口。 沐桦翩想想也是,便点了点头,“也好,二姐姐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着人去翩然院寻妹妹,妹妹虽没什么大本事,如今李姨娘掌家倒是可以帮上些忙。” “好,如此就多谢四妹妹了。” 第218章 前往南疆(1) 沐桦祁到修王府已有十天,这十天以来自从来的那天见过阜修一次后就再没见过他,据每天除了守着修王府书房里的医书孤本外就是帮着她和阜修开药调理的隽依所言,这些天阜修都在另一个屋子里闭关疗伤。而她自己也是要安心恢复内力,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密室里泡温泉或是打坐调息,至于晚上睡觉,自然是就近。 十天下来她的内力已恢复七七八八,走出密室到紫兰居前厅用膳时看着天气不错,想着来了这里这么多天,满院的紫罗兰她都没能好好欣赏过,看一眼半倚在门上的隽依,“隽依,你的医书看得如何了?” “嘿嘿……这些天王府的医书快被我看遍了,没想到修王居然收藏了那么多好书,就是我们墨……我们那儿的藏书也没这么丰富,这次我可算是赚到了。” 瞧她那兴奋样,沐桦祁只给一个白眼。 “既然都看得差不多了,就陪我出去走走吧。” “好啊,我早就想好好参观一番这王府了。” 沐桦祁也没打算走太远,就在这院子里走走,阳光侵泄而下,那一池温泉上的雾气渐渐消散,只有些许还浮在近水面上。院中的树木很多,加之那小道两旁的一大片紫罗兰,一眼望去,与晚上看到的场景不大相同,别有一番风味。 顺着小路走,沐桦祁不时赞叹着,“这修王还真懂得享受,瞅瞅这树这花这水,再想想咱居了那么多年的祁连院,人和人还真是不能比的。” “主……小姐,你这是喜欢上这里了?”隽依其实也觉得这里挺好的,如果主子想嫁给修王,她也不是不能接受,只是依着她对主子的了解,困在凌城这么多年,是不可能永远待在这里的,至少就目前看来她没发现会让主子为之留下的东西。 沐桦祁抬眼看到不远处一栋楼房前站着一个人,是土黎,看那样子他的伤应该好得差不多了,既然他守在那里,想必阜修就是在那处疗伤了。收回目光继续欣赏着周遭美景,随意回答着隽依的话,“喜欢倒是算不上,不过在这里确实比在祁连院的感觉要好些。”至少不用面对那些烦人的人和事。 对沐桦家,她真是没什么感情可言。 比一个从小就生活的地方感觉还好?这意味着什么?隽依不怀好意的窃喜着,“小姐这是因为这里的坏境好?还是因为这里有修王?” 沐桦祁停下来,似是想了一下,“或许都不是,只是因为在这里不需要应付那些人,不想做的事一概不需要考虑,也没有人有事没事跑来找茬,你知道,你家小姐我最怕麻烦。” 隽依点头,确实,这点她很早就发现了。主子就是那种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的人。 “那主子三个月后可会真的嫁了修王?” 走到旁边的石桌旁坐下,抬头看向遥远的天际。会嫁么?若是十天之前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答会,可是如今,若是解不了身上的蛊毒,她就只有一年可活,再则当初答应嫁到修王府多是因没什么重要的事困住自己,她可以不管任何人的死活,却不能不管轩沪逸。 看吧,如若三个月后轩沪逸身上的类母蛊能除掉,她再考虑考虑,自己到底是还有一年可活,好不容易来这世界走一遭,总得体验一回坐花轿的滋味不是?想来看阜修那人,也不是个会吝啬办一场婚礼的,重要的是他也不缺那点钱。 第219章 前往南疆(2) 呃……这想法它似乎是有点对不住阜修了。 “修王的伤势如何?” 看到她眼底的那一抹落寞,隽依也不再多问,“这个小姐不用担忧,早前我就告诉过你,修王受的是内伤,内力得慢慢恢复,平日里看起来和寻常人无异。” “嗯,这就好,如此看来只要他不轻易离开王府也不会有什么事了。” “可有轩沪小侯爷的消息?”她又问。 “前几天亭原传来消息,小侯爷派人到祁连院告知过她,说是小侯爷无大碍,只还需多休养,就不去看望小姐了。”隽依也走过去坐下,没有外人在的时候,沐桦祁其实对规矩这一道要求不是很高,当然若是有外人在,跟着她的这些人也绝不做失礼的事。 沐桦祁知道,轩沪逸需要休养不去看望她这样的话都是他的借口,他不过是不想她看到他时想到他为了她亲自中下类母蛊而感到愧疚,就那天的情况来看,他只需好好睡一觉起来就没事了。 这么多年,轩沪逸知道她身上中了噬心蛊,想来也是知晓她在天琼的那段经历的。然而他却一直瞒着她,定是不想她多作烦扰。 心下苦涩笑了笑,难怪这么多年来他常年在外,明着是游历,实则是为了寻找那些不断给她送来的各种调理身子的药。 有这么一个待自己比待他亲生的妹妹还好的哥哥,沐桦祁想,她是极其幸运的。过去是他为了她寻药,现在也到她为他做些什么的时候了。 “亭俞那里如何了?” “很好,我手上原本的事务都交接给她了,主子不用担心,亭俞虽然一天大大咧咧的,但做起事来她也知道分寸。” 沐桦祁点点头,亭俞的能力她自是了解。 “既然修王的伤势也稳定下来,你就去准备一下,今晚我们就离开凌城,去一趟南疆。” 隽依有些意外的看向她,“南疆?小姐不是要去苏城龙渊山?”她原以为主子会先去寻龙蜒草。 “龙蜒草已经被人摘了,当然也不排除还能寻到一株的可能,但龙蜒草毕竟不能解类母蛊,没必要浪费那些时间,再则修王已派人前往龙渊山,我们就没必要多此一举了。” 隽依微微拧眉,“可是小姐你……” “我无碍。”对她笑笑,“反正我也不认为自己会那么短命,左右还有一年的时间,比起轩沪逸来,要好得多。” “那小姐可要告知修王和轩沪小侯爷?” “修王那里就不要让他知道我离开凌城的事,只道我是回了沐桦府便是,至于轩沪逸,我自有打算。”毕竟这一离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亭原虽然能将她扮演得很好,她到底是不能完全放心,有轩沪逸照应着她也安心些。不过最主要的还是以轩沪逸那双毒辣的眼睛,估计没几天就能发现她离开了,与其让他瞎操心还不如直接告知他。 “小姐会选择去南疆,可是想去南华山看一看老主……那老人家?”隽依说着看了看四下,生怕说漏了嘴。 听她这么说,沐桦祁突然眉开眼笑起来,“是该去看看老头子了,几年不见若是再不去看他,估计他就得跑过来大骂一通了,想想上次去南疆还是两年前的事,我都有些想念老头子了。” 第220章 前往南疆(3) 隽依看着她那一脸谄媚的笑,鄙夷道:“小姐你确定你是想念老人家而不是他珍藏多年的桂花酿?” “这个……一半一半了。”老头子的桂花酿,基本都是埋在地下十年后才挖出来开封的,加上老头子那一手独到的酿造手法,根本不是寻常酒能比的,而且她每次开口问老头子要一些来解馋的时候,他都是果断拒绝的,好在她自个儿聪明,在十多棵大树下挖几个深坑后终于挖出两坛来,当然这事她是不会告诉老头子的。 隽依嘴角一抽,还一半一半?主子哪次见到老主子不是互看不对眼。 “小姐要以什么方式出城?我好去做安排。”天琼琼主一出现就找主子,此番离开行踪实不宜暴露。 沐桦祁自是明白她的意思,“以莫凉的身份出城,然后再换女装,据我所知,沐桦筑近期就会回来,苏城和南疆邻近,这一路上难保不会遇到,虽然将近五年不见,但沐桦筑到底不是好糊弄的人。” 隽依恍然,“小姐的意思是?” 沐桦祁一笑,她知道隽依已经听懂。 隽依走后,沐桦祁再在原处坐了片刻,就见水玉和玉环走过来。 “水玉见过祁小姐。” “玉环见过祁小姐。” “不用如此多礼,这些天还承蒙二位的照顾。”说着,却不起身。 水玉直起身子,看向沐桦祁的目光比第一次见时多了一抹恭敬。只因如隽依那般美貌而有医术卓绝的女子都尊称她一声“小姐”,可见这个祁小姐的身份定然是不简单的。更何况她不仅是这么多年来主子第一次让出现在身边的女子,还是第一个住进主子住所的女子。再看她自从那日后就换了一身白衣,容貌虽普通,可那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高贵气势却是不容忽视的。比起她来,水玉自知半点优势也无。 “祁小姐客气,这是属下该做的。” 不过玉环的眼光就没有水玉这么独到了,看到隽依,无非就是多些疑惑,对沐桦祁的态度倒是没变多少。 沐桦祁点点头,然后看向不远处的那座高楼,“可否劳烦水玉姐去将你们家主子请到这里一叙?”她也不是不可以直接跑去找阜修,懒得麻烦不是? 水玉哪里知道她的那点小心思,不过想着她这么多天没见到自家主子,估计是想见但又不好意思直接去找吧。“好,祁小姐稍等。”回头对玉环吩咐,“玉环,你去煮一壶茶来。” 玉环看一眼沐桦祁,眼神有些不善,更是不明白水姐姐对这个女人态度那么好,他们王爷那样的人,在她看来根本就不是眼前这女人这般的人能配得上的。 不甘不愿道:“是,奴婢这就去。” 接收到她不善目光的沐桦祁也只是无奈一笑置之。 沐桦祁从石凳上起来,缓步超前继续走着,想着一时半会儿阜修也来不了,此次离开,也不知是否还有机会再踏足这修王府,理应好好欣赏一番才是。 阜修来的时候,沐桦祁正在盯着一片紫罗兰花海发呆。 “你喜欢这花?” 沐桦祁看得入神,她想定然是十分入神了才会盯着看那么长时间不眨眼而让眼角多了几滴水珠,心中也多了一丝哀伤。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她才回过神,这才恍然发现自己竟是落了泪。 第221章 前往南疆(4) 她向来不是多愁善感之人,相反的,她从来都是能过好就好好过着,这么多年来,她都不曾掉过一滴泪。然如今,轻笑一声,竟也有这般软弱的时候,想来那人在小沐桦祁的心中定是极重要的,连伤痛都带到了她身上。 她回头那一刻,阜修有一瞬愣神,她哭了?为什么? 还等不及他细想,就见女子袖子轻轻一挥,脸上多了一抹淡笑,哪里还有半点悲伤在?是他看错了? “修王来了?”又转脸看向那片花海,“不是我喜欢,而是我的一个朋友喜欢。哦,不对,或许我也是喜欢的。”天琼虽严厉,但也不是不允许他们在床头放一些装饰物,她记得,阿九的床头曾经放着一盆开得烂漫的紫罗兰。那个时候她常帮着照料,所以算起来,她也是喜欢的吧。 阜修眉头微皱,“或许?”朋友喜欢?什么样的朋友喜欢会让她认为自己或许也是喜欢的? “嗯,或许。”一笑,炫目而温暖,阜修有些微微一怔,只盯着她看,不知在想着什么。 “你找本王来,可是有事?” 沐桦祁看到他身后走来的玉环,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指着不远处的石桌,站得有些累了,“去那里坐着说吧。” 修王府的下人对阜修都是极恭敬的,玉环也不例外,直到为他们各自斟了一杯茶都未曾抬过一次头,见他这样,沐桦祁淡淡挑眉,她可是记得这个丫环总是看她很不爽的。 阜修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 “是。”玉环行礼退下,依旧直直低着头。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沐桦祁突然道:“你家丫环很怕你?” 阜修端起茶盏有一搭没一搭的吹着,“怎么说?” “这还用怎么说?直接看不就知道?”沐桦祁直接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也抬起茶盏打开盖子吹了吹,“哟,又是蓝山翠,看来修王和西家的交情不浅嘛。” “一般,你找本王来,就是为了品茶?”刚听到土黎告诉他这丫头找他的时候,他就立刻从温泉池里出来穿好衣服就赶紧过来,想着这丫头终于是想到找他了,心里还有些许高兴,没想到一来就看到她那副落寞的姿态,一时好心情全都消失了,这才说话不咸不淡的。 沐桦祁笑着看向他,“当然不是,修王的身体可是好些了?” “如你所见。” 挑眉看他,这冷淡的态度是个怎么回事?“你在生气?” “本王为何生气?”生气?难道他的样子看起来像生气? 沐桦祁瘪瘪嘴,看来是真的生气了,不过她也没心思管他为什么生气,“算了,把手递过来,我看看。” “阿祁这是多日不见本王,发觉对本王思念甚深,突然变得热情了?” “热情你个鬼。赶紧伸过来,我给你把把脉!”还热情?也亏他想得出来。 “你会把脉吗?”修王殿下这是完全的怀疑,这让沐桦祁心情非常的不好。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她虽不懂医术,可是对于一个人的内力情况,她把一把脉还是能了解个大概的。 “这和把脉有关系?”嘴上虽不饶人,手还是递了过去。 第222章 前往南疆(5) 沐桦祁斜睨他一眼,懒得再说话,直接将手搭在他手腕上。须臾,脸上露出意外之色,隽依不是说他这要完全恢复纵然以他修王的变态也至少要三个月?这才十天时间就恢复了将近三成的功力,这是何等的恢复力? 收回手,感叹道:“修王果然非常人,短短十天时间就能从丹田空虚命悬一线恢复到如斯地步,啧啧……真是羡煞旁人啊!” “命悬一线?”他有这么弱? “见你恢复得这么快,我也放心了。你很喜欢紫罗兰?” 阜修唇角弯了弯,这话题是不是转得有些快了?这丫头的脑子构造还真是不同。看向旁边华海的眸子多了一抹幽深,良久才淡淡吐出两个字,“或许。” 这下沐桦祁惊异了,“修王这是学我讲话来的?” “你没什么话需要对我说?像是天琼枭为何会找上你?”阜修答非所问。 沐桦祁微微一愣,莫非他看出什么了?清浅一笑,“不是因为我是你的未婚妻他才找上我的?”她还不想让阜修知道她曾和天琼有纠葛事。 “是吗?”他探究的看向她。 “应该是的,不然我哪里能得罪那种大人物?像我这种闺阁女子,平日里出门一趟都难。” 阜修直直盯着她,眸光含笑,盯得沐桦祁有些毛骨悚然的,不相信就不相信,有必要表现得那么明显么? “既然你不想说,那就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反正本王也不急。本王已经吩咐下去,王府里已经在着手准备我们的大婚,到时候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说。” 沐桦祁嘴角扯了扯,想说什么到底还是忍住了,“我找修王来,是想告诉你,看你也好了些,你这里的温泉我也享受得差不多,特地给你告别的。” “告别?你要走?”生硬的语气,表明了他的心情非常不好。 她也没想到阜修的反应会这么大,想着到底是在人家的地盘混吃混喝了十天,这般拍拍屁股走人的作为确实有些不大地道,“我在王府住的时间也够长的了,再这么下去难保不会被有心人发现,到时候闲言碎语一大串也是麻烦,想着我还是回府去要好些。” 听到她这么说,阜修的脸色才好看些,皱皱眉,语气还是有些不好,“不用再住一段时间?” “不用了,过几天我大哥就要从苏城回来,到时候少不得要有些事要处理,我那大哥不同沐桦府的那些人一样好糊弄,早些回去也能免些麻烦。”实则她也不是很担心沐桦筑,亭原的易容术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让人看出来的。纵然是十大公子之一的沐桦筑,也不见得有那本事。 “何时走?” “现在。” 阜修眉头又皱得更深,“这么急?”沐桦祁只是笑着点头,当然得急,再晚城门可就要关了,她还得要去轩沪侯府一趟。 沐桦祁走,阜修并未亲自相送,而是让水玉给她安排了一辆马车,直接由水玉送着出门。 她刚一转身,阜修对面就多了一抹黑影。 “你那眼神,是依依不舍?”无痕的声音,有嘲讽也有调侃,更有些许意外。 第223章 前往南疆(6) “本王乐意,不行?” “真稀罕。”抬起面前的茶杯喝起来,刚拿起来就被人半道夺了过去,“你这是小气得连口茶也舍不得给喝?” 阜修将夺过来的杯子放到自己面前,“木天,去取个杯子来。”原本无人的地方多了一人,正是隐在树后的木天,有土黎在,他就负责守在暗处。 被阜修夺过去的杯子,正是沐桦祁刚刚喝过的。于是不仅无痕,连出现的木天都觉得他主子是个小心眼的人。 无痕脸上戴着半边黑色面具,看不清面容。他直接就着沐桦祁刚刚坐的位置坐下,“既然那么舍不得,为何又放走了?这可不像你的作风。” 阜修依旧淡淡喝着茶,动作优雅高贵,任谁也不会认为此人就是出身在以金钱至上的从商世家,若非了解他不过是个五年前才封王的异姓之人,定会以为这般天生帝王姿态的人出生于帝王之家。 “反正早晚会留在本王身边,何必急于一时?” “世间那么多女子,真不知你看上她哪一点,别的不说,单就她的长相出身,家里也不会接受。” “你是说,母亲接受她了?” 阜修挑眉,眉眼间尽是得意之色。 “不过单就母亲一人接受,往后也少不了她的苦处。” “你觉得有本王在,会让她受苦?那个地方太冷了,本王想找个人陪着,不然漫漫一生,该如何度过?”如果此时沐桦祁看到阜修眸中的孤寂,定会十分意外。 “你还真以为她是你的紫罗兰姑娘?” 阜修并未看他,而是看向旁边的花海,“是与不是,于本王而言,已没有多大关系。”纵然不是,那又何妨?第一次看到她,他不是没发现她的眼睛和那人相像,就单因为她的性子答应的赐婚? “本王让你查的事,如何了?” 无痕也不再废话,“自从太子别庄回来,采王和柏王都一直待在他们的王府中,我潜进去探过,不过这两人都不是吃素的,没敢靠太近,所以具体的情况还不大清楚,除了柏王府请过两次御医外,没有其他特别之处。” “御医?柏王?倒是有意思了。” …… 沐桦祁从修王府出来,让马车将她带到一个稍微僻静的地方就直接飞身离开,所以就连车夫也不知她去了何处。其实她这么做不是没有目的,天琼在暗,她在明,不得不防范。 如以前很多次一样,她直接跃上轩沪逸院子的墙头,直接坐在那里。 她一出现,坐在院子里下棋的一篮一红两道人影就朝她看过来。 “警觉性还在,看来没废掉。”她依旧坐在墙上,没有下去的意思。 “祁小姐来了?下来坐吧,奴婢去给您弄些喝的。”若兰笑着起身离开,她知道祁小姐此番来,是有时要和公子说,弄喝的也不过是找个离开的借口。 轩沪逸晃了两下折扇,“看你还有翻墙的力气,一时半会儿也是死不了的,若兰还一直嚷着要去看你,担心你出什么事,本小侯就说她是杞人忧天,哪像本小侯,有先见之明才没白跑一趟。” “这就是你的良心?看来没有废掉你果然是老天不开眼,祸害遗千年!” “说祸害就严重了,如本小侯这般风度翩翩的人,若是突然没有了岂不是要有很多人哭瞎眼?” “瞅瞅你那得瑟样!”说完沐桦祁换了个姿势,将两条腿长长伸搭在墙上,两手向后撑起半抬着脸看天。 “你真不下来?” “不去,靠你太近怕影响心情。”玩笑,也是实话,她真的不敢靠他太近。 “你不下来当心被人当贼人处理了,到时候可别叫我救命。” “你可以放一万个心,本姑娘就是抓去大刑处理了也不会找你的。” “行!你可别忘了你说的话。” 沐桦祁不再说话,继续沉默着看天,她不说,轩沪逸也沉默着,就像她此时身边没有他这个人,他也只是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喝茶研究棋局一样。 良久,沐桦祁开口了,此时不是看着天,而是转过头来看他,“喂!轩沪逸,我要出门一段时间,你照看着祁连院些。” 轩沪逸停下手中动作,扇子也不晃了,抬头看她,笑意微收,“出门?去哪?” “南疆。”她又看向天际,声音淡淡,看不到她的表情,也听不出她的情绪。 虽然早就猜到她不会就这么任由事情发展,但听到她说去南疆的时候轩沪逸心里还是有些不好受,他以为他可以帮上她,可到最后还是得她为了他奔波。这么多年她的脾性他也了解,她决定了的事,就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我陪你一起去。”不过他还是不放心她一个人。 “不用,有隽依陪着我就行,杜续也会派墨邪阁的人跟着,我不会有事。沐桦筑要回来了,他从小就不怎么待见我,我怕到时候亭原应付不过来,你得留在凌城。万一宫里头的那些个人哪根筋突然不对要召见,有你在我也要放心些。” 轩沪逸自然明白这些,“真的要去?” 沐桦祁转过脸来看他,这次她笑了,“嗯,非去不可,你不用担心,在沐桦苀大婚前我会赶回来的。”此去南疆,半月的路程,回来半月的路程,如此说来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可以待在南疆找方法。 轩沪逸从怀里掏出一物朝她扔去,沐桦祁顺手接住,拿在手里一看,微微愣住。 “带着这封书信去找南疆公主林洁俪,能省去很多麻烦。”轩沪逸深知,不让祁丫头去走一趟她是不会死心的。 沐桦祁轻笑,“原来你早就猜到我要去了,确实,有了这封书信能省去不少麻烦,看来偶尔当一回风流公子也是有些用处的嘛。”起身站起来,只留下一句,“你自己多小心。”就头也不回的山身消失。 “公子,就让祁小姐这么走了,您放心得下?”若兰从屋子里走出来。 轩沪逸苦笑,“她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决定了的事有谁能够改变的?你安排几个人暗中跟着她,吩咐他们,若是她一路安稳,就不用出现。” “是。” 第224章 北疆王子(1) 凌城百里外的小镇,一辆寻常的马车上坐着一个有着仙人般姿容的白衣公子和一个容貌美艳的女子,此二人就是沐桦祁和隽依。 隽依撩开车窗的帘子朝外看了看,还好,小镇不算繁闹,应该没什么麻烦,将帘子放下,回头看向沐桦祁,“主子,可是要在这里?” “嗯。”正在打坐养神的沐桦祁随意应了一声,也不睁开眼,她知道隽依自有安排。 墨邪阁的本部实则是在南华上,不然老头子也不会常年赖在那里不走。只不过因着沐桦祁多年来都待在凌城,才在凌城也建了一个墨邪阁总部,方便办事,除此之外墨邪阁还在很多地方有据点,大到别国国都,小到乡野村庄。 而现在所在的这个小镇,也是有他们自己的据点的。 不一会儿车夫将马车驶进一个小巷子中,沐桦祁和隽依相继跳下来走进一个酒家小门,这里一看就是旁人不常来的地方。 车夫在外候着,不一会儿走出一个与他们装扮相似的一男一女,由车夫在赶着马车离开。而在这个酒家的后门,有一辆马车也正悄然离开。 马车里,两个戴着面纱的女子相视轻轻弯了弯眼睑。 “主子,为何不等等再离开,这般刚一换装就离开不怕被人察觉出来吗?” 沐桦祁看她一眼,“我们没有多余的时间浪费,此去南疆谁也料不到中途会不会有事给耽搁行程,所以能节省时间自然是要节省。再说以我的修为,周围若有修为在我之下的人跟着,我也不会毫无感觉,倒是不用担心。”声音与平日里沐桦祁的柔弱温和比起来多了几分冷清,只因此刻开始她不再是沐桦祁,而是墨邪阁的尊主莫潇云。 墨邪阁是对外做生意的杀手和情报组织,不比神秘的墨御阁,它的尊主是个名叫莫潇云的女子亦是有很多人知晓。 蛊术出自南疆,而又以南疆王室的控蛊之术为尊,此番前去定是要与王室打交道,墨邪阁尊主的身份倒是方便很多。 一路驶过山林,除偶尔遇到几个行人外都很是顺畅。 早先离开小镇时已是午时过后,这赶了几个时辰的路天也渐渐暗下来。 撩开车帘看一眼天色,再看看四下环境,“我记得前面不远处有个集市,今晚就在集市住下,明日再赶路。” 再忙也不急于一时,毕竟如今她的内力还没完全恢复,若再加上疲劳过度,怕是只会得不偿失。 “好,不过主子是要住我们自己的地方还是?”隽依抬头疑惑道。 “找个寻常的客栈即可,以免节外生枝。” 福来客栈门口,马车停下,隽依当先站起来将车帘撩开,让沐桦祁下下去。此时天已近黄昏,路上行人并不多,但如此一个窈窕的身姿突然出现,尽管看不到面容,还是免不了吸引来很多目光。 “那是哪家的大小姐?看那气质应该来头不小吧,没想到我们这样的小地方也会来这样的大人物。” “是啊,这副模样连我这上了年纪的老婆子都忍不住要多看两眼,看她身后跟着的丫头,也是个戴着面纱的,连个丫头都有这么大的派头,果然是大人物。” 第225章 北疆王子(2) “说起来今天我们这小地方还真热闹,早的时候我那大侄子来集市上卖红薯时就见几个人骑着大马来到这里,听说就是住在这福来客栈里头。” “骑着大马来的?” “是啊,那样子可威风了,听我那大侄子说,带头的还是个长得很好看的公子,说起那个公子,我那大侄子话都要说不清,只说这辈子从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公子。” “……” 沐桦祁不由皱了皱眉,抬头意味深长的看一眼客栈的牌匾,长得好看的公子? 察觉到沐桦祁的变化,隽依想了想还是开口,“主子,我们可要换个地方?” “不要,就住这里吧。”她倒要看看什么人也到了这里。 隽依没再多言,吩咐车夫把马车停好再过来,便跟着沐桦祁走了进去。 客栈里有烛光,比外面要亮些。突然走进来两个风姿不凡的女子,不管是掌柜的还是坐着里面用餐的客人都齐齐愣了一下。 沐桦祁并未注意其他的人的神情,而是看向角落处,眸光不由深了深,随机轻轻一笑,果然是个大人物。 见掌柜的老是盯着她们看却不说话,隽依微微皱了皱眉,她极少有机会和主子单独出门,大多时候出任务都是一声黑衣,还真对这种情形有些不习惯。不过最让她不喜的是主子也被人这么盯着。主子性子虽然极好,但他们墨邪阁的人都是打心底里敬重她的,见她被人这般盯着,自是不喜。 “掌柜的,三间上房,一桌酒菜,再备热水送到房中。”声音隐着愠怒,冰冷而不失威严,让掌柜的不由打了个冷颤。心里直到都是这两个姑娘确实太耀眼了,即使看不到脸他也难以移开视线,再看这姑娘的气势,直骂自己大意,开了多年的客栈,这点眼力见他还是有的,有些人只需看一眼就知道是得罪不起的。 连连弯腰赔不是,“不好意思,我这就给姑娘安排,敢问姑娘酒菜是送到客房还是在这大厅里?” 隽依看向沐桦祁,询问她的意思。 沐桦祁淡淡扫一眼四下,语气不温不火听不出情绪,“就在大厅吧。”毕竟有些人早晚都是要有交集的,单看那不断投过来饶有兴致的目光,她也知道躲不过。 不是因为事先就认识,而是有些人仅一眼就发现了对方,这是一种气场的吸引。她身上有属于墨邪阁尊主的冷清,而那人身上也散发着不凡的气势,更何况这个人可能不认识现在的她,但她还是知道他的。 冷辽景,北疆王子,大凌国十大公子之一。此人可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 没再多看,沐桦祁只静静的走到一张空桌上坐下。隽依也注意到了冷辽景及他周围几桌身着便装的侍卫,暗暗蹙眉。现在和这些人打交道不见得是好事,不过看主子的样子似是不怎么在意,她也没多问,只跟着走过去坐下。 装柜的在沐桦祁冷清的气势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好……好,姑娘稍等。” 冷辽景把玩着手里的酒杯,邪魅的眸子闪着似笑非笑的光,对坐在他对面的另一年轻公子道:“秋息,大凌国何时有这般风姿卓绝的女子了?大凌第一美人沐桦苀我可是见过的,比起这位来实在是逊色太多。” 第226章 北疆王子(3) 秋息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视线再次落在沐桦祁身上,赞同的点点头,“确实,这女子虽戴着面纱看不到脸,那一身的气质却是忽视不了的。” “呵呵,这么多年来可从未见过你赞许过哪个女子,看来确实不玩此行了。”见秋息这么回答,冷辽景也有些意外,作为北疆年轻一辈的翘楚,秋息可是眼高于顶,若不是他,秋息怕是都懒得和多说一句话。 秋息挑眉,“你不是一样?” 冷辽景淡笑不语,停留在沐桦祁身上的灼灼目光依然未曾离开。这女子,天生就有一种吸引人的魅力,那一身普通的白衣在昏暗的烛光下显得异常耀眼。 此时赶着马车去放好的车夫已走进来,他是个长相一般二十多岁的男子,自然,他们明着只有三人行,车夫怎么也不可能是个寻常角色。 沐桦祁看他一眼,随即指着旁边的位置,“坐吧。” 那人立刻惶恐的低下头,颇有几分不知所措,“属下,属下不敢。” 做杀手这么多年,杀人眼睛都不眨一下,可是眼前此人可是他们的主子,墨邪阁上下敬重的尊主,尊主能让他随行就是最大的荣幸了,怎还敢与尊主同桌而食? 沐桦祁无奈一叹,竟莫名的觉得有些好笑,她是希望墨邪阁上下尊重她,又希望他们不要太过拘束,还真是矛盾呢。 “无事,坐吧,总不能让我为你再叫一桌不是?这些年我赚的钱虽不少,也不能太大手大脚的浪费了,要知道我可是个省吃俭用的代表,总不能叫我为了你破例了。” 她这话一说,尽管听不出喜怒,那人就更惶恐了。 隽依则狠狠抽了一下嘴角,省吃俭用?这话主子也好意思说?依着她对她的了解,这分明就是想让他不要那么拘束,要知道这一路的路程可是不短,再则太过顾忌规矩反而更容易让人注意,呃,虽说他们这样子也很吸引别人的注意。 “姚信,你就坐吧。”隽依说着似有似无的看了一眼冷辽景所在的方向。 姚信毕竟是做过多年杀手,警觉性本就极高,经她这么一提醒,也留意到了,没再拘谨,也不多问,只规矩的坐下,还不忘对沐桦祁恭谨的道一句,“多谢主子。” “吃饭吧。”感了一天的路,她早就饿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有再重要的事都得等吃饱了再说。 只是事情总是不能如愿,她这才将碗抬起来准备吃,就有人出言给她打断了,想她戴着面纱吃饭容易么?好不容易要将一块肉放到嘴里,这就生生给阻住了。 “不知姑娘可否介意与在下喝一杯?” 沐桦祁直接不想理他,只想着刚才只想到有姚信在,在大厅一起吃也方便些,未曾将面纱这一条给考虑进去,倒是她疏忽了。 既然被阻,那也就没再吃的必要了。 回头眸光清淡的看向走过来的冷辽景,黛眉微蹙,“多谢公子好意,我不胜酒力,此时出门在外不宜喝酒,不然只会给身边人带来麻烦。” 不得不说冷辽景确实是长得好的,虽及不上阜修轩沪逸那般,但这模样,绝对是对得起他大凌十大公子的名头的。只见他依然挂着邪魅的笑,直接走到她旁边空着的位置坐下,一点也不认生。 第227章 北疆王子(4) 他一坐下隽依就拔出手边的剑,她这一动作原本安静吃饭的大厅就有半数以上的人“咻”的一下站起来,恶狠狠的拔出手中的剑看过来,沐桦祁知道那是冷辽景身边侍卫。 见情形变成这样,冷辽景也不开口阻止,只依旧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看。 沐桦祁被他盯得有些不悦,皱着眉头对隽依摆了摆手,“隽依,坐下吧。” 隽依不甘的坐下,冷辽景她是认识的,这样的人按理说主子是不喜结交的,她也不喜欢主子和这种人有交集,太难缠。 此番沐桦祁的注意力除了在冷辽景身上外,还欣慰的看了一眼旁边仍低头吃饭的姚信。刚才冷辽景坐下的那一瞬,她是真真实实的感觉到了姚信身上气息的变化,但很快就被他给压制下了,可那身上透着的警惕却半点没少,真不愧是墨邪阁的一流杀手。 当然这也不能说隽依反应大就代表她不够成熟了,而是隽依比姚信了解冷辽景这个人,再则她和沐桦祁的感情到底要深些,存在着私心,考虑问题自然也就没那么全面。 冷辽景也是朝后摆了一下手,那些人也跟着坐下,继续吃着饭,所有的一切做得行云流水,就仿佛刚才的变故不过是幻觉。 “姑娘不介意我坐在这里吧?” 沐桦祁不再吃,放下碗筷,挑了一下眉看向他,“若是我说介意呢?” 冷辽景忽然大笑起来,“出门在外,多结识些朋友总不会有坏处,姑娘又何必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又不稀罕结识你!“公子有什么话请说,我们赶了一天的路,累了,想早些上去休息。”选择在这里用餐有一方面也是不想睡觉被人打扰。 冷辽景倒是有些意外了,这个女子虽感觉不出任何内力浮动的气息,但直觉告诉他,她并不是个寻常闺阁姑娘。此时看她说话如此直接,越发肯定了他的猜测。 轻笑一声,这样才更有趣不是吗? “在下冷辽景,由北疆而来,正前往凌城,在这里偶遇姑娘,实在是有缘,不知姑娘姑娘芳名?” “既是偶遇,又何必深究?有缘自会再见,姓名充其量不过是个称呼而已。” 冷辽景一愣,随即再次大笑,“哈哈……姑娘说得对,有缘自会再见,不知姑娘此番是要前往何处,是否可有荣幸结伴一道?” “这就不必了,我们不去凌城。” 冷辽景又愣了愣,作为北疆王唯一的儿子,这么多年谁对他不讨好?这么被一个姑娘直接拒绝还是第一次,这感觉还真新颖。有些人就是这样,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是想要,挑起的兴趣也就越浓。 此时的沐桦祁是彻底的引起了冷辽景的兴趣。 “无妨,反正我也不急着赶往凌城,不如送姑娘一道如何?” 沐桦祁对他嘲讽一笑,“我倒是不知道北疆王子是个这般有兴致的人!” 只见冷辽景脸上的笑一收,多了几分冷意,“你认识我?” “大凌十大公子之一,北疆王子冷辽景,谁人不知?”不再等他答话就直接朝掌柜的喊了一声,“装柜的,再备一桌酒菜送到房中来。” 第228章 北疆王子(5) “北疆王子,恕不奉陪。”说完起身就要走。 冷辽景的脸色明显有些不好看,出口是毫不掩藏的怒意,“姑娘这是嫌本王子坏了你吃饭的兴致?” “北疆王子若是这么认为也无不可。” 冷辽景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放,“碰”的一声桌上的碗碟里的菜都撒出来一半,那些原本在吃饭喝酒的侍卫齐刷刷的拔出剑,吓得客栈里其他的客人惊叫着跑开,掌柜的也急忙进厨房去吩咐准备沐桦祁刚刚要求的饭菜。处在这样人来人往的集市中,几伙人火拼的事他也没少见,关键时候还是躲起来逃命要紧。 沐桦祁淡淡扫他们一眼,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没给他,只在心里无奈叹息,本来想尽量随便有一点交谈后也就罢了,怎料这冷辽景是个死心眼,居然连陪着他们同行都提出来了,真是应了那句“世事难料”。这下好了,还真给惹上了。 她这一起身离开,隽依和姚信也急忙起身跟上,还不忘回头冷冷看一眼冷辽景。 隽依不由开口,“主子,你不是说要秉着省吃俭用的原则,这好好的一桌饭菜怎地不吃就上楼了?还好心的又点了一桌,只真的觉得这里的人坏了你吃饭的兴致?”声音一点也没藏着掖着,加之大厅本来就气氛微妙,她的话可谓是完完全全落进在场的人耳中。 “哦,这倒不是,只是我疏忽大意了。” “怎么说?” “我没将戴着面纱这事儿考虑进去,没想到戴着面纱这么不方便,若是早想到我就直接让掌柜的把饭菜送房中去了。” “……” 坐在桌旁的冷辽景闻言嘴角一阵抽搐,感情她这般是不方便吃饭? 秋息淡淡看着走上楼的两女一男,再看看气急败坏的冷辽景,难得的扬了扬嘴角。 “你们都坐下吧。”说着起身朝冷辽景走来。 “是,秋大人。” 秋息作为冷辽景手下第一人,在北疆具有极高的威信,他的话一出口,一齐人都安分坐下。 “秋息,以你的见识,可猜得到他们的身份?”冷辽景又恢复以往的姿态,脸上挂着邪魅的笑。 “大凌的名媛闺秀不少,这中以左相沐桦邱长女沐桦苀为首,其次就是大凌国的纯华公主和南疆公主林洁俪。不过在我看来,刚才的那名女子都不是她们中的任何一人,所以一时半会儿还真猜不出她的身份。” “会不会是别国的公主?此番尘王大婚,可是邀请了不少人,相信不管是遖阳还是东楚,甚至是丰城,都应该受到了邀请。” 秋息沉默片刻,才道:“也不排除这种可能。”再看冷辽景的神色,略微一愣,“你……” 冷辽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本王子可是还差个王子妃,这么多年来也就五年前见到的沐桦苀入过一次眼,可是她一心向着尘王,这好不容易又遇到一个看上眼的,本王子可不想就这么放过了。” 秋息一听,急了,“王子殿下,这可使不得,如今我们还不知道他们的身份,若是惹到了不该惹的人,可不是我们能吃得消的。王特地派臣随你一行,就是要臣看着你,万不能让你做些不可收拾的事。” “秋息,你又来了,每次这种时候你就只知道拿出你的愚忠,你可不要忘了,在你成为我父王的良臣之前,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这样的小地方,就算是一个惹不起的公主又如何?只要本王子做得仔细些,就不会有人发觉,就算有一天被人发现了,那时候也是生米煮成了熟饭,不会有太多麻烦的。” “景!这件事……” “好了,本王子看上的女人哪能那么容易放过?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你吩咐下去,今晚就要把她给本王子绑到马车上,本王子要带她一道去凌城!” 第229章 不知所谓(1) 吃过饭各自回房,店家也送来热水,这些天都忙着赶路,沐桦祁已有许久没好好洗个澡,此番热水浸泡全身,感觉舒服不少。 微微阖着双眸,脑子回想着这些年的一幕幕。 轩沪逸到底是为她做了很多的,自从她被老头子救起再到老头子将她送回凌城让轩沪逸照看开始,他就没有一刻停止过帮她找法子解了蛊毒。自从那两年的记忆找回来,她就知道那是老头子给她用内力封了的,原因无他,她始终无法释怀亲眼看到阿九死在她眼前。 长长的睫毛颤了颤,轻叹一声,到如今,她还是无法释怀的。 阿九在她的记忆深处,终究是不一样的存在。 拳头紧握,天琼,她绝对不会放过! 忽的眼睛猛一睁开,眨眼间已飞身出了浴桶,挂在旁边的衣服已穿在身上,拿起放在衣服旁边的白云缎,抬手一挥,打在头顶的房顶上,“碰”的一声大响,房顶破了一个大窟窿,有东西从上面掉下来。再一挥手,房顶接连破了几个大窟窿,接连不断的有东西掉下来。她眸光微深,不多言,所有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不作半分停留。 左手袖子一挥,房门打开,右手里的白云缎跟着朝门口直飞而去,一扭一动,已挽住一人的脖子扯到屋中重重摔到柱子上再反弹到地上,又是一声大响,隐隐有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 听到响动赶来的秋息看到眼前的情形常年沉稳的他都不免当场愣住,见沐桦祁还要再将那个被她手中白云缎挽住脖子向外摔去,急忙惊呼,“姑娘手下留情!” 沐桦祁闻言看他一眼,并未松开被挽着的人,到底是停下了动作,眸中冷芒乍现,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冷冽,“手下留情?秋大人作为北疆五年前官考居榜首,如今在北疆可谓是如日中天的人物,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做非礼勿视?我倒是不知道了,堂堂北疆王子,大凌十大公子,会有这等癖好!试问秋大人,我为何要手下留情?” 秋息只得苦笑,早就劝过冷辽景在没掌握对方的底细前千万不要轻取妄动,自然就算掌握了他也是不赞成他这么做的。直接半夜来掳人家姑娘还撞到人家沐浴,这是个怎么回事?这种事情怎么想都不是一个封地王子该做的。 平时冷辽景的性子也没这么冲动,看来是真的看上了人家。 见她嘴上虽不饶人,手却不再动作,秋息急忙走过去将挽在冷辽景脖子上的白缎子拿开,动作快速的将他扶起来。 “姑娘说的是,是我等失礼了,还望姑娘原谅我等这一次。”秋息的语气有几分服软的意味,到底是对他有些了解的,秋息此人,眼高于顶的名声北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既然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沐桦祁倒也没固执的扣着冷辽景不放,不是怕了他们,而是这般下去少不得又要耽搁接下来的行程,她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浪费。 手一收,白云缎直接收回袖子中。 要说依着冷辽景那高傲的性子被人如此对待到现在为何还不开口说一句话,那是因为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眼前女子的脸上。 绝代的容颜,冷若冰霜的眸子,高高在上让人不敢轻易靠近的风华气质,世间竟有如此美艳的女子! 第230章 不知所谓(2) 其实不是他毫无还手之力,他自己也是个武功修为不低的人,只是这一切来得太快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被她给制住了。要说房顶上那些人,他敢肯定他们只是刚落在房顶上那一瞬间就被她给打掉下来了,而他自己,刚走到她房门前,而且隔着的距离那可不是一步两步的问题,而是五六步,这样的距离,这样短的时间,他们哪有那个本事做到所谓“非礼勿视”?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秋息也是一愣,刚才只顾着为眼前的情形惊讶,此时方看清此女子的容貌,当是时他只想到一个词,“惊为天人”! “咳咳……姑娘说得对,是我等失礼,无论如何都是我等有错在先,姑娘怪罪也在情理之中,不过现在我们的人也被姑娘伤得差不多,姑娘也出了气,不若我们各自退一步,姑娘以为如何?”秋息不愧是秋息,这般短的时间就恢复过来,沐桦祁虽极少已这般面貌出现在人前,但每次这样出现的时候身边的人都会愣神片刻,包括轩沪逸那样的人也会连连感叹一番。 秋息在北疆有今天的地位,也不是一点本事也没有。 沐桦祁冷哼一声,“各退一步?难道在秋大人眼里我是个这般好打发的人?”她向来秉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如今敢惹到她头上,就要承担得起这个后果。 能作为一个杀手组织的头目并让上下敬畏,又岂是心慈手软能做到的?她可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善类。 冷辽景已恢复过来,能成为大凌十大公子之一,也不是没有几把刷子的。只见他拍拍衣服上的灰尘,再从袖子里掏出一方绣工精致的手绢擦了擦嘴角的血渍,动作优雅得一点儿也不像个刚才被狠虐过的人,脸上又堆上邪魅的笑,手一挥,原本从房顶上落下的人皆慢慢爬起来一瘸一拐的挪到他身后,或是弯着腰或是扶着伤口,无论是怎样的姿态,都不难掩饰他们眼中对冷辽景的那一抹恭敬。 沐桦祁倒是小小的意外了一下,挑挑眉不言语。 “小王当然知道姑娘不会这么容易就原谅了我们,不过所谓不打不相识,如今姑娘打也打了,气也气过了,不若我们就此打住,化干戈为玉帛,做个朋友如何?”见她拧眉略有不悦,冷辽景脸上笑意不变,“姑娘已知小王身份,何不以真名相告?” 沐桦祁袖子一挥,转身坐在旁边的大椅上,一手撑着下巴靠在椅子扶手上,半眯着眼看向他,颇有几分居高临下的意味,讥诮道:“朋友?就凭你?” 冷辽景就有些不高兴了,他堂堂北疆王唯一的儿子,从来都是别人对他百般讨好,如今竟被一个女人这样以一个高高在上是姿态打量,“姑娘觉得小王不够资格做你的朋友?”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怪不得我啊!”用余光看向窗外的夜空,时辰好似不早了,微微打了个哈欠,要是再不睡,明天赶路又有得熬了。 慵懒似女王般,冷冽中多了一分妩媚,冷辽景一下看得有些出神,原本冒出来的怒意也被生生压下,“姑娘何必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 “得了!废话少说,大半夜的你们不睡觉别人还要睡呢,没事就快滚吧,此次我就看在北疆王的面上不与你多计较,若再有下次,可别怪我手下不留情!”当年华梭楼分所刚进驻北疆时,她确实以莫凉的身份和北疆王打过一次照面,如今华梭楼在北疆发展得还可以,她怎么说也要卖北疆王一个面子的。 第231章 不知所谓(3) “听姑娘的意思,是认识我父王?”冷辽景倒是有些意外,面前这个女子的年纪看起来也不过十六七的样子,比他都要小了五六岁,怎会和他父王有什么交集? 这是有完没完!觉得她脾气太好了难道连逐客令都没听出来?她现在想睡觉,非常想好吧? 微阖的眼睫动了动,缓缓睁开一条缝,“我这个人最不喜欢的就是把话说第二遍!”声音之冷让在场众人不由打了个冷颤,一个想法在他们心底生出,那就是,这个女子怒了,若是他们再不离开,完全有可能被她全部杀了,而且他们毫不怀疑她有这样本事,尽管有他们的主子小王爷在。 冷辽景和秋息亦是心中一怔。 不待冷辽景开口,秋息当先道:“多谢姑娘,我等这就离开。”说着就要拉起冷辽景往外走,“小王爷,我们还是先走吧。”这姑娘可不是好惹的,如今肯放他们走,他完全相信她是真的看着王上的面上。 冷辽景甩开秋息拉着他袖子的手,极是不悦,“秋息,你可不要忘了,本王子才是主子!” 秋息微愣,多年来冷辽景更多的是以朋友的身份与他相处,一旦他强调了主仆之分,就说明他开始认真了。能得他秋息真心相交的人,又怎会没有些能让他信服的东西?寻常时候冷辽景都是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可他知道,那些不过是他的表象,北疆虽有王上在,但明眼人都知晓,政权都掌握在这个年纪不大且看似纨绔不化的小王爷手里,北疆的大事多是由他处理着。 在秋息眼里,冷辽景其实是个看似随意实则冷静的人。这么多年来唯一做过一次不合常理的事也就是五年前缠着大凌左相的长女沐桦苀一段时间,此番王上特地让他跟着,也不过是担心他再遇到沐桦家大小姐时再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毕竟此次前来是来参见人家婚礼的。 可是现在,他竟是又一次这般不冷静了,意味深长的看一眼半眯着眼的沐桦祁,果然是美人惑人么? 知道一旦他决定的事就算再怎么劝也无用,也只好轻叹一声在心里祈祷着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姑娘武功不错!”冷辽景突然开口,心里却想着能这么年轻就这样的武功修为女子会是什么身份,再想着就算她武功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他到底有一群高手跟着,加之他本事不弱的修为,还怕制服不了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太美,太神秘,太有意思,他可舍不得就这么放走了。 沐桦祁倒要看看他想玩什么把戏,不屑的睨他一眼,淡淡道:“那是自然,这点本姑娘可是从未怀疑过。”心里啧啧了两声,什么时候她也这么自恋了来着?然后又有一个声音在心里回响:一直很自恋。 呃,好吧,反正她也没说假话,她向来对自己的武功很自信,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在谁面前败过,自然被天琼枭那笛子吹得吃了一回亏的事是个例外。 冷辽景没想到她会答得这么直接,愣了一愣,“不可否认,姑娘的武功很好,但姑娘难道没想过,你就算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人,若是小王连着手下一起动手,姑娘认为你有几分胜算?” 第232章 不知所谓(4) 沐桦祁刚睁开的双眸微微一眯,空气中杀气骤现,让人不由打了个哆嗦,“你在威胁我?” 她生平最讨厌的事情之一的就是被人威胁!活了这么多年,能威胁到她的人还没出生呢!凭他一个小小的北疆王子也敢来威胁她,不自量力! 秋息见状又要向前来劝说冷辽景,又被他的一记警告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也罢,他就是想管也管不了。 “姑娘错了,小王不过是实话实说。此次前往凌城路途遥远,小王想请姑娘一道做个伴,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请?做伴? 这是要直接掳她的节奏?这么好玩的事她还真没遇到过,如果不是急着赶路,她还真想玩玩呢,哎,到底是日子太无聊的缘故啊。 “不如何!” “呵呵,姑娘可不要拒绝得那么快……”话还没说完,冷辽景就觉脖子一凉,低头看才发现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剑已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一股凉意流过全身。 “主子恕罪,属下来迟!”隽依说着,架在冷辽景脖子上的剑却没挪动分毫。 站在冷辽景身后的侍卫齐齐僵住,这个女子是何时出现的?速度之快竟连他们都未曾能察觉? 秋息也是愣在当场,他再厉害终究只是个文官,面对这样的场景他也是束手无策。 姚信单膝跪在地上,“属下来迟,还望主子责罚!” 沐桦祁眉头微挑,她是好说话没错,但有些事还是有原则的,开口有些许怒意,“怎么回事?” 隽依见她生气了,说真的这些年沐桦祁在属下人面前生气的次数屈指可数,也多了几分认真,心中也是真的愧疚了,作为属下,在主子遇到问题那么晚才赶过来,好在主子遇到的对手尚能对付,若是遇到类似天琼枭那般能轻而易举就能制服主子的人,那后果……她不敢再想下去。 “属下和姚信都被人给绊住了,一时走不开身。” 以隽依和姚信的身手都要这么长时间才能解决了过来的人,看来还真是下了功夫的,“北疆王子真是用心良苦,本尊都有些感动了,不过冷辽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主意打到本尊身上,本尊本想念你是北疆王唯一的儿子,卖他一个面子不与你多做计较,没想到你竟这般不识好歹,如此,也别怪本尊心狠了。” “姚信,杀了吧,一个不留。”如此平淡的语气,就好像在说,“嗯,今晚月色不错,星星很多”一样,就连姚信都微微愣了一下。 冷辽景完全不敢相信他的耳朵,她不是开玩笑,是真的要杀了他们! “是,尊主!” 姚信的速度很快,那些所谓的高手侍卫不过在几招间就完全倒下,隽依没有动手,剑依然架在冷辽景的脖子上,血腥味弥漫中,她略微愣了一下神,只因突然想到似乎很多年她都不曾出过任务了,随着这血腥味来的竟是心底隐隐躁动的兴奋,医术再高,到底还是做杀手时的记忆更深啊。 然就在她这一个愣神瞬间,冷辽景的身子轻轻转变了一个弧度,错开了她的剑,转身拉着秋息已以一个最快的速度退到几步之外。 仅这一个变化,隽依就知道,这个冷辽景的武功在她之上,而刚才她能偷袭成功,想来也是他的注意力完全在主子身上的缘故。 门外冲来几个侍卫,将他们护在身后。 冷辽景的脸上多了几分凝重之色,看看惬意的坐在一旁饶有兴致看戏沐桦祁,再看看姚信行云流水的杀人手法,这样的手法,他不陌生,一个答案悄然而出,直直看向沐桦祁,“墨邪阁尊主,莫潇云。” 这是个肯定句。 沐桦祁有些意外,不是意外他会将她认出来,而是意外他竟然在秋息之前猜出了她的身份。果然,冷辽景也不是名不虚传的。 嘴角一弯,美艳动人,“北疆王子好眼力,如此,王子殿下可是还要本尊一道?” 冷辽景也恢复正常,挥手示意挡在前面的侍卫让开,他则缓缓踱步走出来,“若是莫尊主不介意,小王自然是求之不得。” 沐桦祁微微皱了皱眉。 隽依则伸出剑挡住他,不让他继续向前。 “既已得知姑娘名讳,小王今晚的目的也已达到,多有叨扰之处还望莫姑娘多多包涵,小王相信,以后与姑娘定会再见,后会有期。”看一眼冷脸的隽依,冷辽景领着一众人转身离开。 隽依有些不乐意看着他们就这样走了,“主子,就这样放了他们?” 沐桦祁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觉得呢?” 隽依了然一笑,她们此次前往南疆,虽然是以墨邪阁的身份,但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她又岂会不明白主子的意思? “得了,去让掌柜的换个房间,真是的,困都困死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吧。” 隽依应声离开。 姚信则默默跟在沐桦祁身后。 刚一走下楼,冷辽景脸色就变了,不再是以往的纨绔不化,“秋息,马上吩咐下去,我们即刻启程,越快越好。” 秋息一惊,“小王爷是以为……” “墨邪阁是什么,你比我更清楚,难道你以为莫潇云隐了行踪出来是来玩的?既然他们是三个人一道,就说明了是不想张扬以免暴露行踪,我可不认为名震三国的杀手组织墨邪阁的主人会是个善茬。” 秋息欣慰的点点头,还好,关键时候还没被迷惑,脑子还是清醒的。 “不过,本王子倒是有些意外,神秘的墨邪阁杀人不眨眼的尊主莫潇云,竟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真有意思。” 秋息:“……”果然还是不能有太大的期望。 这夜,福来客栈掌柜的被一个美得不像人的白衣女子从水缸里里拉出来换房间。 这夜,福来客栈走了一群还没交房费的客人,同时收到了一大笔屋子被打碎的修缮费,奇怪的是那笔修缮费并不知道是谁给的,只见柜台上放着几张银票,上面附了一张字条,“房屋修缮费”。 这夜,几道黑影悄然闪到福来客栈的房顶,然后又悄然离去,仿佛不曾来过。 第233章 修王突防(1) 第二天一早。 “主子,昨晚那些人跑了,我们的人没追上,我想着今日要赶路,就没让他们继续追下去。”隽依有些愤愤的道。 “我知道。”沐桦祁则不温不火的吃着早膳。 “你知道?” “如果这么容易就死在这里,那就不是冷辽景了。” 隽依有些不明白,转头看到装柜的正朝她笑得一脸灿烂,更是莫名其妙,“主子,照理说咱们把这客栈弄成这般摸样,装柜的应该气愤才是,可是他那一脸春风得意的模样是个怎么回事?” “自然是因为有人给了钱,以为本姑娘的人情是那么容易还的么?” “什么意思?”隽依话落,旁边低头吃饭的姚信也抬起头来疑惑的看向她。 “嘿嘿,自然是有人为感谢我的不杀之恩所作出的补偿。” “主子的意思是冷辽景那一群人给的钱?”沐桦祁点头。 “可是他们为什么?”隽依实在弄不懂,沉静如姚信也想知道原因。 “因为秋息够聪明,其实他们准备离开那会儿我就站在上面看着,不过就秋息一个人看到我了而已,然后他就乖乖的掏了腰包呗!” “这么说主子一早就没打算要杀了他们?不对,那秋息就算再聪明也不会想到赔钱吧?” “那是因为你家主子我对他指了指旁边的发抖的掌柜,再指了指旁边漏了几个窟窿的屋子。” “主子你……是在是,太阴险了,主子你其实一早是想着要杀他们的吧,不过后来想着既然能少了这一笔开支又能卖秋息一个人情,就放过他们的吧。” 沐桦祁得意挑眉,“你还不算太笨。”但其实,隽依还是没有全说对,在她眼里秋息的人情算什么?能节省一大笔才是最重要的好吧?她可时刻都记得她是个省吃俭用的好人呢。 再则,冷辽景如果死在这里,只会更麻烦,如果她没记错,这些年负责和北疆打交道的是轩沪逸他老爹,她的亲姨父轩沪途。 轩沪逸自己的身体就有问题,不能给他找没必要的麻烦。 …… 凌城,修王府。 阜修惯常深居简出,与他有交集的人没几个,是以他极少在修王府里会客,偶尔有个别人拜访他都是在紫兰居的前厅见,今日倒是不同,因为来拜访的不是一个两个人,而是三个,所以会客的地点很自然的就改在了王府正大厅。 修王府那些没有资格进入大厅的丫环小厮们都齐齐望向大厅的大门,直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竟得他们的王爷亲自招待,他们中大多都是在王府建成时进府的,这两年来可从未见过他们的王爷接见过什么客人。 这不是说阜修不受人待见,而是他不待见别人,要知道他可是个连皇帝召见都要先预约的人。 大厅中,阜修一袭白衣坐在主位上,面色清冷,尽管不说一句话也让人在心底里生出一抹敬畏,那是一种由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王者气势。 满身贵气天成,一张脸透着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意味,旁边的案几上放着的茶盏正隐隐冒着热气,更将这一画面衬托得美轮美奂。 第234章 修王突防(2) 端来糕点的丫环不由得看得痴了,愣在当初迟迟没挪开步子。 阜修淡淡扫一眼,眸中透着浓浓的不悦。 丫环既是有资格送糕点来的,自然是在王府里有一定地位的,虽然不明显,但她还是很清晰感觉到了王爷的不悦,心下忽的一惊,只担忧会有更严重的惩罚,毕竟王爷可从来不会对谁讲情面的,更何况她还只是个什么都不是的小丫头。连忙低下头将糕点一次放到客人旁边的案几上。 坐在右边的欧孜晰看到那丫头战战兢兢的样子,感叹道:“啧啧,修王,你瞅瞅你这样子,把人家小丫头都给吓坏了,就你这样的,也不知道哪家的姑娘能消受得了。” 阜修一道冷芒投去,“你今天就是来说废话的?” 那丫头这才发现大厅里除了王爷还有其他三个容貌出众的公子,刚才没看到只因王爷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太逼人,且见着一个公子如此帮她说话,脸不由一红。 见走到自己身旁放下糕点的丫头红了脸,欧孜晰的嘴角狠狠抽了一下,这丫环难道没看到他刚被某人骂了?脸红是个怎么回事? 幸灾乐祸? “得得,本公子不说就是,果然还是要沐桦家二小姐在才能得一分好脸色啊!听说她这些天都在沐桦府养伤,修王还没去探望过吧?” 见自家王爷身上的气息又冷了几分,站在旁边的土黎暗暗为欧孜晰抹了一把冷汗,他这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自从祁小姐离开王府,王爷就没给过谁好脸色,连他每天在他身边伺候都要小心翼翼的。 轩沪逸则挑眉看向阜修,看他那样子,难道真的没去过?虽然丫头前些天已经离开,但在离开前她还是在府中待过几天的。自然,阜修自身也是伤得不轻,在得知阜修为救他弄到内力透支,他就觉得阜修这个人还不错。至少把丫头交给他他还是放心的。 心中划过一抹苦涩,半年,他就只有半年的日子可活了。 不过轩沪逸到底是风流出了名的,一个风流公子会把自己心中的苦涩表现出来么?别人或许会,但那个人是轩沪逸,就不可能。 晃了两下折扇,假意咳嗽两声,“咳咳……修王还是先把无关人等遣出去,本小侯可还是个病人,得快些把话说完赶着回去喝药呢!” “你确定你一副面若桃花样子是生病的?”坐在旁边淡淡饮着茶的丰牧道。 “当然,本小侯在府里养伤在凌城可是众所周知的,要不是看某些人比本小侯伤得更重,你以为我会愿意跑这一趟?” 此时大厅里就只剩除了他们四人外土黎一个,若兰和自动出现的木天站在门口把风。 “如果你们今日不来,本王也会派人去把你们找来。”阜修话音一落,气氛立刻变得凝重起来。 也是,能将他们聚起来的,也只有有关“天琼”的事而已。 轩沪逸折扇一收,“看样子修王是查出了些东西。” “彼此彼此,轩沪小侯爷特地把他们也叫来,难道不是查出了什么?”大家都是明眼人,那晚他注意到的,相信轩沪逸也注意到了。 轩沪逸淡笑,也不否认,“修王认为谁的可能性更大?” 第235章 修王突防(3) “本王从来不作无谓的猜测。”意思就是说,在没完全掌握之前,他不会浪费时间去猜测,这就是阜修,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将事情做到最好。 轩沪逸不置可否,“那修王接下来有何打算?” 阜修抬眸淡淡看向他,“这句话难道不应该是本王问小侯爷?” 大家心知肚明,轩沪逸身上的类母蛊可耽误不得。 “呵呵,看修王的样子,身子应该恢复得差不多了,相救之恩,轩沪逸自当铭记在心。”说得认真,以轩沪逸的玩世不恭来说,能这般说出这样的话,足见得他是由衷的感谢。 “小侯爷客气,本王不过是不想阿祁伤心。” “这倒也是,看来皇上赐这个婚还赐对了,不过本小侯还是有些不解,修王是看上我们丫头哪点了?凌城的大家闺秀可不少,样貌品性比丫头好的更不在少数。”以阜修的身份地位容貌才华,突然看上其貌不扬的祁丫头,且还是高傲如阜修连皇帝的面子都不给的人,到底是看上那丫头哪里了? 当然他是不会承认阜修和他一样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的。 阜修则抓住了他话里的“我们家”三个字,这三个字他听着很不舒服。 “轩沪小侯爷觉得阿祁不值得?” 轩沪逸一噎,得,当他没说。不过阜修这突然又变得冷了几分的语气是怎么回事?果然能看上丫头的人都是不能按常理来理解的。 “小侯爷若是有时间,可去凌城外的竹山走走。”阜修又开口,很是随意。若不是轩沪逸脸上那惊喜的神色,都还会认为刚刚的不过是他们的幻听。 竹山,从它的名字就能看出那是一片种满竹子的山,竹山两个字对凌城甚至整个大凌的人来说都不陌生,只因山中住着一个人。 奕旭,神医。 神医是什么概念,那就是没有他治不好的病,世人谁不会有个病痛,神医对于他们而言那可是神一样的存在。 轩沪逸不会不懂阜修突然提起竹山的意思,只是,苦涩一笑,若是可行,丫头又怎会宁愿前往南疆也不提起奕旭半句。 人人都闻过神医之名的人,丫头作为墨邪阁的尊主自然是知晓的,连她那样的性子都知道没有可能,他又何必自讨没趣。 奕旭的神医之名,来自十年前遖阳皇病危,所有御医包括来自民间的名医都已断言救不了的时候,奕旭突然出现了,那时的他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本来这样一个小少年突然说出能救人的话是没有多少可信度的,然当人家一身出神入化的轻功出现在皇宫都未曾被任何人察觉,加之那不俗的姿容,当下几乎所有的人都相信了他就是真的能救。果然,只见他进皇帝的寝宫遣出所有人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皇帝就活过来了,且自那以后就再没生过大病。 试问这样的人不是神医是什么?一时间他的名声便传遍了三国。后来听说他原是居住在凌城外的竹山上,很多知名人士甚至大凌皇帝都亲自去拜访过,可他就是谁也不见,谁的面子也不给。 这样的人五年前突然出现在十大公子比试的现场确实有些奇怪,不过自五年前他露过一次面后就再没见过,轩沪逸还记得,当时的奕旭全程除了搭理祁丫头一下外,谁都没理,甚至他就算搭理了也不过是冷冷的应了一个“嗯”而已。 第236章 修王突防(4) 果然丫头的真是面貌不管是男装还是女装都是有让人另眼相待的本事的。 据说竹山常年迷雾萦绕,人一旦走进山中就会迷失方向,更别说见到奕旭,能活着出来就不错了。 记得丫头曾经说过,奕旭,与其说是神医,倒不如说是神仙更合适些。 “等一段时间再说吧。”他其实也不想死,不是说他有多怕死,而是他放心不下丫头,这么多年除了他,丫头身边也没什么人,他若是就这么走了,她还不得哭死。 当然这也只是他自己想的,那丫头可是扬言他如果就这么死了,她可是会一滴眼泪也不掉的。依着他对她的了解,她说到必然就会做到。死了连滴眼泪都换不来,太不划算。 就某些方面来说,轩沪逸和沐桦祁还是有些相似的,譬如死心眼不吃亏。 丰牧目光在他二人之间流转,有些疑问却不多问,只静静开口,“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欧孜晰意味深长的看丰牧一眼,其实他有点不理解为何阜修和轩沪逸都那么相信他一个丰城副主,照理说他不过是个外人。 丰牧能够如此年轻就坐上丰城副城主的位置,本事自然不小,这中敏锐力当然也比寻常人强得多,欧孜晰不过一个眼神,他就看懂了他的疑惑。 “欧公子不必担忧,我不是敌人。”丰牧话一落,欧孜晰就愣了一下,看来以后在这些人精面前情绪还是收着些的好。 笑笑道:“阿修相信的人,本公子自然也相信。”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不过既然阜修都没说什么,欧孜晰也不会多想。 丰牧难得的回他一个淡笑,点点头道:“修王有欧公子这样的至交好友,真叫人羡慕。” 欧孜晰微微一愣,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怎么好像听出了丰牧话似是别有所指。 轩沪逸也有些意外,他认识的丰牧可不是这样一个小气的人,他说的羡慕,却不知是说说而已,他是真的听出了他话里的羡慕,还有点点,呃,类似吃醋般的意味。猛地打了个冷颤,丰牧不会是看上了阜修吧? “丰牧,你不会是……” 轩沪逸话还没说完,就换来丰牧的一记狠瞪,“听说过近水楼台吗?我就算要有什么想法也会先就近考虑。” “……”轩沪逸觉得他委实不该多这个嘴。 “丰副城主就让你的人多留意采王府和柏王府的动静,再有什么新的消息本王自会告知。”阜修的意思很明确,他怀疑的就是这两个人,丰牧和欧孜晰再看轩沪逸的神色,似是并不意外,看来他的想法也是一样。 采王和柏王?欧孜晰垂眸深思片刻,倒是有些让他意外。 阜修再将目光投向轩沪逸,“本王要去探望阿祁,小侯爷可要一道?”阜修会开这个口不是说他有多大方,看阿祁他当然想自己一个人去,据他的人回报,她这些天都未曾出过沐桦府,以她的性子估计很担忧轩沪逸的情况,他就勉为其难的忍一回好了。 看着自家主子那别扭的样子,土黎眼角直抽。想不到主子也会有这般纠结的一天,明明就不想轩沪小侯爷跟着去,又要开口问人家,哎,这叫自找不痛快。 轩沪逸闻言手一抖,手中的茶险些洒了,于是轩沪小侯爷破天荒的口齿不清了一回,“你……你说,要去……要去看望丫头?” 正处在自我纠结的修王殿下没注意到他的反常,只点点头,“嗯,小侯爷可要一道?” 轩沪逸觉得有些悲催,他能说不么?当然不能!万一露馅了他也好有个帮衬不是,当然他不是担心阜修发现丫头根本就不在府中会生多大的气,他是怕阜修一根筋不对会跟到南疆去。平时就算了,现在的阜修可是连两层功力都没有,若是在半路上遇到杀手或是别的一命呜呼了,丫头还不得找他哭。 自然,这样的说法有些夸张了,不过他相信这种追着跟去的事阜修是完全有可能会做的。怎么说阜修会受伤都是因为他们,如果出了什么事,丫头就算还没对他上心也一定会愧疚一辈子。 那丫头自以为自己冷心冷情,但他知道并不是这样。 “想想也有一段时间没见丫头了,修王不提本小侯也正准备去看看她,既然如此,就一道去吧。” 一个时辰后,沐桦府。 巧红正在祁连院里打扫,巧绿在小厨房里帮陈嬷嬷的忙,易容成沐桦祁的亭原学着沐桦祁躺在院子里的长椅上,脸上盖着一本书,正百无聊赖的叹息着,原来主子的日子也不好过啊,太无聊了。 巧红和巧绿正是后来从墨邪阁中调来的人。这些天她二人还真帮上不少忙,别的不说,单就把沐桦家那几姐妹堵在外面就是一大功劳,她亭原可没有那么多心思和她们较劲。 “巧红,修王殿下和轩沪小侯爷要来探望二小姐,管家已经领他们朝这边来了,管家怕二小姐失礼,特地让我先赶过来和你们说一声,你去告诉二小姐准备准备,我先走了。”一个丫环跑进院子说完就转身走出了院子。 这边亭原闻言手中的书一滑,刚刚还迷糊的脑子瞬间清醒了。 “巧红,快快快,快过来帮我把头发弄弄,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地方别扭,修王可是人精,被他认出来就不好了。”主子虽然没有明确说过不让修王知道,但也没说过要让他知道。既然没有特别交代,那就是不能让知道了。 巧红作为墨邪阁的一份子,对亭原这个尊使可谓是敬畏的,几时见过她这般慌乱过?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哦,奴婢这就来,小姐不必惊慌,看不出什么不同。” 第237章 西家大少(1) 阜修等人一进祁连院就看到沐桦祁装扮的亭原装扮的人坐在月桂树下的长椅上看书,姿态娴雅释然,让人远远一见便有些失了心神,是以众人本来向前行的步子皆不由停了一下。 感觉到众人投来的目光,亭原直在心中叹息,这伪装实在是太难为人了嘛!别瞅着她如今看似淡定闲适,心里可是紧张得要死,要知道修王可不同于寻常人,纵然没有主子的提醒她也是知道这是一个人精般的角色。 假意无意的缓缓将书放下,循着众人看过去,“咦?”了一声后缓站起身,“原来殿下怎地来了?还有表哥,你不是近来身子不适?怎地还到处乱晃悠?” 亭原自觉她这神态语气比之主子来应有九分相似,虽心有惊慌然到底是身份地位非同一般的墨邪阁尊使之一的人物,寻常情况下也断然不会有神色失态的情况在。 确实,她这想法实在也没有错,就轩沪逸看来,若是平常人,这绝对是看不出什么破绽,可是,侧过来看一眼阜修的脸色,那冷冷冰冰的样子确定是看到他们家丫头是该有会有的么?不过仔细想想似乎亭原也没有露出什么破绽,阜修是从哪里看出有问题的呢?且还是只远远看了一眼的情况下,若不是知道事情,他自己也没把握能在这么短的时间这么不算近的距离的情形下看出这不是本人。 阜修的神色确实让亭原内心翻滚了一番,这,莫不是就已经看出了她不是主子?是对主子太了解?还是这个人比她的认知还要来得精明? 看一眼领着他们进来的刘管家,怕阜修一个不耐就质问出声以致露馅的轩沪逸急忙继续着之前停下的步子边走边半调侃口吻的道:“丫头你还是这么张嘴是永远都不饶人,想我堂堂小侯爷顶着病痛来来看你,你不感激也就算了,竟是连半句好话都没有,实在是太伤人心了!” 亭原嘴角一扯,果然是轩沪小侯爷的作风,这个话若是主子在会如何答? 不耐烦道:“得了得了,就你话多,别在那里傻傻的站着了,过来自个儿寻个地儿坐吧!”说完在心里寻思一番,这般,应是没得罪小侯爷的吧?要知道别瞅着这一身蓝衣风姿翩翩的样子,其实是个除待她家主子要特别些外,旁人他可是不会给什么脸面的。 轩沪逸也没客气,径直走到她对面的桌旁坐下,还不忘回头吩咐因着亭原那不同于沐桦祁平常时候在人前说话的语气而惊诧的刘管家,“你先下去吧!” 刘管家这才回过神,忽想到不久前二小姐一出手就是大方的几十两银子再加一盒蓝山翠,知晓这个看起来寻常的二小姐并不是表明看起来的这般,便应声行了一礼,“如此,老奴就先告退了,二小姐若有什么需要就着人去知会老奴一声。” 亭原知道轩沪逸这是有意支开刘管家,就点了点头。 直到刘管家离开后,阜修还原地老神在在的站着,面色越发难看。瞧着这个情形,亭原看看他,又把求助的眼神投给轩沪逸,意思是现在要怎么办。 轩沪逸只是晃着折扇面带惯常淡笑的摇了摇头,一则是因为他真的不知道如今的情形该如何做,再则是他心里觉得,就是阜修知道了也没什么,左右丫头离开的时候也没有特意交代要瞒着他。 第238章 西家大少(2) “人呢?”阜修开口,冷冷的口气让站在亭原身后的巧红心颤了一下,这就是他们主子未来的夫婿?这性情,会不会太太冷了些?同他们主子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确定能够相配?虽则他们也专程查探过这位王爷的消息,传闻中的修王殿下脾性不好到底不是什么秘密,她也做好了不要抱太大希望的准备,然如今真正见着,还是有些接受不过来。 太冷,太可怕。 不过这样貌,倒是与他们主子极相配的来着,好在以前没少见着主子那般天人之姿的模样,不然指不定如今就得失态了。 轩沪逸无奈一叹,也罢,便是不说相信以修王的本事也是能查出来的,无非就是时间长短的问题罢了。 “想来如今是快到南疆了。” 阜修闻言眉头深深皱了皱,然后再不置一言果断转身朝门外走去。 “丫头不告诉你无非就是不想让你担心,想你如今这般半死不活的样子纵然是知道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丫头去南疆也不是一次两次,过些时候自然会回来。” 阜修脚步顿了一下,也不回头,“噬心蛊一旦在体内复活便会在每月十五发作一次。”说完举步继续朝外走去。 轩沪逸闻言面色一变,随即苦笑。这般,精心找寻噬心蛊的解除之法十年的他又如何会不知?只是,那丫头决定的事,他又怎么能拦得住? 亭原的的脸色亦是变了一变,“小侯爷,修王殿下说的,可是真的?” 轩沪逸苦笑点头。 “那可如何是好?若是主子噬心蛊毒发作,岂不是……”她可是没忘记上次在太子的庄园里看到主子蛊毒发作时的样子,那是何等的情形?她简直不敢想。 “丫头既是决定离开,应是也考虑到了此情况,以她的精明,不会没想到处理的法子,你也不用太过担忧。”这话,其实他说得也很没底气。 此时去准备茶点的陈嬷嬷已经回来,亭原便只好点点头停止了这个话题。 这边阜修冷着一张脸离开后跟在他身后的土黎打量着他的神色试探着开口:“主子可是担忧祁小姐的安危?” 阜修脚步顿了一下,却不言语继续走着。 土黎又继续道:“属下知道主子必定是担忧祁小姐的,不过在属下看来,祁小姐并不是冲动之人,她如此做必定有她的一番考量,以祁小姐的本事虽身中蛊毒,行南疆一趟应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再则南疆王室惯常修习控蛊之法,或许祁小姐此行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也不一定……”说到此处见自家主子面色似缓和了一些,土黎轻吐口气,还好主子没有完全失去理智,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乱操心,近来主子因着祁小姐的事一再反常他也是看在眼里的,他可是真的担心主子一个冲动就追到南疆去,寻常时候倒也没什么,如今主子的功力还只恢复三成不到,若是贸然前去,遇着些什么危险,果然仇家多了就是麻烦。 “而且,祁小姐的丫头易容成她的模样寻常人虽然看不出什么破绽,却不难保证意外情况的存在,听闻沐桦家大少爷沐桦筑不日便会回京,以他的精明……”阜修的脚步又顿了一下,土黎立刻解释,“当然这也是万一,到时候有主子你在,想来也能照拂一二。” 第239章 西家大少(3) “嗯。”阜修闷闷的应了一声,土黎才算是彻底松了口气,这劝主子的事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既要不显山不露水,又要达到一定的成效,太考验人了。 见主子面色稍缓,这才决定把心中最大的疑惑问出来,“主子,属下有一事不明。” “问。” “主子您,是如何一眼就看出那人不是祁小姐的?以那个距离来看,要一眼就看出那人出自易容,似乎,好像是有些难。”难道是主子的本事已经达到了那种境界?好吧,以主子的能耐,这也不是不可能,然这毕竟是在他的认知之外了的,他实在是太好奇。 如何一眼就看出来?阜修淡淡挑了一下眉,嘴角微微扬了一下。 易容术者,形变神不变,当然也不排除模仿惊人的人存在,不过她,想来是旁人模仿不出来的吧,只因,她有着一双美得动人心魂且他异常熟悉的眸子。 得不到主子的回答土黎虽心有好奇却不得不闭了嘴,主子可不大喜话多的人跟在身边,当然祁小姐是个例外。 至于修王殿下为何到祁连院便匆匆离开,沐桦府中其他人也没怎么多想,到底阜修近来在养伤中的消息已是在凌城传开了的。 …… 与冷辽景闹了一通后的沐桦祁三人此番正在一处小镇的酒楼雅间中用着午膳。连续赶了将近的半月的路他们也快入南疆境内。 这处,正是离南疆封地最近的无锡镇。 无锡镇有一世家,冠称无锡世家,此乃百年医药世家。无锡世家在此颇具影响力,这也是无锡城之名的由来。 停下手中木筷,隽依看着沐桦祁,“既是到了无锡城,主子可要去无锡世家拜访一番?” 沐桦祁淡淡饮了一口茶,垂眸看向窗外的街市,随即淡淡一笑:“原本是没打算去,如今看来,似是有好戏可看。”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恰见下面的街市上行过一队人,皆坐于马背之上,除了当先一位其余皆是兵甲着身,且看那当先之人,一身衣衫高然华贵,相貌俊逸不似常人能及,此人……“沐桦筑?” 沐桦祁收回目光看向她,轻轻一笑,“你眼神倒是锐利,沐桦筑这五年来可是在苏城军中待着不曾离开过半步,早年你也不过是远远瞧见过一眼而已,此番竟是能只一眼便认得出来,不愧是墨邪阁的隽尊使。” “主子这可是在嘲笑于我?” “怎么会?我这是夸你呢。沐桦筑不直接回凌城,反而是绕道来此,想来是与无锡世家脱不了干系的,只是不知他何时与无锡世家有交情了。” “据墨邪阁这些年所掌握的消息来看,沐桦筑此人与无锡城的无锡世家是从未有过交集的,此番来此,倒也未必是冲着无锡世家来的,会不会是……”说着抬头有些惊讶的看向沐桦祁。 “不会。”沐桦祁果断摇头,“莫要说沐桦筑并不知我的事,便是知晓他也不可能知道我们到此。”再则,沐桦筑与墨邪阁并无仇怨或是生意往来,纵然知晓她墨邪阁尊主到此,也断然不会跟来,这于他,并无任何益处。 沐桦筑此人,虽然与他交集不多,她却也知晓他是个无利不起早之辈。 第240章 西家大少(4) “这么想来,以前到无锡城时却是没见过有这么多人,这番瞧着,街市似是有不少外来人士。”沐桦祁说着又将视线投向窗外,有几分若有所思。 姚信亦是看看街市,眉眼间多了少许凝重,“可要属下去查探查探?” 沐桦祁点头,“如此,也好。” 沐桦筑骑在马上,肃然的脸上多了些异色,只因自从一行进这处镇子就感觉到一道目光一直注视着他,这样被人盯着的感觉让他极为不喜。 到底是什么人? 拉着马缰停下,后面跟着的众人见他停下,也跟着紧拉马缰停了下来。 “将军,可是有什么不对?”背后一人赶着马上前两步与他并排而立,开口问道。 沐桦筑突然抬头,犀利的双眼直射前方酒楼二层的那道窗户,直直投进沐桦祁的双眸中。 沐桦祁轻轻惊疑了一声,“这个沐桦筑,几年不见倒是长进了不少,如此敏锐的洞察力,倒也不枉费他在军中待了这么些年。”此番的沐桦祁早已将面纱戴上,倒是不担心沐桦筑有一点半点的可能认出她来。 “主子,若是属下没记错,沐桦筑似是你的当家亲兄长,为何却不见你称一声大哥反而直呼的其名呢?”隽依承认,她这话,其实是完全因为无聊才问的。主子的性子她再了解不过,主子同沐桦家的人的关系她也知晓一二,这般称谓,实则是寻常。 沐桦祁挑眉看她,“你想听?到时候你到沐桦府来住一段时间,保准你随时都能听到,要知道你家主子我在家中可是个上尊父母兄长,下善待丫环小厮的温良女子一枚。” 隽依无言瘪瘪嘴,得,自恋的烂性子又来了。若是她没记错,亭俞似是同她说过主子可是把沐桦家的当家主母和嫡出女儿弄到佛堂思过再到房间禁足,还直把沐桦邱那老头逼得直跳脚,这般也是温良? “不过这个沐桦筑倒还真是个角色,若是以后有交集,还得防着些。”隽依突然正色道。 沐桦祁戏谑的笑着点点头,“你能有这般觉悟实在是个好现象。” 隽依瞬间继续无言。 投入沐桦筑眼中的是一道似笑非笑的目光,随即便见那道目光移开,女子转头看向坐在她对面的另一道倩丽身影似是在谈论什么高兴的事,离得太远他听不到他们的谈话内容,不过看那女子的眸子不再是之前的似笑非笑,便猜测她们应是在谈论什么高兴的事。 女子虽面纱遮脸,却难以掩盖那清雅出尘的气质,这般特别的女子为何并不像这小镇中人,尤其还是两个一起。 自然,隽依的姿容气质比不过沐桦祁,却也不是寻常女子能比的,所以在沐桦筑看来已然是非凡。 只是这般二人,到此的目的可是也与他相同?转而似是想到了什么,轻轻弯了弯嘴角,或许,真是这无锡镇中人也不一定。 “将军?”那人得不到答复,且看身边华服男子只抬眸不知看向何方,便试探着又开口唤了一声。 沐桦筑收回目光,淡淡道:“没事,继续赶路。” 那人虽仍有疑惑但基于面前少年将军多年来积攒的威信不敢再出言发问,停下让沐桦筑先行。 第241章 西家大少(5) 这一停下,再次抽马前行已不似先前的缓步,马蹄声飞快并未顾忌街道上过往行人,一时间街道惊慌尖叫声四起,有人甚至破口大骂,有闪避不及的直接撞翻了路旁的摊贩铺子。四下人散,街道上恰立着一道突兀的身影,那不过是一个看似四五岁的孩童,这般情形下,想来应是父母避开时不小心松了手的。 马蹄已近,只差那么一点就要抬蹄踩向孩童,那是沐桦筑身旁的一个高大官军,依着那一身兵甲在军中的地位想来也不低。不知繁杂的路旁突然是谁高呼了一声“小心!”沐桦祁手中握着的杯盏便已脱手而出,直直射向那马腹之上,然到底是隔了些距离的,那马蹄又离孩童极近,纵使这力道足以将那马匹击倒,也避免不了对孩童的伤害。 当是时,沐桦祁双眸中是满满的怒意,双拳紧握,沐桦筑,这么多年了,还是一样的冷漠无情!如今这一切他分明都看得真切,面上却不见半分动容,甚至于,连半点要停下的意思都没有! 正欲不忍再视闭眼之际,一道人影从人群中闪出,不说有多快,却足以从马蹄下将孩童救起。孩童被那人抱在怀中在地上接连翻滚了将近五步直撞上路旁的小摊。 人群中有人倒吸一口凉气,亦有人惊呼。 沐桦祁轻轻松了口气。她虽不是良善之辈,却也做不来滥杀无辜的无心无情之事。有时候她会觉得,其实她这种性子其实不大适合做一个杀手组织的头目。然,到底也只有她自己这般想而已。 随着“碰”的一声大响那马匹连着马上的人一同倒地,原本不断向前奔着的马匹也逐渐停了下来。 沐桦筑勒着马缰,“吁!”盯着倒地马匹已被血染红大片的马腹,转而眸光深沉的看着地上碎裂一片的杯盏,猛一回头看向适才的窗户,如果他没看错,这个角度,这杯盏正是从那窗户的方向而来的无疑。如此远的距离还能有这等力道,内力该是何等的惊人!想着眸子又不由深了几分,什么时候大凌竟多了这样一个人物? 见他看过来,沐桦祁也不回避,直直与他对视,眼中,已不带半分情绪。这让沐桦筑略微有些吃惊,竟是半点情绪波动也无么?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他还以为,能顷刻间使出这般力道的人,特别是女子,在这般情形下应是极愤怒了才对。 此行,似乎比之前想的要有意思得多呢! 还来不及他细想,就有一道愤怒的声音传来,“大街上快马疾驰,还有没有半点人性!还军人?我呸!小爷我平生最是见不得你们这种狗仗人势的畜生!” 沐桦邱闻声收回目光,马路上多了一个长相清秀的少年,看着也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如此天真无邪的长相实在很难让人相信那粗鲁不堪的话语会是出自他。 眉头一皱,这是刚才从马匹下救下那孩童的人? 此时那孩童已哭着回到自己母亲怀中,那母亲亦是泪眼一片,似还在惊魂之中。 沐桦邱只看他一眼,然后低头看向从地上艰难站起来的大汉,“没事吧?” 那人连忙摇头,“没事,谢将军关心,只是这马,怕是不能再骑了。” 第242章 西家大少(6) “哦?这可是精良的战马,平时在战场上受伤无数亦能继续奔走,这般不过是受些皮外轻伤就不能再骑?你确定?” 那人双手一握,躬身道:“末将确定,刚才无论末将如何抽打马儿也不见半点反应,末将还以为是死了,可是一看它又还有气息,眼中也有神,所以末将猜测,这马应是断了筋脉,且还是尽断。” 此时不只是沐桦筑身后的众人皆露出一片难以置信的神色。 “你是说,筋脉无一处完好?”沐桦筑毫不掩饰脸上诧异的神色,然后又猛一回头看向适才的那道窗户。 “是,无一处完好,若是有哪怕一点完好,末将这般抽打它不会半点反应也没有。”说着眼中的惊恐更甚,此时他已看到碎裂在地上的杯盏,背脊直冒冷汗,如果,如果刚才这个杯子不是打在马腹而是在他身上,那……他简直不敢想,越想心中越惊恐。 沐桦筑若有所思的看看那倒地的马儿,又拧了拧眉再次朝沐桦祁所在的方向看了看。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这样厉害的人物,还是不要轻易去招惹的好。 其实从某些方面来说,沐桦筑其实是明智的。 站在路中间的少年虽然听到他们的谈话也有些惊异,但这并不能和他被人忽视的愤怒心情相比。脸上愤愤,敢忽视小爷的存在!绝对不能原谅! “喂!你们有完没完!小爷我还站在这儿呢!” 沐桦筑又深深皱了一下眉,不看少年而是直直盯着面前的大汉,话语中有隐着的怒意,“行军多年,竟是连个行人都避不开!要你何用!” 那人一惊,连忙单膝跪下,头深深埋着,“末将无能,望将军责罚!” “哼!回头自去领五十军棍!” “是,末将遵命。”跟随将军多年,将军的严厉无情,他再了解不过,大街上快马纵横,却连眼睛也不见眨一下,这样的将军,他除了服从,剩下的就只有恐惧。 人命在将军眼中,从来都是什么也不是。 “喂!看你们一副人模狗样的,看看这里都被你们弄成什么样了,还险些伤到人,不道歉也就罢了,到现在居然连半点悔意也没有!”那少年又大声怒道。 旁人也跟着附和。 “就是就是,这里可是大街上,我们这些小本买卖过个活容易吗?居然三两下就给我们毁了,还有没有王法啊!” “这年头,哪里不是官欺民,咱老百姓也只有受罪吃亏的命了,你看这些人看着就是当官的,咱们哪里惹得起?算了算了,咱还是收拾收拾回家吧。” “当官的有什么了不起!没有我们这些人他们还能过活不成?这年头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 “你这话说得也不尽然,虽然没几个好官,但为官为民的人也还是有的,你可听说过修王,那可是全心全意为着咱老百姓的,无论哪里有灾有难,他都会自己出钱救助,百姓中念他好的人可多着呢。” “你说的可是那凌城里只闻过名未见过人的修王殿下?” “正是,这年头,像修王这样的好人可没有多少了。只是可惜了,听说修王只是商人出身,虽极受尊敬却没什么实权。” 第243章 西家大少(7) “哎,这些当官的事我们哪里说得清楚,念着人家的好就成。” “也是。” …… 少年闻言挑眉,修王?呵呵……这名声可真响啊,这小镇离凌城可不近,在这里名声都这么大,该说不愧是修王么? 沐桦筑则眉头皱得更深,这些年他虽身在军中,却没少听到修王的名头。 沐桦祁一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致的听着下面人群中的谈话,内功修为达到她如今这般,自然能听到人群中的谈话。阜修这厮,混得还真像那么回事儿。如今她只是冠着他未婚妻的名头在听到这些谈论的时候都有些小小的骄傲,依着那厮的姿态若是在此岂不是要将下巴扬得老高? 好吧,她承认她其实是羡慕了。 沐桦筑示意站在地上的大汉到后面与人同乘一骥,遂驾着马准备继续走。 “站住!谁准你们走的!”少年站在原来的位置张开双臂,半点也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还有事?”沐桦筑显得有些不耐烦。 闻言那少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音调又拨了几拨,“什么叫做‘还有事’?你们这些人面兽心狗仗人势没良心没人性的家伙,撞了人毁了东西就想这么拍拍屁股走人,门都没有!小爷我今天就要替天行道,打你们个落花流水面目全非,看你以后还敢嚣张!” 不远处的沐桦祁暗暗扶额,还“落花流水面目全非”呢?就那副小身板也想跟人家这一群大汉硬碰硬,真不知该说他初生牛犊不怕虎呢还是该说他简直就是脑子有问题。 沐桦筑不开口,只淡淡拧眉看着他,反而是他近旁的另一兵头子怒斥道:“臭小子,识相的赶快滚开!别挡着我们将军的道!” 少年伸出拇指往鼻尖上一抹,颇有几分不屑的扬扬下巴,“小爷我今天就是挡着你又如何?” “不自量力!”说着手中的鞭子就要抽出去。 隽依一惊,“主子,我们可要出手?” 沐桦祁抬眸看向不远处的某个房顶,眼中戏谑的笑意更甚,“不用我们多管闲事。”因为,某些人,怕是要发怒了吧。 只见那人鞭子刚刚举起还未来得及落下,人就已经从马上翻下,彻底没了气息。 隽依又是一声惊呼,“死了?一招毙命?刚刚那划过他喉咙的,可是瓦砾?” 沐桦祁轻笑,“沐桦筑这群人,可是得罪了个世间上最护短的人,现在我们可是有好戏看了。”只是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遇到老熟人。 此时去打探消息的姚信推门进来,躬身对沐桦祁行了一礼,“主子,属下打探到,明日无锡世家的家主要为他的独女举行比武招亲,这些人怕是为着这件事来的。” “你的意思是,沐桦筑也是娶媳妇来的?”语毕接连“啧啧”了两声。 姚信略微一愣,虽说跟着主子这么些天对她也算有些了解,可是一直跟着常年冷脸的杜续手下的他表示还没完全适应过来。 “这个,或许也不全是,属下还探到无锡家主会将他们的镇家之宝月灵丹作为嫁妆,沐桦筑来此,怕是为着月灵丹而来。” 沐桦祁有些意外,“无锡成那老头居然舍得把月灵丹拿出来?果然是爱惨了他的独女么?如此看来,依着沐桦筑那人的本性,会出现在此也不足为奇了,月灵丹可是个好东西。”说着又将视线投了出去,“只是不知,老朋友突然出现在这里,是否也是为了这月灵丹了?不过还真别说,这月灵丹据说有着让人死而复生的功效,早年我还打过它的主意呢,只是奈何无锡世家把它藏得太好,纵然是以我的本事却也是寻不得半点踪迹,记得以前,为这我还几次夜间游观过无锡家老宅来着。” 第244章 西家大少(8) 隽依抽搐着嘴角,你那分明是做贼好吧?怎地到了你这里就成了“游观”人家老宅了? “既然如此,主子可是也要去一趟无锡家?你如今可是……”说到这里,见沐桦祁神色微变便立刻顿住,忙道:“主子,属下不是……” 沐桦祁摆摆手,“无碍,既是早年就想得到的东西,自然是要去看看的,如果拿了回去,说不定轩沪逸还能蹦跶些日子,再说,若是可行,还能顺道给他拐个媳妇回去,也免了他许多麻烦,据说那无锡大小姐无锡月可是个大美人,到时候轩沪逸还不得美滋滋的。” 隽依哑然,“这个,如果真给人带个媳妇回去,轩沪小侯爷会翻脸的可能性比较大。” “呵呵……或许你说得对,那厮虽然风流,却不是个能守着某个女子过活的。” 这边看着一员得力下属当场毙命的沐桦筑那脸色可不是一般的难看,黑着一张脸看向不远处的房顶,只见一黑衣男子惬意的坐在房顶之上,手中还把玩着又一块刚取下的瓦砾,似笑非笑的朝他看来,瞧着他那姿态,似是手中的瓦砾随时都可能脱手一样。 沐桦筑眸光深了又深,如此远的距离!如此精准的手法!此人,比刚才那个戴着面纱的白衣女子更为难对付,至少刚才那名女子对他没有杀意,而此人,虽然一副淡笑的模样,他却感觉到了深深的杀意! 且看此人的姿容,比之他也要更甚些,大凌有这般姿容气貌的青年才俊他不说全部知晓,但可以肯定,他不知道的还没几个。不过才几年时间,大凌就多了这么多厉害角色?还是说,这根本就不是大凌的人? 如此想着,沐桦筑心中又多了几分警惕,若是大凌人,若是要杀他从军中再到沐桦家大少这两层身份来看,都会有所顾忌,若是这根本不是大凌人,那还真不好说。 “阁下这般杀了本将军的下属,是何意?” 房顶上的男子还未答话,就听到一声惊呼,“焕?”语气中毫不掩藏的兴奋,且看站在路中少年一脸激动的模样,沐桦筑就知他此番怕是得罪了人。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遖阳经商世家西家的大少西潜焕。西家大少,传言只是西家的养子,早年因为西家少主西治毅身子不好,常年病魔缠身,西家夫人又不能再生,西家家主与夫人情谊深厚,死活不肯再娶,便就收养了一子,据言那时的西潜焕已有九岁。不得不说西潜焕此人确实很优秀,以致如今在西家那般偌大的家族中再无人因他是养子而有半句不满的言语。现在的西家,可以说基本是这个西家大少当家,所以身份地位可想而知。自然,身居高位者脾性多比较怪异,是以沐桦筑这般,西潜焕会如何处理,远远看着的沐桦祁其实并不好下定论。 西潜焕从房顶飞落而下,直落到西小治旁边,不再给沐桦筑一个多余的眼神。 “以往告诫过你,出门在外莫要逞凶逞能,这些人,你以为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能够敌得过?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你以为你还能好好站在这里?”话中虽有责备,却不难听出浓浓的宠溺。 西小治瘪瘪嘴,随即俏皮一笑,“焕,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是你知道我今日到了这无锡镇传程来寻我的?” 第245章 西家大少(9) “少岔开话题,往后若是再这般不管不顾,就直接把你锁在家中,交由父亲亲自看管!” “啊?焕……别别别,我下次再不这么冲动了还不行么?若是一直待在家里,那还不得闷死我。再说,你也看到了。”指了指那地上倒着的一匹马,“刚才有人出手了,虽然我不知道是谁出的手,但能在那种情形下出手的人,想来也不会看着我就这么被杀了不是?” 西潜焕无奈轻叹,伸手摸了摸西小治的脑袋,“出一次门脑子倒是灵光了不少。”忽然神色猛地一顿,扳过西小治的脑袋查看他的后脑勺,语气透着阴沉的冷意,“你受伤了?怎么受的伤?” 西潜焕其实来得并不早,来时并未赶上西小治救下那孩童的一幕。 西小治无所谓的笑笑,摸了摸自个儿的后脑勺,“你说这个啊?没事,就是刚刚救人时不小人撞了一下。” “所以你这伤,和他们有关?”西潜焕冷冷扫着沐桦筑一行人,口吻之冷冽以致西小治都有些被吓到,想着刚才本来就想教训这些人一顿,便毫不犹豫的重重点了点头。 西小治在心里直幸灾乐祸,看你们还嚣张!现在遇到高手了吧!对于焕的本事,他从来都没怀疑过,也正因为无论有什么困难危险都有焕在,他才到如今武功都还是个半吊子。加上他从小身子弱,近年来经过调理求医才稍微好转,偷懒最多也就被说两句而已,家里人根本就不会逼着他做什么,特别是焕,从来见不得他吃一点苦受一点伤。 从小他都被护着不受半点伤,这会儿他不仅受伤了,还伤得有些重,焕能不生气才怪。 只见西潜焕一道冷芒投向沐桦筑,一身黑衣在微弱的阳光下显得异常醒目,高华的气质,绝逸的容颜,偏生这般让人容易生出好感的容貌姿态,脸上又是一副冰冷到不行的神色,让人半点不敢靠近,显得矛盾至极。 “沐桦大少,这伤,你该如何交代?”分明略带轻笑的语气,却让人不由心中一凛。 沐桦筑惊讶的看向他,“你认识本将?”一个认识他他却从未见过的对手,让他不由提起几分心神。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如今他却是半点敌人的情况都不知晓,这让他有种莫名的心慌。 急忙敛了敛心神,这么多年来,如此不平的心境还从未有过,他也不允许在这里出现例外! “我想,沐桦大少是弄错了我想表达的意思,我现下表达的不是认识你,而是,小治因你们而受的伤你该如何交代!”半点也不掩藏的怒气。 沐桦筑不由变了脸色,这么多年,还没有人敢这么和他说话的,既觉新颖,又有些莫名的心惊。“阁下想要本将如何交代?” “我是个生意人,生意人最吃不得亏,生意人也通常最喜欢的就是花一倍的价钱换取更多几倍的利益。虽然小治的伤不能这般算,但,念在你是沐桦家人的份上,这件事我也不再作过多的追究,但是……”说着手一扬,袖子一挥,便有什么细碎东西闪过,半晌后再次闪回袖中,只留几声轻呼。 沐桦筑觉得后颈像是被什么东西叮了一下,抬起手去探了片刻便摊开手心,已是一片血红,也就是说如今他的后颈受了伤!眨眼间被人伤了后颈,且还伤得不轻!若是这伤不是后颈而是喉咙! 第246章 西家大少(10) 紧握的手心尽是冷汗。 “将军!” “将军!” “……” 几声呼喊后,他回头去看一眼自己的下属,竟是每一个下属的情况都与他相差无几!眨眼间伤了将近二十人!且每个都是跟着他征战多年,在战场中杀敌斩将九死一生过来的!这些人,在寻常人看来都是煞神般的存在,到了这里居然连敌人出手都防备不了! 此人,若是敌人,必是大敌! 适才他说,看在他是沐桦家人的份上不予多作计较,便就是说他与沐桦家是有些交情的,既不是敌人,就没有树敌的必要,能凭一己之力在军中混到如今的地位,沐桦筑从来都不是普通角色,该如何取舍他不会不懂。 “将军,此人太过嚣张,竟敢伤我等,我这就去给他些教训!”一人愤愤拔刀上前。 “退下!” “将军?”被莫名呵斥的大汉心有不甘。 “退下!本将的话不想再说第二遍!” “是。” 沐桦筑隐着心中的不甘和愤怒,还有浓浓的从未有过的屈辱,抬眼看向西潜焕,“今日是沐桦某人不识阁下,多谢阁下手下留情,伤了这位小公子是我等的失误,今日之事算沐桦某人欠阁下一个人情,不知阁下如何称呼,若是往后有用得着沐桦某人的时候,阁下尽管开口。” “人情就不必了,我今日不杀你们,不过是看在某个人的面上,若非如此,你以为你还能好好的站着在这里和我说话?至于我是谁,反正此番亦是前往凌城参加大凌四皇子的大婚,早晚会认识,我也没有隐瞒的必要,西家西潜焕,想必沐桦大少也听说过本少。” 沐桦筑微微一愣,“遖阳西家?西家大少?”这个答案也让他心里又惊了惊,遖阳西家,可是遖阳皇室的账也不买的存在?他区区一个大凌左相之子,又怎敢得罪?现在沐桦筑只为他刚才没有一时冲动感动庆幸。 西潜焕刚刚说过他是看在某个人的面上才不多做计较,那个人又是谁?难道是沐桦家的人?如果是,又又可能是沐桦家的谁?看来此次回凌城得好好查一查了。 “看来沐桦大少是真的听说过本少的,如此,就先告辞了。”语毕抬头朝某个方向挑眉看了一眼便拉着西小治头也不回的走了。 沐桦筑也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沐桦祁所在的方向便领着一行人走了,好在此番马不再赶得那么快。 主角都走后,街市中虽还有不少不满骂声,然到底是算平静了些。 隽依叹息一声,还颇有些恋恋不舍的看着西潜焕消失的方向,“原来这就是西家大少啊!简直太有气势了,沐桦筑早先还一副趾高气昂的,你看现在连个屁都不敢放,太大快人心了!” 沐桦祁鄙夷的看她一眼,“说得你好像没见过他似的,若是我记得不错,早年有几次和西家谈生意的时候,你也陪我去见过几次西大少的吧?” “哎呀!主子你就不能不拆穿我么?我就是感叹,感叹懂不?不过话说回来,西大少用的是什么兵器啊?居然能在一瞬间伤了那么多人。” 说到这个,沐桦祁还有些小骄傲。 “你们都知道,以前我和西家大少有过一场大战,呃,那称作大战应该也没错吧。那时我与他交手时曾用过白云缎,他觉得我这兵器收放自如很是好用,于是回去便就特地打造了二十把锋利的小镖,用极其坚韧的婵丝绑住,至于手腕上,不用时可收于袖中。这就是刚刚伤了那些人的东西。” “那般快的速度,岂不是说西大少内功修为已是极高?和主子你比起来如何?” “以前是平手,自从打过一次就没再打过,所以现在倒是不知道谁的内功修为要高些,不过若是单就交手,我估计不会败给他就是。”当然也可能赢不了,不过这话她可不会说,姑且在下属面前留些高大形象也不错。 不过看适才西大少那临别时的一眼,就知道他是看到她了的,估计晚些时候是要去见上一面的了,想来也快有两年没见了吧,她都有些怀念和那个不可一世的西大少月下房顶抱着酒坛共饮的时光了。 第247章 无锡月夜(1) 沐桦祁住的地方离西潜焕住的客栈只有一条街的距离,于她这般修为的人来说,不过就是脚尖轻轻一点,再小小一跃就能到的事。 用过晚膳,天色已近漆黑,隽依和姚信各自回自己的房间后,沐桦祁便提起桌上早就让姚信准备的两坛上等女儿红打开窗户便跃了出去。 因为修为的关系,夜间视物的能力也是寻常人比之不过的。远远的她便看到前方房顶上有一人背对着她负手而立,高然的姿态,在寂静的夜里颇有几分生人勿近的意味,不由清浅一笑,这么多年过去了,西潜焕还真是半点也没变,还是那么的不可一世。呃,自然,这不可一世是她自己给他的定义。 人未到,空出来的右手便轻挥了一下,袖中白云缎“咻”的一下便直直朝西潜焕的后心刺去,这个力道,沐桦祁可是半点也没有保留,完全的十成功力,若是旁人,怕是要当初毙命。然这个人是西潜焕,所以这般情况是断然不会发生的,只见他身子以一个奇异的弧度偏开,同时右手广袖也挥了一下,那二十把飞镖以惊人的速度飞出,直直削向白云缎,沐桦祁眼底多了一分认真,手再一挥,二人的兵器同时撞在一处,却在同一时间收回手,谁也不见损伤,却都明显的额角多了几滴汗珠。 沐桦祁轻笑,这是,又一次平手了。 西潜焕淡淡的瞧她一眼,没有半点情绪,“这么多年过去,还是这一套把戏,你也不嫌烦!” 沐桦祁眉头一挑,心情极好的道:“这么多年过去,还是这一个面瘫表情,你也不嫌累!”说罢朝西潜焕跃去,在李他越两步远的前方屋顶停下,拿了一坛酒朝他扔去,“接着,上等女儿红,够意思吧?” 西潜焕给她一个鄙视的眼神,随即淡淡拔了盖子随手一扔,仰起头喝了一大口,这是一个极豪爽的动作,因着这个动作,还有不少酒打湿了他的衣襟,喝完又豪爽的将袖子往抹了一下,看得沐桦祁眼角狠狠抽了两下,这就是传闻中气质卓然,高贵不可一世,迷了不知多少世家女,传言是西家几百年以来最出色领头人的西家大少啊!不知道那些对他百般推崇的人瞧见他这番模样会是个什么表情。 “啧啧,世人果然是瞎了眼的啊!”感叹完也将自己手里的那坛酒打开,亦然是颇有些豪爽的喝了一大口,不过好在她喝的时候还是小心了的,是以此番衣襟倒是没被打湿。 西潜焕两手拿着酒坛朝她伸了伸,连带着打量她一番,半晌后露出一个不屑的表情,“嗯,世人的眼光确实有问题,就你这模样,也不知道大凌关于沐桦家第二女长相丑陋的传言是打哪儿来的。” “自然,如你西大少这般慧眼识英雄的人又能有几个不是?”语毕有些不满的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酒坛子,“不过说真的,每次的酒都是本姑娘带,你堂堂西大少,怎么说也是遖阳数一数二的有钱人,竟是连坛酒都舍不得,哎,如此这般,也只有本姑娘肯和你话几句家常了。”说完还不忘叹息两声,直叹得西潜焕想抽她两个耳刮子。 “你也好意思说?不说每年往你那里送去的东西,单就以往你在我那里收刮的,都够买这酒几百坛了!” 第248章 无锡月夜(2) “嘿嘿……”沐桦祁干笑两声,这个它,确实是个事实来的似乎,“这个,谁叫咱是个穷人呢?你这么有钱,偶尔支援那么一下其实也没什么要紧,你说是吧?” “穷人?你?”西家虽是几百年的传世商家,除去各处开支能够在第一时间拿出的资金怕是也没有她的多吧?真不知道仅就这么几年时间她那么多钱是怎么赚来的。 西潜焕本身就是天之骄子,极少佩服一个人,但不得不说,眼前这个说话总是不怎么搭边的女子他是打从心底佩服的。 沐桦祁继续干笑,她这个话,实则她也觉得说得有些不要脸。“哎呀!咱俩什么交情,高山流水,两肋插刀,这么见外做什么?” 西潜焕懒得再看她,“高山流水”和“两肋插刀”用一起,这世间除了她怕是再也找不到第二人了吧。 “听闻大凌最有钱的当属修王,我倒是有些好奇你与他比起来谁更有钱些?”西潜焕看着她淡淡道。 一手拿着酒坛子和他碰了一下,沐桦祁抬起头思索片刻,“这个嘛,我倒是没想过,阜修那人,是这么多年以来最让人看不透的,就连墨邪阁也查不到他来自何处,似是就这么凭空出现的一般,以前我以为他是个孤儿,可是后来又听他提起他有个母亲。”轻轻把左手的袖子挽了一下伸到西潜焕眼前,“喏,就是这个,说是他母亲给儿媳的见面礼,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这么邪门,戴上去了就取不下来了。”有无奈,有点点的怨,也有对这镯子的奇异有着深深的好奇。 西潜焕并没有接她的话,而是眸光微深的盯着她手腕上的紫玉镯子,只觉有些眼熟。 看着他突然变了的神色,沐桦祁疑惑道:“怎么了?是这镯子有什么问题?”在她的印象中,西潜焕极少露出这般严肃的表情。 沉吟片刻,西潜焕摇了摇头,“没,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个镯子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时却想不起来。” 闻言沐桦祁一喜,“真的?那你好好想想,你知道我这个人平生好奇心就很强,对于这种未知的事总是有那么些兴致去探究个一二。” 西潜焕在脑中再仔细想了想,仍旧想不出在哪里看过,“西家在首饰这一方面也有所涉及,想来是打理时见过类似的吧。” 沐桦祁点点头,确实,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算了,不管它了,既是阜修那人给的,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西潜焕略微讶异的看她一眼,“真想不到,你竟这般信他,我以为,像你这样的人,是不会相信任何人的。” “喂!你这说的什么话?什么叫我这样的人?我难道不相信你么?”沐桦祁没好气的瞪着他。 “信我?你确定?”他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却足够让沐桦祁哑口无言。 是的,她不信他,或者该说她不是完全的信他,在这个世界上,或许,没有人能够让她完全相信,就算是为了她身上的蛊毒奔波了十年的轩沪逸,她没有交出百分百的信任,至少,她有些事还是瞒着他的。 眸光微敛,随即抬头与西潜焕对视,脸上带着淡淡的笑,“这么多年,除了轩沪逸和老头子,你也算我最相信的人了。”她说得理直气壮,半点愧疚之心也无,因着她觉得这本来就是事实,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所以,你不要太贪心了。” 第249章 无锡月夜(3) 西潜焕眼神微微变幻了一下,仅是一瞬间便就恢复正常,再度鄙视的睨她一眼。这么严肃的话题也就只有她能转换得这么没心没肺。不过,也恰就是她这样的性子才能让他在相交起来那么轻松吧。 “不过说真的,旁人一听我和阜修的事都会问一句我当真要嫁给他,就连轩沪逸也不例外,你为什么也不问一问?” “那是你的事,关我什么事?” 呃,好吧,沐桦祁觉得她没什么好说的了。不过,这恰恰就是她和西潜焕的交往方式不是么?正如她说的可以做到两肋插刀,却从不过问对方的私事。 “哦,我突然想到有件事要和你交代一下。”西潜焕抬头看向她,用眼神示意她问。沐桦祁不禁又在心里暗叹一声,丫的这人当真是能不开口就不开口啊,多说一句话都懒得。 “下次若是再遇到沐桦筑,不用再看在本姑娘的面上留情,本姑娘和他交情没那么深。”西潜焕挑眉。 “此前你并未严明你与他并无交情,怎么说我也是看在你的面上,你作为一代墨邪阁尊主难道不应该拿出点诚意表示一下感谢?” 沐桦祁嘴角一抽,果然是生意人,“你也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你敢发誓你完全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他的?没有半点私心?”就沐桦筑那几人被他伤到的地方,少说也要一个月才能养好吧,明明暂时不想和沐桦家公然闹开,毕竟西家在凌城也有店面,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这般到他这里竟是说得这么冠冕堂皇。而且就算暂时不想闹僵都还下那么重的手。 见他又要开口,急忙打断,“得了,就姑且认为你是看在我的面上吧,前段时间我也帮你照看过西小治一段时间,一笔勾销了。” 西潜焕虽有些不满倒是没再说什么,沐桦祁无奈摇了摇头,也只有遇到与西小治有关的事时这抠门的生意人西家大少才会这么容易妥协吧。 西小治,西家小少爷,大名西治毅,西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人物。在西家,最宠他的莫过于他的义兄,西家如今的当家人西家大少。 各自再喝了几口酒,西潜焕突然开口:“你此处来此,是为了到南疆去探寻解蛊之法?”话虽是疑问,听起来却是肯定的语气。 沐桦祁挑眉露出一抹狡黠的笑,“看你这样子,对本姑娘的行程倒是很了解嘛,说,你是不是在我身边安排了什么奸细之类的人?” 西潜焕懒得回答她,只顾自淡淡道:“几年前轩沪逸到遖阳时与我见过一面,向我打探了噬心蛊的解除之法,我曾告知他若是寻不到母蛊,便去南疆找南疆公主寻类母蛊。” “所以说类母蛊的事他是从你这里知道的?”沐桦祁的声音有些大,情绪也有些激动,西潜焕没想到她反应会这么大,有些意外的看着她。 “因为类母蛊,轩沪逸那祸害只有半年可活了。”声音很低,似说给他听,又似只是提醒着她自己。语气中有着不难听出的苦涩之意。 西潜焕从未见过她情绪如此低落的模样,在他的认知里,没心没肺一直都是她的代名词。“对不起。” 第250章 无锡月夜(4) 沐桦祁微微一愣,盯着他良久,脸上神色莫名,虽说“不可一世”这般的形容词用在西潜焕身上她从来都是不赞成的,但不可否认的是西潜焕此人,确实是个只会俯视着旁人的人物,几时见他像谁低头过,然此番,他竟是同她道歉? 沐桦祁承认,她不是惊讶,而是完全的被惊吓到了。这个反常的人,当真是西潜焕无疑? 须臾嘴角扯出一抹苦笑,“你这么认真的道歉做什么?弄得好像真的是你的错一样。” 西潜焕不言,只直直看着她。 沐桦祁偏过头,良久幽幽传来一声,“若是真要怪谁,我想我只会怪我自己。” 转头来对他灿然笑了笑,那笑太过耀眼,以至于西潜焕觉得,适才她悲戚的感叹不过是自己的幻觉罢了。盯着她绝美的脸不移开半分,却觉得她脸上的笑太刺眼,刺得如他这常年心性总保持在一个地方不波动半点的人都觉得有些心疼。 “就算到了南疆,恐怕也不会有什么收获。” 沐桦祁狠狠瞪着他,“你就不能说些好话安慰安慰我啊?” “事实如此。”居然这么直接半点余地也不留,果然西家大少道歉放低姿态什么根本就是她的错觉,难为她还小小的感动了那么一下。 “算了,我也不能对你有太多的期待。”语罢轻叹一声,“不管结果如何,总是要做些努力,你知道的,坐以待毙向来不是我的作风。”脸上又恢复了无所谓的笑。 果然悲春伤秋的情绪最不适合她。 抬眼看向他,“你突然出现在这无锡镇,不会只是为了找你家小治吧?” “半个月前接到消息,小治离开凌城朝这里来,就出来寻寻他,在路上听到无锡世家这代长女比武招亲的事,才决定多停留些时日,不然此时怕是早就启程回遖阳了。” 沐桦祁低低一叹,她就知道依着西潜焕对西小治的重视,不可能放任他一个人在外,想来西小治一到凌城就被他的人找到了吧,倒也难为了西小治还那么得意躲过了家人。 忽又想开一开他的玩笑,便似笑非笑道:“你此番留下,莫不是准备带个媳妇回去?”遂迎来西潜焕一记不善的眼神,直接无视继续开口:“不过这也不是不可以,以的武功修为,赢了这比试应也不是难事,再则据说那无锡家大小姐是个真真的大美人,你又到了这二十又四的年纪,正是成婚的好年岁,娶了她也挺好。”语毕还不忘重重点了下头,表示对自己这看法的十足赞同。 原以为西潜焕会因着她的话变一变脸色,可是,落入沐桦祁眼中的,竟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看到的西大少的笑啊,虽然那笑看着有点不如意还带着点阴森森的味道,不过到底是美男的第一次笑,她是真的失了一瞬的神的。 “多年前就听说你对无锡家的月灵丹颇为觊觎,本来想乘此机会出一份力,不过瞧着你如今的模样,怕是不大想要我的帮助,如此,我也不必去白白浪费气力。” 沐桦祁瞬间有种想给自己两耳光的冲动,人家免费的苦力,就被自己这么一个玩笑给开没了。不过她也不强烈要求他相助,这点小事,她做起来想来也不会费什么劲。 第251章 无锡月夜(5) 还未来得及再开口,便见不远处有一道人影闪过,尽管夜很黑,那人的速度很快,沐桦祁还是看清了是谁。看他的样子像是有什么急事,不然也不会没留意到他们这般两个显眼的人坐在屋顶上,然也不得不庆幸他没注意到他们,要知道沐桦祁此番可是以真容示人的,若是就这么被认出来,只会更麻烦。 见西潜焕也看向那人消失的方向,唇角微微一扬,“看来明天会很热闹。” 西潜焕回头看她,“你认识?” “有过一面之缘,确切的来说是莫凉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丰城副城主,丰牧,同轩沪逸有些交情。只是没想到,丰牧这闷闷的性子居然打着无锡月的主意,不过想想也理解,美人嘛,谁不喜欢?这丰牧原来是个闷骚男。” “……”西潜焕无言,你确定人家是冲着无锡月来的而不是月灵丹? …… 沐桦祁从窗户跃回客栈,入眼是一人站在房间中,房间有些暗,她一时不知来者是敌是友。 站定,神色微冷,“什么人?” 下一瞬房间便亮了起来,只见一人双手握在一起朝她弯身行礼,“主子!” “杜续?你为何会在此?”语气中听出明显的怒意,墨邪阁四尊使,未得令不得私自行动,而她来此之前,分明是吩咐过若无大事杜续不能离开凌城半步。 不得令,杜续仍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主子出了这等大事,属下不放心,便亲自寻来保护主子的安危。”不带情绪,却说得理直气壮。 杜续作为墨邪阁第一杀手,气度姿态可见一斑。 沐桦祁衣角一撩,转而翘着腿坐在桌旁的椅子上,隐着的气势一瞬爆发,那是上位者的姿态,未开口就让立在那里的杜续心中一窒。 有多久了,没有见到这般的主子? 上次是什么时候?六年前主子正式接手墨邪阁时?仅就那一次,让墨邪阁上下皆拜服,不再有任何质疑。 他知道,主子这是怒了。 膝盖一弯,单膝跪下,头深深埋着,“属下违背主子尊令,但凭主子责罚!” 沐桦祁双眼眯了眯,“你以为我不敢?回阁中自去刑堂领二十鞭!” “是。”墨邪阁邢堂的二十鞭,足够卧床两个月!杜续却应得眉头都不皱一下。 “好了,起来吧。” “谢主子。”杜续抬头,乍然一个俊逸的少年,只是脸太过冷硬了些,想来是多年生活环境养成的习惯。 成为一个杀手容易,成为一个第一杀手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这中过程之艰辛也只有当事人能体会得到。 “明日一早就启程回凌城,半点也不能停留!” 杜续闻言抬头,有些讶异,“可是主子……” 沐桦祁立刻打断他,“你不要以为此番让你留在凌城无关紧要,轩沪逸如今身带类母蛊,半点伤也不能轻易受,若是寻常时候倒是不用那么担心,可是修王亦是在养伤中,轩沪逸有什么事他估计也帮不上忙,若是突然出了什么事,难道你还想我能赶回去救急不成?” 杜续低头不言。 “我知晓你不过是担忧我的安危,可你莫要忘了我是谁?岂会那么轻易就会出事?再则你在这里也帮不了什么忙。领罚的事就暂且放着,如今凌城之中还得要你照看,待此间事了,你再去领罚。” “是,属下遵命。” “好了,你先退下吧,我累了一天,也想早些休息。”语落却半天不见杜续动作,不由疑惑道:“还有事?” “主子的状况,真如亭俞说的那般糟?”杜续抬头直视她,其实墨邪阁的四尊使,其余三人都与沐桦祁相处得极好,独独这杜续例外,为此沐桦祁不止一次感叹过,杜续这人,就是太过古板。如今这么同她说话,倒是有些难得。 沐桦祁点头,“你也无须太过担忧,我可不认为自己会是个这么命短的人。” 杜续应声退下。 沐桦祁倒在床上嘴角轻扬了一下,明天又是一场好戏吧?还真有些期待。 第252章 无锡世家(1) 清晨,天微凉,无锡镇偏南,这般天气倒是正常。 沐桦祁一行已到无锡世家祖宅前,至于为何会来这么早,自然是因为想将这一场好戏看全了。 然此番她以为自己来得算是早的了,应是没什么人如她这般积极才是,却不料同她们一起到的还有沐桦筑以及他的一干手下。 她一出现沐桦筑就注意到了她,一双眸子直直盯着她,不知在想着什么。正在她思索着要不要走过去打声招呼时,沐桦筑便举步朝她走来。本来相隔也没多远,须臾沐桦筑便在离她有三步远的地方停下,双手向前一握,道:“在下沐桦筑,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沐桦祁看他一眼,转而朝旁边的隽依略带几分俏皮的眨眨眼,那意思是,咱这是,被搭讪了? 隽依暗暗朝她翻了一回白眼,倒也没出言,只示意她看向沐桦筑。 对于二人这一番互动,对主子已有些了解的姚信还是又一次意外了,不过他的意外比之沐桦筑来倒不算什么。 沐桦筑本意外眼前这戴着面纱的白衣女子看着一副绝然脱尘的姿态许会脾性不好,这般瞧着倒是不像。不过他仍旧不敢就此大意,昨日眼前这个看似无害的女子可是隔着那般远的距离就将一匹久经沙场的战马用一个茶盏击得经脉尽断,这样的人,他其实并不怎么想去结交,太过神秘,超出了他的掌控范围,而他又恰最不喜超出自己掌控的东西。 不过既然在此遇到,想来是会有一番交集的。他向来喜欢掌握主动,是以此番才会先开口,至少要先将对方的底细摸清,也好对接下来的计划多做打算。 如果沐桦祁知道他此刻心中所想,怕是要在心底嘲笑他一番了,纵然沐桦筑再如何头脑聪明,也永远不会想到眼前这人是他的二妹妹,沐桦家最不得宠的二小姐。 见她不言,沐桦筑又道:“姑娘既是来此,想来也是为着无锡小姐的比武招亲一事而来,实不相瞒,在此之前我人一直身在军中,与外界没什么交集,识得的人更是少之又少,是以想与姑娘交个朋友,到时也好劳姑娘照拂一二。” 沐桦祁在心里暗忖一番,这沐桦筑这么多年过去了,说话还是喜欢那么拐弯抹角。怎么说她认识他也有些年头了,就他那点小心思她会猜不到? 眉眼弯了一下,这是个看着善意的神情,至少于她这般戴着面纱只露出眼睛眉毛的模样来说在旁人看来应是个善意的表现。“公子客气,我不过是来看个热闹,照拂一说实在不敢当。俗话说得好,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来得要好,既然公子都如此说了,我自是愿意交公子这个朋友的,说不定以后还有些忙要劳烦公子相助。” 听到这里,隽依淡淡的看她一眼,她想,或许她已经猜到主子打的什么主意了。 沐桦筑一听她这么说,心下一喜,不管她的话出自几分真心,如今倒是不是敌人了。 “能与姑娘结交,实乃我的荣幸,又岂敢受这‘劳烦’二字?他日若是姑娘有用得到沐桦某的地方尽管开口,我若能帮得上忙,定然会全力相助。” “如此,就先谢过沐桦公子了,我姓莫,名潇雨。” 第253章 无锡世家(2) 莫潇雨?这个名字似是在哪里听过,沐桦筑微微皱眉,照理说以他不与外界怎么相交的情形来看,应是没听过这个名字才是。偏头看一眼跟在他身旁的小厮,见那人朝他摇摇头,便又皱了皱眉,随即便恢复原先的表情。 “原来是莫姑娘,幸会!” 沐桦祁挑眉,不言。 她不知道沐桦筑是否听过她的名字,毕竟墨邪阁尊主叫莫潇雨这件事,虽有许多人不知晓,然知晓的人到底不在少数,因着自打她接手墨邪阁以来,她就没有刻意隐瞒过莫潇雨这个名字。 “瞧着公子的样子,可是识得我?” 沐桦筑闻言微微一愣,转瞬便对她笑了笑,“这倒不是,只是姑娘的名字,似是在哪里听过。” 沐桦祁点头,倒也不再言语,只看向那缓缓打开的大门,随着大门打开,还传来一阵“隆隆隆”的声响。不禁又在心里感叹一番,这无锡世家不愧是百年世家,单就这开门的阵势。 只见当先是一位头发有些花白的老者,后面跟着一行丫环小厮。那老者看着年纪虽有些大,背脊却没半点佝偻,未言便先让人不得不留意到他,想来这就是现如今无锡世家的当家人无锡成了吧。 他只淡淡的扫一眼沐桦祁三人,便走到沐桦筑跟前,双拳一握,“沐桦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公子莫怪。”客气却没有半分恭维。 “无锡家主客气,此番叨扰,还望家主不要介怀才是。” “岂敢岂敢!公子能驾临寒舍,是鄙人乃至整个无锡家荣幸。”随即看向站在一旁如看戏一般看着他们的沐桦祁三人,以他多年的阅历,自是知晓他们与沐桦筑并不同路,而这三人分明是以当先的白衣女子为首。她女儿比武招亲,为何会有女子?难的是冲着月灵丹来的? 表情忽的多了几分凝重,对沐桦筑问道:“这三位是?” 沐桦筑微微意外,难道这莫潇雨并不是受邀而来? 不待他解释,沐桦祁便开了口,“在下莫潇雨,路经此地听闻无锡家主要为大小姐办一场比武招亲,便想着来看个热闹,家主不会不欢迎吧?”眉眼间似笑非笑,明明是吟吟悦耳的声音,却让无锡成听得心中一颤。 莫潇雨的大名,作为无锡世家的当家之人他又怎会没听过?只是没想到怎么就招来了这尊大佛,她既来此,恐就是冲着月灵丹来的了。他虽心有不悦却是不能将人赶走,不仅如此,还得要好吃好喝的招待着。 此番,他也只好寄希望于那个将要成为他女婿的人了,只盼他能有于这杀手组织的领头人对抗的本事。 连忙上前两步,大笑道:“原来是莫姑娘,莫姑娘大驾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在下又岂有不欢迎之理?”态度可是比之前对沐桦筑的好多了,这让沐桦筑又不由将目光投到她身上细细打量起来。 这个女子是什么身份?居然能让待他这个大凌国左相的唯一公子,大凌最年轻的将军两个将军之一的人物都不温不火的无锡成待她如此客气? 想到这里又为自己刚才没有轻易得罪她感到庆幸。 第254章 无锡世家(3) 至于无锡成明明知晓她的身份却不道明,不过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做法而已。许多人知晓莫潇雨是墨邪阁的主人,但莫潇雨的身份在人前仍旧是个秘密。 “家主如此说,小女子就有些惶恐了。” 闻言隽依偏过头,险些仍不住笑,主子这分明就是把人家都吓到了,还好意思说她自个儿惶恐? 无锡成一口气憋在心里,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强撑出一抹极其难看的笑,“莫姑娘说的哪里话?莫姑娘,请!”说着侧身到一边做了个请的姿势,还不忘对站在一旁发愣的沐桦筑道了声,“沐桦公子,请!” 沐桦祁轻嗤一声,果然是个老油条,这般境况下竟能顾及到不得罪任何人。 她亦是淡淡笑了一下,“无锡家主,请!” …… 沐桦祁一直以为,所谓比武招亲,不过就是一个男的跳上擂台挑然后喊一声“谁来赐教”,如此一直下去,直到最后一人胜出就成。 可是瞧着擂台上站着的一抹倩影,手中还捂着一柄剑,她才明白原来这无锡大小姐的比武招亲与旁人的比武招亲并不相同,她这是要自己挑战来的? 沐桦祁眉头一挑,这个无锡月,倒是颇合她的性子。且看这模样,想来在大凌除了大凌第二美人和南疆公主外,就数她了。寻常习武的女子身子骨都应要比一般女子要好些,自然在沐桦祁看来她自己是个例外,不过看这无锡月,往那擂台一站就有种风一吹就要飞了似的,跟沐桦翩差不多,这样的人,要自己比武? 她表示有些不能理解,但还是很欣赏她的就是了。 “怎么?看她很过眼?”正朝她走来的西潜焕开口道。 她抬头看他一眼,便又继续将目光投回美人身上,“还行,就这模样,若是做了你西家的少夫人,也是够格的。” 西潜焕还没开口,跟在他身后的西小治已经快步冲到沐桦祁跟前,“什么?你说焕打算娶这个女人?” “什么‘这个女人’?人家是无锡家的大小姐,一点礼貌也不懂。”沐桦祁睨了西小治一眼。 “小爷我才不管她是谁!就她这样的,怎么配得上焕?不行!我绝对不会同意她进我们西家大门的!” 一听他这么说,沐桦祁的好兴致立刻就给提起来了,挑挑眉看向他,“那你说什么人才配得上你们家焕呢?” “这个……”他似想了想,“焕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什么人也配不上他!” 沐桦祁朝西潜焕眨了眨眼,那意思意味不明。 西潜焕懒得理他,一手拉过西小治就在旁边的位置坐下。 见他两人都不说话,西小治就不乐意了,直盯着西潜焕,“焕,你不会真的看上这个无锡月了吧?” 西潜焕不言,只微微拧了拧眉。 见他这样,西小治直以为他是看上无锡月了,神情一变,一副要哭的样子,“难道是真的?焕你怎么能看上这个女人?她瞧着也就长得好看些,除此之外就没什么能看的了,再说就那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怎么能做我们西家的少夫人?不说要应对家中大小事,就是平常的宴会应酬,你觉得她这副身板能应付得来?我说什么都不会同意的……” 第255章 无锡世家(4) 西潜焕没好气的瞪了沐桦祁一眼,再轻叹一声抬起一杯茶递过去,语气轻柔的道:“好了,我没看上她,来,先喝杯茶,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也该口渴了。” 沐桦祁“哟呵”了一声,转而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盯着西潜焕,“你这温声细语的模样还真是百年难得一见啊!” 西潜焕一道冷芒射来,“是又想过两招?” 沐桦祁干笑两声,“这个还是算了,两败俱伤的事我向来不喜做。” 西小治听话的喝了两口茶,再次开口,“焕你刚才说的可是真话?你当真没看上她?” “嗯,没看上,将来就算是真的看上了哪个女子,你若觉得不好我也不会领回家里。”又温柔的几分的声音让沐桦祁听得一身鸡皮疙瘩。 心中一阵鄙视,这个宠弟跟宠媳妇似的人绝对不是她认识的西家大少。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可是我找了这许久,也没见着个能配得上你的,那若是一直遇不到我看得过眼的,焕你岂不是要一直一个人?” “不会,不是还有你在?不会一个人。遇不到就遇不到,这种事得看缘分,强求不来。” 西小治点了点头,赞同道:“也是。”看向沐桦祁,“哦,对了,雨姐姐,你现在身体如何了?” 沐桦祁没应他,而是直直看向西潜焕,目光有些冷然。 西潜焕神色淡淡的回视她,“我的事从来不瞒着小治。”再没有多余的解释。 果然是一对着西小治原则这类在他西大少眼里还真就什么都不是了! 也罢,这也没什么好瞒着西小治这个满脑子只有他家“焕”的小子的。开口道:“没事,就是一些小问题,过些时候就好了,瞧着你这模样,想来也知道了我是谁。你不是在凌城?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这个啊,我是一直守在华梭楼等你,那天恰巧在回去的时候看到你的上了出城门的马车,就跟来了。” 沐桦祁嘴角微微扯了扯,感情是追着她来的啊! “不过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居然就把我扔在那里不闻不问,要不是我这个人看着乖巧吃饭时老板看着我可怜没收钱,我如今早就饿死街头了!” “……你这个话也好意思说?”每天到华梭楼混吃混喝也就罢了,居然有脸说是人家老板看着他可怜?若不是她特地交代过他在华梭楼所有的费用都由楼里承担,他又凭着什么那么潇洒? “感谢各位英雄大驾光临,小女子在此有礼了。”语毕两手握于剑上,微微鞠了个躬,无视擂台周围人的喧闹,继续道:“小女子年已十七,爹爹年事已高,是以便为小女子办了这场比武招亲,承蒙诸位不弃,小女子想与诸位英雄过几招。今日的比试,能在百招内胜过小女子的,便就是小女子未来的夫婿。” 台下一阵哗然。 “百招内?这小姑娘未免口气太大了吧?” “对啊!这不是明摆着看不起咱们么?” “就她那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莫要说百招,就是两招,估计都接不下吧?” “我看不尽然,你们看看无锡家主,好似一点儿也不担心的样子,或许这个无锡大小姐真有些本事也不一定。” 众人看了面带微笑的无锡成一眼,除了少数几个人不以为意外,皆赞同的点了点头。 这时无锡月又开口道:“当然,这般以车轮战的形式打下去,我的体力也跟不上,是以今日挑战之人,只限十人,且必须由我亲自挑出。我知道,我这么说会有不管是被挑出的英雄还是未被挑出的,许都会有所不满,但我希望大家明白,此番我毕竟是在挑选自己未来的夫婿,自然要寻个自己看得过眼的,若是被挑中之人不愿意,也可以拒绝。” 沐桦祁笑了笑,“这个无锡月果然是越发得我心了。” “所以呢?你是也要上去挑战一番?不过可惜了,也不知道人家会不会看上你。” 狠瞪西潜焕一眼,“我怎么不知道你原来说话竟是这般不中听?” 西潜焕优雅的饮了一口茶,淡淡道:“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 沐桦祁懒得理他,继续将视线投回无锡月美人身上,只听美人道:“那么,比武现在开始。” 第256章 意外频频(1) 无锡月的视线扫过四下,最后直直停在西潜焕身上。因着她的这个动作,沐桦祁一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说西大少,难道这无锡月是注定了要做你西家大少夫人的?” 西小治这下炸毛了,“那个女人分明就是觊觎焕的美貌,焕你千万不要上当!” “哈哈哈……”沐桦祁闻言大笑起来,这西小治真是好玩,瞧着西大少那黑着的一张脸,是怎么看怎么觉着搞笑。 西潜焕淡淡看她一眼,只是那个眼神,虽淡却怎么看着都是在隐着怒意。 “不知可否向这位公子领教几招?”无锡月对着西潜焕问过这个话后,沐桦祁直想给她竖起大拇指,太厉害了,分明见着人家黑着一张脸还能笑盈盈的开口。若是她,是断然做不来这种热恋贴冷屁股的事的,这无锡月委实厉害。 无锡月这一番举动,让得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向他们这一处,有识得西潜焕身份的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有因为西潜焕出尘的容貌而惊叹的,更又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人不屑的哼哼着。 无锡成自然是知道西潜焕身份的,自他和西小治二人在沐桦祁身边坐下,无锡成就一直盯着他们,心里满是疑惑,西家大少竟是和墨邪阁尊主交好的?他为何从未听人说过?且看他们谈话时的模样,分明是交情极好的人才会有的。 当然,他的这一番疑惑沐桦祁等人并不知晓,他们的谈话内容无锡成也并未听到。 西潜焕微微抬了抬眸看向无锡月,语气还是客气的道:“在下今日只是来凑个热闹,既是姑娘终身大事,在下就不耽搁姑娘的时间了,过招之事待今日过后,姑娘若是还有兴致,在下自当奉陪。” 他这话一出,可谓是又惊诧了不少人。怎么说人家都是冲着美人来的,在这种场合拒绝美人的果然是个奇葩。 “如此,真是遗憾,那改日小女子找公子领教时公子可莫要再推迟了。” 西潜焕淡淡饮了口茶,“自然。” 瞧着无锡月被如此当众拒绝后还面不改色的含着大方得体的笑,沐桦祁又暗暗惊叹了一回。“这无锡月当真是个人物!” “无锡世家的下一代当家主人又岂会是简单角色?”西潜焕似无意的开口。 赞同的点了点头,偏头恰撞上一人正落在她身上的双眸。不着痕迹的拧了拧眉,这丰牧为何盯着她?难道是看出了什么端倪? 随即换上淡淡的笑,拿起手边桌上的茶盏朝他轻轻举了举,只见他只片刻的愣神后便做着与她一样的动作,遂收回视线。 沐桦祁便也没将注意力再留在他身上。 其实丰牧这般打量她,不过是猜想她究竟是何身份竟能让总是不怎么搭理旁人的西家大少这般对待而已。 “不知小女子可否向这位公子领教几招?”还不待那人开口,无锡月又道:“公子不会也如适才那位公子一般拒绝小女子吧?”脸上的笑依然不变。 这个无锡月还真有些小聪明,她这般说了想来那人就算想拒绝也得找个更能说服人的理由才是。 抬眸顺着无锡月的视线看过去,这不看还好,一看还真有些意外。 第257章 意外频频(2) 这人竟是与她有着一面之缘的南疆王子林瑞,还是个大凌十大公子之一的人物。既然他在此,那么他旁边坐着的那个同样戴着面纱的女子应就是南疆公主林洁俪了。这也不怪她一眼就能猜出来,谁叫这个南疆王子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呢?能这般跟在他身旁的,除了他唯一的妹妹外,沐桦祁再想不出第二人。 “没想到在这里就能遇上南疆公主,倒是免去了我前往南疆的功夫。” 西潜焕也看到了那二人,看着她语气郑重的道:“你莫要开心得太早,她也不一定能帮得上你。” 沐桦祁瘪瘪嘴,给了他一记白眼,“就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算了,这件事过后再说,先看戏。”语罢,敛着的眼眸下滑过一抹苦涩的笑意。 这个她又何尝不知?之所以坚持不过是不想就这么任命罢了。 说到底她就是还不想这么早死,也不想轩沪逸就这么死了,在她的认知里,如轩沪逸那样一副风骚样的人应该活个长长久久,然后见识完世间所有美好之物,这样才能不枉那种人的一生。 而且,她也不允许轩沪逸为她而死。 无锡月的突然开口,林瑞和林洁俪相视一眼,皆有些意外。 他想过无锡月会挑出他,却没想到会这么快。 无锡镇邻近南疆,无锡世家作为无锡镇的主人,林瑞自然是想交好的。既是这般,就断然没了拒绝的道理。 起身抱着双拳,对无锡月道:“荣幸之至。”语毕人已然跃上擂台。 无锡月微微笑了笑,对于林瑞的身份,她自然是知晓的。林瑞能在十大公子的位置占一个行列,便说明他的武功不会弱,此番无锡月并未想过会赢她,自然她也不会认为林瑞会直接赢了她然后成为这一场比武的胜者,这般,不过是给各种一个面子,相信在这一点上她和林瑞是想到了一起的。 “公子请!” “姑娘请!” 无锡月并没有客气,虽然出发点不同,却是不能叫林瑞小瞧了她这个无锡世家的下代当家人,因着指不定将来他们还有很多要打交道的地方。 神色一凛,剑已出鞘,速度之快且招招恨戾。林瑞眉头一挑,也提起了几分认真,手中剑亦是出鞘且招招接过,还不忘感叹:“无锡大小姐果然好功夫,无锡世家当真后继有人。” 无锡月挡过他的剑,转而轻点脚尖,飞身向后稳稳落定,“公子客气,将来无锡家还得多仰仗公子照拂。”说着话手中动作却不见停,这般一来一往下,已过了许多招,却似乎谁也没有落于下风。 沐桦祁一直注视着他们,是以他们的谈话倒也听得真切,自然,她能听到不是因为她内功修为有多高,而是她读出了他们的口型。好吧,她知道这一门本事有着另一个大名叫做唇语。 咂咂嘴,倒是没了之前的兴致,“这哪是在比武?明明就是在耍玩?以林瑞的本事,若是用尽全力,二十招内必赢无锡月。” 西小治接话,“这个就连小爷我也看出来了,难道这个南疆王子也看上了这个女人?可我怎么听说他不近女色来的?” 第258章 意外频频(3) 一百招,平手结束。 接下来无锡月又相继点了几个人,只是这些人无论是谁都在她手中过不得百招,沐桦祁又感叹了一番,虽说无锡月点这些人时免不了一些投机取巧的意味,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个美人的有些本事。 终于到第九人,无锡月看向脸色不断变幻的沐桦筑,“不知公子不否赏脸?” 沐桦筑本来就是冲着这个来的,无锡月一直无视他,这让得早就有些不耐,此番见着她开口,脸色才好看些。 站起身,“自然,无锡小姐请!” 无锡月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这些人大都是冲着月灵丹来的,她又岂会不知?说起来比武招亲不过是个形式罢了,爹爹这般不过是想让她借此机会认识认识各界知名人士,同时也能让众人知道她这个无锡家的大小姐不是个无能之辈,如此,往后她掌管起无锡家也能顺利些。 她原是不打算与这个总是一副高高在上姿态的沐桦家大公子有任何交集,若不是爹爹告诫过她即使不能交好也万不要得罪,她才不会搭理他半分。 当然,她也不怕输给他,因为虽然没把握赢了,却也能保证在百招内不败。 “沐桦公子请!”之所以直道明他的身份,无非是想他明白,他们无锡家无意与他交恶。 “无锡小姐请!” 之前就是和林瑞过招,无锡月尚且留有一线,此番是拿出了百分百的真本事,她可不想就这般败了。 果然,每一招都是狠招,沐桦筑一开始还不以为意,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直到七十招后无锡月仍不见败迹,他的脸色才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无锡小姐果然名不虚传,这般武功修为在大凌所有女子中除了南疆公主林洁俪外当属你领先了。”说着朝沐桦祁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只是不知此人是否也是大凌中人? “公子过奖,月愧不敢当。”交谈间,人已退后三步,双手一握,“沐桦公子承让!” 沐桦筑可能死都没想到他会在看向沐桦祁这一失神间就打了个平手,脸色可真是难看得不能再难看了。 “彼此!” 这边沐桦祁拿了一块糕点掀开面纱一角放进嘴里,滋滋有味的边嚼边讥诮道:“瞧着沐桦筑的样子,是还未反应过来?” 坐在她身侧的隽依闻言暗暗翻了回白眼,“适才他似乎一直看着主子你,如此说来他会在最后那会儿失神也是有主子你一些责任的,你这般数落,委实有些不厚道。” 沐桦祁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照着你的说法,你家主子我还得要过去给他道一回歉咯?”顿顿还不待隽依开口,又道:“沐桦筑这般,只能说明我长得实在太过迷人,他一时不查给迷得了失了魂。” 隽依无言,谁叫自家主子自恋得不像样呢? 姚信则在一旁难得的低低轻笑出声。 他这一笑,就把二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跟发生什么了不得的事似的。 姚信笑立刻一手,头立刻埋下,“主子恕罪,属下再不会出现这等失误。” 沐桦祁额角两道黑线的给了隽依一个无奈的眼神,“果然不是一路人,太没趣。”说完再不多言,只留姚信一人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 第259章 意外频频(4) 主子这,是怪他呢还是没怪? “雨姐姐,你说她下一个会点谁?”西小治突然看向沐桦祁问道。 “这个,谁知道呢?”嘴上虽这么说,眼角那一抹狡黠的笑却没藏住。 看不远的处的丰牧一眼,或许,会有更好看的戏?当然她这也不是胡乱猜测,丰牧会出现在这里,定然与月灵丹脱不了干系,既是如此,他的目的就是在月灵丹。那以他的身份和脾性,如果只是意在月灵丹而又不想娶无锡月,断然不会在此刻出现在这里,只需寻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从胜者的手里夺过去就是。 可他既然出现在这里了,就断然不会做偷鸡摸狗的事,纵然是会做,月灵丹被盗后也会成为第一个怀疑对象,只因丰城与外界虽不交恶,却也不怎么打交道,副城主突然出现在人家的地盘,若说没什么目的谁会信? 然他既是这么明目张胆的出现了,便说明他是不会拒绝无锡月的邀请的。 那么,丰牧这,难道是看上了无锡月? “不知在下可否与姑娘一比?” 啥? 沐桦祁各种想法都在脑中过了一遭,却怎也没想到会出现这么个情形。丰牧居然在无锡月的视线在众人中搜寻时就先开口了? 这简直是太出乎预料了! 就在沐桦祁惊诧之余,西小治突然高呼一声,“啊!我就说昨晚怎么看到丰牧跃到这女人的院子里呢!原来是早就看上她了,弄得我还以为他是去偷东西的呢!想着他好歹也是个有身份的人,便想着不说出来,却不想竟是这个情况。” “你昨晚又偷溜出去了?”西潜焕神色一冷。 “我想,此番你似乎是把重点给忽略了,我们应该关注的是丰牧看上无锡月这个事,而不是小治偷溜出去。”沐桦祁忙发表自己的看法。 西潜焕冷冷的扫她一眼,让她不由打了个冷颤,“我其实是在自言自语!”在心里暗暗鄙视了自己一回,这叫屈服在强权之下啊! 自然,她会这般也不过是因为这个人是与她相交多年的西大少而已。 听到丰牧的声音,无锡月脸上一直维持不变的笑突然变了一变,极有几分不情愿的道:“当然,不过规矩得变变!” 丰牧很是好说话的点点头,“好,你想如何变?”那唇角,分明是扬了一扬的。 看到他们都有些反常的举动,沐桦祁才完全相信了这二人果然是有猫腻的。看上方坐着的无锡成,一脸贼笑贼笑的模样,分明也是看出了些什么,且似是对丰牧还很是满意的样子。 不过这也能理解,毕竟人家可是丰城那世外桃源般的地方端坐第二把交椅的人物,这身份可比什么皇子贵族的好多了。 再则丰牧此人,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不像个薄情寡义般的人,嗯,确实是个好夫婿人选。 “你须得在十招以内胜过我,才算你赢,否则就是我赢了。” 无锡月这话一出,台下可谓是又一番杂闹,到底是这个无锡大小姐的本事他们也看了个七七八八,想要在十招内就胜过,若此人不是高手中的高手是断然做不到的,这无锡大小姐分明就是故意找茬。 丰牧淡淡一笑,“好!” 台下大多数人直道他是个傻子,也有人猜想他是否真有这等本事。 隽依见状疑惑的对沐桦祁道:“主子,纵然是你,想在十招内胜过这个无锡月,也得费一番功夫,瞧着这个丰牧答得如此爽快,难道他的武功还在主子你之上不成?” “这倒不是,我也看不出丰牧打的什么主意……啊?这也成?” 在她说话之际,无锡月都没喊开始时,丰牧只道了一声“请”随即下一瞬手中的剑就抵在无锡月的喉咙处,还淡笑道:“你输了!” 无锡月脸气得通红,一时什么形象也顾不得的直指着丰牧骂道:“你使诈!” “这叫兵不厌诈,怎么?姑娘这是输不起?” “谁输不起?” 这丰牧,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不要脸?这耍赖都用上了?犹记得第一次在华梭楼见他的时候,他还是个高冷的人物来着? 比起沐桦祁,在场众人更是一阵傻眼,齐齐不敢置信的惊叹,这也能行? 无锡成也是因为突然发生的一幕愣了愣,不过很快就恢复过来,站起来大声道:“既然比试结果已出来,丰牧公子胜了比试,便就是老夫的女婿了。如若诸位不弃,请在寒舍多留些时日,五日后喝一杯老夫女儿与丰牧公子的喜酒。” 丰牧闻言只是淡淡挑了挑眉,无锡月则是不满的大呼一声,“爹!” 无锡成只看她一眼,“就这么说定了,想来今日诸位也累了,老夫这就着人给诸位安排住所让诸位先休息休息。” 见自家老爹不搭理她,无锡月只能把怒气发在丰牧身上,狠狠瞪着他,“都是你!你说你不过就因为偷我家的灵丹不成被我暗算吃了一回亏,你就这么报复我?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小气?偏生要与我这么一个弱女子计较?” “确实,我这人向来比较小气。” 沐桦祁只觉这意外是一个连一个的来呀!这丰牧突然看上无锡月就算了,婚礼还是五日后?那么短的时间丰牧竟也没反对? 哎哟,这个戏是愈发有看头咯! 第260章 千里来书(1) 无锡家族不愧为百年世家,如此多的客人竟能在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内安排妥当。仅凭着在场上沐桦祁与西潜焕交谈的情形便将他们这一行人安排在一个院子,无锡成倒也不愧了这百年大家之主的名号。 院中的石桌旁坐着对弈的二人,白子黑子有序落下。 执一颗白字落下,西潜焕盯着沐桦祁执于她纤细指尖的黑子,不由幽幽叹道:“分明无论何时何地都着了一身白衣,却每每下棋都喜执黑子,真是不知你这是什么怪癖好!”他其实是想说,分明有着一张倾城面容且颇有几分人畜无害的模样,为何偏生占着一个杀手组织头目的名头,还让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属下打从心底里服从。她这样的人,纵然是他这与之相交多年的人都看不透,倒也难怪了她能在沐桦家生活这么多年来都不曾被人察觉。 沐桦祁是极少以真实面容着女装在人前出现的,如此番这般不遮面一袭白衣悠闲坐于人前的情形还能让眼前人只微微感慨,世间除了西潜焕,她倒是没见过第二个。 一子落下,抬头看着他,调侃道:“如我这般世间再无第二个的美人儿坐在面前还能一副老神在在气定神闲的模样,你西大少也没正常到哪里去。” 西潜焕看她一眼,随即冷哼一声,还不待发表意见,就听一道声音传来,“焕岂是那等会被美色所惑之辈!”西小治拿着一根鸡腿边啃边朝他们走来,还不忘给沐桦祁一个傲娇的眼神。 “虽然雨姐姐你确实长得很好看,但若想迷倒焕,还欠那么一些功夫。”说着径直在西大少旁边坐下。 沐桦祁挑挑眉,似笑非笑着,“这倒也是,谁叫你们家焕心不在此道呢!”语落迎来西大少一记狠瞪,不由大笑起来,这西大少,眼里除了西家小少和西家,哪还容得下旁的什么。 西小治咬了一口鸡腿,很是赞同的点点头,然后把注意力放在他们的棋盘上,“你们这般坐着下棋,一坐就是这么长时间,不觉得无趣么?” “嗯,是有些无趣。”这个话,沐桦祁倒是没有乱说,若非十分无聊,她也不会与西潜焕对弈,原因嘛,自然是她最不谙此道了,每每总是输的命,半点成就感也无。 西大少直接不理他们,淡定的从袖中掏出一方手绢递给西小治,目光柔和几分,“擦擦,看看你这副样子。” 西小治嘿嘿笑了两声,接过来擦了擦嘴,那自然的模样似是这般情形已是司空见惯。 沐桦祁则无奈的摇了摇头,虽没见过西家两位少爷相处的情形,却也猜到必定是这番样子。“算了,就这样看着你们两个人实在是无趣得紧,我看本姑娘还是出去转转吧,指不定还会有个良缘偶遇。”她向来是个说做就做的主,这话一落人就起身准备走了。 西潜焕扫一眼石桌上的残局,却也没说什么,他早就知道这人是没什么棋品的。 “啊?雨姐姐你要出去么?等等我,我也要去!”人还没站起来就被西大少拉着坐下。 “你没听她说是去良缘偶遇,你跟着岂不坏了人家的好事?”西大少十分无耻的道。 第261章 千里来书(2) 闻言沐桦祁给了他一记白眼,随即意味深长看着他一副温柔溺死人的抢过西小治手里的手绢帮他擦了擦嘴角,弄得沐桦祁一身鸡皮疙瘩。 可怜西小治还傻缺的思考了片刻后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也是哦,可是雨姐姐不是要嫁那……那谁么?怎么还能去遇良缘?” “这许是她们这种即将出嫁女子的心理,俗话说,出嫁从夫,等真的嫁了人那还得有人管得死死的,她当然得趁着没嫁之前好好潇洒潇洒。” “哦,我知道了,那我就不跟着去打扰姐姐了,姐姐你快去吧,不然以后就难有这样的机会了。” 沐桦祁嘴角狠狠抽了抽,西大少你就使劲忽悠吧。再同情的看西小治一眼,之前怎地就没见着这小少这么好忽悠呢? 对上西潜焕眼角隐着的笑意,“啧啧”两声,“西大少,真无耻。” …… 隽依被沐桦祁打发回客栈收拾东西,姚信则留在院子整理房间,好方便休息。沐桦祁对住的地方要求不高,却也要符合自己的标准,总归是别人的地方,不查探清楚她也不会做那放心做下的事。所以姚信明着是整理房间,实则是她留下来检查房中可有什么不合适的花草之类的东西。 她内功修为不低,却不是百毒不侵之体。 是以这番下来出门也就只她一人。 当然,她也不是那种无聊了到处乱逛的人,早前听到动静,知道南疆那一行人被安排在隔壁的院子。无锡家的院子也不是分得那么清楚,不过是绕过几道回廊的事,如此就算遇到,倒也颇有几分“偶遇”的意味了。 刚走不久,她就看到不远处的亭子里坐着两人,身旁还有几个伺候的丫环,亭外还站在几个衣着一致的侍卫。 果真是王族的做派。 嘴角微微扬了扬,这“偶遇”来得真快呀!举步朝亭子走去。 刚到亭子边上就被侍卫拦下,“这位姑娘,请止步!” 此时沐桦祁的面纱又戴在脸上,只露出一双美艳的眸子,神情带了几分冷清,“若是本姑娘没记错,这里还属无锡世家的地界。” 那人见她的态度微微愣了一下,“我家主人在此处谈事,不喜有人打扰,得罪之处还望姑娘见谅。” 沐桦祁也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只是这种被人在别人的地盘拦着的事让她有些不喜而已,且不说此番她有事要找南疆公主,单就此处的景致,她也是想赏一赏的,毕竟这里还属于两院的交界处。 “如此,倒是本姑娘鲁莽了,不知在这里可是南疆公主?” 那人淡淡打量她片刻,眼前的女子虽看不清面容,这般姿容气貌却足够看出绝非泛泛之辈,他作为下属亦不好随便得罪,再则他家主人的身份也不是什么秘密,到这里的客人不识得的想来也没有多少,一时间少了些戒心。 “我家主人真是南疆公主。” “听闻南疆公主不仅长得一张倾世之姿,且文武皆非凡,此番即在此处遇到,便想结识一二,不知这位兄台可否代为通报一声?” 从一开始沐桦祁就没压低声音,加之声音中还暗含了些内力,她的话亭子中对坐的二人也听得真切。 第262章 千里来书(3) “相逢既是缘分,这位姑娘若是不弃,可进来与我兄妹二人品一品我们从南疆带来的粗茶。” 得令,那侍卫退后两步,弯身行礼,“姑娘,请。” 淡笑着举步,姿态自然而高雅,一袭白衣轻扬,简单的发饰装饰下一头墨发也轻轻随风飞舞,脚步轻盈似并未着地般听不见半点声响,如果不是见她的脚是踩着地面的,见着的人还会认为这不过是九天之上踏云而来的仙子。 林瑞和林洁俪皆看得出神。 适才她在亭外,隔得远他们并未多作留意,此时看来,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眼前这个白衣女子必定武功修为非常之高。 二人会意的对视一眼,转而又看向沐桦祁。 “这位既是南疆公主,想来这位应就是南疆王子。”在距离他们三步远的地方,沐桦祁停下,淡淡开口,声音空旷而高远,显然是暗含了内力的。 她这样做并不是故作姿态,不过是想着这般好方便待会儿的话题能谈得更顺利些。林瑞和林洁俪到底是有身份且有自己名声的人物,自不能寻常心对待。 林瑞深深的看她一眼,语气比之刚才少了几分傲慢,“正是本王子,姑娘请坐。” 沐桦祁也没客气,走过去径直坐下,待侍女过来为她斟了一杯茶后,视线一直没离开过她的林洁俪才开口,“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端起茶盏在手中轻轻摇着,并未准备喝,淡淡吐出三个字,“莫潇雨。” 二人讶异的对视一眼,心中皆了然。 莫潇雨,这个名字作为南疆王室唯一的王子和公主的他们可不陌生,大名鼎鼎的墨邪阁尊主。他们知道作为杀手组织的墨邪阁主人是个女子,却从未想过会是这般出尘如九天之上而来的仙子般的人物。 眼前这个人,他们是怎么都难与一个杀手头目联系在一起。 林洁俪看着温婉,却有着南疆女子特有的直爽性子,这么想着她就这么问了出来,“真难想象,墨邪阁的尊主竟是姑娘这般模样,做杀手做到你这样一副出淤泥而不染的,真让人敬佩。” “也很难想象,传闻中才貌无双的俪公主竟是这般快人快语。”她轻笑道,倒是没有半点讽刺的意思。 “呵呵……过奖,许久以前就听过莫姑娘的名号,一直没机会结交,今日倒没想到莫姑娘也会在此,怎么?难道莫姑娘也是冲着无锡大小姐来的?” “是,也不是。”林洁俪话说得直接,却让人不反感,沐桦祁也收了些早先的气势,都不是寻常人,仅这般呼吸间,就知道她是觉得对他们放下了些心防的。 林瑞和林洁俪面色也稍缓下来。 “哦?如何说?”林洁俪觉得她说话很有意思,在江湖上行走多年,这还是她遇到的第一个合她性子的女子。 “原本没想过要来无锡世家走这一趟,不过听说无锡家主将把月灵丹作为大小姐的嫁妆后,倒是想来瞧一瞧,却不曾想那无锡月竟是个大美人,想着若是能娶回去做个嫂子也是好的,怎奈无锡世家竟邀了如此多豪杰,我便也没那心思去凑这热闹了。” 第263章 千里来书(4) “你倒说得直接,来这里的有几个不是冲着月灵丹的?然能如你这般直言不讳说出来的,倒是少见。”林洁俪笑着继续道,“你这个性,本公主喜欢。” 沐桦祁面纱下的面容多了些许笑意,不愧是能和轩沪逸那风骚人物能做朋友的人,都和她说得上话,果然是臭味相投么? “公主的脾性,也颇合我意。” 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林瑞原本微微拧着的眉也渐渐换上淡笑。坐在他这个位置上的人,确实不那么容易相信人,更何况还是墨邪阁的尊主,不过看这样子,江湖中关于墨邪阁尊主莫潇雨的传闻似也不完全属实。自然,他这也不是完全就信了她的,毕竟这个世界上会做戏的人不在少数。 不管如何说,眼前这个女子他倒是不反感。 “听闻莫姑娘近年来都不曾在江湖中露面,不知此番出现在此是为何?”林瑞开口问道。这也不怪他会有此疑问。毕竟沐桦祁既不是为着月灵丹出现在无锡镇的,而无锡镇又邻近南疆,他不得不留意。 沐桦祁抬头看他一眼,神情多了些许认真,“王子殿下既然问了,我若随便编个理由也没了这交友的诚意。我此次到此,其实是欲到南疆去寻俪公主,却不想竟在这里遇到,倒是我运气好了。” “你是专程来找我的?” 沐桦祁点头,“嗯,有件事想同公主讨教。”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递给她,信上赫然写着“林洁俪亲启”几个大字。 林洁俪疑惑着接过,“给我的?” “嗯,待公主看过信后我们再谈。”这件事她也不是一定要轩沪逸的信,然这类母蛊毕竟是林洁俪早年给他的,加之轩沪逸和林洁俪之间的交情,有了这层关系,林洁俪也才会没那么保留的帮她。 只是看着眼前的情形,林瑞的脸色不由变了变,语气也变得有些不善,“莫姑娘是专程来此寻我兄妹二人的?”他虽然不讨厌眼前这个女子,甚至有些欣赏,但这些都是建立在她与他们相遇不过是在偶然上,他最不喜欢的,就是自己落入别人刻意为之的事情中。 根据墨邪阁的强大情报网得来的消息,南疆王子林瑞是个戒心极重的人,轻易不会相信人,这也是为什么南疆王子并没有什么至交好友的原因。若是让他知道她来这里寻他们是有目的的,定然会甩脸子走人。知道这点,沐桦祁才会选择“偶遇”,而不是直接上门拜访。 如今见他好不容易收回些戒心又恢复原来的警惕,沐桦祁不由在心里吐槽两声,丫的真是不可爱。也不知道这十大公子的名头是如何选出来的,那裁判之类的人物能看他顺眼真不容易。 不过嘛,沐桦祁是什么人,就是撒谎也能让人觉得她说的事实,这种厚脸皮的功夫可不是一两天练成的。 指了指自己所住的院子,似笑非笑道:“忘了告诉王子殿下,本座住那儿!” 林瑞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过去,脸不由一红,尴尬的咳嗽两声,“抱歉,是本殿多心了。”他不笨,当然知道这里是两个院子相交的地方,人家既是住这里,来此处自然无可厚非。 第264章 千里来书(5) “殿下言重,不过我确实有求于俪公主。” 此时,林洁俪也已把信看完,早前的带笑的面容也变得凝重起来。“你认识轩沪逸?” 轩沪逸信中只提到沐桦祁是他的一个朋友,林洁俪倒是不知晓具体情况,但是里面提到的类母蛊,却让她不得不重视。 依着轩沪逸的性子,如果不是事情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他是断然不会写出这种类似求救的信的,从信中的字里行间,林洁俪已得知,那个总是一身蓝衣一把折扇的飘逸不拘泥于世俗的美男子,只有半年可活。 沐桦祁并未直接回答她,只郑重道:“我知道,类母蛊是你给他的,关于你为何明知这东西会给他带来怎样的伤害却还要给他,我并不想追究,我只想知道,有什么方法能解了这蛊。”她不追究,那是因为她才是那个最应该被责怪的人,她又有什么资格去埋怨别人,虽然内心里,她还是有些怪林洁俪的。 她知道,这是一种极其自私的心理,但她也没有刻意去回避,因为她本身就是个自私的人。 林洁俪并未因着她的话生气,只低头苦涩的笑了笑,“轩沪逸那样的性格,知道我有类母蛊却不给,你觉得他会善罢甘休么?将类母蛊给他,是我这么多年来做得最后悔的事,这次,我本来是想借着大凌尘王大婚到凌城去看看他,照着时间来算,类母蛊也是该发作了。其实我一直不明白,到底是为了什么人,他竟能做到那个地步。尽管没见过那人,但我却一直埋怨着她,若不是她,轩沪逸那样的人又怎会只有半年可活?”说着她抬头看向沐桦祁,落入沐桦祁眼中的,是林洁俪眼眶中的水雾。 原来,林洁俪对轩沪逸,并非她认为的那般。 压着内心泛起的那一抹自责的心酸,微微别过脸抬头看向遥远的天际,“是呢,他其实完全犯不着如此。” 沐桦祁以为她的情绪掩藏得极好,却没躲过林瑞的双眼,只见他眸光闪了闪,视线在她们之间流转,“不知莫姑娘和轩沪小侯爷是何关系?何以莫姑娘要专程到南疆来为他询问类母蛊的事?” 听到这里若他还没看明白眼前白衣女子的来意,那他就不是林瑞了。他虽和轩沪逸没什么交情,但自己的妹妹对他的心思,他最为哥哥又怎会不明白。 他这一问,林洁俪就立刻看向她,眼中也满是疑问。 收回目光,自嘲一笑,“也是,是什么关系呢?” 是什么关系让他竟连命都不顾也要为她如此? 她和轩沪逸都明白,他们之间就是那种超越表兄妹的关系,是朋友,是知音,却永远也不会是情人。 轩沪逸对她,更多的是哥哥对妹妹的疼爱吧。 她本不想欠任何人,如今,到底是欠了她这位表兄许多许多,多到她都不知该如何还了呢。 现在真想冲到他面前给他一顿臭骂。 丫的没那金刚钻就不要揽那瓷器活,到最后救人反要被救的来救他!明明知道她最不喜的就是麻烦事儿,却尽给她找事,还偏偏让她出了力还自责到不行。 若是将他救回来了,她非得要给她甩几年的臭脸不可! 第265章 千里来书(6) 林瑞和林洁俪见她如此模样,皆不明所以的对视一眼后盯着她,分明被面纱遮了的脸,他们却生生的看出了那面容上的自责和痛苦,让人心酸不已。 沐桦祁向来就是那种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的人,太过复杂的情绪不适合她,在她的认知里,悲伤痛苦是永远也解决不了问题的,所以这种无谓的事她不会去做。片刻间,她便又恢复了淡雅轻笑的样子。 “看到无锡月是个难得的美人,本来想带回去做个嫂子的,如今瞧见俪公主对轩沪逸那厮的在意,倒也觉得是多此一举了。”此话一出,林洁俪没来由的舒了口气,看向沐桦祁的神情有些奇怪。 “当初我曾问过他,同我讨要类母蛊是为了谁,他只道了两个字‘妹妹’,当时不大能理解,此番,我应是明白了。”说着笑笑,仍旧带着几分苦涩,“我一直以为,像轩沪逸那样的人是不会真正记挂什么人的,不然我也不会……呵呵……不说这些了。你来寻我,可是专程问这类母蛊可有解除之法?” 沐桦祁深深的看她一眼,这个南疆公主其实真如传言那般长得极是美艳,性情也不错,若是可行,做轩沪逸的媳妇也挺好的,“不全是。” “呃?” 沐桦祁也不多作解释,“先不说其他,不知公主可有类母蛊的解除之法?” 林洁俪摇头,“若是有,我也不会对将类母蛊给他这件事耿耿于怀这么久了。” 适才听到她的说辞,沐桦祁就猜到了这个结果,却在亲耳听到她说出来时免不了失落。“其实我在来之前就没抱多少希望,只是这般,的确不是我想要的结果。以公主的见闻,可是听说过其他的方法?” 林洁俪依旧摇头,那面上的痛苦之色,比她的要甚几分。 “关于类母蛊的事,我曾听皇祖父说起过,不知对莫姑娘是否有所帮助。”一直安静坐着旁边的林瑞突然开口。 她立刻激动的看着他,“殿下请说。” “据说许久以前也曾有人中过类母蛊,是寻了奕灵族的族人才得以解除。本殿想这世间若是还有能解得这蛊毒的,除了寻到奕灵族的人再无他法。不过,奕灵族只存在于传说中,这世间是否有他们的存在还是两说。” “不,他们是存在的!”墨邪阁里记载的东西,纵然无法考察,但却都是真实的。既然墨邪阁里有关于奕灵族的记载,虽只寥寥数语,却足够证实它是真的存在。 林洁俪有些不解她为何如此肯定,“你如何得知?” “这个,墨邪阁的消息来源自有它的一套章法,想来,轩沪逸那祸害也不会这么容易死了。”此事,问老头子更稳妥些,想到这里,沐桦祁没来由的松了口气。 林洁俪也不是那等寻根问底之人,她不愿说她也不会追究,不过听到她如此肯定的说有奕灵族存在,她却是高兴的。“既是你来寻我,那是否就是说子蛊……” 林洁俪并未说下去,沐桦祁身为墨邪阁尊主,照理说是否中蛊这样的事是极其机密的,若是一个不慎,恐会叫仇家钻了空子也说不定。 沐桦祁倒是没她想的那么多,既然找上了他们,就断然没有瞒着她的道理,不慎她不担心自己的安危,而是她选择了相信林洁俪。一是因为眼缘,二是因为她对轩沪逸的那份心。至于林瑞,她也相信他不是那多事之人。再不济,她也不怕事,至今为止,她也只是在天琼枭手中吃过瘪而已,且还是在天琼枭占了控蛊的前提下。 第266章 千里来书(7) 轻轻笑道:“没错,正如你所想的那般。” 看到她一个只有一年可活的人说起这样的事都如此轻松,林洁俪从心底里是佩服她的。再看林瑞,看着她的眼神也多了几分赞赏。 这个女子,不仅有着出尘的气质,连心性也是常人不能比的。 他突然有些好奇,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子? “本殿对控蛊之术的掌握虽不及妹妹,却也了解一些,不瞒姑娘,此次我们兄妹来此,除了顺便拜访无锡家主外,也对这月灵丹颇感兴趣,不,确切的来说,是家妹对这月灵丹感兴趣。” 挑眉看向林洁俪,“哦?难道俪公主这是准备给轩沪逸带礼物?” “咳咳……这个,说来倒是惭愧,就算我有心恐怕也拿不到那月灵丹。之前想着从那得胜之人手里抢过就是,但没想到丰城的人会出现在此。你知道,丰城与各界的关系虽没有明文规定,却也有一套法则规范着,身为南疆公主,我是不宜与丰牧发生冲突。” “这个,我自然是明白的。月灵丹的事,我会自己想法子,左右我也不怕得罪谁。” 林洁俪喝了口茶,摆摆手道:“也罢,反正这丹药最后都是要给你的,还不如你自己去夺,怎么看你的本事都是要比我大些。” 沐桦祁递给她一个询问的眼神。 “嗯?你不知道么?月灵丹于类母蛊无用,倒是可以在噬心蛊发作之时对疼痛起到一定的缓解作用。” “公主有心了。” “那么客气做什么?既然大家都是朋友,往后你就别总是公主公主的叫了,直接叫我阿俪就成。” “好,阿俪。” “嗯,这才好嘛,往后我就叫你雨儿了。” 沐桦祁有些囧,雨儿?这世间还从未有人这么称呼过她呢,就是老头子,也只是“死丫头死丫头”喊着。 点点头,“随便,左右不过是个称呼。” “那雨儿,既然都是朋友了,可不可以让我看看你长什么样啊?我真的很好奇,像你这样气质的女子,我还从未见过呢!” 沐桦祁见她一脸期待,再看旁边也正看着她的林瑞一眼,有些犹豫,“这个……”不是她怕别人看,而是林瑞是见过莫凉的,若是墨邪阁尊主莫潇雨就是华梭楼楼主莫凉的消息传出去,往后行事必会有许多不便,不是她不信他二人,只是她向来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如今更是多事之秋,不宜再多生别的麻烦。 见她犹豫,林瑞尽管也想看她的真容,倒也没不想为难她,他本来也不是个会以貌取人的人。“好了,阿俪,既然莫姑娘为难,你也莫要强人所难。” 林洁俪闻言嘟了嘟嘴,“我不看就是了。”见沐桦祁低着头不说话,以为她生气了,急忙道:“雨儿你别生气,我不看就是了,反正我们都已经是朋友了,长什么样又有什么关系。” 沐桦祁有些尴尬,她低着头,不过是因为不知该用什么理由推脱,正在思索罢了,哪里是生气。 “没有,阿俪别多想,我没生气,只是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 林洁俪连连点头,“嗯嗯,我知道,以前听母后说过,很多江湖组织的女子都有那种真容只能让自己的夫君见着或者被人见着面容了就非那人不嫁的规定,你不必为难,我理解。” 第267章 千里来书(8) “……呵呵……王后娘娘还真是见多识广。”这是话本子看多了吧。 “那是,这倒不是我自夸,我母后既温柔又美丽,还博学多识,我就没见过比我母后更优秀的女子,据我父王说,母后早年还是大凌的第一美人的呢!不过现在据说那第一美人是沐桦苀,这沐桦苀我也是见过一两回的,不要说我母后,就是我自个儿,我都觉得比她要漂亮些,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人给评出来的,真是没眼光……” 听着她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沐桦祁只暗暗扶额。 “抱歉,阿俪遇到投缘的人就是这个样子。”林瑞递给她个抱歉的眼神,随即也跟着无奈的笑了笑。 “无碍,这样很好。”比起那些虚与委蛇的人,她更喜欢这种直来直去的。 刚说着,就见一个黑团朝她飞来,直直落在她的肩头,定睛一看,是一只小鹰。一看清它,沐桦祁脸上的神色就变得认真起来,这是墨邪阁专门训练出来传递消息的鹰。 突然传来消息,是出了什么事? 见小鹰两只脚都绑着竹筒,沐桦祁微微愣了愣,什么消息居然一个竹筒都装不完?也不担心太重了这小鹰运不过来。 呃,好吧,这对于专程训练出来的小鹰显然是不可能的。 扯下左边的竹筒,打开来看,竟是有三张纸!虽说那支也不是十分大,但那到底是三张啊,关键是还有空白的。 这到底是哪个傻缺写的?她可不记得墨邪阁有这样的人物。 再打开一张,上面的字写得刚劲有力,笔锋间尽显狂妄,能写出这样字的,必定是个超级自负的人,似是天下人在他眼中,都不过如此而已。 当然,这么说许是有些夸张了,但沐桦祁也不知为何,从他的字中尽看出了此人必定是个上位者。 “阿祁,真是好本事!回来有你好看!” 果然,事实证明她猜得没错,阜修那厮,还有谁比他更自负,好吧,人家有那本事。原来传闻中修王殿下写得一手好字是真的。 另一张是一幅画,画了一枝紫罗兰,跟她右肩上的刺青一模一样。 “画得还不赖,画技只比我的差些。”看着画不由扬了扬嘴角,阜修那人,得知她离开凌城而不告诉他,依着他的脾性,必定很生气,再如何说他们如今也是未婚夫妻不是?这般有空给她书信,想来应是养病养得极是无聊了。 “雨儿,那是什么,看你那开心的模样,不会是情郎写的书信吧?咦!这不是画么?画得还不赖,能给我看看么?”林洁俪到底不是一点也不懂的人,知道沐桦祁身为墨邪阁尊主必定会有一些秘密的书信,纵然感兴趣也不会冲动的直接去夺。 沐桦祁将写有字的那张折好,再将画递给她,“嗯,看吧。”画没什么,信确是不能看的。 “哇!真是画得不错,这等画技,恐怕一等画师也比只不过吧!”说着对沐桦祁暧昧一笑,“竟还千里传画,真叫人羡慕呀!哥哥,你看你看,画得很好吧!” 林瑞接过看了一眼,略微讶异,毫不掩藏的赞道:“此画,便是当世名家也未必能画出这般火候。”说完又抬头看沐桦祁一眼,原来不仅她本人神秘,她身边的人竟也有这等本事么? 见林瑞赞得真诚,沐桦祁也只淡淡笑着,心里却想着不愧是阜修,就连随便的一幅画都能得十大公子中的林瑞这般赞赏,那么作为他目前未婚妻她,是不是也可以骄傲那么一下下呢? 嗯哼,虽然不想承认,她是真的觉得有这么一个有才有貌有权还有钱的未婚夫是件令人十分愉快的事。 再扯开小鹰另一条腿上的竹筒,上面是亭原的字迹,自然,那上面的内容也就他们墨邪阁受过专门训练的人看得懂,只因,那是她教给他们的拼音。 上面的内容无非是解释为何她会用小鹰给阜修送信。阜修那人的淫威,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受得住的。 单就想想他将信送到亭原面前,居高临下的冷着脸丢下句“给你家主子送去”,就能猜到亭原那一脸不想应但又不敢不应的苦逼模样就觉得十分搞笑。这么想着,她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弄得还在看画的二人齐齐看向她。 “没事没事,你们继续欣赏,这画世间恐也就只这么一幅而已,能见着的人可没几个。”阜修那人,本事虽大,却志不在此,他的画,可以说比他的字还珍贵。 林洁俪看看画,再看看桌上的那张白纸,不解道:“那空白的纸是怎么回事?” “哦,估计是怕我忘了回信,给准备的信纸。”从这里来看,阜修还是有些了解她的。 林洁俪眼角狠狠一抽,“什么人这么奇葩?” “呵呵……”沐桦祁但笑不语。这世间,还真有这种奇葩的人呢! 只是阜修这般,不过是因为她离开没有知会她一声所以生气的警告吧?那画,许也是无聊又恰瞧见他那紫兰居中的紫罗兰才随意画的吧? 可是,这样的理由为何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 第268章 十五月夜(1) 到最后的最后,沐桦祁还是只轻叹一声后便将那张空白的纸收了起来。 这个季节的无锡镇不是很冷,无锡月和丰牧大婚前一夜,沐桦祁又如这几夜一般到房顶上去沐浴月光。 夜间的无锡世家祖宅并未因有许多客人到访而喧闹,不过也可能是他们住的这处的院子比较安静的缘由。然不管是因着什么,在这样的夜里躺在房顶仰望天空沐桦祁都极是喜欢的。 临近十五的月已快到满圆,随着月亮缓缓隐进云层中,原本皓白的月光的月光洒下的地方已变得有些黑暗,有风轻轻吹过,微凉,却不冷。 沐桦祁翘着腿躺在房顶上,一手支着头,一手放反放于额上,惬意如以往在祁连院的长椅上沐浴阳光般。 远远看去,好似已经睡着。走近了看,却又会觉得那双晶亮的眸子直盯着着天际好似透过云层看着什么,深沉而悠远。然实际上,她只单纯的在感受夜晚的宁静而已。 这些日子以来都是她一个人夜晚到这里来,西大少有西小少在,倒也没来打扰她。却未曾想,今夜竟是还有旁人在。 沐桦祁知道,在离她不远的房顶上也有一人,早在他出现那刻她就发现了,只是感觉不到恶意她便也没去管。 “喂!你在这里做什么?”然而她没想理人家却是不依,听到来人的声音,她轻轻扬了扬嘴角,显然是识出了来人的身份。 那人见她久久不应便脚尖一点落在她旁边,弯腰打量她,却因着面纱的缘故而看不清她的长相。 “喂!本小姐和你说话呢!你怎么不理人?”来人不是旁人,正是明日的新嫁娘无锡家大小姐无锡月。 沐桦祁眼珠子斜了斜看向她,不咸不淡道:“在这里自然是看月亮,难道还能是与人幽会不成?” 无锡月看看她,在看看天空中渐渐从云层中冒出的月亮,也跟着躺在她旁边。“月亮有什么好看的?不无聊?” 再睨她一眼,沐桦祁并未回答,而是缓缓闭上眼睛。心中想的则是既然觉得无聊你干嘛也跟着看。 无锡月哪手肘撞了撞她,“诶,你别总是不理人嘛,陪我说说话吧。” 半晌,沐桦祁睁开眼坐了起来,偏头看她,“紧张?” “什么?” “前几天在看到无锡大小姐在擂台上那般恣意的姿态,还以为大小姐不会似寻常大家小姐那般,如今看来,似也没什么差别。”这她倒没乱说,而是她本来就是这么以为的,一个能与那么多豪杰过招如此多却不落下风的女子,并不似眼前看到的这般柔弱。在这样为家族着想的同时,她还能做到对自己婚姻的维护,虽也做不到完全如意,倒也不似旁的女子那般仅依父母之言。这一点,沐桦祁觉着与她有些相像,是以她对无锡月不仅有些欣赏,还有喜欢。 无锡月瘪瘪嘴,对她的说法不置可否,“在这之前我也未想过自己会因为这种事紧张,只要一想到明日的事,我这心里就七上八下的,说不出到底是个什么感觉,有些超出掌控,似是有些不喜,但细细想来,又似没有那么讨厌,真是烦人!” 第269章 十五月夜(2) 这种感觉,沐桦祁还真没法理解。 “想那么多做什么?左右大婚就是明日,也改变不了,与其烦闷倒不如好生睡一觉。”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于她来说到底是年轻了很多,会有些紧张也不奇怪。 无锡月想了想,赞同的点点头,“嗯,或许你说得对。” 正在沐桦祁要夸奖她领悟能力不错的时候,她又抓狂的大呼一声,“可是我还是很紧张啊!” 沐桦祁暗暗翻了回白眼,想着反正都安慰到这里了,还是有始有终的好,继续道:“你觉得丰牧如何?” 无锡月闻言不知从房顶哪里掏了块破了的瓦砾随手朝后一扔,“讨厌死了!” 然后还不等他们继续,就听到后面院子有谁大骂一声,“是什么人偷袭老子!给老子滚出来!” 无锡月一个激灵坐了起来,二人同时朝后看一眼,后面的院子中正有一大汉扛着大刀怒吼着,想来刚才是在练功。相视一眼,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不会吧?这都能砸中,难道本小姐的武功修为已高深若此了?” “有一种说法叫做‘瞎猫碰到死耗子’,不过你也不必泄气,还有一种说法叫做‘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再接再厉!”沐桦祁颇有几分语重心长。 二人修为皆在那大汉之上,并不会那么轻易就能被发现,见找不到人,便又骂骂咧咧的转身朝屋里走去。 看到一脸带笑的无锡月,沐桦祁知道她已心中的烦闷也消散得差不多,“瞧着你的样子也不是那么讨厌丰牧,加上丰牧那人也不似那纨绔之辈,既说了要娶你,便会一直都是待你好的。”与丰牧接触得不多,并不代表沐桦祁对他的事不了解,作为未来养老地的主人之一,她自然是专门去了解过的。对于丰牧那样的人来说,是断然不会做那种将婚姻当作玩笑的事。或许一开始是有目的的,但就那天擂台上的情形来看,丰牧分明就是乐在其中。 无锡月轻叹,多了些许无奈的意味,“其实我也知道他不是那种随便的人,但还是……怎么说,就是觉得这样会不会太快了,毕竟我们认识还不到半个月。” “认识时间的长短并不能是用来衡量合不合适的标准,丰牧到底是难得的有为青年,这般有才有貌有权有势的人时间虽有不少,但能遇上的也没几个。既然被你给撞见了,就赶紧抓牢了吧,不然到时候被别人给抢去了,有得你哭的。”沐桦祁觉得实在难说,就把她的那一套标准都给搬了出来,实际上她还想说就丰牧这样的,跟着了就能一辈子不会吃喝发愁,多划算的买卖,不过想着怕吓着人家小姑娘,还是忍住了没说。 然单就这样的,在无锡月这种从小被传统家族熏陶的女子来说,都有些诧异了,“你这说得,也太直接了吧?看一个人哪能这样的?更何况我选的是要与我过一辈子的夫君,又不一定得看他是何身份是何出身。” 沐桦祁轻嗤一声,“就你这样高贵出身的大美人,寻常人你会看得上?便是你计较这些看上了,你以为你的家族会接受?得了,别想这么多了,那丰牧很不错。不过这种事也不是别人说的,这还得要看你自己的。” 第270章 十五月夜(3) “虽然你的说法不那么中听,倒也是事实。也罢,左右本小姐看他还算顺眼。啊!说了这么多,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现在咱们也算朋友了,告诉我你叫什么,改日得空去寻你玩。” 沐桦祁挑眉,“你不是已经猜到了?”住在无锡世家,院子都是无锡家安排的,沐桦祁并不认为作为无锡世家的下代主人的无锡月会不知道住在这里的是什么身份什么人。 无锡月“嘿嘿”的笑了两声,“猜的又不一定准确!” “莫潇雨。” “看来我没猜错。”上下打量她一番,“江湖中传闻墨邪阁尊主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可本小姐怎么看你都不像。一身白衣不染烟尘,说是仙子更能叫人信服些。” “呵呵……我是不是可以把你的话当成是夸奖?” 无锡月耸耸肩不多作解释,转开了话题,“听闻墨邪阁尊主许久不曾在江湖中现身,你这突然出现在此,可是也为了月灵丹?”无锡月不笨,一个许久不现身且身份于很多人来说既神秘又惧怕的人,偏偏在这时出现在她无锡家,不会是无聊了来凑热闹的。加之许多到这里来的人目的是何大家都心知肚明,没什么好奇怪的。 “为什么不能是为了你来的?怎么说无锡大小姐也是个难得的美人儿。” “切,你以为我会信?不过不管你是为了什么来的,对本小姐也没什么影响,反正那东西明晚我爹也会亲自交给丰牧,你若真要可自去寻他夺。不过你可别说我没提前提醒你,丰城的人明日就会到,我还听说丰城的城主丰玄也会到。从丰牧的言语间,我隐约听出这月灵丹应是丰城城主需要的,且还是颇为急切的样子。你若是想要得到,想来是要费一番心思了。” 闻言,沐桦祁微微皱了皱眉,丰玄,这可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且不说他的武功如何,单就他那仅次于墨御阁阁主的神秘身份,墨邪阁所查到的,也就只有一句描述“一袭黑衣一张银色面具”,当然,一个能将丰城治理的那么好的人,才能自不会差。这样的人,心底里沐桦祁是想结识一番的,不过作为对立方,沐桦祁并没有取胜的把握。 这还真是个问题,不过她倒也没多担心,世间能叫她害怕的人,恐怕还没有,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时再说。介于无锡月此番告知的作为,她是打心底里感激的。 不过感谢这种话沐桦祁自然是不会说的,只调侃道:“你这般,可是出卖了你未来的夫君,真是无情啊!” 无锡月瞪她一眼,“要不是看你顺眼,本小姐才懒得和你说这么多,不感谢也就罢了,竟还说话来埋汰本小姐!好心没好报!”实则上,无锡月也是把沐桦祁当了朋友的,这么些年,她都是待在家中,也没什么至交好友。且在她如今的认知中,丰牧还真没到她全权维护的地步。 当然,这般她也不是没有私心,与墨邪阁交好,于他们无锡世家未来的发展也有好处。 …… 第二日,无锡世家到处张灯结彩,红灯笼伴着一段又一段的红菱,可谓是喜庆一片。 第271章 十五月夜(4) 吉时,正厅前院皆摆满酒桌,客人也极多,想来除了前几日到来的外还有不少新来客。 沐桦祁一边把玩着手中酒樽一边听隽依感叹她近日的收获。 “这无锡世家不愧为百年医药世家,医书孤本可算是目前为止我见着最多的了,就是咱们家的和修王府里的加起来怕是也没这般多。” 沐桦祁扫她一眼,不用说那面纱下的小脸一定是得瑟到不行。 不由打击她一番,“你也算运气好,恰巧撞在人家忙着准备婚礼,不然就凭你那点本事,估计没进人家藏书阁就被人给抓住了。” “主子这话倒是没说错,属下也就撞上了这好运。”话中仍掩藏不了得意之色。 “得了,你就得瑟吧。”正说着,一对新人已在喜婆的带领下入了场。 二人各握着红菱两端,无锡月盖着盖头,倒是看不到面容。至于丰牧,一身红衣,脸虽依旧板着,但那眼底隐着的笑意却是没能瞒过沐桦祁的眼睛。一副精神抖擞的模样,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么? 收回目光,恰见不远处的沐桦筑朝她看来,这让她有些莫名其妙。好好的新娘子她不看,做什么看着她? 细细想来,沐桦筑也不知道去忙什么了居然在无锡世家晃悠这么些天竟是没遇上。只是疑惑,她倒也没想过去查探。目前沐桦筑,还不值得她上心。 婚礼进行得很顺利,丰城也来了不少人,却不见丰玄。 难道临时有事来不了? 说起来沐桦祁的心里也有些矛盾,既想见到传闻中丰城城主,又怕真的对上了打不过。毕竟今日可是十五。 十五月夜子时,也正是噬心蛊发作之际。 …… 夜晚,大多数人都喝得半醉半醒时,沐桦祁换了一身夜行衣潜入新房所在的院子,藏身院中的一棵大树上。独家的隐匿功夫加上一身黑衣,完全让她没入夜色中,纵然是有人同样隐匿在这树上也未必能发现她。 不久后,这院中又多了几道陌生的气息,面纱下的容颜多了一抹狡黠的笑,果然觊觎月灵丹的人不止她一个。 不过不得不说这些来的人既然能躲过丰城护卫的把守是有些本事的。她向来不喜麻烦,自然欢喜做这种坐收渔利的事了。 她所在的这棵树不是这里最好的藏匿之处,却也有除了她之外的人也藏到了其中。那人可能怎么也想不到在离他不远处也藏着人吧,老头子能研习出这样的功夫,说实在的,她是有些佩服的。 过了没多久,一脸微醺的丰牧朝新房走来。 门口的丫环侍卫皆跪下行礼。 “见过副城主!” “见过姑爷!” 这里的人,虽有无锡世家的丫环,但显然的,多是丰城来的人。 “起来吧!”看向其中一个侍卫,问道:“城主可到了?” “东西可拿到了?”还不待那人回答,一道声音就传入院中。仅片刻间,就见一道黑影从房顶落下,立于院中。 一袭黑衣,一张银色面具。皓白月光下,那看不清面容的人傲然而立,一身冷冽气息,让院中侍卫丫环皆不由低下头,根本不敢直视那样骇人的目光,明明是看不清长相的人,却无端让人生出一种此乃王者的感叹来。 第272章 十五月夜(5) 沐桦祁从未见过丰玄,却在他出现那刻对他的身份深信不疑。然在下一刻,她眼中不满了讶异。就是因为她这一失神的惊讶,使得她不远处藏着的人发现了她的踪迹,说时迟那时快,在那人惊讶身边居然藏有人还来不及反应时,手中已多了一片树叶直刺向那人的穴道,那人便在原处晕了过去,再无半点多余的动静。 所有动作仅在一瞬间完成,然沐桦祁却明显感觉到了丰玄投来的目光。 好敏锐的感觉! 好在她反应及时,丰玄直扫过她所在的树一眼便将目光移开,顺道扫过四下,视线所道之处皆是前来之人藏匿之地。 丰玄果然不愧丰城神秘城主之名! 自然,沐桦祁向来不是个大意的人,这般会突然失神暴露,不过是因为丰玄身上穿的,是真真流云锦所制衣物。 黑色的流云锦! 不止没见过,连听都没听过! 迄今为止,她也只见过阜修穿流云锦而已。只道流云斋每年只出一匹流云锦,应就是被阜修买去的那匹。可是眼下丰玄身上穿的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流云斋实际上是丰玄所有? 突然生出的想法真叫沐桦祁羡慕,想她觊觎流云锦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了,怎能不羡慕流云斋的拥有者?那可是想要多少流云锦就有多少啊! 不过比起黑色的流云锦,她倒是比较喜欢白色的一些。 不知是不是没看到脸的缘故,她就是觉着丰玄穿上这一身流云锦,虽然极是赏心悦目,却比不上阜修那一身白衣的翩然风华。 丰牧朝丰玄走去,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给,东西我是拿到了,不过却很好奇你这么着急要它究竟有何用?”脸上哪还有半点醉意。 丰玄伸手接过,打开盒子瞧着里面的丹药,抬头对丰牧道了声,“谢谢。” 这一声可谓是把丰牧吓得不轻,直觉得是自己幻听了,不可置信的盯着他,“你刚才,可是同我说了‘谢谢’?” 丰玄闷闷的“嗯”了一声。 “你……你你你,居然会说谢谢?太可怕了,这比我突然成亲还难以令人相信!” 丰玄并未理他,只道:“新婚愉快!” 此番丰牧的脸上已不能再用不可置信来形容了,那可是完全的震惊。“你可是丰玄?不是别人冒充的吧?” 丰玄睨他一眼,他忙缩着脖子后退两步,“看来不是人冒充的。”这世上他唯一信服的,也就只眼前这师兄一人而已,能让他瞬间失了气势的,也仅师兄一人。 “师兄急着拿到月灵丹,可是因为师兄的身体……” “不是!”还不等他说完,丰玄便否认,“拿它自有我的用处,不必多作担忧。” 对于他的话,丰牧没有完全相信也没有完全不信,不过他明白师兄不说自有他的道理。师兄向来做事有章有法,也不用他担心。 “那师兄既然来了,可要喝师弟的一杯喜酒?” “你觉得呢?” 闻言丰牧笑着朝后招了招手,不多时便见两名丫环分别端来两壶酒和几碟菜,于他们身后的石桌上摆好。 第273章 十五月夜(6) 弯身行礼,一丫环开口,“城主,副城主,请就坐。” “师兄请!”丰玄点头,随即一撩衣摆便潇洒坐下,动作行云流水不作尽显一派大气。 可是这都不是沐桦祁关注的重点,她关注的是,现在都什么情况了他们竟还有闲心坐下来喝酒?这也太狂妄了吧?要知今夜来的可不都是普通角色。 她除了佩服还是佩服啊! 丫头翻开精致的酒樽,恭敬的将酒倒满才缓缓于身后站好。 丰牧手一挥,“先下去吧!” “是……” 丰玄端起酒樽在手中晃了两下,姿态之优雅,这般气质一看就知是身份尊贵之辈。将酒樽举起,“师弟,这杯敬你。” 丰牧也不客气,只淡淡一笑,同样举起酒樽,“谢师兄。” 丰玄的面具只遮了鼻子以上的半边脸,自是不影响喝酒。 二人皆是一口饮尽。 “师兄先慢慢喝,我先去将麻烦解决了。”说完起身袖子一挥,掌风过处已有三人从房顶落下,只听几声痛呼。 “诸位既然来了又何必躲躲藏藏!”语毕又是几人飞身而下,这次倒不是被丰牧的掌风所袭,而是自己出来的。看来这些人对月灵丹的觊觎之心比她的更甚,居然敢在人家丰城两位城主都在的情况下出来找麻烦。 不是太厉害就是太蠢。 “乖乖交出月灵丹,饶你们不死!”闻言沐桦祁险些一口喷了,这台词没错,可在这般境况下说出来那就是大错特错了。 果然是一群蠢人,也不看看面对的都是些什么人。 “不知死活!”丰牧说罢便动起手来,几个起落间已有几人倒地。丰牧,自然不是这些人能对付得了的。 丰玄拿起酒壶悠闲的将酒樽倒满,然后优雅的喝起来,半点也不受周围的环境影响。沐桦祁发现,这个丰玄还真有些合她的胃口。 一群人被丰牧尽是打倒,又从暗处跃出另一群,他刚想动手,就听到新房里传来打斗声,看丰玄一眼。丰玄朝他点点头,便见他转身朝新房跃去。 丰城的其他侍卫已与另一些黑衣人打斗起来。 丰玄广袖一挥,那些正准备向他靠近的黑衣人倒了一片。 果然不愧是丰玄,这武功,就是沐桦祁也看不出深浅。 那些人见他如此强悍,便不再敢轻易靠近,只不远不近的拿着剑警惕的比着。 丰玄又倒了一杯继续喝着,不染纤尘的优雅。 待要有人靠近,他就抬起一次袖子,沐桦祁直看得起兴。但她到底是忘了如今是非常时期,哪能容许她悠闲的看戏? “不愧是丰城城主,这等武功修为果然名不虚传!”一人从房顶上落下,直落于那些黑衣人之前。看样子似是这群黑衣人的头目。 也在这时,沐桦祁心口一阵抽痛,虽只是一瞬,却让她险些不慎从树上掉下。一道锐利的目光向她的位置看来,丰玄发现她了! 脸上划过一抹苦涩的笑,时间过得真快,离子时只有半个时辰了呢。 从树上落下,此时已恢复了气力。 “看了好半天戏,口有些渴,城主可介意在下讨杯酒水喝?” 第274章 修王到来(1) “看了好半天戏,口有些渴,城主可介意在下讨杯酒水喝?”沐桦祁这一出声不可谓不惊人,只见原本打得正起兴众人皆停下手中动作齐齐向她看来,似也没闹明白现下是个什么状况。 丰玄直直盯着她,锐利的眸光直看进她的眼中。 好熟悉的一双眸子!那是一种带着悲痛的熟悉,可分明她是没见过丰玄的。她本就不喜这些奇怪的情绪,突如其来的感触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不知是他二人的对视在这样的情况下让人太震惊还是她之前的话让众人还未回过神,世界就好像就此静止了一般。 圆月照,夜风吹。天地间似只有他们二人。 丰玄的眸子中闪着惊讶、好奇,同时还有一种类似惊喜的情绪,开口的声音都有些轻颤,“十……十三?” 沐桦祁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迷了双眼,只觉眼前一片模糊。犹想起,漫山白雪的夜里,血将白雪染得红了一片有一片,那里有一个少年为护她而倒在被染红的雪中,气息一点一点消散。许是这少年于她,早已超越了灵魂的界限,是以这本是原主的记忆却能让她悲凉至斯。 她极少落泪,便是落泪也不是为着她自己。而此番,脸上灼热的湿润告诉她,她是落了泪的。 “阿九?”明知这世间除了天琼枭外就只有一个人会这般唤她,却还是不敢确信,脚上像注了铅般怎也不能再向前挪开一步。 “嗯,是我。”虽看不到他的表情,沐桦祁却很肯定此刻他是欣喜的。 沐桦祁突然快步上前,那样迫切的想要确定这不是在做梦,然却在离他还有两步的距离时直直顿住了步子。 分明,这样的久别重逢,甚至是生离死别后的重逢,依着她的性子应是要冲过去抱住他然后述一番衷肠才是。可是此刻,她却不知为何这样了。 是怕眼前的场景只是泡影? 是因为眼下的情形不允许她如此? 还是阿九于她,其实并没有她所认为的那么重要? 她的反应完全映入丰玄的眼中,到底是丰玄,微微错愕一下,转而嘴角划过一丝苦涩的笑,太快,沐桦祁并未捕捉到。 “阿九,你还活着,真好。” 丰玄看着她,眼中满是复杂,良久想要抬起的手被他生生收了回去。“嗯,我们都还活着,很好。” 沐桦祁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瞬间气氛显得有些尴尬,好在在场的还有不少人。 “喂!你们要说话先把月灵丹交出来!”开口的是站在当先那个黑衣人旁边的,想来应是那人的属下。 丰玄和沐桦祁的眉头同时皱了一下。 这些人,还真是搞不清楚状况呢!单就一个丰玄他们就远远不是对手,更况如今还多了一个她。 眉头微微一挑,对丰玄道:“对年未见,这些人我就给你打发了,算给你的见面礼。” 丰玄眸光中隐着笑意,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沐桦祁轻笑一声,转身看向那一群黑衣人,盯着当先那人,语气不似方才的随意,多了几分清冷,“本座没多少时间陪你们玩,一起吧!” 第275章 修王到来(2) 这种情况,无论是谁被人这么挑衅都会气愤,更何况还是这么一群自视甚高的。 当先那人愤愤的盯着她,似要将她盯出个洞来,怒声道:“你是何人?” “我说你是杀了吧,没瞧见本座蒙着面?竟问出这等废话!”袖中白云缎拽在手中,眸光一凛,“废话少说,直接动手吧!”语落手中白云缎已飞射而出,直朝那人飞去,气势之大显然已用了九分功力,以她如今的修为,若是击中那人即便不死也会去半条命。 只见那人一个侧身,他身后的黑衣人连续倒下三人,皆是被刺穿了心脏,且一连刺中三人,可见力道之大。 那人见状心中一阵惊异,直庆幸适才躲过了那一击,却再不敢大意。 沐桦祁属那种不出手则已,但凡出手必是快狠准,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掉对手,自然不会给他喘息的机会。手再一转,扫过一阵黑衣人直朝他袭去。黑衣人倒了一片,白云缎缠住那人的喉咙,直直甩开,撞到不远处的墙上,只听到一声大响。 轻哼一声将白云缎收回袖中,满是孤傲,“不堪一击!” 她却忘了,这个世上能敌得过她的,并无几人。 那人挣扎着站起来,道了声,“我们走!”便当先跃过屋顶逃了。 沐桦祁其实猜到了他的身份,如今在无锡世家祖宅里敢直接来和丰城的人抢东西,还在这种情况下丢下众人独自先逃开的,除了那个曾经冷眼看着她沉下荷塘还带着看戏成分的沐桦筑外不作第二人想。 沐桦家的人,不管是沐桦邱、沐桦筑还是沐桦苀,都如此凉薄。自然,她自己也不是什么热心的人,但她却能肯定自己的那种凉薄与沐桦家众人不同,还真不像有相同血脉的呢。 不过转念一想,她本就不是真正的沐桦祁,与他们不同倒也是常事。 黑衣人都走了,丰城的侍卫也被丰玄挥手遣走,院子突然安静下来,倒是让她有些不大适应。 有些尴尬。 转身,却并未走过去。 丰玄有些疑惑的看向她,眉头微拧,“不过来坐?” 讪讪笑了笑,摇头,“不了。” 丰玄虽有些不喜,却没强求,只开口问道:“你会来此,可也是为了月灵丹?” 沐桦祁嘴里的“不是”二字还未来得及说出口,便见他从袖中将盒子拿出,那是丰牧适才交给他的,里面装着的,当是月灵丹,“既是需要,便拿去。” 心脏又开始一阵阵抽痛,沐桦祁强忍着不让丰玄发觉。心中却是抱怨着,分明说的是子时发作,这还来的预示? 强扯出一抹笑,摇了摇头,“不是,我不过是瞧着这里比较热闹,便过来凑一场免费的戏而已。” 她身中噬心蛊,阿九又何尝不是?丰玄会这般着急拿到月灵丹,想来目的是同她一样。阿九曾为她丢过一次命,她又怎能让他再为了自己忍受那噬心之痛? 不过是痛几个时辰,忍忍也就过了,她从来都不是软弱的人。 丰玄看着她,神色莫名,不知在想着什么。 “啊,今夜时候也不早了,我该回去睡觉了。多年不见,要说的话很多,一时也说不完,我明日一早再来拜访。”抬头看向太空那轮圆月,快子时了。 第276章 修王到来(3) 还不待丰玄开口,她便丢下一句“你也早些休息”,身形已消失在房顶后的夜空中。 丰玄看向她消失的方向,久久轻叹一声收回视线,握着盒子的手紧了紧。 屋顶上,有一道人影也随之离开,是不放心随来的西潜焕。 倒是没想到,沐桦祁竟与丰玄是旧识,看他们的样子,关系似还不简单。不过细细想来,对象是她,不管是与什么人有交情好像都在情理之中。 她,当是他见过的最特别的女子了,也难怪从来不屑与人相交的他与她能成至交好友。 …… 沐桦祁并未回无锡家给安排的住处,而是到墨邪阁在无锡镇的据点。那里,隽依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一路未有人阻拦,直接从窗户跃回房间。 落地,脚步有些虚浮。若不是及时扶住旁边的桌子,怕是就摔倒了。 子时,沐桦祁蜷缩在床边的地上,本想到床上去躺好的,却再不能挪开半点。 有多痛?她此时已感觉不到,只知道发作时心脏抽痛,全身筋脉抽搐,就连骨头都是疼的。面色苍白,嘴唇已没有半点血色。 噬心蛊,原来不仅噬心,还噬经噬骨。 屋外,一道白影闪入。同时房顶上跃下几道黑影将之拦住,戴着面纱的隽依从后面缓缓走出。 “来者何人?”却在看清来人长相时颇感意外,“修王殿下?” 阜修一脸冰冷,却不难看出他的焦急,只淡淡点头,“嗯,阿祁呢?” “主子在屋中,修王请。”隽依退开,她不是忘了主子交代的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准人进去打扰,而是,知悉噬心蛊厉害的她不能看着主子就这样痛苦着。修王既然来此,想来是找到了什么缓解之法,便是没找到,有他陪在主子身边也是好的。 他们做属下的不能违背主子的命令,修王却不同。 到底,修王如今还是主子的未婚夫婿。 …… 抽痛中,迷蒙间,沐桦祁隐约看到窗边多了一道白影。 皓白月光下,灼灼其华。 她其实并未看清来人,却是在看到那刻多了一抹微不可查的欣喜,艰难的弯了弯唇角,“别……别点灯。”出言阻止他的动作。 只留月光照进屋中,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只见来人放下听到他的话放下火折子时手竟是颤抖着的。 过了不知多久,那人才缓缓朝她走来,蹲下,一把将她抱在怀中,很紧很紧的抱着,仿若怕她下一刻就不见了一般。许久才见他似想起什么,忙从怀中掏出一物,取了送到她嘴边,“阿祁,来,把它吃了。”声音,也是颤着的。 她很费劲的吞下,没问是什么,不是不想问,而是没了多余的气力。 全身经脉又开始抽搐。 阜修看着她,眼中满是心疼和深深的愤怒。 天琼枭,早晚他会亲手将他杀了! 低下头在她唇上轻轻落下一吻,满含温柔和怜惜。“阿祁,可是好些了?”唇仍贴在她的唇上,恨不得将她的所有的痛苦都转移到自己身上。 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有人如此能牵动他的情绪。也庆幸着,幸好他来了,不然她岂非就要一个人在这昏暗的房间独自忍受痛苦? 第277章 修王到来(4) 过了好一会儿,沐桦祁才闷闷的应了一声“嗯”。 她确实感觉好多了,也不知道阜修给她吃的是什么。身上的疼痛缓解了不少,却仍提不起半分力气。 其实刚刚,她是害怕的,不是因为痛而害怕,而是害怕会就这样孤孤单单的死去。所以阜修能够出现在这里,她是喜悦的。 她一直以为自己够坚强,却原来是她高估了自己。 想到适才阻止他将灯点亮的一幕,又觉着几分好笑。以前她是不想阜修看到她的真颜,毕竟阜修见过莫凉。但适才那瞬间,她竟是不想阜修看到她如此狼狈的模样。 何时开始她竟也将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看得这般重了? 或许,阜修于他,是特别的吧。 只是,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宫宴上,他朝她伸出手时? 是为不失约于她,特地赶了几天几夜的路到沐桦府去接她时? 是收到那千里之外来的修书时? 还是比这些都更早以前? 凉亭里,一身白衣风华,纵然是一个背影,亦不减其风华。清浅一笑,她原以为,当时会看得失神是因为那一身流云锦,如今才发现,原来并不全是这个因由。 阜修的唇移开,转而落在她的额上。 感觉到他的恐慌,沐桦祁有些艰难的缓缓将手抬起,抚上他俊逸的脸庞,“别担心,我没事。”是真的没事,吃了阜修喂下的药丸后疼痛便渐渐消散,只是还没什么力气。 “嗯。”阜修握住她放在他脸上的手,软弱无骨,握起来很舒服。将她的手紧贴在自己的脸上。 气力有些恢复,她收回自己的手,却又被他再次握住,倒不再贴在脸上,拗不过,她便也随他。 “是月灵丹?”阜修点头。 沐桦祁不笨,噬心蛊发作,又岂是寻常之物能缓解的?“你从丰玄手中夺的?”这话,隐着不悦。这不悦有些因为丰玄,但更多的还是因为阜修。她可没忘记,如今的阜修可是还有内伤,纵然他再如何变态,武功最多只恢复五成。这样的他,又怎会是丰玄的对手。 阿九对她来说是特别的,但那特别,她知道在此刻比不过阜修。她也不是矫情的人,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她不知这种感觉是否到了爱的地步,但她却是不想去否决这种感觉。 如果身上的蛊毒能够解了,阜修待她之心也仍旧如此,她许会真心的嫁与他过一辈子也不一定。 “无锡世家的月灵丹并不止一粒。” 沐桦祁轻松了口气,“还好,以你现在的状况,若是对上丰玄,定是一点胜算也没有。” 闻言阜修闷闷的笑了,靠在他胸口的沐桦祁很清晰的感受到他的喜悦,“你笑什么?” “听到阿祁的关心,本王很开心。” “谁关心你?少自作多情。”嘴角却是多了一抹笑意,将头深深埋在他怀里,眼睛微微闭上。 阜修知道她累了,便未再出声。 片刻后,均匀的呼吸声传来。阜修轻柔的将她抱到床上,拉着被子给她盖上,伸手轻轻将她额前的几缕细发拿开,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好好睡一觉,明早醒来就没事了。”语罢,转身,从窗户跃下。 “修王殿下,我家主子如何了?”隽依一见他就急忙上前询问。 “她已经睡过去了,好生守着,不要让人打扰。” “嗯,属下明白,殿下这,是要去何处?”她原以为修王会一直守着主子,她虽对眼前这个待人一贯没什么好脸色的修王了解不多,却也知晓他不会弃主子独自离去。不然也不会带着伤赶了那么远的路来到这里。 “待你家主子醒来你便告诉她,本王有事先回凌城。”走两步,顿住,继续道:“告诉她,本王在凌城等她回来。” 虽有疑惑,隽依却没问。修王和主子一样,他们做事向来有他们自己的道理。 “属下会告知主子。” …… 一走出院子,阜修就扶着旁边的墙吐了一口血,在摔下去之际被一人扶住。 “阿修,你这般,又是何苦?”声音里,有些不悦,亦有无奈。 “本王无事,无痕,马车可准备好了?”阜修刚强撑着站起来,身子却晃了晃险些再次摔倒。 “凌城早回晚回又会如何?分明将近半月的路程,被你快马加鞭缩成七日,这才刚到,你就又要赶回去!本就所剩无几的内力,却强提内力,你难道不知道这样你会至少二十日内力全失?多少人等着取你的性命,你倒好,巴不得人家寻到机会似的。你这般,是不要命了?” “无痕,不过才出来几年,你的话倒是变多了,想来再回去时母亲定是要夸你一番了。”阜修淡笑道。 “算了,懒得管你,这个世上除了母亲,谁也劝不住你。” “本王的身体本王清楚,不会有事,只是回程坐马车,怕是要多花些时间。” “你可休息一晚再回也不迟。” 阜修摇头,神色间多了些许凝重,“凌城中近日怕是会不太平,本王不能耽搁。” “我就不懂了,不就是一粒月灵丹的事,你随便谴个人过来不就是了,犯得着自己走这一趟遭这个罪?” 阜修淡笑不语。 他又怎忍心让她独自一人躲着忍受痛苦? 第278章 阴谋初现(1) 阜修乘坐马车,无痕自也随行。同行的还有与他们一道来的土黎,此时土黎在赶车。 坐在马车里的榻上,阜修咳嗽两声,脸色又苍白了几分。微微阖目,稍作调息。说是调息,也不过是闭目休息而已,此番的他除了一身掩盖不住高华气质外便与常人无异。 无痕坐在旁边,看他一眼随即低叹一声。 这么多年来,阿修所受的苦恐怕也只有他自己知晓了。好不容易苦尽甘来,如今却因一个女子将自己折磨到如此地步。若非亲眼所见,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那个原本无心无情的人会为了一个人做到如此的。 更何况,那女子,还是个连他都看不透的人。 想到这里,不由轻轻皱了皱眉。 “阿修,你确定不需要派人去查清楚?”根据他们的人回报,沐桦家二小姐可没有出凌城的记录,自然,以那女子的本事想要瞒过也不是难事,但他们收到的消息是他们如今住在无锡世家。 且在无锡家主似对他们格外客气。 阜修眉睫微微动了动,却不接话。 无痕又继续道:“据下面的人传来消息,沐桦家二小姐是以莫潇雨的身份到的无锡家。”说着抬眸看向阜修,见他仍闭着眼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心中又是气愤又是无奈。“莫潇雨的身份你不会不知晓,今夜我们去的地方,好像就是墨邪阁在无锡镇的据点。” 阜修仍旧闭着眼,不言不语亦不为所动,似是睡着了。但无痕知道他并未睡着。 良久,他略微低沉的声音传来,“无痕,你近来话确实多了。” 无痕一阵气闷,没好气的道:“算了,当我没说!” 阜修缓缓睁开眼,看着他的眼神比以往还多了几分认真,“无痕,你只需记得她是本王未来的王妃即可。” “母亲留给儿媳的紫玉镯你都给了她,我还能说什么?但你也莫要忘了她的身份,往后若是回到家中,定是要有不少麻烦。”撇开沐桦祁可能是墨邪阁尊主的身份不说,他也是有些欣赏那个女子的。分明是家中不得宠的庶女,却有着一身连他都看不出深浅的武功,再加上凡有些身份地位的人都知晓的神秘身份,却能在左相府沉默这么多年,心性之沉稳根本不可能是一个年仅十六岁的女子能有的,这样的人,若能不为敌是再好不过。 只是,若要成为未来的当家主母,以传言中那些关于墨邪阁尊主的性情来说又是否合适? “本王既如此说,就断然不会让她收半点委屈,再说,她的身份,本王倒是觉得很好。”苍白的唇微微弯起一个细微的弧度,墨邪阁呢,想不到这么多年他一直查不到真正身份的尊主竟是他的阿祁,那丫头倒是藏得深。如此,以后回到家中,至少别人是轻易不敢动她,就是想动,怕也没那个本事。 虽没和她交过手,却也知晓她的本事必然不低。 正说着,车外的土黎突然道:“主子,凌城传来消息!”语气多了些许凝重。 阜修和无痕对视一眼,也听出了土黎语气里的慎重。轻轻拧眉,“说。” “东楚发兵从北疆的属城攻入,三日不到便已攻克三座城池,并不断向南攻打,以他们的速度估计很快就要攻到苏城。” 第279章 阴谋初现(2) 阜修的神情越发深沉,东楚与大凌多年未有战事,东楚也许久未有动静,为何又突然有了动作?大凌这些年来也是修生养息,边防自然不会懈怠,何以东楚仅三日时间就攻克了三座城池? 从北疆的属城攻入?若是他没记错,属城可是北疆防守最严之地。便是他亲自领人,也未必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攻破。 既是如此,也就是有人泄露了北疆的防军布置! 那东楚又是为何从属城向南攻入而不是朝北?北疆位于大凌北边,与东楚毗邻,而苏城也与东楚相邻,但毕竟与苏城毗邻之地丰城和遖阳所占的比例要大得多,这也是苏城为何成为大凌最大边城的原因。 这般,东楚不直接朝离自己更近些的北疆继续进军而选择向南,若不是他们有十足战胜大凌的把握,就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东楚与北疆达成了某种协议! 想着阜修眸色愈发深了。 北疆王此人可不见得能有此胆量……此时土黎的声音又继续传来。 “今日一早,顾王和北疆王子见了面。” 凌嘉顾?那个看着没什么头脑的二皇子? 无痕也思索了一下,才开口:“此事就凭凌嘉顾,怕是做不来。” 阜修赞同的点头,“嗯。”他也不认为凌嘉顾有这等本事,北疆的边防布局透露,纵然有北疆王子,属城以南的两个城池可不属北疆范围。“可探到他们谈论何事?” “他们所约见的地方比较隐蔽,水泗并未探到。” 无痕闻言多了些兴致,难得的调侃道:“还有水泗探不到的地方?” 阜修也有些意外,水泗最擅长轻功和隐匿,他手里的消息大都由他负责查探,既是连水泗都探不到的地方,守卫必然极是森严。但据他所知,凌嘉顾可没有这样的地方,再说他和冷辽景见面,在避不了各方势力耳目的情形下,也断然不会选择在他自己的地方。 顿顿,阜修又道:“他们在何地见的面?” “华梭楼。” 阜修挑眉,“哦?如此水泗探不到消息倒也没什么好奇怪了。”莫凉那个人,他虽只见过一面却能肯定他不是个简单角色。莫凉的地方,又岂会是好潜入的? 华梭楼看着没什么奇怪,到了那里他也感觉不到任何奇异之处,但阜修多年生死边缘一路走来,单凭对危险的直觉他就知晓那楼并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给木天传话,让他派人盯紧凌城那几位,本王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居然有这等本事!也给欧孜晰传信,让他即刻前往苏城。” “是。” “东楚是从北疆攻入,若我记得不错,这些年负责和北疆联系的都是轩沪途,这件事会不会有什么联系?”无痕会突然这么提起,无非就是看到阜修近来对轩沪侯府或者该说对轩沪逸的关注多了些,到底,轩沪逸与他们未来的主母还是表兄妹,感情也很好。 果然,阜修一听他的话脸色就变了,对土黎继续吩咐:“让金留带人看着轩沪侯府,记住,是他亲自带人去!” 闻言,无痕常年的冷脸多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金留可是你手下的第一员大将,你居然连他都派出去了,这手笔,可不小。” 第280章 阴谋初现(3) 阜修冷冷扫他一眼,便没了多余的眼神。 “让金留不要轻举妄动,有事先看看轩沪逸的反应,再视情况而定。” …… 翌日一早,沐桦祁缓缓睁开眼,除了有些体虚外再没什么不适。看一眼盖在身上的被子,屋中还残留淡淡的紫罗兰花香,嘴角扬起一抹暖暖的笑,却在没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时心下微微失落。 “隽依!” 门被人退开,隽依端着一盆温水进来,看到沐桦祁没什么事,这才松了口气,“主子醒了?可是还有不适?” 沐桦祁掀开被子下床,穿了鞋走过去净面,还不忘问道:“修王呢?” 听到她的问话,隽依觉得有些意外,但又觉得这也在情理之中,“修王昨夜在主子睡下后就离开了,他让属下带话,说他先回凌城去等主子。” 顿了顿,沐桦祁没什么表情的将湿帕子搭在脸上,闷闷的应了一声“嗯”。 隽依拿住准她的想法,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便转开了话题:“主子,接下来我们是回凌城还是?” “不急,先去一趟南华山,我有些事要问老头子。” 隽依一听,倒是有些激动,“老主子有两年没见主子了,你过去他一定很高兴。” 沐桦祁瘪瘪嘴,倒也没否认。她和老头子虽互看不对眼,但老头子对她的好却是没话说的。“得了,你不要特别安慰我,他要不拿扫帚将我打出来就不错了。” “老主子才不会!”隽依有些不乐意她这么说,难得的露了个小女子的表情。 “在你这个铁杆粉眼里,那老头子再臭的脾气都有吸引力。”这话她可不是乱说,在墨邪阁中,老头子的粉丝可不少,尤其是由他亲自指导出来的四尊使对他的崇拜最甚,当然这最甚中当属隽依为首。 “嘿嘿,虽然属下不知道主子所说的‘铁杆粉’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主子的说法好像还挺对的。”顿顿,转身去给她拿衣服,“对了,下面的人传来消息,东楚发兵从属城攻入大凌,仅三日时间就攻克了三座城池。” “哦?”脸上一副看好戏的表情,“这么说东楚还有真有本事,据我所知,大凌的边城防守可不差。” 隽依点点头,“确实,不过属下却不觉得东楚真的这么有本事,主子有何高见?” 沐桦祁接过她手里的衣服穿好,走过去坐在梳妆台前准备梳妆,“这个嘛,咱们小老百姓管那么多做什么?只要不对咱们的利益造成影响就成。”拿了梳子递给她,“先帮我梳梳头。” 隽依明白她的意思,他们本来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在对自己的利益没有影响的情况下,向来秉承的就是坐山观虎斗的原则,便也没再纠结,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梳子,慢慢给她梳起头。 “还有一件事,主子许会感兴趣。” “说来听听。” “听说昨日顾王与北疆王子在华梭楼见了面。” 沐桦祁一听,果然有了些兴致,黛眉微挑,“这倒是稀奇了,大凌那几个皇子,顾王最是入不得人眼,想不到竟还与冷辽景有交情。他们都谈了些什么?” 隽依手下动作顿了顿,“这个说来就奇怪了,他们并未谈什么特别的事,就如老朋友般说了些寻常话。” “越是寻常就越不寻常。”沐桦祁淡淡道,他们掌握的消息中,凌嘉顾可从未与冷辽景有什么交集。 隽依从镜中看到她沉思的脸,开口问道:“主子以为东楚此番行动与这二人有关?” “有关么?这个我可不关心。让杜续多留意凌城那些人的动向。”直觉告诉他,凌嘉顾可没这等本事,这背后,必然还有什么人。 …… 沐桦祁准备启程去南疆的南华山,想起昨晚与丰玄说过会去寻他,于是吃过早膳后她便领了隽依和姚信二人一道去了无锡世家。 阿九,她确实有许多要问他,譬如他是怎么死里逃生的,再譬如他怎么又成了丰城的城主,要知道丰城城主可是只存在于传闻中的人物,他大才且武功高深莫测。这个沐桦祁自然是相信的,能将丰城治理得犹如世外桃源般的人又岂会是寻常人? 只是,她没想到丰玄居然离开了,让丰牧给他稍了一封信,大抵是说丰城临时有事务要处理便先行离去,还道等将事情处理好了便会再来寻她。还记得丰牧将信递给她的时候那眼神很是奇怪,她只是淡淡一笑并未多作解释,询问了丰牧丰玄可有何异常之处,丰牧奇怪的看着她道了声“没有”后她便告辞离开。 抬头看了看遥远的天际,说丰玄没事,其实她是不大相信的。 若是有机会她会帮他也解了这噬心蛊。 到底,她是欠了丰玄一条命的。 与无锡成告别,沐桦祁便领着隽依二人骑着马朝南疆而去。 同一时间沐桦筑接到东楚进攻的消息也匆忙离开,却不是回苏城去,而是朝凌城的方向前行。 接到消息的沐桦祁清浅一笑,果然,是有好戏看了。 第281章 南华道长(1) 南华山,南疆最高的一座山,许因山高的缘故,从山底抬头往上看,半山腰以上皆隐在云层之中,颇有几分如临仙境的意味。 南华山上南华观,是一个极具名气的道观,在这道观中,有一个德高望重的俗家道人,南华道长,世间没有几人不知他的名号,想见之一面得其卜算一挂的更是不计其数。 从古至今,名声达到如此般地步的道士少之又少,更况还是个俗家道者,是以南华道长此人本身于外界来说就是个传奇。 德高望重,本事被传得神乎其神,千金难求其一挂……诸如此类关于南华道长的传闻,沐桦祁可没少听到,然无论何时,她都只是瘪瘪嘴不以为意的淡笑而过。 然后在心里感叹一声,传言果然误人。 南华山虽高,却好在南华观深得南疆王室重视,早年便出资修得一条大道,沐桦祁一行此番前来,倒是不用艰难的攀爬。马车一路畅行,直到南华观门前才缓缓停下。这一道上除了他们,也有不少马车往这里来,足可见南华观的名声之大。 沐桦祁并未立刻下车,只轻轻撩开车帘看向外面。分明此时时辰尚早,观门前却已聚了许多人,这般拥挤的境况想要进去怕是不易。 隽依也透过车窗看到外面的情形,微皱眉头,询问道:“主子,现在怎么办?” “罢,原是想给老头一个惊喜的,如此,就让姚信将马车赶到后门吧,我们直接去后山。” 后山,云层之中,漫山葱郁。 三人缓行于山间,循着一条树荫小道直往前方走去。行了约莫一炷香时间,便看到不远处的几间竹楼,半显半藏间,竟是多了几分神秘的气息。 竹楼外是高高的墙,只有一道木门可进。 木门寻常中透着一股古朴的意味,门上方的匾额上写着“南华居”三个大字。能在南华山上得“南华”二字命名的居所,可见居住在此的主人在这南华山上的地位。 纵是沐桦祁自己,在看到眼前情形时也会生出一种此处必是住着个得道高人的感觉。然她却清楚,这不过是给世人的障眼之法罢了。 在门前停下,隽依上前去敲门。 “砰砰砰……”连续几声响动后门从里面被打开,露出一张清秀的小脸,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小道童一身道士装扮,头上还戴着个灰色小帽子,好奇的眨巴着眼睛,瞧着煞是可爱。 直直看向眼前几人,“你们是谁?来这里做什么?”圆圆的大眼眨巴间似还有些水雾,想来是刚起来不久,还未睡醒。 见状,隽依轻轻的笑着,却不开口。 沐桦祁却是大笑出声,举手投足间彰显的尽是不拘世俗的洒脱。 “兮兮,几年不见,你倒是长高了不少呀!” 小道童“咦”了一声,随即整个身子从门后走出,盯着那张绝美的容颜边打量边疑惑道:“你是谁呀?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你猜。”语落袖中白云缎已飞泻而出直向小道童而去,速度之快让站在她身后的姚信心中一惊。 他肯定自己适才的感觉并未出错,主子出的是杀招!难道主子要杀了眼前这个小道童?可是为何? 第282章 南华道长(2) 这里他知道是什么地方,不过却是第一次来,是以对这里的情况并不是很了解。 本以为那小道童必死无疑,怎料在白云缎要击到他心口时他却闪身一跃,速度亦是极快,竟是将主子的杀招躲过了! 姚信心中更是惊异,他自认自己的修为不低,然主子刚才的杀招,他却明白凭他是躲不过的。这说明这个小小道童的武功修为已在他之上,且还有可能远高于他! 一个才十二三岁的小娃子,修为就如此之深!此刻,姚信无法形容他内心的震撼。再看旁边的隽依一副淡笑的模样,半点惊讶也无,好似眼前的情形再寻常不过,疑惑更甚。不过他没开口询问,心中明白有些话纵使疑惑也是不能随意问的。 小道童面对突然而来的杀招,躲过后不仅没生气,反而双眼泛着亮光,满是惊喜的高呼出声:“啊,你是师姐!” 沐桦祁已将白云缎再次收回袖中,抬眸轻轻一笑,“呵呵……两年时间,兮兮的武功可是进步不少啊,再有几年恐就要在师姐之上了。” 小道童听她这么一说,不好意思的红了红脸,“师父说,我想要赶上师姐如今的成就,还得要十年。” “哈哈……这倒是实话。”沐桦祁掩唇笑起来,一点儿也不客气。 小道童瞬间委屈了,扭捏怪嗔的跺着脚,哀哀怨怨的唤了一声:“师姐……” “好了好了,师姐和你开玩笑呢,如你这般年纪就有如此修为,已是十分了得。” 小道童眼睛又是一亮,“真的?师姐没有骗我?” 沐桦祁好笑的点点头,心里却是极欢喜的,这个小鬼头,还是那么好忽悠啊。 小道童得到她肯定的回答,更高兴了,直朝沐桦祁扑来,一把扑进她怀里,环着她的腰撒娇,“师姐,兮兮想死你了。” 沐桦祁抬手揉了揉他的小道帽,轻笑出声,“都这么大了怎还跟个小孩似的?也不嫌丢人。” 小道童把头埋在她怀里,就是不抬起来,“你是我师姐,我在你面前原永远都是个孩子,有什么丢人的。” “且听你说这话,连我都觉着丢人了。”推开他的脑袋,转而牵起他的手,“瞧你这副装扮,可又是受老头子虐待了?” 小道童不再赖在她怀里,只紧拽着她的手,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的依赖,哪还有适才躲过她一击时的机敏。 “师父他……待我挺好的。” 沐桦祁瞧着他那一副想怨又不敢怨的样子,只觉很是有意思。“呵呵……是么?你确定老头子待你挺好?”见他犹豫着又要点头,接着道:“既然老头待你这么好,待会儿进去后我就让他再多留你在身边几年如何?” 小道童一惊,“啊?师姐……” “可是要谢我?”沐桦祁发现越逗这小道童越有意思。 连连摇头,“不不不……啊,不是,师姐,你也知道我在此处只可留到十五岁,就不用去麻烦师父他老人家了。况且,况且师父他……啊,我这么说并不是说师父他待我不好或是虐待了我哦,师父除了让我每天起来打扫所有的楼阁和院子,每天准备膳食和偶尔帮着洗洗衣服种种菜以外,真的对我挺好的。”越说底气越不足,沐桦祁倒也没打断他。 第283章 南华道长(3) 拉着灰旧的衣角看了看,“虽然,虽然师父给我准备的衣衫质地差了些,样式丑了些,我穿着也不喜欢了些,但……师父他好歹没饿着我……” 隽依已掩面忍不住笑了出来,上前两步捏着他的婴儿般滑腻的脸,“哈哈……兮兮,你这模样可真可爱呀!” “啊,依依姐你怎么又掐我的脸!” “得了,你也不用否认,你的感受,没人比你师姐我更懂。”想想早年老头可是没少虐待她,不然依着她的好性子又怎会和他不对盘,虽说着好性子吧也是她自认为的。 “不过你好好的一个娇俏姑娘做什么要一副小道童装扮?”没错,是“她”,而非“他”,这小道童其实是个小姑娘。 小道童空出的一只手揪着袖子绞了绞,吞吞吐吐着:“这个……师父……师父说这样方便些。” “哼,那老头说的话还能信了?他除了那一身本事外,其他的都不可信,你也真没出息,屋中藏着那么多好布料,他不让你穿好衣衫你不会自己想办法弄啊。”点点她的脑袋,“真笨。”却不是真的数落,反而透着点点宠溺的意味。 早年待在老头身边学本事时,身边除了老头就只有兮兮,所以兮兮于她,可比沐桦家那一群人亲多了,她也早将她当成妹妹来看待。 至于兮兮究竟是何身份,她却并未去探究过。在她被老头救起一年后,老头又带回一个病怏怏的小丫头,那个小丫头就是兮兮。她不知兮兮的全名,只知师父唤她念兮,说是以前承过别人的情,便答应帮着照看。 老头是这么说的,沐桦祁却知那是人家让他帮着治好兮兮,一个半死不活的小丫头,老头的名声也不是全吹的,自是能救治。 念兮委屈,“师姐,你又不是不知道师父将那些东西都藏得好好的,我哪里能找得着?再则纵然是找着了,我也不会做衣服啊,师父又不允我下山,拿了又有何用。” 沐桦祁点头,“嗯,这倒也是。”也不是每个人都如她一般小小年纪就有一个成人灵魂的不是? 正欲走进大门,就听到一声饱含内力的大吼传来:“丫头!兮丫头!一大早的早膳也不准备躲哪儿去了?再不出来当心老头我罚你三天不准吃饭了!” 沐桦祁拉着念兮走进去,抬头看向立在不远处石阶上大吼的某老头,“啧啧……这虐待小孩的本事可是愈发长进了,居然连不准吃饭这种惩罚都提出来了!” 站在石阶上的人闻言看过来,待看清来人,眸光闪了闪,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哟,这是谁呀?大清早的这是强闯民宅来了?” 莫子邪一身青衣,手腕上还配合着搭了一把拂尘,倒是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在里面。其实莫子邪并不老,相反的看起来还很年轻,毕竟如今也才四十刚过而已。成熟的气质加上那本就长得不错的一张脸,哪里还有半点沐桦祁口中老头子的样子? 不过在沐桦祁看来,这人就是个老头,此般认为与年龄无半点干系,只因莫子邪的本事实在太高,不管是武功修为还是医术一道,亦或是天文地理民风习俗,几乎没什么是他不擅长的,再加上,他头上可还冠着个“南华道长”的名头。 第284章 南华道长(4) 南华道长是什么人?多年来从未有一挂算不准,是以才有世人为求他一挂愿付千金甚至更多代价的现状来。 然,任谁恐怕都不会想到就是这么一个被世人推崇得神乎其神的人其实就是墨邪阁的前阁主,那个杀人不眨眼的老魔头吧。且颇具盛名的南华观后山,有着一个隐匿的地界,那便是墨邪阁的老巢。 所以,沐桦祁一直都坚信,传言,大抵都是不可信的。 “错!本姑娘是来抢劫的,老头,速速将财宝交出,本姑娘心情好了许会考虑饶你一命,若不然,休怪本姑娘不客气。” 姚信一脸茫然,他怎么有点搞不清楚状况?眼前那男人究竟是何身份,单远远看上一眼,他就知晓这绝不是什么简单角色,主子不是来找老主子的?怎地会无端惹上这等不易对付的人? 心中不由担忧。 这也不怪姚信,谁叫莫子邪名声虽响,在墨邪阁中至今仍未有几个见过他的真颜呢? “就你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也敢说这话?哎,年少轻狂啊年少轻狂。” 对于他一眼就能看出自己身体有问题这个事,沐桦祁并未有多意外,毕竟莫子邪早已知晓她身中噬心蛊,依着他的本事,猜出如今噬心蛊已发作也在情理之中。若是他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南华道长的名号他也白担了。 “老头,还别说,你那拂尘一拿,随手那么一挥,还真有点仙人的样子,不过就你这样,顶多也就骗骗那些没甚头脑的人了,如我这般有头有脑眼目清明的,世间当真没几个了。” “哼!没规矩!”拂尘向沐桦祁飞来,暗含内力速度极快,沐桦祁偏头,拂尘直直袭向后面的高墙,没墙三分。 姚信大惊,就这么轻轻一扔就有如此力道,那修为得有多高啊! 隽依则是一脸崇拜,“哇!老主子真厉害!” 沐桦祁白她一眼,铁杆粉什么的就是脑残。 姚信听到隽依的称呼,整个人都不淡定了,“这这这……他……他是……”主子不是称老主子“老头子”的?这就是传闻中的老头子?而且老阁主他也不是没见过,虽只远远瞧见过几眼,但他肯定绝不是如今这副面貌。 见他一脸震惊不可置信加疑惑,隽依极是乐意的解释:“这就是老主子,也是南华道长。” “啊?这……”这人是老阁主就够让他不能接受的了,此番竟还多了个南华道长的身份,怎么都觉得有些奇异。 莫子邪看隽依一眼,道:“这不是隽依那小丫头吗?这次居然由你跟着,看来死丫头的身体确实出了很大问题啊。”转而又看向姚信,“咦!没见过的小子。” 姚信先是惊喜老阁主居然会点他的名,忽的又是一惊,忙单膝跪下,双拳一握,“属下姚信见过老阁主!”语中全是崇敬。 “又是个老实人。”莫子邪冷哼一声,“比杜续那小子还要老实,不过还是老实好啊,若是哪天死丫头也能这般恭敬的同老头我问一声好,老头我就是死也瞑目了。” 沐桦祁睨他一眼,“得,你这样子也就骗骗老实人,若是本姑娘真如此,那还不得早就被你虐待死了,还能活到现在?” 第285章 南华道长(5) 此番前来,本就有事,待事情解决,她还得赶回凌城,沐桦祁也不想浪费时间,直接开口:“念兮,你去弄些吃的,隽依也去帮忙,姚信自去四处看看,无须跟着。” 朝莫子邪所站的竹楼走去。 “老头,我有些话想与你单独说。”语气不再是之前的随意,莫子邪也收了脸上的漫不经心。 “进屋里说吧。” …… 待莫子邪帮她把完脉,沐桦祁便见他脸上有着她从未见过的严肃。其实,老头与她的相处方式,说是救命恩人或是师父,倒不如说是朋友要来得合适些。所以老头极难在她面前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不是不想,而是不消片刻便会被她给言语击破了。 是以见莫子邪如此,她便也知晓了他是没有法子的。 早已猜到,倒也没什么失望,眉头挑了挑,“老头,我可是活不长了?” 莫子邪看向她,只冷哼一声,有点小傲娇的别过头。沐桦祁知道,他其实是担心她的。 “老头,你也不用这副样子,我这不是还活着么?再说了,我可不认为自己会那么容易就死了。”她原是想说,就算死了也没什么,她并不怕死。 “祸害遗千年,你当然不会这么容易就死了!” “这是老头你给我算的挂?”老头的本事,她是知道的,早在几年前她就不止一次的要让他给她算上一算,好看看她命途是否多舛,是否能安乐的做个有钱人过完此生,然每每这时老头总没好气的看她一眼然后什么也不说。 “你想得倒美,老头会那么轻易给人卜算?且不说你没给我千金,就算是给了,也得看我有没有那个心情给你算。” “小气!那老头你现在给我算一算呗,你说你有这等本事,若我不在死前体验一回岂非要死不瞑目?” 莫子邪一顿,才缓缓开口,“你的命格,我参不透。”说完眉头难得的皱了皱,很早以前,他就给她算过,“分明是早殇之命,如今却还活得好好的,所以,老头参不透。” 沐桦祁提起茶壶的手微微一顿。 屋外清风吹过,有几缕阳光透过竹楼的窗户投射进来,不凉也不热。 须臾,沐桦祁莞尔一笑,倒了一杯茶递给莫子邪,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慢慢品着,不带情绪的道:“或许老头你说得也没错,早前若非得你搭救,我自是早殇无疑。” 然真相究竟是何,终究也只有她一个人知晓罢了。 莫子邪端着她递过去的茶盏,却不喝,看向她的眼神里多了几许深深的探究。不过很快注意力便被她手腕上的紫玉镯转移了。 “那是什么?” 顺着他的目光,沐桦祁看到手腕上的紫玉镯,轻轻一笑,“哦,你说这个啊,阜修给的,说是他母亲给儿媳的见面礼。不过说来也怪,这镯子自戴上去后便取不下来,也不知是个什么缘故。怎么?难道老头你识得此镯子?”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越发觉得这镯子不是寻常物,且不说见识不凡的西潜焕觉得它眼熟,此番竟是连老头都注意到了它。 阜修,究竟是个什么身份? 第286章 南华道长(6) 莫子邪收回探究,眼下多了一抹了然,“既是这镯子,戴上后取不下也正常。” “哦?这么说老头你当真识得它?”眼中多了一抹兴味,“那你可知它原是何人之物?” 莫子邪摇头,“不知是何人所有。”是真的不知,“不过,却知它出自何处。” “何处?”能制出这等镯子的地方,必然神秘至极。 “不知山,奕灵族。” 闻言沐桦祁微微愣了愣,竟是那传闻中的奕灵族!原来奕灵族是真的存在啊! “奕灵族,擅幻术,幻术者,可救人,亦可杀人。奕灵族所居之地,不知。”这是当初她再墨邪阁的藏书楼中查到的关于奕灵族的记载,可笑她竟以为“不知”二字是不知道的意思,却原来指的竟是一个名“不知山”的地界。 “这么说,将这个镯子送与我之人,是知晓奕灵族所在的?”还是他们,本就是奕灵一族? 想到这里,沐桦祁心下一惊,阜修的身份神秘,就如江湖传言那般,他几年前突然出现,无人知晓他来自何处,身份是何。 所以,会不会…… “或许他并不知晓,大凌国的修王,与奕灵族并无关系。” 沐桦祁则立刻抓住了重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所以老头你,知道奕灵族的所在之地。”不是疑问,莫子邪既是知道阜修并非奕灵族的人,那就是说他本身对弈灵族有极深的了解。 莫子邪略微吃惊,他竟一不小心说漏了,这真是太不正常了。轻轻收了收心神,对她无所谓笑了笑,“丫头你是不是忘了现如今我是做什么的?” 挑眉,“所以你的意思是这是你算出来的?” “自然。” 莫子邪说得正义凛凛,她锐利的眸子直直盯着他,意图不放过他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然却未找出什么,一时也拿不准他的话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 “师父,你应知我来意,若是你当真知晓奕灵族的下落,可否告知?”她喊他师父的次数屈指可数,足可看出此番她是极认真的。 莫子邪眸光微闪,却只一瞬,沐桦祁并未抓住。“难得你如此认真的喊老头一声‘师父’,老头若是真的知晓又岂会不告知于你?既是你所望,那老头就给你指一条明路,竹山神医,你可将人带过去,届时你的问题自能解决。” 她知莫子邪明白,她不在乎自己的死活,却不会不管轩沪逸。 轻轻拧眉,“奕旭?他可不是会轻易出手的人,且不说到时是否能顺利进入竹山寻到他,就是寻到了,他也不见得会出手。”找奕旭,不比找传说中的奕灵族简单多少,不然她也不会直接来此而放弃凌城近郊的竹山了。 “这种话,可不像你会说的,你可不是那种会轻易放弃的人。” 沐桦祁不以为意的耸耸肩,是,她不是那种会轻易放弃的人,但她却不能拿轩沪逸的生命开玩笑。 莫子邪看了一眼她手腕上的镯子,意味不明的笑道:“再说,奕旭也不见得不会出手。” 莫子邪既有神叨叨的本事,说出的话自也多了几分可信度,他能如此说,便说明是有希望的。心微微一松,只要能让轩沪逸无事,她且去试一试又何妨? “嗯,那我先去藏书楼看一看。”说完起身准备走,忽又想到了什么,便回头问道:“对了,老头你可还记得我这些年所研制的那些易容胭脂?以往所制的不过是浓艳胭脂,近来却是研制出了一种浅色的,却是不明白为何也能将面容改变,你可知这是何缘故?”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她,委实想不明白,这般想着,眉头又深深皱起。也正是这一个皱眉的瞬间,错过了莫子邪一晃即过的慌乱。 半晌,他才开口:“这,许是你研制的技巧过高的缘故吧,这情形我亦不是十分了解,等会儿你将胭脂留下一些,待我看过后再给你答复。”话语中听不出任何异样。 “也好。”对莫子邪的说法并未有所怀疑。 转到旁边的房间,在墙壁旁的机关按了一下,一瞬间那里便多了一条暗道,直往下走,地道里皆有灯盏照明,并不显得昏暗。 走了约莫一刻钟,便看到前面的大门,打开,入眼是一片绿草清幽之地,前方不远处有几个楼阁。举步踏入,仅走两步,便有几道黑影闪到跟前,那些盯着她看了看,待看清她的容颜时,蒙着面的脸上双眼中皆闪过惊喜。 “属下等见过阁主!” 这些是留守墨邪阁总部也就是此地的墨邪阁子弟,他们亦是出自莫子邪之手。 微微颔首,“嗯,都退下吧,本座随处看看。”多了些许威严,少了些许轻漫。 “是,属下等告退。”恭敬应声,弯身退下,闪身,便消失在眼前,似从未出现过一般。 …… 沐桦祁从里面出来时天色已暗下来,在藏书楼中她又查到不少关于噬心蛊及母蛊的记载,却没有半点可行之处。 此番刚一出来,隽依便端来早已准备好的膳食,一天没吃东西,的确有些饿了。 她吃,念兮坐在旁边看,时不时的问她这个好不好吃那个味道如何,倒也吃得极其畅快。 至于胭脂的事,莫子邪只道他也没看出是个什么缘故便简单带过,她也未深究,这个问题目前她还不是十分放在心上。 恰将碗筷放下,就见出去吹晚风的隽依匆忙跑进来,呼吸急促,显然是跑得急了。 “这般焦急,何事?” “杜续传来消息,今日早朝,有人奏起轩沪侯勾结东楚并将大凌各边城的防守布置透露给东楚,这才让东楚在几天时间便攻克大凌这么多城池,证据确凿,皇帝大怒,特命尘王亲率御林军将轩沪侯府围住,现下正在僵持。” 沐桦祁握着杯盏的手紧了紧,她就知道问题不会如此简单,果然还是出事了。 “准备一下,即刻回凌城!” 若在以前,这些问题她并不担心,可如今轩沪逸身子不适功力几近于无,阜修如今怕是也还未回到凌城,只希望在她赶回去之前没出什么事才好。 第287章 侯府遭难(1) 凌城,轩沪侯府。 御林军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大厅中,凌嘉尘已带人在这里与轩沪途僵持了将近三个时辰。证据确凿,皇帝下令侯府所有男丁皆入天牢接受审查,女眷则是待在府中不准离开半步,换句话说就是变相的监禁。 轩沪途会僵持,无非就是不允他们将轩沪逸也带走。 轩沪逸如今正在府中养伤,凌城上下人尽皆知,此番若是进了天牢必是少不了一番刑法逼问,轩沪途虽不甚了解自己儿子如今的状况,却也明白如他那般往日不会在家待着超过三日的性子,竟是为了养伤待了半个多月,足可见伤势之重。 轩沪途护犊,谁人不知? 而轩沪逸自御林军到侯府这么长时间都不曾露面,此时正坐在蓝西园的院子中悠闲的喝着茶。若兰在旁伺候着。 “公子,现下我们当如何?”这段时间的休养,公子的身子已逐渐恢复,但因母蛊的缘故,短时间内最好不要再失血,是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将公子带入天牢。 端着茶盏,轻轻吹了吹,嘴角扬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不过短短半月时间,这些人居然弄得如此一出大戏,还当真让人意外!果然人还是要有一副好身子的好,这般被动的情形,当是许多年未曾遇到了。” 若兰垂头沉思,并未接话。 “前几日吩咐下去的事情如何了?”纵然身子不适,轩沪逸却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东楚从北疆进范,他早猜到侯府会出事,这才命人彻查。 “回公子,下面的人传回消息,近来顾王与北疆王子多有接触,但据祁小姐的人传来的消息来看,顾王断然做不来此等事,这背后定还有人,至于这人的存在顾王知晓与否,还不能肯定。” 轩沪逸将茶盏放下,一手拿起折扇“唰”的一下打开,扇着,一手倚在近旁的石桌上支着下颚,全身上下透着一股悠闲慵懒的味道,半点不见担忧之色,一袭蓝衣加上俊美的容颜,反而多了几许魅惑。 见状若兰对自家公子的敬佩更上了一层楼,这般境况下还能做到如此,公子果然是公子。 嘴角弯起一个讥诮的弧度:“就凌嘉顾那蠢货,也只有被人利用的份。你说丫头的人也未查出这后面的人?” 若兰点头,“是。” “噢,那事情可能就有些难办了,丫头手底下的人本事可不小,既是连他们都查探不出,可见那人也有几分能耐。”嘴上虽如此说,脸上却看不出半点担忧。 “既如此,公子难道不担忧?” “担忧,怎么不担忧?你没看到你家公子如今已是焦头烂额了么?”折扇还在不停轻轻扇着。 若兰嘴角轻轻抽搐,这般悠闲的姿态,哪里像是焦头烂额? “眼下尘王带人将侯府围住,侯爷怕是僵持不了多久,公子你看是否先行离去?” 纵然轩沪逸的武功尚且恢复不到一半,想要避过重重围困离开侯府却不是难事。原因么,自是轩沪逸与沐桦祁有着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绝不做不给自己留后路的事,早几年就在院里挖了一个通往侯府后树林的地道。 第288章 侯府遭难(2) 挑眉轻笑,“你看你家公子像是那种临阵脱逃的人吗?” 若兰跟在轩沪逸身边多年,对他的脾性最是了解,他决定的事,无论如何也是劝不过的,当然,若是祁小姐此番在此那就另当别论。 从来祁小姐于公子,都是不一样的。 “可是公子,你如今的状况不宜进天牢……” “无碍,那些人还不敢动本公子。”除非后面那个人是个没脑子的。轩沪小侯爷纨绔不化无所事事,会这般认为的不过是些眼界浅显之辈,如能将这件事做得如此密不透风的,必然不是对轩沪逸没有半点了解。 这些年来,轩沪逸常在外,手底下的人自然不会少,不过一直以来办事都是由沐桦祁经手,他便也未将手中势力拿到人前罢了。 “可知是何人将通敌叛国的证据呈上?” “回公子,是右将军沐桦筑。”说到此若兰不由皱了皱眉,这个右将军,东楚进范他不前去应对也就罢了,竟还有心思来做这种栽赃嫁祸的事,当真可恶! “哦?这倒有意思了。据说修王近来也不在凌城,怕是寻祁丫头去了吧,这般,我倒是不用担心她了。” 若兰不言,修王待祁小姐也是极好的,不然也不会拖着那般身子千里追去。“可如今修王不在,我们怕是有很多事情不好办。” 到底,修王是皇上也要给三分薄面的。若是有他在,公子即便进了天牢也不用担心会受刑。 “这倒是真的,阜修这个人虽则本公子看他不是十分顺眼,然他的本事却是不能否认。” 闻言若兰嘴角又是一阵抽搐,公子你看谁是顺眼的? “不过他们也算有些良心,知道给本公子留些人,你且去知会守在院外那些人,叫他们切莫轻举妄动,通敌叛国,这可不是小事。本公子是不用担忧,倒是本公子的老爹,怎么说也在这大凌忙活了大半辈子,到最后若是落得这么个下场岂非太过吃亏了?” “那依公子之见,当如何?” 起身,拍拍褶皱的衣角,晃了晃手中折扇,“你且先去办事,本公子到前面去看看,说起来本公子也是看这凌嘉尘不顺眼许久了。” …… “侯爷,本王看在你以往为大凌出了不少力的份上,这才给你几分面子,你勿要得寸进尺!”僵持如此之久,凌嘉尘显然已是怒极。 他这一声大吼,确实是将大厅中的众人吓了一吓。尤其是站在轩沪途身后的轩沪若及轩沪侯府唯一的姨娘秋氏,轩沪若还好些,到底是这些年都由当家主母柳氏亲自教养,少了些秋氏的小家子气。 “若儿,我们会不会死啊?”秋氏挪到轩沪若身后,哆嗦着身子低声问。 轩沪若收了收心神,刚刚确实是被尘王那一声大吼吓到了,不过此番平静下来就想了许多,有爹爹和大哥在,侯府不会那么容易出事。更何况她也不认为爹爹会做出这样的事。 瞪了秋氏一眼,“姨娘,这种话莫要再乱说!爹爹没做过的事,我们有什么好担心的!” 秋氏还想再说什么,却见柳氏一记眼刀扫来,忙闭了嘴。 第289章 侯府遭难(3) 柳氏看向轩沪若,满意的点点头,“若儿说得对,清者自清,若是再让我听到你说些有的没的,当心我不给你留情面!” 秋氏一惊,立马噤声。 侯爷和柳氏本就情深,早年能坐上姨娘之位本就是她耍了些手段,若是没有若儿,侯爷必然不会留她到现在。柳氏看着虽然温婉,骨子里毕竟不是个软弱的,若是她不再看若儿的面下,直接处置了她,她也是没法。 “老夫为了大凌劳心劳力三十年,如今不过是请尘王莫要将我儿一同带入监狱,这等要求也不算过分。若非我儿尚在病中,老夫岂会让他担上这落人诟病的名声。我轩沪家男儿,又岂是那等贪生怕死之辈,但死,也要死得其所!” 劳心劳力三十年,到最后却被诬陷通敌叛国,轩沪途本就气愤,凌嘉尘还在此对他怒斥出声,他一身的爆脾气瞬间就出来了。 “侯爷,通敌叛国可不是小罪,圣上开恩才放过你侯府女眷,你也不要太过分!” “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若是老夫当真通敌叛国,圣上又岂会只是下令将老夫府中男丁打入天牢,府中女眷禁足这般简单?不过是你们手中证据不足以将老夫定罪罢了。说来也是,没做过的事哪会有什么真正的证据?” 这话可谓是一说就说进了凌嘉尘心里,没错,证据不足!说起这事凌嘉尘就气恼,这些年在朝中,轩沪途这个老匹夫处处与他作对,太子意本不在皇位,轩沪途却一直坚持拥立他。还每天正统正统的挂在嘴边,他早就想将之除去,可恨却半点轩沪途的毛病也找不出,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他又怎会轻易放过? 要他不动轩沪逸,斩草除根这么浅显的道理他会不懂?又怎会给自己留下隐患!且轩沪逸此人,看着没什么,直觉却告诉他留他不得。何况退了沐桦祁的婚一事早就让轩沪逸心生芥蒂,本就是敌对一方,他岂会笨到让敌人安然做大,以后反过来对付他? “侯爷,既然你不配合,那就别怪本王不客气了!来人……” “哟!本小侯道是谁到我们侯府耀武扬威来了,原来是尘王殿下啊!” 一袭蓝衣,一柄折扇,一张魅惑众生的容颜。轩沪逸缓步走进大厅,一时间竟让所有人忘了言语。 “尘王殿下倒是好本事,这般作为当真是将落井下石演绎得淋漓尽致啊!”直接越过凌嘉尘走向轩沪途,半点眼神也没给他。 弯身行了一礼,“父亲,母亲。” 轩沪途上下打量他,见他除了面色有些苍白外看不出什么,这才慢慢放心,“嗯,逸儿怎么来了?身子可还有不适?” “已无大碍。” 柳氏也忙上前,拉着他上下看了看,眼中满是担忧,儿子这段时间都在养病,她是知道的,只是儿子向来喜静,连他父亲都不允去探望,她便也只是每日着人给他送去些好吃食,儿子的具体状况她也不甚清楚。她也不是没坚持去看,不过每次都被儿子院子里的若兰丫头给拦下了。 儿子这些年都在外面闯荡,与他们的感情虽深厚却不亲近,倒是见他对祁儿那丫头很是不一样。 第290章 侯府遭难(4) 活这么大把年纪,柳氏也不是什么都看不明白,儿子虽然冠上一个纨绔不化的名头,却不是真正的纨绔,看似对谁都带着一副笑脸,实则是谁也没有入得他的眼,即使是对她这个母亲,也不过是尊敬而已,半点也不亲近。也幸得他待祁儿特别些,不然她还真以为她这个儿子是个没心的。 “逸儿怎不在屋中休息,出来做何?” “有客到访,儿子又怎好不出来招待一番?母亲不必担忧,不过是些跳梁小丑,成不了多大事。” 柳氏才不担心这些,她只担心丈夫儿子是否安然。如今听他这么说,倒也没什么担忧的了。温和一笑,“既然你没事,母亲也没什么好担忧的了,这些事母亲相信难不到你们父子。” 轩沪逸淡笑点头,转而看向早已怒极的凌嘉尘,“尘王,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可算这世间最蠢的人了?” 闻言,跟在凌嘉尘身后的几个御林军头目面面相觑,却是强压住笑意。尘王可是当今圣上最宠的皇子,亦是当今皇后的亲子,还从未有人敢这么说他。不过尘王此人,向来狂妄自大,他们早就看不过眼,若非身份使然,他们也不愿与之多接触。 轩沪小侯爷不愧有着小魔王的称号,还真没什么话是他不敢说的。 察觉四下众人反应,凌嘉尘脸被气得一阵红一阵白,强压住怒意,袖中拳头紧握,好你个轩沪逸,你最好祈祷不要落到本王手中,不然定叫你生不如死!“轩沪逸,你可别太过分,否则有你求本王的时候!” “呵呵……本小侯会求你,你还没睡醒吧?说你蠢还不承认,还总将珍珠当鱼目,以后可有你后悔的咯!得了,你也别废话了,不是要去天牢,快带路吧,多看你一眼都懒得!”对满脸担忧的柳氏笑了笑,“母亲不必担忧,在府中吃好睡好,儿子和父亲到天牢去住几天就回来。” 柳氏被他逗得无奈一笑。 轩沪途则是大笑起来,“哈哈……不愧是我轩沪途的好儿子,够气魄!” “老爹你也不差!”轩沪途又是一阵大笑。 四下众人则是感叹,尤其是那一众御林军头目,对他们更是佩服,果然是虎父无犬子! “轩沪逸,你!”凌嘉尘显然已是忍到极限,说着就要对轩沪逸动手,可叹纵然轩沪逸如今的武功还不到原来的五成,对付他却绰绰有余。还没待他挪步,手中折扇就已飞出,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凌嘉尘的半边脸就红了,嘴角还挂了些许血迹。 状似无辜一笑,“啊!不好意思,手滑了。” 众人一阵无言,手滑能让扇子飞出去打了人还完好的飞回手里?这滑得还真是奇怪。 凌嘉尘是十大公子之一,却更擅文,至于武功修为一道,却是要差得多。他显然也明白这点,便也不会吃眼前这个亏。 愤怒的哼了一声,“轩沪逸,咱们走着瞧!带走!” “本小侯自己会走,别动手动脚的,当心本小侯一不小心手又滑了。”那些原本想上前的人闻言皆是一惊,这个小侯爷可是连皇上的面子也不卖的人,分明是戴罪之身,也敢对尘王动手,哪里是他们惹得起的。 急忙后退让出一条道。 轩沪逸退到一边,对轩沪途做了个请的手势,“父亲先请。” “哈哈……好啊!为父这就先行!”说完大步迈开,满是不羁之态。 众人看着悠闲走在前面的父子二人,尤其是轩沪小侯爷还有一下没一下晃着折扇,心下皆叹,这哪里是去坐牢,这分明是去做客的嘛! 轩沪若看着渐渐远去的两道背影,一脸崇拜,“真不愧是大哥,古往今来能这般进天牢的恐没第二人了吧!” 柳氏看她一眼,脸上亦是欣慰的神色。却片刻后转为隐隐的担忧,适才逸儿得罪了尘王,不知到了天牢后会不会吃亏。 第291章 夜半相见(1) 大凌历一百四十三年三月二十八日夜,天沉,风大吹。 太子府中。 凌嘉恒于书房中作画,透过窗看过去,一袭红衣张扬,使原有些寂静凄然的夜色平添了几分色彩。这样的画面,在各方动乱的境况下也只有太子府可以看到了。 然,若是细看之下,那笔锋间分明是凌乱的。 忽一道劲风过,窗台上便多了一道白色身影,半倚半靠间尽是恣意洒脱之态。 凌嘉恒拿着笔的手微微一顿,开口却并未抬头,“三月末的夜仍有些凉,既然来了,何不进屋来喝杯热茶暖暖身?” “现如今能做到气定神闲安居一隅的,想来除了太子殿下外再无第二人了罢。”低低一声叹息,“却不得不说,这般情形着实让人心生向往。”话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凌嘉恒扬唇似是笑了笑,又好似他一直在笑着,只那笑有几分深意旁人就不得而知了。 也不知他是否听清来人的话,只见他并未接话而是转而倒了一杯茶放于他对面的位置上,“昨日父皇才着人送来的上好茶品,寻常时候可是有钱也喝不到。” 那人似坐在窗台上闻了闻,半晌缓缓开口:“遖阳西家的蓝山翠,果然是上好的茶。” 闻言凌嘉恒略微一愣,西家的蓝山翠,便是生在皇室他也是第一次尝到,若非父皇念着他,恐怕他此生都难以得之一见,更遑论品尝?来人却只是闻一下就将其识出,这般功夫又岂是喝过一两次能有的本事? 苦笑着摇摇头,“本宫真是空生于这皇室,见识比之你,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西家大少特来贺四弟大婚,这是他献给父皇的几件世间可遇而不可求的礼物中的一件。本来还想说让你也尝尝鲜,也罢,左右也是热茶,暖身刚好。” 随即,是一阵沉默,夜显得更静更怖人。 来人不开口,凌嘉恒也不催,只坐下静静品着茶。 良久,来人终于发言,却是带着淡淡的叹息之声,“不了,往后若机会再喝吧。”声音,听起来有些有气无力。 凌嘉恒显然也注意到了来人的异常,微微拧眉,“你身子不适?” 摇摇头,又点点头。 “你这摇头又点头,是个什么意思?”见来人不言,只无奈轻叹一声,“也罢,既然你不想多言,便说说此番的来意吧。” 那人抬头看了看遥远的天际,幽幽的声音传来,“在说明来意前,我想先与你道声谢,谢谢你及时到天牢传了令。” “不过举手之劳,你又何须在意?更何况即便没有本宫也还有修王,有修王在,轩沪侯和小侯爷断然不会有事。”说到这里,凌嘉恒有些不解的看向她,“至轩沪侯府出事至今也有七日之久,既然你如此担忧,为何迟迟不出现?”依她和轩沪逸的关系,他原以为她会在第一时间出现。 沐桦祁苦涩一笑,“呵呵……世事难料呗。但是凌嘉尘加于轩沪逸身上的那一鞭,我定会百倍还之!”空气中透着一丝冰凉之气,听得凌嘉恒心中微微一怔。 记得七日前轩沪侯和轩沪逸被带进天牢便被四弟绑在审讯架上,执起鞭子就往轩沪逸身上回去,力道之大令在场的人皆倒吸一口凉气。仅一鞭就让轩沪逸脸上顿失血色,当时若非他及时赶到,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第292章 夜半相见(2) 但他还是有些疑惑,以轩沪逸的武功修为,那一鞭断然不会造成那样的结果。“是本宫去得晚了。” “这不怪你,定是轩沪逸那厮嘴又欠抽了,否则怎会笨到在那种时候将凌嘉尘激怒。”她说得咬牙切齿,很是怒其不争。“待他出来了,看我不好好骂他一顿,也好让他长长记性,明白什么是审时度势!” “本宫仍有不解,纵然轩沪小侯爷尚在病中,以他的本事是不可能连一鞭都受不住,为何会突然失了气力?” 为何?母蛊在身,一月也仅能放一次血,且每次都会去半条命,之前为了她轩沪逸就在一月内失了两次血,如今一鞭下去,他又怎能受得住?她一赶回凌城便只回去随意洗漱换了件衣衫听完亭原将近来的情况大抵汇报后就立刻来了太子府,并未去天牢,即便如此,她也能想象得到轩沪逸此刻定是奄奄一息的躺在牢狱中。 心中不由一痛,全身立刻笼罩着一层浓烈的悲伤。 不欲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便转入正题,“今夜我来,是想告诉你,之前应你的事,怕是做不到了。” 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的悲伤气息,凌嘉恒只淡淡挑挑眉,“为何?” “只是觉得如今的你,已不需要拒绝酉家的联姻。” 听到她的话,凌嘉恒心里突然多了一股闷气,语气也变得不再无波无动,“你不是本宫,又怎知本宫心中所想?酉家的女儿,本宫不会娶也没必要娶!” 沐桦祁抬眸看向他,淡淡摇了摇头,“不,我想你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我说你不需要拒绝联姻,只是我认为的,与你个人的意志并无关联。” 什么叫做只是她认为的,和他没有关联?那难道不是他的事? 凌嘉恒又是一阵气闷,这么多年来,情绪从来都被他控制得很好,如此番这般想要破口大骂一气的事从来没有过。这世间能将他气成这般的,也仅沐桦家二小姐一人了。 想骂不能骂,只顾自着大口喝着茶生闷气。 “你也不必生气,方才我来时看到你作画时已然心有不定,想来也明白我所言。以往你淡泊名利,不将皇位看在眼里,甚至于世间没有什么东西能入得了你的眼,那不过是因为天下安定,大凌无事,百姓安居。但现在东楚来范,你已是乱了心。” 看到凌嘉恒脸上努力维持的平静被一点点打破,不由心下一叹,她到底是把他当了朋友的,若是可以,她也不想让他背负他原就不喜的一切。只是,比起轩沪逸,凌嘉恒显然要显得轻得多,她决不允许轩沪逸再遭受一次现在的事,虽然以轩沪逸的能力这些都不是问题,但她还是不想。 世间之事皆难料,谁又能保证往后他会不会如现在这般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不知道自己在一年后是否还活着,所以要杜绝一切隐患。 凌嘉恒沉默,沐桦祁便继续道:“国库空虚,朝廷再拿不出银两支援边疆战事,许再过一个月甚至更短的时间,大军便会断了粮草。” “碰”的一声,凌嘉恒手中的茶盏不小心打翻。目光幽幽的看向她,满是探究,“这件事除了本宫和父皇再无人知晓,你为何能知?” 第293章 夜半相见(3) 掩面轻笑,“呵呵……你不会是怀疑国库失窃是我所为吧?虽说国库那样的地方我若想去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我还不屑。” 没错,大凌国库失窃了,就在东楚进范急需大笔银两之际,至于是谁动的手,沐桦祁不知道也不关心,那是别人的事,于她何干? 想想都觉得可笑,大凌泱泱大国,谁又会想到它的国库能被人盗了去呢?也难怪皇帝只将这件事告知凌嘉恒一人,这般丢脸的事,任皇帝脸皮再厚也不敢让人知道。不过也刚好从件事能看出,凌嘉恒这个太子很是得皇帝的心。 凌嘉恒则拧眉盯着她,力图在她脸上抓住什么。 见状沐桦祁无奈摇摇头,无形中多了点点失望,到底能成为她至交好友的,到如今也仅西大少一人而已。原以为凌嘉恒会是意外,到底是她期望过大了,若是没有皇权责任,凌嘉恒必然是个可交心之人。 也罢,有些事是强求不来的。 凌嘉恒心中一顿,有种似是什么东西即将远离的感觉,令他有些惶惶不安,忙开口:“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沐桦祁冲他莞尔一笑,“不妨事,我也没放心上。提起国库的事,不过是想告诉你,粮草军饷的事我可以替你解决,甚至国库被窃的财物,我也可以补上一半。” “什么?你可知那是多少钱?”凌嘉恒惊诧出声,再看她的表情不像开玩笑,心中更是诧异。 且不说粮草军饷需要多少银两,单就半个国库,那可不是随口说说的!如此多的银两,她能眼睛都不眨的一口应允,心中已不是“惊讶”两个字能形容的了。 这说明,她拥有的钱财,远远超过国库所有之数! “怎么?你怕我拿不出来?不用担心,我沐桦祁别的东西没有,钱最多。”还有就是,她平生最喜欢的,也就是钱。想她当初应了皇帝赐婚与阜修,有一个原因就是冲着阜修的钱财去的。数钱数到手软,从来都是她的梦想啊!所以可想而知现在突然一口气拿出这么多钱,她早就心疼得不得了了。 “自然不是,本宫不过是好奇你怎会有如此多钱罢了。”且看她一身素白衣衫,半点也不华丽,任谁也不会想到她竟是个富可敌国的人物。 “这个你就不必管了,我自有我的法子。”怎会有如此多钱?自然是她辛苦得来的,她手中有墨邪阁的杀手组织和华梭楼两个最赚钱的途径,但除此之外,墨邪阁旗下还有不少店铺,加之墨邪阁多年来的累积,钱自然就多了。 她本就是个有钱人,只是不知比起大凌首富修王殿下谁要有钱些。或许可以寻个时间同阜修询问一番?越是想她越是觉得这是件必行之事。若是阜修更有钱,她以后还能多坑他些。 想起阜修,那个一身白衣玉质风华的男子,她脸上的笑意猛地收住,若是解不了蛊毒,她就只有一年可活了么?阜修那样的人,必然不是轻易待一个人特别的,可却偏偏待她不同于旁人。她不笨,不会不明白那意味着什么,以前不在意,不过是因她没怎将他放在心里罢了,如今他于她,已然不再如当初的可有可无。若是她不在了,阜修当如何自处? 第294章 夜半相见(4) 不会生不如死,也必定会有所伤心。 然她,并不想他因她而伤心难过。而且,她也不想再看不到那张俊逸的脸。 她突然有些舍不得就这样死去了。 凌嘉恒一直看着她,她脸上的表情变换并未逃过他的眼,虽不明白她在想什么,但那浓浓的悲伤他却是感觉到了。那样浓烈的悲伤,连他都被感染到了,第一眼看到沐桦祁,凌嘉恒就觉得她不是个会拘泥于世俗的人,自然这些世俗的情绪他也以为她是不会拥有的,就如以往的他的一样,任何事都不能牵动他的情绪。 却忘了,他们不过都是凡人。 不想看她再被悲伤萦绕,亦或是不想他再被她的情绪所感染,出言打断:“你的条件。” 沐桦祁轻轻一笑,凌嘉恒果然是聪明人。 “我要你做皇帝,从此再不做那个淡薄的人。” 凌嘉恒苦笑出声,“祁儿,你真是残忍。”明知他最想要什么,却要亲手将他所有的梦生生打断。他都不知道,决定与她相交,是对,还是错。 沐桦祁轻微顿了顿,为着他的那声“祁儿”,也为着那口中的“残忍”二字。 淡淡挑眉,她从来都是个自私的人,此番这般决定,于凌嘉恒来说确实有些残忍了,到底,她也是他这么多年来决定真心相交的除了凌嘉初外的第一人。 残忍就残忍罢。 “我知道你不喜做皇帝,这般不自由的事,换作我,我也不喜。毕竟相交一场,我也不会太过为难你。如今天下形势看似太平,却不过是缺个导火线而已。东楚来范,就是打破这所有平静的开端。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许在不久之后三国便就要一统,到时候什么黎民百姓皇权职责,便是你不想弃,也必由不得你。当然,除非你也有想要去争它一争。” 凌嘉恒抿唇不言,这些,他又岂会不知? 苦笑,“你知我并无那份心思。” “如此自然是好,我也不怕你生气,实话告知你,天下能者之辈凡几,纵然你有这份心,最后也定是落败的下场。” “你还真直接,不过却是没说错。”且不说那些人早已着手打算,单就他没这心思就已注定了结局。 沐桦祁不置可否,“你不喜皇权压身,便待你继位后将权力交与他人,到时也好为你大凌某个好归宿。” 凌嘉恒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那依你之见,本宫当择何人?” “大凌上下,要说谁最得民心,当属修王无疑。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且修王此人,若当权,必是个为国为民的人物。况且以修王之能,将来这天下间争端必然少不了他的一席之地。所以在我看来,修王是最适合的人选。”其实她想说,以阜修那样的人,却甘愿做个空有名没有权的闲散王爷,所某,必然远超仅掌管一个大凌。这不是胡乱猜测,而是基于她对阜修了解所得的结论。 “你如此力荐修王,不会是有什么私心吧?大凌上下谁不知你再有一个月便是修王妃。”凌嘉恒玩笑道。 沐桦祁白他一眼。 “或许你有更好的人选,你也可以择旁人,决定权在你,我不过是发表个人看法罢了。我仅有一个条件,将来无论你的决定如何,朝中,必须要有轩沪侯府的一席之地。” 第295章 夜半相见(5) 凌嘉恒了然一笑,“说到底,轩沪逸于你才是最为重要的。” 沐桦祁耸耸肩不可置否。 “还有,友情提醒你一句,我虽不喜酉家,然酉水馨此人却是不错。”语罢,闪身已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留下凌嘉恒垂眸若有所思。 …… 尘王府书房中,有两人相对而坐。 一人,是凌嘉尘,而他对面坐着的,则一身夜行衣装扮。 “你要的东西,本王都给你了,你何时让东楚退兵?”凌嘉尘道。 那人坐着的姿势一个变换,变得更为恣意。低沉的笑声传出,“呵呵……尘王何必心急,东楚的兵该退事自然就退了。更何况,东楚退不退兵,也不是本小王一个人说了算的,尘王你说对吗?” 旁边桌子上的东西被一扫,皆尽数落在地上,凌嘉尘拍案而起,“你耍本王!” “呵呵……尘王说的哪里话,当初本小王可未应允王爷任何事,一切不过是王爷你心甘情愿的么?”说着又幽幽的笑起来。 凌嘉尘被他说得一阵气闷,没错,当初决定将几个边城的兵防布局图交出去,不过就是想除掉轩沪途那个老匹夫。轩沪途此人虽然脾气不好,在朝中说话还是很有分量,若是留着他,将来必是他登位的一大阻力。说到让东楚退兵,当时那人也只是说看他给的东西是否够分量,他一心想置轩沪途于死地,便也未考虑那么多。 此番,幡然醒悟才明白,与眼前此人合作,无疑是与虎谋皮。 “再说,尘王给的东西,本小王还不是十分满意呢。”那人道,像是随意的在说笑般,然这话,听起来半点也没有说笑的意思。 “你如此出尔反尔,难道就不怕走不出本王这尘王府?”话中,是浓浓的威胁。 那人深眸一凛,“尘王大可一试!记得到时候莫要后悔才是。” 凌嘉尘咬牙切齿的看着那人闪身从自己眼前消失。 敢耍他,他定然不会就这么算了! 尘王府不远处。 夜深沉,悠悠一片戚戚然。 一个黑衣人闪身跃过墙头,却见对面房顶上站着一道人影。只见那人一身灰衣,头上戴着一个灰色斗篷。 “北疆王子,果然是个阴险的小人,凌嘉尘那个没脑子竟与你合作,活该什么也没得到。” “阁下这话说得就不对了,尘王至始至终不过是想轩沪侯府消失,又怎能说什么也没得到?”冷辽景不以为意。 “就凭你们那点小把戏也想将轩沪侯府弄垮?哼!无知。” “哦?据本小王所知,轩沪途如今可是待在天牢,他手底下也没什么聪明的人,至于轩沪逸,更是半死不活。如此这般,难道还能翻出什么浪不成?”冷辽景半点也不担心,在他看来,这完全不用他费心思。之前还以为有轩沪逸在,事情不会那么容易,却原来不过是他高看了轩沪逸。 “小王爷可不要高兴太早了,你们也不过是好运掐了这个空隙罢了,待再过几日,她一出手,可有得你们头疼的。” 她,是谁?冷辽景拧眉沉思,“难道轩沪侯府后面还有人?是谁?” 第296章 夜半相见(6) “你以为本座会告诉你?”说完大声笑起来,“本座还等着看戏呢!” 冷辽景只想一掌将他拍飞,无奈实力的差距只能让他暗自愤恨着,他轻功不错,武功却是不行。“阁下看不上本小王与尘王之间的合作,难道在这场合作中阁下就没有动手推过一把?想坐收渔利,阁下未免异想天开了些!” “本座什么打算,就不由小王爷挂心了,小王爷还是想想接下来怎么应对吧!哦,对了,好心提醒阁下一句,与东楚合作,也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哈哈……” …… 修王府,紫兰园。 温泉池上烟雾弥漫,七弦琴透过满园的紫兰花传出一个又一个沁人心脾的音调。 顺着琴音而去,是一个雅致的凉亭。 凉亭上挂了四个灯笼,使凉亭中的景象看得很是真切。 只见男子一袭白衣,墨发飞扬,骨节分明的修长十指搭在琴弦上。眼睫微垂,俊逸的脸庞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似是弹得十分入迷。 然那面无表情所弹奏出来的曲调,空旷而高远,透着一股立于高处俯瞰众生的气势,却又多了一抹悲凉。 很动听,很悲戚,又很有气势。 既矛盾又不矛盾。 沐桦祁坐在凉亭的围栏上,斜靠在柱子上,定定盯着阜修。不知是被琴音所迷,还是被眼前的情形所迷。 阜修并未发现她,想来定是弹得很入神罢,不然纵是她敛了气息,逸阜修的修为也断然不会发现不了她,因着她只是敛了气息而并未刻意藏身。 但是这次她却猜错了。阜修因强行提起内力,二十天内无半点内力,现下的他,已然与寻常人无异。 曲毕,“啪啪啪”的掌声传来。 阜修循声看去,待看到那张清秀的小脸时,脸上多了几丝惊喜,“阿祁?”人已起身朝她走去。 沐桦祁也从围栏上跳下来,对他盈盈一笑,“修王殿下,琴弹得不错哦!” “喜欢,那往后我每天都给阿祁弹,可好?”阜修将她紧紧拥住,头埋在她肩头,闷闷的笑了笑。 “这可是你说的,往后可不准不承认。”沐桦祁并未如以往几次那般推拒他的拥抱,而是反手拥着他,将头寻个舒服的位置靠在他怀里。 这一反应可谓是将阜修吓了一吓,当然这吓中更多的还是惊喜。“阿祁,你?”太意外,太惊喜,以至于他都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想他阜修竟有一天也会如此患得患失,不由失笑。 沐桦祁靠着他,将脸埋在他怀里闷闷应了一声:“累了。” 阜修目光一柔,轻拍她的背,“累了就休息,其他的事不用担心,皇上明日在宫中举宴接见各国来使,待过后,轩沪逸就能安然回来。”虽然时间上很赶,但他还是在仅几天的时间里准备好了一切。 “嗯。”随即传来一阵均匀的呼吸声。 阜修无奈一笑,看着她的眼神多了一抹心疼。 如此短的时间从南疆赶回来,必然是连续几日不曾闭眼。再细细一闻,全是伤药的气味。低叹一声,快马加鞭,腿不受伤再正常不过。 拦腰将她抱起,满眼柔色,心中更多的是欣喜,回来后不休息便来找他,且还在他面前毫无防备的睡去。她这样的人,看着什么也不甚在意的样子,其实极难相信一个人。 她相信他,依赖他,这个认知怎能不让他欣喜? 抱着她缓步朝屋子走去,恰遇无痕从对面快步走来。 “阿修,你怎又一个人到亭子去了?你如今没有半点内力,虽说王府戒备森严,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咦!这是?竟真的有人躲过暗卫进来了!” 阜修淡淡看他一眼,丢下句,“本王先回屋。”便与无痕错身而过。 无痕狠狠瞪着他远去的背影,暗骂他没良心的同时又惊叹沐桦祁的修为之高,竟能在他在附近的情况下悄然潜入。 第297章 宫廷盛宴(1) 翌日一早,沐桦祁一睁开眼便看到一张魅惑众生的脸,吓了她好大一跳。好在反应够快,不然指不定一掌就拍了过去。 她分明只是想来见他一面,却因累得狠了一不小心睡着,阜修这厮竟乘她不备占她便宜! 感觉到一只有力的手臂扣在她的腰际,心下愤愤,伸手去拿开。 就在碰到他手腕的那瞬,阜修猛一睁开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眸子? 冷冽没半点温度,看着她就像看着一个死人般。虽然只是一刹那便恢复往日看着她的温柔,但却没能逃过沐桦祁的眼睛。 分明,她搭在他手腕上的手已探出他如今没有一丝内力。 在此般境况下都还如此警觉,他到底是生活在一个怎样的坏境下? 沐桦祁的眼中划过一抹微不可查的心疼,她一直知道,如阜修这般的人断然不会生活在一个无忧无虑的环境中,然却没想到竟是这般。 若不是九死一生,若不是时刻警醒,又怎会如此? 将眸中复杂的情绪收回,脸上堆出几许笑意,睨向他:“阜修,你这是占便宜占成习惯了?” 阜修亦是一笑,仿若适才的一瞬冷冽不过是幻觉,“阿祁,你这可又是冤枉本王了,若非你紧拽着本王不放,本王又怎会如此辛苦的睡了一晚,弄得胳膊都麻了。” 沐桦祁一顿,脸上满是怀疑,“真的?你确定是我拽着你?” “自然,难道你还以为本王骗你不成?”他说得一本正经,让沐桦祁不由怀疑,难道真是她的缘故? 想想,这似乎也不是没可能,虽则她知晓自己的睡姿向来很好,但也免不了出些意外,就像,她很喜欢阜修身上淡淡的紫罗兰花香。 她这个人从来有个不大好的习惯,就是对自己所喜欢的东西,纵然是在不清醒的情形下也会不自觉靠近。 耳根微微一红,干咳两声:“咳咳……这个,时辰也差不多了,想来宫中的宴会也该开 始了罢。我先回府一趟做些安排。”语毕一个翻身就跳离床边三步远,明眼人都看得出是落荒而逃。 阜修淡笑看着她,不过是想逗一逗她,以前总见她什么都不过心,明明豆蔻年华却老成得仿佛已历尽沧桑,没想到她竟还有这般可爱的一面。忆起昨夜,他本是想将她抱回房便到外间去休息,就在要松手之际,他突然有些舍不得了。左右未来她都会是他的人,不过是提前躺一起,也不算逾矩,这般想着,便也不再顾忌那许多。 忘了有多久没睡过一个好觉,若是可以,他真想时刻都将她绑在自己身边。 在修王府住过一段时间,临去时沐桦祁并未好好收拾,是以此番阜修的住所中还留有几件她的衣物,倒也方便。 走到屏风后将衣服换好,再走出来时沐桦祁已没了适才的点点尴尬。 “待会儿你不用相府应该会自备马车,你就不用来接我了,我看你身边的人中木天的身手要比土黎好些,一会儿进宫你就带上木天吧。” “嗯。”阜修目光一柔,视线至始至终都停留在她身上,纵是如沐桦祁向来自诩脸皮这类乃身外物的人也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第298章 宫廷盛宴(2) 她不会问阜修明明在内力快要恢复的情况下还会内力尽失,虽猜不到原因,却也明白这定然与她脱不了干系。说她狠心也好,说她自欺欺人也罢,她就是不想那么清楚的知晓阜修为她付出了多少。 她不知,自己是否还能还得了。 更况,如阜修这般骄傲的人,是不想旁人看到他软弱的一面的,即便这个人是她。 她想,她应是会嫁给他,不再有一开始的且当玩玩。 一年呢,纵是死她也不想自己幽幽怨怨的,这不是她的作风。虽说到如今她还不是很了解看透阜修这个人,却也知晓他不会喜欢她因着即将死去而拒绝嫁与他。 再说,她也不相信自己会如此短命。 …… 回到沐桦府,亭原和亭俞就将她拉回屋中梳妆,美其名曰今日是会见各国使节的宫宴,断不能在衣着上失了礼数,纵然她自己不在乎这些虚名,也不能丢了修王的脸面。 沐桦祁一阵郁闷,为何是丢了阜修的脸面而不是沐桦府的?若是没记错,她如今还是沐桦家第二女呢不是? 拗不过她二人便也随她们去。 约莫一个时辰后,终于是装扮完了。 “奴婢就说小姐这么一装扮准是倾倒众生,果然如此。”亭俞夸张的赞叹起来。 沐桦祁嗔了她一眼,“才多久不见你就说话如此不起实际了?”如此普通的面容,装扮得再好也不过是赏心悦目了些,岂能担得上一个倾倒众生的名头? “呵呵……显然奴婢是有些夸大了,不过奴婢觉着自己也没说错,小姐你纵然顶着一张寻常的面容,那骨子中散发出来的出尘气质却不是旁人能及的。” 沐桦祁挑挑眉不置可否,若要论这一身气质,她自认不会比如沐桦苀那般从小培养出来的人差。 看着镜中那一身简单却不失华贵的衣衫,沐桦祁啧啧出声:“这一身衣衫定是出自亭原之手吧。”白色的衣衫上绣着形色不一的紫罗兰花朵。 紫罗兰原是色泽繁多,沐桦祁却独爱紫色,亭原许是从曾帮她刺过肩头那朵紫罗兰猜测出她的喜好,这般衣衫上尽是紫色花朵,倒很是合她的心意,显然亭原是上了心的。 “嗯,属下易容成主子的模样在这院中待着实在无聊,想着主子回来需要用上些正式的衣衫,未经主子允许私自动了主子的流云锦,还望主子恕罪。”说着亭原将头深深埋下,私自动主子喜爱的东西,尤其还是修王所送之物,纵然情有可原她也有些过意不去。只是除了这流云锦,旁的料子即便是白云缎也无法将紫罗兰绣出这般效果。 见她一脸愧疚的模样,沐桦祁低叹一声,“流云锦到底是我觊觎了许久的东西,未曾亲自动手在上面绣上些绣物,说不遗憾是假的……”这到底是阜修送给她的第一件礼物。 亭原一阵惶恐,忙跪下:“是属下擅做主张,主子请责罚!” 轻轻瞪她一眼,有种翻白眼的冲动,“我又没说怪你,你也不过是为我着想罢了。你说得不错,今日的宴会不同于寻常,断不能在衣着上失了礼数。”挑眉怪嗔一笑:“要知道咱如今还只是个不得宠的庶女,可比不得修王那样有权有势的身份,他能随意,我却不能。” 第299章 宫廷盛宴(3) “再说,你这般绣技,旁人可是想求也求不来的,墨邪阁原尊使亲手绣的衣物,那可珍贵着呢。” 听她的口气,亭原才肯定她真的没有生气,脸上才多了些许笑意,“主子这般说,属下就放心了,属下其实知晓主子虽一直对流云锦念念不忘,却是不会将它看得比属下等人重要,是以才敢动。”说着还颇为难得的吐了吐舌头,煞是可爱。 “哟!何时亭俞的专属竟也被你学了去?难道不觉得画风有些不对?” “是啊姐姐,这可不像你。”惹来亭原一记狠瞪。 三人失笑出声。 亭原说得不错,流云锦,她即使再喜爱,到底不过是身外物。 头上又被她们鼓弄着插了几支钗,沐桦祁反倒不习惯起来。盯着镜子看了半晌,“我觉得其实这些东西完全没有必要。不止重,走起路来还会叮当作响,若是跟踪人不消片刻便会被人发现,一点儿也不方便。” 二人相视一眼,齐齐翻了个白眼。 “主子你,就不能像个正常的二八少女些么?你出去瞧瞧,哪个如你这般年纪的姑娘家不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也就主子你半点不将这些当回事,说起来属下还真就想不通了,你这要样貌没样貌,要身份没身份的,修王怎就看上你了呢?”亭俞颇为很铁不成钢的愤愤着,修王在主子蛊毒发作时不远千里赶过去这件事,隽依已经告知了她们。如修王那样的人物,能为她们主子做到如此已是十分不容易。 现下她和亭原对阜修是打从心底里敬重的。 眼角微微抽了抽,这丫头说话还真直接,的确,在旁人眼里的她岂不就是个要样貌没样貌要身份没身份的么? “诚然,这是阜修独具慧眼。你们也莫要说我,年纪与我相差没多少,却整天一副管家婆似的样子,不知道还以为你们是修习了邪功返老还童来的呢。” 再瞧一眼的装扮,想到某个一贯风骚装扮的人,眸光瞬间暗了暗。 亭原二人也注意到了她神色的变化,皆是收了收笑意。她们此番所做的事,不可否认其中有一个原因是想转移主子的注意力。小侯爷和主子的关系如何,她们可是一路看过来的。 小侯爷为了主子可以连命也不要,他有难主子心里又怎会好受? “主子不必太过担忧,属下已着人将我们查到的证据交到太子手中,虽不至于将背后之人一齐扳倒,救出小侯爷却绰绰有余。”亭原安慰道。 亭俞接着出声:“姐姐说得不错,主子不用太担忧。不过这件事主子要有心理准备,此番沐桦筑恐会牵扯其中。” 摆摆手,半点不显在意,“不妨事,沐桦筑暂时不会有事,便是有事也是我嫁入修王府后。我可不会给自己找不必要的麻烦。” “轩沪侯本一心向着太子,属中正党派,此事由太子出面再好不过,这点你们做得很好。” “这……这都是杜续的主意,主子下次见到他可多赞扬他几句,他定会很开心的。”亭原说着,脸上多了几抹可疑的红晕。 沐桦祁了然一笑,也不点破。 这天,沐桦府自备了好几辆马车。依然是庶出同乘,嫡出各一辆。 第300章 宫廷盛宴(4) 因沐桦筑是将军出身,倒是未为他准备马车,他仍骑着在无锡镇是看到的那匹战马。 亭原另有事要做,这次由亭俞陪同进宫,经杜续一段时间的教导,她的性子倒是收了些,沐桦祁也不再担心她那风风火火的脾性会坏事。到底她手底下的人平日里虽不甚靠谱,做起正事时却从不含糊。 一出门就见沐桦翩候在马车旁,见她行来,微微福身行礼:“二姐姐近来身子可是好些了?” “多谢五妹挂怀,休息这些时日,好多了。” “二姐姐没事就好,妹妹原是想去探望姐姐,只是你院中的丫头说姐姐需静养,妹妹也不好去打扰,待宫宴回来,妹妹再请李姨娘送去些补品,二姐姐也好补补身子。” 由心一笑,沐桦翩到底是个不错的,如今这沐桦府中能真心念她一二的怕是也只有她这个五妹妹了。“如此,姐姐就先谢过五妹妹和李姨娘。” 沐桦翩展眉淡笑,“二姐姐请上马车。” 点头,却感觉到一道视线停在她身上,抬眸对上不远处坐在马背上正意味不明盯着她的沐桦筑。 嘴角弯起一个讥诮的弧度,却只是一瞬。对他点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再不管他满眼的惊诧转身上了马车。 这可是他们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正式见面呢! 沐桦筑,你定会为动了轩沪逸而悔恨终生! 沐桦筑直直盯着帘子被放下的马车,眼睛眯成一条缝。 刚刚的感觉,她是在向他挑衅?还是这不过是他的错觉?毕竟她面上的表情变得太快。 站在他旁边准备上马车的沐桦珑注意到他正盯着后面的马车看,很是不悦,“大哥,你在看什么?” “那马车里坐着的是何人?”他思索了一下,却怎也想不出府中何时出了个这般人物,尽管可能刚才不过是错觉,他仍觉得此人不寻常,这是常年在战场中养成的直觉。而且此人莫名的让他觉得熟悉。 “不过是两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大哥为何会问起她们?”自大哥回来都不曾关注过她这个亲妹妹,竟留意那两个死丫头! 虽猜到了个大概,沐桦筑仍不免意外,“你说那是沐桦祁?”不是问那是沐桦祁和沐桦翩,而是单单提了沐桦祁的名,足可见沐桦祁适才那一笑对他的影响。 “是啊,大哥你不知道自从皇上下旨将她许给修王殿下开始,她就处处与我们作对,连父亲都不放在眼里。母亲如今失了掌家之权还是拜她所赐,如今可好了,大哥你回来了,定要为母亲讨回公道!” 意味不明的扬了扬嘴角,“哦?还有这等事?”这倒是有意思了。 “最让人可恨的是修王殿下竟同意了这场赐婚,还几次三番亲自到府中寻她!照着她如今这般无法无天来看,若是当真嫁入修王府,定不会将咱们左相府看在眼里,所以大哥,你一定要想办法阻止她嫁过去!” 沐桦筑偏头静静看她一眼,半晌轻轻一笑:“珑儿可是心悦修王?” 沐桦珑脸颊微红,娇嗔的别过脸,柔柔唤道:“大哥……” “哈哈哈……珑儿不必不好意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件事就交给大哥。”修王的名声这些年虽身在边关却没少听到,若是能拉拢了此人,定是一大助力。 第301章 宫廷盛宴(5) 他这样的想法若是被沐桦祁知晓,定会嗤笑出声。 阜修那种万千老妖,沐桦筑的修为与他打交道,只有被啃得骨头都不剩的份。 沐桦珑一听,乐了,脸上皆是计谋得逞的阴笑,“那就劳烦大哥多多费心,珑儿定会记得大哥的好。” 眼中划过一抹鄙夷,面上却仍旧不动声色,“珑儿说的哪里话,你是大哥的亲妹妹,大哥自然要为你着想。” “多年不见二妹妹,大哥过去大声招呼。” 若不是再次见到,他都快忘了这个二妹妹,记得最后一次见她似是在八年前的荷塘。那天她被珑儿推下水,他站在假山上静静的看着她在水中扑腾,想看看她能否从里面出来,越看越觉得有几分意思。 后来见她沉下水半天不起来,却也只是微微失望,没有半点未出手搭救的愧疚。却没想到她竟又从水中冒了出来,当时是他确实有些诧异,但也仅限于诧异,再无其他。 当见她爬出荷塘却仍旧一脸笑意的同珑儿说话,他脸上的诧异便立刻转为鄙夷。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庶女,对待敌人也能言笑晏晏! “小姐,大公子过来了。”亭俞坐在马车外偏头道了声,她原是想直呼沐桦筑其名的,只是现下情形不允许。 沐桦祁靠在马车上假寐,听到她的话缓缓睁开眼,脸上笑意不明,“不必理会。” 对面的沐桦翩却被她这毫不在意的态度吓了一吓。 “二姐姐……” 对她浅浅笑了笑:“五妹不用担心,姐姐自有决断。再有,姐姐尚有一事要同你说。” 沐桦翩疑惑看向她,“二姐姐请说。”这个二姐姐,她早知不似眼前看到的这般简单,自也不会轻慢了她的话。 “待嫁入修王府后我会找个时间约王家夫人叙一叙,将你和王家公子的婚事定下来……” “二姐,这……”沐桦翩脸一阵红。 “你先别出声,待我说完。沐桦府到底不是久留之地,想来你也明白,朝中诸位皇子争储之心日渐凸显,难保沐桦府终于一日会受到牵连。正所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如果你嫁入王家,便是到时候府中出事也波及不到你。李姨娘到底是你的亲生母亲,你可找个时间在外面买个宅子,再寻个时间将她接出去,自然,如何决断还得看你们自己。我相信五妹是个聪明人,当知我今日所提之事皆不宜外传,便是李姨娘也不能告知。我言尽于此,五妹可自行思量。” 沐桦翩由最初的震惊再到后来的感激,心中五味杂陈,她本也不笨,这些事只需微微提点便能分出轻重,“多谢二姐姐提点,妹妹知晓轻重,断然不会让今日的谈话叫第三人知晓,至于妹妹的婚事,还望姐姐多费心,妹妹定会一辈子念着姐姐的好。” 沐桦祁点点头不再言语。 此时马车已缓缓朝皇宫驶去,沐桦筑也到了她们马车旁,让马匹的速度与她们相同。 “车内可是二妹妹和五妹妹?” 沐桦祁不应,只挑眉看向沐桦翩,眼中大有说沐桦筑明知故问的意味。 沐桦翩无奈,却不能如她一般将沐桦筑凉在一边,偏过身去将车窗帘子撩开,探出头:“是的,大哥可是有事?” 第302章 宫廷盛宴(6) 见出来的是沐桦翩,沐桦筑略有不悦,却隐着不表现出来,“你是五妹妹?” “是的,说起来与大哥已许久不见,大哥回来这些时日妹妹本想去拜访,却是听下人说大哥近来公事繁忙,便未去打扰。待大哥什么时间了,妹妹再带些茶点去探望大哥。” 见她如此客气知礼,语气维诺每字每句皆是以他为先,沐桦筑的脸色才好看了几分,“嗯,多年不见五妹妹出落得越发出尘了,大哥险些没认出来。” 若是在之前沐桦筑说这一番话,沐桦翩许会感动不好意思,然听了适才沐桦祁那一席话后,她便明白,往后她是靠不得这位大哥的,便也只淡淡一笑:“谢大哥夸赞,大哥才是,无论什么时候见都那么俊逸非凡,此番大哥回京,定是又要迷倒一群妙龄姑娘。” 沐桦祁在后面听得有趣,沐桦翩果然没让她失望,对上沐桦筑也能如此不卑不亢。 “呵呵,许久不见大哥还不知五妹竟这般会说话。” 沐桦翩脸微微一红,似是因着他的夸赞羞涩了。 “二妹妹可是也在里面?这么长时间不见大哥倒是对你们挂念得紧,怎见大哥来了也不露露面,莫不是不乐意见到大哥?”话说得虽无意,却让他莫名生出一种她真就不乐意见他的错觉。 沐桦祁挑眉,仍旧对沐桦翩淡淡一笑,沐桦翩心里一阵焦急。再看她仍不见动作,直感叹,这还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啊! 硬着头皮回头继续对沐桦筑笑道:“大哥莫要见怪,前些日子二姐姐受了伤,如今身子仍有些弱,此番已靠在车榻上睡了,失礼之处还望大哥见谅,待二姐姐醒来妹妹再领她去与大哥告罪。” 沐桦筑深眸闪了闪,随即笑道:“哦,二妹妹受伤了吗?这还真是我这做大哥的疏忽,回来这么些天竟也没去看看。既然已睡着,那就算了,待大哥准备些补品再到祁连院去看她。” “那妹妹在这里先代二姐姐谢过大哥。” 沐桦筑双腿一夹马背,马蹄声便朝前而去,脸上的笑意深了几分。 身子不适么?看着可不像呢。 沐桦翩刚一坐好,就听沐桦祁似笑非笑的声音传来:“五妹聪慧。” 沐桦翩无奈一叹,带着些许怪嗔娇憨瞪着她:“二姐,下次你可莫要这般了,你都不知道适才我有多紧张。大哥与家中的其他人不同,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那也不是被五妹你糊弄过去了?” “罢了。”又上下细细打量着沐桦祁,“以往怎不知二姐竟是如此大胆呢?” “呵呵……姐姐也不知五妹竟也算是个可人儿。你也莫要太过担心,你姐姐我从不打没把握的仗,现如今还没必要委屈自己去搭理沐桦筑。” 沐桦翩觉得她再不能说什么了,她这个二姐姐压根就是个完全不将俗世之礼看在眼中的人嘛,同她将话说开后竟是连大哥都直呼其名,半点也不避讳。往后她可得将自己的内心练就强大些,不然指不定一个不经意就被她给吓晕了。 也不知这话说开了是好还是不好。 …… 今日的宴会因是招待各国来使,是以既要注重礼仪又不能太过拘泥于俗世之礼。自然与寻常的宴会大有不同。 第303章 宫廷盛宴(7) 从前的宴会大都是男女不同席,此番却是不同。 没了这些讲究,沐桦祁便不用跟着沐桦家那一大家子坐在一处,她也乐得自在。 宴会选在太和殿举办,太和殿是个大殿,内里空旷可坐下约莫千人,倒也让百官及家属皆能落座。 一行人一踏进大殿,沐桦祁就感觉数道目光向她投来,也只好无奈轻叹,分明有第一美人在前,这些人做什么要盯着她一个平凡女子呢? 显然,沐桦祁这一身装扮吸引了不少人。便是连坐在前面的西潜焕眼中也多了一抹惊艳,这委实让她吓了一吓。 旁人没见过她认真装扮惊艳一把也就罢了,西潜焕这个见过她真颜的还来凑什么热闹? 似猜到她心中所想,西潜焕举杯对她淡雅笑了笑,那挑眉的动作可一点也不符他西家大少高冷的形象啊!难道他就没注意到旁人盯着他的眼神都变了一变么? 她二人的互动被不少人看在眼里,却皆是不解。 自然,这些注意到的人中少不了眼神向来犀利的阜修。只见他双眼眯了眯,全身弥漫着一股冻死人的气息。 这内力都没有了气势还半点不见减少,她该赞一声不愧是阜修么? 在心里苦笑,这阜修吃的哪门子干醋啊这是。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他才将那一身冷气收了收。 沐桦筑看看神色不一的众人一眼,再看一眼离他不远的沐桦祁,眸光微闪,他这个二妹妹果然不简单。 沐桦苀亦是眯眼扫一眼她,却仅一瞬便恢复如常。竟连她未来的夫婿尘王都越过她看向沐桦祁么?果然还是她小瞧了她啊。 冷辽景落座在七皇子凌嘉柏近旁,见众人神色莫名却有些不明所以,便开口问道:“敢问柏王,为何众人见这一行人到来反应会如此之大?” 凌嘉柏拿着白玉樽的手顿了顿,随即面色平静的回道:“许是亲睹大凌第一美人的缘故吧。” 冷辽景想了想,觉得这个原因也无可厚非,然却又觉着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却想不透彻。 “第一美人,风姿果然不是常人能及的。” 隔着一个位的凌嘉采突然开口:“原想冷小王爷是个慧眼之人,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冷辽景身为北疆唯一的王子,又在大凌十大公子中占有一席之地,从来都是别人吹捧着,何时有人敢这般明目张胆的嘲讽于他?夹着怒意:“采王这话是什么意思?” “呵呵……自然是字面意思咯,有句话说,有眼不识金镶玉,想来就是说的如冷小王爷这般的人了罢。” 这话一出口,不止冷辽景气愤,就连他身后坐着的向来沉稳冷静的秋息亦面色变了变,这个采王,未免太过狂妄了些! 凌嘉柏抬起酒樽饮了一口,似无意的扫一眼一脸随性带笑的凌嘉采,微微皱了皱眉。 此番场合到底盛大,冷辽景纵然再怒也不会傻到不分场合,强收回怒意,笑了笑,“若是本小王没记错,本小王可从未得罪过采王,采王这般字字带讽的针对小王是何缘故?” “冷小王爷想多了,本王可没那闲心去管他人死活。不过是随着心情随意那么一说罢了。”说完对冷辽景客气一笑,好似适才的针锋相对真的如他所说的那般只是随意那么一说。 第304章 宫廷盛宴(8) 冷辽景不傻,可不会天真的这么认为。 握着酒樽的手紧了紧,也一副不在意的样子道:“原来不过是玩笑,倒是本小王多想了。” 今日的事,他冷辽景记下了。 来日方长。 凌嘉采却是不着痕迹的看他一眼,遂收回目光又是满脸带笑。 “呵呵……从现下这般境况看来,修王想要抱得美人归怕是不易啊!”阜修的位置与太子齐平,皆主位之下的第一位。此番他二人离得最近,是以凌嘉恒开口声音虽低,阜修仍听得清楚。 闻言不怒反笑,“是吗?那太子就拭目以待。”若阿祁是寻常闺阁女子,他还真要担心一番,但她不是,所以他半点也不用担心。若是她不想,便是有皇帝的旨意她也不见得会乖乖嫁给他,同样的,若是她一旦决定了要嫁,便是天王老子也阻不得。 从昨晚的事及今早醒来看到他与她睡在一处却没怎么生气的反应来看,他可放心了不少。 凌嘉恒朝他举杯,倒也不出言否决他的话,这世间若有谁能得她的心,这个人必然是阜修无疑。“不愧是修王,永远如此自信。” 阜修不言,也朝他举了举杯转眼一饮而尽,放下白玉酒樽起身朝沐桦祁走去。 凌嘉恒淡淡挑眉。 修王不仅自信,还大胆恣意,做事随心所欲无所顾忌,他还真有些羡慕。若是此番他心仪的女子在这里,他是断然做不来也不敢如此大胆的直接朝她而去的吧。 沐桦祁正在端详四下众人,目光最后停在凌嘉采和凌嘉柏的位置。 这二人究竟谁更有可能是天琼琼主天琼枭?还是她猜错了,他们其实都不是? 却见二人同时朝她看来,心下微微一惊,没想到二人的警觉性都这般强,她不过将视线停在他们身上时间稍稍长了些就能察觉。 刚想再看看旁人,便见阜修冷着一张脸朝她走来,她也不动,直到他行到她面前朝她伸出手。有些不明白他这是唱的哪出,淡淡挑眉直直盯着他。 阜修却不收回手,听不出喜怒的道:“阿祁今日这一身装扮还真是艳惊四座啊,纵是如本王这般心性坚定的人都险些失了魂。” “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夸你自己?”手却落在他的手心,被他紧紧握住。 “自然是……都夸。” “呵呵……”银铃般笑声,让在场众人不由眼前一亮。如此这般寻常的容貌,确与她本身的气质极不相符。 阜修却不大乐意了,脸一冷,“注意场合!” 忙抬起空着的那只手,广袖掩面,向他所站的位置挪了挪,低声道:“抱歉,失礼了。” 似笑非笑的看向她,竟是略带赞赏的点点头,“不错,还知道失礼了。” 沐桦祁嘴角扯了扯,他这个像奖励宠物般的表情是个怎么回事? “不就是大家闺秀温婉贤淑举止端庄气质卓然出落大方,这有何难?”语毕向前两步与他齐平,微微扬了扬下巴,嘴角挂着一抹得体的淡笑,高雅端庄。举步,如金莲上起舞,轻盈而唯美。 真真如她所说的,将大家闺秀的姿态演绎得淋漓尽致。 瞧着她这般,阜修微微挑了挑眉,还真是学什么像什么,好似没什么是她做不来的一般。 众人看着那二人执手朝高台而去,竟有一瞬恍惚,仿若一双执掌天下出现在眼前。二人眸中皆淡淡的笑意,相视间竟让人看出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美好诺言。许连他们自己都未曾察觉,此番在他二人间流转的,分明是绵绵的情意。 赞叹有,钦羡有,不悦亦有。 沐桦祁可不知道旁人此时作何感想,只淡笑着看向阜修,眉眼中皆是挑衅之意,似是再说,看吧,本姑娘是不是做得很好? 阜修自是看懂了她眼中的得意,只无奈笑着,眉眼间尽是宠溺。 待到二人在太子旁边的位置落座,众人才恍然回神。 不少人在心中叹息,之前总感叹沐桦家第二女远远配不上修王,如今看来,恐除了她外再无人能配得上了。 更何况修王眼中的情意也不似假装,看来他很是中意沐桦家这个庶女。 至此,便有些许人打着以后要寻个机会多多巴结这个沐桦家向来不得宠的庶女,好借此来攀上修王这棵高枝。 在众人心中各有思量的时候,凌嘉尘眼中亦是多了一抹不明的色彩。 这个沐桦祁,当是如他认为的那般无用么? 殿中因着他二人的动作变得极其安静。这一安静下,突然冒出个声音都显得突兀。 “哼!光天化日之下罔顾礼法,果然是庶出之女,如此不知廉耻!” 抬眼看去,是愤愤而来的十一公主,纯华。 第305章 逆鳞之怒(1) 诚然,沐桦祁和阜修此番的举动于礼法而言是不合了些,但人家到底是未婚夫妻,加之朝堂上下包括当今圣上在内明面上都要给阜修几分薄面,是以这番他二人如此纵然有人不喜却不会如纯华公主一般明目张胆的说出来。 所有人惊诧万分的看向那一袭华服而来的少女,随即惊诧多转为同情。修王脾性不好,这可不是空传的,不然这两年来也不会敢把朝中上门去拜访的人拒在门外,更甚者有人不死心一再前去还被修王府的侍卫半点脸面也不留的驱赶,自然,这些事若是没有修王的默许侍卫又怎敢行之?所以聪明人都不会没事去触他的霉头。 瞧修王那看向纯华公主的双眸微微眯起,一脸冷然,分明已是动怒。 纯华话一落就感觉到一道冷芒朝自己射来,不由打了个冷颤,对上阜修的神色更是心下一惊,好半晌才缓缓恢复镇静,却仍心中忐忑。 她以为修王这样早已名声大响的人物会同意与沐桦家那个一无是处的庶女成婚,不过是因父皇的一道旨意,即便当时曾一曲输给沐桦祁,她还是不愿承认修王会特别待她。然如今瞧着修王的模样,分明是护她护到骨子里了的,心中又是一阵恐慌。 不!不能这样! 世间只有修王这样的人物尚能配得上她,她不能让沐桦祁得逞!特别是看到她那一脸得意的样子她就觉得恶心。 是的,沐桦祁听到凌嘉纯的话后脸上的笑不减反曾,笑盈盈的看看她,再看看阜修。眼中所包含的情绪,连阜修都看不透,只好假意未注意到。 这样的神情在如凌嘉纯这样对她抱有偏见的人看来,自然就是得意忘形了。 凌嘉纯瞪着她的眼神越发怒气冲冲。 不知是出于打破这个僵局为纯华解围还是单纯的想找个话茬,一身红衣一只手支着下颚偏头冲他们笑了笑,确切的说是冲着阜修意味不明的笑着,“修王这一招使得甚是高明啊!” 沐桦祁先是不解他此话何意,待看到阜修脸上虽隐着却不难看出的得意之色及四下众人变换的脸色,才恍然了悟。 按照她往日的行事作风,在知道被阜修耍了一遭后定然是会当场将场子找回来,可现下是在宴会上,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她却是不能让他失了脸面。只得忍着不一气之下将他握着她的手挥开。可这样吃亏的事她又做不来,只好反握着他的力道加大了几分。阜修现在没有内力,沐桦祁这一动作确实让他吃了不少苦,却仍旧面上不动声色。 沐桦祁微微一愣,阜修这人当真是厉害,她用了几分力道自己再清楚不过,然他却能半点也不受影响。自然,她不会天真的以为是阜修不觉得疼,不过是他忍耐力易于常人罢了。她突然想到早上阜修刚醒来时的模样,心下轻轻一叹,那本就只能算得上是斗气的怒意也消散了大半。 世人敬重的名声,旁人不敢随意得罪的现状,高高在上不容侵犯,一身华然气质不凡地位,谁又知这一切背后的代价? 沐桦祁忽的有些郁闷,她做什么要这般聪明呢?如那些只将他看得如神人一般之辈又怎会心生如此多的情绪,面对这样的阜修,连耍耍小脾性都不忍心,真是平白担了个自私的名头。 第306章 逆鳞之怒(2) 阜修对她轻轻笑道:“阿祁别生气,本王不过是见不得那些人那么盯着你!现如今大凌上下谁人不知你是本王未来的王妃,竟敢不知好歹的对你动觊觎之心,本王不直接将他们扔出去就是给他们面子了!” 沐桦祁不傻,反之,她还很聪慧,不知她自认为的,事实也是如此。从那些人的眼神中她多多少少还是看得出一些名堂来,却也只得暗暗郁闷,她委实不知是何时招惹这么多人的。 “在凌家的宫宴上将人家扔出去,这样的话当今世上除了你修王殿下怕是再无第二人敢说了吧!” 阜修略微一顿,脸上的笑意更甚,直直盯着沐桦祁:“哈哈……阿祁谬赞。” 沐桦祁一阵无言,谁能知道外人眼中修王的不苟言笑原来只是个表象呢? 凌嘉纯毕竟是大凌最得宠的公主,长久以来养成的高傲不容许她被人这般忽视,即便母妃一再告诫她不可轻易开罪修王,她也知晓修王得罪不得,却怎也咽不下这口气。 见二人直接将她扔在那里直直坐下,半点眼神也再未留给她,她立刻将脑中所有的顾忌抛在脑后,快步上前直指沐桦祁,那姿态哪还有半点素来的高雅。 “沐桦祁,你休要得意!若不是父皇赐婚你以为修王会多看你一眼!竟敢不将本公主放在眼里。” 沐桦祁接过阜修倒好递过来的热茶,捻起茶盏盖子一下一下的吹着,动作优雅半点也不受外界的影响,仿若她的世界中除了她与手中的茶盏外再无其他,就连她身旁的阜修都不曾在内。 这种被排斥在外的感觉让阜修很是不悦,却也只是轻轻皱了皱眉。心知对她不能操之过急,不然只会适得其反。 她这个动作是优雅闲适了,旁人却是看得心急,纯华公主纵使再骄纵那也是天家公主,就算她一怒之下冲过去打了她这个沐桦家庶女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再看修王,只顾把玩着手中白玉酒樽,连眉头都未抬一下,分明是选择了置身事外。 上一瞬还情意浓浓,下一瞬便仿若两个陌生人般,许多人一阵糊涂,他们真是不懂修王心中是怎么想的,是以也不敢轻易开口。 “沐桦祁!” 淡淡饮了口茶,沐桦祁才缓缓抬起头来看她,此时凌嘉纯已停在离她的位置只三步的地方。口气有些恍然,“公主,你是在同我说话?” 众人一阵低笑,就连身为凌嘉纯皇长兄且一贯淡薄不将一切看在眼里的凌嘉恒也忍不住轻笑出声。 凌嘉纯作为最得宠的公主,何时受过这等委屈,脸上又羞又愤,食指直指沐桦祁,“你!” 众人低笑,是怕得罪了凌嘉纯,可这些人中却不包括做事总随意而为的初王凌嘉初,早在上次桃源小庄发生的一系列事后他对沐桦祁的态度就大大改观,平时又最是见不得他这个十一妹总是一副目空一切的嘴脸,开口自然不会留半点情面,“哈哈……祁小姐真是有意思,恐怕敢这般同本王这个皇妹如此说话的就只有你了,啊,自然本王除外。” 沐桦祁淡淡挑眉扫他一眼,仍是有些不明所以。偏头问阜修,“适才我可是说错了什么?” 第307章 逆鳞之怒(3) 阜修险些一口喷了,幸好及时忍住才未在人前丢人。原来她还真未听到凌嘉纯的话,嘴角弯了弯,摇头:“没有。”收回目光不再看着她,似无意的声音传来:“但是阿祁,往后不能再将我隔在你的世界之外。”他用的是“我”而非“本王”,这让沐桦祁的心不由轻轻抽了一下。再看,他又像是什么都未说过般淡定如初的晃着手中酒樽。 不过沐桦祁却知道自己未听错。 “抱歉,以后不会了。”既决定要与他一起便必会真心以待,适才她只是心念轩沪逸,不知他受了那一鞭后身体的状况又会糟糕成什么样。今日毕将他救出的决心又大了些许。 阜修闻言淡淡看她一眼,眸中饱含深意。 她是真没听到凌嘉纯叫她才如此说话,凌嘉纯却不知道,只以为她是故意让她没了脸面。出口的话便越发不受控制,“沐桦祁,你如今就尽管得意!一个沐桦家可有可无的庶女,不过是因多了轩沪侯这一门亲戚,多得轩沪逸庇护。如今轩沪侯勾结东楚通敌叛国,轩沪逸也活不长了,看往后……” 她话还没说完,沐桦祁脸色就一变,目光冰冷的盯着她,声音亦是不带一点温度,“你,刚刚说什么?” 凌嘉纯心中一惊,背脊莫名凉起来。分明不过是个没身份没地位的庶女,她为何要怕她? “你莫要得意,待轩沪逸死后……” 沐桦祁却已起身,缓步朝她走去,本来就只有五步的距离,不消片刻她便走到凌嘉纯面前,“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不温不火的口气,仿若寻常的聊天,这让凌嘉纯更是心惊。 这一惊就连忙向后退了几步,出口竟是有些颤抖,“你……你要做什么?我可是大凌的公主,这是大凌的皇宫,你敢……” 沐桦祁脸色多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却更显冷森,一字一顿道:“你刚才,说什么?” “本公主要立刻禀报父皇,让他即刻就杀了轩沪逸!哈哈……轩沪逸就要……” “啪”的一声脆响,声音戛然而止,大殿中静得只有一根针落地都能听到。 怕是谁也不会想到沐桦祁会如此不管不顾的扇了凌嘉纯的巴掌。 捂着左脸带着哭腔,怒道:“你……你胆敢打本公主!” 沐桦祁从袖中拿出一方手绢缓慢的擦着右手,好似嫌恶刚刚打过凌嘉纯似的,抬眼看她,嘴角多了一抹邪魅的笑,淡淡道:“打你,又如何?” 狂妄!当真狂妄!这是四下诸人心中唯一的想法。 阜修继续晃着手中白玉樽,神色淡淡的看着这一幕,半点不见担忧。这一举动又让众人拿不准他是如何想的,心中既是期待又是忐忑。 不过这点是他们多想了,阜修此番,不过是欣赏着沐桦祁从未在他面前露出过的一面而已。 阜修见过狡黠的她,聪慧的她,寡淡得好似一切都不看在眼里的她,还有贪财的她……却独独没见过邪魅的她。 好似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一般,心情变得更好了。 凌嘉纯聪慧过人的名头到底不全虚假,沐桦祁这一话一出口,她反而镇静了下来,虽然无人知晓这是否只是表面如此。 第308章 逆鳞之怒(4) 抬手将散落在脸上的几率发丝拿到耳后,动作优雅得好似适才丢脸的事不曾发生过一般,对沐桦祁盈盈笑了:“呵呵……沐桦二小姐胆子可真大,本公主长这么大还从未被人打过呢!二小姐现在可是得意了,不知道待看到轩沪逸尸体的时候还能不能这么张扬呢?哦,忘了告诉二小姐,轩沪逸如今在天牢中可没剩几口气了……”下一瞬喉咙便被掐住。 手上力道渐渐加重,凌嘉纯已被举离地面,虽不高,却足够让她惶恐。呼吸越来越困难,脸被憋得一阵青紫通红。 “纯华公主,你还真不知好歹。我一再纵容,不过是懒得与你计较罢了,莫不是你还以为我怕了你?旁人如何我可管不着,但是轩沪逸嘛,他若无事倒也罢,若是有个什么好歹……”靠过去用只有两人可以听到的声音继续道:“你猜,我会将你大凌皇室如何?呵呵……” 凌嘉纯满脸惊恐,已然惊出一身冷汗。虽不明白沐桦祁凭什么敢说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但她却有一种直觉,她不是在说笑!若是轩沪逸当真出事,大凌皇室,将会不得安宁! “你……你不……不会……皇……皇室……若……出事,大……大凌必会……必会大乱,百……百姓也会……也会不得……安生……” 沐桦祁扬眉,“大凌如何,天下如何,百姓如何,又与我何干呢?你凌氏皇族,最好祈祷轩沪逸完好无损,否则,呵呵……” 凌嘉纯只剩惊骇,这般大逆不道的话,她怎说得如此理直气壮?大凌如何,天下如何,百姓如何,又与我何干呢? 如此随性狂妄,她突然意识到眼前此人的恐怖,她后悔了,后悔惹上她。什么沐桦家的丑女?什么沐桦家不得宠的庶女?原来不过都是假象。可笑世人还被她耍得团团转。 众人震惊的看着眼前这一幕,满脸不可置信。 沐桦翩又惊又担心,生怕她这个二姐姐会出什么事,却又不敢轻易开口,只得心里焦急着。 沐桦苀和沐桦筑一样,先是惊,随即似是想通了什么一般相视一眼便只淡笑着坐着看戏。 沐桦祁,果然是小看了她呢。 相比他们的淡定,沐桦邱可就差得远了。脸是被气得一阵红一阵白,猛地一下站起来,“逆女,你做什么?还不快松手!” 沐桦祁闻声淡淡挑眉看他一眼,脸上神色却不见半点变化,“哦,父亲莫担忧,女儿这是和公主闹着玩呢。” 众人一阵暗汗,人家都快被你弄得没命了,还闹着玩…… “你……你你你!你这个逆女!简直把老夫的脸都丢完了,看老夫不打死你!”说着就朝这边快步走来,却在离得约莫五步远的地方被人伸手拦住。 西潜焕脸上依旧一派冷然,出口的话与他的形象很是不符,“左相大人何必着急,令千金不是说了不过是闹着玩?你这个做长辈的又何必参与?” 沐桦邱一时不明他打的什么主意,遖阳西家大少,便是皇上也不敢轻易得罪,自然也不是他能得罪得了的。但传言中西家大少可不是个喜多管闲事之辈,眼下此般,可是与他这个女儿有什么交情? 第309章 逆鳞之怒(5) 想着不由细细打量这个他从来不曾放在心上的女儿。 出尘的气质,淡然的风华,手仿若就那么轻轻一举,就将这么一个身材如她一般的纯华公主举起,这岂是一个病秧子能有的力道?难道,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假象?能得西家大少出言相帮,她必然不会只是他们看到的样子…… 越想,沐桦邱就越是心惊,脚步也生生顿住,“西大公子这是何意?” 西潜焕收回手,“不过是对令千金和纯华公主这个玩笑很是感兴趣,想多看会儿罢了。” 这般无所谓的态度,让沐桦邱更是拿不准他们是否有交情。 所谓龙有逆鳞,现如今轩沪逸为了她做到如此地步,这个公主竟还敢在她面前提起轩沪逸时带上一个“死”字,不是摆明了找死? 再看沐桦家众人,皆是冷眼旁观,便是主意到她,也是担心丢人及会被连累。在这样的家中还能养成她如此潇洒不羁的性子,当真不易。 却也为之心中微寒,如此家人,不要也罢。 眼看凌嘉纯眼珠就要泛白,终于有人起身走过来,“妹妹不懂事,多有得罪还望二小姐见谅,饶过她这一次回去本王必会好生教导,再不让她冲撞了二小姐。” 柏王是什么人?离京十年再回来可是谁也不放在眼里,平时做事从不顾及任何人的脸面,此番竟是如此客气的对如此对待自己亲妹妹的人说话,且那人还是个没身份没地位之辈,这着实让众人惊讶。 沐桦祁淡淡看他一眼,眉头微微皱了皱,“不久前我养伤期间,柏王曾着人去送了一份礼探望,此番柏王殿下既已开口,从此便是两清了。”说完手一松。 凌嘉纯跌倒地上猛一阵咳嗽,满脸委屈的流着泪看向凌嘉柏,“咳咳……皇……皇兄……” 凌嘉柏有些不忍,摆摆手吩咐站在旁边瑟缩着的攻婢,“将你们公主扶回去休息。” “是……”两个宫婢应声将凌嘉纯扶起,临去时凌嘉纯再不敢多言,只惊恐的深深看了沐桦祁一眼。 再次拿起方才的白手绢擦了擦手,随即似无意的盯着手绢低声道:“真是可惜了这一方好手绢,这布料可是花了我不少银钱呢。” 声音虽小,然听到的人却不少。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这执拗的性子却半点也不见改变。”凌嘉柏说这句话的时候,沐桦祁分明听出了情绪中隐着的某种欣喜。 声音很小,只有离他最近的沐桦祁听到,诧异的看他一眼。 这是什么意思?他们从前有交情?她怎会不记得与他有什么交集? 再细看时凌嘉柏却已转身走回位置。 心下轻嗤,她刚刚那么对他的亲生妹妹,他竟还有心思与她欣喜感叹,这皇家,果然有够无情的。 看看站在沐桦邱身旁的西潜焕,心里一阵无奈。也罢,让这些人知晓他们有交情也不是什么坏事。 淡笑,看向他身后,“西大少,你似乎又有麻烦了。” 一直坐在那里安静吃着糕点瓜果的西小治不知何时已鼓着一张脸站在了西潜焕身后,不用细想,沐桦祁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小治,等我回去再和你解释,我们先回去坐。”说完狠狠瞪了沐桦祁一眼,见着沐桦祁更是想笑,这个世上,也只有西小治治得了这个西大少了。 “哼!”西小治朝他冷哼了一声,又转过脸来对沐桦祁咧嘴一笑,弄得西潜焕脸色可是变了又变。 依沐桦祁对西潜焕的了解,出门前必然是交代过西小治不要在人前与她说话,不能让旁人看出他们有交情。他是不让他这么做了,然他自己却先出手,西小治那小脾气,会不生气才怪。 “父亲,想来这宴会也快开始了,你也回去坐着吧。”还不待沐桦邱回答,沐桦祁就已转身朝阜修走去。 留下沐桦邱心里一阵五味杂陈。 走两步,停下,深深看了依旧端坐着的凌嘉尘一眼。 这一眼太过刻意,含有太多不明的情绪,竟是让凌嘉尘有些慌乱。 冷辽景盯着那道转身而去的背影,满脸戏谑,“这个沐桦家二小姐,还真有些意思。本小王现在大概知道为何这么多人待她如此特别了,如此人物,本小王必然要去结交一番。” 凌嘉采闻言深深看冷辽景一眼,不言。 阜修抬眸盯着沐桦祁,神色不明。看得沐桦祁一阵心虚,“可是觉得我此番举动有些鲁莽了?” 阜修不言,只依旧盯着她看。 沐桦祁走过去坐下,倒是难得的开口与人解释,“我知道此番是有些鲁莽了,可是你也知道,轩沪逸于我不同于旁人。若非是我,他也不会到此般境地……” “嗯,本王明白。”亲手将母蛊中在身上,无异于亲手断送性命,轩沪逸此举,让他很佩服。 又道:“你与西潜焕关系似乎不错。”肯定句。 对于与西潜焕的关系,沐桦祁回答自然坦荡,无所谓的端起茶盏饮了一口,“嗯,交情不错,早年在生意上帮过我不少忙。” “嗯。”阜修这一声,可谓应得很是意味不明。 沐桦祁定定看着他,“你不信?”难道从来不喜多管闲事的西家大少帮过她不少忙这样的事就这么不可信? 有些生气,只觉阜修这般作为是有些看不起她。 阜修哪里知道她心里这些弯弯绕绕,只实话道:“不是,只是甚少看到你有什么朋友,一时有些意外。” 不是看不起她,才收回适才的情绪,怎么说她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不是?偶尔生生气也没什么。 “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咱们才认识多久?你又了解我多少?”她更想说的是,她对他也是一点也不了解。 以往是不想多有交集才不想了解,如今既已做了决定,自是希望多知道些他的事。当然,他不说,她也不是那种好事的人,自也不会问。 阜修微顿,淡眸看着她。“嗯,是不了解,不过本王也不着急,以后有的是时间。” 沐桦祁心中一松,是呢,以后多的是时间,不急。 第310章 宫宴惊变(1) 皇帝携皇后慕容氏和华贵妃公孙氏一道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奇怪的景象。 四下众人皆垂首做着自己的事,或是闭目假寐,或是饮酒喝茶,即便是有人与近旁的同僚说话,也是声音低低。这情形与往常的宴会着实相差太多,凌帝就是不想注意到都不行。再则今日的宴会还有那么多外来的客人,且不说还未到场的遖阳使者,单就丰城副城主及其他小国的使者在场,这般确是失礼了些。 自然,南疆作为大凌的诸侯国,自然也是有人到场的。还是沐桦祁前不久见过的林瑞和林洁俪。这二人端坐在那里,分明就是一副看戏的模样。 参拜完毕,凌帝先是扫一眼坐着一起的阜修和沐桦祁,再走上高台坐下。 坐下,目光依旧停留在沐桦祁身上,眼睛微微一眯,这个沐桦家第二女还真叫人意外。记得当日赐婚时还是一脸的浓妆,庸俗至极。然如今看来,分明清丽淡雅,是修王出力还是这个名不经传的女子太会伪装? 不管是因何故,皇帝此番都是有些不大乐意。原是想乘此机会打一打修王的脸,却不料竟是弄巧成拙。 “修王,朕瞧着你与沐桦家这个庶女相处得似乎不错,倒是不枉朕为你的婚事花了一番心思。” 沐桦祁闻言瘪瘪嘴,要夸就好好夸,做什么要“庶女庶女”的提?不乐意谁叫你赐婚的?以为强调她庶女的身份就能让阜修觉得面上无光了?这个皇帝还真有些天真呢! 发现她的小动作,阜修看向她的目光变得柔了几分。抬眼看向皇帝,不紧不慢,语气淡淡道:“本王与阿祁相处得自然是好,说起来还得要谢过陛下赐了这良缘。若非陛下牵线,本王可就错过阿祁遗憾一生了。” 这话,是转个弯的说皇帝是媒婆呢。沐桦祁垂着的头脸上多了一抹兴味的笑,敢这么说皇帝的整个大凌恐怕也只有阜修一人了吧。 果然,凌帝脸色一青,却也不能随意发作,只得憋屈的吃了这个闷亏。 到底是一国之主,在这么多然面前是要些脸面的,忙转移话题,“诸位怎都如此安静?可是朕来之前发生了些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却无一人上前回话。 本就是转移话题,未曾想竟无人搭理,皇帝面上强装出来的镇定再也维持不住,直接面色一凛,对凌嘉恒问道:“太子,你来说!” 凌嘉恒起身,双手一拱,弯身道:“回父皇,适才纯华在大殿中闹了些笑话,是缺了些规矩,也不知往日贵妃娘娘是如何教导的,竟让她这般不懂事的在诸位使者面前丢人。若是丢她一个人的脸倒也罢,可她作为大凌的公主如此失礼,旁人会如何看待我大凌?如何看待我大凌皇室?好在七皇弟及时出言制止,着人将她带了回去才将局面挽回一些。” 这话,是铁铁的偏向沐桦祁啊,竟是半个字也未提到她。 众人一阵哑然。 太子的性子他们这些人可是极了解的,如今竟是连他都偏向这个沐桦家第二女,莫不是因修王的缘故,想借此拉拢?太子也开始在意这夺嫡之争了? 这一想,许多人便在心里开始估量自己的接下来的选择。 第311章 宫宴惊变(2) 看太子这么多年虽不问世事,恩宠却从未间断。夺嫡之路显然是占了绝对的优势。 凌帝向来最重脸面,听他所言可谓是怒极,猛一拍案桌,“这个纯华,是越发不懂事了!贵妃,这就是你养的好女儿!将朕的脸都丢完了!” 华贵妃一惊,“扑通”一声跪下,头也不敢抬,“陛下……陛下恕罪,是臣妾教女无方,待回去后臣妾定好好教导纯华,再不让她这么不知轻重的随性行事,请陛下念及纯华年纪尚小不懂事,饶过她这一回。”给凌嘉柏使了个眼色。 他便也起身跪下,“皇妹年幼不知事,还望父皇恕罪。” 这些年凌嘉柏都在外奔波学习,未曾享受过半点皇子该享的好日子,皇帝本就觉得欠了他良多,他这一开口,皇帝的怒气便也下去了。 摆摆手,“罢了,今日就看在老七的份上,朕暂且不罚她,但切记不可再有下次!”皇帝不笨,看到众人的反应,他就隐约猜到事实定然不是如此。即便纯华有错,也绝不会是她一个人的错。 深眸睨了凌嘉恒一眼,他这个不开窍的太子,也总算是多了些心思。这点,他倒是极乐意看到。 看来东楚进范及国库被盗两件事对他的影响不小,这也算是所有不幸中的大幸了吧。 “臣妾谢陛下恩典。” 抬头看凌嘉恒一眼,看不出她到底在想什么。 凌嘉柏亦是扫了他一眼。 “既然事情始末已了解,诸位远道而来也不要坏了兴致。” “是……”一声齐应。 不一会儿宴会中就歌舞升平起来。沐桦祁心思在别处,倒是缺了往日欣赏这些的心思。 这般境况下,众人眼中只有玩乐,得有人来做这事由的开端才是。因这件事阜修之前曾言由他来做,她也相信这小小的事阜修处理来定是绰绰有余,倒也没多担心。 阜修看出她的疑虑,低声道:“不用多想,本王做事你还不放心?” 偏头对他轻轻一笑,不再胡乱猜测,也未追问。 是了,修王是什么人?就没听说过有他做不到的事。 歌女一舞毕,有人开口,“大凌皇帝陛下,我等早问贵国第一美人的大名,今日难得有机会,想一睹其风采,不知皇帝陛下可否允准?” 沐桦苀的名声早已传遍各国,这些来的人有几个不是冲着她来的?且不说她还有第一才女的称号,单就这第一美人的名头就够响亮的。 不过说起来这个开口的人也不是个聪明的,怎么说沐桦苀也是左相的掌上明珠。左相在大凌的地位可不低,这般一开口,倒是有些将沐桦苀与歌女一类混为一谈的样子。打沐桦苀的脸,就相当于打左相的脸,打了左相的脸,可不就是脸大凌的脸也一并打了? “阿祁可是觉得这个苏义国的使者太不明智?”阜修淡笑道。 “何止是不明智,这分明就是傻。谁不知道咱们这个皇帝陛下素来自诩不凡,这些个附属小国他从未放在眼里,却被这个苏义国的使者打脸,不怒才怪。不过他也就是怒怒而已,这个苏义国使者笨是笨了些,却不会丢了小命。”量他凌帝再如何本事,也不敢当场杀了使者不是? 第312章 宫宴惊变(3) “阿祁倒是看得透彻。” 沐桦祁淡笑不言,转而看向沐桦邱。这不看不知道,一看还真觉得有意思得紧。 只见沐桦邱一脸铁青,想怒又不敢怒,盯着那苏义国使者的眼神真是恨不得能将他杀死。果然,沐桦苀是他的明珠呢。 虽早已不在意,再则她原就不是她女儿沐桦祁,平日里倒也没什么感想,然当这差别待遇摆在眼前时,还真有些叫人看不下去。 见她直直盯着沐桦邱,神色奇怪,阜修心里不由一疼。看来就某些方面来说,他们还真极为相似。 沐桦祁一收回目光,就撞上阜修满眼的疼惜,还有那双黑眸中含着的除了疼惜而外的东西。她知道那是什么,因为她看懂了。 一个人离开亲人独自在外闯出一片天地,足可见,那些所谓的亲人给他带来的,必不是什么好的。 不由暗叹,这还真与阜修的形象不符。 “修王殿下这是做什么?本姑娘可不需要同情,再说,有些东西于本姑娘而言,可没那么重要。” 阜修神色一收,淡淡睨着她,“你哪只眼睛看到本王这是同情你?” 两只手指着眼睛,“两只都看到了。” 阜修轻笑出声。她早已对沐桦家心寒,他又岂会不知?现如今怕是只有轩沪逸一人是他在乎的了,即便是他,恐也没有这般待遇。 见大家皆沉默着,那苏义国使者才发觉不对劲。这一发现,让他面上尴尬不少,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可谓是进退两难。 “使者倒是有心。”凌帝意味不明的道。“不知沐桦家大小姐意下如何?” “皇上……”沐桦邱轻拧眉正欲说什么,却见沐桦苀轻轻摇了摇头。 “父亲不必担忧,女儿自有打算。”起身,优雅举步,一举一动间带着皆带着一股波动人心的魅惑,便是见过各种美人的凌帝,这瞬也是看得有些痴了。 大殿最中央,跪下,垂头拜道:“臣女参见皇上。” 这一垂头,皇帝看不到她的脸,这才恍惚回神,这个沐桦苀果然名不虚传,大凌第一美人,倒是当之无愧。 “免礼吧。” 抬头,勾唇,凤眸轻挑,“谢皇上。”霎时间场中许多人眼中尽是一片迷蒙。 沐桦祁当即对阜修沉声道:“快闭眼!别看她!” 然阜修却不为所动,直直盯着沐桦苀,弄得沐桦祁一阵焦急,若不是他此番没有半点内力,她才不会去操这个心。 沐桦苀的媚术,果然不容小觑! 不过她也还真大胆,在场的修为完全不受她媚术影响的人可不在少数,竟敢在这般场合耍这样的把戏,真不知该说她大胆呢还是说她无知。 伸手使劲一拽阜修,“喂!你醒醒!不就是脸长得好些,这就被迷住了?”阜修仍不见反应,沐桦祁再没了打趣的心思,转眸看了沐桦苀一眼,恰见她也向她看来,眼中是微微的惊诧和冰凉。 一次是偶然,两次就是真的有本事了。朱唇再次弯了弯,她这个二妹妹果然有些本事,以往当真是太过小瞧她了。 沐桦祁才懒得理她,一把拽过阜修就要一巴掌扇过去,却见他不怀好意的对她扬起嘴角,“阿祁适才,可是吃醋了?” 第313章 宫宴惊变(4) 毫不客气的将他推开,狠狠瞪了一眼,咬牙切齿道:“吃你个头!好你个阜修居然敢耍我?” “生气了?” “哼!”不再理他,转头打量四下情况,却听阜修低低的笑声传来,“好了,本王不过是想看看你见本王盯着旁的女子看会是个什么反应,这种小把戏,本王还不放在眼里。” “哼!修王殿下本事大着呢!是本姑娘多管闲事了成吧?” 凌嘉恒在旁边听得着实有趣,这两人寻常在人前哪个不是理智聪慧的?尤其是修王,能有一个脾性暴躁冷冽待人的名声,这可不是说说而已。哪像这般,小孩子似的耍着人玩。 沐桦祁本身也是个理智的,竟会因阜修这小小的玩笑耍起了小脾气,想来便是轩沪逸也见不着她如此的一面吧。 “二小姐莫要再生气了,以修王的本事,你大姐这点把戏根本不算什么,你这是关心则乱。”凌嘉恒淡笑着无奈的摇摇头。 沐桦祁不以为意的给他一个白眼,去你的关心则乱!你若是也知晓阜修如今修为半点也不剩,看你还会不会这么站着说话不腰疼! 不过,阜修这一茬倒是让她颇为意外,没有内力也能不受沐桦苀媚术的影响,这得要有多大的自制力啊?果然看阜修,是不能用常人的标准。 见她一直盯着他,阜修心情颇好的道:“阿祁这般看着本王,可是又发现本王越发有魅力了?” 果然不是正常人!“是啊!修王殿下魅力无边,没看到本姑娘都被你迷得晕头转向了吗?”懒得再和他说话,偏头打量起正眉眼带笑看着他们的凌嘉恒,再看看仍旧跪在大殿中的沐桦苀,淡笑道:“想不到太子殿下也是个深藏不露的人物。” 双手举起酒杯,脸上笑意不变,“过奖过奖,不过是恰巧修习的内力能抵制这媚术,小小修为比不得二小姐。” 沐桦祁一听,来兴趣了,竟有专门抵制媚术的内力,她可从未听说过。沐桦苀的媚术修得尚不成气候,还不用担心,然但凡媚术修为一道,皆是要有人身传亲教,虽不知沐桦苀的师父修为如何,却不得不有所防备,指不定往后对付起来还会有些费劲。不过若是有这样的内力就不一样。 她这个人素来遇到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就会忘了形象为何物,忽的堆上一脸谄媚的笑,“你此话当真?真的有这样的内力?不知可否将心法借我瞧瞧?”见凌嘉恒依旧笑看着她,不见半点反应,忙解释:“不是,我也不是觊觎你的心法,只是武学一道博大精深,我向来又对武学颇为感兴趣,所以想借来瞧一眼,放心,我不会偷学你的,要不这样,我那里有不少好东西,你可以随便去选几样,且当作为皆你内功心法的回报,如何?” 凌嘉恒终于没忍住,失笑出声:“呵呵……你还当真让人意外啊……” 拿不准他这话到底是同意了还是没同意,她也不是什么耐性好的人,这般脸上笑意一收果断道:“你借是不借?一句话!” “借!自然是借的,难得有祁小姐看得过眼的东西,本宫又岂能不双手奉上?” “嘿嘿……这感情好。” 第314章 宫宴惊变(5) 阜修鄙夷的看她一眼,“不过就是一本小小的内功心法,看你那丢脸样,本王那里多的是,若是喜欢尽管去拿。” 两眼一亮,“真的?你收藏的东西应该不会差,那我就不客气了。” 看她那捡到便宜的得瑟样,阜修不由摇头轻笑,作为墨邪阁的尊主,这些东西又岂会少?真不知道这贪心的脾性是打哪儿学来的。 四下众人失神的不在少数,清醒的也有不少。 林洁俪侧首低声道:“王兄,这沐桦家的女儿可个个都不简单啊!原先我还不懂为何众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那沐桦家不得宠的庶女身上,后来见她对付大凌公主时那般毫无顾忌,就有些明白了。还别说,那毫无顾忌的个性还挺合我胃口的。就是这个沐桦苀,样貌是不错,也有些本事,不过这本事嘛,我还真不敢恭维。” 林瑞拿起酒壶给她倒了一杯,笑问:“为何?” “旁门左道。” “呵呵……你倒是会说别人了,在世人眼中,你修习的蛊术之道不也是旁门左道?” 微微一顿,嘟嘴不乐意起来,“这怎么能一样?真正掌握蛊术一道的人,对蛊术的使用可不止在害人上,就好比现在……”端起酒樽放在鼻尖轻轻嗅了一下,手腕一转,有什么东西从袖子中钻出,在酒樽周围绕了一圈,杯中的酒里多了一滴黑色的液体很快晕开,那东西又立刻钻回袖中,速度之快,若是不仔细看定然不会发现。 “王兄,可要妹妹帮忙?” 林瑞轻笑,“不用,我蛊术虽没你掌握得那么熟练,对付这点小毒却已足够。” 将那杯酒仰头一口饮下,又倒了一杯,端详着酒壶道:“这壶酒是刚刚送来的吧?似乎每一桌都有一壶呢,看来今日是有好戏看了,也不知有哪些倒霉鬼会中招。” 林瑞也看了看四下,发现确实有一样的酒壶,意识到这事可能不简单,慎重嘱咐着:“你别忘了来之前警告过你的话!” “是是是……不就是大凌皇室如今不太平,让我入宫后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多管闲事,明哲保身么?我都牢牢记在心里呢,王兄就放一百个心吧!”说完还不忘拍了拍胸口。“不过王兄,我又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示意林瑞看向皇帝的下首位,沐桦祁等人坐着的地方。 沐桦祁端起酒杯刚要入口就即刻顿住,转眸看向同样举起酒杯的阜修,意味深长的扬眉浅笑,恰见阜修担忧的看向她。 “你如今可是半点内力也没有,这酒若是不喝怕就见不到接下来的好戏,有什么好法子?”声音低却轻快,话虽是这么说,却半点担忧的意思。 阜修淡笑,“龙蜒草。”随即一口喝下。 沐桦祁恍然,是了,他不久前才吃过可解百毒的龙蜒草,如今寻常毒物可奈何不得他。转而也顾自饮下,却见阜修半点也不担心她,不解道:“你就不但心我会中毒?” “噬心蛊。” 最毒之物在身,所有毒物都起不了作用。 沐桦祁轻轻垂下深眸,半晌才缓缓睁开,嗤笑一声,惦着手中的药丸,“我竟忘了自己如今可是个将死之人,险些浪费了这一粒上好解毒丸,我师父还只给了我三粒。” 第315章 宫宴惊变(6) 阜修很不悦她的话,却也只是深深看她一眼再无其他。 到底,要解噬心蛊不是件容易的事。但不论多难,他都会帮她解了。 忽然看向西潜焕一桌,有些转移话题的意味,“你就不担心你朋友?”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沐桦祁不由失笑,“这哪用我瞎操心,西家可不缺解毒丸。”再说西家大少是什么人?十二岁名声响彻三国,这样的人会少了这些阅历?端着酒樽在手心打量,“要说这下毒的人火候也欠了些,若是我,才不会笨到拿这种稍有些底子的人一闻就能闻出来的毒,无色无味的多好?叫人在不知不觉间就中了毒。” 阜修似是想到了些什么,脸突然靠向她,离得极近,弯唇,“这么说,往后和你相处时,本王是半点也松懈不得了?” 一听他这话,沐桦祁想也不想就不满开口:“你这说的什么话?往后我们在一起是要过日子的,我怎会给你下毒……”见他脸上笑意越来越深,才意识到上当,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干咳两声,“咳咳……你也莫要太得意,往后可不能轻易得罪我,不然指不定一觉醒来就会毒发身亡!” “呵呵……祁小姐的忠告,自当谨记。” “这还差不多!”这毒不难发现,但在沐桦苀媚术的影响下有不少人仍在恍惚中,这般倒真是在不知不觉间就中了招。毕竟,如他们这样能够不受她媚术影响的可没几人。 好在离毒发还有些时间,足够她达到自己的目的。 不过这毒,倒是下得她有些意外,也不知会是谁的手笔。 “臣女承蒙使者赞誉,愧不敢当,但使者既然开口,为表我大凌素来的邦交之好,臣女愿抚琴一曲,还望陛下允准。”沐桦苀这一开口,媚术自然也随之解除,众人也回过神来。 看向酒樽,沐桦祁轻笑低语:“看来这毒,有尘王一份呢。可我仍有些不明白,以凌嘉尘的头脑,怎会行如此不靠谱之事呢?” “你倒是挺了解他!”阜修这话,可谓是说得有些不着边际了。 沐桦祁也不多解释,所谓解释,是因为有那个必要,而凌嘉尘于她,压根就不算回事,若是解释了,倒是平白增了他的分量。好笑的端详着阜修,没想到这厮竟连这样没根没据的醋都吃。 想着逗他一逗,故作惆怅道:“是啊,怎么说我与他也做了十几年的未婚夫妻,自然比旁人要了解得多。”看阜修那变得阴沉的一张脸,沐桦祁强压住笑。 这真是那才华横溢的修王殿下?这种话也信。 其实阜修不是信了,而是他不喜听到别人将他们的名字连在一起,尤其是十几年婚约这件事。凌嘉尘此人,他从来不放在眼里,却独独羡慕他这一件事。 “若是再听到你说这样的话,凌嘉尘就不用活了!” 沐桦祁瞬间没忍住,失笑道:“你……你这不会是拿凌嘉尘来威胁我吧?你确定你心里是想这么做的?”且不论凌嘉尘的死活她不关心,单就阜修这小心眼的脾性来看,会愿意凌嘉尘在她心里占有哪怕一点点的分量? 阜修显然也不承认他的失言,脸色可谓是变得越发难看了。 第316章 宫宴惊变(7) 难得见他这么吃瘪的样子,沐桦祁既觉好笑又心生同情,拍拍他的肩头安慰:“你也莫要太过介怀,人非圣贤,皆会有过,更何况你只是区区失言,没什么大碍!” 阜修脸色变得更难看。隔得不远的木天心中暗暗叹息,主子因为自己的失言吃瘪,这怕是第一次吧。还是祁小姐有本事,能将主子逼到这份上。 说话的同时,皇帝已经允了沐桦苀的请求。 琴音袅袅,很是动听。纯华公主素来琴技过人,凡听过的人都会赞叹一番,在这一道上传言要压沐桦苀一截。沐桦苀的琴音如何,因她极少在人前显露,是以并无多少人知晓,此番看来,分明远在纯华公主之上。 沐桦家大女儿,果然不负第一才女美名! 不过这些这般惊异于她琴技如此之高的人中,却多是没听过沐桦祁的音曲。 一曲惊华!世间又有几人能够做到。 曲散,不少惋惜的朝她看来,不知情的人却不明何故。 察觉到这些人的异样,沐桦苀脸上的笑忽变得阴沉起来,直直盯得沐桦祁打了好几个冷颤。不是怕的,是心里膈应啊! 她素来最不喜的就是被人惦记着,特别是这种恶意的惦记。 凌帝本是想借沐桦祁的无才无德,一无是处外加一个病秧子的名头来侮辱阜修一回,却不想她当场一手琴技就回打了他的脸,这件事让凌帝一直气愤到现今。 本只是记恨阜修一人,如今是连她也一并恨上了。 沐桦祁还不知道她遭了这么一个无妄之灾。 凌帝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打压回去的机会,便夸赞起沐桦苀,“果然是虎父无犬女,左相大人为我大凌出了不少力做过不少事,沐桦家大小姐的琴技也如此之高。记得上次宴会沐桦家第二女也凑了一曲,当时可是得了不少赞扬,此番看来,与这个大女儿比起来,火候倒是欠佳了些。可见一个人的名声好坏,是不能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二小姐可要多多与你大姐多多学习才是。” 沐桦祁虽不在意他如何评断,却不得不应话,垂首,规矩应声:“是,臣女多谢陛下教诲。”待皇帝将目光从她身上收回,便立刻鄙视道:“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打击你的机会啊!这么些年你也为大凌出了不少力,不见嘉奖就罢了,竟是处处针对于你,可见人还是不能太过出色了。” 阜修宠溺的看着她笑了笑,“你这是不乐意他这般数落你吧。” 她也不否认,“是不乐意,不是我自夸,论琴曲弹奏,沐桦苀是断然越不过我去的。难道你不这么认为?” “你自然要厉害些。” “算你有眼光!不过沐桦苀看过来那眼神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挑衅?” “那叫不自量力。” 沐桦祁瞬间又得瑟起来,笑意盈盈道:“若是有那个本事,只管放马过来就是!我不喜麻烦,却不怕麻烦!”顿顿,抬眸看着他,“阜修,待此间事了,我有一份大礼要送给你。” 见她突然变得郑重,阜修微微愣了一下,遂淡笑,“什么大礼?” “先保密,不过你放心,我送的,必然是极称你心的。” 阜修一笑,“自然。”送的什么有什么关系?只要是你送的,又岂有不喜欢之理? 凌帝这一赞过后,赏自然也少不了。 沐桦苀领赏退下,凌帝便将注意力拉到太子凌嘉恒身上。 “今日难得诸位使者在场,朕想借此机会宣布一件事。”皇帝会选择在这样的场合宣布的事,必然不是小事,许多人立刻来了兴致。 “太子年岁也不小了,现有酉家女儿酉水馨知书达理,贤惠出尘,家室又正好适合,朕特在此赐婚与二人,不知酉大人意下如何?” 这个酉大人,自然是酉氏的兄长,酉子朝。 早前没怎么留意,听皇帝这一开口,沐桦祁才注意到酉子朝原来也在大殿中,只是坐的位置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恰好被人给挡住。 酉子朝起身,领着面上多了一抹红晕的酉水馨走过来跪下,“臣谢陛下隆恩!” “臣女谢陛下恩典。”脸上红晕更深。 沐桦祁不由轻叹,这真是个清纯的小姑娘,这般瞧着,除了一些世家小姐脾气外,倒没染上她酉家人的多少恶习,若是跟着凌嘉恒混上一段时间,被他那淡漠的性子熏染熏染,倒也能成个不错的太子妃。 低声道:“太子殿下,恭喜了。” 凌嘉恒闻言苦笑,既已下了决定,喜与不喜又如何?既是无了喜,又何谈“恭喜”?“谢谢!” 看出他眼中的苦涩,沐桦祁心中一塞,偏过头不再看他,“你们会幸福的。”其实她想说的是“你们应该幸福”,这样她心里就能好受些,到底,他能如此果断的做决定有她的不少原因。她是个自私的人,这个她从来都知道。 凌嘉恒深深的看她一眼,他自认还是有些了解她,这般又怎会看不出她眼中的愧疚。为何要让她来因为这件事愧疚呢?原本他就是要打算这么做的,她不过是将这件事推得更快了些而已。而今,能让她不再有多余的愧疚,他唯一能做的不就是“幸福”? “嗯,放心,酉大小姐是个好姑娘,我们会幸福的。” “太子以为朕的赐婚如何?”凌帝此刻脸上虽平静,心里却很是担忧,尤其是看到他这个儿子自他开口赐婚到现在都低着头不见半点反应。这淡漠的性子也不知是随了谁的。会选择在这样的场合赐婚,凌帝其实有些逼迫他的意味,真不知他会是什么反应。 直到见他起身走到殿中跪下,道了声“儿臣谢过父皇为儿臣挑得如此良配”,皇帝都还回不过神来。 还不等他回神欣喜,就有人出声,是真真的破坏气氛。 只闻那人道:“大凌皇帝陛下,听闻贵国国库失窃,不知是否确有其事?” 第317章 无罪释放(1) 沐桦祁一直好奇会是谁来做这个导火线,却未曾想会是丰牧。疑惑的看阜修一眼,她可不记得他和丰牧有什么交情,丰牧这般,莫不是看在轩沪逸的面上? 阜修对她淡淡笑了笑,却也不解释。 丰牧这一声问出来,可谓是惊天一雷直直劈在凌帝头上。 堂堂大凌国的国库被盗,这可是天大的耻辱!更别说听到这般问话后大臣们就一窝蜂的炸开了,场面真不是一般的混乱。 凌帝一时也有些慌乱,别无他法,只恶狠狠的看向丰牧,若不是他多事,他又怎会面临这样的难境!再看下面那些使者惊异过后脸上尽是讥诮之色,凌帝满脸猪肝色。 偏偏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丰牧还事不关己还露出一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表情,看得沐桦祁直想笑。 凌嘉恒显然也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直直抬头向沐桦祁看来,往常的淡薄多了些许愠怒。 沐桦祁无所谓的对他耸了耸肩,却也不解释。这件事虽不是她安排的,却也与她脱不了干系。倒是对阜修的佩服更深了一层。 若非凌嘉恒相告,她还不一定这么快知晓国库被盗的事,阜修却能完全掌握,这倒怪不得皇帝对他那般忌讳。 “这件事我不会做任何解释,我既是应了会解决国库和军饷的事,必然不会反悔,但太子殿下也莫要忘了我这么做的前提是何。”她幽幽的声音传入凌嘉恒耳中,察觉到她未开口就已有声,凌嘉恒还是微微错愣,猜到她武功不弱,却没想到已到这般境界。 也对,她做这些的最初目的,不就是因为轩沪逸? 这件事若想尽快解决,必然少不得一记猛药。 国库失窃,军需欠缺,只需稍稍牵扯一番,自会有人将这件事引到轩沪侯府的事上。 再扫一眼近旁桌上的酒壶,况且,国库被盗一事被人透露出来,有人也会坐不住。 “阿祁是担忧这件事会让太子生出芥蒂?”阜修见她垂首若有所思,便问道。 摇头,“不是,皇上本来就将这件事交给太子来查,我可不认为这么些日子他会一点进展也没有。此番他或许会有些不悦,待事后他还得来感谢我们呢,若是没有我们的这一番推动,这件事他想解决还得花不少时日。” “既不是担忧,何以愁眉不展?”他不大喜见她这般,只想她每时每刻都轻松快乐。 “呵呵……你不必这般,我不过是在想要如何才能将利益最大化而已。”本与寻常闺阁女子不同,她自也不需要别人无谓的担心。 许久,凌帝终于从怒火中恢复情绪,丰城,他还不能得罪。 给旁边的内侍使了个眼色,内侍便领了命上前两步,手中拂尘一挥,“肃静!肃静!”这一声是含了些内力的,在殿中洪亮传开。 本喧闹的大殿瞬间安静下来,诸人皆朝高台的凌帝看去。 有不满要了解情况的疑惑的,也有担忧这样公然讨论会被凌帝处罚的,还有等着看好戏的……表情可谓是应有尽有。 丰牧也不傻,给他近旁的无锡月打了个眼色,便见无锡月淡笑开口:“大凌皇帝陛下莫怪,我夫君常年生活在丰城,无拘无束惯了,这才说话没个思量,这才失了方寸,我丰城必会备上大礼与贵国赔罪,还望大凌皇帝莫怪。”话虽如此说,语气却是不卑不亢,既现了她江湖女子的不拘之气,也现了作为丰城副主夫人该有的高贵不容侵犯。 第318章 无罪释放(2) 因新婚的关系,二人身上的衣着都有些艳丽,这一说话间,众人的目光皆投到他们身上。依着无锡月的性子,自不会有任何扭捏,皆淡笑着点头示意。 见沐桦祁似笑非笑的朝她看来,倒是有些意外,须臾展眉对她盈盈一笑,不知为何,她竟觉得这个看起来平凡实则做起事来却每每出人意料的女子有些熟悉,却怎也想不明白在何处见过。 无锡月善意的一笑没躲过沐桦祁的眼睛,却仍有些意外她的敏锐,不过眼下这不是需要探究的问题,她便也只回以一个淡淡的笑收回目光。 无锡月这一开口,凌帝便是再怒也不能再说什么,只憋出一抹极是难看的笑道:“夫人言重,丰副城主既是无心之失朕又怎会放在心上?不过这件事说起来还真是大凌的一大笑话,堂堂大凌,泱泱大国国库被盗,恐打草惊蛇,朕才未将这件事公诸于众,私下吩咐太子着手探查,本想等有了结果再提出来,却不想丰副城主先知晓,让诸位见笑了。” 场下大凌的大臣闻言面色才好看些。 凌帝不愧做了几十年的帝王,这话锋一转间就将局面挽回了不少。 不过恰一听这么大的事皇帝竟只让太子一人知晓,可见其对太子的重视。许多人又在心里打起了小算盘。 “不过……朕很是疑惑,这件事发生才没几天,朕已下令不能外传,丰副城主又是如何得知的?”凌帝双眸微眯,眼中隐着的是浓浓的冰冷和凌厉。 丰牧缓缓抬眸,唇角一弯,“这世间,没有我丰城探不到的消息!”够张扬!够狂妄! 但却没人敢反对,人家丰城,就是有这个张狂不可一世的本事你纵然不满又能耐它何? 凌帝一口气憋回去,脸色瞬间涨得通红,却也只半晌不甘的道:“朕倒是险些忘了丰城的本事。” 见皇帝吃瘪,沐桦祁无疑是愉悦的,轻轻饮了口酒,似随意的开口:“这个丰牧不愧是丰城出来的,这般张狂不拘,难道这就是俗话中的‘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如此看来,丰城倒是没有白费了我的欣赏。” 闻言,阜修抬眸看她,眸光深深,有些意味不明,“你很喜欢丰城?” 点点头,“嗯,很喜欢呢!这些年我也去过不少地方,却未曾到过丰城,常听人说丰城是个好地方,民生安乐,世外桃源。当初原就想着待这样的日子过得厌了,便到丰城去买一处庄园,惬意的过完下半辈子。据说丰城城主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我这个人就喜欢结交些不同寻常的人,或许待我解了蛊毒后会去丰城寻一寻这个丰玄也不一定。”沐桦祁的语气中有她都未察觉到的淡淡惆怅。 然她未察觉,却并未逃过一直看着她的阜修。 是以,听她说完后阜修握着桌上酒樽的手不由用力了几分,若不是他此番内力全无,那只白玉樽怕已成粉末。 好一会儿,他才不着痕迹的吐了口气,看不出情绪的道:“你,很欣赏丰玄?” 抬眸直直盯着他,很是疑惑,“嗯?怎么会如此说?”沐桦祁敏锐的察觉到了他话中的刻意,尽管他隐藏得极好。 第319章 无罪释放(3) 早在不知不觉间她就感觉到阜修对她的在意,只是不管如何在意,他最多也就对她多些担忧吃些无聊的小醋,高高在上从来都是他修王殿下的作风,如此番这般有些游移不定的情况沐桦祁从未见过。是什么原因让他这么一个从不将旁人当回事的人这般刻意的去在意? “你认识丰玄?或者该说,你对丰玄,有着某种忌讳?”除了这个,她再想不到更好的解释。 对视的双眸,她看到了阜修眸中的躲闪。 果然,他是认识丰玄的。却想不透彻是怎样的交集让阜修会生出这样的情绪。 阜修顿了顿,转过脸不再看她,答非所问道:“你真想结识丰玄?” 他这个话,其实问得有些莫名其妙。 “嗯,是想的。”阿九,那个为她险些失掉性命的少年,她原就欠他一条命,岂有不想结识之理? 阜修再深深看她一眼,随即皆沉默着谁也不再开口。 “皇上,国库被盗非同小可,既然这件事由太子殿下亲自查办,可否告知臣等现下可有收获?也好让臣等安心。”一个朝中颇有威望的大臣起身走到殿中跪下。 皇帝对他的问话虽有不悦倒也未说什么,直接看向凌嘉恒,“太子和酉大人也莫要跪着了,太子你起来将查探的情况说说。”诸国使臣面前说这件事,本就脸都丢尽了,凌帝的口气必也不怎么好。 “是……”凌嘉恒应声站起来,状似无意的扫了众人一眼,这个举动可谓是将那些胆小的吓出了一身冷汗,真怕一个不小心被他点出来,到时候纵然自己无辜也少不得要脱一层皮,皇上多疑,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性子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不然他也不会在修王为大凌做了那么多事后未有任何要求的情况下生出忌讳之心。 收回视线时,细听之下竟是一阵低低的吐气声。 凌嘉恒唇角弯起一个讥诮的弧度,如今的大凌朝堂,到底只是表面看着辉煌了。或许真如沐桦祁暗示的那般,大凌的气数将尽。作为大凌的太子,他如今唯一能做的就只有为大凌争取最大的利益了罢。 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他会将大凌交到一个真正为国为民的人手里。说他胸无大志也罢,从来这个位置就不是他所追求的。 “回父皇,经儿臣几日的查探,确实有了些结果。” “哦?那说说看。”凌帝脸上不悦之色减少些许,他了解他这个儿子,若不是真的掌握了关键的线索,是不会这般说的,他果然没看错他,一直想将皇位交给他,除了弥补那一份亏欠外,更多的还是他相信他这个儿子的本事。 若是他想,必然能做一个盛世明君。只是可叹,旁人趋之若鹜的皇位,到了他这个儿子面前却如瘟疫般能躲则躲。 其实皇帝忽视了,若是凌嘉恒看重这个皇位,依着他多疑的脾性,又岂会还有如今的想法? 所以说凌帝本身也是个矛盾体,想人家重视,又担忧人家真的重视。 在众人中搜寻一番,视线停在一个老者身上,“户部侍郎大人,国库原是在你户部管辖范围内,你与大家说说你所知道的情况。” 第320章 无罪释放(4) 照理说国库被盗,原负责看管的户部负责人户部侍郎不应好好的坐在这里才是。如此此般,不过是凌帝不想这件事泄露出去,加之户部侍郎胆小怕事,即便多疑的凌帝也知晓他没有这等胆量做这样大逆不道的事,这才给了他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协助太子调查此事。 乍一听凌嘉恒提到他的名,户部侍郎身子猛地一抖,手中的杯盏竟也打翻了。 哆哆嗦嗦,踉踉跄跄的起身,好半晌才走到大殿中,“扑通”一声跪下,还腿软得没跪好直接摔倒在地。 四下传来嘲笑之声。 凌帝一脸恨铁不成钢,“瞧瞧你成什么样子?堂堂二品大员,连下个跪都不会,你说朕养你做什么?国库交到你手里,难怪会出事!还不给朕跪好!” “皇……皇上息怒,臣……臣这就跪好。” 相比凌帝的大怒和诸人的嘲笑不屑,凌嘉恒倒要淡定得多。依旧面不改色,“朱大人,你先与大家解释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是,那日微臣如往常一般去国库去取些置办尘王殿下婚礼的物件,到国库前才发觉钥匙不见了,当时微臣只以为是落在了家里……” “混账!国库的钥匙岂是你能随意带回家中的!”他这个解释皇帝其实已经听过不止一遍,只是没次听到这里都不由大怒。 国库的钥匙原分三部分,一部分放于皇宫大总管手里,一部分放于户部由专人看管,如此,落在户部侍郎手里的也不过只有一部分而已。若不是户部负责凌嘉尘的大婚典礼,钥匙拿来拿去的麻烦,这三部分钥匙也不会全放到户部侍郎手里。即便这般,凌帝亦是特别交代了三份钥匙在筹备尘王婚礼期间皆统一放于户部特定地点,还安排了御林军看守。这样的情形照理说是不会出问题,谁又能料到户部侍郎会忘了把钥匙还回去? 户部侍郎朱大人被凌帝这么一吼,又全身发软的匍匐在地,整个哆嗦成一团,“皇……皇上恕……恕罪,是……是微臣一时……一时大意,才……才……” 沐桦祁看得来了兴致,不由对阜修低语,“你说这个朱大人胆子这么小,能在朝堂上待这么多年还坐上户部侍郎的位置,还真叫人意外。” “这个朱末是胆小,但并不能说没点真本事。朝堂上这些弯弯道道,太复杂,你不适合知道。” 瘪瘪嘴,“我也没兴趣知道。”比起这些勾心斗角,她更喜欢赶紧利落的用武力解决,看不惯的,直接咔嚓了,简单,快捷,从来就是她的处事之道。 “你再说话这么不利索,就立刻给朕将帽子脱下,滚回去!” 朱末猛地咽了咽口水,额上已是冷汗连连,“是……是,皇上息怒,之后微臣赶回家拿钥匙,却再也找不到,微臣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急忙赶回国库,就见国库门大开,里面……里面的东西……东西都被洗劫一空,看守的侍卫皆被杀……微臣一急就当场……当场晕了过去,再后来……再后来的事皇上和太子殿下就都知道了。” 朱末说这些话虽然也有间断,却是一口气说完的,足可见这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气。 第321章 无罪释放(5) “既是如此,那当时你何以要将钥匙带回家中?”凌嘉恒依然不慌不忙,就好似这件事他完全就是个局外人般。这样的态度,可谓是让一些大臣很是看不过去。 自然,这也就一些,也有不少人暗暗夸赞他沉稳有气度,果然不愧一国储君的名头。 “这件事说起来微臣也觉得奇怪,那日微臣原是要将钥匙交回去,却不知为何到了半路头一阵晕眩,就晕了过去,醒来人就被送回府中了。”这事,他之前就告知过凌嘉恒,此番说来,不过是想在无意间也让众人都知道他确实是无辜的罢了。由此可看出,朱末,也是个有心思的人。 凌嘉恒略微不悦的扫他一眼,倒也没说什么,“这件事本宫特着人去查过,那日朱大人在户部只饮过一杯茶,是由朱大人的管家朱然端过去的。后来经查,那杯茶并未有何特别之处。本宫又让人将朱大人近几日吃过的东西接触过的人都调查了一遍,仍旧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那么,朱大人何以会晕倒,这让本宫十分不解。”微微一顿,看着四下众人纷纷杂杂的神色,却发现多是未牵扯到自己的庆幸,极少有人为这件事本身表现出担忧,凌嘉恒心中一时不知是什么感受,似失望,似难过,又似,预料之中。 看了不远处端坐着的沐桦祁一眼,速度很快,除了当事的两人,无人看到。 “好在后来有人提醒本宫,这世间有一种药,存在的时间只有半个时辰,若是在空气中置放的时间超过半个时辰便会自动消散……”话说到这里,已经算是十分明确。 而这个给凌嘉恒提醒的人,自然就是最先得到国库被盗消息的杜续。 他在给消息之时,沐桦祁还在回凌城的路上。那人虽未表面身份,凌嘉恒对沐桦祁背后的势力也不了解,但自昨晚她去找他谈过后,他就很明确的猜到那是她的人。 “后来本宫再追查下去,就发现朱大人的管家朱然的所有的家眷都住进了城外的一处宅子,而在那之前,他们都是住在老家的。还有,本宫无意中发现那处宅子附近有不少人把守着。”说到这里,他又深深的看了沐桦祁一眼,会发现那里,还是有人给他送的信。 察觉到他投过来的目光,沐桦祁淡淡挑了挑眉,那意思再明显不过,她承认了那是她的人送的消息。 尽管有所猜测,但真的得到答案时,凌嘉恒还是有些惊讶。 想不到,她的能力竟已到这般地步。 “你的意思是说,这件事是有人朱末的管家朱然所为,且他的背后还有人?”凌帝强压住怒意。 “是,既然今日有人提起此事,儿臣便也借此机会一并解决了,也好让大家做个见证,还望父皇允准。” “竟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玩这等把戏,真是不把朕放在眼里,不好好惩治一番他们还以为朕老糊涂了!准了!朕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牛鬼蛇神!” 凌嘉恒手一挥,吩咐道:“来人,将朱然及那几个在那宅子外捉来的人带上来!”凌帝及众人恍然了悟,太子这,分明是早有准备! 没错,凌嘉恒是早有准备,原本就是决定今日将轩沪侯和轩沪逸救出来,必然少不得要有这一茬,只是他没想到会多了丰牧这么一个变故而已。早前他会那般,不过是以为沐桦祁将这件事告知了丰牧,却没想到,以丰城的能耐,这点事必然瞒不过他们的眼睛。 第322章 无罪释放(6) 好在皇帝看到的是太子终于愿意动心思做事,倒没有不悦。 只是这话音一落,大殿中就传来“哐嘡”一声大响,紧接着是一声大吼,“你这婢子,毛手毛脚的,还不快将这里收好了滚下去!” 闻声看过去,是凌嘉顾怒吼这扇了那宫婢一巴掌。 那宫婢脸上一个大大红印,眼圈红红的分明是在流着泪,却不敢哭出声,“顾……顾王殿下饶命,奴婢……奴婢这就收拾。”垂首收拾,却越发委屈,适才倒酒,她也不是故意打翻的,若非撞了她一下,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这一下响动,凌帝及诸人看向凌嘉顾的眼神皆有些意味不明。 “怎么了?吵吵闹闹的成什么样子!” “父皇息怒,是这个婢子毛手毛脚的将酒壶打翻,险些淋了儿臣一身,这才……” “好了,给朕安生点!” 对上凌帝凌厉的眼神,凌嘉顾眉角忽地一跳,连忙打发走那宫婢再坐下。 此时,朱然等人已带到。 “堂下何人?” 朱然一阵哆嗦,“回……回陛下,草民……草民是朱府管……管家朱然。” “太子你来问,朕看着就心烦!” “是,儿臣遵旨。”睨向朱然,未怒已将人震慑住,“朱然,你可知罪?” “回……回太子殿下,草民……草民……” “朱然,你可得要想好了再答,是一人死还是九族灭,你可要想好。”凌嘉恒打断道。 朱然一个激灵,一阵哆嗦,险些吓晕过去。 “回……回太子殿下,草民说,草民草民收到一封书信,让草民拿到国库的钥匙,否则……否则等着给家人收尸,草民这才……这才在大人的茶水里下了药,拿到钥匙后草民后就有人来取走了……” “可知来人身份?” “回太子殿下,这个草民确实不知,就连他们将草民的家人关在何处草民都不知晓,他们只说草民若敢将事情泄露出去,就直接等着给家人收尸……皇上,太子殿下,是草民一时糊涂,还望皇上能放过草民的家人,他们都是无辜的,草民知道自己死不足惜,但请皇上看在草民一片孝心的份上,放过草民的家人……” “好了,这件事父皇自有决断!你可看到那人长何模样?” “未曾,那人是晚上来寻的草民,都是黑衣蒙面,太子殿下,草民句句属实,还望殿下明察……” 凌嘉恒摆手示意他不用再说,转而问那几个黑衣人,此番那几人身上皆是伤,显然已被审问过。“你们呢?是什么人?” 那几个人垂头不说话,倒是有些骨气。 “你们确定不说?你们尝试过的那些刑罚,不过只是皮毛,本宫手里还有不少新鲜玩意,那些东西不要说你是死士,即便是武功修为再高的人也不见得能受住,你们确定想试试?” 那几个满身血迹的黑衣人中有几个不由哆嗦了一下,却仍不开口。 凌嘉恒回身对凌帝行了一礼,道:“父皇,儿臣原是想将审问的结果直接上报,却未曾料到会有今日这般情况,儿臣尚未来得及审出结果就将这几人带过来,还望父皇原谅儿臣办事不利。” 第323章 无罪释放(7) “不过几日功夫你就做到这般,朕已是十分高兴,又怎会怪罪于你?就当场问出个结果吧,也好让大家都看看。速度快些,满殿的血腥味,让人闻得反胃。” “是,儿臣就选最有效的法子。”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拧眉看了看,说实在的,这里面是什么东西他也不是很清楚,只知这是沐桦祁交给他的。“据说服下这个药丸后会生不如死的痛两个时辰,然后就化成一滩血水,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说是不是?” 死士,到底是死士,纵然心中害怕仍不轻易屈服,或许他们也是抱着一丝希望,毕竟这样的药谁也没听说过,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来人,给其中两人各服一粒。”有人接过药瓶,依言行事。 片刻,确实只是服下药丸后的片刻,大殿中就是打滚声叫唤声不断,那凄厉的叫喊声,让在场胆子小的女眷不由蒙着眼睛不敢再看。没有流血,没有刑具加身,却让人心生胆寒,全是惧意。如今只顾着疼痛叫喊,就连出口求饶的机会都没有。 凌嘉恒看得心惊,这样霸道的药,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其实在场的见到这种场景也没几个,不少人露出震惊之色。 凌帝深眸看向凌嘉恒,倒也没当场询问这药的来处。 沐桦祁事不关己的看着,不由叹道:“这个场景还真残酷,隽依说过,她制的这个药药效发作时效果还不及噬心蛊的三分之一,真难想象我这么狼狈的模样。” 她说得随意,阜修却听得心惊。 死士尚且承受了三分之一便如此,她呢? 双眸微微泛红,是深深的疼痛,为了她的疼而疼。“阿祁……”大掌紧紧握着她的纤手,若不是场合不对,他定然立刻将她抱在怀里。 看到他眸中的疼痛,沐桦祁心猛地一惊,浅笑着安慰道:“不用担心,你看我这不是没事么?兴许是隽依夸大了,没那么严重……”见他仍深深的看着她,那种恨不得将所有的痛都加之他身上的神情让她有些无措,“你别这样,我真没事,不然这样,往后在我蛊毒未解之前每月十五都由你陪着,让你亲眼看着。” 阜修依旧深深盯着她,良久才闷闷的应了一声“嗯”,心下想要马上帮她寻到解蛊的决心更甚。 亲眼看着,只会更心疼。 他知道,她也知道。 只是眼下她却不知该说什么好。心里不由暗骂了自己一句,好好的做什么要提蛊毒发作的事。 不过,她知道隽依是没骗她的,不由暗暗佩服了自己一把,原来她那么能忍痛啊! 众人看得越来越心惊,不知情的直以为那个从来温润如玉淡薄如斯的太子殿下原来也有如此血腥的一面,心中轻视减少,惧意不由增了一个层次。 无疑,凌帝对太子使出的这一出心中生出些莫名,不过还未来得及抓住就已被欣慰取代。 太子,终于是没让他失望! 一个合格的帝王,不仅要仁,得人;还要狠,让人又敬又惧。 两个时辰过去,大殿中传来一阵浓浓的血腥味,刚才还在翻滚的两人已成一滩血水! 第324章 无罪释放(8) 众人一阵惊惧!便是一直淡淡看着的凌嘉采和凌嘉柏也不由得多看了太子两眼。 那些小国使者原先微微动摇的心立刻沉静下来。 你看他盯着那样残忍的场景至始至终面色都未曾改变半分,一脸淡漠,仿若世间的一切都入不得他的眼,如此超脱世俗,将温润与残忍演绎得如此完美,让人不能忽视又无法生出厌烦。谁说的大凌的储君难当大任? 惊诧过后,凌嘉恒很快回神。其实他不是一点感觉也没有,只是常年的面不改色已让他习惯了将真实情绪隐藏,是以他心中的惊异旁人才未从他脸上看出。 看向那几个还活着的死士,“你们呢?” “太……太子殿下,草民等招……” “嗯,说吧。” 其中一人开口:“回太子殿下,草民等是顾王府的死士。” 结果,有些出人意料,或许,这早在某些人的预料之中。 凌嘉恒不再说话,只看向凌帝,等着他开口。 凌帝此时已是怒极,他万万没想到那个在他眼中最为乖巧最为憨厚的二儿子会是做出这样的事,手一挥,面前桌上的东西撒了一地,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逆子!你这个逆子!来人,将这个逆子拿下,即刻处斩!” “父皇,父皇饶命……儿臣是冤枉的……”凌嘉顾跪下大喊,如果有人留意,会发现他的眼中并无半点担忧或是恐惧。 “父皇,先等等。”凌嘉恒突然开口。 凌帝疑惑的看向凌嘉恒,“怎么了?太子要帮他求情?” “不是,在父皇将二皇弟带下去之前,儿臣还有一事要禀。” 凌帝挥手,侍卫在他的示意下松开凌嘉顾并退到他身后半步远的地方站立。 “还有何事,说吧。” “关于轩沪侯通敌叛国一案,儿臣在追查国库被盗一案时发现了些端倪,掌握了些不一样的证据,还想请父皇看看。轩沪侯一身为大凌劳心劳力,从未做过对不起大凌的事,儿臣身为一国储君,不能见这种忠臣被害之事。儿臣知道在父皇心里一直是相信轩沪侯是清白的,只是苦于没有证据。而今儿臣既能为父皇寻到证明轩沪侯清白的证据,儿臣自当不应瞒着父皇。” 他这话,说得其实有些取巧了,既能将证据呈上,又能让凌帝得一个善待忠良的好名声。 “既然这样,呈上来看看。” “这是儿臣查案时截下的信件,是发往东楚,给东楚皇子的信,原先儿臣不知这信是何人所写,毕竟这宣纸只皇室所有,是以不敢贸然呈与父皇。如今这国库被盗一案既与二皇弟有关,儿臣才贸然将信件拿出,毕竟这国库一空,正在与东楚对战的大凌将士将面临着粮草急缺的危险,这结果不言而喻,所有,请父皇明断。” 内侍接过信,凌帝打开,越看脸上的怒意越甚。 那信上的内容沐桦祁看过,无疑就是大凌边界防军布置的布局图泄露出去需找个人出来顶罪,而负责与北疆接洽的轩沪途和他的儿子轩沪逸又与左将军欧孜晰交好,由他来背这个黑锅再合适不过,及一些他们合作后的益处,无非就是待大凌成了他的囊中物后将某某某城池划与东楚等等。 “岂有此理!简直是混账!”凌帝直接将顺手捞起的碗碟朝下砸去,只耐凌嘉顾跪得太远,根本就砸不到。 “父皇,那信不是儿臣写的,儿臣从未写过什么书信!” “事到如今还想狡辩,你个逆子!”此时哪还管是不是他写的,他心中本就信轩沪途是无辜,若不是十足的信任,这些年凌帝又怎会给轩沪逸那么多权限?要知道凌城小霸王的称号若是没有皇帝的纵容也是出不来的。 自然,轩沪逸本人也是有真本事的。 “即刻传令下去,轩沪侯和轩沪小侯爷无罪释放,是朕冤枉了他们,为表歉意,封赏明早送到轩沪侯府。”凌帝到底不糊涂,如此情况下还知道先安抚轩沪途。要知道轩沪途正直虽正直,却是个极不会曲意逢迎的,换句话来说,那就是顽固,要脸不要命的人。 “是……”内侍应声。 “传令下去,顾王即刻斩首示众,死后削去皇姓贬为庶民,顾王府所有男子午门斩首,所有女眷贬为奴,充官妓!” 这处罚,不可谓不狠!死了连姓都没有了。 “哈哈哈……父皇,你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儿臣,真狠!既然如此,儿臣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哈哈哈……” 凌帝突然手脚失力,跌坐回去,与此同时,大殿中的不少大臣及女眷皆无力瘫软在位置上,却并未真的晕过去。 凌帝突然生出一阵慌乱,直直指着凌嘉顾,“你个逆子,你做了什么?” 凌嘉顾拍拍膝盖站起来,他身后的侍卫正要上前,却被不知从哪儿冒出的两人制服。 “父皇,你问儿臣做了什么?儿臣本想念在父子一场让你做个太上皇安度晚年,却没想到父皇你尽如此心狠,所以父皇,你也别怪儿臣不念旧情。” “逆子!逆子!逆子……”声音一声比一声弱,分明是已脱力。 第325章 宴上逼宫(1) 照着这情形来看,凌嘉顾的动作似是不止在这大殿中,不然此番这么大的动静何以都未曾有人来救援? 但沐桦祁知晓,单凭凌嘉顾一人,是断然做不到如此的。也就是说,这件事的背后,必然还有人,至于是谁,那就不得而知了。 扫四下失力趴在桌上的众人,凌嘉顾笑得越发夸张起来。 “哈哈……本王终于等到今天了,父皇,您知道儿臣为何会选择走这条路吗?那是因为在所有兄弟中,儿臣是最没有资格继承皇位的那个!是!儿臣是文武都不如诸位兄弟,所有父皇您的眼里从来都看不到儿臣,可是父皇,我也是您的儿子啊!太子皇兄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求,您却处处为他筹谋打算;四皇帝有皇后,有慕容氏在身后,那么多人守着宠着还不算,连您也是对他万般宠爱;别的皇弟就不用说了,就连离京十年的七皇弟,父皇您都每日念叨着、记挂着。可是父皇,您扪心自问一下,您为儿臣,做过什么?除了给予儿臣这一副身躯,您给过儿臣什么?哦,失了,您还给了儿臣尊贵的身份,可是父皇,这身份当真如此尊贵吗?您好好看看,朝中有几人将儿臣这亲王看在眼里?呵呵……所以父皇,您也莫要怪儿臣如此绝情!因为这一切都是我应得的!” 凌帝被他这一气大吼得有些失神,眼中多了一些类似愧疚的东西,然却不过一瞬。 “你个逆子修得胡言!道朕什么都没有给你,那朕且问问你,你这些年的荣华富贵是谁给你的?你皇族血脉的尊贵身份又是谁给你的?你还有脸在这里抱怨?朕告诉你,朕愿意给,那才是你的,朕若不愿,你就是一无所有!” 凌嘉顾神色一顿,却也只是刹那。 “往日如何,本王也不在乎了,现在,所有的一切都会是本王的,就连你们的生死也掌握在本王手里。若是乖乖诚服,本王会放了你们一家老小,若是不服,那就直接杀了,今日这样的聚会,诸位大人也带来不少家眷,倒是省了本王不少麻烦。” 他这话一说,场面就更热闹了,那些个大臣女眷,有不少已开始嚎啕求饶,自然,这般一嚎啕之下就会有不少人愿意归顺。 瞧着那些大臣一个个渐渐挪到大殿中朝他跪下,凌嘉顾笑得更加疯狂,“哈哈……算你们识相!”见那些使者神色间有害怕被殃及的惊慌,继续道:“诸位使者莫慌,今日是我大凌内部的事,与诸位无关,这般对诸位,不过是想事情更顺利些,也想诸位做个见证。我大凌是谁做主,都影响不了各位的利益,所以诸位大可安心。” 那些使者才松了口气。人家内斗,他们也不想参合其中。凌嘉顾的话倒是合了他们的心意。 凌帝再想大怒,却见凌嘉恒投来一记安心的眼神,他这才诧异的发现他这个儿子虽也同诸人一般瘫软在地,双眸却是清明的。心下一阵欣喜,果然,没让他失望! 这些倒戈的大臣中,就有那胆小的朱末。 沐桦祁不由叹道:“你说这朱末,好不容易躲过了一劫,如今又来这招临阵倒戈,莫不是上天注定了他今日气数已尽?” 第326章 宴上逼宫(2) 此时的沐桦祁安安倚在阜修怀中,其实她原是想同旁人一般趴在桌上看戏的,可恨阜修居然乘着她要趴下之际一把将她捞了过去,还装作也受药效影响的将头靠在她肩头。为不让旁人看出端倪,她也只好随他了。 “这种鼠辈,留意他作甚。”说着下巴似无意的在她颈窝蹭了蹭。 沐桦祁高深莫测的睨向他,似笑非笑道:“修王殿下,你不会是乘机占便宜吧?” 抬眸看她,神色不变,回答得好不一本正经,“难道阿祁觉得趴在桌上比靠着本王更舒服些?” “这个,比起硬邦邦的桌面,你这身板靠着确是要舒适些。”这是实话。 “这不就是了?看戏,往往讲究的就是一个身心舒畅,坐得舒适了,看起戏来也会更有意思,本王这般,不过是投其所好,何来占便宜之理?”脸上表情还是不见变化。 对于他这种厚脸皮的说法,沐桦祁直接给了一记白眼,遂继续看戏。 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发现他二人竟成了旁人眼中的戏,只见南疆公主林洁俪饶有兴致的盯着他们,还时不时看着他们低声对她身旁的林瑞说着什么。 淡淡挑眉,“这个南疆公主倒是敏锐。” 阜修也抬眸给了他们一记眼神,低低应道:“嗯,好在他们并无恶意,暂不必理会。” “这是自然,这个林洁俪来凌城,原就是冲着轩沪逸的,此番与咱们的目的算是一样。” 咱们?阜修唇角微微弯了弯,他喜欢这个词。 “王兄,我就说吧,这大殿中那么多人,就数那二人最有意思了,你瞅瞅,他们不仅一副看戏的姿态,明知我们发现他们是装着的,竟不见半点惊慌。还有,你看那修王,根本就是眼里只有那沐桦祁一人,人家在那里斗得水深火热,他倒是享受起了二人世界,这简直,太狂妄了。” 林瑞看向阜修,沉思片刻道:“这世间,要说我最看不透的人,当数这位大凌的修王殿下,仙人之姿,才华横溢,富可敌国,且还不知出处,仿若凭空出现般,更别说他的武功修为了,根本一点气息都探不到。然如他这般人物,若要说半点武功修为也无,你相信吗?这只能说明,这个修王的武功修为,已到了高深莫测的地步。” 若是沐桦祁听到他这话,一定会大叹一声,兄弟,你完全理解错了,人家修王现在真就是半点武功修为也没有了啊。 不过阜修的武功高深莫测这点,这倒是没说错,只是没到那种一点波动都感觉不到的地步而已。 “听王兄这么说,我倒是发现了个更有趣之处,那沐桦祁一眼看去,好似也无半点修为的样子。可她早前擒住纯华公主那一招,可不像哦!”也就是说,她的武功,亦是到了一个他们难以企及的高度。 当然,她这想法若是让沐桦祁知晓,她一定会傲娇的来一声,那是因为咱修有一门隐匿气息的功夫啊! 林瑞闻言不由多看了沐桦祁一眼。 不待他说话,林洁俪又继续感叹:“不得不说,这二人还真是相配,不过这沐桦祁的样貌若是再好些,就更完美了。”忽又想到那日在无锡世家看到的那白衣女子,“王兄,你说这沐桦祁若是与那日见到的莫潇雨站在一处,谁更出色些。说来也怪,我怎么老是觉得这沐桦祁看着有些眼熟呢,啊!对了,若是单看人不看脸,王兄你看看她是不是和莫潇雨极像?一样的身形,一样的白衣……” 第327章 宴上逼宫(3) “好了,旁人的事你少多嘴!忘了来时我与你如何交代的?” 林洁俪瞬间一焉,“哦,知道了。” 林瑞却若有所思起来,妹妹的话虽说得无意,却提醒了他。莫潇雨,墨邪阁尊主,沐桦祁,沐桦家不得宠的庶女,这二人若有什么牵扯,那才是有意思。 此番倒是不枉此行。 …… “太子皇兄和各位皇弟,你们呢?是死是降?” 这些人虽极少狼狈的趴在桌上,瞧着却也是一副力不从心的模样,极难看出是真的中招了还是佯装的。 然不管是装的还是真的,多是只淡淡睨他一眼,不再理。 比起其他人的淡定,凌嘉初却是要忍不住些,“凌嘉顾,你修要得意!想让本王降了你,做梦!”有气无力,分明是已中招。 “呵呵……看不出来,寻常无所事事只知玩乐的三皇弟此时倒是有些血性,只是不知,当刀架在你脖子上时,三皇弟你是否还能继续说出这一番话呢?”手一挥,“来人,来试试三皇弟的血性!” 有两个侍卫上前,一人将凌嘉初反手扣住,一人将刀架在他脖子上,隐隐已看出血迹。 “不——”是王家小姐王曦跌跌撞撞的跑过来,还未到就已失力倒在大殿中,尽管如此,那水汪汪的眸子中却是深深的不屈和浓浓的情意,“不——顾王殿下,求求你,求求你不要伤他……” “曦儿,别求他!这种狼心狗肺的玩意,定会不得好死!有种你就杀了本王,否则只要本王活着终有一天定会取你性命!” “哟!好一个郎有情妾有意,三皇弟,还真没看出来啊,你竟有如此一面。若是本王没记错,这位小姐当是王御史家的千金,天才状元王浩的妹妹王曦吧?三皇弟当真有本事,这王小姐据本王所知可是极其清高的,能得她另眼相待,是不是说三皇弟你也有大家没发现的什么过人之处呢?” 凌嘉初闻言神色一凛,在这个节骨眼上,稍微有些风吹草动都会让父皇生疑,朝高台上瞄了一眼,面色变得更是难看,果然,父皇正在朝他看来,眼神变得越发奇怪。 王曦显然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心下懊悔自己冲动的同时脑中正搜寻这解决之法,不是她胆小怕事,而是她有直觉,单凭顾王一人,是断然不可能颠覆了整个大凌的。别的不说,单就那几个王爷,哪一个是寻常角色?她如此着急,不过是怕凌嘉初不慎受伤。 “顾王这话的意思,莫不是以为我王曦也是肤浅之辈?我王家祖训有言,王家子孙一生只许一妻不得纳妾,我作为王家的后代,虽不能做到如男儿那般,却也自知并未辱没王家门楣。我王曦若是心中有一人,自不会在乎他是否有至高的地位是否有无尚的权势,更不会在乎他是否才华横溢文武双全,因为我王曦在乎,从来都是他这个人!不管贫富,我王曦既认定了,就不会变!” 凌嘉顾被她吼得一愣一愣的,不知是没想到从来温婉的女子突然这般肆无忌惮的大吼让他意外一时没来得及回神还是因为凌嘉初能得一个优秀的女子如此相待而羡慕得忘了回神,竟半天未说话。 第328章 宴上逼宫(4) 这厢凌嘉初则是诧异非常,直直盯着那个明明已无力却仍旧满眼坚毅的女子,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他在她心里竟占有如此地位。本来就坚信的心此刻更坚信起来。王家祖训在前,他知道王曦纵然不说,心里也必然是有着这样的信念。 “曦儿,若本王此次能活下来,必许你一世一人。” 王曦点点头,笑出了泪花。能得他这一诺,纵然死也没什么遗憾了。 沐桦祁不知为何,看到他们这般竟是有些动容,顿顿神道:“你觉得王曦适才的那一番话是真是假?” “一半一半。”阜修声音淡淡,回答得极是随意,眸中的深思却透露了他此刻心中的复杂。 “是呢,一半一半,王曦是个聪明人,既消除了皇帝可能对初王生出疑心的可能,又得了这一世一人的允诺。”她不知道,她说出这话的时候带着淡淡的羡慕。 然阜修却注意到了。 “阿祁羡慕他们的一世一人?”阜修问得认真。 沐桦祁没想到他会突然如此问,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待抬眸看向他时,脸上的表情已是从未有过的认真,“或许,我真是羡慕的,世间女子,又有几人不羡慕?但是,我却不会用内心的这一点羡慕去约束任何人。阜修,我只想告诉你,一旦我决心与一个人在一起,我这一生便会一心一意只有他一人,自也希望他能如此待我。自然,这种事强求不来,但凭本心。我的夫君,若是有我的同时身边还出现其他女子,我不会怪他,因为这个时代的法则就是如此,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我管不了别人,却能管得了我自己。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我会离开,从此消失得干干净净,即便那个人在我心里再如何重要。自然,你也不要自认为本事大我走不了。阜修,你知道,若我想走,便是能力超凡如你,也拦不住。我若离开,便是你有通天的本事,我若不想让你寻到,你便永远也寻不到……” “不会,本王不会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你也不许再有这样的想法!”阜修紧紧揽着她,是从未有过的惊慌,此时她不管她口中坚信的一夫一妻有多么不切实际,他只知道,她有那个本事完全消失在他的视线中,让他再也寻不到!他不敢想,若是她真的消失了,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不是没有察觉到他的恐慌,心虽有不忍却也想着早些将话说明了的好,若真到那一天才开口,只会让大家都痛苦。 所谓长痛不如短痛,想来就是这个样子了罢。 “你也别急着承诺,我说这话也许有些过分,但是阜修,我不得不告诉你,我这个人,从来都是不信什么诺言的,即便那个人是如今我已认定的你,我也不信。你先别生气,有时候说,还不如做来得实际,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不是看都说了些什么,而是看都做了些什么。你若真心待我,我必不会负你,反之亦然。” “好,本王不说,本王会行动让你明白,本王说过的话就一定会做到。什么离开本王的话,你最好乖乖收好,不对,就是有这样的想法也不行!否则本王就打断你手经脚经,一辈子困住你!”阜修恶狠狠的威胁。 第329章 宴上逼宫(5) 沐桦祁轻笑,突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其实方才说那些话时她也是害怕的,她害怕阜修会否了她所有的想法,认为她荒谬不可理喻。毕竟她这样的想法于这个时代而言确实不符了些。 好在,他没让她失望。 “那也得要你打得过我才算,说起来,我一直想和你打一架来着,不然等你功力恢复,咱比一比?” 阜修面色有些难看,她这情绪转换得也太快了,上一瞬让他紧张得要死,下一瞬又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只是看着她那张清秀的笑脸,他纵然有怒也不知如何发。想来一个拳头打在棉花上就是这般了吧。 “定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沐桦祁松了一口气,阜修又何尝不是。 “哎呀!阜修你也不必如此,我说这些的前提都是建立在一年后我还活着的情形下,若是一年后我死了,你就找个真心待你的姑娘好好的过活,不必为我伤怀,反正人终有一死……” “你给我闭嘴!”语气忽地又软下来,“本王不会让你死的。” 沐桦祁被他这么大胆反应唬得微微愣了愣,半晌才松懈一笑,“嗯,我不会死。” 阜修只觉她有气死人的本事,若是承受力差些的人,恐怕早就被她不断变换的情绪给折腾得昏厥过去几次了。 …… “既然三皇弟你和王小姐如此情深,不如皇兄就让你们在黄泉路上做个伴,如何?” “凌嘉顾,你有本事就冲本王一个人来!” “呵呵……好骨气!来人……” “二皇弟,你可是想好了?当真要继续执迷不悟?”凌嘉顾一副要置凌嘉初于死地的样子,凌嘉恒突然不紧不慢的开口,起身,缓步朝凌嘉顾走去。 也恰是他的这一个动作,让大殿中原先准备起身的些许人生生压下了动作。 冷辽景拳头握得“磕磕”直响,眼中闪过一抹阴沉的笑,凌嘉恒,倒是让人意外。好在他反应够快,否则岂非是连自己也要搭进去? 凌嘉恒出手,速度很快,仅眨眼间那两个劫持住凌嘉初的侍卫就被他一拳一脚间远远跌坐在地,口吐一口鲜血,已昏死过去。 从未有人看到凌嘉恒出手,皆不知他竟有这等好身手。 众人显然是被吓到了。 凌嘉顾更是满脸不可置信直指着他,“你……你你你,怎么会……” 凌嘉恒弹弹身上红色衣衫因刚才的动作引起的褶皱,缓缓道:“二皇弟,有一点你说对了,在所有兄弟,你确实是最差劲的一个。”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太子第一次与人说重话。只是太子,你这是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一点不留情啊! “你——” “二皇弟,你知道本宫向来不喜杀戮,若你现在认错,本宫会念在同出一脉的份上向父皇求一份恩典,饶你一命。”这话,出自真心。 “哼!太子皇兄,就算你未中毒又如何?凭你一人能与本王的五千禁军对抗不成?”大凌禁军,只认令不认人,这是先祖皇帝定下的规矩,本来这禁军符令是在皇帝手中的,此时却不知为何到了凌嘉顾手中。 第330章 宴上逼宫(6) 凌帝一听,果然大怒,“你可逆子,竟连朕的禁军符令都敢窃取!” “呵呵……父皇,您这就冤枉儿臣了,儿臣可没那本事从您身上拿东西,这禁军符令,是别人给儿臣的。”说着话锋一转,“北疆王子,你还想看戏看到什么时候?” 众人齐齐朝冷辽景看去,却见他面色如常,似笑非笑的端坐着,半点也不见慌乱。“顾王这般,不会是想说你手中的禁军符令是本小王盗了交给你的吧?这样的脏水往本小王身上泼,顾王这算盘打得可真好!” “皇上,难道您也认为小王有这个本事在皇宫大内的重重保护下潜入您的寝宫盗取东西?若是这般,本小王都有些佩服自个儿了。本小王与顾王有些私交,近日来在凌城多是顾王招待着,这事想来也有不少人知晓。只是私交归私交,若是与改朝换代这样的事放在一起,可没一点分量。再则,若是这件事真是本小王所为,小王又为何在凌城毫不避讳与顾王相处?平白惹出这样的麻烦?” 听到他的话,凌帝由刚才的愤怒怀疑慢慢变得将信将疑。不可否认,冷辽景这一步险招走对了。 “冷辽景,你个小人!本王算是明白了,你早就想好了退路!本王还真小看了你!敢利用本王,本王连你一块儿杀了!”禁军符令一亮,“来人,将反抗的人统统拿下!” 大殿门被撞开,禁军齐齐冲进来。大殿两侧也不断有侍卫及黑衣死士涌入。瞬间,场面更加混乱起来,尖叫声,求救声,呼喊声不断。 沐桦祁给亭俞打了个眼色,亭俞便退到人群后,片刻后,沐桦家所在的位置处已少一人,正是沐桦翩。 阜修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你待你那个四妹,倒是不错。” 沐桦祁不置可否的耸耸肩,“整个沐桦家,能得我如此相待的恐也只她一人了。” 几人将皇帝护在身后,若是细看之下,也会发现皇后有人紧紧护着,甚至比护着皇帝的人更多。这不寻常的一幕在如此混乱的情况下是没人会留意的,当然,除了一直看戏的沐桦祁外。 凌嘉恒与凌嘉顾过招,动作果决却不失雅致,怎么看都不像在打架。 在他之后,凌嘉柏和凌嘉尘也动作了。只是凌嘉采,却好似真的中药了般一动不动。但那眸中闪过的淡笑,透露了他此刻的好心情。 沐桦祁轻叹,又是一个看戏的么? 突然,凌嘉柏制服身边几人后转而对付凌嘉顾,意图从他手中夺回禁军符令。和凌嘉恒交手,凌嘉顾本就落于下风,再加个凌嘉柏,很快便力不从心起来。 就在凌嘉柏要从他手中那会令牌之际,不知从哪儿突然冒出的酉水馨被顾王府的一个侍卫擒住,刀紧贴颈间,“住手!都住手!再动我就杀了她!” 那可是皇上刚刚下旨指婚的未来太子妃,所有人立刻停止了动作。当然,这些人中并不包括已握住禁军符令一半的凌嘉柏。 他抢,凌嘉顾自然不会放,“七皇弟,皇兄劝你还是赶快松手的好,若是本王的侍卫一个不小心,未来的太子妃可能就没命了。” 凌嘉柏闻言有些许犹豫,却并未动摇,“二皇兄,你觉得在本王眼中,未来太子妃的命会重过父皇?”果然,他这话一出,凌帝不仅没生气,反而对他的印象更好。 第331章 宴上逼宫(7) “太子殿下,你别管我,能得殿下允婚,臣女也没什么遗憾的了。”酉水馨喊得悲戚,却不失真情。 沐桦祁又一声低叹,又是一个为情甘愿付出性命的人么? 再看看被凌嘉初护住退到人群后的王曦,这凌家两兄弟,可谓是抱得美人归了呀。 凌嘉恒微微动容,看她一眼后便盯着那放在她颈间的利刀,只想着若是那侍卫一有动作他能在第一时间出手。“不用担心,本宫自不会让你有事。” 沐桦祁拿了颗瓜子放在手心掂了掂,浅笑道:“你说,我还凌嘉恒一份人情怎么样?毕竟今日的事他可是出了不少力呢。” 阜修垂眸看她,沉吟片刻,“其实你完全不必如此,欠太子的人情,本王有一天会帮你还。”他这么说,不是不想她出手,只是不想她有任何负担。 “你又多想了吧,我也就说说,可不会觉得我真的欠了他的。买卖交易,银货两讫,再说,这次我可是大出血了一回。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想想我都心疼。”她不解释,是知道以阜修的聪明应也猜了个大概。 阜修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又不是真的缺了钱,真不知你这贪财的脾性是打哪儿学来的。” 翻了个白眼,“有人会嫌钱多么?” 手腕一转,瓜子便飞了出去,恰打在那侍卫的手腕上。只听那侍卫轻呼一声手中刀便一松,趁着这个空隙,凌嘉恒一个闪身出手,一把揽过酉水馨的纤腰。 第一次和他这么近距离相处,酉水馨忽的脸颊绯红,这羞涩可谓是与纷乱的场合一点也不搭。 凌嘉恒可没心思注意她小女儿心态的变化,只转眸看了沐桦祁一眼,显然已猜到是她出的手。 沐桦祁依旧无所谓淡笑着。 酉水馨被救,凌嘉柏更是没了顾忌,手一使劲,令牌就有大半落在他手中,就在令牌要完全被他握住时,却听“咔嚓”一声脆响,竟是令牌碎了! 不是碎成一块两块,而是碎成了无数块。 纵然淡定如凌嘉柏,一瞬间也愣了神。摊开握住几块碎屑的手心,不由拧起眉头。 回头看一眼身后,恰见凌嘉采微微苍白着一张脸慌乱躲开旁人的攻击。 刚刚的那一道劲风,他敢肯定不是自己的错觉。看样子,好像不是凌嘉采出的手,那这个角度除了他还会有谁?视线落在冷辽景身上,难道是他?转瞬又否认了这个猜测,化气成刃,冷辽景可没有这样的修为。 看向凌嘉采,眸光闪了闪,若是他,那么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却见凌嘉采正抬头看向他,眸中暗含笑意。然那笑,分明带着几许挑衅的意味。 凝在凌嘉柏心中的越来越重的深思,须臾,眉头挑了挑,多了些兴味。看来,十年不回来,有很多东西都变得不一样了呢。 有意思! 只是这一幕在外人开来,却是凌嘉柏用力过大,将禁军符令捏碎了。 一时间,包括禁军在内的所有人面面相觑起来。 没了令牌,禁军听谁的? 不知道。 禁军首领手一挥,“令牌已毁,所有禁军住手!”然后弯身跪下,众禁军见状也跟着跪下。 第332章 宴上逼宫(8) “陛下恕罪,臣等皆是依规矩行事,先祖皇有令,禁军只认令不认人,冒犯之处还望陛下见谅。”不愧是禁军首领,请个罪都不卑不亢。 凌帝虽有气,却也不能忤了先祖规矩,挥挥手,“算了算了,你们也是身不由己,朕不会追究,只是如今禁军符令已毁,你们当如何?” “在陛下着人重新做出新的符令前,臣等不听命与任何人,是以,臣这就领禁军退下,待陛下拿了符令前来,臣再来领罪。” “臣等告退。” 凌帝一口气憋得不上不下,这个人,真是个不知变通的木头! 几千禁军一退开,大殿瞬间安静了不少。 沐桦祁憋了半天,仰头道:“阜修,我想笑。”是真的想笑,丫丫的那禁军首领太帅了有木有?瞅瞅皇帝那憋得铁青的一张脸,太喜剧了。 “场合不对,躲着点。”说完将她一拉,将她的头深深扣在怀里。待听到胸前传来的闷笑声,不由弯了弯嘴角。 好一会儿,沐桦祁终于笑够了,抬起头来,眼眶中还含着些因笑得太激动出现的泪花。 她一双眸子本就生得好看,如此水汪汪的眨巴着,竟让阜修看得有些失神,这一失神的结果就是头一低,温润的唇在她的眼睛上碰了一下。 两人皆被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吓。 阜修不愧是阜修,仅一瞬就恢复正常,板着一张脸正色道:“往后不许这样盯着旁人看!” 沐桦祁心中突生了点小委屈,怎么觉得像是她错了似的?可是能不能告诉她这是个什么状况,她不过就是笑得累抬个头,被占了便宜不说,这厮竟还一副“是你的错”的表情是个怎么回事? “莫名其妙。” 阜修耳根有些微红,这么失控还是第一次。忙转移话题,“刚刚你也看到了?” 沐桦祁大多时候做事都不是很上心,可一旦是她上心事就会做到全心全意。如今给她的人生带来如此大影响的噬心蛊这件事她就十分上心,这一上心之下就将那个给她下蛊的天琼枭深深的记恨上了,只是可恨一直寻不到他的踪迹。现下既然有一点端倪,她自不会放过。 是以,阜修这一提起她就将适才被占便宜这事抛在了脑后。 不得不说在这一点上阜修对她还挺了解。 “原就怀疑凌嘉采和凌嘉柏,此一番动作,倒是让他自己露了马脚。刚给本姑娘下这种蛊,定叫他后悔此生走此一遭!” 阜修双眸闪过一丝温柔的疼惜,只抚了抚她柔顺乌黑的长发,不言。 “既然禁军的麻烦解决了,也该是咱们出手的时候了。” 阜修低沉的应了声:“嗯。”有些宠溺,有些纵容。 在他给木天示意的时候,沐桦祁也给去而复返的亭原打了个眼色。然后两人继续坐着看戏。 这突然的变故可谓是让凌嘉顾有些傻眼了。但是如今的情况是不能再退,只得拼死一搏。 “将他们全杀了!”他一声令下,那些个顾王府的侍卫死士就都像打了鸡血似的不要命的杀着,显然他们也是知道只有拼死一搏才可能有活命的机会。 第333章 宴上逼宫(9) 就在这时,大殿中不知从哪儿突然冒出了一群黑衣蒙面人,出手狠戾,几乎是一招一人。倒下的尸首中有些被连腰斩断,有些尸首分开。仅片刻间,场面就变得惨不忍睹起来。 处处是反胃的呕吐声。刚才打了那么久也只是一些女眷受不住,如今一看,就算是那些久在朝堂上的大臣都不由吐起来。 便是凌帝,也险些受不住。 早先没有任何动作的亦是看戏的西潜焕见到这样的场景急忙拉过西小治,一个闪身消失在原地。 他不怕,却不想小治看到这样的场面。 纵然凌嘉恒早就心理准备,可看到这样场景还是久久回不过神。 这些人虽然都是黑衣蒙面,但分明是两批!且有一批要残忍得多,那样子,就仿若地狱出来的嗜杀者。 “王兄,这场面,也太血腥了吧!这些都是些什么人,居比我的无蛊之术还让人发悚!” “墨邪阁,杀手组!”遂又否认的摇摇头,“不,不仅如此,这分明是两拨人。比之墨邪阁的杀手,令一拨人显然要制度严明些,但那狠绝的手法,却让人看得心悸。他们,让我想到他们。” “他们?哪个他们?” “许多人听过墨邪阁,却极少有人知道还有一个更神秘的组织在它之上。五年前,江湖中突然涌现出一群神秘人,他们个个身手不凡,杀伐果决。但那些人出现得快,消失得也快,就仿若凭空出现,从此再寻不到踪迹。” “王兄说的,是五年前江湖中名声突然大响后又突然消失无踪的墨御阁?” “嗯,正是他们,想不到居然是这样,如今看来,他们五年前的那一次出场,想来也不过是让世人知晓他们的存在罢了。”抬头看向不远处的神色淡淡却不失冷冽的阜修,那个纵然身在这般杀伐的场上却依然超脱的男子,“以前总想知道能带领这么一群人的究竟是如何绝艳的人物,如今看来,倒有种确实应该如此的感觉。” 林洁俪不笨,自家王兄边感慨边盯着人家修王看,她想不明白都不行。 “这两个人倒是相配,墨邪阁尊主和墨御阁阁主。早前咱们还觉得这沐桦祁和那莫潇雨想象呢,这般看来,分明就是同一个人,这凌城的水,是越发深咯。” 场面混乱,却也很快结束。 当凌嘉恒将剑刺入凌嘉顾胸膛时,凌帝仍不由眸光闪了闪,却也只挥挥手让人将他拖下去。 后来的后来,凌帝之前提出的对凌嘉顾及顾王府的所有处罚不变,只除了削去皇姓这一点免了。想来凌帝许是心生不忍了吧。 自然,这些都是后话。 打斗完毕,黑衣中一个领头的突然朝阜修和沐桦祁的方向走来,在离二人位置还有约莫五步距离的地方停下,单膝跪下,恭敬道:“属下见过主子!” 身后一群人齐齐跪下,“属下等见过主子……” 在众人惊异这些人居然朝他二人跪下的同时,令他们更惊讶的是这些黑衣人并未全数跪下。 如此,稍有些脑子的人都看出了这是两拨人。 阜修淡淡抬眼,点了点头,“嗯,事情既已解决,就都退下吧。” “是——” 那人抬头扫了另一拨人中当先那人一眼,却见他看向自家主子怀里的女子,那女子只朝他点点头,就见他领着一群人闪身消失。 来得快,去得也快,就连气息也是瞬间消失。 他不由微微诧异,看向沐桦祁的神色中多了些之前没有的恭敬。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他的主子。 皇宫外。 “阁下请留步!”杜续后头看向来人,对身后的黑衣人抬了抬手示意不要轻举妄动。 “阁下有事?”知道他们是修王的人,因着自家主子的关系,杜续倒是的语气虽依旧冰冷却是难得的和善。 “若是在下记得不错,五年前在下与阁下交过手。” 杜续眸光微凛,似思索了一下,半晌才恍然:“墨御阁金御史!” 来人,正是金留,阜修身边的第一员大将。 “想不到阁下还记得在下。” “你武功不错,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与我打平手的人。”自然,这前提是除了自家主子外。 “一直想与阁下再次比过,却总寻不到机会,今日得见,不知阁下可愿赏脸过过招?” “自然,此地不宜,咱们换个地方。”这说法,叫英雄惺惺相惜。 金留突然感叹,“世事真是难料,谁能想到一转眼咱们竟会变成一家人!” “不是一家人,我永远只遵主子一人的令!若是有人对主子不利,不管是谁,我都不会放过!”杜续突然停下,回答得既认真又生硬。 金留面色忽有些僵,“大家都说我是死脑经古板不知变通,如今一看你,发现原来你才是最死板不知变通的那个,我也不过说说笑,你又何必那么认真?”金留既是阜修手下第一大将,本事自然不弱,但有一点,那就是太死板,大家也是这么说的他。突然想着,若是他们见到杜续,定然知晓他的死板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这是原则,无关其他!” 金留:“……” 第334章 遖阳来使(1) 宫婢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杂乱的大殿又恢复如初。 与此同时,凌嘉恒已着人拿了一种特别的香料在大殿的香炉里焚起,受了药的众人渐渐恢复气力。 他的动作虽隐秘,却未瞒过凌厉盯着整个大殿的凌帝,多了一抹赞许的同时内心也生出一股莫名的情绪。 其实这也怪不得凌帝多疑连他都怀疑,委实是今日这一系列的变故让他受了不少惊吓。 端坐在高台上,半阖眼沉默着,似是在沉思,又似是在端详众人。 沐桦祁微微偏仰起头状似无意的扫了一眼,诸人静,皇帝也静么?想来这般安静也只今日了罢,今日过后应是有许多东西都不一样了。 “往日里你在这朝堂上无声无息皇帝都对你忌惮非常,如今这般,想来更是容你不得了。” 阜修面色依旧淡然,一举一动皆是说不出气质高雅,半点也不见着急。 左手抬起右手的皓白广袖,干净利落的右手执起桌上精致的酒壶给沐桦祁添了一杯,随即给自己也添了一杯,抬眸看向她,微扬起眉,带着轻轻却不难看出的笑意,“这原就是预料中的事,不过是时间或早或早些罢了。现下东楚来范,他尚且有用到本王的地方,我们暂且不必担忧。” 沐桦祁了然点头,也是,阜修帮大凌解决麻烦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说到底他还是占了一个首富的名头啊!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果然如是。” 阜修似笑非笑的端眸看她,“说到这里,本王倒是要感谢阿祁了,据本王所知,此番似是并无多少地方需本王出力。不曾想,原来阿祁你竟也是个富有之人呢,在大凌这地界里能瞒过所有人做到如此地步,不得不说连本王都有些佩服你了。” 被他这么一说,沐桦祁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干咳两声,“咳咳……多谢夸赞啊,诚然,本事这种事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 “……” 如阜修所说,凌帝暂时不会对他做什么,不仅如此,还会倒过来有求于他。原因无他,只因国库被盗虽有眉目,但那些被盗走的东西却下落不明。 这还是凌嘉顾被拉下去时慌乱间透露出来的。 冒着杀头的危险盗走的东西,到头来却不见了,不得不说凌嘉顾此番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对于这件事,凌帝在看到自己的儿子被拉出去斩首,内心极度烦乱的情况下自然也不想多管多问,全然扔给了凌嘉恒。 不得不说,凌嘉恒在做逍遥太子的时候可谓是比谁都逍遥,这刚一决定接手这些东西,事情是一件接着一件,不见间断。 自然,国库里的东西都不见踪迹这件事,少不得让那些大臣又一番不满抱怨。 好在见情形紧张,他们也就低低的抱怨并不敢大声叫喊。 国库空了,不管那些东西是否能找回,当务之急都是要将空了的补回来。 钱从哪里来?赋税嘛。 但这话刚一有人提起来,反对的人可谓是一拨又一拨。 而作为这提出这一想法的人,沐桦邱的脸真是被那些人说得一阵红一阵白,却又不能犯了众怒,只好将这一股气憋着。 第335章 遖阳来使(2) “诸位既是不赞成本相是法子,提出一个可行的来就是,何故这般针对本相!”、 左相朝中在朝中得势,两个女儿,不管是沐桦苀将要嫁入尘王府还是作为不得宠的庶女沐桦祁即将嫁入修王府,在旁人看来都是高攀了。这一高攀下,地位可谓就是“噔噔噔”的上去了,哪能不叫人眼红?是以在不知不觉间,沐桦邱在朝中明里暗里得罪了不少人。 当然,这些一向眼高于顶的沐桦邱从未放在心上,不然此时也不会提出这种容易让人找到话柄的法子来。 “左相大人言重,下官等人不过是实话实说,并未针对大人。”一个大臣开口,眉眼间却是难掩的讥诮。 “是啊,下官等人不过是说出自己的一番见解,左相大人又何必顾左右而言他!”这人,显然也是早就看沐桦邱不顺眼了。 又一个人开口,就会又越来越多的人跟着附和。 众人七嘴八舌,场面又壮观了。好似谁也不曾记起就在不久前,这个大殿中还是一片残骸血肉,很多人都那样的场景惊得说不出话。 沐桦祁看着这讽刺的一幕,心里忽的多了一丝悲凉,不是为自己,也不是为这些人,而是为这残酷冰冷的现实。 朝堂风云变幻,像这些能爬到如今地位出现在此的朝中大臣,又有几个内心没有些残忍因子的呢。 以往她总是安心的过着她的小日子,只想着若是有一天厌烦了这一切便寻个安静的地方过完余生。如今瞧着这一番场景,她突然对自己一直坚持的东西有了怀疑。 这些斗争,不管是国与国之间还是朝堂中的大臣与大臣之间,最终吃苦的都会是那些无权无势的小老百姓。 她是自私,是不心怀天下,却自觉做不来所有人痛苦只她一人安生的事。 沉吟片刻,神色凝重,好看的眸子透着从未有过的坚定,抬眸定定看着阜修道:“阜修,若我一年后还活着,便助你还世人一个清明盛世!” 阜修微顿,是被她的话生生惊住。 半晌,温润笑着点了点头。不问她为何知晓他要做的事且还那般肯定,也不问她为何敢以一个女子的身份说出助他成事这种话,更不问她为何会突然间生出这样的想法,毕竟沐桦祁这样的话确实可算是毫无征兆的突然间说出来了。 只知道,既是她说的,他便信了。 “待到那时,我便与你携手游遍世间。” 沐桦祁忽地笑了,笑得很轻却很真心。 …… 这些大臣不停的闹腾,皇帝却意外的不言不语,半倚在龙椅上微眯着双眼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些保持中立的发现皇帝根本就不想管这些糟心事,可事情又不得不解决。终于,有开口了。 “既然诸位大人觉得左相大人的法子不可行而你们又没有更好的,本官倒是有一个想法,不知诸位可愿一听?”说话的不是旁人,正是即将成为太子老丈人的酉子朝。 且不说酉子朝未来国丈的身份,单就他多年来在朝中对事情总是秉着能躲则躲的态度,突然愿意发言,众人就是惊讶愣神,也足够让大殿恢复安静。 第336章 遖阳来使(3) 须臾终于有人反应过来,直道:“酉大人有何高见,但说无妨。” 明眼人却都知道,酉子朝会突然从置身事外中跻身进来,太子在这里面所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酉子朝抖抖双袖,起身缓步走到大殿中,环视众人一圈,遂将目光停在阜修身上,仅片刻间便移开。 时间虽不长,却足以使那些原跟着他目光的人将注意力放在阜修身上。 所有人的表情皆不同程度的变化,却独独阜修这个主角依然不为所动,微垂着黑眸似是在端详手中的茶盏,外界一切仿佛都与他无关。 沐桦祁不由在心里“啧啧”了两声,直想对他竖起拇指。 这强悍的定力啊,真是旁人羡慕也羡慕不来的。 成功将众人的注意力转移,酉子朝这才开口:“诸位都知道,以往我朝若有什么灾情,皆是修王殿下拿出银钱相助,如今既是国家有难,想来诸位大人也不会袖手旁观才是。当然,这种事到底是强求不来,所以本官今日也只是纯粹的提出想法。”转身,跪下,对高台道:“陛下以为微臣的法子如何?” 早在酉子朝提出想法时,凌帝就已睁开眼看向他,赞赏的同时也暗骂了声“莽夫”。这样的法子虽好,却注定了会得罪人。 其实凌帝这点倒是想错了,酉子朝提出这样的法子,并不是真的鲁莽,而是他明白现如今既然与太子绑在了一起,未来的日子里必然会渐渐得罪不少人。左右早晚都是会得罪的,还不如拿此来换些有意义的东西。 他已属太子一系,他的法子得了人心,便就是太子得了人心。 何乐而不为? 凌帝并未直接回答,而是看向阜修,“修王以为如何?” 相对于旁人的怕得罪人,阜修可不管这些。这么些年他也没少得罪人,单就去修王府拜访被他堵在门外的,少说也有二三十个。再则,他就是得罪了人,谁还敢找他理论不成?只得默默受着,谁叫人家有本事呢! 缓缓将头抬起,眉眼微挑,纵然看过无数遍,那张不似凡人的脸还是又一次让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本王觉得酉大人的法子甚好。”就连低低沉沉的嗓音也甚是好听。“既然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本王也不能独占了这一份荣耀,如今有诸位一齐出力,相信百姓定能感念大家的好。如此,本王就出五百万两吧,也不能夺了诸位大人出力的机会不是?” “哦,对了,本王指的是黄金。” 闻言有些人险些吐血。 五百万两!黄金啊!那是半个国库啊!要不要说得那么轻松?而且,什么叫做“也不能夺了诸位大人出力的机会不是”?感情是若是没人提出这个诸位大人出力的法子,你还要拿出更多? 有钱也不是这样花的吧! 不知怎地,看着下面那些大臣憋得通红的脸,沐桦祁好想感叹一句,果然,她是捡到了个宝么? 五百万两黄金,世间能有几个眼睛都不眨的就拿出来的? 皇帝还真是给她赐了一个好婚啊。 就阜修这样的,以前不过是传出了个莫须有的病秧子传闻,怎地就能让大凌的女子都望而却步呢?白白让她捡了个大便宜。 第337章 遖阳来使(4) 或许,这中缘由也有一个是她们从未见过阜修的模样吧。 “阜修,老实说,以前有关你是个病秧子的传闻是你故意传出来迷惑人的吧?” “真真假假,且看你如何看待。” 沐桦祁觉得,阜修说这个话时候,表情有些奇怪。怎么说?像是带了些自嘲的意味在其中。 只是她不明白,他究竟在自嘲什么?是他原来就是个病秧子的身子?还是别的? 不过不管如何,她也知晓既是能让他生出这般与他极不相符的自嘲情绪来的事,他必然也是不愿提起的。是以她也故作随意道:“本姑娘才不管你往日究竟是真病还是装病,只知道如今站在我眼前的你好好的就成。” 这话,有转移话题的意思,却也不完全是假的。 凌嘉恒也被阜修突然冒出来的话惊了一惊,好半晌才假意咳嗽两声将众人的神思拉回,“咳咳……修王殿下真是……呃……一心一意为国为民,本宫虽没有修王那么有钱,却也不能落下,就黄金五十万两吧。” 五十万两,比起阜修的五百万两确实少了很多,但明眼人都知晓,这几乎是太子府所有的财产。 于是,众人又一次震惊了。 这一震惊过后,皆以此出言。 “本官白银十万两……” “本官五万两……” “下官亦是五万两……” “……” 如此这般,凌帝终于眉开眼笑,“哈哈……诸位大臣有心了。”又神色莫民的看着阜修,“修王,这次你可是又出了不少力,我大凌有你这等人才,何其幸运!”这场面话说得好听,却听不出到底含了几分真心。 亦或许,半点也无。 “皇上言重,这都是本王应该做的。”怎么听,阜修的口气都不像是一个臣子和君主说话该有的。 沐桦祁淡淡看他一眼,却也不问。 有些话还没到时候,还是不要那么快道破的好。 事情解决了,使者们戏也看够了。心下却都不由赞叹大凌不愧是大国,上一刻还皇室动乱举兵逼宫,下一刻居然就朝堂上下万众一心。 “大凌国上下一心,这等精神真是让我等敬佩!”一个小国使者道。 “是啊!不愧是泱泱大国,果然不是我们小国能够比拟的。”有一人道。 “还是大凌皇帝陛下治国有方……” “此番回国,我定将大凌上下一心的壮举告知我王,让我等小国也效仿一番,期盼有朝一日能比得贵国一二。” “……” 听到众人的赞扬,凌帝这下算是满足了,脸上的笑可是藏也藏不住,“诸位使者远道而来,今日就玩得尽兴!” 正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道长长的尖锐的喊声:“遖阳舒王、遖阳长公主到!” 男子青色华衣着身,腰间玉带随着在走动间轻轻扬起,如玉的面容上带着一抹邪魅的笑,尤其是他那一双眸子,细看间竟有种摄人心魂的感觉,魅惑人心! 当时是沐桦祁只想到一个词,妖孽! 此人,是遖阳皇的第三子,遖子舒,封号舒王。 与他一道进来的女子面纱遮着的脸看不清面容,但那纤细如柳枝的腰肢,姣好的身段,即便是看不清面容却也让仅在看到她第一眼时就不由在脑中冒出一个词,倾国倾城。 第338章 遖阳来使(5) 遖阳长公主遖子虞,遖阳第一美人的名头自她八岁那年就一直担着,十年过去依旧不变,俗话说女大十八变,人家八岁就是第一美人,可想而知现如今的样貌当是何等倾城! 知情人都知道,大凌的第一美人沐桦苀与这个遖阳的第一美人遖子虞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 “遖阳使者遖子舒……”握拳,却连腰也不弯。 “遖子虞……”微微福身,温婉间却不失高傲。 “见过大凌皇帝陛下。” 随着二人出声,众人终于回神。 “遖阳舒王和长公主远道而来,不必多礼,来人,赐座!” 二人齐声:“多谢大凌皇帝陛下。” 二人转身落座时,沐桦祁轻笑着道:“这二人当真是长得一副好样貌,只是他们这时辰是不是也掐的太准了些?早不来晚不来,居然等这里所有麻烦都解决了才来……”话没说完,因发现阜修的表情极是奇怪而生生顿住。 只见阜修好似并未听到她的话,只定定看向那遖阳舒王和长公主落座的方向,发着呆! 没错,就是发呆! 肯定了这个答案后连她自己都被惊了一下。 第一次在她面前,阜修不理她说的话。 第一次在她面前,阜修眼里只有别人! 沐桦祁忽地没来由生出一阵慌乱,犹豫着开口:“阜修……”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她声音里暗含的颤抖。 心里更是疑惑,让阜修失神的,是遖阳舒王,还是那个长公主? “啪”的一声,由于情绪不定没掌握好手上的力道,原本拿在手中的白玉樽被捏得粉碎。冰凉的酒顺着嵌进手心的碎玉渣滓流入,一阵刺剌剌的疼。然而,沐桦祁却并未注意到,双眸仍直直盯着阜修。 这一声终于将阜修的神思拉回,待看到她紧握着的拳头已渐渐浸出血迹,红红的一片,刺得他双眼深疼。慌忙将她的手拉过,掏出手绢擦拭着,责备间带着心疼,“你怎么回事?好好的怎拿个杯子都能伤了手?” 沐桦祁却突然笑了,盯着他低低的笑出声,“呵呵呵呵……”一点也不掩藏的愉悦。她知道,她这是为终于将阜修的注意力拉回来而愉悦。 待看清他的动作,似才恍然发觉受了伤般道:“啊,怎么碎了?手都受伤了呢。”声音平平,半点波动也没有,就好似这样的伤这般的事于此刻的她而言,一点儿也不重要。 只是,她这样的态度竟让向来无所不能的阜修无措起来。 这伤,虽小却最是疼痛,然而她却像没察觉似的。 连自己都不在乎的人,他不知道是否还有什么是她在乎的,微微皱眉,“阿祁……” 沐桦祁却直直盯着自己满是血迹的手心,头也不抬的道:“阜修,刚刚那一瞬间我突然生出一种这世间只剩下我一个人的错觉,我一点儿也不喜欢那种感觉,只觉心里一阵空虚。”声音很低,让人听不出情绪。 她想,阜修在她的心里应已占了极重极重的分量。 阜修帮她擦拭的手微微一顿,又继续擦着,并未开口。 抬头,已收了适才的失落,四目相对,“阜修,只此一次你的世界不让我进去,若再有下次,我们,便就当从未相识吧。”她说得很轻,但阜修却听出了她的决绝。 他知道,她说到就会做到! 慌乱的揽着她靠近自己,手一次一次抚着她的发,不知是安慰她还是安慰他自己。 “不会了!是我的错,我保证再不会有下次……往后这样的话你也不能再说!” 沐桦祁垂首看了看被他拿手绢包成一团的手掌,朱唇微弯,“嗯,不会说了。”轻轻闭上眼睛,回复心绪,刚刚,是她太偏激了。 “你与遖阳来的人之间,有故事?”不然以他果决的脾性,又怎会盯着人走神? 明显的感觉到阜修在听到她的话后身子有些僵硬。 良久,他才开口:“嗯,有些恩怨,等时机成熟了我再告诉你。” “嗯。” 两人眼中都只有彼此,却忘了这周围还有不少人。这一动作间,倒是惊动了不少人。 看过来的人中,也有遖子舒和遖子虞。 第339章 初次交手(1) 遖子舒看着适才那直直盯着他二人的白衣男子,竟是有一瞬的恍惚。那张脸,好似有些熟悉,却怎也记不起在哪处见过。 然却又偏偏是那种熟悉让他心中不由生出一种奇怪的情绪来,他向来喜欢什么事情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如这般超脱掌控的情形让他有些莫名的烦躁。 “二皇兄可是觉得那人眉眼间有些熟悉?”遖子虞也觉察到他的异常,便开口问道。 遖子舒闻言收回目光,微垂着双眸看不清情绪,“五皇妹也觉得熟悉么?” “嗯,却想不出在何处见过。”顿顿又道:“那个位置,想来应是大凌国名声大震的修王无疑,早前听闻大凌修王乃天人之姿,此番瞧见,果然如是。” 只是却不知,这个传言中这般神乎其神的人,竟是会有着一张略微熟悉的面容。 “传言无人知晓这修王的出处,二皇兄的情报最是厉害,可是有些眉目?” 许多人都知晓,遖阳最厉害的最得盛宠也最得民心的不是太子,而是二皇子遖子舒,由此可见,遖子舒此人亦是个角色。 听她所言,遖子舒不由得眸色又深了几分,语气也多了几许凝重,“并未。” 这些年各国稍有些影响力的人物他都特意调查过,许多情报都尽在掌控之中,却独独半点也探不到阜修和丰城城主丰玄的消息。 能与丰城城主那样的人有着等同的隐藏能力。 阜修,果然不简单! 怕是这大凌国中最难对付的角色了吧。 相较于遖子舒,遖子虞对阜修除了适才那一抹熟悉外,却是更对他身旁的那个女子感兴趣。一个传言中无才无貌且不得宠的庶女,竟能得如修王这般人物的青睐,是不是也说明这女子本身就有什么过人之处呢? 再看一眼端坐在那里时不时投来几记虽掩藏得好,却不乏嫉恨目光的沐桦苀,遖子虞倒是觉得那个平凡却不失风华的沐桦祁要更值得她关注些。 “二皇兄觉得那沐桦祁是个怎样的人?” 遖子舒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入眼是一个眉眼清秀却淡淡隐着一丝不似寻常世家女子能有的高华。他自问见过不少长相比她更甚的女子,却也不过是看过一眼便忘了,如这般一眼便能让他记下的,她是第一个。 分明普通至极,却又出众如斯。 他素来不是沉迷于女色之人,寻常也极少有女子近身,是以此番只微微留意了一下沐桦祁,转而想到的却是此女子是阜修身边的人,阜修待她不同,许可利用一二。却不想,竟是他这般一开始就生出的利用之心,让他以后常常无数次感叹,若是当初……会不会如何如何…… “不过是个寻常世家女,纵然有些小聪明能入得阜修的眼,却也不过如此而已,还不值得本王花心思。” 他看向沐桦祁时所生出的那一刹那犹疑,没能逃过遖子虞的眼睛。面纱下是一抹高深莫测的笑。 看来,以后是有好戏看了呢。 遖子舒和遖子虞的打量,自然没能逃过阜修和沐桦祁的眼。 看到遖子舒投向沐桦祁的眼神,阜修微微拧了拧眉,显然已是十分不悦,却终究什么也没说。 第340章 初次交手(2) 沐桦祁不知他心中所想,见他神色又有变化,只道这是因为他与遖阳来的这二人之间她所不知道的渊源所致,并未放在心上。 阜修这个人,她虽不能说是十分了解,却也是有些知晓的。一个极少有什么情绪的人,却被这二人这般影响,她想,这渊源,应是极深的吧。 只是看这二人瞧着阜修的神色,除了有些诧异外,分明是不认识的。然转念一想,也就是因为那一抹诧异,沐桦祁心中更是肯定了他们之间渊源颇深。 不可否认,她是好奇的。 只是阜修不说,她也不会问。 不由在心里低叹,她对阜修,还真是知之甚少呢。以往是不想有过多的牵扯,故而不想知晓他的太多事,但自从决定在一起后,她就不这么认为了。她这个人向来做什么事都是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到最好。既已决定,必然是全心全意的。 再等等吧,总归会知道的。 她将情绪隐藏得很好,面上几乎没什么变化。但阜修是什么人?多年的生死边缘奔走,早就将感官养得敏锐至极,更况身边这个人还是他心心念念的。只一眼,他便将她的心事猜了个大半。 微不可查的轻轻一叹,盯着沐桦祁的双眼,眸中尽是认真,“阿祁,有些事不是我不愿告诉你,而是就算你知道了,也不过是徒增你的烦忧罢了。有些事,待时候到了,你便会知晓。” “你不说,我自然知道有你的道理,只是想着若是知道了,也好帮衬你一二。当然,你的本事自不消说,想来这么些年你也不会什么事都没做,我不过是有些担忧你。” 闻言阜修脸上带了一丝淡笑,早前的复杂的心情也减了不少。 “阿祁能这般担忧本王,本王甚是欣喜。”只要有你在身边,其他人又有什么重要? 沐桦祁没好气的白他一眼,才多大会儿功夫,这不要脸的本事又回来了。 不过比起适才那情绪复杂中又带着几许悲凉的阜修,她倒是更喜这般的他。 她即便不知事情根据,却也明白自这遖子舒和遖子虞出现开始,事情又将要发展到另一个境地了。或许,阜修这两年来的安宁,也快被打破了。 早前便知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却未曾想竟是如此之快。 太和殿中又恢复了如以往宫宴般该有的歌舞升平。之前王家小姐王曦和凌嘉初的那般深情,许多人都看在眼里。王家又从来都是只忠帝王的家族,而凌嘉初又独与太子交好,凌帝也乐见其成。 隧开口道:“今日朕既已为太子赐婚,便好事成双。朕瞧着王家小姐也已到了许人家的年纪,初儿年纪也不小了,这般若是能与王家小姐喜结良缘成家立业,也好安下心来好好帮衬你的太子皇兄。朕今日就一并赐了这个婚,王爱卿以为如何?” 他这其实问的只是场面话,王御史不笨,当然也知晓,况且之前看到自己女儿那般模样,想来对初王已是情根深种。好在初王也没另他失望,不管那一世一人的说法是否能真的做到,初王到底是有这一份心的,如此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起身跪下谢恩:“微臣谢陛下恩典。” 第341章 初次交手(3) 凌嘉初本来就扶着王曦坐在一起,这般便牵着她一并走出来也跪下,“儿臣谢父皇成全。只是儿臣还想与父皇讨个恩典。” 凌嘉初的性子虽没有凌嘉恒那样淡薄,却也是这些皇子中较为无欲无求的一个,这些年倒是没同他讨要过什么,是以他这一开口,凌帝倒生出几分好奇来。 “说说看。” “儿臣想同父皇讨一道终此一生只娶曦儿一人,再无其他妾室的旨意,还望父皇允准。” 他这话一出,不止在场众人意外,就连跪在他身旁的王曦也一脸诧异的盯着他。 她原以为他不过是说说而已……王曦眼圈不由得红起来。 “其实你完全不必如此,万一皇上怪罪……”她没有说下去,莫要说生在帝王家,便是寻常商贾之家的男儿也极少有只娶一人的。虽则,她此番除了诧异外更多的还有欣喜。 皇上脾性阴晴不定,若是将他惹怒,恐只会得不偿失。 凌嘉初给她一个放心的笑,“不必担忧,父皇会同意的。”便是不看在他这些年没开口要过什么,也会卖王家一个情。 果然,凌帝面上虽然不是很好看,却是不得不同意了这要求。“也罢,难得初儿你有这份心,也不枉王家小姐适才不顾生死的相护。既是这般,朕便下旨,若往后你二人皆安好,初王终此一生便只娶王曦一人,王曦亦要贤惠知礼,协助初王管好初王府。若你二人中有一人先去,可允再寻良配。”凌帝这话,其实是给凌嘉初定了后路,且不说外患,单就大凌的内忧,就不知谁会在下一刻死去,而相较于手无缚鸡之力的王曦来说,凌嘉初出事的几率明显要少了许多。 沐桦祁不由低叹,凌帝纵然不喜凌嘉初的这般要求,到底还是偏向他的。 这件事一过,凌帝也吩咐人备了马车去天牢将轩沪途和轩沪逸接回轩沪侯府。 当是时若非场合不容许,沐桦祁恐怕早早就离去了。此刻,她最担忧的莫过于轩沪逸的伤势。 一次又一次的失血,想来不死也是去了半条命。 这么一想着,她就愈发静不下来,对阜修道了声,“这里太闷,我出去走走。”遂不待阜修应声人已起步离开。 阜修盯着她离开的背影眸色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却是低低一叹。 太和殿出来向左拐过一道长廊便是御花园,沐桦祁立在亭子里看着四下风景,才觉适才堵在心头的那一口气散了不少。再看这亭子,才发觉是第一次看到阜修的地方,想起那时她初见他时满心满眼都是他身上的流云锦及后来看到他面容时的惊异,竟有种恍然已过了许久许久的错觉,然事实上却是只过去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而已。 这段时间,真的发生了太多事,即便是坚强如她,也不免生出些许疲惫来。 “姑娘这般惆怅,可是遇到了什么事?”闻言沐桦祁猛地心头一惊,她竟未察觉到有人靠近!是她想事情想得太过入迷,还是来人的武功修为远在她之上? 后一个想法一冒出来她就觉得背脊一阵冰凉,若真是如此,那若是刚才那人想取她的性命,岂非轻而易举? 果然还是她太过自大了么? 并未直接回头,而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将情绪恢复。 待回头便瞧见一身华服的遖子舒已站在亭中,那一张妖媚的面容,纵然多次看过阜修那风华绝代的脸也免不了微微失神。男子尚且长得如此妖孽,真不知那个遖子虞该是如何的倾国倾城。 她本就长得一张好面容,此番见着这遖阳来的二人,倒是生出一种英雄见英雄的意味来。 淡笑,不失大家女子该有的端庄,到底现如今她的名头是与阜修冠在一处的,而阜修又似乎与这个遖子舒颇有渊源,虽不知究竟是什么渊源,却也断断不能失了阜修的面子。谁知道以后摊开所有事情后会不会有人拿着她的失误来嘲笑阜修呢不是? 她觉着,她能在这种情况下还为阜修着想,其实是有些贤惠的。 “原来是舒王殿下,臣女不知舒王在此,倒是臣女失礼了。”微微福身,礼节可谓是俱到。 遖子舒原还在诧异她看到他的脸时不过略微惊艳便很快回过神,这般她一开口不由细细打量起她来。 他这张脸,凡见到的人不管男女都要为之失神的,他想说,真不愧是阜修看上的人么? “不必多礼,本王来时姑娘已在此,说来还是本王打扰了姑娘。” 他看,沐桦祁也大方让他看,左右这张脸又不是她的本来面貌,怎么说气势上也不能弱了他。 眉眼带着得体的笑,双手交握于小腹上,优雅大方。 黛眉微挑,果然是因为她太过入神才会没能察觉有人靠近,她就说这世间哪有那么多武功修为能过了她去的人。不过这遖子舒倒不是个好对付的,若是与他打一场,便是能胜必也要脱一层皮。 “舒王殿下既是看到臣女在此,又何以还独自一人过来?难道殿下不知大凌最是注重男女大妨?哦,我倒是忘了,礼之一道,遖阳较之大凌来,确是要差得许多。” 第342章 出一口气(1) 沐桦祁这话说得,可以说是带了极重的挑衅意味。她素来不是冲动的人,也知晓这般直接在面上不给遖子舒的面子极是不明智,但她还就这么做了,至于出自何种因由,她也想得不是十分透彻。 这般一想不明白,她倒也懒得再想,左右撕破脸这种事不过早晚而已。 好吧,事实上她是不想承认这般不像她的行事作风实则是为了帮阜修出一口气。阜修虽不说,但她却明白,这些人能让他情绪那般,必然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遖子舒因着她的话久久回不过神来。 转瞬又觉极是有意思,这女人,是在和他呛声么?他记得可没惹到过她。 凤眸眯了眯,遂沉声道:“姑娘说这话就不对了,本王远来是客,不过好奇这大凌皇宫的御花园长得何种模样,是以过来瞧瞧,却是不曾想姑娘独自一人在此。再则本王是到了此处才看到的姑娘,难道你们大凌人就只有这点气度?还是说这就是你们大凌的待客之道?”语气凌厉,不止一次将这事扯到大凌上头来,一时拿不准他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沐桦祁顿了顿,心道这个遖子舒果然不是个好对付的。 若是寻常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被她这么一说,多会以为这是他自个儿的唐突,即便不道歉也断然不会像他这般赖着说话。 有一点她却觉着很奇怪,据她所知,遖阳舒王可不是个见着人就话多的,这般与她说了这许多且还是他先开的口,用意何在? “舒王殿下说得对,是臣女失礼了。不过舒王殿下似乎也忘了还有‘入乡随俗’这一说法,这里是大凌,殿下既是来做客,应遵着大凌的礼数才是。”说着举步准备走出凉亭,“哦,对了,这处景致不错,殿下若是实在无聊得紧,可在这里多看看,臣女就先告退了。” 若是到现在遖子舒都还听不出她话里的处处针对,那他就不是遖子舒了。 伸手拦住她的去路,“姑娘请留步!” 沐桦祁在他伸出手的那瞬便不着痕迹的连退了两步,微微凝眉,她素来最是不喜陌生人离她如此近。不是因为这时代的礼俗,而是个人习惯。如此看来,第一次见到阜修时她的反应倒是有些反常了。想着许都是因着流云锦的缘故吧,若非她那时满心满眼都是流云锦,又怎会主动去招惹一个没根没底的狠角色。 诚然,她此番是有些庆幸当时只看到流云锦的。 她与阜修之间,可不是皇帝那一道赐婚旨意就能拉到一起的。 “舒王这是做什么?”口气已是十分不悦。 遖子舒看着她那后退的两步,好看的眉头皱了皱,却是想不明白为何不喜。不过一直以来的强势却不容许他有这些情绪,很快便恢复如常。 “本王可是得罪过姑娘?” 沐桦祁抬眼看着他,一时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舒王此话何意?” “自一开始,你似乎就很不待见本王。”这是陈述句。 淡淡挑眉,这遖子舒还算有些自知之明,知道不得她待见。 不过她会笨到直接承认么? 轻浅一笑:“舒王这是说的哪里话?臣女是什么身份?舒王您又是什么身份?臣女何以会不待见舒王?再说如舒王您这般风姿卓绝的人物,臣女可是巴结都来不及,哪还会不待见?而且要说不待见,那也得要有因由才是,舒王既然这般认为,可是找到了理由?” 第343章 出一口气(2) 遖子舒拧眉不语,确实,在这之前他们从未见过,更不可能结怨,她实没有理由不待见他。 沐桦祁见他纠结,心下觉得有几分好笑,打趣道:“哦,若是臣女真不待见殿下,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什么?” “殿下你长得这样好看,许是臣女嫉妒你的美貌呢?”说完还顾自笑了笑,她是真的想笑,只觉她实在是太聪明了,连这样的理由都能想到。 这脑袋一灵光,是挡也挡不住啊。 遖子舒闻言嘴角微微抽了抽,一阵无语。 他这般长相本就少了几分男子气概,以往最是不喜旁人拿他的容貌来说事,此番被她这么一说,却是意外的没有反感,反而竟是有点点的类似喜悦的情绪在其中,让他一阵莫名。 沐桦祁瞧着他不但不发怒,还面色稍缓,一时止不住眉角狠狠的抽了两下。 这是个什么状况? 难道墨邪阁关于遖阳舒王最不喜旁人夸赞他貌美的情报有误不成? 这种情况她一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好在还不待她想法子,就来了个专程拉仇恨的人。 “如此诗情画意郎情妾意的场面,本小王还真是打扰了,坏了舒王的好事,小王深感抱歉。”冷辽景嘴上道着歉,脸上却半点歉意也无,一脸看好戏的表情让正对着他的沐桦祁不悦的皱了皱眉。 从冷辽景那个角度看来,本身比她高出一个头的遖子舒面对她伸出手这个姿势确实是有些暧昧。 “咦!这位不是沐桦二小姐、未来的修王妃吗?舒王可真是好本事,这才刚到大凌就与沐桦二小姐‘交好’了!” 冷辽景边走近他们边道,还不忘加重“交好”二字的语调。 遖子舒已淡然收回手,淡淡扫一眼沐桦祁,见她神色愠怒,只轻轻挑挑眉,却不解释。沐桦祁一时更怒。 她本不是十分在意旁人的说辞,可恨冷辽景居然拿她未来修王妃的身份来说事,这是她断断受不得的。她也肯定遖子舒适才听到冷辽景的话时是不悦的,却在他提起她与阜修的另一层关系时转变成一副看好戏的态度。 阜修那人,完美如斯,她又岂会做他的那一点瑕疵? 好戏可不是那么好看的! 举步从遖子舒身侧走过,下颚微扬,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早前的些许怒意已不在,落在冷辽景眼里便成了几乎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加之遖子舒甚至都不回头看他,完全的无视,倒显得他像个笑话。 这么一想着,冷辽景就更怒了。 好你个遖子舒,咱们走着瞧! 而沐桦祁在他的眼里不过是个攀上阜修的庶女,完全上不得台面,竟也敢无视他! 很好! “真看不出来,原来沐桦二小姐竟也是个不将世俗之礼看在眼里的人,倒是本小王眼拙了。” 此时沐桦祁只想送他两个字,傻缺! 又没人搭理他,还一个人在那里傻不溜秋的说个不停,她就从没见过这么二的人。真不知道他那大凌十大公子之一的名头是怎么来的。 “那我就全当这是冷小王爷的夸赞了。”话落却换来冷辽景的一阵愣神。 第344章 出一口气(3) 遖子舒转过身来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眼中却是多了一抹欣赏。 这个女人,倒是与以往他见过的那些不同。 “呵……沐桦二小姐真是个开明的女子。”大凌闺阁女子最是看重名节,即便适才她与遖子舒没什么,却也不应在被他如此说之后还能这般淡定。 这个沐桦祁还真让人看不透。 “我自然是开明的,不然此番又怎会在这里与冷小王爷说话。哦,话说方才我不过是与舒王巧遇打了声招呼就被冷小王爷那般误解,那么,现下我与小王爷已说了这么多话,是不是说我与小王爷也有私情呢?”沐桦祁讥诮的说着。 冷辽景面色变了变。 “小女子先告退,你们二位好好聊着吧。”走两步还不忘回头提醒道:“啊!对了,你二人说话时可不能离得太近哦,不然待会儿有人过来看到又会说你们有私呢……哈哈……” 留下的二人面面相觑,随即不着痕迹的保持着距离。 遖子舒看着沐桦祁大笑离去的背影,还没来得及抓住那一闪即逝的情绪,脸色就立刻变得铁青起来。 只因又来了一群人,而沐桦祁正与那群人说道:“你们也是过来看景的么?我劝你们还是不要继续往前走了,适才我也不过出来散散心,竟叫我撞见了别人的好事,真是深感抱歉。” 来人有沐桦家几兄妹,也有凌家的几位王爷,总之今日来参加宴会的几乎所有有身份的人都在。 阜修虽不知她打的什么主意,但看到她双眸间隐着的狡黠,便也配合着道:“阿祁这般惊慌,是见着了什么人?” 沐桦祁暗暗朝他竖起大拇指,心有灵犀什么的最是让人欢喜了。瞧瞧阜修这话问得多有艺术,不是问的撞见了什么事,而是问见着了什么人。 叫你们想看别人笑话,这会儿就让你们成别人的笑话! “这个事说起来都是我的错,我原是想到那凉亭去小坐一会儿,却不想竟瞧见舒王和冷小王爷举止亲昵的站在那里不知在说着什么,一见到我就惊慌的拉开距离,想来是我突然出现打扰了他们吧……此番他们还在那里,你们还是不要过去的好……” 闻言众人皆面色不一。 这举止亲昵在不同的人看来可是有不同的想法,然不管都有些什么想法,总归少不得遖阳舒王和北疆小王爷“举止亲昵”这一说法传出。正所谓八卦这种东西,传着传着就会变了味。等百姓间流传出这二人皆有龙阳之好的时候,那就好玩咯。 遖子舒和冷辽景耳力都很好,此时脸上的表情可谓是变幻莫测。 沐桦祁也不担心他们否认,这般情形下越是解释只会越糟糕。 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佯装惊讶的捂住薄唇,“呀!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 “这里离凉亭不远,本就能将里面的情形看得真切,阿祁不过实话实说,又岂会说错话?”阜修这厮,真是给力。 沐桦祁心下暗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真的吗?我真没说错什么?” 阜修宠溺的看着她,只无奈的轻笑,“嗯,真没说错。”留意到那眉眼间的那一抹疲色,抬手心疼的抚了抚她的长发,“今日出门得早,可是累了?” 第345章 出一口气(4) 沐桦祁感觉到他的心疼,心下却只无奈一叹,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他呢。她本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却还是被他看出来了。 她确实有些累了,却不是因今日早起入宫所致,而是发自内心的累。 不过在这里的人不乏世家闺秀,若只她一人说累,倒是显得矫情了,到时候少不得又是些烦人的闲言碎语。 虽然她不甚在意,却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再添麻烦。 只一眼,阜修便看懂了她的顾忌,“你素来身子骨不好,这大凌上下谁人不知晓?累了便是累了,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沐桦祁才恍然大悟,是了,原先她不是还有着一个病秧子的名号么? 不知是不是因为放松下来的缘故,脸色比之前白了几分,看起来确是有些许病重累极之态。“宴会还未结束,我若提前离去,总归是失了礼数。” 阜修无奈之余却也明白,若不是有诸多顾忌,单就她一人,怕是不会将任何人看在眼里,又遑论这无甚重要的礼数? 两月前第一次见到她时,她还是个无所顾忌的人,这才两个多月而已,她就有了这么多需要顾虑的东西。以前总觉得她什么都不过心,想要让她记下些什么,此时瞧着她这样,也不知道他从前的那些想法是对是错。 他知道,此番她的顾忌里除了轩沪逸外,还有他。 凌嘉恒知晓她的本事,是以此刻也不清楚她到底是真的身子不适还是装的,但看着她那张白皙的脸,总归有些不忍心,到底,她是他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可算得上朋友的人了。 “祁小姐既是不舒服,便先回去休息吧,想来在场诸位也不会怪罪。” “既然太子殿下发话,那臣女就只好失礼告退了。” “等等!二小姐既是身子不适,想来适才因着眼花将东西看错也是有可能的,我北疆小王爷此番不过是第一次见到遖阳舒王,又岂会如二小姐你说的‘举止亲昵’?”秋息突然从人群中走出。 沐桦祁淡淡挑眉,或许,冷辽景的十大公子头衔,少不得这个秋息的功劳。 “秋大人说什么便是什么吧,左右于我也没什么影响……”说着朝阜修靠了靠,苍白的脸色让人觉得她说这话已十分吃力。 阜修顺势揽过她的腰,让她靠在他怀里。 或许在有些人眼里她是装的,然他却知道她是真的懒得与这些人应付。 沐桦祁仰头对他轻笑了一下,果然呢,最懂她的当属阜修了。她向来最忌讳别人将她看透,但此番却发现,若是这个人是他,也没什么不好。 刚刚她的话其实也不是随便说的,瞅瞅,淡定如北疆最得力的大臣秋息,这会儿脸色也是变了变。 本来对方才沐桦祁那随意一说的二人之间不一般还有所怀疑的人中,不少已因秋息的举动变得多了几分确信。 “本王先送阿祁回去,失陪。”阜修说话依旧不咸不淡,根本不给任何人面子,而有人纵然心中不悦,也不会来触了这个霉头。 凌嘉栢看着二人相携离去的背影,眸光不由深了深。 凌嘉采看着他们的背影,笑得意味不明。 “诸位远道而来,招待不周之处还望见谅,此时正值御花园景致最好的季节,诸位可随意四处看看。”凌嘉恒说完,看一眼不远处凉亭中面色难看的两人,深深将心中的笑意压住。 冷辽景也就罢了,想来遖子舒可能还是第一次吃了这么大个亏。 沐桦祁,真是让人意外连连。 凌嘉恒领着众人刻意避开凉亭的方向,这无形中又让某些人对适才的事坚信了不少。 倒是一袭华服轻衫、面纱遮面的遖子虞微微蹙了蹙眉朝凉亭走去。 她虽与二皇兄感情不甚深厚,却也不能不管不问,到底此番他们代表着的是遖阳的脸面。她可以不管二皇兄死活,却断然不能叫遖阳丢了脸。 “二皇兄怎如此快?皇妹不过晚出来片刻就瞧不见你的踪影,可是让皇妹好找。”她声音不大不小,不失了皇家公主的身份气度,又能叫转身离去的众人都听得真切。 遖子舒不笨,立刻便明白她的用意,“皇兄也不过刚到,恰见冷小王爷在此,这不才刚打上招呼你们便过来了。此处视野不错,五皇妹可来一看。”眸光却是闪了闪,他这个五皇妹倒是极聪慧,不过一句话就将情势转了大半。只是这般聪慧却偏偏是个死性子,多年来他不止一次的明里暗里暗示着让她与他站在一处,却半点也没得好脸色。 却对那愚不可及的太子皇兄另眼相待! 既是这般,怕是留她不得! 不少人瞧着这情形,不由又对这遖阳的长公主高看了几分。 在遖子虞出现的那瞬间,冷辽景恨不得整个眼睛都往人家身上去,刚才的怒气早就不知消失到哪儿去了。真真是印证了沐桦祁适才对他的评价,傻缺! 或许他是有些本事,但那本事显然完全未能达到大凌十大公子的水准。 遖子虞虽未习武,感觉却极是敏锐,这般被他盯着,已然让她十分不悦。却深深将厌恶掩下,对遖子舒继续道:“皇妹还是跟着大家一道好些,便不过去了,二皇兄若是无事,便也一道过来吧。” …… 宫门处,阜修直接将沐桦祁扶上他的马车。 沐桦祁转身对亭俞吩咐一声:“你先回去,若是有人问起,便说我与修王有事出去了,晚些时候再回府。” 亭俞自是知晓她此番要去做何,只恭敬道:“是,奴婢明白。” 阜修淡淡看亭俞一眼,转而对驾车的木天道:“去轩沪侯府。”便扶着沐桦祁进了马车。 将她放在马车的软塌上,还不忘拿了条毯子来帮她盖着,轻轻抚了抚她的长发,柔声道:“你先睡会儿,待到了我再叫你。” 沐桦祁对他淡淡一笑,便闷闷的应了一声后闭眼睡去,她确是有些累了。却也因阜修的脾性能容她这般疲累之下还去轩沪侯府,且她都未出言半句他便知晓而欣慰。 遇此一人,当是她此生之大幸。 第346章 将行竹山(1) 轩沪侯府,蓝西园。 轩沪途正在屋子里焦急的走来走去,轩沪逸的生母柳氏一直哭着。他们一被送回府轩沪途就急急唤来府医,如此已有快两个时辰竟半点不见好转,轩沪逸依旧昏迷不醒。 再看那面色,简直苍白得可怕。 轩沪途只管焦急,也不知如何是好。 “府医,逸儿怎样了?” 府医听到问话忙不迭的接过助手递来的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哆嗦着手道:“回侯爷,小侯爷怕是……怕是……” “怕是什么?你倒是说啊!” “是老奴无能啊……”府医说着便大哭起来,寻常轩沪逸待府中下人极好,加之他性情开朗,府中很多人都喜欢他,这般府医是真的恨自己医术不够。 轩沪途拽着他衣衫的手失神滑落,眼眶中已蓄了泪水,瞬间似是苍老了许多。 柳氏一听,险些晕过去,好在有丫鬟急忙搀扶住,跌跌撞撞的走到床前蹲下,拉着轩沪逸苍白的手,看着他身上已被上了药的鞭痕,只一个劲的哭,“娘可怜的逸儿,你让娘怎么办啊?娘就你这么一个孩子,你若出事让娘怎么活……” 轩沪途看着柳氏这般,再看看床上只剩半口气吊着的儿子,一时强忍着的泪便顺着面颊落下。 逸儿还那么年轻……还那么年轻……这些年逸儿常年在外,他都没有好好管过他,更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 “府医,府医,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逸儿,只是中了一鞭而已,怎么会这么严重……”柳氏拉着府医就要跪下来。 府医忙伸手扶住,惊慌道:“夫人万万使不得!您这不是折煞老奴吗?小侯爷身子特殊,那一鞭下去血便很难止住,加之在天牢里又没能及时救治……所以……所以……”说着已是泣不成声。 站在旁边的若兰十指相绞着,比起担忧,她更多的是着急。她的想法与他们不同,她知晓只要祁小姐一到公子必然不会有事,只是祁小姐为何还不来? 轩沪若和秋姨娘在外间候着,亦是焦急的走来走去。她就这么一个哥哥,从小虽与她不甚亲近,却是待她极好的。她本是庶出,却得了嫡出的待遇,这中少不得哥哥的大度。依着哥哥的本事,若是他如别家的嫡出那般见不得庶出,她又岂有活命的可能? “姨娘,哥哥会没事的吧?” 秋姨娘看着被她抓住的双手,无声一叹,“不用太过担心,小侯爷会没事的。”她平时虽见不得轩沪逸,嫉妒柳氏,却也不傻,若是轩沪逸出事,必然是整个侯府都要受到影响,到底侯府的爵位将来是要有人继承才成。 正在这时,有小厮匆匆跑进来,一看见轩沪若,忙跪下,“启禀大小姐,修王殿下和沐桦二小姐来访!” 秋姨娘闻言一怒,“这个时候他们来凑什么热闹?就说府中有事,暂不待客!” “可是……可是他们已经进来了……” 若兰武功修为不低,又时时注意外面的动静,这般一听到有人来禀她就冲了出来,直直迎上正踏门而入的沐桦祁和阜修二人。 瞬间便跪了下去,隐着哭腔道:“祁小姐,您可是来了,求您救救我家公子!” 第347章 将行竹山(2) 此时屋中忽然多了四个黑衣人,皆是黑纱遮面。四人随着若兰一道跪下,只是不同的是他们皆是单膝,只听他们齐声道:“请祁小姐救救我家公子!” 沐桦祁知道,这是轩沪逸身边的四大暗卫,寻常没事断然不会现身,此番出现,必然是轩沪逸出了大事…… 外面动静这样大,轩沪途自然不会不知晓,和柳氏一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说不惊讶是假的。 他儿子身边何时跟着这样厉害的人物?且这些人又何以早前不出现,偏偏在沐桦祁来后现身?看他们的样子,分明是对她极恭敬…… 其他四人他不知道,但是若兰他却很清楚,寻常待他这个侯爷,也只是礼节上的尊敬,他想着若非她是他儿子的下属,想来必是连一个眼神也不会给他。 然而眼下,她竟是跪在沐桦祁的面前,姿态是只有对着他儿子时才有的恭敬。 他一时有些闹不明白。 这个他从来不曾留意的小姑娘又是有着什么本事值得他们如此? 沐桦祁淡淡扫众人一眼,问道:“你家公子现下情况如何?”一边问一边举步朝里走。 “早前隽依姑娘来寻属下,属下便与她一道在宫门前候着公子,待公子一上马车隽依姑娘便护住他的心脉,这才让公子吊着一口气,若是祁小姐您再不来……公子只怕是……” “若兰留下,阜修来帮我!”再看一眼愣神站在门前的轩沪途和柳氏,沐桦祁只对他们点点头,“姨父姨母若是有什么疑问,可待稍后再说……”说完不待他们回答便进了屋。 阜修对轩沪途微微颔首便跟了进去。 若兰已进去将府医请出,转而对轩沪途和柳氏道:“侯爷和夫人请在门外稍候。”说完便将房门关上。 柳氏这才反应过来,伸手就要将房门推开,却是被两个黑衣人各执一柄剑拦住,“夫人请门外候着。” 柳氏哪里见过这等阵势,被他们那模样吓得直直后退,轩沪途及时伸手扶住才让她稳住。 “侯爷,这……这……” 轩沪途长叹一声,“罢了,随他们去吧。”他可没忘记刚才那几人恭敬的对象不是修王,而是那个他从来不留意的妻侄女,人老了,当真是跟不上年轻人的步伐了。 “可是……可是逸儿……” “若是他们,想来逸儿会没事的。”他也只能这样想了。 “侯爷,您怎么能让他们这么胡闹?万一小侯爷有个什么好歹……” “姨娘!”秋姨娘还未说完,就被轩沪若拉住,她不笨,到现在早就看出沐桦祁的不凡。早前那四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可着实将她吓了一吓。但沐桦祁却对他们的出现没多少反应,必是早就知晓他们的存在。 想着心中不由微微酸涩,明明她才是哥哥的亲妹妹来的…… 柳氏一听她说轩沪逸出事,竟一反寻常的温婉怒斥:“你这说的什么话?刚刚还没说你,有客人来访侯爷还未发话,何时轮到你来发号施令了?” 秋姨娘这些年在侯府过得安稳,柳氏也从不找她麻烦,便是从未见过柳氏这般疾言厉色的模样,一时被吼得呆了呆。 第348章 将行竹山(3) 轩沪若一看,心下一急,忙道:“母亲恕罪,是姨娘失了规矩,请母亲看在她也是担忧哥哥的份上宽恕她这一回,往后姨娘必定不会再犯。” 轩沪若本乖巧,柳氏素来喜欢她,此番她一开口,柳氏倒是没之前那么生气。“这次就算了,若再有下次定不轻饶!” “是,妾身谨记夫人教诲。” “若儿也替姨娘谢过母亲。”转而看向轩沪途:“父亲,适才若兰说和什么姑娘在宫门外候着您和哥哥,可是真的?” 轩沪途看她一眼,知道这个女儿虽及不上儿子,却也不是个笨的,有些事还是让她们都知道的好,也好免了以后不必要的麻烦。 点了点头,脸上多了几许凝重,“是,之前我还不知她们如何能知晓我们会在今日无罪释放,如今看来,怕是少不得祁儿和修王的功劳。” “我们侯府向来与修王没什么交情,此事若是真有他相助,许也是看在祁表姐的面子上。” 轩沪途赞赏的看她一眼,“你倒是不笨,此事不管事实究竟如何,你们都要切记,今日所见所闻断不可向外传!也莫要忘了提醒下人切忌多言!”他说得郑重,在场众人包括那府医在内皆心中一顿,遂重重点头。 柳氏却想起她妹妹那个不得宠的女儿,往常瞧着只觉柔柔弱弱,人长得不出色也极少在人前出现,若不是这突然的一退婚一赐婚,她都差些要将她忘了。却不想恰恰是这么不显眼的她救了他们整个侯府。 也不知道这些年她是如何过的。 不过看她和逸儿的模样,应是交情极好的,这才在愧疚之余多了一丝欣慰。 “哥哥向来有主意,此次家中发生这样的大事,女儿原还疑惑他为何迟迟不见动作,如今看来怕是知晓祁表姐会出手。” 轩沪途赞同的点点头,“今日宫中宴会上的事,下面的人也来同我禀报过大致情形,大凌眼下可谓是内忧外患,这些事你们且就当不知晓,莫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徒惹麻烦。” 彼时房间内,沐桦祁刚一进去就看到里面多了一人。 原本四个暗卫有两个守在门外,而另外两个就跟着进了屋,此番一瞧见屋里有陌生人出现,立刻拔刀作出防备的姿势。 “什么人?” 沐桦祁却对他们摆摆手,“不必着急,自己人。” 阜修看看来人,再想想沐桦祁刚刚所说的“自己人”三个字,眸色不由深了深。 他很是不喜她这样形容别的男人。 “西大少不在宫中吃酒赏乐,来这里做何?”没错,来人正是西家大少西潜焕。 西潜焕闻言挑眉看了阜修一眼,察觉到他隐隐的敌意,话出口就多了些嘲讽:“若不是知道现在你身边跟着的人没什么用处,你道本少乐意跑这一遭?” 沐桦祁哪会看不出这二人互看不对眼,嘴角不由抽了抽,也懒得多说,“既然来了负责出力就是,哪儿那么多废话?” 西潜焕冷哼一声却没反对她的话。 他们无形中那种亲近,却是让阜修眉头皱得更深。 西家大少,可不是个会对旁人露出这般模样的人。 第349章 将行竹山(4) 阿祁也不是对谁都这副态度说话。 心中微微一涩,他与她,比起她和西潜焕到底是少了许多年。好在西潜焕对她没有别的心思,不然他就算此刻已内力全失也不会让他出手。 再则,他和西潜焕,可从来都不是敌人呢。 阜修走过去给轩沪逸把脉,神色变得越发凝重。 沐桦祁见状心急如焚,“怎么?情况很糟?” 抬眸看她,却完全将她眼角的疲色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嗯,很严重。此番我不能出手,你二人修为虽高,却还不够。” 其实不是不够,而是他不忍心看她再一度在他面前晕过去。 若是仅他们两人,便是能将人救醒也必会要力竭。他又怎愿让她如此? 沐桦祁一听,更是着急,“那怎么办?若是现在去寻人怕也来不及了,早知道我就叫上几个人再过来……” “你不必急……”说着意味深长的看西潜焕一眼,恰对上西潜焕看过来不解的眼神,忽地唇角弯了弯,道了声:“无痕!” 房间里便多了一人。 沐桦祁惊诧的看着那人,再看看阜修,“阜修,这……”她居然没有察觉到这里还有一个人,那此人的武功…… “不是你想的那样,本王手下的暗卫多出自无痕之手,这是他的优势。” 经他这么一解释,沐桦祁才长舒一口气,“还好还好,可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这世上又多了一个能打败我的高手……如此,现在知道有这么一个人跟着你我也能放心些。” 无痕本来不怎么将她看在眼里,甚至还因为阜修几次三番因她受伤而对她颇有意见,此刻听她这么说,倒是颇为意外的朝她看来。 “既然这样,那就开始吧……”回头却见西潜焕盯着无痕,面上满是惊愕。 惊愕,没错,就是这个表情! 她实难相信这样的表情居然会出现在大名鼎鼎的西家大少脸上! 只见无痕淡淡的对他点了点头示意,半晌西潜焕也对他点点头。 沐桦祁恍然,原来他们竟是认识的!而且瞧着这个模样,关系似乎还不那么简单。 只是这是阜修的人,再看,果然见阜修对西潜焕淡淡笑道:“西大少,想不到第一次正式见面竟是在这般情形下。” “你……你是……”他这副模样的反应,又让沐桦祁诧异了一回。 “这件事容后再说,先将人救醒。” 西潜焕有些木讷的点点头,明显还在恍惚中。 转瞬便了然。 难怪他会觉得沐桦祁手腕上的紫玉镯眼熟,现在想想,那镯子原就是那人身份的象征,既是那人给的,那就不觉得奇怪了。 沐桦祁虽然好奇他们认识,眼下却不是探究的时候。 轩沪逸在三人的合力输送内力下面色已渐渐好转,类母蛊此物所引起的反应本就来得凶猛去得也快,是以不消片刻轩沪逸便有苏醒的迹象。 收回手,沐桦祁看向西潜焕,“这次,谢谢。”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认真的同他说话,让西潜焕好一阵不习惯。 转而对无痕也道了声:“多谢相助,此番恩情,我必牢牢记住,他日公子若有用到我的地方只管开口。” 第350章 将行竹山(5) “你不必这般,我出手不过是看在阿修的面上,与你无半点干系。” 阿修?沐桦祁淡淡挑眉,她果然没猜错,此人看着虽然是阜修的人,然却不是下属,反而有些像朋友。若非猜到此,她适才也不会说那些话。 无痕亦是对她的敏锐吃惊,随即对她又高看了几分。 “你也莫要与本少说那些客套话,相识这么多年,死皮赖脸才是你的脾性,再则……”他不着痕迹的看一眼阜修,继续道:“不管出自哪一面,我出手帮你都不需言谢。” 目光在三人之间流转,沐桦祁也不道破。 不过她还当真意外,同西潜焕相交多年,却未曾知晓他与阜修,哦不,或者该是阜修的另一层身份有交情。 西家在遖阳可从来都是个中立家族呢。 那西潜焕这般看到阜修类似看到主子又类似看到友人或者类似看到极敬重的人的模样又是怎么回事? “属下等谢过诸位对公子的搭救之恩……”若兰连着那二人一并朝他们跪下。 西潜焕是看在沐桦祁的面子上出的手,加之他本身就是个话少得可怜的人,此时只淡淡扫三人一眼便收回视线,大有不搭理之意。 无痕更是连一个眼神也懒得给他们,直接闪身便消失。 沐桦祁看着着实辛酸,扯了扯嘴角善良的打了个圆场,“你们都起来吧,你们公子原就是因我才这般,言谢的话就不必多说。至于他们,这个情是记在我头上,早晚是我去还,你们也不必介怀。” “丫头说这话还算中听……” “公子!” “公子您终于醒了!”跪着的三人一齐发声,这声音本就不小,外间的众人都听得真切,这一番下,便是自觉沉稳的轩沪途都险些冲进屋,更别说柳氏那心心念念都是自己儿子的母亲。当然,有两人守着,他们自是进不去。 好在人醒了,他们也只顾着高兴,倒是没怎么在意。 听到他的声音,沐桦祁眼中闪过一抹欣喜,面上却装着不动声色,淡淡睨他一眼,“你给我闭嘴!这么多年,什么不好学,却偏偏学别人束手就擒!真是本事!瞅瞅你这半死不活的模样,还不如直接死了的好!” 轩沪逸在若兰的搀扶下有些吃力的坐起来,半靠在床弦上,看着她一边说着狠话一边微红着眼眶,不由低低一叹。 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丫头。 说起束手就擒,他不过是不想将事情弄负责罢了。这事毕竟牵扯到整个侯府,他是怎么也不能用往常一贯的霸王作风来行事。再则,他也知道她必会出手,既然这样,他又何必出手打乱她行事。 “我这不是知道丫头你会来救我吗?”沐桦祁瞅着他那笑只觉得非常刺眼。 “得得得,你也不看看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模样,笑得丑不拉几的还以为自己很风流倜傥!”本来还想骂他怎么笨到白白挨了凌嘉尘那一鞭却不知道躲的,转念想想那样的情形到底是不容许他躲开,便也没再多言。 见他又要开口,沐桦祁忙阻止,“你别再说话!不然你那好不容易拉回来的半条命又得没了!” 第351章 将行竹山(6) 轩沪逸嘴角狠狠一抽,这话说得真狠。 阜修亦是眉头挑了挑,他竟不知道原来阿祁还有这么毒舌的一面。看着倒是有几分可爱。 “若兰,你去准备马车,我们即刻启程去竹山。” “祁小姐说的可是城郊神医奕旭所居之地?”不怪若兰不惊讶,毕竟凡有人去竹山求医从来就没有成功过的,甚至都没在竹山寻到奕旭的踪影,这让不少人觉得,神医居住在竹山不过是传言而已。然毕竟是神医,若是真得他出手,那公子身上的蛊或许就有救了。 “当然,不然还能是哪儿?”却瞥见阜修不大好看的脸色,便问道:“你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 阜修看着她,“若能得奕旭相助,自然再好不过。但奕旭此人,纵然寻到他也不见得会出手,况且如今正值多事之秋,这一路去,本王委实不放心。”且不说路上可会遇到什么麻烦,单就她的身体,他也放心不下。再则竹山迷雾甚怪,依着他的见解,那里必是被人布了阵法,寻常百姓不过迷一迷路,而对于他们这类人,就很难说。 多年来未曾听闻奕旭与谁交好,是以他的脾性也没人知道,在他的地盘上,谁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 西潜焕也不赞同,“奕旭这个人可不好相与。” “奕旭你又不是没接触过,几年前在遇见时他就一副鼻子翘到天上去的模样,谁也不放在眼里,丫头又何必白费功夫,放心,本小侯还没那么容易死……” 沐桦祁狠狠瞪他一眼,他就立刻闭了嘴,心下却是苦笑。 她性本执拗,决定了的事哪能那么容易说动。再则他也知道自己不会那么容易死这说法连他自己都不信。 类母蛊,又岂是那么好解的?想来这个世上除了奕旭,便再没人能解了。 知道她决定了的事就不会改变,阜修也不再相劝,“阿祁既是想去,本王也不阻拦,但本王须得一道。” 无痕已隐去,西潜焕不赞同的看他一眼,却没说什么。 沐桦祁对他的话更是不赞同,“你这是做什么?此番别说你的身体不宜跟去,就是你身体好着,也不能在这时离开。别的不说,但就遖阳来了人这一点你也断然不能掉以轻心才是。” 西潜焕听到她说“遖阳”二字,诧异的看一眼阜修,却见他轻轻摇了摇头。这才轻舒口气,他还以为这么短的时间阜修什么都告知她了呢。倒也一时不知是什么想法,站在朋友的立场上,他自是希望她什么都清楚,但站在另一个立场,他又希望阜修不要那么就将一切都告知一个认识连三个月都不到的人。 自然,这不是他不相信沐桦祁,而是原则使然。 果然,阜修听到她的话神色便凝重起来。 沐桦祁也知道他不过是不放心她,这才一时乱了方寸,安慰道:“你也不必太担忧,虽说外界都传闻奕旭是个不好相处的人,但我却不这么认为,他我也曾接触过,人很亲善。” 亲善?这样的词能用来形容一张冰块脸比以往的阜修更甚的奕旭? 轩沪逸眼角扯了扯,想来这世间能抱有这种看法的也就只有她了吧。 不过她说的接触过奕旭倒是不假,五年前的大凌十大公子选拔会上,她曾以莫凉的身份与奕旭说过话,说起来她还是唯一一个与奕旭说上话的人。 她素来说话虽没个准头,却极少在正事上说大话。虽然说奕旭亲善及其荒谬,阜修却是相信了她。而且若是她,奕旭会另眼相待也不是没有可能。她身上从来就带着一种让人莫名想要亲近的魔力。 沐桦祁走过去拉了拉他的袖子,轻着语气道:“你就放心吧,我不会鲁莽行事,会带上隽依和亭俞,若你还是不放心,就把你身边的木天借我一段时间。” 阜修看着她拽着他袖子的手,听着她略带撒娇口吻的话,一时面色缓和便松了口,“也罢,但你必须在十五之前回来,不然……” “我保证那时一定回来!”沐桦祁立刻打断他,随即“嘿嘿”的笑了两声,心中却划过一大滴汗,为自己适才的举动暗暗鄙视了一回。装小女人这种事,果然一点儿也不适合她,瞅瞅这满身的鸡皮疙瘩。 轩沪逸则是对他没节操的举动一阵鄙视。 西潜焕给了她一个不忍直视的表情。 她都假装没看到。 只要目的达到,手段从来都是次要的。 第352章 路遇拦截(1) 在一切商议完毕后,沐桦祁狠狠抽了两下嘴角便拉着阜修出了房门。至于原由,自然是轩沪逸一贯的骚包作风又一次发作。美其名曰,如此邋遢不堪的形象半点不符他的气质。 她想说,命都快没了还在乎什么形象! 果然骚包的世界不是她能懂的。 一开门出来沐桦祁就被柳氏一把拉住,“祁儿,逸儿呢?逸儿怎么样了?”说着就要往里冲。 沐桦祁急忙将她拉住,“姨母不必惊慌,表哥已没有大碍,若兰正在服侍他更衣,待会儿便会出来。” “这就好这就好……”柳氏又是一番泪眼,喜极而泣。 沐桦祁也只好拍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 轩沪逸能没事,柳氏高兴,她又何尝不是。 “此番逸儿能没事,还多亏了祁丫头啊……这番恩情本侯记在心里了,往后丫头若是有什么难处,只管来找本侯,本侯必会竭尽全力相帮。” 她听得出来,轩沪途的话说得真诚,想来已猜到这次他们能无罪释放少不得她的功劳。她淡淡笑了笑,知道了也好,到底他们是轩沪逸的家人,断然不会背叛了轩沪逸去,如此便也算是自己人。 “姨父言重,祁儿原就与表哥交好,这些年若是没有表哥帮衬,祁儿怕是也熬不到现在,说起来还是我欠了许多表哥才是。表哥有事,祁儿又怎会袖手旁观。再则此番事宜,也是有贵人相帮,不然以祁儿这般柔弱的闺阁女子,怕是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她的话,自然真假掺半,然在阜修听来,这就是胡诌。尤其是那句“柔弱的闺阁女子”,江湖中令人闻风丧胆的墨邪阁尊主,传言杀人不眨眼、嗜血的大魔头,又岂会是一个柔弱的闺阁女子能做到的? 当然,他也不会因为自己知晓她的身份而认为她不需人心疼爱护,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个月圆夜她倚在他怀里奄奄一息痛苦如斯的模样。单是想想,他心口就一阵刺痛。 不知是他情绪波动得太过明显,还是她本身就很敏感,正在同轩沪途说话的沐桦祁不由偏过头来看他,微微皱了皱眉:“怎么了?” 阜修失笑,真是个敏锐的姑娘,他本一只手扶着她,此番只一抬手便够到她的长发,轻轻抚了抚,带着宠溺的口吻道:“无事,只觉遇着阿祁很是幸运。” 沐桦祁向来自诩脸皮这类不过身外物,是以从未有过什么面红心跳的时候,此时听他这么没来由的一句话,再看轩沪途众人不明所以又好似极度惊讶的表情,倒是难得的脸红了一回,“无端端的说什么呢!” 这世间见过阜修这般笑的,怕是除了她再没旁人,倒也难怪他们会如此惊讶。便是在京中大家闺秀中极少留意男子的轩沪若都因他的笑羞红了一张脸。自然,这不是说轩沪若就心仪上了阜修,用沐桦祁此时心中的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男色惑人。 阜修这样的容貌,不笑时冷峻,让人不由敬畏,笑时如沐春风却又带着三分魅惑,甚至比遖子舒还要多几分妖孽的味道。这样的魅力连心性如沐桦祁这般的人都抵抗不了,更况寻常女子。 第353章 路遇拦截(2) 看着她难得的小女儿姿态,阜修心情忽地好了许多,唇角又扬起几个完美的弧度,满眼情意的看着她不说话,眸中倒映着的影子只她一人,让她恍然生出一种感觉,仿若他只要能这般看着她,便是直到天荒亦无怨无悔。 她的脸又狠狠的红了红。 看着二人之间的神色互动,轩沪途老眼不由抽了一下,果然是他太老了么?怎么完全跟不上他们的步伐,这说话说得好好的,怎么就眉目传情起来了? “咳咳……”这几声假咳嗽,轩沪途其实也不大愿意,看看修王投来的那如寒冰一般的目光,他额角都多了几滴冷汗。刚刚那含情脉脉的神情,让他都有些怀疑是不是错觉。 不过轩沪侯到底是个不在乎权势之争又刚正不阿的人物,这般表现并不是害怕阜修,而是真的被他的眼神骇了一下,无关其他。换言之就是他不会因为这个人是修王而去阿谀奉承,也不会嫉恨相对。 这是阜修骨子里存着的那股高贵气质使然。 轩沪途这一咳嗽,沐桦祁也不好意思起来,这种说话说到一半闪神的事,她还是第一次,且还是与人“眉目传情”,真丢人啊! 狠狠瞪一眼阜修,转而对着轩沪途时又是一本正经的表情,这让轩沪途眉头又不由跳了一下,这情况,真叫人心理有些跟不上。 淡淡的扫四下众人一眼,“表哥可能还要段时间才会出来,有些事祁儿想与姨父说说。”意思很明显,那就是让闲杂人等都退下。 轩沪若是个聪明人,沐桦祁这话一说出来她就明白,拉着秋姨娘上前给她福身行了一礼。秋姨娘其实不大情愿,按着沐桦祁左相庶出之女的身份,其实不管是轩沪若还是秋姨娘都不必与她行礼。然如今,且不说她救了他们一家,单就她出手将轩沪逸从鬼门关拉回来这一事,她们行这一礼她也是受得的,再则轩沪若此举也不是没有她自己的考量,是以她并未阻止。 “若儿谢过祁表姐救了哥哥。”秋姨娘跟着行礼,却是轻哼一声便起身,沐桦祁淡淡看着,也不甚在意。 “表妹不必客气。”本想过去扶一扶她,阜修揽着她腰间的手紧了紧,让她没法动作。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心下却是无奈,不过是输了些内力与轩沪逸,她还没那么弱好吧。 轩沪若将他们的动作看在眼里,心中不由生出几许艳羡。能得如修王这般好男儿如此真心相待,她这个祁表姐当真叫人不想羡慕都不行。 “以往祁表姐你因着身子不适极少出来走动,想来少有与京中年轻一辈的小姐打交道,这些年若儿虽名声没有沐桦大小姐那般响亮,却也在京中有几个交好的闺阁好友。往后祁表姐若是无聊了,可来寻若儿,若儿再叫上几人聚一聚。” 她这话说出来,若沐桦祁只是表面上看起来的这般,确实对她极有用。毕竟一个不得宠的又极少出现在人前的庶女,往后若是真成了修王妃,少不得要与各命妇周旋打交道,而这些命妇多是出自世家,多与些世家小姐打交道不可谓不好。是以轩沪若的这个情,她虽用不上,却不会不呈。 第354章 路遇拦截(3) 对她点头微微一笑:“如此,我在这里就先谢过表妹了。” “祁表姐客气,那么,若儿和姨娘就先行告退。”说完福身一礼退下。 看着她踏出房门的背影,沐桦祁不由感叹道:“若儿倒是不错,姨母往后若帮她寻婆家,可要看得仔细些,说起来欧家有位少爷似唤欧孜晰,年纪轻轻就居得苏城左将军一职,可谓少年有成,为人刚正,脾性也不差,如今又尚未婚配,倒是与若儿极为相配。” 阜修闻言淡淡挑眉,能让她管这一回闲事,想来这个轩沪若适才的那一番话给了她一个不错的印象。 她与轩沪若年龄相差不过半岁,她说这些话倒是有些不大合适,但介于方才的一系列事情,轩沪途和柳氏对她的改观都极大。无形中便生出一种她的话必是极对的感觉。 轩沪途赞同的点点头,“要说欧家那小子,本侯也颇为欣赏,这些年他与逸儿关系也不错,能与逸儿相交的人,脾性必然不会太坏。如此,若是将若儿嫁与他,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祁丫头你有心了。” “姨父言重,自家人不说两家话。” 她这话颇为对轩沪途的胃口,不由大笑两声,“哈哈……对,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柳氏见他们聊得开心,也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来,有什么话坐着说,别光站着。”转身又吩咐她的大丫鬟,“你去端些茶点来。” “说来,倒是本侯失礼了,怠慢之处,还望修王殿下见谅。”轩沪途这才将注意力放在阜修身上,却也觉得如修王这般人物竟甘愿跟在祁儿身后压低存在感是件不可思议的事。 “今日本王本就是陪着阿祁来的,侯爷不必介怀,请。”阜修看沐桦祁脸色不再那么苍白,便将她松开。 轩沪途一听,对阜修这个人更是高看了几分,做出一个请的姿势道:“修王殿下先请。” 没有阜修揽着,沐桦祁便走过去扶着柳氏,“姨母,咱们也过去。” 阜修与轩沪途坐一处,沐桦祁则与柳氏坐一处。 “现在没有旁人,祁丫头有什么话尽管说便是。”轩沪途开口道。 沐桦祁端起丫鬟刚拿来的茶盏,打开盖子轻轻吹了吹,抬眸看向轩沪途,“姨父和表哥今日能顺利从天牢出来,想来因由姨父也已猜到了大概。” “这件事,修王殿下和祁儿你怕是也费了一番功夫。” 阜修并未应话,因为他知晓沐桦祁自有她的打算,只是他未曾想她的打算中竟是将他也算在内。 “这事说来,姨父应要感谢修王和太子殿下,若是没有修王出力寻找证据,怕是还没那么容易解决。当然,若是没有太子来引这一个头,纵然有证据怕也不会这么快就能让皇上下旨无罪释放。”她所说的话,竟是一点也未提到她自己。阜修对她的做法有些不赞同,一时更是猜不到她的目的所在。 不过他到底是有些了解她的,是以并未开口。 轩沪途对阜修拱了拱手,“此次多谢修王相助。” 阜修扫沐桦祁一眼,再收回目光,语气淡淡,听不出情绪,却也没否了轩沪途的谢,“侯爷客气。” 第355章 路遇拦截(4) 从来就知道大凌名声大震的修王脾性怪异,轩沪途也不甚在意,只又一次觉得这样的人能对他这个小侄女上心是件十分难得的事。 “太子殿下终究是没辜负皇上的一片苦心。”也没辜负他的一片忠心。 自然,他敢这么想的前提是不知晓沐桦祁做了什么。若是没有她推一把,凌嘉恒此刻想来还过着他那闲云野鹤般悠闲的日子呢。 沐桦祁微微垂下眸子,也不将他的误解说穿。 不过纵然她半点未曾提到她自己,轩沪途却是不笨,这一切的一切,哪会没有她半点功劳?旁的暂且不说,若不是有她,修王又岂会管这闲事? 将功劳都往别人身上推,他也不会半点猜不到她的目的。 左右是欠了修王一份人情,他也不是知恩不图报之辈。 大凌皇室,皇帝贤明,皇子几乎个个才华出众,朝中又不乏有才的年轻人,表面上看起来和谐非常,可是暗地里呢? 皇上多疑,皇子之间更是暗潮汹涌,打破平衡只是时间问题。这一切的最后,总会出现一个收场的人,而那个人可是太子或其他王爷,可是遖阳皇,可是东楚皇,可是丰城城主,更甚者可是…… 他看坐在他对面一袭出尘白衣,面色淡淡不变,一眼看去给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感觉的修王。 那个人可是他,也不是没有可能。 正说着,却见若兰搀扶着轩沪逸走出来。一时轩沪途心中转了一圈又一圈的想法瞬间被抛到脑后。 柳氏慌忙起身迎过去,拉着轩沪逸就是一阵询问:“逸儿怎么样?可还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看看?或者是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娘,我没事,你瞧我这不是好好的?不用这么担心……” 柳氏一听,眼泪就一滴接着一滴的往下掉,“我怎么能不担心,刚刚你险些……娘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若是有个什么好歹,娘可怎么活呀……” 见她愈说愈激动,担忧会碰到轩沪逸胸口的鞭伤,若兰正准备阻止,却被轩沪逸用眼神制止住,只好担忧的退到他身后,做好若是出什么事也能第一时间出手的准备。 轩沪逸轻轻拍着柳氏的手背,轻声道:“是孩儿不孝,让娘挂心了。” 柳氏看他依然有些苍白的脸,一时只剩下心疼,“好了,既然你没事,就好好休息,娘去给你做些好吃的……”再看他一身平日里的蓝衣,不解道:“你这是……” 轩沪途却把她的话接了下来,“你要出门?”可能是许久未同他这个儿子好好说过话,本欲关心的话,一出口却尽是生硬。一时不由更是愧疚,却怎也开不了口再解释。 轩沪逸是什么人?哪会看不出自家老爹的那点心思。朝轩沪途点点头遂松开握住柳氏的手,晃了晃他那柄最喜爱的折扇走出来,“此次的事多谢修王出手。” “出手不是因为你。”所以你完全不用谢。 阜修这话,说得还真是一点儿也不客气,早前对着轩沪途他还会客气两句,为何偏偏一看见轩沪逸就没什么好脸色?沐桦祁有些弄不明白。 第356章 路遇拦截(5) “自然,本小侯也不过是与你客套几句,拐走我们家小丫头,出点力还是你的本分。” 阜修冷哼一声,却意外的没有反驳。 沐桦祁瞅着他们这副模样,心下只剩无奈,“你们这般互看不对眼,可是因为对方长都了一副好皮囊抢了自己的风头?” 阜修斜看她一眼,眉头狠抽了一下。 轩沪逸则笑着点头,似是十分赞同她的话,“听丫头这么一说,我突然发现还真是这么一回事,想本小侯……” “得得得,知道你风流倜傥魅力无边,时候不早了,再晚天黑前就出不了城门了。” 柳氏本不想打断他们说话,可听着愈发觉得不对劲,“你们真的要出门?可是逸儿现在……” “他们这不仅是要出门,还要出城。”轩沪途突然出声,不管是表情还是语气都显出他很不赞同他们的做法。 “出城?这怎么可行!”柳氏皱眉惊呼。 “姨父姨母尽管放心,有我在断然不会让表哥出事。想来姨父也猜到表哥的身体出了问题,如今瞧着虽没什么大碍,但若这般情况再有下次……普天之下,能救表哥的,只神医奕旭一人。” 轩沪途和柳氏都听出了事情的严重性。 轩沪逸却因她的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纵使她隐藏得很好,他还是看出了她心里的那一抹自责。他本是想能帮到她,如今却是反过来。也不知当初的做法是对是错。 “可是那神医……” “姨父不必担忧,既然这世间只有他能救表哥,无论如何我也会让他出手!”这话,不仅是对他们说,也是在告诫她自己。 “你们尽管放心在家里等着好消息便是。” …… 风轻轻,云淡淡,一辆普通马车快速驶出城门。 马车外坐着二人,是换了一张脸的木天和着了一张面纱的隽依。此番他们本是悄然出行,隽依貌本出众,木天又是阜修身边的人,若非隐藏,怕是会暴露踪迹。 马车内坐着四人。除却沐桦祁和轩沪逸,还有他们分别带着的亭俞和若兰。 这马车到底是沐桦祁特地吩咐准备的,纵然外表看起来不咋地,内里却该有的都有,便是这空间,在四人同在的情况下也不显得拥挤。 沐桦祁闭目靠在车上,像是在休憩,却也不知究竟是否真的睡着了。 轩沪逸看了看她,良久化作一声低低的叹息,便也因着虚弱闭上了眼。 若兰见着这种情形,也只在心下无奈轻叹。倒是亭俞的情绪显得比他们都要好些,时不时撩开车帘看看外面,留意着四下情形。 霎时,马车戛然而止,也正在这一瞬间,沐桦祁和轩沪逸皆睁开眼,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警惕。 朝对方点头示意之后,沐桦祁才慢慢开口:“发生何事?” “启禀小姐,是南疆公主。”车外隽依道。 沐桦祁轻皱了下眉,她来做什么?转而看一眼轩沪逸,便很快释然,戏谑道:“你这副病怏怏的身板竟还会有人看得上,这南疆公主也没什么眼光。” 轩沪逸眼角轻轻抽了一下,懒得与她计较。“你既是决定去竹山,怕是未曾想过无功而返,此番尚且不知奕旭脾性,还是莫要让过多人知晓以免徒惹麻烦。” 第357章 路遇拦截(6) “这倒是少见,往常你可是满口挂着怜香惜玉,适才我还以为你会毫不犹豫的邀那林洁俪来着。不过你既然都这么说了,我也便随了你的意就是,啊,就是可惜了人家公主的一番真情。” “丫头莫要胡言,我与俪俪是至交好友。”这个语气它,在沐桦祁听来其实并没那么坚决否认的意思。 “啧啧……俪俪,叫得如此亲密还说什么至交好友,我与西潜焕也相交多年交情匪浅,你可曾听过我唤他焕焕?” 轩沪逸脸上的表情狠狠僵了一下,身子轻轻抖了抖,是恶心到的。“你是女儿家,自是要注意些。” 她觉着,他其实就是瞎扯。“那西潜焕可是唤我祁祁?” 于是轩沪逸又狠狠的抖了一下。 亭俞二人则是轻笑出声。 “罢了,随你想吧,左右本小侯也不吃亏。”这个嘛,确是真的。想人家南疆公主要身份有身份要样貌有样貌要才华有才华,他还能吃亏了去? 虽则她看这个林洁俪同他颇为有戏,现下却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未免节外生枝这种事她还是懂的。 起身撩开车帘,便见一身戎装骑在马上的林洁俪,那一身装扮让沐桦祁看得颇为舒心,这南疆公主,果然是个巾帼英雄,端看这模样,就比凌城那些娇滴滴的大家小姐顺眼许多。她觉着,就冲着这个,待此间事了,她也要帮她一帮。 “公主何故拦住我的去路?”语气还算好,不喜不怒。 林洁俪双手向前一握,英姿飒飒,“此番拦住沐桦二小姐,是有一事相问,冒昧之处还望二小姐见谅。” “公主言重,何事但说无妨。” 只见她又朝马车看了看,似是想透过沐桦祁撩起的车帘里看到什么。见着她这般举动,再悄悄她脸上那一抹忧思,沐桦祁不由感叹,这林洁俪果是个痴情女子。 “敢问沐桦二小姐,轩沪小侯爷可是在这马车内?” 沐桦祁向来自诩脸皮之类有的时候就是身外物,撒谎一类于她而言并无什么不好意思,是以面不改色的睁眼说着瞎话:“公主怎会如此问?表哥此时不是应该在侯府吗?我此番不过是瞧着近来天气不错,想到城外的庄子里小住几日散散心去去霉。虽往日里我与表哥私交甚好,却也断断做不出邀他一道的事情来,想来公主也知晓我大凌最重女子清誉,还望公主慎言。” 这般不止马车上的轩沪逸一行对她一席话无法直视,就是林洁俪,面部也微微抽了抽。 若不是知她便是江湖中名声大响的墨邪阁尊主,还会对她的话有三分相信,可是,这分明就是睁着眼睛瞎说,更气人的是她还不能反驳,这沐桦祁虽看着和善,实则却是个不好相与的。若是稍有不慎将她得罪,无论出自那一方来看,都是得不偿失。 沐桦祁也是确信她不会拆穿她,遂才如此毫无顾忌的说话。 “是我失言,沐桦二小姐勿怪。” “无碍,左右此处无旁人,说了无甚要紧。” 既然不要紧你何故要那么强烈的强调啊喂!林洁俪险些被她逼得本性爆发,却深深压了下去,最后憋了半天终是应和道:“二小姐说得极是。” 沐桦祁从来知道凡事适可而止便好,这林洁俪瞧着也不是个耐性好的,若非看在轩沪逸的面上,她此时怕不会这般模样。“公主乃表哥好友,记挂表哥之心我亦明了。但公主也不必太过忧心,凡事无论大小总归有个解决的法子。公主此番远道而来,凌城尚有许多好玩的地方,公主不妨多去看看。若公主在这里无聊了,也可去轩沪侯府拜访拜访。近来事多,我姨母甚是忧心,想来若是能有公主这般可人儿去陪着说说话定会欢喜许多。”听见轩沪逸在身后轻轻假咳嗽了几声,这假得还很是压抑,既不能让外面的林洁俪听到,又要做到能提醒她,沐桦祁觉得,轩沪逸这病号做到这份上也是十分不易。 林洁俪若是到现在还没听懂沐桦祁这是在帮她,那就是太笨了。她虽肯定轩沪逸就在马车里,但他们既然都不愿让她知道,那便假装不知道便是。再则,便是她跟去,怕也帮不上什么忙,倒不如去侯府走走,也能照看一二。 “既然这样,那我便等二小姐回来再到府上拜访,至于其他,还请二小姐多费心,告辞。” “告辞。”坐回车上,沐桦祁看着轩沪逸道:“南疆这个公主倒是个聪明人,而且,很理智。”若是她在寻阜修,便是有再多阻碍,知晓自己跟上去也没什么帮助,却也会死死跟着,断然不会掉头而回。 这一点林洁俪比她要理智得多。 第358章 阿璇新文正更新!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还是想宣传一回。这是阿璇酝酿了两年多才开的文,轻易不会弃的,所以大家(如果真有这个大家~囧)请多多支持阿璇的新文~ 《一世无殇之毒女公主》: 【本文一对一,男强女强,非虐文。】 一场国覆,一场家破,一场身死。 一场重生,一场换脸,一场回归,一场复仇路。 她死后重生在别人身上,却在机缘巧合下顶着自己从前的脸,再度回归。 有人将她当了真的,有人又确信她是假的。但其实,她纵不再是她,却又依然是她。 戚无殇,封号华裳,戚国最受宠爱的公主,却在她十四岁生辰这日,历经一场宫变,父皇母后双双殒命,哥哥下落不明,她亦身中数箭而死。 戚无殇死了,死在她华裳宫外的梨花林里,有一人着了一袭白衣将她紧紧抱在怀中,一声声唤着她的乳名:阿荨阿荨…… 她看不清那人的脸。 再次醒来,却是活在另一女子身上。女子名唤柳珺落,十五年华,芙殇国人。 芙殇国,唯一一个能与戚国匹敌的大国。 柳珺落原是落崖被一紫衣银色面具的男子所救,这男子似与从前身为华裳的她有旧,以药封了她柳珺落的记忆后,寻来神医月璃给她换了一张脸。于是,她便再度拥有曾经身为华裳公主时那张倾城绝艳的脸。 男子让她以华裳的身份回戚国,其任务是刺杀曾为她未婚夫婿的现今戚国太子,她也便借此机会重回戚国,讨该讨的债。 原身柳珺落,芙殇国乃至世间第一大庄柳氏山庄的神秘少主,穿越女,因自幼身子骨弱不能习武,然耐不住她有一个好家世,柳家独门轻功让她一身轻功世间难有人能出其右。生来便知世事的优势,让她自小便养得一方势力,百毒不侵之身加之一手毒术使得出神入化。 如此,无疑让戚无殇的复仇多了许多筹码。 再次回归,欠了她的,她必要百倍讨回。 本以为这漫漫复仇路都孤身一人,却是让她寻到了他。 他说:“阿荨,若我早知你便是你,又怎忍心你吃这许多的苦?” 他说:“阿荨,自此后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一直陪着。” 他说:“阿荨,世人道你行事狠辣无情,我却只心疼你独自一人承起这血海深仇。” 他说:“阿荨,你既唤无殇,我便许你一世无殇,可好?” 简而言之:这就是一个公主死了,重生在另一个颇有身份的姑娘身上,然后又被人给换了一张她从前的脸再将她送回戚国的故事。而这个公主呢,在死的时候被一个人抱在怀里,她又没能看清那人的脸,这归来的一路上,除了复仇,她就是找出这个人,但其实这个人呢,一直在她身边。而她重生在这个姑娘的身上,这个姑娘又是个穿越女,虽然从小身子骨弱一些,但耐不住人是个穿越人士啊,本领属下家世一样不缺。一个人活两个人的身份,尽了一人的责后又要尽另一人的责,但好在,她要找的那个人终于认出了她是她,每每总将她护住宠着,过着的,总不会全是悲戚的日子。 总之,入坑多惊喜,有空可来一看。 第359章 迷雾竹山 翠竹幽幽处,云雾渺渺里,竹山。 竹山下,马车无法继续前行,他们便只好将马车留下,徒步进山。 这竹山因着住了个神医而颇具盛名,沐桦祁却是从未来过,她这个人素来对与自己没什么关系的人和事都不怎地上心,在过往的认知里她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与奕旭有什么交集,遂也未想着与之打好关系。这些说来还是她以往过得太过没心没肺了些,总想着,俗世纵然繁华,她也不过是偷得一命多活一回,生死并未看得有多重。却未曾想今日她竟也变得惜命了,不仅惜别人的,也惜自己的。 她以为她这一辈子都不会有什么牵挂,如今瞧着,却不尽然。 一入竹山,入眼便是云雾缭绕的竹林,雾气太浓,只能看清前方五步远的地方,行进的速度便也慢了些许。 木天在前面开路,沐桦祁走在中间,轩沪逸则靠后一些。 沐桦祁回过头看看轩沪逸是否走得吃力,这不看还好,一看她就整个都不好了。看这一群人中,个个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做好发生意外能第一时间应对的准备,可轩沪逸呢?那晃着折扇休闲不已像是在游玩的姿态是个怎么回事? 见她看他,还极不要脸朝她抛了个媚眼,“哟,丫头这么看着本小侯做何?可是挂心本小侯的身子?放心好了,这点路本小侯还是能走的。许久前便听闻这竹山如何如何神秘,这些年早就想来瞧一瞧,却总寻不到机会,还别说,这竹山的景致真是不错,倒也没白费本小侯走这一回。” 沐桦祁有点想抽人! 这是来求医呢还是来玩?“这里是竹山,你以为是什么地方?稍有不慎便会丢了性命,你想死就使劲作吧!” 轩沪逸仍旧不以为意,晃了晃折扇环视四周道:“丫头这话说得就严重了,你看看,咱们都走了快一个时辰也未见有什么危险,可见外界对竹山的说法显然是夸大了。” 经他这么一说,沐桦祁才发觉确实如此。据墨邪阁传来的消息,这竹山应不该进得这般顺利才是。 走在前面的木天突然停下,“以前无痕公子来过竹山,却未能寻到神医……”顿了顿似是有些犹豫。 见他这般,沐桦祁倒是有些不悦,“你想说什么尽管说便是,何故要吞吞吐吐?” “其实主子亲自来过竹山,后来却被困在这迷雾中好些天才能出去。” 也就是说阜修都未能在这竹山里寻到奕旭,且还险些被困住。 若真是如此那事情可就不好办了,阜修的本事她虽未能真正领教却也知晓若是他都不能做到的事,必是极其困难的。 沐桦祁不由皱了皱眉。 “你家主子既然来过,早前为何不说?”轩沪逸是真的有些生气,这种事情明明知道却不告知,这不摆明了坑人么? 沐桦祁的想法却与他不同,只是有些无奈的道:“你家主子不告诉我,想来是怕我听了失望吧。” 木天见她居然能明白主子的想法,对她的态度在无形中便上了一个层次,能这般懂主子,主子果然没有看错人。“主子说了,依着祁小姐的性子,若是不亲自来走上一回便是他说得再多您也不会甘心,又不想让您太过失望,便告诫属下什么都别说,但看眼前的情形,属下还是觉得说出来许要好些。” 他这话倒是没说错,如果她不亲自来走这一趟,怕是怎也不会死心。 “那你家主子就不担心我们主子被困住出什么意外?”隽依有些愤愤然。 木天白了她一眼,“那你觉得你家主子会被困住?” “当然不会!”然后果断闭嘴。 “隽依说得是,既然阜修能从这里走出去,我们自然也能,便是你家主子没那本事,难道本小侯是摆着看的么?” “所以轩沪小侯爷你是在以你如今这副随便我们之中任何一人都能拍死的身板叫嚣着你很厉害么?”沐桦祁说得一点儿也不客气。 轩沪逸果真被她噎了一噎。 这丫头说话总是这么不留情面啊,“这武功不行了,不是还有脑子吗?放心,区区迷阵还能挡得住见多识广的本小侯?”然后下一瞬,他就整个都不好了。 因为,他发现他们迷路了,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 “轩沪小侯爷,用你那聪明绝顶的脑子找找法子吧。”换来轩沪逸的一记狠瞪,这个死丫头,真是一点整他的机会都不放过。 于是在他们等都都快睡着了,轩沪逸还是没能找到出去的法子。 “不行就算了,你也莫要逞强,又不会有人说你什么。”沐桦祁这么一说,本来想要放弃的轩沪逸又找回了斗志,主要是拉不下这个脸啊。 在心里骂了奕旭百十回,弄个迷阵也不知道弄得简单些! 但他却忘了,谁傻呢才会在明明有那本事的情况下还将迷阵弄简单。 “这不才两个时辰么?你急什么?刚刚木天不是说了,他家那殿下可是在这里被困了几天。” 沐桦祁想想觉得他说得也不错,能困住阜修几天,肯定不是那么容易破的。“那你就再试试吧,不行再叫我。”不是她不帮忙,而是阵法这一道,实则她也不是很精通。 再两个个时辰后,轩沪逸终于决定放弃,脸皮什么的果然如丫头所说,没什么要紧。 “我觉得这个奕旭根本就不是人!” 沐桦祁闻言斜睨他一眼,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鄙视,“你这是没本事破人家的阵恼羞成怒了?” “其实也不是破不了,若非本小侯如今内力尽失,就这阵法,破起来随随便便。”看出他的虚弱,沐桦祁倒是没再挖苦他。 “大家一起找找吧,凡阵法总是有它的弱点,阜修能破想来我们应该也能。” “祁小姐,主子并未破了这阵法,不过是找到了回去的路而已。” 沐桦祁没好气的瞪他一眼,“这我能不知道么?你就不能让我抱有那么一点点的幻想?”如果阜修能破了这阵,那还会空手而归? 站起来四下看了看,竟意外的发现这阵法中的气息有种莫名的熟悉。 没错,就是气息熟悉,而非阵法! “我怎么觉得这阵法像是有人用内力凝成的?但细细一看这好似又不是内力……” “听你这么说我才发现这阵法的确与普通阵法不大相同,曾有记载,阵法始祖当是奕灵一族,据说奕灵族的阵法乃阵法之最,除了奕灵族外世间无人……” “等等!你适才是说奕灵族?”她可没忘记墨邪阁藏书楼里关于奕灵族那寥寥数语的记载,且这普天之下类母蛊只有奕灵族之人能解,早前她想到来找奕旭不过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而已,根本不知奕旭能不能救。 亭俞道:“如此说来,此阵法会不会是奕灵族留下的?还有那个奕旭,他不是姓奕吗?这个姓可从未听说过,会不会和奕灵族有关系?” 其实不光亭俞这样想,他们都想到了,只是有些不敢相信罢了。毕竟奕灵族已失去踪迹多年。 “奕旭此人素来神秘,见过他的人少之又少,更从未听说过他与谁交好,明明本事高绝,却隐居于这竹山之中,且还布下阵法不让人寻到,说他这个人是超脱俗世存在也不为过。这样看来,他是奕灵族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如果他真是奕灵族,这阵法不是就无人能破?”若兰满是失望。 沐桦祁却弯了弯唇角,“这可不见得,我总觉得我能破。” 见她不似在开玩笑,轩沪逸也有些意外,“丫头可是说真的?” “其实我也不知道,行不行总得试过后才知晓。”她确实不知道,只是凭着直觉,直觉告诉她,这个阵她能破。或者该说这个阵法里熟悉的气息告诉她,她能破。 “你们且跟上。”于是几人抱着将信将疑的心态跟上她的步伐。 既是没别的法子,那也只能信她一信了。 循着直觉,不消片刻沐桦祁便带着大家走出了阵法。 直到看着不远处那潺潺溪流旁的几栋竹屋,众人都尚回不过神来。 至于缘由,除却对沐桦祁能够破阵感到震惊外,还有眼前的景物所带来的震撼。 直冲云霄的山峰,一汪瀑布倾泻而下,却没有震耳欲聋的声响,明明那么近,却让人觉得那么遥远。汇聚的流水形成一条缓缓流淌的小溪,上有一道木制拱桥,桥的围栏上甚至布满了不知名的藤蔓花朵。竹屋分别建在溪流两旁,溪边是一排不知名的树,类似垂柳,但并非柳树,因着其树叶呈红色且外界从未见过。竹屋前后皆有竹林,只是竹屋前各有一个小院落。说是院落,倒不如说是药园来得合适些,不说那些草药花开的景象是多么的壮观,单就那草药的品类,沐桦祁有很多都只在书上看过,甚至有些草药在她涉猎如此多的书籍中,都未曾有过记载。屋前屋后,山上山下,还弥漫着若有若无的云雾。 这般景象,仿若仙境,如何叫人不震撼? “这……这地方,是人住的吧?”亭俞不确定道。 隽依依旧盯着不远处的景致,闻声应道:“我觉得这里住着的,更像是仙。” 沐桦祁亦是在心里惊叹了许久,回头与轩沪逸相视一笑:“如果此处真是奕旭的居所,那奕旭是奕灵族的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轩沪逸回以一笑的同时,心下也松了口气。更多的却不是为自己能够保住性命的几率更高些,而是如此一来,这小丫头便能少些自责。 “丫头说得对,想来这世间也只有奕旭那人会住在这样的地方了吧,不得不说,这里确实不错。不过比起这个,丫头你能破了这阵法,倒是叫我意外。” 沐桦祁淡淡挑了挑眉,其实她自己也挺意外的。 还不待他们多想,便听到一道不知从何处发出的声音传来:“何人擅闯我竹山?” 第360章 神医奕旭 且不论此间住的是否奕旭其人,单就其此番仅一句话语就能让即便是沐桦祁都连退几步的情形来看,此人武功修为必是不低。 自然,这连续倒退也有猝不及防的因由在。 回头看一眼被若兰及时扶住勉强站住的轩沪逸,沐桦祁才放下心来。到底此番的他同个文弱书生没什么两样。 “都没事吧?”沐桦祁看着众人问。 在几人表示没事后沐桦祁才将目光又一次投向前方的竹屋,“未经许可私自闯入阁下的居所,实乃情非得已,冒昧之处还望见谅,敢问阁下可是神医奕旭?” 随意走过去倚着一棵树,此刻正惬意晃着折扇的轩沪逸,乍一听到她的话,不由暗暗咋舌。照着他对她的了解,实难想象她竟也有这般说话如此有礼谦逊的时候,当真难得。 若是沐桦祁知道他心里所想,定会骂他不知好歹,她这么做都是为了谁? 再则,她虽不太注重古代的这些繁文缛节,本身却是个该礼数周到时绝不欠缺的人。 久久不见回声,沐桦祁黛眉微微一皱。见此,隽依和亭俞都有些不悦,主子是什么身份?不说墨邪阁在江湖中意味着什么,就华梭楼,便是丰城,都要卖几分薄面,而作为墨邪阁和华梭楼的主人,又何曾被人这般无视过? 亭俞冷哼一声,上前大声道:“敢问阁下可是神医奕旭?我家主子有事相询,是与不是还请应声!” 半晌那边终于有动静,却是答非所问:“何人破的阵法?” “我。”其实比起隽依和亭俞来,沐桦祁并未因对方不作声而生气,她不过是想早些找到奕旭,这般说来,近来倒是变得有些浮躁了。 良久的沉默过后,终于又有声音传来:“能破了我的阵法,也算缘分一场。既是为寻奕旭而来,诸位请进。” 语落便见不远处的竹屋大门缓缓打开,白衣男子对着大门而坐,面前放着一方棋盘,只见男子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执着一枚黑子却迟迟不见落下,想来是正在思考。因着男子微微偏着的头,众人只看到一张侧脸。然即便仅是侧脸,都让常年对着自己那张堪称倾国倾城面容的沐桦祁,都微微愣了愣神。 这奕旭,倒是比几年前变得更养眼了。 直到黑子落下,男子抬头,轩沪逸才轻轻的叹息出声:“行走江湖这么多年,终于找到在容貌上能与本小侯不相上下的人了。” 闻言,众人齐齐看向他,表情各有不同。 别人怎么想沐桦祁不知道,但看木天那鄙视的眼神,想来定是在为他家修王殿下打抱不平。 十大公子以阜修、莫凉、奕旭、轩沪逸为首,以前没见过阜修,沐桦祁直以为是以武功修为和才能为标准,如今瞧着,好似长相也占了大半。 只是这几人的样貌,不是说谁比谁更好看一些,而是各有各的特色,但无论是什么,轩沪逸这副从来没找到对手的模样,都委实有些厚脸皮了。 对上奕旭看过来的目光时,沐桦祁才发现他身上穿着的,竟是与她一样的白云缎。 原来流云斋每年所出的五匹白云缎中另外那两匹竟是被奕旭买了,难怪连她都查不到。 只是,奕旭这般愣愣盯着她发呆的模样,又是怎么回事? 是的,此番的奕旭就是在盯着她发呆。 不明的眨眨眼睛,这画风,似乎有哪里不对啊。 不止她觉得奇怪,在场众人也是面面相觑,轩沪逸直接给她一个询问的挑眉,她也只淡淡摇头。难道她和奕旭是认识的么?这么说来他们也算见过一次面,可那次她用的是莫凉的脸,应该认不出来才对。 奕旭盯着她看了片刻,才情绪不明的道:“原来如此。”忽皱了皱眉,“才几年时间不见,为何将自己弄成这副样子?想不到这世间竟还有噬心蛊这般毒物。”他如此明显的不悦,在场几人就是不想看出来都不行。 然奕旭这与她娴熟非常的姿态,连沐桦祁自己都有些闹不明白。还有奕旭这一眼便看出她身中噬心蛊的本事,她想说果然不愧是神医么? 许是看出她的疑惑,奕旭又道:“早年你我见过一次,也仅见过一次。” 莫不是当真认出了她便是莫凉?这个认知,着实让她好一番震惊。要知道在这世间,凡她使用自己研制的脂粉易过容后,便再无人能够认出,便是见过她真容且对她这般熟悉的轩沪逸,只要她不刻意透露,也不见得能认出来。 只是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竟是觉着奕旭适才说这句话时,似是有些别样的情绪,像是惆怅? 不过这些眼下尚且都不是她最关心的,“神医既是一眼便看出我身中噬心蛊,不知可有法子解了我家兄长身上的类母蛊?” “兄长?”奕旭抬眼扫向轩沪逸,吐出意味不明的二字。 轩沪逸正在为这从未有过的待遇暗自欣喜,却见那奕旭突然朝自己看过来,且那眼神还十分奇怪,寻常人若是被他这般盯着看,定然受不住,可轩沪逸是什么人?便是凌帝,他若不乐意也照样不搭理。“在下轩沪逸,正是丫头的兄长。” 还别说,说着这话时轩沪逸觉着心里美滋滋的。这么想着不由朝沐桦祁眨了眨眼,看得沐桦祁直翻白眼。 奕旭看着他二人这般,不知心里想些什么,倒是默了一默。 “大凌轩沪侯府的小侯爷,久仰大名。”面上却是无半点像是“久仰”的意味在。 奕旭盛名在外,有他的资本,是以他这番态度,轩沪逸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敢不敢,倒是神医的大名,普天之下怕是无人不知。” 奕旭难得的扬了一下嘴角:“既是来求医,二位请进,其他人还请在门外稍候片刻。” 沐桦祁和轩沪逸本就站在众人之前,他既这般说,便也依言举步走进竹屋。待二人一踏进去,只见奕旭手微微一抬,门便合上。 二人对视一眼,并没说什么,倒是被关在门外的几人有些站不住。 若兰是担心自家公子如今无半点武功修为,这是他人的地盘,恐会受制。 亭俞是还在想这奕旭到底是何时见过主子,且看奕旭那番同主子说话的姿态,倒不像外界传言的那般神秘古怪。 隽依原就痴迷医术,早前因着担忧主子的身子,并未想太多,但现在不一样,既是见到了神医,且看那神医的样子,想来也不会不管主子的。那么,于她一个痴迷医术的人来说,突然见到传闻中的神医奕旭,她能不激动么? 这般看来还是木天要较为理智些,奕旭是什么人?旁人不知晓,木天作为墨御阁的五御使之一的木御使,还能不知道?从来不给任何人以好脸色,早年在遖阳一举成名,却是连遖阳皇都不搭理的奕旭,如今竟是这般语气同祁小姐说话,且看样子也不是十分熟识。他实在想不通以祁小姐这普普通通的样貌,何以能有这般特殊待遇?不过比起这个,他更担心的是,奕旭这模样,莫不是他家主子又要多一个情敌了? 不不不,这绝对不行。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世间,除了祁小姐怕是再没人能配得上自家主子,他必须好好看着。 与此同时,沐桦祁和轩沪逸在竹屋中已顾自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奕旭淡淡扫一眼这像是在自己家一般的二人,似是意外又似是在预料之中,并未说什么。 将目光转向正提着茶壶给自己倒茶的沐桦祁,道:“方才你只问我是否能解了类母蛊,难道你不在意自己的死活?” 闻言轩沪逸也停下晃着的折扇并将打量四周的视线收回来,难得的正色看着她。 沐桦祁看着轩沪逸这副姿态,无声一叹,“左右我还有一年时间,不着急,只是不知神医是否能解了这类母蛊?” 奕旭缓缓收着面前的棋盘,闻声抬眸看她一眼,“若是我都解不了,这世间,怕是再无人能解。” 听他这颇有些自负的口气,沐桦祁不由松了口气,“可据我所知,类母蛊只有奕灵族能解,难道阁下便是那传闻中的奕灵族之人?” 第361章 两难选择 奕灵族太过神秘,便是墨邪阁藏书楼中藏书无数,也仅有寥寥数语的记载。而这奕旭,神秘,姓也同奕灵族的奕相同,最主要的是他似乎还能解类母蛊这般传言只有奕灵族能解的奇蛊,这就怪不得连淡然如沐桦祁也好奇的想要问他一问了。 “左右你们不过是要一个结果,我是与不是奕灵族又有什么要紧?” 沐桦祁想想,确实也是这么回事,只要能解了轩沪逸的类母蛊,这奕旭是不是奕灵族又有什么关系?只是难得她生出一回好奇心,这奕旭既是不愿说,那便算了。“适才神医说过与我曾见过一面,敢问何时?” 奕旭看着她这般谨慎的样子,淡淡挑了挑眉:“你也不必试探,你小小年纪便能想到以这般模样示人,确实聪慧。”顿顿扫一眼此番正收了折扇紧握在手中一脸警惕看着他的轩沪逸,才接着道:“不必着急,这世间除了我,再无人能一眼便识出你与华梭楼主莫凉原是一人。” 自小知晓不能以真面目示人这个事,实则不是沐桦祁小小年纪就聪慧,而是她这小小的年纪里,有一个成熟的灵魂。不然原主即便那时落水不死,也会被这张越长越妖孽的脸给害死。不过这个话她自然不会说,“不愧是奕旭,果然厉害。” 沐桦祁也不会因为他有这样的本事而就此怕了他去,反正那是自己的脸,若是这奕旭大嘴巴到处乱说,那便说了就是,这世间,能让她为此而有所顾忌的人,还真没有。 “你是如何看出来的?”轩沪逸曾经也好奇过,这并非易容,只是稍微涂涂脂粉就改变了的面容,前后完全没有一点相同,他想不出这个缘由,更想不出这奕旭为何又能一眼便看出。 “我自然有我的法子,你们也不必担心,我并非多事之人。” 虽然奕旭此人看着确实不像个多管闲事的,但能得他这样的保证,二人都放心不少。就沐桦祁而言,虽然不怕被人知晓,却也知道如今尚不是合适的时机。 轩沪逸冷哼一声:“算你识相!” “你们也别高兴太早。”二人齐齐看向他,等待下文。 “如今你二人不过是一人能活半年一人能活一年,想来你们也知道,我从不轻易出手,此番能见一见你们且说如此多话,已是破例,是以,你们二人,我只会救一个,你们还是先想想要救谁吧。” “自然是救他!” “自然是救她!”二人异口同声,随即都不满的看着对方。 “你只有半年可活,与我争什么争!”也不是他们不争取让奕旭两个人一起救,实则正如奕旭所言,他能这么轻易松口救一人,已是破例,就连他们来之前,都曾想过即便他不出手那也是正常。 轩沪逸却是不赞同她的说法,什么一年半年的,左右都是要死的,那既是有一个能活,他自然希望是她。再则,自噬心蛊被唤醒开始,她每月必遭受一次蛊毒噬心之痛,九死一生,若是坚持不下去,谁知会如何?“旁的事都能随你,这次必须照我说的来!” “不行!我说救你就救你!”顿顿深吸一口气,她觉着,这般说话实在太不像她以往的作风。片刻后,调整好心态,面上已没有之前的激动,只正色道:“你知道的,如果你这样做,便是你死了,我也不会掉一滴泪,莫说记挂,甚至连恨,我都不会留给你哪怕一点点。” 轩沪逸手顿了顿,“你……” 奕旭亦是抬眸看向她,眼神里多了些什么,除了他没人知道。 良久轩沪逸才轻笑着叹息一声,“如此,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沐桦祁只愣愣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从来潇洒不羁如轩沪逸,何以要为她做到这般? 奕旭看了看他二人,意外的出言打破这僵局,“你们也莫要相互推让,我可以给你们一天时间考虑。” “不用考虑,救他!” “不用考虑,救她!”又是异口同声。 “二位可与你们的同伴到桥对岸竹楼住一晚,明早再给我答复。”说着不管二人是否同意,顾自起身朝竹楼二层走去。 于是二人心里除了有些不是滋味外,竟都多了这奕旭是不是有病的想法,他们又没有说要考虑那么久,做什么要擅自给他们做决定? 等在屋外的几人看到他们终于出来时,本激动的想上前询问,却都因觉察到二人之间那微妙的气氛而生生止住。各自给对方一个眼神后,还是若兰太担心她家公子的身子而不得不开口:“敢问祁小姐,神医……神医怎么说?他能不能救我家公子?” 沐桦祁抬眸看她一眼,什么也没说便举步朝对岸走去。见她这样,几人直以为是不能救,一时只剩气氛低沉的默然。 轩沪逸看着沐桦祁走到桥上的背影,无奈的叹了口气,勉强对几人笑了笑:“不用担心,那奕旭还有些本事,蛊毒能解。” “真的,太好了!”亭俞眼睛一亮,不由惊呼出声,几人也是长舒口气。 “不过……” 隽依向来聪慧,轩沪逸这方一顿,她就知道事情绝非如此简单,“不过什么?还望小侯爷直言。” “不过这奕旭只愿救一人。”说着不待众人反应,也举步朝对岸走去。 “那……这……”就连向来活脱的亭俞,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 这样一来,几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奕旭只愿救一人,依着他二人的性子和关系,必是相互推让,结果自然是谁也不愿退一步。 是人都有私心,就若兰而言,她自然希望自家公子能够得救,可若是这个代价是牺牲祁小姐,莫说公子不会同意,就是她,也有些不愿。 隽依和亭俞的想法和若兰一样。木天比较客观,他家主子在意的是祁小姐,他自然希望祁小姐得救。不过这毕竟是主子们自己的事,他也不好贸然插嘴。 沉默的几人相继朝对岸走去后,此时竹楼二层。 一袭白衣的奕旭正拿着一本从书案上抽起的书随意翻阅着,半晌嘴角轻轻一扬,竟是多了一抹邪魅的意味在其中。“不过区区噬心蛊,又岂能奈何得了她!”顿顿,“不过,那每月的噬心之痛倒是个问题。”随即合上书,抬眸看向窗外的竹林,也不知透过竹林看向哪里,“所幸,这么多年,终于是……”后面的话已被一声长长的叹息所替代。 这夜,几人各自寻了房间休息,说是休息,怕是没有人能安心睡着。不对,是有一人后半夜睡着了的,那便是沐桦祁。 要说她为何在这般情形下还能安睡,那还得要从她翻来覆去半夜过去还是睡不着起身出门说起。 本来这种做事纠结不果断就不是她的作风,还这般纠结了如此长的时间,已然到了她的极限。于是起身出门,恰瞅着轩沪逸屋子的窗户打开,一个轻跃便跳了进去,倒是把也未睡着的轩沪逸吓了一吓。 难得见他这般,沐桦祁心里忽地就没那么纠结了。“你若执意要救我,便随你。”还不待他高兴她的突然松口,只听她又道:“不过,我向来不大喜欢这种牺牲旁人换来的命,或许半年后待你死了,我会一刀了结也说不定。”说完就轻飘飘的闪身消失,留下轩沪逸独自体验那从惊吓到高兴再到惊吓快速转换的心情,险些没让他背过气去。 她从来就是说一不二的性子,既是这般说了,他哪还敢和她争?若是救自己,好歹还有一年的时间能想法子来救她,若是救她,那这半死不活的样子,想再寻医都难,更况在自己死后,她若真想一刀了结,谁又能阻止得了? 是以后半夜,沐桦祁舒心了,自然睡得就好了。轩沪逸无奈了揪心了,自然就更睡不着了。而其他还在各自纠结的几人,也是失眠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头晕脑胀的众人一出门便看到神采奕奕心情不错正在院中打着不知名拳法的沐桦祁,都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大家早啊!”这心情灿烂语气畅快的打招呼,更是让众人惊了一惊。 亭俞走上前,不确定的开口:“主子,你不是气糊涂了吧?” 沐桦祁没好气的嗔她一眼:“你这丫头,有你这么说你家主子的么?” “那不是……还不是因为……” “好了,你们都不用担心,我是谁?这世间还能有难得到我的事?人生苦短,且过且珍惜。” 众人虽不知道她为何突然如此,不过还是觉着她这说法挺对的,虽然又似乎有哪里不对。 靠着柱子晃着折扇的轩沪逸,看着她这般,最后只无奈的摇头笑了笑。 也罢,既然她高兴,就随她吧。一年时间,就算找不到别的法子,还能找不到方法让奕旭松口么? 众人过去时,竹屋大门已打开,奕旭依然坐在昨日那个位置,只是手中执着不是棋子,而是一杯清茶。 见他们心情似是不错的行来,意味不明的挑了挑眉,随即比了个手势,“诸位请坐。”倒是没有让其他人继续留在外面。 待几人坐下,奕旭扫一眼木天的位置,出奇的开口问了一声:“这位可是修王身边的人?” 沐桦祁看看他,再看看木天,然后与轩沪逸对了个眼神。难道这个奕旭,还与阜修有旧不成? 轩沪逸自然是不知道的。只是奕旭这问话的口气,怎么听着有些奇怪? 木天双手一握,既不失礼也不失了他家主子的脸面,“在下木天,正是殿下手下的人,敢问神医可是与我家殿下相识?” “相识?不过是看他不顺眼罢了!” 第362章 世事难料 木天问这个话,实则不过是客气客气,主子早前曾来竹山寻过奕旭求医,若是相识,如何会无功而返?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如奕旭这般神秘高贵,看那姿态,且说是高贵吧,竟也能这般语气说出这样的话,他委实有些接受不来。 不止木天,就是沐桦祁和轩沪逸,都觉得奕旭这个反应有些奇怪。 最重要的是,这个话,实在不好接下去。然木天也知道,此时他身上冠着的,是修王的属下这个名号,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代表的是主子的脸面。是以这个话,便是不好接,他也是要接上一接的。“阁下这般,可是我家殿下曾开罪过阁下?” 见奕旭并未搭理他,心中虽为自家主子不平却不能说什么,到底此番是有求于他。“若我家殿下有什么得罪阁下的地方,在下虽身份低微,然殿下并未在此,在下先代为与阁下赔个不是,改日待殿下得空,再亲自登门致歉,还望阁下莫要因此而迁怒祁小姐。” “哼,你主子又不在,我与你个属下置什么气?” 闻言,木天在心里直喊,是啊,我也想知道你与我个属下置什么气。 别人沐桦祁不清楚,但阜修若真与奕旭有什么旧怨,在得知她要来寻奕旭后必会告知,毕竟现在天下人都知晓他二人的关系。很显然,这奕旭说的什么看阜修不顺眼,完全是他自己的问题。依着她原来的脾性,此番应是该站出来帮阜修说一说话的,但此一时彼一时,既有求于人,就得先忍着。 “神医与修王有何恩怨,还请自去寻修王解决,我们现在该说应是解蛊的事。” 听她这么说,奕旭倒是不那么看木天这个修王的属下不顺眼了,甚至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再给他,“哦?那你们可是想好了?” “嗯,救他。” “哦?”饮一口茶,看向轩沪逸,“你也赞同?” 奕旭能说出看阜修不顺眼这个话,虽说有些与他身份不符,轩沪逸倒是挺欣赏的。因着他也一直看阜修不是很顺眼。轻轻一叹,“嗯,赞同。” 如此,奕旭如何还能看不出他的无奈。轩沪逸这个人,他多多少少也是听说过一些,性子不说有多古怪,但决定了的事,必不是这么轻易就能被改变的。扫一眼沐桦祁,还真是低估了她的本事。原本只救一人这般说法就是想看看轩沪逸此人值不值得他出手,如今看着,救一救也没什么要紧。 “好,既然如此,我先准备一下,明日一早开始。” “那……神医既然能解类母蛊,解噬心蛊不过举手之劳,为何不能……” “隽依!不得无礼。”隽依话还没说完,沐桦祁就打断了。这个奕旭虽然不知道为何看起来并不像外界传言的那般不好说话,但传闻毕竟不是空穴来风,万一将他惹怒,一个不高兴谁也不救,那就亏大了。 显然隽依也不是没想到这一点,不然说话也不会那般支支吾吾,她只是太担心主子的安危,一时没控制住。 奕旭竟意外的没有生气,反而似乎心情不错的问:“墨邪阁的隽依?” 沐桦祁这一吼,隽依便很快调整好心态,虽惊讶奕旭一眼便认出她的身份,却并未表现出来,“神医好眼力。” “听说你医术不错?” 隽依有些惊讶的看着他,却很快想到他既是知道她的身份,那知道她会医术也没什么好奇怪的,“略懂一二,与神医比起来还相差甚远。” “不错,看在你如此忠心为主的份上,旁边竹楼中一楼的藏书你可去看看。” 隽依一听忙激动的站起来,“真的?”也不怪她激动,且不说奕旭如何会突然这么好说话,单就奕旭神医的名头在这里,他收藏的书还能差了? 奕旭点头,“但也仅限一楼。” “够了够了,多谢神医。” 与隽依的激动比起来,沐桦祁更多的是好奇,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平白无故奕旭会这么好心?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她是不信。 “神医可是有什么需要在下帮忙的地方,还请直言。” 沐桦祁这么说,隽依才收了收激动的心情。也是,奕旭是什么人?哪会那么轻易让人随意翻阅他的藏书。若是……若是这代价太大,即便再舍不得她也不愿主子为此做出什么牺牲。 奕旭看沐桦祁那警惕的样子,一时觉得有些好笑,“不过是看你身边的人忠心有余,实力不足。” 沐桦祁听着他这好似满满为她着想的话语,有些无语,“我说神医,你的意思不会是在说为了我吧?” “难道不是?” 她忽地就笑了:“我说你是不是有毛病啊?你能为我着想到帮我提升属下的实力,那你为何不出手帮我解蛊?”也不怪她这种口气说话,实在这奕旭的做法太过奇怪。 奕旭一顿,“这……这不过是因为我暂时还没找到解噬心蛊的法子。” “这不可能啊!且不说你是神医奕旭,单就你能解类母蛊,噬心蛊还能解不了?”隽依虽不能解,却也知道能解类母蛊的,必能解噬心蛊,所以她实在很是不理解。 奕旭看她一眼,并未搭理。转向沐桦祁,又恢复他一贯高深莫测的神情,“区区噬心蛊而已,解与不解于你的影响并没有多大,倒是每月十五的噬心之痛……” 沐桦祁唇角一扬,等他继续。 奕旭从袖中掏出一本页面泛黄甚至有些破损的册子,扔给她。“这里有一则独门内功心法,你照此练上十天半个月,便可解决每月十五的噬心之痛。” 沐桦祁拿起册子随意翻了翻,却是越翻越震惊,有些不确定的看向奕旭:“这本内功心法,当真是我可以看的?” 只一眼,她便知道这是奕旭独有的内功心法,且绝不可能让外界看到的心法。再则即便是被人看到了,也是修炼不了的。 “嗯,就当见面礼。”对上她似笑非笑的视线,奕旭的目光有些躲闪。 这个现象很奇怪。 沐桦祁眸光深了深,却并不想此刻深究,只客气道:“如此,在下谢过神医。” 于是在几人不明所以,木天担忧奕旭别有用心将他家未来主母拐走的各种纠结中,众人就这么散了。 轩沪逸自刚在竹屋中看到奕旭对沐桦祁的态度很是奇怪开始,就一直盯着她不放,直到此刻那几人识相的退下后仍然跟着她行向屋后的竹林。 其实沐桦祁不过是想散一散调整一下心绪。有些东西,实在太过突然,便是淡定如她,也有些难以接受。停下却并未回头,“你要跟我到什么时候?” 轩沪逸也觉察到她情绪的不对,假意咳嗽两声,晃了晃折扇四下张望着,“谁跟着你了?本小侯不过瞅着这处景致不错,特地过来看一看。” 他这满是担心还装模作样的样子,倒是让沐桦祁堵在心口的那股莫名闷气消散不少,回头对他笑道:“好了,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其实就连我自己也不清楚。”恰见奕旭从旁边的竹林小道走来,“有些事,还得请神医解释一二。”这话,是对着奕旭说的。 奕旭看旁边老神在在站着的轩沪逸一眼,意思很明显,闲杂人等请回避。 轩沪逸目光在二人之间扫了扫,确定奕旭不会对沐桦祁不利后,才晃了晃折扇道:“适才路过那边时本小侯看到有许多草药,过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明日解蛊能够用得上的。” 沐桦祁看他离去的背影一眼,心里直嘀咕,这理由找得也未免烂了些,解蛊用的草药,你还能知道? 半倚在身后的竹子上,沐桦祁拿出奕旭给的那本旧册子,一边不停的敲打着手背一边意味不明的看着他道:“早前只是觉着有意思随意问了问,想不到阁下还真是奕灵族的人。奕灵族啊,那可是传说中的存在,难怪阁下年纪轻轻便能名震天下。”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她说这话时是带着点埋怨的。 此番的奕旭已没了之前的高深莫测,而是有些踌躇,甚至有些不敢看她,“你……你都猜到了?” “阁下既是奕灵族人,却又将这只有奕灵族能修炼的内功心法给在下,难道没有什么要解释的么?”一翻开这本心法,她就看出这是奕灵族独有的,震惊于奕旭当真是奕灵族人的同时,更震惊的是奕旭居然说她也能修炼这本心法。奕灵族的心法是什么人都能修的么?这岂非就是说她其实也属于那传闻中神乎其神存在的奕灵族? “十六年前,我刚出生不久的妹妹丢了,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她。” 早年她还感叹过她穿越到这么一个普通庶女身上,竟也能得太后亲自赐婚,赐婚后又被退婚然后又赐婚,已是个传奇。如今竟告诉她,你其实不是个普通人,你甚至还是世人眼中如神人般存在的奕灵族人,只是由于某某某不知名的缘故流落在外多年,族人一直在找你从未放弃。 这已经不是传奇了,这是狗血啊! 她其实心里有些不舒服不是因为她自己,反正不管是什么人,她都能活得好好的,倒是原主,若真如奕旭所说是他的妹妹,早年若是没有丢失,是不是就不会这么早就死了?但若是原主不这么早就死,那她岂不是也就不存在了?是以此刻她其实是有些矛盾的,既不想原主那么早死,又不想自己从来不曾存在于这个世界。 总归一切都是命运吧。 “我想我懂你说的意思了。” 闻言奕旭双眼一亮,惊喜道:“那……” 沐桦祁急忙摆手打断她:“得得得,我懂就行了,既然这么多年都找不到你妹妹,你就当没找到好了。” “为何?难道你还在怨我们这么多年没找到你么?”奕旭眼中满是自责和受伤。 看着他这般,沐桦祁倒是有些不忍心了,确实这也并非他的错。“也谈不上怨不怨的,只是依着我多年来的经验来看,类似你们这种失去女儿妹妹多年的情形,一旦找回去后都是要有她该有的使命的,像什么救族人于水生火热之中啊,什么自小便有婚约在身之类,总之我现在过得好好的,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还有一个优秀的未婚夫,别想把那些什么使命之类的东西往我身上套啊!” 奕旭嘴角一抽,这些都是哪里的奇怪经验? “你难道不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又是如何辗转到沐桦家的?” 沐桦祁急忙双手一拱,朝他揖了揖:“别别别,求求你千万别告诉我,类似这种爱恨纠葛仇家报复的桥段,我最怕听了,真的,我一点儿也不想知道。”不知道还可以心安理得,要知道真有些什么纠葛在里头,不去解决不行,去解决又太麻烦,那还不如不知道的好。 实在不知她这都是哪来的歪理,不过既然她不想知道,那便罢了。左右人还好好的在这里,就已是万幸,只是这些年难为她了,想必在沐桦家那样的家族里,又自小没有人护着,必是处处艰难,能到今天,想来吃的苦不少。 “你也莫要太过自责。”扬了扬手中的册子,“因着我而让你心里不好过也不是我愿看到的,这内功心法我就心安理得的受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自然,我也知道这般心法不适合流到外界,我会尽快在离开之前看完,然后归还。” “不用,你喜欢就拿着。” “切,你以为我是为你着想啊?我不过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第363章 幻术奇妙 早前沐桦祁便在墨邪阁藏书楼里看过那段关于奕灵族的记载:奕灵族,擅幻术。幻术者,可救人,亦可杀人。奕灵族所居之地,不知。 幻术,也正是这么一个词,她才能在第一眼看到这本内功心法时便确定此乃奕灵族的独门心法。随意扫一眼后她才知道,原来这许多年来她自认为的研制脂粉易容,其实不过是她身为奕灵族人的福利罢了,竟还以为是自己研制时用了内力的缘故。 依着奕旭硬要告知她的那些话,她才明白,变幻面容是奕灵一族最基本的术法,那实则并非真的改变了面容,而是就自己心里所想,给外界呈现出的一副面貌,而非自己本来面貌的改变,只术法在其之上的,一眼便能识破。就像此番的沐桦祁和奕旭,她术法不如奕旭,是以奕旭一眼便能认出她来,而奕旭早年没有识得她身份,不过是因为她并未使用术法,那时奕旭能破天荒的应她一应,也是觉着她身上的气息有些熟悉而已。 传闻中奕灵一族擅长阵法排布,其实也是幻术的一种,至此,沐桦祁方才明白她能破奕旭的阵法,依靠的是气息这一说法其实也是对的。 依照奕旭的描述,她的丢失确实是因为一些仇恨纠葛,至于具体是些什么,他并未细说,她也并不想知道。只道他们的父亲原是奕灵族的族长,如今奕灵一族虽剩尚不足二十人,却是被困山中,无法得出。奕旭能出来,也是全族上下费了好一番心力。且自出山以来,他便一直不曾回去过,不是不想,而是不能,除非找到妹妹或是早年失踪的姑姑,不然永远回不了山。 当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沐桦祁很是好一阵哀叹,果然如她所想,这就是狗血剧情的必有桥段。自然,她也不是不愿帮这个忙,就算是看在奕旭救了轩沪逸一命的份上,这个情也是该还的。只是当她问起奕旭该怎么做的时候,他只回了一句等待时机。 至于奕灵族居住的地方,实则不是不知,而是一座名唤不知的山。这还真有些叫人哭笑不得,世人谁看到这句“奕灵族所居之地,不知”,会想到其实是不知山呢? 不知山的具体地点,好似便在这竹山后面,也就是奕旭所居住的几栋竹楼后的山后面,具体是山后面的哪里,连奕旭自己都不清楚,只道许是穿过那瀑布,因着他出山的时候便是从那瀑布出来的。 说到这里,沐桦祁其实是很想吐槽一番的,这万年不变的狗血剧情也就算了,连梗都是一成不变。 那日二人从竹林出来,已是夕阳斜落,倒是难为了轩沪逸在院中采了将近一天的草药。虽则到后来也只采了一束模样颇为好看的野花。 好在轩沪逸并未细问,只瞧着她好好的便很是好心的将那一束花递给了她。沐桦祁也难得的没有吐槽他这采药的本事,顺道好心的收了那一束花。奕旭那处竹楼想来已许久不曾有人居住,这花且拿来去一去味也不错。 既是有言奕灵族能解类母蛊,轩沪逸身上的蛊自然解得很顺利,只是这段时间总是大小伤不断,须得在这竹山中将养一些时候。 在轩沪逸调养身子的同时,沐桦祁一边修习着奕旭给的那本心法,一边喝着奕旭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各种汤药。对于喝药这个事,她其实是不大热衷的,但是耐不住奕旭的坚持加上身边几人的催促。 虽不明白奕旭为何突然对主子这般好,但不止隽依,便是亭俞都知道,奕旭并无害主子之心。且经过这几日的调养,主子的脸色明显比之前好了许多,隽依在看医书的空档,偶尔来给她把一把脉时也会发现,她那常年调理不好的身子,已然好上不少。是以隽依不止一次感叹,果然神医出手就是不同。 这日初晨,竹山依旧邈邈如仙境。 几日下来,沐桦祁已渐渐熟悉了这样的景致。轻轻将窗户推开,深吸一口气,看着不远处除了翠绿竹林外的另一片红叶林,沐桦祁嘴角微微弯了弯。想她从前总想着,若是往后这样的日子过得烦了,便寻一处环境不错的地方,建一座庄园,慢慢过完余生。然现下瞧着眼前这一派景象,又哪里是一座庄园能比得上的。若是往后能与阜修在这样的地方过完余生,必是十分美好的罢。 是的,她承认她有些想念他了。从前不知想念为何物,如今有这么一个人存在,想念的感觉其实也很不错。 只是,到底是她强求了,如果是阜修的话,他应是不会舍弃那一大片江山而与她独守一方天地的吧。虽然有些遗憾,但其实她也是能理解的。如今天下趋势动荡,像阜修那样的人,又怎会甘愿平凡?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和她一样有两次人生。 若是到那时,她愿意丢掉一直向往的平淡生活而与他逐鹿天下么? 眺望远方,轻舒一口气,弯了弯唇角,她想,如果那个人是阜修,她是愿意的吧。 轻盈一跃,人已到红叶林间,手势变换间,只见那掉落地上的红叶聚齐而起,在天空散成一朵美艳的花,这样的形容虽略显俗气,但看到的那一瞬间,沐桦祁当真就想到了这一个词,美艳。 且看那红叶散落而去的地方,皆是入木三分。 只叹这幻术果然奇妙,一举一动间,美轮美奂却又暗藏杀机。多这一项本事,她又能少了许多顾忌。奕旭既是说过这噬心蛊奈何不得她,加之这几日修习幻术以来,明显的觉察到噬心蛊在她体内慢慢变弱,想来即便不能全解,也断然不会在一年后要她的性命。 彼时正打开房门走出来的奕旭和轩沪逸看到那林间上空飞散开来的红叶,虽表情不一,然最终都化作欣然一笑。 轩沪逸知道这是奕旭给她的那本内功心法,尽管不明白为何如此奇特,然这到底是她的一项本事,习得了也没什么不好。 远远瞧见二人,沐桦祁便起身朝他们轻跃而来,于是茫茫一片红叶林间,偶有几缕云雾相间,只见女子一袭白衣轻扬,身姿飞转间尽现窈窕,即便那容貌极是普通,也叫平时看惯了自己不俗面容的二人微微愣了愣神。 见她落在桥头好似看笑话般的看着他们二人的反应,轩沪逸难得尴尬,折扇“唰”的一声打开,脚尖一点便也落在桥上,“你这心法耍出来倒是颇有几分模样。” 奕旭也转眼间便落在她身旁,并未看清他如何动作。见此,轩沪逸眸光闪了闪,却并未说什么。沐桦祁则是知道这是幻术修习到一定境界的结果,在她看来,这有点像瞬移。果然外界对奕灵族那些神乎其神的传闻也不是毫无道理的。 其实对此,她是有些眼红的。也不知道何时她才能到这般地步。 还不待她搭理轩沪逸,奕旭似是看出她眼中的艳羡,不由好笑道:“你不必羡慕,如你这般在如此短的时日里便能将心法修到此般地步的,我族中还没有出现过,便是我,当年也修习一月方有你此番成就。”此时奕旭心里其实十分骄傲,眼前拥有如此天赋的人,是他的亲妹妹。 给她心法时,他其实并未抱太大希望,想着这么多年她都未曾接触过幻术,能一年半载小有成绩他就满足了,没想到经过几日的观察,她的表现越发让他惊异,但同时又不免黯然神伤,这般天赋,若是早年便留在族中,必是连他这个从小便被断言族内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都比只不过。 他能这么说,沐桦祁自然不会以为是安慰,她对自己还是十分有信心的,总归是别人能做到的,她来做,想来也不会做不到。“早晚有一天我是会赶上你的,这点我从未怀疑过。” 闻言奕旭无奈的摇了摇头,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嗯,你早晚会赶上我的。” 奕旭这无意间宠溺的举动,不止沐桦祁和轩沪逸,便是奕旭自己都愣了一愣。 沐桦祁一时有些尴尬,她还真很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虽说这几日奕旭都待她极好,但像这样自然亲昵的举动却是没有过的。怎么说人家也是这个身体的亲哥哥,再则对她也不错,她总不能将人的手猛地一拍然后甩脸走人吧。但如果不是这样做,她又该是个什么反应? 好在轩沪逸惊疑愣神过后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拿开奕旭的手,“好好的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成什么样子!”奕旭本就在愣神中,同时又担忧沐桦祁会因此而生气,一时倒是没追究轩沪逸的举动。 “那个,不好意思,我……” “没事没事,我理解。”他话还没说完,沐桦祁急忙摆手打断,除了点小尴尬外,她其实是真的能理解,想人家找妹妹也是找了那么多年了,乍一找到,能忍这么久已经很不错了。 见她这么说,奕旭才松了口气,同时嘴角扬起一抹笑。 他是高兴了,轩沪逸在旁边看着可不大乐意,“没事什么没事?男女授受不亲你难道不知道么?”说着还不忘拿折扇敲一下她的脑袋,换来沐桦祁的狠瞪,随即便动手过起招来。 但其实,他们这样的举动让旁边的奕旭眼中流露出一抹艳羡。 她对轩沪逸的举动虽恼怒,却没有尴尬也没有真的生气。 这到底是多年累积起来的感情,十六年来,他终究是欠了她许多。 感觉到奕旭明显的情绪低落,轩沪逸的动作顿了顿,难得的先认输喊停:“好了好了,算我错了,咱别打了,再打下去就得两败俱伤了。” 沐桦祁其实也不是真的想打,就是见不得他动不动就敲她脑袋,想着他大病初愈,也懒得同他计较,“算了,这次就先饶过你,但请你下次不要再敲我的头,你知道我这脑袋多聪明么?这一敲万一给敲傻了你知道要损失多少银子么?” 她这个说法,轩沪逸倒是颇为赞同,也不知道她这脑袋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这些年那些赚钱的点子是一个接着一个,生意越做越大。 “也是,往后还得指望你给我养老呢。” 沐桦祁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养老?他大她几岁? 看着她的举动,轩沪逸好笑的晃了晃折扇倒是没说什么,转而看向奕旭,“这几日来劳烦神医,救命之恩本小侯必铭记于心,他日若有机会定当报答。” 奕旭意味不明的看他一眼,又恢复以往的高深莫测,“举手之劳,小侯爷不必在意。” “对你来说是举手之劳,对本小侯来说却是本小侯的一条命,本小侯说会还便会还。” “如此,那小侯爷请随意。” 轩沪逸被噎了一噎。 “算了,如今瞧着本小侯的身子也好得差不多,出来也有些时日,恐家中担忧,也是时候告辞了。” 沐桦祁想着,确实,出来也有段时间,不日便是十五,她答应过阜修十五之前必会回去,若是失约,怕他又会是一番担忧。“如此说来,也确实该回去了,凌城中也还有事务需待我们回去解决。”说着从袖中将旧册子拿出递给奕旭:“这心法我不便带出去,就先还你。”见他不接,又道:“我已记得差不多,总归是你送我的,就且暂时放在你这里,等时机合适了,我再来取也是一样。想来我若是再说什么感谢的话你也是不乐意听的,那我也不客套了,此番回凌城,你若是无事,也可一道去玩一玩。” 诚然,她这个话说得其实是很有诚意的,到底奕旭在这处一个人生活了这么长时间,若是她,估计都得闷出病来,出去走一走也好。 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奕旭微微一愣过后淡淡笑着将内功心法接过,“既然你不便带走,就暂且放我这里,至于与你们一道,便算了,如今时局,我也不便出现,若是有什么事,你可用刚才在林间的法子通知我,我自会前来。” 奕灵族不参与世俗争斗,是古来已有的规定,虽不曾有过明文记载,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如今时局,奕旭确实不便出现。 至于她,本就身在局中,加之她并不在意这些什么规定,所以自然是不能一概而论。 “好,那若是你哪日在这里待得无聊了,便去寻我,左右我也不是十分在意这些世俗规矩。” “好。” “那我先回去收拾东西了。” 待她走远,轩沪逸收了平日里玩世不恭的姿态,回头看向奕旭,多了几分严肃:“神医奕旭,这般待丫头特别,倒是件稀罕事,不过本小侯也不会追究这中缘由。那丫头也不是傻的,她能这么同你说话,想来也是把你当了自己人。不管你是何居心,本小侯只想告诉你,那丫头,她现在过得很好,与那阜修也是十分上心,虽说本小侯看阜修那厮也不是很顺眼,但既然丫头喜欢,我也是支持的,想来这世间也就那阜修能勉强配得上她了。” 奕旭挑挑眉:“你不会以为我是想从修王手里将她夺过来吧?” 轩沪逸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本小侯是傻的么?本小侯不过是警告你莫要逼她做一些她不喜欢做的事罢了。那丫头虽然表面看着没心没肺,实是比谁都要重感情,凡是入了她眼的,哪个不是得她真心相待?” 奕旭赞同的点点头,若非如此,她手底下又怎会有那一群忠心之人。 “这世间,最不可能伤害她的,就是我。”奕旭说完便转身离开,留下轩沪逸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默了默。 待轩沪逸离开,奕旭才转身看着他的背影,唇角一扬,却是与沐桦祁极为相似的邪魅弧度。 果然不愧是轩沪逸,仅凭几日观察便能将他与妹妹的关系猜了个大概。 相对于他这么多年来对妹妹的照顾,区区一个救命之恩又能算得了什么。 第364章 城门风波 回凌城这一路上直到城门口都很顺畅。 国库被盗一事,果真应了那句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才几日功夫消息便已在民间传开。好在以阜修为首的众人极力慷慨解囊,这才让局面不致于难以控制。因着阜修又一次出钱,这般名声可谓是又抬了一抬。 国库被盗,虽则凌嘉顾这个主谋已伏法,然到底是被盗的东西都不见了踪迹。便是装一装样子,封锁城门排查这般程序也是必不可少的。 只是不巧,这城门一封,沐桦祁等人就被堵在了城外,更不巧的是,负责这排查城门的,是凌嘉尘。 “来者何人,尘王殿下正在此搜查奸细,还不速速将马车停下!” 沐桦祁自觉与凌嘉尘没多少仇怨,但他给轩沪逸的那一鞭,她是说什么也要还的。正愁没机会,他就送上门来了。如此好的机会,不回他那一鞭之仇,都对不起自己。 依然是隽依和木天在赶车,马车既是被拦,便只好停下。 二人看凌嘉尘都不是很顺眼,见他在排查的士兵后面站着。看这样子,这关卡设的应也不是一天两天,真是倒霉,偏偏在这时候遇到凌嘉尘巡查。 不是怕了他,而是在这种本来很高兴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讨厌的人,真的很影响心情。 见他二人端坐着,甚至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们,那一群平日里作威作福习惯了的士兵哪里受过这种待遇,鞭子一扬就要朝那么抽来,“大胆刁民!见到尘王殿下还不速速下来见礼!” 旁边围观的百姓一见鞭子就要抽到那蒙着面纱的娇滴滴姑娘脸上,皆是惊呼一声。就在那鞭子要抽到姑娘脸上之际生生顿住,却是被那姑娘伸出的两根手指夹住。众人又是一声惊呼,想不到这姑娘看着娇娇弱弱的,本领却是不小。 原本马车一被拦下凌嘉尘就注意到了,之所以未阻止那些人的动作不过是因为平日里被人恭敬对待惯了,乍一遇到这种不给他面子的人,当然是会想给他们一些教训。只是没想到,单就一个驾车的侍女竟都有这般身手,这倒让他对这马车中人的身份越发好奇起来。 隽依手微微一用力,鞭子便到了她手中。 士兵见此,震惊之余更多的失措,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在尘王殿下面前表现一番,这般会不会因办事不力而受到责罚? “你……你大胆……” 话还没说完,却被隽依拿着鞭子在手里似是下一瞬便甩过去的趋势而吓得接连后退几步,再看尘王殿下扫过去的嫌弃眼神,更是害怕。 凌嘉尘懒得搭理他,而是顾自打量着隽依和木天,“本王奉公查找奸细,二位这般举动,难不成你们便是本王要找的奸细?” 这话一出,不止隽依,便是木天都有些想笑,“尘王这番见解,我等还真不敢恭维,见过奸细拼命出城的,这回城的奸细,难道尘王见过?” 隽依有些诧异的看他一眼,这个木天平日里看着沉沉闷闷的,没想到还有说话这般噎人的时候。 在场充当观众的百姓有大胆的甚至笑出声来。 凌嘉尘此刻的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狠狠瞪一眼四下众人,笑声才渐渐下去。从未如此丢脸过,又不能当着这么多人随意将人打杀,一时间便将木天记恨上了。颇有几分咬牙切齿道:“阁下胆子很大!” “在下不过实话实说。”说着木天还不忘拱一拱手,这一举动又将凌嘉尘气了一气。 “阁下虽然这么说,但本王怎知你们不是欲盖弥彰,故意反其道而行之,以此来迷惑本王?城门守卫曾来报,宫宴那日有一辆马车出城,据守卫的描述,那马车倒是与你们这辆一般无二。” 此时马车内沐桦祁正准备动作,却被轩沪逸抬手止住。 “凌嘉尘,你胆子倒是不小,本小侯没去找你算账,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只见车帘中伸出一柄折扇,随着折扇撩开帘子的弧度,那人的脸逐渐露出来。一袭蓝衣,一柄折扇,一张比女子还要好看的面容,即便没见过此人,也有不少人已识出他的身份。 有着这般姿容又敢以这样张狂的语气同现下最得陛下宠爱的尘王说话的,除了凌城小霸王轩沪小侯爷,还能有谁? 凌嘉尘没想到这马车里坐着的会是轩沪逸,如果早知道是他,他才不会找这个晦气。早在轩沪途和轩沪逸无罪释放时他就在尽量躲着轩沪侯府行事。轩沪途护犊子,轩沪逸张狂,在天牢里那一鞭子他们必定记恨在心,此事本是他理亏在先,若是到时候他们出手报那一鞭之仇,只要不是他真的死了,父皇都会假装看不到,便是被打,他也只能受着。是以他才会主动请缨协助太子皇兄查探这国库被盗一案,想着在办公时,轩沪逸若是出手,还能给他按一个妨碍公务的罪名,若非如此,他又怎会揽下这等出力讨不到好的烂事? 真是千算万算,却未算到自己会先招惹他。 凌嘉尘极好脸面,告诫自己不可在这么多人面前让轩沪逸压自己一头,是以即便心里各种担忧,面上却仍要强装镇定,“原来是轩沪小侯爷,小侯爷此番不是应该在府中养伤?为何会出现在此?” 说到这里凌嘉尘其实也很好奇,据他所知,轩沪逸出天牢时已半死不活,他还曾巴不得他就那样死了才好,也省得还要时刻防备他报复。 只是现下他却又为何好好的站在这里? 轩沪逸把玩着手中折扇,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凌嘉尘,你倒是挺够胆。本小侯还没说话,你却先开口,你这是故意提醒本小侯莫要忘记在天牢受你的那一鞭么?”说着转向隽依,“鞭子借一下。” 一见轩沪逸的动作,凌嘉尘就急忙闪躲,然他闪的速度又怎会有轩沪逸的快。早前在天牢受他那一鞭,轩沪逸险些没命,如今出手,力道不说有十分也有八分,凌嘉尘被抽得飞了几丈远的同时,身上多了一道血痕。 人群一下便炸开了,但不管是普通百姓还是守城士兵,甚至尘王府的侍卫,都未曾上前去扶一把凌嘉尘。也不知是他平日里为人太差还是这些人一时震惊未回过神。 文武一道,凌嘉尘却是擅文,可想而知,这一鞭下去就是不去半条命也要养个十天半月,倒是可怜了他如今大婚在即。 “轩……轩沪逸,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捂着胸口勉强支撑起来,凌嘉尘恶狠狠的瞪着他。今日之耻,他记下了,早晚有一天必定加倍奉还! 他这一出声,尘王府的侍卫方赶过去将他扶住。倒是守城的侍卫不知是不是怕触轩沪逸的霉头,一时都不见动作。 “这才一鞭就受不住了?这么不经打?”听得马车里的沐桦祁一阵无语,人家是文弱书生好么?你这一鞭下去不死都是因着人家这些年来也稍微习了些武。 “瞪什么瞪?本小侯抽你,你就得受着。那一鞭子打在本小侯身上时你不是十分畅快么?如今也让你尝尝滋味。”鞭子一脱手,直直朝刚刚被扶着站起来的凌嘉尘飞去,这次并未飞远,倒是连带着扶着他的几人都倒作一片。 众人惊呼的同时,更是惊叹轩沪小侯爷的武功修为之高,隔着那么远的距离竟也能一鞭扔倒这么多人。 这两鞭下去,轩沪逸算是畅快了,真以为那险些要了他命的一鞭是白受的么? 动静有些大,城守被惊动,待他领着一群人匆匆赶来看到狼狈倒在地上也不知是死是活的凌嘉尘时,险些背过气去。也不知是害怕的还是被气的。 “下……下官见过尘王殿下、见过小侯爷。”这个见礼,其实是走走形式,瞅瞅凌嘉尘此番都还起不来的样子,哪里还会在意他这些? 轩沪逸倒是很给面子的点了点头。 “敢问小侯爷,这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这是明知故问。这城守其实也知道,只是没办法啊,他若不如此问,这一出问题那还不得算在他头上?谁叫这里是他的地盘呢? 早在得知沐桦祁被退婚开始,轩沪逸就想出手教训一下凌嘉尘了。 打开折扇晃了两下,因着适才那两鞭子出了气,颇为难得的与那城守打起了太极。“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尘王怀疑本小侯是他追查的奸细,这才发生了些冲突。” 守将一顿,心里直这尘王分明是自作自受,这凌城谁人不知轩沪小侯爷是最惹不得的?“这……” “轩沪逸,你莫要欺人太甚!” 瞧着被人扶着一瘸一拐走过来却在离他约莫三丈远便心有余悸停下来的凌嘉尘,轩沪逸淡淡挑了挑眉,“哦?原来还能站起来么?” “你!今日之辱,本王记住了,你最好别被本王抓住把柄,不然有你好受的!” “哟,那本小侯等着啊。”转而对守将道:“城守大人这般站着不让本小侯过去,可是也觉得本小侯是那奸细?” 闻言城守猛地一哆嗦,“不不不,下官岂敢,小侯爷请。”一挥手让众属下退出一条道。 凌嘉尘却是不让,“来人,将马车给本王拦住!” 那些守卫得城守的示意,并未站出来。尘王府的侍卫别为选择,只好硬着头皮拦在路中央。 “轩沪逸,本王不过轻轻打了你一鞭,你竟出手如此重,想就这么轻易的走了,做梦!” “哦?轻轻一鞭?难道你以为本小侯的命就那么不值钱么?” “命?那一鞭若是能将你如何,你如今又怎会好端端的站在这里?”说起来凌嘉尘也觉得奇怪,那一鞭一下去确实去了轩沪逸的半条命,若非如此,当初在天牢那么好的机会,他又怎会只抽一鞭?只是为何没过去几日,他又能好好的站在这里? “哼!若非你那一鞭,本小侯又怎会欠下奕旭那么大一个人情?再在这里叽叽歪歪,休怪本小侯手下无情!” 语落换来的是一阵静默。 是的,静默,便是正在气头上的凌嘉尘也瞬间没了声,只因他们皆听到轩沪逸提起两个字,奕旭! 奕旭是谁?一个早年成名,位居大凌十大公子之一,容貌俊逸却又极是神秘,甚至连几国帝王都不给面子的神医。传言居住竹山,却未有一人在竹山寻到过他。这么多年便是皇帝也见不到他的面,而轩沪逸不仅见到了,且还得他出手相救,如何不让人震惊? 这世间,只要是人,谁能保证自己能够一世安康?所以这奕旭,没有谁会愿意去得罪。且听轩沪逸此时的语气,好似并没有对奕旭有多大恭维,甚至还有些因着欠他一个人情而不大情愿的样子。凌嘉尘不是傻子,不会听不出来,连几国帝王都要忌讳三分的奕旭,轩沪逸却是敢以这样一个口吻说出来,不会没有半点倚仗,这样的轩沪逸,他也没必要得罪彻底,否则还不知道最后吃亏的是谁。 其实轩沪逸会突然提起奕旭,并没有想那么多。不过就是觉着若非受那一鞭,他也不至于欠奕旭这么一个恩情,搞得如今在他面前说话都少了些底气。 “轩沪逸,你刚刚说你的伤,是奕旭出手救的?” 然而轩沪逸并没有打算搭理他。 好不容易逮到这么一个机会接近奕旭,凌嘉尘自然不愿放过,见轩沪逸不理,就要上前来。他这一上前,扶着他的几人也跟着上前,于是马车前堵了几人之后又堵了几人,还真是没法走了。 撩开车窗帘子往外瞧着这般情形,沐桦祁微微皱了皱眉,如此下去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城,明日便是十五,阜修尚不知她已能控制噬心蛊,若是回去得晚了,他恐会作无谓的担忧。 退婚时还不觉着这凌嘉尘怎么样,此番瞧着却是越发厌恶了。 “好了,何故与这种人多做纠缠?再晚怕是晚饭都赶不上了。”沐桦祁坐在车里,见不到她的人,众人只听到一道空灵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却是反应各不相同。 许多人想的是,原来轩沪小侯爷的马车里还坐了位姑娘,那会是谁?又是什么身份?难道是小侯爷的红颜知己? 毕竟在这民风淳朴的时代,最忌讳的便是男女大防,也不怪这些人会如此做想。 与这些人不同,凌嘉尘却是听出了这是何人的声音,惊叹于沐桦祁竟然在此的同时,又莫名懊恼竟叫她看到了自己如此丢人的样子。遂对轩沪逸的记恨又上了一个层次。却是连他也不明白为何会这般在意在这个曾被自己退婚的女子面前丢了脸面。 “敢问马车里坐着的可是祁妹妹?” 第365章 清浅一笑 这么恶俗的称谓,沐桦祁是真的被恶心到了。 轩沪逸也因着这个称谓顿了一顿,“祁妹妹?”这意味不明的一声,沐桦祁却听得极是无奈,这般,往后他倒是又多了个取笑她的料子。 不过是否会以此来作为取笑她的料子,到底是他们私底下的事,此番凌嘉尘这般似是与她及其相熟的姿态,他看得很是不高兴。“凌嘉尘,你叫谁呢?这也是你能叫的?” “本王这么叫你又能如何?早年本王原就与祁妹妹有婚约在身。” 他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轩沪逸的暴脾气一下就上来了,“见过不要脸的,却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凌嘉尘,你是以为没有沐桦家护着,那丫头就能由着你欺辱不成?你不顾当年太后的约定顾自要求陛下退婚,怎地如今竟还有这个脸站在这里说这般没脸没皮的话?你当本小侯是死的么?” 轩沪逸可谓是一语激起千层浪。不久前尘王与沐桦家二小姐退婚,又请旨与沐桦家大小姐赐婚的事,早已在民间传得沸沸扬扬,还一度成为茶前饭后的谈资。初时想着沐桦家大小姐有着第一才女和第一美人的美名,尘王殿下又风度翩翩,且那沐桦家二小姐据说丑陋不堪还是个病秧子,这沐桦大小姐才是尘王殿下的良配,退这个婚也便退了。只是到底也有不少人为沐桦家二小姐深感不平,觉着这姑娘没个亲娘照应竟沦落到如此任人欺凌的地步,也是个可怜人。 但无论这些人是怎么想的,凌嘉尘的名声到底没受多少影响。却是没想到他竟是这样的人。你既已退了人家姑娘的婚,本就是让人家姑娘名声受损,这般却还如此没风度的一再提起退婚之事,着实让人看不下去。 看着瞬间朝自己投来的各种或惊讶或鄙夷的眼神,凌嘉尘一阵恼怒。 未婚妻无才无貌,一再让他成为众人眼中的笑柄,退婚是他多年来的夙愿,早年更是为除去这么一个碍事的未婚妻而做了不少事,却是没想到沐桦祁竟如此好运,每每总能安然无恙。若是再不想法子退婚,依着如今的年纪,不是被催着完婚,便是苀儿许了别人,他哪里还敢怠慢。 却怎么也没想到洗掉一脸浓妆后的沐桦祁,竟越发的入得他的眼来。 “退婚是本王和祁妹妹的事,她都未曾说什么,你又有何资格这般指责本王?”他其实有些想不通纨绔不羁的轩沪逸,何以会对一个病秧子庶女如此上心。 轩沪逸扇子一收,脸上的笑却是明媚起来,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这是真的生气了。 他虽素来有个小霸王的名头,且说话做事无所顾忌,但其实,他真正生气的时候,却是极少的。只一旦真的生起气来,会做出什么事就不是旁人能预料的了。 即便凌嘉尘死有余辜,也不应该在此时此刻,更不应该死在轩沪逸的手中,至少明面上该是如此。 于是在他发作之际,沐桦祁起身走出马车,“我不追究,不过是因为尘王你还不够格罢了。” 女子一袭白衣,娟秀的面容配以唇角微微扬起的讥诮弧度,却是平凡中多了一抹邪魅。这样的沐桦祁,莫说凌嘉尘,便是轩沪逸都极少得见。 比起轩沪逸,沐桦祁更是极少有生气的时候。早年亭俞还总唠叨她这般性子,也不知这世间有什么是能使她脸上的从容不迫变一变的。是以此时见她这般,几人都有些意外,但更多的却是欣喜。 亭俞难得的露出个一本正经的笑,自从遇到修王殿下以来,主子变得更像个人了。 凌嘉尘直直盯着她,一时心情有些复杂,几日不见,她比宫宴那日更漂亮了。但她居然敢说是他不够格!不过区区庶女,有什么资格如此说他?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唇角再次扬了扬,因着木天和隽依跳下马车让出的位置,她又上前了两步,居高临下,颇有几分蔑视的看向他,一字一顿道:“我说,凌嘉尘,凭你还不够格让我去追究。这次听明白了吗?” 凌嘉尘脸色难看至极。 轩沪逸很是配合的给了两声轻笑,这世间,他就没见过惹了这丫头还能讨到好的人。 “说起来,你应该庆幸先提出退婚,否则若是由我去退,也不知道你现在还有没有脸站在这里。” 凌嘉尘捂着胸口有些站不稳,适才的那两鞭本就受了重伤需得人扶着,此番听到她的话,一时急火攻心,“你!很好!很好!” “我好与不好就不是尘王殿下你该关心的了。莫说世间之大有多少青年才俊,便是这大凌,比你凌嘉尘好的都不知凡几,真不知道你是哪来的自信觉得我就该高看你一眼。若非早年太后赐了这个婚,谁知道你是哪根葱?退婚这个事,让我那本来就不咋地的名声又更差了些,我原还想着左右都是要退这个婚的,退了便退了,也懒得追究。可我懒得追究,却不是不敢追究,我不当你是回事的时候,你就该有多远滚多远,你却似乎不怎么识相,一个劲的往我面前凑,是嫌日子过得太舒坦了么?” 凌嘉尘被她的气势吓得连退几步。分明脸上还带着笑,说出来的话也没有什么起伏,却又为何让他听得心惊? 努力安慰自己,这只是错觉。对,只是错觉,区区庶女,哪会有如此骇人的气势? “说这样的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这世间有多少青年才俊又如何?就你这副模样这样的身份,也敢妄想!” “妄想什么?”这样不温不火却又自带一股威严的声音,这世间也恐只有那一人拥有。 策马而来的男子,白衣,墨发,俊美无双的容貌,以及清冷中却多一抹轻柔的面容。 不是阜修是谁? 沐桦祁看向他,脸上原有些邪魅的笑变得温和起来,“你怎么来了?”声音带着些许轻快,分明极是惊喜。 阜修瞧着她微微扬起唇角的清浅一笑,原本还略显清冷的神情也带上了柔和的笑意。 以往那些关于阜修脾性怪异为人清冷的传闻并非空穴来风,在遇到沐桦祁之前,他确是不大爱笑的,甚至可以说笑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但自遇到她后,连他都察觉到自己的变化。就好似这几日,她不在身边,他便又恢复了以往那有些阴晴不定的性子。 也正因着这个,便是连对他抱有不一样感情本该将沐桦祁当作情敌的水玉,都有些怀念起沐桦祁来。 自然,水玉是什么心思什么想法阜修不知道也不会去关心。在他眼里,水玉从来都是个不错的下属,和木天土黎一般无二。 好在,水玉也不是那等不知轻重之辈,早在见着阜修待沐桦祁不一般时,她便打心底里当了她是女主人。但到底对阜修存着那般心思也不是一日两日,一时半会儿对沐桦祁存有些芥蒂也是正常。即便如此,见着又恢复从前那般冷冷淡淡的阜修,她还是不由得有些想念有沐桦祁在的时候。 那时沐桦祁去修王府养伤,并未透露自己的身份,是以此番修王府中知晓她便是沐桦家第二女、他们未来王妃的人并没有多少,水玉就尚不知情。 “早便听下面的人来报你已到城门口,却迟迟不见人,便亲自来迎一迎。” 听他这么说,沐桦祁心里有些类似甜蜜的东西泛起的同时,又担忧他的安危。此番他内力尽失,竟是敢在各方人马都对他虎视眈眈的情形下,不带侍从便独自驰马在凌城穿行。 “不过是遇着些胡搅蛮缠的无关之人,一时给耽搁了,你何故要跑这一遭?既是出门,也应带些人随着。” 她话语中的担忧和责怪阜修又岂会听不出来?只叹平生不曾相思,初遇相思,却是最相思。迟迟不见她人,他哪里坐得住。 “无事,在这凌城,还没人敢动本王。” 阜修从未在人前露面,就是沐桦祁也是赐婚那日才第一次见着他,是以世人只闻过修王其名,并未见过修王其人。然在二人这般交谈下,又哪里还猜不出他的身份。 修王为国为民,贤德之名早已传遍天下,世人对他的敬重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说得清的,尤其是那些没权没势的平头老百姓。这方一见着,许多人不由感叹,原来这便是修王殿下,这般天人之姿,当就是修王殿下该有的。 也不知是谁带的头,只听一声高呼:“修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当是时除了沐桦祁几人外,包括城守在内的其他人都已跪拜在地。 沐桦祁被这眼前的一幕惊了一惊。 轩沪逸看看这群人,又看看不远处勒住缰绳神色不变的阜修,淡淡挑了挑眉。这般得人心,又有如此气度,与丫头倒是相配。 要说在场最不好受的,当属凌嘉尘。且不说沐桦祁适才与他和与阜修说话时的态度相差多大,单就这些百姓的反应来看,他到来时,可曾有一人如此给他行过礼?分明他才是父皇最宠爱的亲王。 阜修又是凭什么? 自然,不管他脸色如何难看心里如何不平衡,此时也是不会有人在意的。 “在外面,没这么多规矩,都起身吧。”声音清冷却不失威严,同时又不会让人觉得反感。 众人高呼一声谢,才慢慢起身,却是皆微低着头,仿佛多看他一眼都是亵渎。看得沐桦祁嘴角微微抽了抽。阜修这么些年拿来帮助百姓的银钱,倒是没有白费,至少换了个这般好的名声。 随意扫一眼凌嘉尘,阜修并没有打招呼的意思,只看向站在沐桦祁身边悠闲看戏的轩沪逸,“轩沪小侯爷这般模样,可是身子大好了?” 轩沪逸双手一握折扇,朝他敷衍拱了拱,“承蒙修王关心,本小侯还能再活个几十年。” “如此,甚好。” 这两人一撞见就没个好好说话的时候,沐桦祁已经懒得吐槽。 “那么,阿祁可要与本王一道回府?” 他问得一本正经,沐桦祁也附和着一本正经道:“你既如此诚心的特地出城来迎我,我自是要卖你这个面子的。” 随即脚尖轻轻一点,人已稳稳落到他身前的马背上。 第366章 内心深处 沐桦祁知道这一番举动会造成什么后果,可她并不在乎。如今在这凌城中,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大底也有不少人知道了她其实并非表明看起来的这般。不因别的,单就在宫宴上阜修和从来淡漠的凌嘉恒对她不一样的态度,许多人就能看出端倪来。当然,类似于凌嘉尘这种表明上看起来聪明实则不过自作聪明的人也有不少。 “你!怎么会……” 忽略掉众人的惊诧,回头看一眼凌嘉尘那不可置信的神情,正色道:“尘王殿下,想来你也很好奇为何八年前我并未被淹死吧。” 凌嘉尘惊恐的看向她,“你……” “我想尘王殿下懂我说的是什么,以往我不计较,不过是懒得麻烦,自然,既是以往不曾计较,往后包括退婚的事在内,我也不会再计较。但是,那险些要了轩沪逸一条命的一鞭,可不会就这么算了。加注在轩沪逸身上的那一鞭,我必千百倍的还回去。所以,还请尘王殿下近来行事躲着些,莫要总在我面前做些让我瞧着不顺心的事,否则我若心情一个不好,出手可不会像轩沪逸那么轻。” 凌嘉尘还未从她竟会轻功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又被她道明从前发生的那件事。没错,八年前他为除去她,曾寻了药让沐桦苀和沐桦珑动手,却被她幸运的逃过一劫,这件事本做得隐秘,除了沐桦苀便是沐桦珑都不曾知晓,也不可能是沐桦苀告知她的,那她又是如何得知的? 尚还不待他多想,她又威胁出声。却没想到她连危及自身性命和名誉的大事都可不计较,却偏偏计较他抽轩沪逸的那一鞭。他一时不知是个什么想法,是震惊?担忧?恐惧?还是嫉妒? 这一日,从城门处传来许多关于沐桦家第二女及修王殿下等人的传言。 有言修王殿下龙章凤姿,长得俊逸非凡,根本不似外界所传的那般是个病秧子。这番下来,阜修的名声又给抬了一抬。修王不久后便要大婚,自古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寻常,何况如修王那般人物。于是不仅许多世家,便是从前因着修王病秧子传闻而退却的世家小姐也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也有言沐桦家第二女实则并不是什么病秧子,虽说姿容比之有着大凌第一美人的沐桦家大小姐要差些,却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加之一身轻功使得出神入化,那城门口的轻盈一跃,恍若仙女下凡。 然为何沐桦家不得宠的庶女为何会有这般本事,却是众说纷纭。有的说是轩沪逸早年为让她有自保本事所授;有的说是沐桦祁小小年纪便心思深沉,偷偷寻人教习却能不让任何人发觉,这般心机难怪能惑得修王为其着迷;有的则说这是修王最近对她很是上心,特着人教的…… 传言再如何纷杂,却也少不了一些修王和沐桦家第二女实乃天作之合的说辞。 只是对于这些,此番正在修王府紫兰居院子里相对而坐安静对弈的两个当事人皆未放在心上。 沐桦祁淡淡落下一枚黑子,抬眸看向对面正一手支着下颚沉思的阜修,一时竟看得入了迷。这般容貌,当真是上天眷顾啊,就这么静静的坐在他对面,都觉着是一种享受。 如此直接毫不避讳的目光,阜修又岂会察觉不到。轻一抬眸便是四目相对。 乍一被撞破,沐桦祁有些尴尬的干咳两声,脸不由有些晕红。 难得见她如此小女儿姿态,阜修心情很好的道:“阿祁想看便看,不必难为情。” 沐桦祁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去他的难为情,虽说有点被撞破的小尴尬,但她是谁?从来脸皮之类于她而言就是身外物,她还会难为情? “世人都喜欢美的事物,修王殿下长得如此俊美,小女子看一看又有什么要紧?”却见阜修直直盯着她,盯得她心里都有些发毛。 “你做何这般看着我?” “阿祁长得这样好看,本王看一看也没什么要紧。” 沐桦祁一阵无语,这还是外界传得神乎其神的修王殿下么?这么幼稚。 “不敢当不敢当,有修王殿下在,小女子这般容貌实在拿不出手,倒是承蒙修王殿下厚爱,未曾嫌弃小女子。” “客气,你即将成为本王的王妃,本王不厚爱你,厚爱谁?”沐桦祁顿了顿,随即脸却是一红,开玩笑就好好开玩笑,做什么开玩笑还让人听出了一本正经的承诺来。 她素来脸皮厚没错,却不大会应对这些事,遂转移话题道:“看来奕旭确实有些本事,单就依着我所描述的情形开出的药,便能让你几日功夫恢复了七八成。”记得在竹山时,她担忧阜修的伤势,曾向奕旭讨要几个方子并让其准备些药一道带回来。奕旭嘴上虽总说着不帮忙,离开那日却仍将药交给她。现在想起来,还觉着他将药仍给她时不忘数落阜修的那些话很是搞笑,这实在不像神医奕旭该有的作风。 然其实她也是懂的,这就是传说中的恋妹情结。 盯着她脸上的笑,阜修的眸光微微闪动,“的确,奕旭倒也不愧了他神医的名号。”医术一道,因着早年身子的缘故,他也习过不少,虽说没到十分精湛的地步,但也要比那些宫中太医厉害些,然即便是他,想要在如此短的时日内将内伤养好,还让几乎消失殆尽的内力恢复个七八成,却是做不到。 奕旭此人,早年在遖阳时他倒是见过一次,只是时日久远,是何模样都已记不清。记得那时,不可一世如遖阳皇都拉下脸对奕旭那般挽留也不见他有丝毫的动摇,也正因此,奕旭这个人才入了他的眼。 却没成想,这样一个连遖阳皇面子都不卖的人,出手救轩沪逸也便罢了,竟还愿意特地给他开药。想来这世间能让奕旭这般的,也就只有她了。 “奕旭会出手,倒是有些令人意外。”他原是想询问她为何会得奕旭另眼相待,顿了顿却又把即将出口的话收回去,却没想到自己竟也有退却的时候。 也不知是担心她会因着他这般打探她的事而不悦还是担心别的什么。 沐桦祁看着他这别扭的样子,好笑的落下一枚棋子,道:“想说什么便说什么,这般拐弯抹角的一点儿也不像你。”见他难得的尴尬,她也不再逗他,“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想问什么,那奕旭会这般痛快的出手,一开始我也很意外,不过后来才知道,我们早年有些渊源。” 阜修执着白子的手在半空顿了片刻才落下,“渊源?” “这个事情有些复杂,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待以后有机会再慢慢告诉你。” 她随意又似是有些介怀的姿态,倒让他不忍心再追问下去,“好。” “看你情况已好得差不多,我也是时候该回沐桦府了。” “你要走?”听起来有些不高兴。 “什么我要走?我这还没嫁过来好么?依着你们这里的规矩,我这几日在这里住着都是于理不合。” 阜修却听出了她话里的问题,“我们这里的规矩?”怎么好似她并非这里的人一样。 闻言沐桦祁在心里暗骂自己一声,这么多年都未曾有过这样的失误,怎么这么不小心?阜修此人的脑回路本就与常人不同,若是他细想,可不敢保证他不会猜到些什么。死而复生这种事情毕竟太过玄妙,他若是一时接受不来会不会将她当另类看?自然,她是觉得阜修不是这种人,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现如今她既已想着与他好好过日子,那些不是十分重要的事也便没必要再提。 “呵呵……一时口误,现在全凌城怕是没人不知道我在你这修王府中了,我若再不回去,沐桦家那些牛鬼蛇神也不知会闹出什么幺蛾子。”从和轩沪逸去竹山那日开始,她便不曾刻意隐去行踪,那日回城更是闹得满城风雨,若非不敢得罪阜修,沐桦邱许早就冲到修王府将她这个随意得罪尘王殿下的不孝女抓回去了。 沐桦家那些牛鬼蛇神?阜修见她神色没什么变化才放下心来,她这样极少有事能入心的性子提起自己家都用这边无所谓的语气,可想而知,那个家到底让她有多寒心。 有些心疼的握住她的手,“快了,再有不到两月,你便不用待在那里。” 她不过随便一说,他反应就这般大,沐桦祁一时有些无措。“诶,不用这样,我在哪里住不是一样?左右也没人能奈何得了我。” “如何能一样?待你嫁过来,这里便是你我共同的家。” “家?”沐桦祁愣愣看着他,忽地鼻子莫名有些发酸,原来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浑浑噩噩漫无目的毫无归属感,竟是因为没有家么?原来她内心深处竟是如此的渴望能有一个家么? 难怪这么多年即便那凌嘉尘不曾入她的眼,且还与沐桦苀那般明目张胆,她都未曾动过退婚的心,难怪被退婚后皇帝突然要赐婚她会没有一点抵触,这些原来不过是因为,她需要一个家,仅此而已。 见她眼圈微红,阜修倒一下慌了,她可不是那种随意就会红眼眶的人,忙站起身朝她走来,握着她的手半点不敢松开。“怎么了?” 眼圈虽红,眼泪却始终未掉下来,她知道的,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这么多年来,她也只因着记起阿九那次哭过一回,在无锡家遇到阿九时双眼模糊过一回,那还因为她一次是受制于人头脑不够清醒,一次是久别重逢的喜悦,况且无锡家见阿九那一面过后,她才发现他于她而言,实则也不过是儿时的玩伴加之欠了一命的旧人而已。 这些,与此刻阜修给她的感觉完全不同,她虽没真落泪,心中却是从未有过的复杂。 就着他的手站起来,轻轻将头靠在他怀里,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不管是心里还是行动上,她如此软弱的想要去靠着一个人。 她说:“阜修,你永远也不会丢下我的,是吧?” 阜修抱着她的手紧了紧,良久重重的应了一声,“嗯。” 她想,这一生,即便倾尽所有,她也会帮阜修收复这万里山河,只为此时此刻这一声轻轻的允诺。 第367章 再回相府 坐在回沐桦府的马车上,沐桦祁脸上仍旧带着浅浅的笑,看得旁边的隽依眼角直抽。 亭俞被派去办事,这几日都是隽依陪在修王府伺候着。尽管修王府里阜修也安排了人,沐桦祁终究还是习惯留个熟人在身边。 记得那日她与阜修一路驰马回到修王府,水玉见到她时那微微惊诧的表情及她身后那丫环玉环的一脸铁青,她就知道她们已猜到她的身份,想来阜修特地骑马去城门口迎她这个沐桦家二小姐也并未瞒着王府其他人。 想到这里,不由看了看垂下的车帘,也不知阜修是怎么想的,此番竟是让水玉赶着马车送她和隽依回府,只道既是从王府回去,也该由王府的人送,且还说为了她不被沐桦家那些人欺负,特命水玉在沐桦府住上些时日。听得沐桦祁一阵无语,这沐桦家还能难为得了她?她若解决不了的事,水玉又顶什么用?再则,她那小小的祁莲院本来就够拥挤的,如今再加个人,真不敢想。 她也不笨,阜修虽面上如此,目的想来并非在此。 聪明如阜修,又怎会看不出水玉对他的那点心思?以往不在意,许不过是因未曾遇着她。现下既然有她,必是想让手下人都对她心服口服。他这份心,她知道,也很欣喜的受着。有些事不是靠说的,从来便是旁人待她如何,她便如何还之。 她说过会送他一份大礼,想来也快了。 见她看向车帘,隽依直以为她介意那个水玉的存在,那水玉长得一幅娇滴滴的模样,还整日像受了极大委屈似的哭着一张脸,说实话,她很是不喜欢。也不知道这修王是怎么想的,就这水玉对他的那点心思,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主子,这水玉当真要一直跟着咱们?” 隽依的这点小心思,沐桦祁一眼就看穿,好笑的看着她,“不是一直,只是近来这段时间。” “这还不是一样,修王这是专程让她来添堵的么?” 沐桦祁挑挑眉,“添堵?堵谁?” 隽依瞧着她这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倒是被噎了噎。她险些忘了主子是个什么性子,这世间能让她变一变脸的人和事,还真不多,就这水玉,离那个层次还不知有多远。这添堵,堵谁也不可能堵到主子。 “堵我,堵我,我看着她心里就不舒服。” “得了,你也别总给人脸色看,往后既是暂时要在一起共事,在自己的地界,多照顾人家些,也免了落一个欺负人的名声。” 隽依想想,也着实是这个道理。主子是要嫁给修王的,她也不能让人家觉着她们这些娘家人没修养。这水玉怎么说也是阜修手底下五大将之一,虽看着娇娇弱弱的,倒也有些本事,既然愿意来帮忙,多个苦力又什么不好? “好吧,我也不能让她小看了咱们墨邪阁,这就出去和她培养培养感情,顺便说道说道咱们这边的规矩。”说着戴上面纱便起身走出去,留下沐桦祁无奈的摇摇头。 这隽依,也不知是不是近来和亭俞待的时间长了,竟也变得这般活脱。 然而这次却是她想错了,以往隽依沉着稳重,不过是因着她这个做主子的没有太多人气,做什么事都不大上心,隽依这个尽职的属下在为她忧心的同时,每每做事也总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不敢有任何懈怠。如今她变了,隽依少了些担忧,自然也变得开朗活泼起来。 她们在里面的谈话有意压低声音,是以水玉并不知道她们说了些什么。她这一路本在沉思,忽一见隽依出来,愣了愣神,才点头示意,“隽依姑娘。” 隽依也客气的点了个头,“水玉姑娘。”遂在她身旁坐下。 隽依的活脱,说到底也只会在沐桦祁面前。此刻在水玉面前,又恢复面对外人时那微微清冷的性子。“修王殿下既是让水玉姑娘随主子一道回沐桦府,往后还望姑娘多多费心。” 什么场合说什么话,怎么说以怎样的语气说最能达到目的,隽依若是连这个都不懂,也不可能年纪轻轻便在墨邪阁有那么高的地位。 这隽依,虽是下属却自有一身气度,即便探不到她的气息,水玉也明白她不会没有半点武功修为,就好像马车中坐着的沐桦家二小姐,她也不曾探到她有任何武功修为的痕迹,却从那些传言中得知她是身怀武艺的,只是不知是高是低而已。 来之前她曾悄悄去找木天询问过她们的身份,但木天却道主子说过不让他们打听关于祁小姐的任何事,并告知她若是想知道,跟着一段时间自会发现。她惊诧于主子待祁小姐这般不同的时候,更诧异的是木天话语中对祁小姐不自觉的恭敬。 从小一起长大,彼此是个什么性子大家都清楚,若是寻常人,木天是断然不可能那般恭敬的对待。 “隽依姑娘客气,该我有劳隽依姑娘多家照拂才是。” “这些客套话也不必说,我不知道水玉姑娘以前在修王殿下身边是什么样的,但姑娘既然得你家主子吩咐暂时跟在我们主子身边,以后行事,还得照着我们主子的要求来。” “这是自然。”这个道理水玉懂,是以很自然的应道。 “我说的是任何事,都得按我们主子的要求来,左相府不比在修王府,我们主子是庶女,没身份也没地位,便是府中的下人都不给好脸色,所以,姑娘明白我的意思么?”大家都是聪明人,隽依也不想把话说太透。主子在沐桦府忍气吞声也不是一天两天,也不知道如今回去是个什么打算。水玉是修王身边的人,平日里在修王府必是人人敬重,若是乍然到沐桦府受不了这委屈,脾气出来坏了主子的事那就麻烦了。虽则她也不懂主子为何喜欢过这种忍气吞声的日子。 如果沐桦祁知道她心里所想,一定会臭骂她一顿。她哪里是喜欢过那种忍气吞声的日子?她分明是懒得麻烦。再说,从前她想着那沐桦邱到底是原主的亲生父亲,那沐桦家的一群人也是原主的亲人,总得有些顾念。可现在不同了,她既是奕旭失散多年的妹妹,沐桦家那些人自然就和她没有半点关系了。 不得不说,当知道她并非沐桦家女儿的时候,她心里是喜悦的。 “隽依姑娘放心,水玉明白。不过,我修王府的人,也不是什么人想欺负便能欺负的。” 哟,有点个性! 隽依淡淡挑眉,不愧是能坐到修王手下五大干将之一位置的人,哪里又会是表面上看起来娇滴滴的性子。 依旧是那个大门,依旧是门上上书的“沐桦府”三个大字。 撩开车帘再次打量着沐桦府的大门,沐桦祁不由有些怅然。分明没过多久,此番瞧着却是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终究是这沐桦府,如今在她心中的地位变了。 还不待她多作感叹,大门中就匆匆跑出一人,正是左相府的刘管家。 刘管家跪在马车前,“二小姐,您可算回来了,您若是再不回来,老爷都快将屋里的东西摔完了。” 却见沐桦祁含笑看着他,半晌也不开口,一时有些猜不透她心里想什么,心下很是忐忑。这个二小姐,他早就觉着不简单,也曾为此卖过她人情,如今看来,真庆幸自己当初的决定。就这不动声色便自带一股威严的气势,怕是老爷都没有。 “刘管家不必着急,左右左相府也不缺那些个东西,父亲若是实在不喜欢,摔了也便摔了,没什么要紧。” 刘管家愣了愣,才勉强挤出笑附和道:“是是,二小姐说的是。”心里则想着,她这是故意的吧,他想说的分明是老爷此刻十分生气,哪里是说那些东西。只是这些主子的事,也不是他这个做下人的能管的。 “看刘管家如此着急,想是父亲也正等着我,还请带路。”她这个话,便是刘管家都听出了客套。寻常人回家还用要求别人带路的吗? 隽依和水玉相继跳下马车,沐桦祁才轻轻一跃完美落地。 看到这两位姑娘都不是平日里跟着二小姐的那俩丫鬟,刘管家一时有些犹豫,支支吾吾道:“敢……敢问二小姐,这两位……两位姑娘是?” 沐桦祁淡笑着看他一眼,这一眼看得他心凉半截。 隽依此时戴着面纱,觉着自家主子这般必是不高兴了,轻哼一声,“刘管家,不该你问的就别问,这样才能活得长!” 隽依毫不掩饰的杀意,使刘管家连退两步,忙道:“是是是,姑娘说得极是。”再鼓起勇气用眼角余光瞄向未着面纱的水玉,只觉这姑娘的容貌虽比不上大小姐,却是府中除大小姐外哪位小姐都比不上的。又瞄向一旁依旧淡笑的沐桦祁。 当然,这位仅看到她便觉着容貌不过其次的二小姐除外。 “二小姐请。” 跟着刘管家一来到客厅,便见里面上下左右都坐满了人,便是那些许久不曾出院子,沐桦祁甚至都未见过的姨娘,也都在场。 想来是她一出修王府这边便得到消息,如此模样,当真很是有三堂会审的架势。 刚一踏进去,一个茶杯就直朝她面门飞来,不少胆小的姨娘丫鬟都惊呼出声。 然那茶杯到离她约莫有一步远的距离时,却被旁边蒙着面纱的女子抬起腿轻轻一踢,杯子便沿着来原路返回,向主位上的沐桦邱飞去,恰被近旁坐着的沐桦筑拔剑挡住。 又一阵惊呼声中,沐桦筑暗自抖了抖被震得有些发麻的手,看向隽依的神色多了几分凝重。 不过看似轻盈的一踢,竟带有如此力道,若非他及时出手,父亲根本不可能躲得过。他这个二妹妹,仅身边的人都有这般本事,真是愈发神秘了。 沐桦邱是文臣,这般下来,可谓是吓得不轻,待回过神却见沐桦祁仍气定神闲甚至表情都未有丝毫改变的站在那里,心下只剩震惊。 这哪里还是他那个随意任人欺凌的庶女? 这般定性,便是他一直看好的大女儿都比之不过。 对不断投来担忧眼神的沐桦翩点了点头,沐桦祁才不急不缓的开口:“适才听刘管家说父亲近日里喜欢摔东西,女儿还有些不信,如今瞧着,好像确实如此。” 乍一听她提到自己,刘管家的心又是提得老高,好在她这说话的语气没有太多对他不利,否则就此番这种针锋相对的气势,吃亏的还不是他们这些下人。 她这种态度,从来在府中都是说一绝不会有人敢说二的沐桦邱哪里见到过,气得颤着手指向她,“你这个不孝女,看看你那是什么态度!还不给老夫滚过来跪下!” 淡淡挑了挑眉,“女儿这一刚回来,便险些得父亲一杯茶洗脸的见面礼,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呢,父亲这又是生的什么气?” 沐桦邱被气得又摔了一个杯子,许是担忧又被踢回来,这次倒是没摔那么远。“来人,将这个逆女给老夫绑起来,看来若是不给她点教训,她不会明白自己错在哪里!” 于是进来几个护院,可惜还没走近便已被隽依和水玉轻易制服,七零八落的倒在地上。 二人出手速度都极快,待众人反应过来时这些人早已全数倒下。 除了震惊再找不到其它词来形容此刻他们的心情。这两位姑娘看着娇滴滴的,没想到出手如此快狠准,尤其是那个眼中似是总带着水雾的娇弱姑娘,凡她出手制服的护院,不是断手就是断腿。 这一幕看得沐桦祁都暗暗咂舌,墨御阁,果然如传言那般心狠手辣。 然而她这个略微讶异的眼神,却让水玉以为是她对自己这般表现生气了,是以忙单膝跪下,双手一握,低下头,“祁小姐恕罪,属下见这些鼠辈对祁小姐不敬,这才擅自出手。” 沐桦祁眼角狠狠抽了抽,阜修手底下都是些什么人啊这是?她不过有些意外,她到底是从哪里看出来的她在怪罪她? 轻轻干咳两声,“你先起来吧,我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只是下次若是出手,尽量力道小些,这些人也不过是听命行事的普通护院,教训一下也就是了。” “是,只是……只是属下已经尽量控制住力道了。”水玉是真的很无辜,原本就记着隽依的交代,不轻易给祁小姐招麻烦,她还特地尽量将力道减小,没想到这些人这么不经打。 “咳……实则习惯这个事,也不是一时半会儿改得过来的,你也莫要太自责,先起来吧。” 水玉应声起来,却是怎么也想不明白她不过出手挡几个人,何以要自责? 她们这里是聊得欢快,旁人却是看得更气愤。 “你这个不孝女,竟敢带人来府中闹事,你当我左相府是什么地方?” 沐桦祁无奈的摊摊手,“我这个人吧,素来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非父亲无故让他们来绑女儿,她们俩也不会动手。” “你还有理了!如此目中无人,难怪敢当众威胁尘王殿下!”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才为难她。 “真没想到,不过是些传言,父亲竟也相信。” “传言?你当老夫是傻的吗?城门口那么多人亲眼所见,你还死不承认!” “还有,尘王殿下身上的伤,你敢说与你无关?”此时端坐在一旁的沐桦苀,也维持不住她以往淡笑不变的高雅姿态,有些气怒。 “大姐姐这话还真说对了,那尘王身上的伤,还真与我无关,那是轩沪逸打了,有本事你去轩沪侯府帮你的尘王殿下讨回公道啊。” “你!”沐桦苀被她一睹,更是气愤,轩沪侯府,哪里是她敢得罪的。 “真没想到,不过区区两鞭,那凌嘉尘便告起状来,可真是个英雄。”她毫不掩饰的鄙夷,让众人一时竟不知如何接话。 堂堂尘王,若是因着这么点小事就告状,确实没什么脸。但谁不知道他根本不可能告什么状,便是要告,那也告不到他们沐桦家。然尽管知道是这般,他们却偏偏反驳不得,谁叫他们刚才一开口便是为人家尘王讨公道呢。 “果然是个野丫头!一点教养也没有!”因为她,酉氏被罚关佛堂,还因此失去掌家之权,若不是近来她闹出的事让沐桦邱这般气愤,酉氏也不可能这么快出来。早已对她记恨在心,此时又岂会放过数落她的机会。 “哟,这不是不久前才被罚佛堂思过的母亲么?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难道父亲说的那些话不过是骗一骗我们这些人玩的么?” 她这个话一下让众人对此不满起来,尤其是那些平日里没少被酉氏欺压的姨娘。 见此,主位另一边原本安静坐着不说话的老夫人,也不由开起口来:“祁丫头,适可而止吧。” “呵……怎么听着祖母这个话,好似我错的一般?”若不是要借沐桦府光明正大嫁入修王府,她还会有这个耐性在这里同他们周旋? 对于她那毫不在意目中无人的姿态,老夫人看得也不是很乐意,却也不会如这些人一般看不清情势,这个丫头,目前是得罪不起的。是以才将怒气收住,“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咄咄相逼?” “祖母这话就说得不对了,什么叫做我咄咄相逼?若不是我一进门便莫名其妙的被人扔杯子,我会这般?若是换作你们任何一人,一踏进家门就得这般待遇,你们会如何?”闻言众人默了默。 “自然,你们也从未将我当过家人,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勉强自己来迎合你们?说句不中听的话,若非要依着沐桦府的名头光明正大出嫁,你们道我还愿意来这里与你们废话?大家都是明白人,没必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你……你怎么能说这种话?若是没有沐桦府,你又如何能有今天?”她的话,照着他们的看法,确实有些大逆不道,也难怪老夫人都沉不住气。 “我也不过实话实说,我说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有些人不知进退偏要往我面前撞,就莫要怪我将那些旧账翻起来一笔笔清算。自然,祖母你说得也没错,若是没有沐桦家,也不会有如今的我。所以,便是沐桦家这些年待我那般,我也会看在给过我一席安身之地的情面上,不会做得将事情做得太绝。但前提是某些人不要认不清情势。过往的事,一桩桩一件件,若我都一一说出来,便是我不如何,沐桦家想来也会丢尽颜面,祖母若是不想事情变得那般,最好告诫一下其他人切记要谨慎行事。” 老夫人看看她,又看看在场甚至还有些不明所以的众人,轻叹一口气:“罢了罢了,我老婆子年纪大了,你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我管不了也不想管了。”说着在她贴身丫鬟兰芹的搀扶下就要起身离开。 “母亲,这……”沐桦邱到现在都仍不明白老夫人这般举动是何缘故。 老夫人看着他,又是一声轻叹,她这个儿子,真是越老越糊涂。看一眼在一旁坐着好似看戏的沐桦筑。这个家,如今也只有这个孙子能撑一撑了。 “筑儿,你父亲不明白,你不会不明白,有些事,得适可而止。” 沐桦筑虽高傲不可一世,对这个祖母却很是敬重,起身行了一礼,“是,孙儿明白,祖母只管安心回去歇息,这些事孙儿会妥善处理。” 只可惜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沐桦筑这般看得清事态。 沐桦珑早看沐桦祁不顺眼,今天还让她这样出风头,甚至连祖母都这般语气同她说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沐桦祁,你休要得意忘形。你现在敢如此大胆在这里说话,无非是仗着修王殿下的宠爱,你以为你能顺利嫁入修王府吗?你别做梦了,嫁给修王的,只会是我沐桦珑!” “四小姐还请慎言,我们修王府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入得的,就四小姐这样的,还不够格。” 第368章 清算旧账 世人都知晓,修王此人不仅有才有财,还甚是得民心,便是凌帝都要敬他三分。稍微有些脑子的都不会轻易去得罪他,而且修王护短,久而久之他府中出来的人也极少有人敢轻易得罪。只是修王府的人都与他们的主子一样,素来低调,平日里很少在人前出现,大家才不甚留意。 水玉乍然开口,说的话还如此不客气,不可谓不惊人。 即便是目中无人如沐桦珑,一时也不敢反驳。 沐桦邱还在气怒,尚未反应过来,沐桦筑看他一眼便率先开口问:“姑娘是修王府的人?” 水玉双手一拱,颇有几分潇洒的意味,“正是,此番特遵我家殿下的令送祁小姐回府。诸位都知道,祁小姐素来身子不大好,我家王爷不放心,便命我随侍在旁,直置他们大婚。往后不到一个月的时日里,我都会在贵府叨扰,失礼之处还望左相大人和右将军莫怪。” 自己家的事,自己家的人关起门来想怎么处理都行,此时突然出现个外人,且还是个不能轻易得罪的外人,任谁都不会乐意。然即便不乐意又能如何?还能将人赶出去不成?就是想,也没人敢。 老夫人并未走远,他们说的话都听得真切,目光复杂的扫了沐桦祁一眼,才道:“姑娘肯到府里来,是我们的荣幸,岂会有叨扰之理。”老夫人说得客气,但是个人都听得出她的不高兴。 想来她是在为刚才被这么一个外人看了自家笑话而生气。“祁丫头也真是,既是有客人随行,为何不早说?” 轻笑一声,“祖母这话就说得不对了,打一进门,你们就在针对于我,可有谁关心过跟着我一道回来的是什么人?” 老夫人被她一堵,只干生闷气。这的确是他们的失误,他们也没想到修王会派人送她回来。再说,大家本就因等她这么几日而正气头上,乍一见到她出现,哪里还顾及得了旁的。 看这姑娘刚才出手阻拦护院的架势,想来在修王手底下也是有些地位的。修王既然派她跟着这丫头,看来对她真的很是上心。想着老夫人又从头到脚将她认真打量了一番,无非就是胆子大些,口才好些,长得普普通通,也不知修王到底看上她哪里。 “姑娘既是到府中,便是贵客,刘管家安排好客房,好好招待着。我有些累,就先回去了。” “是。”刘管家忙点头,却是一再庆幸适才在门外未得罪这位姑娘。 却被水玉开口制止,“不必,我是来侍候祁小姐的,不是来充大爷的,就住在祁小姐的院子便可。” “可是……”刘管家犹豫着看向已走出客厅的老夫人,见她不回头,又将求救的眼神投给沐桦邱。就二小姐那窄小的院子,原先住她们四个人就够拥挤的了,加之后来不知道又从哪里冒出来的巧红和巧绿,也不知是如何住得下的。 若是再多一个人,难不成要堆着睡? 沐桦邱此时情绪虽有好转,但一看到沐桦祁他就止不住怒气,说出来的话口气自也不会好,“姑娘有所不知,这不孝女的院子有些窄,恐住不下姑娘,况且以姑娘的身份,也不适合住那样窄小的院子。”他这话一出来,不止沐桦筑,就连沐桦苀都在心里喊了一声糟。 父亲当真是越老越糊涂,有些东西自己知道就行,若是说出来,那意义就完全不同了。 “身份?我是什么身份?说得好听的是属下,说不好听便是个伺候人的丫鬟。祁小姐是我修王府未来的主母,她能在那里住那么多年,我这个做丫鬟的还住不得不成?这不来还不知道,想不到堂堂左相大人的府上,对待庶女竟是这般作为。听闻左相夫人乃酉氏一族的嫡出女儿,怎么这般行事作风如此上不得台面?” 冷冷的看向沐桦邱,“还有,什么叫做不孝女?祁小姐是我们修王府未来的当家主母,是我家殿下心尖上宠着的人,也就是我在这里,若是换成我家殿下,左相大人可想过这后果?” 沐桦邱不由想起不久前宫宴那血腥的一幕,那些出手的大半都是修王的人,记得当时他还特意观察过修王的神情,却是见他面对那般血腥的场景自始至终都未曾变过脸色,只满心满眼看着那个不孝女。可见那不孝女在她心中的分量。这些话,若是真被他听到,许会被当场灭口也不一定。 毕竟不是谁都有让宫宴满是血腥却仍旧面不改色的本事。 皇上都尚且不在他眼里,何况他。 旁边的沐桦祁和隽依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些不可思议来。想不到这水玉平日里文文静静的,说起狠话竟如此厉害,一下就将沐桦邱给唬住了,还顺道打了酉氏一回脸。 隽依想着,这水玉虽有些小心思,却也是个难得的明白人,这帮主子说话也听不出不情愿。冲着这个,她以后也要高看她两眼。 沐桦祁见沐桦邱被堵得说不出话。想他堂堂一品大员,骂自己的女儿不孝还被人数落,数落过后还不能反驳,又拉不下脸来道歉,也着实不易。这般若是继续尴尬僵持着,不仅解决不了问题,还耽搁了时间,是以便很是难得的管了一回闲事,“父亲既是没什么其他的事,我便回院了。” 说着便转身就要走,还不待沐桦邱因为她目中无人而发火,就见她又回头道:“瞧着你们这架势,应也坐了不少时间吧,这么一直坐着,我看着都觉得累,难道你们不累么?” 语毕潇洒的转身便走,留下一众人面面相觑。 待她领着二人走远,沐桦邱又狠狠的拍了下桌子,“这个不孝女!这些年倒是小看她了!” “确实,这二妹妹着实令人意外。”沐桦筑语气中带着几分凝重。这么多年来顶着一个无才无貌外加病秧子的称谓,竟也能沉得住气,这般耐力,是从何时开始的呢?会武一事也能瞒得如此深,小小年纪便有这样的心机……想着,沐桦筑不由微微心惊,且不说她武功修为如何,单就心机而言,若是她有心计较,这府中又有谁能是对手? 如今再靠上修王…… 果然这个家里这么多人,还是祖母看得最明白。 这沐桦祁,还真不是他们能得罪的。 沐桦珑刚被落了面子,水玉是阜修手底下的人,有她在,她不敢说什么。此时她既已和沐桦祁一道离开,沐桦珑哪里还憋得住,她何曾被人这般说过?于是将所有的怨都算在沐桦祁头上,冷哼道:“哼!小人得志!” 却被沐桦邱狠狠一眼瞪过来,“你也给我闭嘴!瞧瞧你刚刚说的都是些什么?那是一个姑娘家该说的话吗?我的老脸都被你给丢尽了!” 沐桦珑自幼得宠,虽被沐桦邱骂过不少,但这么狠的责骂,却是第一次,一时委屈的抱着旁边的酉氏哭了起来。 酉氏心疼的拍拍她的背,不悦的看向沐桦邱,“你对我女儿吼什么吼?有本事你方才怎么不吼那野丫头?是觉得我们母女如今在府中没权没势就好欺负吗?”酉氏这一吼,沐桦珑就哭得更大声了。 沐桦邱被闹得心烦,索性懒得理她们,只对坐着的众人挥了挥手,“都散了吧,该做什么做什么,莫要让老夫听到你们乱嚼舌根!”说完便气冲冲的走了。 四下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一会儿也都散了。 客厅中只剩这四人。 沐桦珑哭得更大声,沐桦筑揉了揉太阳穴,“母亲劝着些妹妹,这么大个人了还这么不懂事。” “大哥!”沐桦筑常年在外,与家中其他人也不怎么亲近,但到底是沐桦珑的亲哥哥,从未对她说过重话。 之前还想着既然这个亲妹妹对修王抱有那般心思,若是将她换了沐桦祁岂非更有利?如今看来,这种心思,还是不动的好。 轩沪侯府通敌叛国这样的大罪都能轻而易举的解决,还能寻得神医奕旭出手,他虽自负,却不傻,不管这些事里沐桦祁出了多少力,总归都是惹不得的。 再则,便是他想,就沐桦珑这样的,还真如适才那位姑娘所言一般,不够格。 八年前沐桦筑可冷眼看沐桦祁落水而无动于衷,可见不是什么心软之人。对沐桦珑,又哪里会有什么情分在?要说这沐桦筑最大的优点,便是识时务,懂得取舍,否则老夫人也不会对他寄予厚望。有他在,沐桦家即便不能更上一层楼,也不会比沐桦邱在位时落败到哪里去。 “那修王,你也不要再打主意,安分些,否则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你。” 沐桦珑一听他这话,连哭也懒得哭了,“大哥你之前不是还很赞成我嫁给修王吗?如今怎么又反对了?你还说过会帮我的,你说话不算话!” 不耐烦的扫她一眼,“帮你?也要看你自己有几分本事,值不值得帮,你如今已有十三岁,你怎么不看看人家二妹妹十三岁时在做什么?可会如你这般只会抱着母亲哭闹?” 被他的语气吓住,沐桦珑又轻轻抽泣了两声,“那病秧子这么多年除了待在那破祁莲院里,还能做什么?” 沐桦筑冷笑一声,实在懒得同她废话。看着明显若有所思的酉氏道:“母亲若是不想四妹妹有个什么好歹,最好看着些。” 从始至终,沐桦苀都只静静坐在一旁沉思,便是沐桦珑大声哭闹,也不见她变一变脸色。这般冷情,比之沐桦筑,只会更甚。 对此,沐桦筑只在离开时回头深深看了她一眼,却对上她抬起头来的轻笑,顿时心中五味杂陈。 这样的家,也难怪沐桦祁会如此。 忽又想到,他不也是如此吗?又有什么资格说别人。早年为追名,不顾家中反正对十一岁便投身军中,出生名门,少年将军,后来又有一个十大公子之一的称号,可谓人生赢家,是以极少将旁人看在眼里。若非沐桦祁这么一闹腾,他还不曾意识到,原来那些他自认为拥有的东西,其实看起来,似乎也没有那么值得高兴。 沐桦祁几人走得很慢,不一会儿就被人赶上。 “二妹妹。”回头一看是一副端庄清雅模样的沐桦苀,只见她嘴角带笑,好似适才在客厅中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大姐姐有事吗?”沐桦祁停下,也礼貌的回一个笑。说实话,要比装,她还真没遇到过对手,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来不被任何人察觉。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许久不见二妹妹,不日大姐便要嫁入尘王府,想与二妹妹说些体己话。”说着还有意无意的看向旁边的隽依和水玉。 沐桦祁想看她打的什么主意,遂顺着她的意思朝二人挥了挥手。 二人会意退到不远处。 “二妹妹那日在城门口说的那些话,姐姐也听人说了一些。依着二妹妹的说辞,似是早有与尘王殿下退婚的打算,如此说来,姐姐也不算对不起二妹妹,不知二妹妹可还因退婚一事记恨于姐姐?” “记恨倒是算不上,左右凌嘉尘那样的我也不可能看得上。再则,若要说记恨,也记恨不过来不是吗?” 嘴角弯出的邪魅弧度,让沐桦苀微愣,半晌才道:“二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 “妹妹是什么意思,想来大姐姐这般聪慧,也不可能一点儿都猜不到。妹妹瞅着那凌嘉尘除了有些身份地位,长得还算过得去外,也不见其他过人之处,却不知大姐姐早年何以要三番两次的置妹妹于死地。 依旧带着邪魅的笑,沐桦苀却是因着她的话被吓得连退几步,才强装镇定站稳,“你……你如何会知道?” “我自有我的法子,大姐姐也不必紧张,从前不曾计较,只要大姐姐不来找妹妹麻烦,往后妹妹也没那些闲工夫去计较。” 她从不欠旁人的情,且就当作沐桦家借了她这一个安生之地的回报吧。 “好了,想来大姐姐此番也没了那与妹妹说体己话的心思,那妹妹就先走了。” 却听身后传来沐桦苀略带哭腔的声音,“我那么做,不过是因为太过在乎他。或许在你眼里,尘王殿下什么也不是,可他在我心中的分量却谁也比不过。因为,我欠他一条命。” 沐桦祁脚步顿了顿,却并未回头。 沐桦苀,原来也不过是个可怜人。 第369章 说是旧人 恰是花开时节,沐桦祁原就在祁连院中种得许多草药,这番瞧着,很是有几分姹紫嫣红的样子。 院中,陈嬷嬷正在清扫着三三两两的落叶,一边扫一边叹息,还时不时望向院门处。待看到她们三人走进院中,适才还有些无精打采的双眼立即明亮起来,扫帚一扔,步子迅速却有些蹒跚的朝她们行来,颤着双手红了眼眶,“小姐,您可算是回来了。您这一出去就一个多月,也不知在外面吃没吃苦……” 沐桦祁上前扶住她,带着温暖的笑道:“嬷嬷且放宽心,我哪会让自己吃苦,不信你瞅瞅,都长胖了。” 自她前往南疆便一直未回来过,陈嬷嬷又常年不出府,唯一能得到她消息的途径就是询问亭家两姐妹。可每次她们都是避重就轻,完全问不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说是怕她在外面吃苦,实则是担忧她在外恐会有什么意外。 不过此时看起来她的脸色确实比之前要好些,陈嬷嬷才稍微放下心。 巧红和巧绿也闻声而来。 二人单膝跪下,双手向前一握,极是恭敬的道:“属下见过主子,见过尊使。” 一些规矩,墨邪阁还是该有的。 沐桦祁并未开口,而是隽依上前一步,“都起来吧。近些时日你们不必继续留在此,且先回去,若有需要我会再找你们。” 二人没有一点不情愿,“谨遵尊使令,属下二人先行告退。” 语毕起身轻轻一跃,便消失在祁连院墙头。 见此情形,陈嬷嬷好半天回不过神来,“小姐,这……”那两个丫头不久前还在厨房里帮她一起剥蒜洗菜,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根本看不出与寻常丫头有什么区别,可是刚刚那跪下去双手一握的架势,分明极是潇洒,再加上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功夫,这哪里还是她见过的小丫头。 而且,这样的人,分明对小姐有着极大的敬畏。 见过小姐真容时便想到小姐定是不简单,却没想到竟这般厉害。 “嬷嬷不必多想,从前该是怎样,还是怎样。” 陈嬷嬷想了想,便很快的缓过神来打量她身后的两人。“这两位是?” “这位是修王府的水玉姑娘,这位是隽依,和亭原亭俞一起长大的。” 陈嬷嬷一听,修王府的姑娘?这么漂亮?那又是什么身份?“原来是水玉姑娘。”见陈嬷嬷这般反应,沐桦祁只在心里低叹两声,也不怪她会这么想,毕竟在这个时代,如陈嬷嬷这般,说得通俗些到底是个深居大院的妇人。就这沐桦邱还有那么多小妾呢,人家修王名声在外,哪还不能有个红颜知己? 对于陈嬷嬷,水玉并不喜欢,不是因为她用如此语气同她说话,而是身为一个下人,竟如此大胆过问主子的事,这在修王府或是主子的其他地界,都是大忌讳。 主便是主,仆便是仆,这就是他们的规矩。 然而即便心里不喜欢,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到底祁小姐能这么好声好气与之说话的人,想来在她心中也是有些分量的,遂弯身行了一礼,“嬷嬷有礼,主子命属下这段期间都随伺在祁小姐身边,如此也能杜绝左相府其他人找祁小姐麻烦的心,还望嬷嬷多多照拂。” 这么一来,她的身份也便表明了。不仅不是修王殿下的什么人,还是个殿下信得过且特地派来照顾小姐的。 陈嬷嬷这下放心了。 “修王殿下这般有心,是我家小姐的福气,水玉姑娘不必拘谨,这院中除了小姐和老奴,如今也只有你们二人,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水玉看她还算会事,对她的看法倒是有些好转。 又看向隽依,不管是语气还是神色都多了些亲近,“隽依姑娘,你既是和亭原亭俞一同长大的,便不是外人,随便倒腾个地方住下,我老婆子先去给你们做晚饭。” 寻到那棵月桂树下的躺椅,沐桦祁惬意的躺下,拿了旁边石桌上放着的一本书遮在脸上,长长舒了口气,果然还是在自己的地盘好,想怎么样便怎么样。 这段时间发生太多事,纵是淡然如她,也觉着几许厌烦。与阜修在一处时还不觉得,一个人的时候才发现,这样的日子还真不是她喜欢过的。 她倒是有些明白古代为何会有那么多的深闺怨妇宅斗家斗了。以往她想都不曾想过,这世间会有那么一个人能对她有如此大的影响。 阜修此人,也算很成功了。 隽依知道,自家主子这般模样,必是在想事情。而主子想事情的时候,最不喜的便是被人打扰,是以便示意水玉与她一道退下。 走了几步,水玉才开口问:“隽依姑娘,祁小姐一个人躺在那里,我们不需要随身伺候吗?” 隽依回头看她一眼,颇有几分自豪,“你以为我们主子是那些个大家小姐么?你且记住,我们主子一旦这般安静的躺下,必是在想事情,不喜有人打扰。否则你以为我们如此庞大的家业,又是打哪儿来的?” 这话隽依说得并不夸张,在她看来,不管是墨邪阁还是华梭楼,或是其他的产业,就是沐桦祁这么躺着躺着便成功的,只因她大多时候看到沐桦祁,她都是这么躺着的。 若是沐桦祁知道她心里的想法,不知该有多无语。什么叫做躺着躺着便成功的?如果不动手去做,她如今会这么“衣食无忧”? 好吧,实际上她也确实极少亲自动手,许多时候都只将法子教给下面的人。但需她亲自出动的次数也有不少,否则也不会有诸如与西家大少不打不相识的这些过往。何况三大国一大城,她除了丰城哪处没跑遍? 水玉却是抓住了她话中的重点,“庞大的家业?” 尽管是失误,隽依却也没刻意隐瞒,“瞧着我们主子的样子,似是也没瞒着你的打算,即便如此,有些事也不能现在便告诉你。你以为像你们修王殿下那样的人,何以会看上我们主子这么个没才没貌又没身份没地位的庶女?” 水玉唇角难得的扯了扯,你确定这么说自家主子真的好么? 不过她确实很好奇祁小姐到底还有什么过人之处。 “算了,这些事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明白,你以后慢慢会知道。”水玉从来不知道,隽依会是这种说话只说一半的人。 吊人胃口什么的,最差劲了。只是依着水玉的性子,纵然想知道,也不会开这个口去问。再则,她也明白,就算她问了,隽依也还是不会说的。 大家都清楚,这是原则。 另一边,闭目沉思中的沐桦祁,微微不悦的皱了皱眉。 也不知道这破院子是什么风水,竟有那么多人喜欢闯!她都不记得这是第几次这么被人打扰了。 手势轻轻一变换,近旁月桂树上的树叶便有十几张飞射而出,这个力道,等闲之辈绝不可能躲过。只是从来敢独自一人闯她这里的,还真没什么等闲之辈。 外面没有打斗声,如今天又未黑,此人必不是躲过她安排在院外的人,而是不知不觉便将他们都解决掉了。 然而在来人眼里,看到的却是女子一袭白衣,花丛树见静静的躺在竹椅上,好似周遭一切皆与她无关。 静逸而美好,让人不忍出言打破。 却没想到这一失神间险些丢了一条命,看着适才那被他险险躲过而直直没入墙中三分的树叶,来人诧异的将目光投向她。 分明她自始至终都未动分毫,难道是此处设的阵法?不,依着他的见识,这里并未有任何设过阵法的痕迹。想着又再次心惊于她的武功修为居然如此高。 “几年不见,你变得连我都快不认识了。” 哟呵!听这口气,怎么好像还是个熟人? 沐桦祁拿开搭在脸上的书,坐起身看向来人。不曾想这一看之下,连她都有些怀疑人生了。 谁能告诉她,她和这个刚回凌城不久的柏王殿下,又有着怎么样的纠葛? “我道是谁,原来是柏王殿下,不知柏王殿下驾临我这破院子,有何贵干?” 完全生疏陌生的语气,让凌嘉柏上前的步子顿了顿,眸中多了一抹旁人看不懂的哀伤,只是这哀伤还未成型,就已被人打断。 “主子,你没事吧?” 隽依和水玉听到动静一道赶过来,见沐桦祁没事才放下心。 水玉扫一眼站在一旁的凌嘉柏,难得的拧了拧眉,“祁小姐,可要属下将这私闯民宅的贼人打发出去?” 私闯民宅的贼人? 凌嘉柏轻轻甩了甩袖子,第一次被人这么说,倒是新鲜。 沐桦祁遂想到阜修似乎也私闯过她的院子来着,若是照着水玉的说辞,他岂非也是个私闯民宅的贼人?只要一想到阜修那般光风霁月的人可能会被说成贼人,沐桦祁就有些想笑,这一忍不住,还真就笑出了声来。 见几人投过来的奇怪眼神,才尴尬缓过神来,“不好意思啊,一时走神了。” 隽依眼角狠狠一抽,如果她没记错,亭俞似是和她提过修王曾夜半来此寻过主子。这世间,能让自家主子变得这般神经的,想也只有那修王了。 却也不看看此时是个什么情形,闯院子的还站在这里呢,这么忽视人家真好么? 隽依那挤眉弄眼的模样,让沐桦祁看得很是有几分不好意思,便开口打发道:“好了,你们也不是他的对手,该干嘛干嘛去,想来柏王殿下特地翻这一回墙,是有事要说。” “不是一回。” 凌嘉柏一本正经的接话,让她愣了愣。“什么?” 隽依和水玉虽也好奇,却不得不听从命令退下。 抬起双眸,认真道:“那日一回到凌城,我便来此寻过你,却不曾想你已入宫。” 沐桦祁记得,凌嘉柏正是她入宫被凌帝赐婚与阜修的日子回的凌城。那日宫宴,他的确未到场,为此凌帝还特意询问过,那纯华公主还说过他去寻故人。 却原来,那个故人便是她。 诚然,她是对凌嘉柏一点印象也没有的,难道又是失去记忆的那两年遇到的?可是在噬心蛊被唤醒时,她不是已经记起所有事了么? “哦,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我七岁离京,十年方才回来,一回来第一个想见的人便是你,你就是如此不当回事的反应?” 说实话,见他突然这么激动沐桦祁也有些为难,照着他刚才的说法,加上那有意无意间透露出的一副对她很是熟悉的模样。她的这个语气,实则是伤人了些。 前不久因着滚下石梯受那回小伤,她也收过他的礼。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她既受过他的东西,就断然没有故意冷言冷语的道理。他因着她这么激动,自然也不是她愿意看到的。“那个,柏王殿下,你先别激动,咱们有话可以慢慢说。” “柏王殿下?这般生疏的称谓……” 苦笑又自嘲的语气,让沐桦祁不由暗暗数落自己一回,果然她说起话来,总是不那么中听。 “听柏……不是,听你这个口气,好像和我很是有几分熟悉的样子。可我还是想说一句,你会不会是记错?毕竟你离开也有十年……” “记错?我这十年在外,无亲无故,若非念着当年的承诺,怕是都不能活着回来,你却说是我记错了?” 沐桦祁双眼睁得老大,这还有个承诺?哎哟喂,头好疼啊。 好在她素来不是什么拖泥带水的性子,这般同他扯了这么长时间,也不过是觉得凌嘉柏这个人,她并不讨厌罢了。 脸上的随性和散漫收了收,很是有几分认真的道:“或许真如你所说,我们曾经是相熟的,但很抱歉,我真是一点儿印象也没有,更别说什么承诺。退一步说,即便当初真有那所谓的承诺在,对于现在的我而言也是多余的。你说我自私也好,说我无情也罢,我都不会在意。这世上之人千千万万,能让我变一变原则退一退步的,却也只有那一人而已。” 凌嘉柏失落的倒退几步,看着她的眼神满是不可置信。 她向来最不喜在感情一道上拖拖拉拉,继续道:“更何况,我对你所说的那些事,甚至你这个人,都没有半分印象。” “果然,果然是我太过异想天开了,自再面时你用那般陌生的眼神看我开始,我便不该抱有任何幻想。” 第370章 处事果决 即便八岁那年才来到这里,沐桦祁也自觉已将那些遗忘的记忆都找回来得差不多。然照着凌嘉柏这一副他们分明熟得不能再熟的说法,若是事实,她是断断不可能忘了。 这许正如她所说的那般,凌嘉柏是认错了人。 凌嘉柏见她这副样子,深深吸了口气走到石桌旁坐下,慢慢讲起过往:“七岁那年,左相府老夫人六十寿宴,我曾到场,也正是那次,我第一次见到你。”在那之前,他从未见过长得那么好看的小姑娘,那种纤尘不染的气质,即便过去这么多年,他都不曾在其他人身上看到过。 凌嘉柏七岁,那岂不是她六岁时?那时她还没穿越过来呢,可真够早的。说起来,原主六岁那一年沐桦府确实为老夫人办了一场大寿宴。那时原主的娘亲还在,日子也过得没那么辛苦,偶尔这种大宴,也是能来参加的。 “那次寿宴,我确实有些印象,似乎之后落了一回水,还因此落下病根。”时值深秋,池中水微凉,原主又尚年幼,这一落水还烧了个四五天的样子,之后身子就总不大爽利,每每大小病不断。早时有亲娘在,还能勉强喝些草药调理着。只是这年腊月,那总一脸愁容的亲娘也病逝了,是以原主的身子也便越拖越差,直到八岁那年她穿越而来。在她的精心调理下,才有所好转。然到底是落了病根的,根治不得,也是近些日子得奕旭开了方子喝着,这才勉强好些。 凌嘉柏却在听了她的话后,露出一副愧疚不已的表情。 “我就知道,若非因为我,你也不会变得如此,是我欠你的。” “等等,这个话,莫不是你便是当年那不会水还想充英雄的小子?” 凌嘉柏脸色微红,抬起袖子干咳两声。“看样子,你是记起来了。” 沐桦祁眼角抽了抽,七岁?也是够早熟的啊,而且若是她没记错,她不过顺手救了他一回,怎么也到不了他所说的那种熟悉程度吧? 这件事情是这样的,那日沐桦府办寿宴,老夫人六十大寿嘛,场面自然很大,凌城里所有上得了台面的人家,都邀请了一遍。沐桦邱位居左相,沐桦家又是凌城的世家,想要将其拉拢的人也有不少,是以这一邀请,有心的无心的都有人来了。类似于凌嘉柏这种七岁小毛孩,就是跟着大人来凑热闹的。 寿宴设在前院,后院人自然也就少了。沐桦家大小姐,也就是沐桦苀,不知怎地在后院玩耍不小心掉入池中,身边又没个丫鬟小厮。恰逢凌嘉柏也在池边,方一见到想也不想就见义勇为的跟着跳了下去,却忘了自个儿是个不会水的。 如此其实也关不得原主什么事,却偏偏又给她撞见了这二人在水中扑腾,见四下也没什么人可以求助,就好心的找来一根树枝。是真的树枝,因着她压根不会水,也没想过傻乎乎的跳下去。没想到吃奶的力气都给拿出来将凌嘉柏拖上来后,未缓过神就被胡乱扑腾抓住树枝另一头的沐桦苀给拖了下去。 再之后,也只听说是被下人给救上来的,具体是个什么情形她也不是很清楚。 “之后四皇兄闻声赶来救了沐桦家大小姐,你则被相府的下人救了上来。” 她才恍然大悟,难怪沐桦苀会说她欠过凌嘉尘一条命,原来是这么回事。 “那照你这么说,我们也不过见过一次而已。”甚至可以说都没正式见过面好么? “不,在那之后我总偷偷到沐桦府来寻你,只是运气不大好,每次来时你几乎都在生病,是以并未怎么说上话。这件事你娘也知道……”说着不知想到什么,竟带着淡淡的笑,“你娘见我总来找你,还每次不到天黑不离开,便说让我以后好好照顾你。却是离开这十年,让我没了资格。” 打量着这四下略显荒凉的院落,“若是早知道你在沐桦家过得这般苦,当年说什么我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离开……”他离开,也不过是为能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她,却未曾想过,当他有那样的能力时,她已不再需要。 欠人人情这种事,沐桦祁素来就不大喜欢,她与凌嘉柏这个人算不上朋友,也回报不了他,所以她并不想看到他为着她露出这般后悔的神情来,打断道:“这么说来,我对你没什么印象也是应当,或许你提起的承诺,想来应也不是我允的吧。”适才不是提到原主她亲娘说什么以后让他多照顾她的话?也不知道她这亲娘是怎么想的,难道不知道她那时候是有婚约的? 也许,原主她亲娘,是被伤得深了吧。在这般时代下能说出将有婚约的女儿交与其他人照顾的话,她想,她这个娘定也是个不可多得的聪慧雅致女子。只是,这般女子又是如何会看上沐桦邱那种人的呢?且外界还有传言说已痴恋到非卿不嫁的地步。 她怎么也想不通透。 “你以为我是骗你的吗?”凌嘉柏自嘲一笑。“那日我与师父的马车本已到城门,却听闻你娘病逝,不顾师父反对匆匆赶了过来,劝了许久你才停住哭声。我却不得不离开,离开时说过的话,还有你答应过我的事,你都忘了?” 他说过的话?她答应过的事? 在她的认知里,柳氏死时原主的记忆中就只有伤心难过,加之身子不好,哭的时间长了头有些发晕。那时是有许多人来安慰过她,其中包括柳氏的姐姐轩沪侯夫人,当然还有轩沪逸等等,这么多的人,彼时已伤心欲绝的她又哪里注意那许多。 “你说了些什么?”其实她是想问的她都答应了什么,她实在是想不起来。 “我让你等我十年,十年后我便回来娶你。”说着这话的时候,凌嘉柏略微不自然。 沐桦祁嘴角扯了扯,干笑两声,“然后呢?我又是如何答的?” “你许是不好意思,就点了个头。”顿顿又道:“但这般,分明已是答应了。” 沐桦祁想,她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她那哪里是答应?准是头疼得厉害,啥也没听清,又伤心又难过不过想图个清静,不管别人说什么都给点头了。 诚然,造成他这么多年的误解,也是她的失误。 “想来,是你会错了意。我当时连你来过都不知晓,又何曾会留意你说的什么。” 她这个话,伤人是伤人了些。她问起凌嘉柏的这些伤心事,也委实过分了些。但有些事还是得弄清说清的好。能一次性解决的问题,她素来不会拖泥带水。 “不过,这到底是我的过失,才让你误解这许多年,我理应说一声抱歉。” 凌嘉柏眸光一暗,猛地站起身,背对着她,“不必了,往后若是有事,可着人到柏王府寻我。” 看着他的背影,沐桦祁心里莫名的有些闷。 “等等,不知那个位置,柏王殿下有没有也要去争一争的心思?”她之所以问这个话,不过是因着,凌嘉柏此人,她并不想为敌。 回过头来深深看了她一眼,“原来是有这个想法,不过现在看来,没那个必要了。” 直到他身影消失在院中,沐桦祁都久久回不过神来。 此时站在不远处树荫下的水玉看着她的目光也变了变。凌嘉柏这个人,她多少也知道一些。十年离家,也历练了十年。本应荣华富贵过着日子的天之骄子却甘愿为她吃苦十年。而这十年辛苦得来成果和一直坚定的目标,竟也因着她,一朝说丢便丢。 寻常女子若是得这般人物如此痴情十年,即便不动容也会有些不一样的反应,她却自始至终只就着这件事本身来谈,就像这不过是说着旁人的事一般,如此冷静,且不动声色间便已处理妥当。 如此果决的个性,着实让人佩服,难怪主子会对她另眼相待。 沐桦家轻易不敢有人来找她麻烦,沐桦祁倒安静过几天舒心日子。 这日,她接到一张来自轩沪侯府的宴会帖子。 看一看这宴会的时间,恰是明日,也正是沐桦苀大婚的前一天。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轩沪侯府故意在这个档口上抢尘王府的风头,但事实上,这不过是轩沪侯夫人柳氏因着轩沪逸得奕旭出手脱离危险,一高兴,便想请大家一道去热闹热闹而已。 不然依着柳氏那安安静静这么多年都不曾在侯府办过任何大宴的性子,又怎会有这么一趟事? 自来宴会这种场合,总是是非多。 不过轩沪侯府这场宴会,她倒是很感兴趣。听闻在他们去竹山的这些日子,那南疆公主和她那姨母相处得很是愉快。 轩沪逸的笑话,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看的。 第二日一早,隽依起来抬了盆温水准备去叫醒沐桦祁时,却见她已梳妆好等在了院中,吃惊的同时心下却更是无奈。 她原想着今日要去赴宴,特地起得早些叫醒主子。寻常时候这个时辰,依着主子那有些懒散的性子,哪里会舍得起来。 自然,自家主子那半点不掩饰的期待眼神,不用深想隽依都知道她在想什么。这么多年和轩沪小侯爷但凡有看对方笑话的机会,就断然不会放过。也不知道这么理智的两个人,如何会有如此幼稚的举动。 “诶!隽依,我正准备去叫你呢,既然起来了就赶紧收拾着出发吧。哦,对了,你顺便去小库房里瞅瞅有什么东西看得过眼的,随便挑个一两样带上,怎么说也是轩沪逸那厮家里办的宴会,咱若什么都不带多不好意思。” 隽依点头应是,心里却是想着,这小库房里的好东西是有不少,但好似从轩沪小侯爷那里顺来的就占了大半。还只随便给人挑上一两样,这种羊毛出在羊身上还如此小气的举动,也就自家主子才会做得如此得心应手。 当然,若非此番去参加宴会的地儿是轩沪侯府,怕是主子空着手也不会提什么不好意思。 第371章 南宫家主 沐桦家忙着嫁女,其他人今日倒是不会去赴轩沪侯府的宴。 马车行在街市上,尽管时辰尚早,凌城的市集却已是嘘嘘嚷嚷各种叫卖声不断。这般繁华景象,也不愧是三大国之一大凌国的都城。 毕竟是世家宴会,若再由女子驾车,倒有些不合规矩。隽依便将之前与她们一道行往南疆的姚信给调了回来。 轩沪侯刚正不阿,从不与人虚与委蛇,但在朝中地位却是谁也撼动不得的,便是通敌叛国这等大罪,也未能将他如何,这中少不得皇帝对他的信任。这样的人,朝中不知有多少人想要结交一番,然轩沪侯府向来低调,这让许多人一直找不到机会。加之如今凌城中有多国来使,也不可能不卖轩沪侯府这个面子,如此一来,这般宴会怕是人不会少。 现下,沐桦祁也算大凌炙手可热的人物,许多人或会看她不顺眼,是以她特地这么早出门除了对这个宴会颇感兴趣外,还有一个缘由便是尽量避免人流大的时候去,也能省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只是有着这种想法的,好似并不止她一人。 这不,街角拐角处有一个岔道,就与一辆驶来的马车撞到了一处。 想来对方驾车的是匹不可多得的好马,速度这般快险些将她们的马车都给撞翻,好在姚信及时反应过来,才险险稳住。 “主子可有受伤?”姚信有幸第二次跟在主子身边,阁中不知有多少人羡慕,若是主子在他驾的车上出了什么事,他一定万死难辞其咎。虽然以主子的本事断然不会因这般小动静出什么事。 沐桦祁三人在马车被撞的瞬间就反应过来,只随着车厢偏向滑了一下。 调整后坐好,“没事。” 隽依在确认她真的没事后,撩开车帘问道:“怎么回事?” “不知是谁家的马车突然闯过来,属下一时大意未能及时躲开,惊扰了主子,请姑娘责罚。”到底知道他们隶属墨邪阁的人并不多,此时也不便透露过多,是以姚信才以“姑娘”相称。 隽依看一眼对方驾车的马,“算了,这也怪不得你,拿这般良驹驾车,也不知是哪来的败家子。”随即看到那马车上醒目的梅花印记,了然的回过头时神色间却是带了几分凝重,对沐桦祁道:“主子,是南宫世家的马车。” “哦?”语气中多了些许兴味。 大凌有富商如修王,遖阳有富商如西家,而东楚则有富商如南宫世家。 最先东楚因拿到大凌边防图而屡破大凌数城,据说近日来大凌反应过来后也追回了两城,算是各有胜败。虽然阜修并未真正出手,但沐桦祁知道,这反败为胜的两局,怕也少不了他的功劳,毕竟左将军欧孜晰还是他私下亲自授命而去的。 不过这些事情,沐桦祁并不打算过问。 东楚南宫世家现任家主南宫寒与东楚太子楚千浚是好友,且东楚最得宠的丽菱公主将是南宫世家未来的当家主母,这些事并不是什么秘密。在这东楚与大凌交战的紧要关头,南宫世家竟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出现在大凌都城,不可谓不嚣张。 也不知那马车中坐着的人是什么身份。 此时对方驾车的小厮跳下马车走过来,对姚信行了一个江湖的握拳拱手礼,“实在抱歉,我家驾车的马驰惯了东楚的旷野,乍一来到凌城,有些收不住。我家公子让小的来问一声,贵驾主人可有受伤?若有受伤,我家公子愿当面致歉并给予一定补偿。” 见他态度还算好,姚信也收了些怒气,回头看向隽依。隽依得沐桦祁示意,将车帘又撩开了些,让对方小厮可以看到她,“我家小姐并未受伤,道歉就不必了。只是大凌的街市不同于东楚的旷野,还请将车驶得慢些,莫要伤了过往行人。” “多谢姑娘提醒。” “不必客气。此处只有一条道,这般堵着谁也过不去。我家小姐说了,既是东楚而来的贵客,我们便后退一步,你们先行。” 那人犹豫片刻,回头看一眼自家马车,似是得了某种示意,才拱手道:“如此就多谢了。” 姚信依言将马车后退的同时,沐桦祁手指挑开车窗的缝隙恰看到对方被风吹起的车帘里那人的脸,不由心道一声,原来是他。 这不就是那日她在华梭楼教训公孙青时,与那位称作“齐兄”的站在一处的人么?只是当日的他并未做这身打扮,脸上也做过修饰,却不是易容,不然她也不会一眼就认出他来。想来那日那位称作“齐兄”的,许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吧。 南宫寒,南宫世家现任家主,还真的是他! 刻意伪装过后到她的华梭楼,又有何目的?她可不认为这是南宫寒无聊了故意打扮成那副模样到华梭楼玩的。 南宫世家是东楚经商世家,在东楚都城建有一处大楼,专程拍卖各种奇珍异宝,也就是拍卖场。说起来,她和南宫家并无生意往来,这么多年南宫寒其人,她也只是听说过,至于为何一眼便识出他的身份,还要感谢轩沪逸。 早年轩沪逸曾为寻找解她噬心蛊的方法而周游各国,与这开了个拍卖场的南宫寒自也打过几回交道。依着轩沪逸的描述,南宫寒有一个标志性的习惯,就是他无论出现在什么地方,手中总把玩着一支白玉笛。细细想来,那日在华梭楼,他手里好似也拿着一支玉笛,只是相貌上做了伪装。那日她心思也没在他身上,才未曾发觉。 这人伪装也这么随便,可见他也并不担心会被人识出来。 要说这南宫寒的长相,自然也是一个翩翩佳公子姿态,只是沐桦祁近来看过太多美男子,审美有些疲劳,才没觉着什么。 记得轩沪逸提起南宫寒时,每每总是好一番数落,很是有几分瞧不上的样子。然如今瞧着他马车驶去的方向,分明是轩沪侯府无疑。在侯府刚洗脱通敌叛国这个罪名的节骨眼上,南宫寒还这么张扬的到人家里去,难道真与轩沪逸有什么私怨,特地寻此机会报复不成? 不过这些尚且可暂放一边,若是真在华梭楼那日南宫寒便已到凌城,那他隐藏踪迹的这几个月里,又都做了些什么? 彼时南宫世家马车里,南宫寒有一下没一下的把玩着手中的白玉笛,问马车另一边坐着的人,“你可知适才那马车中坐的是哪家小姐?那般力道相撞下竟也能毫发无损。” 那人抬起头,却是沐桦祁当日看到的那位“齐兄”。此人全名齐佑,在公是南宫寒的得力助手,在私是南宫寒的好友。 齐佑合上手中正翻阅着的账本,“看样子,应是沐桦家那位近日名声大响的第二女。” “哦?这倒有意思了,之前听闻这大凌左相的庶出第二女在城门口使得一身漂亮的轻功,还道是传言,如今瞧着,倒也有几分可信。” “能得大凌修王看上,大凌轩沪小侯爷及各位王爷另眼相看的人,又岂会简单?”齐佑将账本放下,端起旁边的茶盏边喝边与他闲聊起来。“不过,如今这般情形,咱们就这么出现在凌城,合适吗?” 南宫寒单手掂了掂白玉笛,道:“怕什么?他们打他们的,咱们做咱们的,谁能将咱们如何?那轩沪逸,从前总有事没事跑到本家主的拍卖场大闹一回,听说这次险险捡回一条命,这种笑话,本家主不亲自去看一回怎么成?” 齐佑一阵无言,不过被轩沪逸骗过几株珍惜药材,这么小气又记仇的人,谁会相信是现任南宫世家的家主?“不过,这沐桦家二小姐,倒是个大度的,若是寻常世家小姐尤其是还得修王青眼的,这么一撞哪会这般轻易完事?这二小姐却还主动让道,这般行事着实有些让人看不透。” 南宫寒眉头一挑,眼神中多了几分洞悉的锐利,“你以为,她未猜到咱们的身份么?”这个沐桦祁,当真不愧能得这么多人另眼相待。 沐桦祁并不知晓,她看向南宫寒后放下车帘的那瞬间,南宫寒也抬眸看了她一眼。 第372章 宴会之初 不管是近日的名声还是每次到侯府都闹得轰轰烈烈,反正沐桦祁此时来轩沪侯府,再不像第一次那般毫无存在感了。 自然,为了不与南宫寒单独碰面,沐桦祁特地让姚信将车速放慢了些。 马车方一到大门口,在那里迎客的管家就领着一群人上前,齐齐跪在地上,高呼一声,“恭迎祁小姐!” 让她好一番咋舌。 这个阵仗,讲真,也太夸张了。还好她明智的这么早来,四下并无多少客人,不然就这般出去,还真有些丢脸。 水玉一脸蒙圈,“这轩沪侯府,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情了?” 隽依无奈的摊了摊手,也开起玩笑道:“自我们主子出现后。” 换来沐桦祁一阵白眼。 姚信在心里大赞一声,不愧是尊主,就这轩沪侯府待人不冷不热的态度,竟也对她这般热情。 为不引起更多人的注意,沐桦祁只好当先走出马车,“都起来吧。” 于是又是一声高呼,“多谢祁小姐!”听得她嘴角都抽了抽。 那些人站起身后齐齐退到两旁,留了中间一条道给她过,她觉着,轩沪逸家的这个欢迎礼,有些重了。 她有点受不住。 好在有人及时出现解了围,不然在那些三三两两客人的奇怪注视下,她还真不确定会不会使了轻功直接飞到轩沪逸的蓝西园。 “祁儿来了?怎么不提前着人来通知一声,姨母也好让人出来迎一迎。”轩沪侯夫人由一旁的丫鬟半扶着一只手,身后拥着一群不知哪家的贵妇小姐,很是有几分派头的样子。不过许是从未这般故作姿态过,沐桦祁倒看出了她有些不自然。 至于她说的让人出来迎一迎,光看这种“随便”的架势,她就应付不来了,若是再专程来一群,那场面,简直了。 上前几步,蹲身行了个标准的礼,“见过姨母,见过各位夫人。” 她这标准的礼一行,前面的人不觉着有什么,倒是后面跟着她来的三人相继瞪大了眼睛。 谁能告诉他们,这个行得一身标准世家闺秀礼的白衣女子,当真是他们所认识的那个么? 不过惊讶归惊讶,主子都行礼了,他们也不能干站着,是以便跟着也行了一个标准礼,自然,他们三人无论是谁都不会对面前这些人下跪就是了。 轩沪侯夫人一见她行礼,急忙将放在丫鬟手心的手抽出来,快步上前扶住她,“见姨母还这么多礼,不是存心当姨母是外人么?” 然其实她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是为沐桦祁高兴的,如此礼数周到,如此气度,哪里看得出是从小失去亲娘的庶女。这些年,她将自己养得很好啊。倒是她这个做姨母的,因见着她总会想起自己早逝的妹妹,是以时日一长,便渐渐疏远了,这才让她过得那般苦日子。 “这些年,是姨母对不住你。” 说着眼泪就要落下来,沐桦祁忙拍着她的手背,安慰起来,“姨母不必这般,到底沐桦家如何,你也是不便插手的,所以并没有什么对不住我,再则,这些年多得表哥照顾,该是我感谢你们才对。” 对于轩沪侯夫人,她是真的谈不上什么怨不怨的。若是没有轩沪逸,便是有这一声“姨母”的称谓在,她其实都是不会将她当亲人的,还谈什么对得住对不住? 本来她从来就不是那种会靠旁人过活的人。 不过此番她这般说,沐桦祁却是觉着有几分欣慰。不管原主的娘柳氏是否是亲生母的,到底是真心疼爱过她一场,轩沪侯夫人作为柳氏的唯一亲人,她自然也是会当作亲人的,更何况她还是轩沪逸的母亲。 见她提起轩沪逸,轩沪侯夫人才想到他们二人的关系,遂收住眼泪欣慰的点了点头,“你们表兄妹能互相照应,姨母我也就放心了。” 她几次救轩沪逸的事,在整个侯府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再则她有这番本事,轩沪侯夫人也没什么好操心的。 确认她不再掉眼泪,沐桦祁才将注意力放在她另一边站着的女子身上。 女子并不像其他世家小姐那般拖着一身长裙梳起一头景致的发,而是头发高竖,紧身衣长筒靴,很像这个时代的骑马装。这般装扮,在这样的宴会上实则是有些失礼了,然即便是如此豪爽的姿态,却偏偏能做到让人看得赏心悦目挑不出一点毛病来,这世间,怕也只有她一人了。 “俪公主,幸会。”是一个飒爽的江湖礼。 林洁俪朝她挑挑眉,也是一个标准江湖礼,“祁小姐,幸会。说起来,本公主还应该感谢你当日的提议,若非如此……” 沐桦祁笑了笑,打断道:“公主不必客气,不是那个人,我也不会管那个闲事。” 闻言林洁俪先是一愣,随即会心一笑。是了,若非当真看她顺眼,沐桦祁身为墨邪阁的尊主,又怎会管这个闲事? 不过不管怎么说,她都很感谢她。如果不是她当初提的那个醒,她如今也不会和轩沪侯夫人关系这般好,和轩沪逸也不会有如此快的进展。至少目前在轩沪侯府,其他人都知道她是轩沪逸的心上人,虽然以轩沪逸那臭屁的性子从未开口承认过。 然若他真没那份心,沐桦祁又岂会插这个手? 这般想着,她又无声的笑起来。 不管怎么说,能和轩沪逸更进一步,都是件值得开心的事。 轩沪侯夫人见她们聊得来,心里也高兴。“好了,你们年轻人就随意到府中四处转转,俪俪和若儿招呼着,我与其他夫人就不打扰你们了。” 其他夫人听到她如此亲昵的称呼南疆公主,强压住心中的讶异也附和起来。 待她们走远,在场的其他小姐才敢认真打量起沐桦祁。原来这就是得修王殿下青睐,在短短的时间里名声几乎翻了几番的沐桦家庶女。虽则有几个胆小的不大敢直接盯着她打量,却也有不少胆子大的。 沐桦祁也不点破,大大方方站着任她们打量。倒是旁边的轩沪若看得很是生气。 祁表姐是父亲和母亲甚至哥哥都轻易不敢如此对待的人,这些人又有什么资格? 上前两步,蹲身行礼,“祁表姐安好。早时母亲和众位夫人在场,若儿未能向表姐见礼,还望表姐莫怪。” 轩沪若虽是庶出,却是这侯府唯一的小姐,加之主母和哥哥待她都极好,在这些世家小姐中的地位,并不比其他人差,甚至还有许多人刻意来讨好她。是以见她如此态度对沐桦祁,其他人觉得诧异的同时,也有些后悔。 遂一一跟着行起礼来,“祁小姐安好。” 这个礼,沐桦祁可谓是破天荒第一次受,有些受宠若惊。 想她一个毫无地位的庶女能得这么多世家小姐且大多都是嫡出的世家小姐行礼,她人品该是有多好? 隽依瞧着自家主子那想要得瑟又不得不强忍住的模样,默默抚了抚额。 果然,越被抬高越是得瑟,才是自家主子的作风。 不过,不管此刻心里是如何做想,沐桦祁也知道自己目前的身份尚是一个庶女,这个礼她受得,却也是必须要还的。 她也得尊重这个时代不是?尽管她很多时候都不怎么将这个时代的准则放在眼里。 回以一礼,“各位小姐安好。” 这些人,其实她一个都不认识。 近旁的林洁俪见她这般一本正经的回礼,在心中“啧啧”了两声。谁能相信眼前这个一脸无害的女子,其实就是江湖中传闻杀人不眨眼的杀手组织头目,墨邪阁尊主莫潇雨呢?若不是当日在宫中宴会上见到那一幕,她都不敢相信。 “祁姐姐!祁姐姐!”众人顺着声音的来处看过去,恰见一辆马车正缓缓驶来,一人正使劲的将头和胳膊往窗户外钻,大声朝她喊。 却不过一瞬就被人给拖了进去,“就说叫你莫要这般将头伸出去,万一掉下去怎么办?”这个骂,虽然是骂,可那浓浓的宠溺却是藏也藏不住。 “哦,我知道了,下次不这样了,我这不是看到祁姐姐高兴么?你别生气好吗?” “这次就算了,如果再有下次,就直接将你送回去。” “别别别……我好不容易才出来一次,你别把我送回去,我什么都听你的。” 沐桦祁暗暗扶额,这般相处方式,除了西潜焕和西小治,再不会有旁人了。 “焕,我都听你的,你别把我送回去好不好?好不好?” “好,先下车吧。”西小治得令,欢呼的跳下马车。 西潜焕看着他的背影,无声的带着浓浓无奈的轻叹一声,“这保证也就值个两天。”哪次不是犯错了就保证,然后没几天又接着犯,却偏偏拿他没办法。 算了,随他去吧,他高兴就好。 “祁姐姐,听说你前段时间去竹山了,你怎么不叫上我一起啊,那竹山我还没去过呢!”说着就要上前去拽她袖子,却被人一把给拉了回去。 好笑的看一眼想发火又舍不得的西潜焕,沐桦祁才慢慢接起西小治的话,“上次去是办正事,等下次有机会,我再带你一起,怎么样?” 西小治挣不开西潜焕,也就懒得多费气力,“那你得记住了,到时候可不许反悔!” “绝不反悔,再说,你家焕不是在这儿么?我敢反悔他哪会放过我?” 西小治傲娇的轻哼一声,“这倒也是,焕武功这么高,到时候你若反悔一定会被打得满地找牙。” 这熊孩子。 “那竹山,你当真走过一遭?”西潜焕突然开口,带着些不确定,也带着些担忧。到底奕旭的脾性,多年来他虽未接触过,却也听说过不少。 他不开玩笑,沐桦祁虽淡笑着,却也应得认真,“嗯,早年有些渊源。” 这个回答,莫说在场旁人,便是西潜焕也有些吃惊,但却很快恢复过来,“也不知道你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好事。” 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那可多了,赚钱啊,养家啊。 场合不对,沐桦祁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作停留,便问道:“这么早,依着你往常的作风,莫说来得这般早,便是参加此类宴会也是不情愿的,今日怎这般反常?” “哼!你以为我想?还不是听说某人来了,小治吵着闹着要跟来!” 沐桦祁了然。 西家大少,从来不会拒绝西家小少任何要求。 “既然你来了,这般与我们逛着也不像个事,我们就先去看看轩沪逸吧,若是错过这一回,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看他的笑话。” 闻言西潜焕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若儿,带我们去找你哥哥吧。” 轩沪若却在震惊中。眼前这两人是遖阳西家的两位少爷吧?这西家大少,传言做事雷厉风行,自接手西家以来生意越做越大,到现在西家在遖阳虽是商人出身,却已是连遖阳皇都不敢轻易得罪的存在。西家大少性子孤傲,莫说如今在凌城,便是三国乃至丰城,都未听闻过谁能与之交好,可此番瞧着他与祁表姐说话的口气,可不是一两天的交情能有的。 “若儿?” “啊?哦,祁表姐你叫我?” 沐桦祁知道她在想什么,却不点破,淡笑道:“嗯,既是西家大少到场,理应先去见一见你哥哥。” 对于她的说辞,西潜焕却不以为意。他来此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宴会,见不见主家他并不是那么在意。 在场的除了沐桦祁自己的人和曾在无锡镇见过西家大少和莫潇雨相处的林洁俪外,其震惊程度只会比轩沪若更甚。 “表姐说得是,是若儿失礼了,西少主和这位小公子请。” 西小治终于从西潜焕手里挣脱出来,拽着沐桦祁就走,“祁姐姐,走吧走吧!” 看着这个情形,跟在后面的水玉眸光又闪了闪。要说之前看到凌嘉柏对祁小姐的态度她觉着意外,此番看到西家大少这般表现,她只能用震惊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众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侯府后花园,这方一靠近,就听到不远处的凉亭处传来争论声,因着花园中植有许多树,茂密的枝叶遮挡下众人并未看清正在争论的是何人。 “你没事跑本小侯家来做什么?故意找麻烦是不是?” “哼!你以为本家主乐意啊!要不是听说你快死了,本家主乐意跑这一趟?你要是死了,欠本家主的那些钱本家主找谁要去?你还是趁活着的时候赶紧把欠的钱还回来吧!” “哟!你们南宫世家这是要败落了么?竟沦落到上门讨债过活的份上了?可是,本小侯有欠过你钱吗?” “你敢说没有!本家主那几株上好的药材,要不是被你给骗了,不知能卖多少钱!” “呵……这能怪本小侯,要怪就怪你人傻钱多还没见识。” “你想打架是不是?” “打就打!谁怕谁!” 说着也不知是谁先动的手,不一会儿还真使着轻功越到旁边的荷塘上打了起来。 听到这里,沐桦祁暗暗默了默,这幼稚的对话,他们是还没长大么? 轩沪若也听出自己哥哥的声音,心中好一番意外。她眼里的哥哥,虽然行事有些不羁,但每每在家人面前都是成熟稳重的,这么……呃,这么活泼的一面还真没见过。 相较于轩沪若的意外,林洁俪倒是没什么特别大的反应。说起来,她初与轩沪逸相识时,他就是这般样子。那时他打着她手中类母蛊的主意,各种坑蒙拐骗手段都用尽,有一次甚至连美男计都用上了,让她又一次刷新了自己对他的认知。当是时,她还一度问过自己,眼前这个如此不顾脸面只为达到自己目的的人,当真是传言中那个位居大凌十大公子之一且是前四之列的轩沪小侯爷么? 不过交手次数多了,她也渐渐觉得他这副样子,其实还是有些可爱的。 类母蛊,她自九岁那年开始养起,这么多年也就养活了那么一只,最后耐不住他各种软磨硬泡,即便不愿也还是给了他。为此,她不止一次后悔过,好在如今已没什么大碍,不然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在场许多人都好奇敢在侯府和小侯爷打起来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却无一人敢轻易开口问。倒是西小治探了几回头都看不到人后问了出来:“焕,你知道那边和那花花公子打起来的人是谁吗?” 众人一默,花花公子?敢这么说轩沪小侯爷的人,还真不多。 西潜焕揉了揉他的脑袋,一本正经的忽悠道:“既然知道那是个花花公子,他的事情又有什么好关心的?” 西小治想了想,还真认同的点起头来,“你说得对,那花花公子又不是什么好人。可是我还是很好奇什么人敢在他的地盘和他动手。” “想知道是什么人,过去看一看不就知道了。”沐桦祁摇了摇头,这固执的孩子,看西大少那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 行到凉亭,见当日那位“齐兄”端坐着石桌旁悠闲的品着茶,沐桦祁才恍然大悟。早闻南宫世家现任家主有一得力助手名唤齐佑,她倒是忘了这一茬。 只是南宫寒和轩沪逸正打得厉害,他这副样子是不是也太悠闲了些? 见他们一行人走过来,齐佑才起身打了个招呼,“诸位有礼。” 林洁俪一看到他,神色就多了几分凝重,“敢问阁下可是南宫世家的齐先生?” “想不到公主殿下还记得在下,实乃在下的荣幸。” 就在去年,林洁俪曾与轩沪逸一道前往东楚,在南宫世家的拍卖场里同这个齐佑有过一面之缘。 “先生是南宫家主身边的红人,本公主想不记住都难。先生既然在此,那此番与轩沪逸打斗的,应就是南宫家主了。却是不知贵家主此时到侯府来,用意何在?” 齐佑继续坐下,轻笑道:“公主不必紧张,我们南宫世家向来不参与各国政事,在大凌也有不少生意,所以那些国与国间的争斗与我们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再则,家主此番前来,也不过是听闻轩沪小侯爷身受重伤,担忧欠的钱讨不回来,特来讨一讨而已,并无其他用意。” 这个话,刚才远远听到两人对话的众人,还是有些相信的。 不过得知来人身份,底下确实有不少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到底眼下东楚和大凌毕竟是势不两立的局面。 “西家少主也在?”齐佑一边一边似有似无的看向西潜焕身边站着的沐桦祁。 西潜焕看他一眼,点头十分冷清的应了一声“嗯。” 齐佑却不觉得受了怠慢或是其他,西家大少从来待人就如此,他若突然对你热情起来,你才应该担心他是不是又打了什么坏主意。 将注意力放在沐桦祁身上,“这位是?” 第373章 意外出现 依着她如今大响的名声,很多人会对她越发好奇,这点沐桦祁早就想过,也做好了面对的准备。是以齐佑突然的发问,也是在她的预料之中。 便是冲着阜修,这些人也会来探一探她的底。毕竟阜修这个人太过神秘,这些人将主意打在了她身上也属常情。 到底这是个众多闺秀聚集的场合,沐桦祁正想着要用个什么方式来回他这个话时,隽依已上前一步,“我家主子是沐桦家二小姐,想来先生应该听说过。” 隽依一个丫鬟的身份,还着了一张面纱,不说话还好,这一站出来,还真有些扎眼。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就她那张脸,比自家主子如今这副模样实在是要好上太多,她这个人平日里若没必要也不大喜欢往自己脸上贴人皮面具,这般下来,也就只有如此了。 沐桦祁其实并不太在意这个,只是隽依坚持说什么不能抢了她这个身为主子的风头,也便随她了。 隽依身为墨邪阁主事之一,身上自是带着一股别样的气质,便是她刻意有所收敛也依然掩藏不住。齐佑定定看她一眼,半晌才笑道:“沐桦二小姐的大名,在下早有耳闻,如今得见,甚是荣幸。” “南宫世家齐佑先生的大名,小女子也是早有耳闻。”顿顿轻笑着看向不远处正打得不可开交的二人,“只是齐先生这般悠闲的姿态,难道不担心贵家主的安危么?” 齐佑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笑了笑,“家主和轩沪小侯爷的武功本就不相上下,况且这是轩沪侯府,家主若是在此处出了什么事,小侯爷怕也不好交代。再则,二小姐您不也丝毫不担心小侯爷?” 沐桦祁唇角弯了弯,却并未正面答他的话,对不远处站着的若兰道:“若兰,去叫你家公子停下吧,怎么说他也是东道主,这般倒是平白让人看了笑话。南宫家主既是不远千里前来拜访,咱们还怕尽这地主之谊么?” 她这个话,说得不可谓不高明。既然人家南宫家主都敢在这时候上门来,咱们还怕别人说什么?左右是自己的地盘,吃亏也吃亏不到哪里去。 若兰原还担心自家公子好不容易从天牢出来捡回一条命,若是再被南宫家主这么一闹,怕又会出什么事。听她这么说,才放下心来。 轩沪逸和南宫寒虽在打斗,却一直留意着这边的动静。一众人过来时他们便已察觉,再听到沐桦祁说的话,一时也没了继续下去的兴致。 还不待若兰开口,轩沪逸便当先轻点荷叶连退数步停下,很是有几分嫌弃的道:“不与你打了,以免旁人说本小侯欺负人。” “欺负人?就凭你?若不是本家主故意让着,此时你不知跪地求饶多少回了!” 这么欠揍的话,险些让轩沪逸又动起手来。 “又不是唱戏,差不多得了。”听到沐桦祁的话,二人才发现自己这般举动被这么多人盯着瞧,还真有些像耍双簧唱戏的。 顿了顿,急忙跃回凉亭中。也不知道出于何种心思,落地时一个比一个姿势潇洒帅气。同时也不忘个对方一个鄙夷的眼神。 林洁俪上前,递给轩沪逸一方手帕察汗,轩沪逸接过,冲她温柔一笑。须臾似是觉着不对,抬头果然看到众人各异的神情,尤其是沐桦祁和南宫寒眼神中那怎么也藏不住的嘲笑,看得他很是尴尬。随即轻哼一声,大有几分我就乐意这样你们能怎么着的姿态在。 沐桦祁挑挑眉,“你这副温柔可人又傲娇的小媳妇模样,倒是新鲜。” “温柔可人?哈哈……”南宫寒幸灾乐祸的笑起来。 轩沪逸瞪他一眼,“笑什么笑,你这种孤家寡人懂什么!” 南宫寒明显因着他的话愣了愣。 齐佑见状,无奈轻叹一声。确实,家主可不就是个孤家寡人吗?虽然外界传闻东楚丽菱公主将会是他未来的妻子,但作为他的好友,自然清楚他另有意中人,且那人还心系旁人。说出来怕是不会有人相信,南宫世家的现任家主单恋一个女子多年,而那女子却从未正眼看过他。 那日也是因想探到更多关于那女子的消息,家主才会乔装到华梭楼去。 此二人这一番快速的变化,旁人未注意到,却没逃过沐桦祁的眼睛。 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只觉着,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又会有好戏看了。 轩沪逸觉着,若是再在这个话题上停留,吃亏的也只会是他,遂将视线落到西潜焕和西小治身上,“西家大少,真是稀客。” 西潜焕倒是难得的回了他一个江湖礼,只是态度依然冷淡,“小侯爷。” “哟,你这小子也来了?” 说着就要去拍西小治的头,却被西潜焕伸手拦住,原就冷淡的眼神变得更冷,“小侯爷还请自重。” 轩沪逸一阵无语,又不是姑娘家,不就是敲一下,还自重? 西小治也应和道:“对,你自重,别对小爷动手动脚的!” “得得得,本小侯惹不起还躲不起吗?白眼狼,忘了前不久是谁收留你还好吃好喝招待着的了?” “小爷每天都是在华梭楼吃的,你顶多就给小爷提供了个住的地方。提起这事,小爷还没好好说你呢,你给小爷安排都是什么房间,床那么硬布置还那么简陋,小爷能勉强住下都是给你面子。” 这还嫌弃上了?是认为以后都靠不着他了怎么都无所谓是吧?当初给他安排的时候他可是二话不敢说,生怕被送回去。这才几天?再说,他为保证这小子的安全,还特地安排他住在自己的院子里,要知道他的院子那可是轻易不让人进的,便是家中其他人,不得他允许都不能随意踏入。 西潜焕虽待人不大热情,做事却也是一码归一码,前段时间西小治偷偷离家,确实得轩沪逸多番照看,不然依着他这性子,指不定得闯什么祸,“多谢小侯爷前段时日对小治的照拂,这个情本少记下了。” 轩沪逸不以为意,“西大少客气,左右本小侯会管这个闲事也不是因为西家或是你。” 这个说法西潜焕并不否认,若不是沐桦祁开口,轩沪逸又怎么有那个闲心去管小治。 “总之,这个人情西家记下,来日若有机会定会报答。” “随你的便。” 四下人有些多,挤在此处也不是个事,加之怕是客人会越来越多,也总不好都聚在这处。轩沪逸便让大家都到处看看,沐桦祁不喜欢那种一大群人聚到一处叽叽喳喳的场面,便找个借口先行离开,连隽依和水玉都未让跟着。 至于西潜焕和南宫寒,毕竟身份不同常人,便是目的不在宴会,既然来了,也应当去拜会一下这里的一家之主轩沪途。这般下来,轩沪逸自然也是要作陪的。 沐桦祁独自一人行在迂回的回廊上,待到一处有水有树荫的地方,便轻轻一跃上石栏,面朝水面坐着。 不得不说,轩沪侯府这片荷塘远远比沐桦府的要大要好看,很安静,空气也很好,慢慢闭上眼感受微风拂过面颊,身心一阵舒畅,这种体验很新鲜。她的祁连院虽然也安静,然到底视野没这般空旷,而在阜修的紫兰院中,又总因着温泉而显得有些雾蒙蒙的。 近日她明面上虽悠闲,该做的事却是一样没少。应允给凌嘉恒的半个国库已送到他手中,大凌国库丢失的东西也有了些眉目。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只是她突然想一个人静一静,实则不全是因为不喜人多嘈杂。便是不喜,她也可以随轩沪逸等人一同去见轩沪侯。 如今时辰已不算早,来参加宴会的,该来的不该来的,也差不多都来了。 只有阜修,仍迟迟不见踪影。 其实来这般早,除了对这个宴会感兴趣和想看轩沪逸一回笑话外,也是为了能早些见到阜修。 回沐桦府这几日,依着阜修往常的态度,在她身上的噬心蛊未完全解决掉的情况下,怎么也会去寻一寻她才是。 然而并没有。 她想着或许他是有事要忙,也刻意让自己忽略掉在祁连院时隽依和水玉半个字未提起阜修的事。 她就当她们也是不知道他近况的吧。 只是今日,便是西潜焕都因着她而早早到场,阜修却到现在都没来。这中缘由,她并不愿细想。其实依着她果决的性子,大可以去问一问是什么缘故让她这么多天没有阜修的半点消息,然她却破天荒的退缩了一回。 她当真,很难信任一个人的,若是阜修让她失望了,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否承受得住。 本就堵着一口闷气,却偏偏有人不识相的往上撞。 “哟,这不是沐桦家最近风头正盛的二小姐吗?怎一个人在此,修王殿下呢?” 凌嘉纯,纯华公主。平日里哪里会愿意将她与阜修放在一起说事? 沐桦祁是如此聪慧又敏锐的女子,到现在哪里还会觉察不出事情的不同寻常。 凌嘉纯身后跟着一群人,她只认识王家小姐王曦。只见王曦看着她的眼神有些担忧,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心下苦笑,到底是什么事大家都知道了却只有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呢? “好巧,公主也来逛这侯府的荷塘么?”轻轻的语气,淡淡的笑,好似寻常相熟的人打个招呼一般,让人听不出她此时是喜是怒。 纯华被她的笑晃了晃,这个笑,不知怎地她看着有些心悸。 “你不用在本公主面前装,五天前有辆载着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马车进了修王府到现在都未出来,这件事凌城早已人尽皆知,你伤心难过也正常,又何必强颜欢笑!” “美若天仙的女子?人尽皆知?还真令人意外啊。”回头看向另一边行来的一群人,唇角的笑忽变得邪魅起来,“你们说,是不是?” 第374章 绝色女子 记得第一次到修王府去时,王府中的下人看向她的眼神分明是极其惊讶的,这便说明她当是阜修第一个带回府的女子。也未曾听人说过阜修待哪位女子特别过她。 然而她却忘了,阜修身世成迷。 那他过去不被人知晓的人生里,又存在过哪些人呢? 之前沐桦祁总想着,她既是与阜修在一起,便是要好好过日子的,至于他的过去如何,是何身份,未来又会走怎样的人生,这些都无关紧要。 诚然,这些在她如今看来也是无关紧要的。只唯独一件事例外,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阜修身边都不能出现除了她以外的女子。她早便说过,若有一天阜修身边真的有了旁人,便是再不舍,她也会离开,然后让他再寻不到。 那时说得很潇洒,甚至都未曾想过如果真到了那个地步,自己当是如何伤心难过。 可她知道,如今不一样了,因为阜修允了她一个家。 家,那是她内心深处一直存在着的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执念。 行来的众人看到她这般,神色各异,却更多的是担忧。 隽依三人很快上前,齐齐跪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将头低下。 “请主子责罚!”隽依、姚信齐声道。 “请祁小姐责罚!”要说这里面,最难做的当属水玉。她是阜修的人,现在又是跟在沐桦祁身边,对沐桦祁也是越发敬佩,觉着也只有她这般女子,才是主子的良配。只是没想到,这没多久便要大婚,那个人却出现了。 没错,那位传言中美若天仙的女子,水玉是见过的。只是水玉素来不大喜欢她。 依照那人对主子的情义,主子和祁小姐大婚将近,她又怎会坐得住? 却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 沐桦祁看了眼水玉,随即收回目光,转过身来面对着他们,双腿垂在栏杆上不停的晃着,很是有几分漫不经心的样子,然恰恰是这漫不经心的模样,看得几人更是无措。 轩沪逸双手握着并未打开的折扇,满是担忧,同时也有隐隐的怒意。 相处多年,他知晓她越是生气,表现得就会越平静。阜修这件事,他早便知情,但想着能瞒一时是一时,也许当她知道的时候那个进入修王府女子已经走了也说不定。为此这几日他不止一次去过修王府,却都被人拦在门外,连阜修的影子都没见到。他也试过硬闯,但不知怎么回事,修王府的守卫竟是寻常时候的三倍。 便是平常的守卫,他若想闯都要费一番心力,更何况是三倍。 知晓今日如何也应当是瞒不下去了,便想着让她晚一些知道也好,否则依照她的脾气,知道这么多人一起瞒着她,大家都不会有好果子吃。是以他才会和南宫寒闹得那么大,虽说他和南宫寒从来也不怎么对付,却也没到在自己地盘一见面便打起来的地步。 “你们紧张什么?我又没说什么。”她依旧带着笑,还悠闲的把玩起手指来。 隽依知道,她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以往她向来是想说什么便说什么,从不会如此阴阳怪气。早知便不将消息拦下了,可是,当她听到这个消息时尚且要冲到修王府问个究竟,更况主子?她也是担心。 只怪这修王太过分! “属下自作主张将消息瞒下,请主子责罚!” 沐桦祁笑着看向她,“隽依,咱们从小一起长大,你知道很多时候我都未将你们当作下属,而是朋友。可是隽依,这次我很失望。” 修王府进女子这件事,她是生气,但她更生气的是,所有人联合起来瞒着她。 他们难道就没想过终有一天她会知晓?是,他们是为她好,这她都明白,只是用这种瞒着她的方式,她不能接受。 事情瞒一瞒,难道就能解决了不成? 她的话分明没带任何情绪,却让隽依红了眼眶,“是属下的错,属下辜负了主子的信任,还请主子责罚!” “你自行回去领五十鞭吧,换亭原过来。” 隽依一惊,忙抬起头来,“主子……” 唇角的邪魅弧度更大了些,“怎么?如今竟是已经到我的安排都不听的地步了?” “不不不,属下遵命。” 姚信担忧的看了看隽依,五十鞭,便是隽尊使内功修为再高,这五十鞭下去,不躺几个月断然好不了。墨邪阁的罚鞭,并不是寻常鞭子,那是老尊主亲手所制,专用罚阁中犯错之人,若是他,超过三十鞭必死无疑。 “主……主子,五十鞭……是否多了些?尊……大人怕是……” “怎么?姚信,你是不是忘了如今你也是跪着的?” 姚信一顿,咬牙道:“属下不敢忘,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主子尚有许多用人的地方,而大人可有许多能帮到主子的地方,所以……所以,属下愿为大人受二十鞭,还望主子成全!” “哦?你可知我原是想罚你二十鞭的,这般加起来,四十鞭……” 隽依急忙打断,“不用!属下的五十鞭,属下自己受!”对姚信怒道:“你跟着瞎凑什么热闹!” “好了,你们谁也别争了!凡我做了决定的事,可曾见改过?” 是啊,他们怎么忘了,主子平日里虽然和善,只要不触碰她的底线,都极好说话,可一旦决定了的事,便是老尊主也说不动。 便异口同声应道:“是。” “行了,回去领罚吧。” 二人虽有犹豫,却不敢再说什么,齐声应“是”后便闪身消失在众人眼前。速度之快让在场众闺秀都惊呼起来。 便是南宫寒和齐佑都讶异的看向仍悠闲坐在围栏上的白衣女子,便是两个寻常属下都这般厉害,之前,倒是他们眼拙了。 其实他们只是速度快了一些,闪身后用了独有的隐匿气息功夫,这才让众人包括武功不错的南宫寒和齐佑另眼想看。 他们都走了,就只剩水玉一人跪在地上,心中正惊诧连个赶车的姚信都这般厉害的同时,也第一次有些埋怨起自己的主子来。 若是主子早些来解释一下,如何会这般?祁小姐这副满不在乎的模样,看得她都有些不是滋味。 “祁小姐,主子他,想来是有什么苦衷。待事情过后,定会来与您说清楚。”跟在主子身边这么多年,若不是有什么苦衷,他定然不会任由这些传言坐实。只是如今竟是连她也进不去修王府,半点有用的消息都探不到。 “水玉,你是修王的人,我没资格责罚于你,所以,你从哪里来的,便回哪里去吧。” 水玉震惊的瞪大眼睛看向她。 她想过无数种祁小姐会责罚她的方式,却独独没想过赶她回去。且不说她这一回去意味着祁小姐很难原谅主子,单就主子的手段,她若未完成任务便被赶回去,她不敢想……若是如此,她最起码要三个月躺在床上。 “请祁小姐开恩,水玉若是就这么回去,主子,主子……” 这样的水玉,沐桦祁还真没见过,阜修,分明温文尔雅,却为何会让她露出这般神情? 她突然想到墨御阁那些人的手段,几乎所个人的杀人方式都那么残忍,便是娇滴滴的水玉,出手也是狠辣果决。 而阜修手下的每个人似乎对他都存着一种敬畏。 这样的阜修…… “你怕被你主子责罚?”水玉点头又急忙摇头。是怕被责罚,但担心的是她从此再不原谅主子。 “不必担忧,回去后你告诉他,若是他敢因我而责罚你,我和他,就真的玩完了。” 水玉不敢置信的看向她,怎么能……怎么能说若责罚她,便和主子结束?她哪里能有那个分量?“祁小姐……” “得了,回去吧。” 水玉犹豫着起身,刚准备也飞身离开,却被沐桦祁再次叫住,“对了,那位女子你可见过?” 水玉先是一愣,忙应声,“嗯,属下见过。” “可是当真极美?”水玉犹豫着,却听她又道:“说实话!” “极美。”尽管水玉不喜欢那人,却也不得不承认她长得极美。甚至比遖阳的那位遖子虞公主都要美上三分,根本不是大凌第一美人沐桦苀能比的。 “那与我比起来呢?” “啊?” “算了算了,就我如今这副样子,还与人比美,是该有多自不量力啊!”于是紧张的气氛,在她这句话一出来后莫名的缓了缓。 “对了,明日我大姐大婚,再然后还有个回门礼,估计都没什么时间。你回去就告诉你家主子,五日后,将聘礼送到沐桦府。” “啊?” “啊什么啊?让你家主子五日后到沐桦府下聘,听明白了吗?” “哦。”立马激动的大声嚷起来,“祁小姐的意思是,您不生我家主子的气了?” 唇角依旧是那个笑着的弧度,“谁知道呢?也许我是要拐了他的聘礼也说不定。” 她这个话,水玉自然是不信的。 闻言急忙高兴的飞身离开。 然而她这个话,轩沪逸和西潜焕却是都相信的。若是阜修当真对不起她,就她那睚眦必报的性子,拐了他聘礼那都是轻的。 但事实上,她是不是真为拐一拐这个聘礼,连她自己都弄不明白。 跪着的三人走了,还有站着的几人。 沐桦祁晃着腿,似笑非笑的打量着他们,且还是一个一个的打量,每个都不放过,看得连与她没什么交情甚至未曾接触过的南宫寒都有些受不住。 “所以,其实你们都是知情的?” 西小治没出息的打了个哆嗦,半边身子缩到西潜焕身后,“祁……祁姐姐,我并不知情。” “哦?当真?” 西小治抖了一下,急忙道:“我……我是昨日才听人说的,之前焕都不许我上街,而且昨日我上街时天都快黑了,所以我也听得不是很清楚,这……这也不能算知情,是不是?” 西潜焕满脸黑线,天黑和你听没听清有什么关系? 这谎撒得,着实很没出息。 “那就姑且算你不知情吧,那你们呢?”这是问轩沪逸和西潜焕,南宫寒乐得在旁边看戏。 轩沪逸讪笑两声,“丫头,看在我连续几日闯过修王府的份上,咱就不计较这一回,怎么样?” “几日都未闯进去?”见他不说话,沐桦祁眸光转了转,不知在想什么,遂数落道:“你也真是好本事。”以轩沪逸的头脑,硬闯不过,必然会寻着夜间去偷袭,然而他却一次都未能闯过,看来,是修王府的守卫又上了一个层次。 只是阜修这么做,又是为何? 难不成是为了保护那位绝色女子? 这般想着,心里更不是滋味。 看向西潜焕,“你呢?” “我想他会和你解释清楚。”西潜焕这话中暗存着的,分明是对阜修极信任的态度。 不止沐桦祁,连轩沪逸都奇怪的看向他。 以西大少和丫头的交情,却不是向着她么? “这么说,你是与他见过了?”西潜焕和阜修之间有着某种联系,这点她早看出来了。 “没有,因你手上戴的镯子。” 沐桦祁抬起左手,看着左手腕上的紫玉镯,神色微微变了变。记得阜修当日给她的时候,说是母亲给儿媳的。 “这个镯子,并不是简单的镯子。” 她当然知道这个镯子不简单,或许这世间,再没人比她更清楚这个镯子的特别之处。 “这是那人身份的标志,可号令那人八成的势力。” 此时连沐桦祁都不由惊呼出声,“你说什么?” 西潜焕却不愿多说,“有些东西,还是由他告诉你的好。” 他不愿说,沐桦祁也不追问,只扬起左手,“那你可知此玉镯原是何处来的?是你口中那人一直拿着的?或是从别处寻来的?” “为何这么问?” 沐桦祁整理着袖子,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没什么,随便问一问,不知道就算了。” 西潜焕一时也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就随便问一问。 “具体的我不清楚,只听那人说过好像是年轻时友人所赠。” 沐桦祁意味不明的“哦”了一声,便再没有下文。 倒是旁边看戏的南宫寒在心里“啧啧”了两声,他好像,知道了某些了不得的秘密。 第375章 一场较量 他们敢在这样的场合里说这些话,就不怕别人知道些什么。有些东西不能瞒一辈子,也是时候让人慢慢知道。再则,仅凭这几句谈话,除了能知道修王身后有一股不知名的势力和西家大少与修王关系匪浅外,也再探不到其他。 而这些,便是知道了又能如何?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南宫寒和齐佑一样,仅从谈话中就能联想到这许多,譬如一直就视沐桦祁如眼中钉肉中刺的凌嘉纯。 本想看沐桦祁的笑话,却见她依然这般嚣张,甩开扶着她的丫鬟走上前,“哼!沐桦祁,你还真不要脸,居然公然让修王前去下聘!”自来女子出嫁这样的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是下聘,那也是男方主动选日子前去,像沐桦祁这种作为出嫁女直接开口让人去下聘的,可谓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倒也难怪凌嘉纯会如此说。 便是在场其他闺秀,看着她的目光也有些奇怪。 只是现在的沐桦祁会在意这些么? 挑眉看向她,沐桦祁少了往日里与人周旋的耐性,“哦?这,又与纯华公主你,有什么相干呢?” 凌嘉纯被她的眼神吓得倒退两步,听到有人强压着的嘲笑声,脸色难看的再次恼怒起来,“沐桦祁,你休要得意!以后有你哭的时候,咱们走着瞧!”说完一甩袖子愤怒的转身,还不忘对身后跟着她一道来的那些人吼道:“看什么看?还不走!” 凌嘉纯毕竟是凌帝最宠爱的公主,众人不好得罪她,只好悻悻的朝轩沪逸几人行礼后跟着她离开。 沐桦祁依旧坐在围栏上,似是没有要下来的意思,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轩沪逸看不下去开口打破了这沉默的局面。 假意咳嗽两声,“唰”的一声打开折扇扇了两下,眼角睨向沐桦祁,“如今情形,可还有兴致继续参加接下来的宴会?” 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为什么不?” 轩沪逸却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说,却听她又继续道:“你觉得,单就这么点事我就应付不来了?在你眼里我就这点能耐?” “你的能耐我自然清楚,只是……”却未再继续说下去。 只是这毕竟是她第一次将一个人看得如此重,也是她第一次决心要与一个人共度一生。他想说什么,沐桦祁都清楚。 轻叹一声,“怎么说这些年我对自己看人的本事也还是有些信心的。”阜修这个人,她虽说不能完全看透,却也明白定当不是个会轻易许诺的人。只是明白是一回事,心里不舒服又是另一回事。适才倒是她有些想偏了,现在经大家这么一闹,才静下心来。 诚如西潜焕所言,阜修会自己与她说清楚,她又何故在这里胡乱猜测自寻烦恼? 这般理智,她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 见轩沪逸还想说什么,西潜焕难得的给他使了个眼色。 会意道:“既然如此,前面也该开宴了,咱们就先过去吧。” 沐桦祁看他们一眼,又状似随意的看一眼在一旁看戏的南宫寒。见她看过来,南宫寒也毫不回避的看过来,还善意的给了一个笑。 刚才他们的那些谈话,南宫寒听到了却是这般反应,沐桦祁一时看不透他到底是什么打算。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看他和轩沪逸那奇怪的相处方式,想来暂时也不会怎么样,再则,即便他别有用心,她也不怕。 轻轻一跃从围栏上跳下来,拍了拍手,对他们浅浅一笑,“走吧。” 有些人,也时候该去会一会了。 前院宴会厅,此时已是一番歌舞不断的景象。 远远见着他们,同坐主位上的轩沪侯夫人不知低声和轩沪侯说了什么,便起身朝他们走来。 却是直接跳过轩沪逸这个亲生儿子迎向后面的沐桦祁,好一番担忧的眼神,握着她的双手,宽慰道:“姨母原还想着能瞒你一时也好,但瞧着此番这副模样,想来你也是听到了外界的那些传言了吧。你也莫要太过担忧,那修王虽不常与人往来,但经过几次的相处,姨母还是能看得出来,他心里是有你的。即便……即便他将来有了别的女子,你终究是他的正妻,再如何他也不能亏待了你。” 顿顿将声音压低,“如果他将来敢不将你这个正妻看在眼里,咱们轩沪侯府断然不会放过他,你表哥也不会任由你被欺负。” 一本正经的看向轩沪逸,“儿子,你说是不是?”还恐他将这个话接错让沐桦祁更伤心,还不忘使劲冲他眨眼。 让轩沪逸好一阵哭笑不得。 莫说丫头当真被欺负了,不待他出手必会自己先找回场子,单就丫头的性子,阜修身边若真有别的女子,她会委屈自己继续留在他身边? “是,母亲放心。” 沐桦祁也是一阵无奈,她这个姨母是完全当她作寻常女子看待了。不过她能这么想,出发点也是为她好。再加上她话里隐着的那一抹感同身受的无奈,沐桦祁也只好顺着她的话点头应是。 想来她这个姨母,也是有些介怀轩沪侯在府中有一个姨娘的吧。 “姨母不必担忧,怎么做对祁儿最有利,祁儿都明白。” 轩沪侯夫人心疼又欣慰的拍拍她的手背,牵着她走向主位下首的位置,那是轩沪逸的席位旁。“你就坐这处。”说完还不忘嘱咐旁边刚坐下的轩沪逸,“照看好你表妹,莫要让她受了委屈。” 得他保证,才稍微放心的坐回主位。 留下沐桦祁和轩沪逸面面相觑。 “如今在母亲心里,本小侯的地位都快不如你了。”轩沪逸一边拿起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一边调侃道。 沐桦祁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姨母对我这般好,还不是托了你的福。” 闻言轩沪逸但笑不语。 其实他们都清楚,若非沐桦祁一再出手救轩沪逸,轩沪侯府的人包括身为她姨母的轩沪侯夫人,即便对她心有怜惜也断然到不了现在这般处处为她着想照顾的地步。 然而轩沪侯夫人这一番举动,让在场的人不由多看了沐桦祁几眼。因着她近日里名声愈发响亮,知道她的人也有不少,加上轩沪侯夫人这番举动,在场的人几乎都猜到了她的身份。 不少人在心中好一阵感叹,这个沐桦祁,还真是了不得。身为沐桦家不得宠的庶女,不仅将是未来的修王正妃,还得轩沪侯夫人如此看重,前途真是不可限量。 这些人的想法,沐桦祁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一些,即便有修王府近日住进一个陌生女子的传言在,照着这个时代的准则,有凌帝那一道赐婚,她终究会是修王府未来的当家主母。而以阜修的身份,若说此生只有她一人,怕也只会被当成笑话。 感觉有人正看着她,抬眸看去,是坐在对面的凌嘉柏正担忧的盯着她看,遂对他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凌嘉柏愣了愣,半晌才回以一笑,却带着怎也掩藏不住的苦涩。 即便修王有这样的传闻,她也仍如此心甘情愿么? 初听说这事时,他也很生气,但比起生气,他更多的是担心她会伤心。曾几度冲动想再去寻她,却无意中得知所有人都在瞒着她,才强忍着去找她的冲动。 方才轩沪侯夫人说的那些话,他听得都很清楚,见她即便已知情也仍如此镇定,一时也不知该高兴还是该难过,总归有些不是滋味。 照她当日的说法和表现来看,在她心里修王定是与旁人不同的,然而即便有这份不同在,这种事也未能让她有丝毫动摇。她,究竟是怎样的人?是这么多年来变得太多?还是他本来对她就不曾了解过? 若真是他本就对她不了解,那这么多年来他自认为的坚持,又是为着哪般? 这一举动恰落在旁边的人眼中,端着酒樽饮了一口,意味不明的扬了扬嘴角。 凌嘉柏对沐桦祁竟有这样的心思,当真是,很让人意外啊。 抬眼对上沐桦祁看过来的视线,挑挑眉毫不避讳的冲她举了举杯。她却只淡淡看他一眼便收回目光,这个举动,有着不容忽视的蔑视。 沐桦祁,很好! 垂眸把玩酒樽,沐桦祁脸上多了几许兴味。凌嘉采,天琼琼主,敢给她下噬心蛊,让她第一次这么吃亏,这比账,她会好好算! 南宫寒一开始就有意无意的关注着沐桦祁,是以她与这二人的互动,都被他看在了眼里。有意外,更有惊喜。 这趟来大凌,虽未打探到想要的消息,却也是不虚此行。 这大凌的水,当真是很深啊。 大凌这些皇子,个个本事非凡,只可惜心思各异。若他们能同心协力,单就东楚那只有太子楚千浚一人能勉强拿得出手的皇家局势,哪会是大凌的对手? 不是他数落自己的好友,若是大凌这些皇子,随便一个能全心全意的为着大凌着想,楚千浚都不会有任何可乘之机。 诸人各有算计,宴会却依旧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偶尔轩沪侯和轩沪侯夫人说几句话带动带动气氛,剩下的就是歌舞一批又一批。若是能一直这般下去,虽平淡,宴会却也能勉强算得上圆满。然而,素来宴会这类,最是容易有事发生,即便没有也会有人挑起,此番自然也不会例外。 南宫寒素来是个看戏不嫌多的性子,难得看到这种场面,自然不会轻易错过。于是在一场舞结束后,把玩着手中的白玉笛,状似无意的开起口来:“素闻大凌女子才艺双绝,不知今日可否有幸一见?” 东楚南宫世家现任家主那把玩白玉笛的标志性动作,在场有不少人识得。不过怕得罪轩沪侯,谁也不敢做那个出头人,只在底下窃窃私语。 轩沪途深深看南宫寒一眼,随即一声咳嗽,那些低语声便马上消失。 轩沪侯府刚摆脱掉通敌叛国的罪名,这些人大多都是打着巴结的目的而来,自然没有人会去触这个霉头。而在场不是打着巴结轩沪侯府主意的,譬如两位大凌王爷,却都没有那个闲心。 轩沪途刚正不阿,如今东楚与大凌交战,他自然不会给作为东楚第一富商的南宫寒什么好脸色。但人家毕竟不曾参与在其中,既是亲自登上门来,也不能将人往外赶。但这些前提都是在他能安分守己的份上,然他此时这副样子,分明就不是能安分的。 轩沪侯夫人见轩沪侯的反应,恐他那直性子爆发在外人面前失了颜面,毕竟来者是客,便急忙开口打断:“我大凌女子素来多才多艺,宴会到现在,在你们年轻人看来确实无趣了些,却是不知南宫家主此番,可有什么好的提议?” “好的提议算不上,既然夫人允了本家主这个无理的要求,本家主也只好厚着脸皮随便说一说。曾闻大凌第一美人沐桦家大小姐姿容绝色,更是有大凌第一才女之称。只可惜今日沐桦大小姐未到场,不知沐桦二小姐作为大凌第一美人的妹妹,可愿给大家展示一番?” 话音一落,众人脸色都变了变,甚至有几人停下手中动作看向他,眼神颇为不善。 南宫寒却不甚在意。 这些人神色不一,却独独作为当事人的沐桦祁未作任何改变,把玩着手中酒樽,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就像南宫寒刚刚提到的,全然不是她一样。 但其实,轩沪逸看到了她微微上扬的唇角,不由给南宫寒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今日她心情本就不同以往,这南宫寒还偏偏这个时候往上撞,不是找死么? 南宫寒其实也不傻,他不过是想真正试探一次这个沐桦祁的能耐究竟有多大。 要说这里最心直口快的,当属西小治,只见他又是佩服又是可怜的看着南宫寒:“小爷突然有点佩服你了,但是,小爷更可怜你。” 西潜焕剥了个葡萄放在西小治面前的碟子里,轻声道:“这种事自己心里清楚就行,莫要说出来,有些人,就是傻的。” “对,这就是傻的。”两人一本正经的对话,还半点也未压低声音。 敢当面这么说南宫世家的一家之主,遖阳西家,的确有这个资本。 于是轩沪侯夫妇本来还因南宫寒的话而生着的气,一下消了大半。 齐佑之前觉得家主虽然有时候有些小孩子心性,但在大事上从来不会掉以轻心,此番举动倒是有些不像他的作风。 低声道:“家主,连西家大少都对这沐桦祁如此讳莫如深,您这般,恐有不妥。” 南宫寒却依旧不见半点担心,“不必担忧,我自有打算。” 这些他又岂会不知?只是这沐桦祁,居然能影响这么多人,即便他不关心国家大事,但作为楚千浚的好友,他也不会对他不管不顾。且就当他帮自己的好友探一探底好了,左右对他又没什么影响。这沐桦祁最多也就怼他几句,再严重也不过是让她那些个武功不错的属下去找他几回麻烦,没什么要紧。 他万万没想到,在不久的将来当他在大凌及各国乃至东楚的生意都受到极大波及时,他有多后悔此时开的这个口。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沐桦祁终于将头抬起来,脸上带着清清浅浅的笑,话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听闻近些年来,南宫世家的生意越做越大,南宫家主是个难得的商业奇才。” 南宫寒不知她在这个时候说这话是何用意,却也没甚在意,微微一愣后回过神来,“二小姐谬赞,本家主不过是靠着先辈积累的家产勉强过着活。” “嗯,能有先辈积累的家产过活,也是不错的,南宫家主还请继续做那能为后辈积财的人才是。” 南宫寒面色微微一变,“二小姐何出此言?” “呵……不过随便一说,南宫家主不必在意。”遂又道:“倒是南宫家主适才所说的让本姑娘表演什么才艺,本姑娘怕是恕难从命。”说完还朝他举了举杯,这个动作有几分潇洒。然在南宫寒看来却是挑衅。 “二小姐是不给本家主这个面子?” 沐桦祁脸上笑意一收,这个举动让旁边的轩沪逸心中都紧了紧。 “面子?南宫寒,你以为你的面子值几个钱?” 话音一落,全场一片寂静。 南宫世家,便是大凌的一些世家,都不敢轻易开罪,这沐桦祁当真好大的胆子。 南宫寒和齐佑的脸色都变了变,这个沐桦祁,真是半点也不按常理出牌。他们想着便是她再生气,也不会当众说出来,毕竟有些事一旦挑明,大家都不好看。只是他们不知道,他们随意得罪的,不是什么有些本事的寻常世家小姐。 沐桦祁可不是那种会随意给任何面子的人。 “是本姑娘平日里太过温和了么?怎么什么人都敢往本姑娘头上找事?若非今日是轩沪侯府办的宴会,你以为,凭你刚才那一番无顾找我麻烦的举动,会就这么轻飘飘的几句话便完了?南宫家主莫要忘了,这里是大凌,可不是你东楚。”往日里她懒得计较,这些人还就真当她好欺负了? 南宫寒也是那种被人捧得高高在上惯了的,如此被人打脸还是第一次,脸色不可谓不难看。“二小姐说这样的大话,难道不怕闪了舌头?” “好了,如今是在我轩沪侯府,还请南宫家主卖本小侯一个面子,此事到此为止。”轩沪逸见事情不妙,急忙出来,怎么说南宫寒他也有过几面之缘,虽说不上有多深的交情,与南宫寒这个人相处时倒也有些意思。 南宫寒也知道自己如果一直再争执下去,丢人也只会是他,到底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沐桦祁的不简单。“好,本家主就卖你这个面子,只是本家主没想到不过是想看一看大凌女子是否真如传闻中那般才艺无双,竟会是这么个结果,算本家主倒霉。” 西小治却鄙夷的看他一眼,“想看女子表演,你提议谁不好?为何偏偏提祁姐姐,难道你不知道她是最惹不得的吗?要说平日里祁姐姐也是不会计较这些小事的,谁让你这么没有眼色呢?也是够倒霉的。” 大家一致赞同西小治的话,近几日的传闻,谁都知道这沐桦家二小姐此时心情不好,你还让人上去表演,人家夫君都快被人抢走了,能留下来继续这个宴会也都是给轩沪侯府面子,偏偏你这么没眼色。 但其实,南宫寒是冤枉的。在后花园听沐桦祁说话的口气,分明就是已将情绪调整好了。 而沐桦祁,也并非完全因为心情反应这般强烈。以前她与那些人演演戏,不过是因为日子过得无聊。然现如今她有许多事要做,也没了那许多与人虚与委蛇的耐性。事实上她就算应了南宫寒这个要求表演一下也没什么,但若这次轻易便答应,谁知道下一次还会不会有人当她好欺负来找麻烦?最主要的是,南宫寒此番举动,犯了她的忌讳。 从来受制于人就是她最不喜的,南宫寒居然敢打她的主意! 南宫寒不想与西小治一个小孩子计较,也不想继续留在这里丢人,起身道:“算了,看样子这里也不是很欢迎本家主,本家主就不打扰了。” 齐佑也跟着起身告辞,离开时回头深深看了一眼沐桦祁所在的方向。 “南宫家主。”南宫寒应声回头,看向她。 “你以为,你打的什么主意本姑娘不知道么?敢将主意打到本姑娘身上,这比账,本姑娘记下了。” 不可否认,南宫寒对她的聪慧和敏锐是震惊的,但震惊的同时,却也觉得自己的目的已达到。 向来高傲惯了的南宫寒自然未将她的威胁放在心上,嗤笑一声,“如此,本家主随时恭候。” 第376章 深夜对决 因着这么一闹,宴会后来的气氛都变得有些奇怪。好在作为轩沪侯府大小姐的轩沪若够聪明,待南宫寒走后没多久,便主动请缨表演了一段琵琶弹奏。她这一开头,在场贵女们自然也就争相上台。到底不是所有人都如沐桦祁一般不在意这些,难得有机会,她们自是要抓住了好好表现一番。 只是今次过后,怕是凌城稍有些身份地位的人,都知道沐桦祁是个不好惹的。那些原打着将自己女儿送进修王府的权贵,也有不少持起了观望态度。自己女儿那点能耐,若真进了修王府,还真不够看。不说这些人突然有这样的态度是对自己的女儿有多关心,只是谁也不想去做那个当先的试水人。 南宫世家的现任家主尚且被她公然放狠话,即便不清楚她到底有什么资本,他们这些人也不敢轻易开罪。 回去时轩沪逸特地安排了人帮沐桦祁驾车。 天色渐暗,她原想直接回沐桦府,然半道上却让车夫改变方向朝城郊的树林而去。待马车行到林间深处,车夫停了下来,将声音压低,“祁小姐,好像有人跟踪我们,这条道再行下去只会离人烟越来越远,不知属下可要继续前行?” 沐桦祁撩开车窗看外面一眼,“就到这里吧,你先将马车赶回去。” 说着便跳下车来。 车夫却因着她的话吓了一跳,“这怎么行?若是祁小姐出了什么事,属下该如何向我家公子交代?” 轩沪逸安排来送她的人,自然是亲信。而轩沪逸的亲信,沐桦祁的本领他们或多或少都了解一些。早在她突然要求改变行车方向时,他就大概猜到许是有人跟踪,只是他不明白祁小姐为何选择来这荒郊野外,难道去沐桦府不是更安全些么?不过作为一个合格的属下,他自是听命行事。 那人是使着轻功跟来的,也是刚刚他才察觉到。 不由对沐桦祁更加佩服起来。 “你留在此处也帮不上什么忙,那人不是你能对付的,先回去吧。” 车夫还想再说什么,却见她投来一记不容质疑的眼神,只好放弃,“那可要属下请公子前来相助?” 沐桦祁摆手,“不用,今日宴会尚有许多地方需要善后,你家公子怕是走不开,我自会着人前来。” 她说的话,车夫自然不会当真,若是她的事,公子即便再忙,也不会有走不开的时候。不过既然她都说会安排人过来,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事。 却没料到车夫调转车头刚准备走,便有一柄剑直直朝他喉咙飞来,这样的力道以他的身手根本躲不过,正想着自己此次恐怕在劫难逃时,却见几片树叶从后方飞来,将剑击飞出去。 回头看到一袭白衣的祁小姐正傲然而立,微风吹起的衣衫和墨发在黑夜中轻轻飞扬,透过月光看到她唇角上扬的弧度,显得出尘而又邪魅。这样的祁小姐,与往日的祁小姐总感觉有些不同。 这里的对决,果然不是他能参合的。朝她点头致谢,遂赶着马车急忙离开。 跟来的人好似并不打算放过他,又是一道劲风袭来,却被沐桦祁抬手一挥挡了回去。“阁下既是目的在我,又何必为难一个车夫。” 不见那人,却听声音传来,“呵……想不到几日不见,你的武功又精进了。如此天赋,如何叫本座不挂心?本想着难得找到这般单独与你好好谈天的机会,不想让闲杂人等再来打扰,不过既然你都开口了,看在你的面子上,这般下等奴仆,本座饶他一命又何妨?” 这人仿佛看不起天下所有人的嚣张,让沐桦祁十分不喜欢。 “废话少说,来都来了,却又藏头露尾,这还真是你的一贯作风!”话中毫不掩饰的嘲讽。 话音一落不远处的枝头上便多了一人,只是那人不似往常的灰衣斗篷,却是一副贵公子扮相。若是没有脸上那连夜色都掩藏不住的阴惨惨的笑,还真就翩翩佳公子一个。 “看到本王,你好像并不意外。” 冷笑一声,“大家都是明白人,采王既是此般模样跟来,有何故说这些没用的?” “之前倒是本王小瞧了你们,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猜到本王身上。不过更让我意外的是,小十三你,居然如此大胆的敢独自一人引本王到此。本王还想着既然你已猜到是本王,怎么也该叫上阜修一起才是。哦!本王倒是忘了,近来那修王的心思,都是在别的女子身上。”说着还顾自笑起来。 沐桦祁却未因他的话有丝毫变化,“什么时候开始,天琼琼主也变得这么婆妈了?对付你,本姑娘一人足矣。” “哦?十三,难道你忘了如今身中噬心蛊?本座原还担心那奕旭会帮你解了,如今看来,好像并没有。” 是的,沐桦祁身上的噬心蛊并没有解。 但是,依着奕旭的说辞,这噬心蛊,根本奈何不得她,所以,她会怕么? 将白云缎握在手中,“是吗?那咱们就试试看!” 脚尖一点,跃上半空,手中白云缎直击而去。这一击她用了八成力。凌嘉采一惊,侧脸险险躲过。落到近旁另一棵树上,拿出一支笛子放到唇边开始吹奏。 笛声传来,沐桦祁冷笑一声,袖中的手指开始以极快的速度变换着,瞬间四下的落叶飞起来,凝成一道劲风朝凌嘉采袭去。见过一次她噬心蛊发作时的无力,自拿出笛子那刻起凌嘉采内心里就多了些松懈,是以她这一击,他根本无法躲过。 被力道击得撞到身后的大树上,遂又直直落下,却是勉强撑着半跪落地。使劲抹了一下嘴角的血迹,不气反笑。 “呵……当真是出人意料啊!”分明未解掉的噬心蛊,竟不受他所控。下过这么多噬心蛊,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当真新鲜。 沐桦祁哪里会等他准备好才出手,在他落下的那瞬间,手中白云缎就已直朝他而去。她向来不轻易出手,但每每出手都不会给敌人任何反击的机会。 凌嘉采吃过一次亏,自然上了心,这一击却是被他朝旁边一个翻滚躲过。手掌一吸,适才扔向车夫未得手而落在地上的剑就到了手中。飞跃而起,二人在半空打起来。 几番缠斗之下,林间树木少不得要被波及,不一会儿原本清幽的树林就已是一片狼藉。 沐桦祁仰头躲过凌嘉采刺过来的一剑,向后飞跃的同时抬起右腿朝他心口踢去。他不得不放弃追击勘勘躲过,却是一道白影从侧门朝脸上袭来,脸上生生受了这一击,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自此,凌嘉采才不得不重视起来。 他如今已连受两击,虽有大意在,但后面这一击却是实打实的。倒退数步脚尖点在枝头,“想不到你如此厉害,看来这些年的机遇不错。” 沐桦祁端立在对面的树枝上,冷笑道:“上次若非受噬心蛊的钳制,就凭你,能奈何得了我?当年敢在我身上中下噬心蛊,就该想到今日的下场!” 凌嘉采手中拿着剑,做着防备的姿势,就目前他处于下风的情形来看,若她再出手,他也不敢保证能完全躲过。虽是这般防备的姿态,面上却半点不露怯意,而是带着阴森森的笑。 无疑,沐桦祁又引起了他更大的兴趣。 “十三,你可知如今还有多少人受本座的噬心蛊所制?那些人可都是与当年的你一般身不由己的哦。你若将本座杀了,没有了本座的解药,他们都会没命,即使这样,你也要杀了本座么?” 沐桦祁唇角一扬,“天琼琼主,此番莫不是想以那些人来威胁我?” 威胁?“你怎么想都无所谓,只是十三,你现在又该怎么做呢?” “哈……我说你是不是傻的?那些人的死活,又与我何干?难道你看我长得很像有一副菩萨心肠的圣母吗?” 不可否认,凌嘉采此时的内心是极其震惊的。她竟丝毫也不为他的话所动摇,甚至在他说了他若死了,那些人都活不成时,还能这么冷静。 这分明,是一个极度冷血之人。 当年的她,见到陌生人被鞭打都会用自己的后背去帮着挡。而那时的她,是那么弱小又爱哭。分明害怕得要命,却又在自己都自顾不暇时敢为别人出头。他从没见过这么有意思的小姑娘,这才对她起了兴趣。 那样的她,又是经历了些什么才会变得如此冷血的? 难道是,因为那个阿九? 想着深深皱起眉,还真是情深意重! 自然,他那些猜测都是错的。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站在他面前的女子,早已换了个灵魂。 “想不到这些年你不止武功变好了,心也变硬了。” 沐桦祁觉得他这话说得很搞笑,就他这种从小就杀人如麻的人,竟也好意思说她心变硬了这种话,该是有多脸大? 那眼中的嘲讽是那么明显,凌嘉采想忽视都不行。 脸色一变,“既然这样,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本座会说这一番话,也不过是不想最后两败俱伤。这么多年来,本座都在生死边缘徘徊,好不容易走到今日,你以为,本座轻易会让自己丧命么?你还是,太小看本座了。” 沐桦祁脸上忽地多了几许凝重,不是因为凌嘉采的话,而是这四周的气息。 想不到这个凌嘉采这么惜命,在确定她仍身带噬心蛊后都带了这么多人,且还个个是高手!若是单对付凌嘉采一人,纵然会多费些心力,她也有必胜的把握。但若加上周围这二十多个高手,便是能胜,怕也不是那么容易。 诚然,若是以前,独自面对凌嘉尘和他的二十多个得力属下,她定然半分取胜的可能也没有,只是现下,她已将奕旭给她的心法学得差不多。奕灵族的神秘,人们向往的同时更多的是敬畏,而敬畏的来源,便是奕灵族幻术的玄妙。 适才动一动手指动用的幻术,也不过是皮毛,凌嘉采最多只会以为是她内力深厚。但若是她动用更深一层的幻术,难保凌嘉采不会联想到什么。 奕灵族的强大,忌讳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凡那些有野心的,都不会乐意看到奕灵族的人突然冒出来。只因奕灵族,是个任何人都无法控制的存在。据说当年也正是因受到当权者猜疑,奕灵族才选择的隐居。 是以若她是奕灵族的身份暴露,怕是会成为天下公敌。 甚至于,从来就志在天下的阜修,也会对她生出忌惮之心。 这不是她不相信他,而是,奕灵族委实太过神秘强大。便是她,若不是奕灵族,乍一出现一个这么神秘的种族,依着她那不愿受制于人的个性,定也是百般忌惮。 她可以不在意天下人是否会将她当作敌人,却不能不在意阜修会因此对她敬而远之。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这个险,她不会冒。 “本座原还想放你一马,没想到你这么不识抬举!既然如此,就别怪本座心狠了。不过说真的,难得遇到像你这么个对本座胃口的人,本座还真有些舍不得你死了。” “谁死,还不一定呢!”手中白云缎快速飞射而出,不断在空中变换着放向。因着她接连的几次全力出击,已有五六个隐在暗处的黑衣人被击落而下,有两个甚至当场没了气息。 至此,凌嘉采才明白适才与他过招时,她并未出全力。 然而事实上,她此时也没有出全力。 “现在,本座便是舍不得,也不得不杀你了。”这般强大的人,却注定只能为敌,就断然不能留了。 “放马过来就是!”嘴上应声,手上却不停,对付着几个主动对她发起攻击的黑衣人。 “好胆识!到现在还能这般镇定,也不枉本座专为你费了这么多心力。” 说完也执起剑朝她飞跃而来。 四下围攻,在加上凌嘉采,不一会儿沐桦祁就有些吃力。所谓双拳难敌四手,想来就是眼下这般样子了吧。 一个不慎,后背中了凌嘉采一掌。向前倾去时若非她反应够快,现在心口怕是就中了一剑。 随意抬起袖子抹了抹嘴角的血迹,盯着四下将她团团围住的十几人,最后看向眼前正一脸得意的凌嘉采。 “十三,你说你这又是何必呢?乖乖听本座的话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以你的本事,若是跟在本座身边,定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本座再给你一次机会,既然噬心蛊对你已不起作用,本座手里还有一种新的蛊,只是这蛊不同寻常的蛊,需得人心甘情愿受着方能有效,否则所中之人会立刻毙命,你若肯受,本座就放了你,如何?” 闻言,沐桦祁唇角扬起一抹惯常的邪魅弧度,“这世间,能随意控制我的人,怕是还没出生。” 慢慢将白云缎收回袖中,双手合十置于胸前,手指缓缓变换着动作,随即变换的速度越来越快,到得后来在她对面不远处的凌嘉采都再看不清她手指变换的轨迹。 不明所以的同时,心中也多一抹莫名其妙的忌惮。“你想做什么?你以为到了如今还能从本座手中逃掉?” 沐桦祁并不应声,只是唇角的笑越发邪魅惊艳,分明立于包围之中,整个人却好似独在一个空间,而这个空间,带着肉眼不可见的神秘和圣洁。 然而到底,她还是未能做到最后一步。 “阿祁!” 皓月皎皎下,那人一袭白衣墨发。随着一道清风过,白衣翻飞间,已是翩然落下。 执起手中的剑,几个飞转间黑衣人已倒了大半。 停下转身看向她的那瞬间,沐桦祁只想到一句话。 公子如玉,绝世倾颜。 就连刚刚那快狠准的杀人手法,使出来都自带一身高雅。若不是亲眼所见,单就他这副优雅的姿态,任谁也不会想到那鲜血淋漓倒在地上的一片人,是出自他的手。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阜修杀人,也是第一次意识到,阜修的武功,远远比她想的要高得多,这些她疲于对付的黑衣人,在他面前竟是半点还手之力也没有。可笑她曾经竟还想着与他打上一场。想来也只有加上她如今的幻术,才能勉强与他比一比吧。 凌嘉采惊讶的看向眼前执着一柄剑傲然而立的白衣男子。分明垂下的剑尖还滴着血,他那一袭白衣却半点不显得违和。依然还是那个万人敬仰的修王殿下。便是那些往日里对他百般赞誉的百姓,若是亲眼看到他如此狠戾的杀人手段,怕也只会生出一股这是仙人下凡而非恶鬼索命想法来。 竟能将狠戾与良善高雅集于一身而丝毫不显矛盾。 阜修,才是最可怕的人。 这样的两个人,若当真在一起,何愁天下不得? “想不到修王武功修为如此高,可笑父皇还多次庆幸你不过是个脑子好使的文弱书生,虽有忌惮却也自觉你还没有那个能动摇他江山的能耐,这才对你诸般容忍。” 阜修却并不想听他废话,转身已将剑抵在他喉咙处,“一再对本王的人下手,你倒是好大的本事!”说着剑再向前,凌嘉采颈间已多了一道血痕。 许是破罐子破摔,凌嘉采并不见害怕,反而笑起来,“你的人?修王可真是好福气,几日来将修王府守得连只蚊子都飞不进去,此时突然前来,难道是看厌了美若天仙的,又想起小家碧玉来了?” 沐桦祁淡淡挑眉,美若天仙?小家碧玉? 她也不能要求太高,就如今这副模样,能混个小家碧玉就已十分不错。想她从前不还有个丑女的称谓么? 阜修却是因着他的话心里一紧,急忙回头看向沐桦祁,“阿祁,我……” 凌嘉采趁着他失神的空档,连退数步,脚尖一点就要朝林间跃去。沐桦祁立刻拔下头上别着的银簪朝他射去。虽然还是让他逃了,但最后传来的那道沉重的呼吸声也让她知道,她射中了。 如此,她就放心了。那只银簪可是奕旭给她的,据说上面淬了剧毒。 奕旭口中的剧毒,想来必是剧毒中的极品,除非再有一个神医奕旭出现,不然凌嘉采这条命也就只能到这里了。 收回视线,看向因为不慎让凌嘉采逃脱而显得恼怒的阜修,却见他脸上的恼怒立刻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小心翼翼的神色。 看得沐桦祁嘴角都抽了抽,你说好好的一个人,刚刚杀人还那么帅气,连她都被唬了一唬,现在居然一副小媳妇模样。如此强烈的反差,她就是想生气也气不起来啊。 不过这口气说什么也是要出一出的。 端着一副不咸不淡的神态,语气也是不温不火,“修王殿下,别来无恙。” 阜修一惊,手一抖连手中的剑都险些没拿稳。这种仿若对着陌生人的语气,是真的吓到他了,着急的上前,却又不敢靠太近,“阿祁,你听我解释。” “好啊,那你解释。” “我……” 第377章 添妆之举 见他似有犹豫,沐桦祁只觉心口像是堵着一口气。“怎么?不能说?” “阿祁,有些事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得清楚的,你给我些时间,我会慢慢告诉你。现在我只能说,事实并不是外界传闻的那样,你莫要多想。” 素来不是那胡搅蛮缠之人,即便心有不舒服,她却也不会追问。 “好,既然你不便说,那我也不再追问。不过,那传闻中的女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个你总得要说一说吧?” 听到她的话,阜修不由松了口气。她能开口问,总是好的,若是她连问都不愿问,他才更该着急。 将剑收回剑鞘中,走上前用空着的一只手牵起她。“这个事过会儿再说,你受伤了,我先给你疗伤。” 沐桦祁扫一眼四下东倒西歪的尸体,觉得这里还真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遂便点点头随他牵着走。 此处树林已毁得七七八八,顺着林间的小道一直走到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 松开她的手环顾四周,才对她道:“你先在这里等一会儿。”遂将剑放下走到对面一处较为茂密的草丛旁,弯腰折起了矮枝。 月光透过树枝稀稀疏疏的洒落在林间,周遭的景致看得并不十分真切。然此时他弯腰折树枝的动作,不知怎地沐桦祁竟能清楚的看到,甚至连他不慎被旁边的荆棘抓着衣角和手背的细节,她都一点没错过。 阜修将树枝拿回来,待蹲下将其一一铺在大树下后,才小心的搀扶她坐下,“来,坐下我给你疗伤。” 依言坐下,直到他运功给她疗伤结束,她都沉默着。 疗伤后又给她把了把脉,在确定没什么大碍后才在她旁边坐下。看着她半垂着的侧颜,抬手将有些凌乱散落的几缕发丝别到她耳后,“怎么一直不说话?” 抬起头看向他,又看了看他适才被荆棘抓着的衣角和手背,尤其将视线在他手背上的血痕处顿了顿,随即故意将注意力放在衣角处,“果然不愧是流云锦,便是在这样的林间穿梭,也不见破损。” 因着天色极暗,加之她掩饰得很好,阜修并未觉察出什么来,听她这么说,只以为是她又觊觎起流云锦来了。到底她第一次注意到他还是因为他身着流云锦。 不由轻笑道:“你啊,还真是对流云锦执着。” “是当执着的,你不会懂一连几年都错过这般好料子是个怎样的感受。” “不过几匹布,你若喜欢,待过几日送你百八十匹就是了。” 沐桦祁不由瞪大眼睛,百八十匹,那说的是流云斋一年都只出一匹的流云锦么?好吧,除了连她都不知道那穿在丰城城主丰玄身上的黑色流云锦外。“你莫不是,在寻我开心的吧?流云锦可是流云斋的招牌,一年对外就只有那么两匹,便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好么?” 还真以为她是个不懂行的啊。 阜修挑挑眉,“你不是说了那是对外?” 沐桦祁瞬间恍然了悟,扬了扬唇角,“果不愧是大凌大名鼎鼎的首富。” 闹了半天,原来流云斋也是他的,难怪连她都查不出幕后老板。 “这么看来,你会处处受人忌惮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若当初皇帝不曾赐这个婚,此番就是我,也该对你生出忌惮来。” 对于她的说辞,阜修并不否认,若是凌帝不曾赐这个婚,以她能在凌城生活这么多年却连他都不曾觉察半点的本事,依着他往日的行事作风,定也会将她当作大敌。 “这种假设性的话,就别说了,总归再过不久我们便会大婚,这就是事实。” 沐桦祁不置可否,随即转移了话题,“说了这么多,那女子的事总该要说一说才是,听闻那是个比遖阳虞公主尚且要美上三分的女子,我还真有些好奇了。”这世间之人,凡有些名气地位的,便是她没见过也多少接到过消息,如今阜修府上突然来这么一个女子,她一时还真想不出会是什么人,或者当与阜修的神秘有关,但纵使再神秘,也总归是有出处的。 阜修低叹一声,心中明白有些事暂时不便说,但有些事对她,却是可以说的,总归早晚他的一切都是要让她知晓的,“那是我师父的义女,算是师妹。” 师妹?沐桦祁挑眉,这种师兄师妹的,最是容易出现情感纠葛,这女子,许是情敌? 不过阜修有师父这个事,她确实有些好奇。 “你师父?” “嗯,待大婚过后我便带你回去看看他,师父不仅于我有教导之恩,早年若是没有他,我可能早便没命了。” 沐桦祁一顿,心猛地跳了一下。 早便没命? 不可否认,此刻她虽不知阜修口中的师父是何许人,但她却很是感谢他,若非没有他,她岂不是不会遇到现在的阜修?而这些师兄师妹的纠葛,比起阜修能安然活着,当真不值一提,大不了就是多些麻烦。 麻烦事,她从来只是疲于应付,却不是害怕。 见她不说话,阜修继续道:“师父只有师妹一个亲人,此番师妹来凌城,我理应多加照拂些。只是师妹的身份,现下尚且还不能让人知晓,是以修王府才会加强守卫。” 这个不用他说她也清楚,他口中所谓师妹的身份若是暴露,他隐藏这么多年的身份怕也很快会被人知道,如他所说,现在确实不是暴露身份的好时机。 “如此,你也当早些告诉我才是,作何要隐瞒至此?”她又不是什么胡搅蛮缠的人,说清楚她明白了不就好了,偏偏还要弄出这么多事,平白让她烦心。 “难道说,你那师妹其实对你有意,此番前来不过是阻一阻我们的婚事?”越想,沐桦祁越觉得是这样,否则她想不到阜修为何要瞒着她。 果然,她这么一说阜修就尴尬的咳嗽了几声,“师妹从小就被众人宠着,脾性有些不好。” 他说得委婉,沐桦祁却听得明白,他那师妹果然是对他有意的,且还脾气不大好,若是知道她在阜修心中是不同的,怕是会来找她麻烦,“所以,你故意不来找我,故意加强修王府的守卫,实则是担心她会来找我麻烦?” 阜修点头,直直盯着她的眼睛,“她于我来说,不过是师父的义女,仅此而已,我并不想你为无关紧要的人多费心。” 淡淡看他一眼,沐桦祁是相信他的说法的,其实阜修这个人,与她颇为相似,他们都是那种有些冷情的人。要么真正将人放在心上,全心全意的对待,要么就都是无关紧要的。 “既然无关紧要,你如此做倒显得刻意了。”平白让他那个师妹增了分量。 见她如此,阜修才真正松了口气。没人知道水玉回去说的那句他们就真的玩完了时,他有多惊慌。这些天他虽不来见她,却对她的行踪了若指掌,是以水玉尚未说完他便赶来寻她,心中不止一次后悔将水玉拦在府外那么长时间,若不是木天徇私让水玉进府,他到现在还不知她会说这样的话。 他早该知道,以她决绝的性子,若他当真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她会如当初说的那般离她而去,并且再不让他寻到。 只要一想到她就此消失在他的世界中,他就心痛无比。 其实他故意瞒着她这件事,除了不想师妹去寻她麻烦外,还有他不知该如何同她解释,他担忧她多想,然后再不理他。无疑,对她,他并不十分自信。甚至到现在她让水玉让他五日后去下聘的事,他都仍不确定是不是真的。 “那五日后到左相府下聘的事,你可是说真的?” “当然,难道你还想不下聘礼就将我娶进门?我告诉你,你可想都不要想,我还没……” 她话未完,就被阜修一手揽过腰肢拉进怀里,头埋在她的颈间,“阿祁,我很高兴。” 沐桦祁微愣过后,轻笑着回抱他,“能娶到我这么好的女子,你就偷着乐吧。” “嗯。” “聘礼可一点不能少。” “嗯。” “那现在咱们回去?” “嗯。”阜修仍将脸埋在她颈间,纵然看不到,沐桦祁也知道他此刻脸上是带着笑的。 其实他们都一样,很容易便满足。 那一夜,阜修将她送回祁连院后便回了修王府,到底如今他府上还住着个师妹。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他都该早些回去,否则依着他那师妹的性子,还不知会不会做出什么事。别的尚且不管,若是她不管不顾的暴露了身份,还真会有不少麻烦。 那夜回去,沐桦祁并未早早入睡,而是闪身进了舒苀院。 刚一到沐桦苀的房门前,就听里面传来一道厉声:“谁?” 沐桦祁不由挑了挑眉,她这个大姐姐,的确有几分本事,她纵然没有故意隐藏气息,动作却是极轻的,她竟也能在她到的一瞬间便惊醒过来。这样的她,配凌嘉尘,倒是有些可惜了。 推门进去,躲过沐桦苀投过来不知是什么暗器,闪身进屋随手一挥将门关上,“大姐姐,是我。” “二妹妹?”沐桦苀已起身随意拿了一件衣衫披在里衣外,坐在床边透过月光朝她看来,已从适才的意外中恢复过来,“不知二妹妹此来所为何事?” 对于她的淡定,沐桦祁微微意外,却并不十分在意,“有一事想来询问一下大姐姐。” “哦?何事需要二妹妹大半夜来姐姐这舒苀院?”至于她这个二妹妹如何大半夜不惊扰旁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这里,沐桦苀并不觉得意外,她这个二妹妹,她可从未小看过。倒是对她究竟有何事需要此时来问她颇为好奇。 随意一撩衣摆,沐桦祁坐到近旁的椅子上,看向她,“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来问一问大姐姐,八年前我落水那一次,大姐姐你,充当着怎样的角色?” “你都记起来了?” 沐桦祁挑眉不语。她之所以特地来问一问沐桦苀,不过是觉得,她也是个可怜人罢了。她素来不是什么好人,却不会不明辨是非。欠她的,她会讨回来,未曾欠她的,她也不会平白寻人麻烦。 早前让亭原和亭俞去查她自己,近来已有了些眉目。 “但便是你记起来了,想来应也不该知道事情的真相才对。”遂又笑道:“是了,你既来问这一问,想来事情究竟如何,你该查得差不多了才是。既然如此,我若再有隐瞒,也没什么意义了。不错,早年我是嫉妒你的,嫉妒你自出生便能与殿下绑在一起,什么都不用做便担了一个他未婚妻的身份,而我,为能留在他身边,不断努力让自己变得足够优秀,这才让他注意到我。可是我也是人啊,有时候我也会累的,这么多年,在别人看来我是如何的光鲜亮丽,却没人知道我都付出了些什么。” “别的女子在玩耍逗趣的时候,我还在学习琴棋书画,别的女子因为一些小伤小痛在父母跟前哭闹的时候,我却还得将练琴受伤的十指藏好,不仅不能掉一滴眼泪,还得强装出笑。是,这些并没有人逼迫我去做,可是除了坚持这些,我不知该如何才能让他看到我。” “为了一个凌嘉尘,值得?” “呵,哪里有那么多值得不值得,或许殿下在你看来没什么过人之处,甚至有时候在我看来他在众多才俊之间,也不过如此而已,但是有什么办法,自他救起我那一刻,我整颗心就落到他身上了,自此不管他是好是坏,是优是劣,他都是我心上那个人。丢不了也舍不得丢,想来,这便是我的命吧。” 命?沐桦祁淡淡看她一眼,想不到高傲如沐桦苀,其实也是个信命的。 “你既问起八年前的事,我也不否认当初做过的,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即便我再如何嫉妒你,也从未想过要你的命。那时殿下来寻过我后,我将自己关在房间十五日。” 这个不用她说,沐桦祁也查到了,否则她又何故特地来寻她这一回? 沐桦苀能在那种境况下将自己关在房中自己与自己斗争十五日才下定主意,便说明她不是个狠心人,反而如她所说的那般,她不过一个可怜人。 “那你的意思是,这一整件事,我只需找凌嘉尘一个人算账便是了?”那时的药,是凌嘉尘拿来的,沐桦珑会出手,也是因为凌嘉尘出力,毕竟那时候沐桦珑还只是个小孩子,又极为讨厌她,加之凌嘉尘在后面鼓吹,不过动一动手推一推她的事,沐桦珑自然不会拒绝。 轻叹一声,所以,那时候沐桦珑还只有五岁,她都不知道该不该找她计较。 “我很在意殿下,这个便是我不说你也知道,但我也不会为了他否认这件事与他有关,也不会将责任全推到他的身上。这件事殿下有责任,我也有。若你要报这个仇,你找我,我不会躲,也不会计较,因为这是我欠你的。但你若找殿下,我想我会与你为敌。” 沐桦祁有些意外,这沐桦苀,当真是爱凌嘉尘爱到了骨子里了。若为自己,她不会与她为敌,却为了凌嘉尘甘愿与她为敌,她还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如今你尚未大婚,若你不嫁他,念在你曾经也是挣扎过十五日的份上,我可不与你计较。” “呵,且不说这是陛下亲赐的婚我不可能躲过,单就我努力了这么多年就为等这一天,便是最后没有好下场,我也不可能放弃。” “也罢,我也不过随意这么一说,到底你当初虽有犹豫最后还是对我下手了的,若不是看在沐桦府的份上,我甚至不会放过你。”不管这沐桦府中的人知不知情,她总归是借了人家的地方过活了这么多年,这份情,她总归是该还的。 不与沐桦苀两姐妹计较当年的事,也算还了这一份情了吧,从此,她与沐桦府,再两不相欠。 “你既要大婚,今日作为你的添妆日,我既来,也不好空手。”说完从袖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朝沐桦苀扔去,沐桦苀准确无误的接住。 打开一看,诧异的抬眸看她,“这……” “不过是对镯子,且算给你添的妆,从此你既入尘王府,我们便就是敌人了。” 手一挥,门打开又合上,人已消失在舒苀院。 沐桦苀看看空荡荡的房间,再看看手中的盒子,无声苦笑。 不过是对镯子?仅就这一对镯子的价值就抵过她大半嫁妆了。什么沐桦家不得宠的庶女,随便一个闪身便消失无踪的本事,随便一出手便价值连城的镯子,这庶女当得,可比她这个嫡女不知要好多少倍。想来殿下若知被他退婚的是个这般优秀的女子,必会后悔万分吧。 心中一阵苦涩,可笑她还以为这大凌再无女子能过了她去。 这样的人,既是注定与殿下为敌,殿下怕也不会是对手。 只是若要她就此退缩,她也是做不到的。努力了这么多年,便是为给自己一个交待,这场婚礼,她是怎么也躲不过的。 阜修一回到修王府,就看到站在大门前等他的绝美女子,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皱。 “师兄,你回来了?”女子轻笑,脸上没有半点等了大半夜的抱怨,反而颇有几分苦等丈夫归家妻子的姿态在。 这般态度,阜修又怎会察觉不出来,心中越发不喜起来。“念在师父的情分上,我可允你在王府小住,其他事,不是你该过问的。”说着不管女子变得难看的脸色,顾自越过她走入府中。 “师兄……”女子浴要跟上,却被旁边站着的水玉伸手拦住。 水玉一直担忧主子和祁小姐的事,是以一直等在大门旁,好待主子回来看看情况,却不想她讨厌的人也在这里等着,作为下属,她是没有权力说她什么,但此番主子既是明确表明对她的不喜,她作为下属自当不能让她再去扰了主子的清静。 从回府到现在,木天已经将府中这几日发生的事都告诉过她。眼前此人不过担了个主子师妹的身份,自她入府后主子甚至未单独见过她,甚至可以说自她入府至今,主子都一直在紫兰居,从未出来过。而紫兰居,除了她这个作为下属的亲信女子和伺候她的玉环外,也就祁小姐进去过。眼前的女子便是主子的师妹,也没有资格入内。 无疑,听到木天说这些的时候水玉心中很是畅快。 从来她就不是很喜欢眼前这个人。 “姑娘还请留步,若是再跟下去,怕是明日主子便会着人将姑娘送回去了。” 那女子看她一眼,不怒反笑,“是么?依照师兄的脾气,可能真会这么做。但是那又如何?再怎么说我也是师兄的师妹,他又能对我有多狠心?倒是姑娘你,师兄即将大婚,你竟被他派去伺候那个一无是处的庶女,心里怕是很不好受吧。” 水玉轻笑,一无是处的庶女?没错,之前她是有些不甘,但她从来都将自己的位置摆得很端正。纵然对主子有着不一样的感情,却也不会认为她能与主子怎样。她从来就知道,她只是个下属,且只是下属。否则她也不可能一直跟在主子身边这么多年。自看到祁小姐后,她更知道,也只有她那样的人,才能与主子相配。 她可是刚从金留老大那里听说了,祁小姐手底下的人是墨邪阁的几个尊使,那岂非就是说祁小姐乃墨邪阁早年成名的尊主? 心狠手辣从来都是墨邪阁尊主代名词。虽然从祁小姐身上看不出这心狠手辣来,但凡事不会空穴来风,江湖中既给她这么一个评价,自有它的道理。 不说墨邪阁尊主的身份在,便是祁小姐这个人,她也不敢轻易得罪。再则,今日她竟能说出若主子责罚于她,她便与主子就此结束的话。她哪里有这样的分量?虽不明白祁小姐的用意,她却是感动的。 她想,往后,主子的妻子,她只会认同祁小姐一人而已。 “属下怎么想,就不需要姑娘多费心了。倒是属下要提醒姑娘一句,你是主子的师妹,也仅此是师妹而已。还请姑娘端正了自己的身份,莫要到最后连师妹这个名号都没有了才好。” “你!” 水玉摇摇头,再不管她便转身朝自己的院子走去。这女子,空有一副好容貌和好身份,这副模样,哪里能有半点比得上祁小姐。 要说祁小姐差什么,也不过一副好容貌而已。然她那一身的气度,却不是空有其貌的人能比的。 此时的采王府,乱成一遭。 采王身中剧毒仅吊着半口气。 不管是大夫还是请来的御医都束手无策。 神医奕旭的毒,哪会是这些人能解的? 凌嘉采躺在床上,微睁开眼看着忙上忙下吵闹一片的众人,一时不知在想着什么。 直到房间中多了一人,其他人都已他挥晕过去。 “采王殿下这么狼狈的模样,倒是难得一见。” 看向眼前的华服男子,凌嘉采勉强开口:“你来做什么?” “来做什么?自然是来看看本宫的合作对象了。想不到以采王的本事,竟也能受如此重伤,看来对手,确实很难对付啊。” 说着男子坐到床上,侧头看着他,伸手抚着凌嘉采的脸,却被他躲过,“滚!” “呵呵,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点没变啊!十年前本宫落到你手里,到现在本宫身上还有你下的噬心蛊呢,受制于你这么多年,本宫原该是恨你的,但偏偏本宫就是恨不起来,你说这是为什么?”说着伸手抚上他的脸,凌嘉采身上重伤又剧毒缠身,哪里躲得过。 “楚千浚,你若再不将你的脏手拿开,本王必废了它!”凌嘉采双眼含怒,却只能有气无力的吼着。 没错,来人正是东楚太子,南宫世家家主南宫寒的好友楚千浚。早年也曾落入天琼手中,只不是与沐桦祁一个时段,是以他们可算并未见过。 “废了本宫的手?采王殿下莫不是忘了你如今自身难保?”说着收回手,却是从腰间拿了一把匕首拔出来。 凌嘉采皱了皱眉,“你做什么?” 楚千浚轻笑一声,却不答他,只顾自用匕首划开自己的左手手腕,抬起附在他的唇上。 换来凌嘉采的一阵诧异,“你……” “嘘,别说话,本宫早年服过一株千年龙蜒草,世人只知五百年龙蜒草可解百毒,却不知服下千年龙蜒草之人的血也可解百毒。只是你身中之毒乃世间奇毒,便是这血能解,也并非一朝一夕的事。” 感受着不断流入喉咙里的腥甜,凌嘉采面色复杂的看着他,不语。 “所以,你往后的日子,都需本宫每三日一碗血养着。”见他仍愣愣看着他,又道:“你是不是想问本宫既服了龙蜒草,断然不会再受你噬心蛊所控,却仍事事听你吩咐是么?” 凌嘉采别开眼,楚千浚轻笑,“那自然是因为,本宫心甘情愿啊。你以为本宫做这么多,是在意这天下么?这天下之事,与本宫何干?本宫之所以做这些,不过是因为这是你想要的罢了。如今大凌边防图已被阜修暗自改动,东楚连战连败,你亦是这副模样,想来短时间内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其他,所以本官没必要再将心思放在进范大凌之上,左右本宫要的也不是这天下。” 楚千凌的这副心思,怕是作为他好友的南宫寒都不曾知晓,还只当他意在天下,不然也不会有试探沐桦祁的那一番举动了。 已恢复些气力的凌嘉采拿开他的手,随意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看着他的眼神更是复杂。楚千浚对他存着心思,他从来都知道,只当时以为他受制于他,除了不屑以外并无多余的情绪,如今得知他早便解了噬心蛊却仍装作受制于他,还在此时拿自己的血给他解毒,他一时对他的感觉更是复杂。 坐起身,“本王刚刚在想,这么多年的坚持,做了这么多事,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世间,不在意这天下的,不止你一人,那至高的位置,这大凌不稀罕的可不止本王那太子皇兄而已。你适才说的近来本王许都不会有心思放在这些事上,并不完全正确,或许,往后的日子里,本王都不会再去争些什么。” “哦?”难得见他对自己这么好言好语,楚千浚心情明显不错。 “便是本王想,那两个人也不是本王能够对付的。” “谁?打伤你的人?说来本宫还真好奇什么人能将你伤这副样子。” 凌嘉采却看他一眼,“你当真不知?” 楚千浚无声一笑,“说来本宫也是今日才接到南宫的消息,知晓那沐桦家的庶女实际上是个难对付的,却没想到你当真会败于她之手。如此,本宫还真好奇那究竟是个怎样的女子,何以能悄无声息瞒了世人这么多年。” 凌嘉采不以为意,这沐桦祁,当真让他很意外。或许不止是他们,世人若知她本事,又有几个不意外的。 “若单就她一人,还不至于伤本王至此。” “还有谁?轩沪逸?” “阜修。” “看来骗过世人的,不止这沐桦祁一人。若当真如此,有这二人在,若本宫还有争一争天下的心思,怕最后也胜不了。”不是楚千浚妄自菲薄,而是连蛰伏多年的凌嘉采都败在他们手里,便是最后胜了,怕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再则他本意不在天下,又何故去费这个心思? “若当真如此,也不是完全不能对付。只是你可知近日前沐桦祁曾带轩沪逸去竹山顺利寻到医?你以为会有什么毒会让所有大夫御医都束手无策?” “沐桦祁去竹山这件事,本宫倒是听说过,但你的意思是,你所中之毒是出自奕旭之手?” 凌嘉采点头,“奕旭此人素来神秘,谁的面子也不给,却为何偏偏待沐桦祁特别?这中缘由,想来也只有他们自己知晓。本王也没多余的心思去探求,但不管如何,这奕旭都不简单。你可听说过奕灵一族?” “你是说那个奕灵族?”楚千浚不由诧异。 “虽没有确切的消息说奕旭与奕灵族有什么关系,但本王经营这么多年,总归能查到些东西。” “照此说,若奕旭真是奕灵一族后人,又心向他们,那咱们还真没有半点胜算。”楚千浚轻叹,“那么,这里还真不是个养伤的好地方,看来咱们得寻个安定地方了。”见他面色有些不善,忙道:“当然,你知本宫的心思,本宫也不逼迫于你,左右往后的时日还长,本宫等得起,你身上的毒却耽误不得,那咱们去哪里好?” 凌嘉采眸光微顿,“你若走,东楚该如何?” 东楚明着还有皇帝,实则天下皆知乃是太子掌权。若楚千浚做着甩手掌柜,东楚必乱。 “这个你不用担心,本宫若不在,自会有人接手。”他并未告诉凌嘉采早在这之前就有人找过他,而那个人,便是他之前都从未想到过。“倒是咱们该寻哪处养伤的好?” 凌嘉采见他自有打算,也不再多言,“听闻丰城是个好地方,只是本王和你的身份去丰城,怕是……” “好,那便去丰城吧,依着咱们的身份去丰城,别人不容易,本宫倒不担心。”却并不多作解释。 第378章 挑明身份 第二日,发生了一件天下哗然的事。 东楚尽数退兵,并且东楚太子楚千浚不知所踪,只留下几个亲信带着一份太子的书函及东楚陛下的诏书。 东楚交权于丰城,并由丰城副城主丰牧亲自接手。 消息一出,四方震惊。 包括尚在大凌准备去尘王府参加尘王婚礼的南宫寒接到消息都愣在了当场。 拿起手中的信函,看向旁边坐着的齐佑,“咱们收到的消息,是假的几率有多大?” 见他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问出这话,齐佑嘴角抽了抽,“家主,南宫家的消息从未出过错,何况是事关东楚的事。” “那……那也就是说这是真的?” “家主,您方才已看过太子殿下的着人送来的辞别信。”意思是太子殿下自己都送来辞别信了,那还能有假。 南宫寒默,在收到刚刚南宫家的信函前,他只以为是楚千浚和他开玩笑的。却没想到竟是真的,那既是这样,楚千浚早年还折腾个什么劲?还费尽心思的弄到大凌的边防布阵图,不是毛病么? 诚然,楚千浚对凌嘉采的别样心思,便是作为他好友的南宫寒都是不知晓的。 “罢了,这些事本家主也不管了,本家主让你查的事可有消息了?” 齐佑看他,见他确实没有担心的意思,才道:“是,已探到那人如今便在凌城。” “可知如今人具体在何处?” “不知,但这几日凌城中也只有修王府进过一个不寻常的女子。” 南宫寒眼睛一亮,“你是说……” 齐佑点头:“只是猜测。” 接到亭俞传来消息的时候,沐桦祁正坐着阜修赶来的马车去尘王府的路上。 接过马车外亭原递过来的消息,看过后震惊之余将其递给旁边的阜修,“你看看。” 阜修接过,看完倒是很淡定,“确实很让人意外。” “且不说这丰城如何在一夕之间便能让东楚主动让权,难道这丰城也有称霸天下的心思?”那岂非就是说阿九,也就是丰玄有这个心思?若真如此,往后少不得要敌对,然她实则并不想与丰玄为敌。 不念过往的情分,单就她欠着丰玄一条命这点,她也不想与他为敌。 恩尚未报,便要敌对,也不是她的作风。 阜修看着她,语气有些意味不明,“你很担心?说来,你好似与丰城城主相识。” “事实上我与丰玄不止相识这么简单。” 阜修只看着她,好似有些紧张。 “你也莫要如此,我与丰玄的纠葛有些复杂,说相识,也能算相识,但实则并没有那么熟。” “不熟?”阜修语意不明。 “也不是,总归有些复杂,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但我还欠着他一条命,这确实事实。”与丰玄相熟的是原主,不是她,实则欠着他一条命的也是原主,而不是她。但到底若非当初丰玄救过原主一命,也不会有现在的她,然这个话她却是不能对阜修说的。 “你欠他一条命?你是这么认为的?”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阜修说话的口气有些奇怪。 “嗯,早年若非他舍命相救,也不会有现在的我。算了,咱们不说这些了,倒是没想到丰城这么早便下手。听闻东楚太子楚千浚是个野心极大之人,然却又为何这般不声不响的消失?说来也奇怪,今早我才收到消息说凌嘉采也消失了,照理说毒药虽厉害,却不会这么快使人丧命才是。难道凌嘉采还真是消失了?同东楚太子一道失去踪迹,难不成这二人是私奔去了?” 阜修嘴角一抽,“或许。”会这么将这两人同时失踪联系在一起还敢想到“私奔”的,这世间恐也只有她这一人了。 “罢了,不管如何东楚落到丰城手里总归是好的,丰玄能将丰城治理得如此之好,想来也是个为国为民的好人,东楚在他手里,百姓也能免了战乱之苦。当然,往后若真如此,少不得会与咱们敌对。” 且到时候再说吧。 “也不一定,若有人能还天下一个太平,我也乐见其成。” 沐桦祁诧异的看他,遂又了然。 是了,阜修如今做这些,可不是他想做什么天下霸主,他不过是想还天下一太平盛世而已。若有人做这件事,他又何故费这个心力? “对了,你府中的姑娘呢?” 阜修看着她,觉得她这副样子有些难得,虽语气平平看似随意一问,但他听得出来她是对他接下来的回答极感兴趣。 “阿祁这是吃醋了?” 没好气的噔他一眼,“不说算了。” 见她欲要生气,阜修忙坐过来执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握着,揉了揉她纤细的手指,“好了,有人开始查到修王府,她不适合继续留在这里,今日一早我便着人将她送回去了。” “查到修王府?什么意思?” 阜修轻叹,觉得这姑娘也委实理智了些,上一瞬尚还有些小情绪,不过一句话的时间便恢复正常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转瞬又想到,若她不是这般,他又岂会对她一再上心。 “嗯,南宫世家的人,不知怎地竟查到修王府来了,下面的人传来消息,南宫寒好似对师妹的身份颇为好奇。” “南宫寒?”还真意外,她还以为是那些个忌惮阜修的人,没想到竟是南宫寒这个只做生意的世家家主。“知道他的目的吗?” 阜修摇头,“尚且不知。”遂安慰的捏了捏她的手指,“不用忧心,不过一个南宫寒,本王并不在意。”将她揽过来靠在自己肩头。 沐桦祁也随他,并未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诚如阜修所言,不过一个南宫寒而已,尚成不了威胁,她会问,不过是好奇他的目的而已。 南宫寒这个人,可不像个想当霸主的,那么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到尘王府的时候,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只等新娘的轿辇。 作为即将过门的修王妃,沐桦祁自是坐到阜修身边。刚一坐下,就对上一双凤眸。 遖阳遖子虞,那个有着绝美容颜的虞公主。却不是在意她为何这般看着自己,而是看着她那张未着面纱的脸想到水玉昨日说过的话。 修王府里那位女子比这虞公主尚要美上三分,那该是怎样的容貌? 而遖子虞见她盯着自己发呆,一时也有些愣愣然。她不过近日来听过许多关于这位沐桦二小姐的传闻,又见那个大名鼎鼎的修王殿下待她如此不同而多看她几眼,那她作何盯着自己发呆? “阿祁?阿祁?” 听到阜修的声音,沐桦祁才回过神,心中觉得有几分好笑。她觉着,一再对一个未曾谋面且阜修还言明无关紧要的人这般介意,她怕是魔怔了。 “怎么了?” “你刚刚在看什么这么认真,我叫你几声听不到?” “啊,我只是觉得你的眼睛看着和遖阳那个虞公主的有些像,不由多看了两眼。”无疑,这是她胡诌,但胡诌过后再细看他们二人的眼睛,还真的很像。 阜修一顿,神色忽然变得有些复杂。 见他这般,沐桦祁突然想到之前见到遖子舒和遖子虞时,他曾说过与他们有旧。当时未作细想,如今这么随意一提,再细看,阜修与遖阳这两位,都有些像。 难道…… 阜修看着她,嘴角多了一抹苦涩的笑,这还是她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 一时心口有些闷闷的,无疑,她是不喜欢阜修如此的。“你别多想,我乱说的。” 阜修却说:“阿祁的洞察力果然非同凡响,这么小的细节都能留意到。” 沐桦祁意外的同时干笑两声。意外他竟真的与他们有关系,干笑的则是对于他的夸赞有些受之有愧,之前她还真未注意过这个问题,适才不过随意扯的借口,却没想到歪打正着。 沐桦苀和凌嘉尘的大婚进行的很顺利,并未发生什么意外。 只是后来回去的路上,阜修告诉她,他还有一个名字,遖子楚,遖阳那个自小便养在遖阳早年丧夫的长公主膝下的二皇子,亦是遖阳先皇后之子。 阜修竟是这样一个身份,沐桦祁说不惊讶是假的。她想过许多种阜修会有的身份,或是出自某个隐世大家族,或是出自某个皇室,总归身份不会简单。却独独没想过他会是遖阳的那个自小病弱的二皇子遖子楚。 但单就遖子舒和遖子虞看到他都认不出来看,她想不到也情有可原。毕竟亲生的弟弟妹妹都不认识他。 看了看左手腕上的紫玉镯,道:“如此说来,你口中的母亲便是遖阳长公主?” 阜修点头。 “听说这个镯子是早年时你母亲的好友所赠,那你可知是哪位好友?” “不知,我第一次到长公主府见到母亲时,这个镯子就戴在她手上了。你为何会这般问?” “没事,随便问问。对了,那如此说,你阜修的这个名字,也是假的了?” 阜修轻笑着摇头,“不是,遖子楚是名,阜修是母亲为我取的字,在遖阳只有她一人会这么唤我,所以比起遖子楚,我更希望你喊我阜修。” 不知为何,素来脸皮都是身外物的沐桦祁,此刻竟没来由的红了红脸。 见状,阜修轻笑出声。 沐桦祁脸更红了,心中却是从未有过的安定。他让她喊他的字,她知道了他的身份,再不是只知他出身神秘却不知出处,也再不用担心往后若他不再是大凌国的修王殿下而突然消失后寻不到他。 至于他是大凌的阜修还是遖阳的遖子楚,她并不关心。 沐桦苀出嫁三日需回门,在她回门前一日,沐桦翩来祁连院寻她。 告诉她凌嘉柏认她做了义妹,并以柏王义妹的身份与王御史家联姻。至此,沐桦翩和王家王浩的婚事算是定了下来。 沐桦翩来告诉她时这件事已结束,她想凌嘉柏之所以会如此匆忙且在事后才让她知道,怕是担心她会不同意。毕竟,她和凌嘉柏都知道,她并不喜欢欠人人情。 沐桦翩自然知道这一切都是托了二姐姐的福,否则以她从未与柏王殿下有任何交情来看,柏王何以要如此帮她。再则那时柏王还特地嘱咐她莫要在事前告知她二姐姐,她哪里还有不懂。 她不傻,知道自己是二姐姐在沐桦府唯一的牵挂。柏王殿下的用意她也知晓,既然有人能帮她,又能减少二姐姐的麻烦,她又有何不乐意的。 陛下素来待柏王便不同,怕是除了太子,最得陛下心的皇子便是柏王殿下。做他的义妹,虽说只是他柏王个人的义妹,身份却是比她沐桦家庶女要更能配得上王家些,虽说王家并不在意她的身份,但能让人少些闲话总是好的。 沐桦祁听完沐桦翩的话,只无奈的叹息一声,这个凌嘉柏还真是,且就当她欠他一回吧。 第二日,沐桦苀回门。沐桦祁并未到前厅去,却在祁连院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凌嘉尘会踏进她的祁连院且还是在他陪沐桦苀回门的日子里,沐桦祁当真没想到。 凌嘉尘来时,沐桦祁正独自一人在月桂树下品茶研究棋局。 “二小姐好兴致。” 沐桦祁将视线从棋局中收回,抬眼看他,“尘王殿下不在前厅陪着大姐姐,到我这小院来有何贵干?” “听二小姐这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吃醋。” 沐桦祁一顿,被恶心到了。眼睛微眯,有些许怒意,“尘王是还没睡醒?说什么梦话?” 凌嘉尘却并不为她不善的语气所动,径自走到她跟前,垂首看她,“从前没发现,二小姐竟也是个俏佳人。” 沐桦祁觉得,凌嘉尘这厮估计是吃错药了。 “凌嘉尘,你没病吧?有病就得吃药,到本姑娘这里来发什么疯?” 凌嘉尘却不生气,想到自大婚开始他便时不时的会想起她来,他就一阵烦躁,不过没关系,她尚未和阜修大婚,而过了今日,她与阜修,便再无可能。 她本就是他的未婚妻,既对她念念不忘,那便再抢回来就是。 若沐桦祁知道他心中所想,还不知得多恶心。 “祁妹妹莫气,本王此番前来,是给你一个选择来了。那修王能有如今的地位,不过是因为父皇的看重而已,若父皇不在了,阜修便不会再是大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修王殿下,而本王,却永远是大凌名正言顺的皇族。” “哦?所以呢?” “所以,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若你放弃修王选择本王,待他日本王登上大位,你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如何?” “呵,凌嘉尘,说你有病你还不信,放弃阜修选择你,你算什么东西?”沐桦祁目光一厉,已然动了杀念。 可笑凌嘉尘竟半点未曾察觉。 至此,沐桦祁才知道从前还真是她高看他了。 她如此不给面子,凌嘉尘的脸色也不好看,“沐桦祁,你别给脸不要脸,本王来找你是给你面子。”说着就要伸手过来抚她的脸。 面色一冷,沐桦祁起身闪退两步,袖中白云缎飞射而出,直直朝凌嘉尘喉咙击去,因着力道过大,凌嘉尘直接飞起来撞到对面的月桂树落到地上,吐了一口血。所有一切不过眨眼间。 好半晌才恢复过来的凌嘉尘,喉咙再次被白云缎缠上,她却并未将人甩出去,而是直直提起来,让他离地面有半步的距离。 “凌嘉尘,你好大的狗胆!”随手一挥,再被甩到数丈开外。 好久好久才惊恐的看向她,“你……你……” “怎么?当真以为我好欺负?本不想这么早就了结你,你竟还敢找上门来,凭你,也敢与阜修相比?你的脸可真大!” 凌嘉尘哪还敢气愤,满心满眼只剩惊恐。他知道她会些武,却未曾想竟如此厉害。“你……你骗本王!” “凌嘉尘,说你脸大你还不承认,骗你?凭你也配?哦,你不来惹本姑娘,本姑娘险些忘了要去找你讨回一条命呢。” “你……” “很意外是不是?很意外事情过去八年我还能查到真相是么?八年前,你可是险些要了我一条命,你应该没忘吧?” “你怎么知道?是,是沐桦苀告诉你的!”语气是何其的肯定。 沐桦祁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他,他竟怀疑沐桦苀,真是白搭了沐桦苀的那一颗真心啊。“只以为你是个脸大,却没想到你竟还是个不要脸的。本来还想着念在沐桦苀的面上暂且让你多活些时日,如今看来,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阿祁,怎么了?”语落人已落到她身边。 看到突然从墙外跃进的阜修,凌嘉尘瞪大了眼睛。刚刚阜修的速度,快得他只看到一道残影。 阜修,竟是个高手! “你们,你们真是好大的本事,竟瞒过所有人!沐桦祁,本王原还想着放你一条生路,你既然不知好歹,就别怪本王心狠手辣!” “你说你是不是傻?”沐桦祁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人才好,她就从没遇到过这么傻的人。单就她一个他就毫无还手之力,且不说祁连院外还守着许多她手下的高手,单就此刻阜修在这里,他是哪来的自信能好好活着回去还能对她“心狠手辣”? “算了,管你是痴还是傻,欠我的一条命总是时候该讨回来了。”说着就要出手,却被阜修拦住。 “你说他欠你一条命,什么意思?” “哎,不过是八年前他险些将我淹死在池塘里而……”已字都未出口,阜修人却已闪身到凌嘉尘旁边,一脚踩着他的胸口,只见凌嘉尘喷了好大一口血。 沐桦祁瞪大的眼睛眨了眨,阜修这,似乎有些暴力了。不过,心里却莫名觉得有些甜。 “敢伤本王的人,找死!” 其实沐桦祁想说,八年前她还不认识他呢,他方才的这个话,实则说得有些不大对。 还没来得及,就被人给打断了。 “还请二妹妹饶过殿下一命。”沐桦苀从墙后走出来,脸上却是一阵煞白。看这样子,应是躲在那处听了许久,怕是凌嘉尘说的那些话都听到了,不然以她素来注重形象的性子来看,不会如此失魂落魄的走出来。 阜修也看向来人,遂看沐桦祁一眼便收回脚下力道,却并未将脚收回。 “大姐姐确定要求这个情吗?” 沐桦苀看着她,苦笑。“二妹妹,我终归欠着他一条命。” “好,你沐桦家虽待我不如何,也总归养了我十六年,你欠他的这一命,我便帮你还,从此我便与你沐桦再无任何干系。” 阜修收回脚,闪身就到她身边。 虽不明白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却并不着急,早晚她会告诉他。伸手附上她的腰肢,以自己的方式给她支撑。 沐桦祁回他一个淡淡的笑,示意他不必担心。 还不待沐桦苀惊诧,就被赶来的人打断,“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开口的是当先的沐桦邱。 沐桦祁看他一眼,却并不回答他,而是看向他旁边老夫人,弯唇,“我是什么意思,祖母当最清楚吧?” 老夫人一声轻叹,“看来你都知道了。” “也没知道多久。”若不是遇到奕旭,又让人查了一遍当年的事,她还真不知道原来她并不是沐桦家的人,更不会知道这一整件事,这沐桦家的老夫人都是知情的。 “母亲,你们到底在说什么?”猜到点什么的沐桦邱一脸不可置信的追问。 其他人也好奇的盯着老夫人。 老夫人对沐桦邱摆摆手,转而看向沐桦祁,“这件事我能知道,说来还是巧合。那日太后到府上,恰遇柳丫头生产,彼时久旱的大凌却下起雨来,太后大喜便给柳丫头刚产下的女儿和与她一道来的四皇子赐了婚。这事说来算是我沐桦府的福气,毕竟庶女一出生便赐婚皇家嫡子,古来也只此一例。” “高兴之余,我便到柳丫头的院中看看给我沐桦府带来如此殊荣的小丫头,却没想到那小丫头是个没福气的,刚一落地没多久便去了。” 沐桦邱一愣,“去了?”然后看向沐桦祁,却见她眉眼间与他和柳氏都无半点相似之处。 所以她当真不是他的女儿? 阜修见她神色没什么变化,才放下心来。 沐桦祁不急,等着老夫人继续。 “却无意间见一个蒙面黑衣人抱了个女婴闯进院子,那人似是在逃命,便把那女婴交给了我……”说到此,不用再说下去大家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当日的知情人都被我给安排出去了,所以知道这件事的就只有我和柳丫头。” 沐桦祁很意外,“所以你的意思是,娘亲是知道我并非她亲生的?”她如何能不意外,自小待在柳氏身边,那些记忆她还是有一些的,柳氏待她,分明是极好的。 “自然是知道的,也恰是知道她自己的女儿早夭,柳丫头才得了心病早早离世。” 沐桦邱面色一阵灰白。 柳氏既是能得老夫人记住这么多年,便说明那些年她是极得老夫人喜欢的,而在沐桦邱心里,无疑也是占着一定地位的,只是后来她总是病怏怏的,对他也总是爱答不理的,沐桦邱才渐渐对她失去了耐性。如今得知那是因为他们的女儿已不在世,他竟半点不知情,还曾怨她心中再没有他,却原来,是他没照顾好她,若是他对她多些耐心,她估计也不会因心病离世。 见他如此,老夫人只无奈一叹。 沐桦祁却嗤笑一声,人都死了那么多年,再来后悔又有什么意义。 “那祖母可还记得当日将我送来的人是何模样?” “不知,那人着了一身黑衣,又蒙着面,我并未看到他的长相。” “我还一件事还想请祖母告知。” “你问。” “我六岁到八岁那两年突然失踪,祖母是知情的吗?” 老夫人点头,“那时只当是当初那人来将你接回去了,是以并未声张。” “哦,这么说我知道了,多谢祖母。” “你……你曾失踪过两年?”沐桦邱一阵诧异,连在他身后站着的沐桦筑一众人都一阵惊诧。 当然,她没有看到,这些人里,独独阜修面色最为平静,好似对她曾失踪过两年的事一点也不意外。 沐桦祁挑眉,换来沐桦邱的一脸苦笑。 不管她是不是他亲生的女儿,在过去的那么多年里,除了母亲外都无人知道,然而恰是这么一个所有人都当作他沐桦邱女儿的人,曾失踪过两年他都半点不知晓,他这个父亲,当得可真失败。 “左相大人不必介怀,左右我也不是你的亲生女儿,我并不怨你们。相反,我很感谢你们,若不是你沐桦家借我一处院落过活,才有如今的我。八年前大姐姐和五妹妹应凌嘉尘的要求将我推下池塘那一次,我也不再计较,适才答应大姐姐饶凌嘉尘一命,也算还了你沐桦家的恩情,从此再两不相欠。只是不日我还要借沐桦祁的名字嫁入修王府,如今还算唤左相大人一声父亲,为免沐桦家担上欺君之名,还望左相大人行个方便,且借你女儿的名声到大婚之日。” 她既这么说,他们还能说什么,不管是愧疚也好还是怕担上欺君之罪也罢,他们都不会否了她的要求。 沐桦苀愣愣看着她,原来她并不是她的妹妹,那她何以要待她如此,不计较她抢她夫婿便罢了,竟不怨她当年的所作所为,且还答应她放了尘王。 她不知道,若换作是她,她能不能为一个无亲无故的人做到如此。 她嘴上虽说是还他们沐桦家的恩情,但沐桦家这些年哪里给过她什么恩情。将她安排在一个小院里自生自灭,甚至失踪两年都未有人知晓。 沐桦翩早已泪流满面,靠在她生母的怀里抽泣着。 二姐姐早就知道不是她的亲姐姐,却还能处处为她着想,她不过与她说过一句勉强能算关心的话而已,二姐姐竟能回报至此。 最痛苦的,当属凌嘉尘。 忍着身上的伤半跪在地。原来与他有婚约的从来都不是她,可笑刚刚他竟还在那里信誓旦旦。 他们是没有异议,但阜修却不同意,既是得知她并非沐桦祁,又能让她以沐桦祁的名来做他的妻? “你既不是沐桦祁,沐桦祁便不能成为我的妻子。” 沐桦祁回头看他。 “本王娶的是你,可不是什么沐桦祁。” 沐桦祁一脸黑线,这都说的什么,“如今沐桦祁就是我,我就是沐桦祁,你不娶我,娶谁?” “不,我不是不娶你,我是不娶沐桦祁……”阜修还从未脑子这么乱过。 “得了,你也别瞎折腾,再过几日便要大婚,你何故多找麻烦,名字不过一个代号,我就是我,叫什么又有什么要紧。” “可是……”他不想他妻子的名头是别人的名。 “就别瞎烦心了,到时候能不能顺利嫁给你都还不一定呢。” “不许你胡说!不能嫁给本王,你要嫁给谁?难道你想逃婚?告诉你,想都不要想!若你敢逃,本王抓到你就打断双腿!” 沐桦祁一副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 阜修也恍觉自己有些失态过头了。只是他也控制不住自己,阿祁既然知道她不是沐桦家的女儿,那必是找到自己真正的家人了,那她的家人是谁?她会不会跟着她所谓的家人回去,那到时候他又该去哪里寻她? 其实沐桦祁是理解他的,这与她不知道他身份时的担心差不多。只是比起她,阜修似乎要更严重些。 “我名奕灵汐,家兄竹山奕旭。家兄感念沐桦家对我的养育之恩,若以后有事,可到竹山寻家兄,能帮上的,家兄必不会推辞。” 此话一出,连素来淡定的老夫人都惊讶的看向她。 竹山奕旭,那不就是神医奕旭? 便是各国皇帝的面子都不给的神医奕旭,竟给他们如此允诺。世人谁人没个生老病死,能得神医一诺,便是再多的金钱都换不来。 想不到他们沐桦家自认为不起眼的庶女,竟是这么个身份。 其实沐桦祁会说着个话,并不全是为了还他们的恩,更多的却是让阜修能够放心。果然她话一说完,阜修就变得正常多了。 “奕灵汐,这个名字挺好。往后本王便唤你汐汐?” 沐桦祁一愣,随即轻笑出声,“我还真不知道,堂堂修王殿下竟是个斤斤计较之人。”不过一个名字。 第一次见他们相处,原来是这副样子。 沐桦苀眼中流露出些许艳羡,原来外界传闻带人清冷的修王殿下,在二妹妹面前竟是这副姿态。 二妹妹,当是比她幸运许多。 “是你的便全都是你的,就是一个名字挂着别人的也不行!好了,今日本王便先回府,明日过来下聘,汐汐若是无事就别出去了,在这里好好等着本王。” 听到汐汐二字从他口中传出,沐桦祁最先感觉到不是她所认为的恶寒,而是,一阵她自己都说不上来的感觉,心跳好似因着他这两个字快了些。 一阵尴尬嘱咐过后,众人才陆续离开祁连院。 凌嘉尘甩开沐桦苀欲要扶起他的手,一瘸一拐的离开。 沐桦苀站在原地好似半天都回不过神,“大姐姐?” 听到她的声音,才回头,“二妹妹,这些年是姐姐对不住你,还有,谢谢你此番饶了殿下一命。” “既已看透,大姐姐何不离开尘王府?以大姐姐的本事,便是离开尘王府也能安然过活不是么?” 沐桦苀强扯出一个笑,“我既已嫁他为妻,不管他是好是坏,是生是死,我都不会离开他,这就是我的命。”从前殿下待她有多好,如今在尘王府她就过得有多痛苦。 尘王府原就有几个侍妾,这个她是知晓的。只想着古来哪个男子不是三妻四妾,便想着依着他对她的情分,便是有那些妾室在,她也不会过得有多难才是。可刚嫁入尘王府一日,殿下的宠妾便来给她下脸面,仅仅三日,她在尘王府就好似过了三年一般。 她与殿下相识多年,她早该知道殿下是个薄情之人才是,只是从前那些种种,难道都是假象?她不相信啊。 她想她是不会离开的,至少目前是这样。 她既坚持,沐桦祁也不便多说,会开这个口,无非是觉得她可怜,“那我送大姐姐的镯子,大姐姐记得戴上,有镯子在,教你媚术的师父便奈何不得你。” “原来二妹妹知道。”她从前只当她是师父,却没想到她师父遥西子,其实是殿下最宠爱的妾室。这几日,来寻她麻烦最多的,便是曾经她敬重的师父。 好在遥西子并不会什么武功,只媚术上的成就远在她之上,看了看手腕上的镯子,难怪她不受遥西子媚术的影响,遥西子每每找她麻烦也只在口头上讨到便宜,原来竟是这对镯子。 她并不关心这个镯子何以有如此功效,也不会告知旁人,她只是很感谢沐桦祁到如今竟还能为她着想,她很是惭愧。 “谢谢二妹妹,二妹妹放心,镯子的事,你知我知。” 沐桦祁轻笑,她并不担心沐桦苀说出去,左右她奕灵汐的名字放出去,奕灵族的身份早晚会被有心人知晓。 回头看见不远处眼泪直流的陈嬷嬷,沐桦祁无奈道:“嬷嬷都听到了?” “是,老奴一直伺候的都是小姐您,所以这辈子小姐都是老奴的主子。” “那早年我失踪的事,嬷嬷可是被祖母下了令不得询问?” “是,当时老夫人只说小姐该回来的时候便会回来,让老奴不要声张。当时老奴只以为是老夫人将小姐送出去与人教养,早晚会回来,却没想到小姐是失踪了,想来那时候老夫人会那般说,许是打算在小姐回不来后找人来顶替小姐,毕竟小姐还有皇家的赐婚在。” 沐桦祁不置可否。 第二日,修王府来左相府下聘,这是件大事,凌城上下都在谈论,甚至比前几日左相府大小姐大婚还要热闹。 只是与此一道被人们谈论的,还有昨日宫中发生的大事。也因为宫中发生了这件大事,下聘时阜修才没能到场,而是派了他手下的金留、木天和土黎三员大将过来。 看着沐桦府前厅摆放的四十箱聘礼,沐桦家众人面面相觑,连沐桦祁都眼皮跳了几下。 十箱金子!十箱首饰!十箱难寻的希宝古玩!十箱流云锦!且还都是八人抬的大箱子。 这阵仗的聘礼,沐桦祁只想到一个词,土豪! 见过哪家下聘是这么下的?反正她是没见过! “你们家主子,可真舍得。” 木天也有些不忍直视,却不敢落自家主子的面子,“是,王爷说,这些聘礼都是按照祁小姐的喜好来,祁小姐若不觉得不够,王爷还可再着人添来。” 不够?为何不是不喜欢? 好吧,阜修既说了是按照她的喜好来,这,确实也是她的喜好。 流云锦,金子!这两大东西她最满意。 只是阜修,未免也太了解她了吧。她敢保证,这里面,轩沪逸和西潜焕都没少参与,尤其是作为阜修的人的西潜焕。 之前她还不知道西潜焕怎么会是阜修的人,后来知道阜修原就是遖阳二皇子,才明白。 遖阳西家,既是站在阜修这边,那当他回到遖阳时,行事当方便许多。得西家,也算得了遖阳的三分之一江山。 只是比起这些,她此刻更感兴趣的是昨夜宫中发生的大事。 皇上病危,尘王逼宫,太子救驾。 这还真是,好大一场戏。 第379章 大凌变天 凌嘉尘为何会这般在刚被她和阜修打成重伤的情况下还去闹一场逼宫,这一点其实沐桦祁大底是猜得到的。 从前凌帝器重太子凌嘉恒,可太子毕竟无心皇位,这才让许多人勉强放心,但近来太子愈发参与政事,甚至于一些本该凌帝亲自处理的奏折都交由他来处理,加之还有阜修这么一个连皇帝都忌惮三分的人存在,凌嘉尘不狗急跳墙才怪。 沐桦祁不是沐桦家亲生女这件事沐桦家的主人们该知道的都已知道,也不知是出于对阜修和奕旭的忌惮还是对这么多年来不管沐桦祁死活的愧疚,总归这些聘礼沐桦邱和老夫人甚至酉氏都一致同意让尽数搬到她的祁连院中。 这一点倒颇为得她的心。 素来只有她觊觎别人的,还从未有人从她手里捞到过半点好处。 阜修准备的这些聘礼,虽看着土豪了些,但不可否认委实颇为得她的心,本来金钱这类,就是她最喜爱的,更况现下还有如此多她觊觎多年的流云锦。 房间中,她一一抚过打开的几箱子流云锦,听着亭原汇报外界的消息。 尘王逼宫,被太子打成重伤,这重伤姑且是被太子打的吧,到底这也是外界这么看来的。向来宠信的儿子竟做出逼宫这样的事,凌帝自是勃然大怒,欲要将其处之而后快,但皇后求情,皇后身后又是慕容氏这个在大凌仅次于酉氏的家族。 慕容氏三代朝臣,个个忠心耿耿,皇后既是求情,如何凌帝也会卖几分面子。是以本该处死的尘王,最后只得了个贬谪至边塞之地的惩罚而已。 即便如此,在听到凌嘉尘得这么个惩罚的时候,沐桦祁还是挑了挑眉,以凌嘉尘那娇生惯养的体质个性,能在那里熬过三年,她都会高看他几眼。 所以,凌嘉尘这里,可算是玩完了。 据说此次尘王逼宫,还有北疆王子冷辽景暗中助力,加之不知从哪处传出消息称,大凌此次边防布阵图遗失,与北疆的这位王子脱不了干系。但念在北疆王一心为大凌的份上,并未将其处置,而是遣回北疆,永世不得出并再无继承北疆的资格。 慕容皇后为凌嘉尘求情,身后又有慕容氏,许是担忧她会对太子以后掌权造成影响,凌帝便以教导子女不力之名将其罚到别宫思过,无诏不得出。 一件大事结束,有罚必有赏。 该罚的人罚了,该赏的人也要少不了。 凌帝病重,加之朝堂多番变故,已无心朝政,便交传位于太子,明日便继任登基。 也不知为何要如此匆忙。 而此时皇宫凌帝的寝殿中。 几名太医已退出去,只余凌嘉恒、凌嘉柏、凌嘉初、阜修、轩沪逸、轩沪涂、沐桦邱和王家王御史及躺在龙榻上奄奄一息的凌帝。 凌嘉恒坐到龙榻边,看着呼吸都有些艰难的凌帝,目光极是复杂。 “父皇可是觉得好些了?” 凌帝似是有些颓败,表情虽痛苦,却不难看出嘴角那一道苦笑。“太子,朕,朕只有你了……” 儿子一个叛乱一个逼宫,一个只留下一封书信便消失不见,一个天生不问世事,一个多年分别感情疏远,独剩下太子,虽本无心皇位,但总归是他最信任也最为看重的。 到现在,凌帝已看开了许多事。 微微抬眸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阜修,微不可查的轻叹一声。太子无疑是个有能耐的,只是他无心皇位,无心天下。现下这般情形,修王尚与太子站在一起,他又何尝看不懂太子的用心。只是现在的他,已无力再管了。 太子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查出这么多事,将国库丢失的东西大半寻回的同时还不知从何处得来将近半个国库的东西,这里面若说没有人相助,凌帝断然不信。现在看来,怕是这个人就是阜修了。只是他不知为何寻回来的国库丢失的东西并不全。 凌帝自然是猜错的,这件事是与沐桦祁有关而非阜修,至于东西为何不全,那自然是经了沐桦祁的手后,看过眼的都给留了下来了。 许是看懂了凌帝的眼神,凌嘉恒道:“父皇以为这一切都是修王在背后助儿臣的?” 他这话一出,不止凌帝,在场除了某些知情的,都有些不明所以。 凌嘉恒继续解释:“事到如今,父皇既已下诏书让儿臣继位,儿臣也当将真相告知父皇。”要说凌帝这些子女里谁独独将他当作父亲看待,当属凌嘉恒。 “父皇许不知,儿臣之所以愿意接手这大凌国的江山,还是沐桦家二小姐的功劳,包括儿臣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找到国库中被盗的东西和那些证据,都是有祁小姐在背后相助……” “沐……沐桦祁?”凌帝吃力的吐出这个名字,转而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看阜修,又看看沐桦邱。 无疑凌帝是不信的,或是说这在他来说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那沐桦祁,他也是极有印象的。初见时不过一个浓妆丑女,他也才动将她赐婚给阜修的心思,后来不知怎地浓妆没有了,模样却也只作平常,只是每次见,都总会给他意外。尽管如此,她在他眼里不过也就是个会耍些小聪明的闺阁女而已。 如今听太子这般言语,似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再再众人,或是了然,或是与他一般难以置信,或是有些微微自豪。 这个微微自豪的人,便是阜修。 凌帝看着他,一时心中更是复杂。 阜修,从来都是他看不透的,甚至很多时候都会让人觉得他有几分无欲无求的姿态,根本找不到任何弱点。然此时看来,这为着未婚妻得意扬扬的模样,分明就是个毛头小子无疑。 阜修,也仅双十年华。 “罢了,如今这些事朕也不想管了,随你们吧。”看向沐桦邱,略带些感叹,“你倒是养了个好女儿。” 沐桦邱苦笑,“谢陛下夸赞。”哪里是他养的,不说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女儿竟有这般能耐,昨日他也才得知那根本不是他的女儿。便是想弥补一番过往的愧疚也没了那资格。 神医奕旭之妹,那可是很多人想高攀都高攀不上的。 “你们都下去吧,阜修留下,太子将沐桦家二小姐请来,朕想见她一面。” 凌帝不是个看不清形式的,早些年对阜修多番忌惮,也不过是因为他身子尚还朗建,经历这么多,他也算看开了。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是趋势。 也注定了这是他们年轻人的天下。 “皇上既是要见那丫头,着人走这一遭倒是费时了些,我有法子让她立刻过来。” 凌帝疑惑的看向他,却并不问,只道:“若朕不派人过去,她又如何进得皇宫来?不若太子去宫门外迎一迎?”一句话,似乎要用完他所有力气。 凌嘉恒和轩沪逸对视一眼,轻笑,“父皇不必担忧,这皇宫,还拦不住她。” 这下连轩沪途都糊涂了。 难道那丫头还有能够随意出入宫的令牌不成? 想想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轩沪逸收了一下折扇,从袖子中掏出一物,走到门外轻轻一按,一个信号弹飞向天际炸开。 这是他找丫头时独有的信号弹,看到她必来。 阜修看着轩沪逸手中拿着的物事,抿唇。 无视他投过来愈发不悦的眼神,轩沪逸淡淡挑了挑眉。想不到,阜修竟也有如此的时候。 却也不拆穿他,这样看来,他待丫头,当是真心的。虽说修王府无端出现个神秘女子什么的到现在都还令他十分不爽,不过看这几日丫头都未责怪他,想来这里面也另有缘由。 这阜修也长得人模狗样的,与那黑心的丫头倒也般配,最重要的是那丫头看他过眼。既是如此他也没什么好管的了。 “儿子,刚刚那是?”轩沪逸通常就是个爱甩人面子的,是以此番敢这般一开口不怕他不搭理的,就只有他的老爹了。 “老爹,你这就少见多怪了吧,那是丫头给我的信号弹。” 沐桦邱也好奇,“信号弹?” 轩沪逸却只淡淡看他一眼,未应声。 沐桦邱有些尴尬,轩沪逸分明在怪他这些年亏待了那丫头,他又如何不知。想着心中又是一阵苦涩。 王御史自始至终除了有些好奇外,倒是一直未曾出声。 “这么多年来,我自认一心为她,却未曾想,到最后与她最为疏远的,却是我。”一直沉默的凌嘉柏突然低沉出声。 然后,在场众人的表情便千变万化起来。 轩沪逸“哟呵”了一声继续晃着折扇,目光在阜修和凌嘉柏之前转换,明显的看好戏。 凌嘉初是个不嫌事多的,好奇极了,“七皇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还与那沐桦祁是相识的?本王就说以你的性子那日怎会在沐桦府开口为那丫头说话,原来竟是相识的?那七皇弟你是怎么与她相识的?本王怎地从未听说过?” 连凌帝都提起了兴致,他这个小儿子早年离家,这么多年才归来。然即便归来也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甚至连他这个父皇,他也只是带着该有的尊敬,却没有半分亲近。 但现在看他的样子,分明是与那沐桦祁交情匪浅,他倒是很想快些见到那个他一直看不上又从旁人口中听说非同一般的女子了。 “三皇兄多虑了,本王只是少时与祁小姐有过一面之缘,算不得相熟。” 凌嘉初明显不信,其他人更不会信。 凌嘉柏却不愿再多说。 不一会儿沐桦祁便到了,不是从大门进来,也不是翻窗而入,她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凌帝寝殿中,便是阜修,都未察觉她是何时从何处出现的。 自然,沐桦祁并非突然出现,她不过隐了气息速度快了些,加之这些人又尚心思不在这上面,才未能察觉她的出现。 最先对上的是阜修复杂的眼神,沐桦祁嘴角微抽。 她知道,阜修这厮,定又是在胡思乱想了。 走过去握住他的手,“作何这么一幅样子?被吓到了?” 阜修紧紧的回握她,感受着手心里温软,才觉得真实了些。她总是这样,让他觉得抓不住,好似一不小心便会消失不见。 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的出现他都无法察觉,她若要消失,许真如她当初所说的般,他再寻不到她。 她有这个能耐。 “阿祁往后可不许这般吓我。” “好好,我不再如此便是,再则,我适才也并非有意,这大殿周围不知有多少暗卫,若我大摇大摆的,还能这么安静的进来?”虽说依照轩沪逸此时会给她传讯号,地点又是皇宫,必是凌帝的命令,她也不可能进不来,但她总归不喜欢太过招摇就是。 近日来风头已经出得够多了,有些事,该知道的人都知道就行,没必要闹得天下皆知。 听她解释,阜修表情才舒缓些。 轩沪逸只觉得这二人这般判若无人的模样,实在有些不忍直视。 比起轩沪逸看戏般的态度,凌嘉柏可谓是白了白脸色,心中一阵苦涩。能得她忽视所有人全心全意对待的,也只有阜修一人而已。 比起他们,其他人尤其是凌帝,都震惊非常。 阜修及其他人的表现,都说明刚刚她却是是悄无声息便出现的。 这沐桦祁,可当真让人意外啊。 沐桦祁松开阜修的手,却并未最先去看凌帝,而是上前两步走向凌嘉柏,“柏王殿下,四妹妹的事,沐桦祁在此谢过,往后若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祁小姐客气,本王也就只能在这些小事上出些力,不必放在心上。”实则,他是想她记他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好。 沐桦祁看着他,还未来得及再说什么,就被阜修拉了回去,“柏王殿下的恩情,本王代阿祁记下,往后柏王若有事,直接来寻本王。” 沐桦祁嘴角一抽,这阜修,从前怎么没见他这么小气? 凌嘉柏见着情形,一时也觉得有些好笑。烦闷的心情倒是消散了不少。 沐桦翩的事,沐桦邱是知道的,只是早时一直好奇柏王为何会如此做,此番看来,原来是拖了沐桦祁的福。 王御史则想,沐桦翩与他的儿子感情好,他也乐见其成,沐桦家第四女虽为庶女,他倒是很满意她这个儿媳,如今看来,这个沐桦祁待她那个同为庶女的妹妹倒是真心实意。“祁小姐请放下,翩翩那丫头嫁到王家,我王家人必不会亏待她。” 沐桦祁对他轻轻笑了笑,“如此,就有劳王大人多费心了。” “哪里,祁小姐客气。”王御史也不傻,此番如何还能看不出这里最不能得罪的便是眼前这个看似无害的小姑娘。 众人客气了一会儿后,凌嘉恒领着众人出了凌帝的寝殿,只留下阜修和沐桦祁及龙榻上躺着的凌帝。 沐桦祁看阜修一眼,见他满心满眼只看着她一个人当凌帝不在场的模样,便不再管他。 看着凌帝,“不知陛下找臣女所为何事?” 凌帝艰难的做起来,他们两人谁也没有要过去搭把手的模样。沐桦祁是想着凌帝之前给她使过绊子赐婚给个病秧子,虽则如今这个绊子看来她也颇为满意,但谁叫他算计过她呢?她不乐意过去扶。 而阜修,则单纯的洁癖作祟。 凌帝好不容易做起来靠在床弦上,脸上并没有半分他们不会看眼色的不悦。 见状,沐桦祁不由挑眉,是意外的,凌帝如今这脾气,可是收了不少啊。 “听太子说他近来所做的事得你不少助力,可有此事?” 对他的话,沐桦祁并不意外,“是有这么回事。” 她的直白,让凌帝有些意想不到,女子如此爽直的性子,可不多见,“你想要什么?” 轻笑,“我想要什么?要说我什么也不想要,便是我自己都不信,我可不是圣母,出人出力还出钱,自然是有想要的,但若你问我具体想要什么,我一时还真不好说。” “不过,我这个人虽然不圣母,偶尔也会善良那么一两回的,若真说要什么,我说要天下太平,陛下可信?” 凌帝一顿,淡淡打量她片刻,“你倒是让朕很意外。” “陛下不必多想,我让很多人都很意外。” “确实。”却是不再看她,而是打量起阜修,“到现在,修王都还不能告知朕你的身份吗?” 沐桦祁看阜修,见他神色依旧不变,才慢慢放下心,虽然凌帝知道他的身份也没什么,但若阜修不想让人知道,她便会直接阻了凌帝的话。 “承蒙陛下照拂多年,不过是个身份,本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遖阳遖子楚。” 好半天,凌帝才反应过来遖子楚是谁。 “你便是遖阳先皇后逝后寄养到长公主名下的遖阳那个从来足不出户的二皇子?”顿顿又自言自语道:“难怪难怪,既是由她教养,能有如此才能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听凌帝这口气,难道还与阜修的养母,遖阳那个长公主有什么旧不成?沐桦祁递给阜修一个疑问的眼神,阜修却只是淡笑不语。 “长公主可还好?” 阜修很淡定,想来应是早便知道凌帝是知道他母亲的,“母亲很好,有劳陛下挂念。” 遖阳长公主的夫婿,是早年遖阳的战神,后来战死沙场,说起那个人,也是个传奇。而遖阳长公主,年轻时也是个风华绝代的女子。 这些传闻,沐桦祁也是知道的。 想着能有阜修和遖子舒这样长相妖孽的侄子,不难想象究竟是美得何等倾国倾城。总归,不是如今遖阳第一美人遖子虞能比的就是。而那个遖子虞,在沐桦祁看来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凌帝不知想到了什么事,眸光竟是柔和了不少,“自那人不在后,你母亲便也待在长公主府不外出半步,这么多年,确实苦了她。” 阜修并未答话,眸中却是认同。 “你这般蛰伏,可是意在这万里江山?”还不待阜修回答,他又道:“若你早告知朕你的身份,朕这么多年也不会忌惮你至此。” 闻言,沐桦祁不以为意。凌帝现在会这么说,无疑阜修那个母亲的情分占了一些,但若不是凌帝自己看透了许多事,便是阜修背后有长公主,凌帝也不见得不忌惮他。毕竟阜修除了是长公主的养子外,还是遖阳二皇子。 别国的皇子,她就不信凌帝能介怀。 “若有人能还天下一个盛世,本王又何故费这个心思?” 他这么说,凌帝如何还不懂。只想着,果然不愧是那人教养出来的,有着一颗心在世人的慈悲心。 若是他,也没什么不好。 “到现在,这天下能与你争相一二的,想来也只有丰城的城主了,那丰玄,不是个好对付的。” 阜修不言。 倒是沐桦祁道:“若丰玄真有心天下,也没什么不好,到时候咱们就把这烂摊子交给他,自己去过悠闲日子岂不更好?阜修,是吧?” 阜修轻笑,“自然是的。”只是恐怕,你要失望了。 凌帝看着,却是无声的笑了,这么多年,倒是他执着了。看他们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胸怀,他还真有些惭愧。 “你们出去吧,朕有些累了。” 门外,还未走近等在外面的几人,阜修就拉住沐桦祁,“阿祁,轩沪逸手里的,是什么?” 好半晌沐桦祁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又醋了。不过想想也是,依着他那性子,见轩沪逸能那么快便能给她讯号,而他却半点不知情,能不在意才怪。 “不过是早年无聊研制专作通讯用的信号弹,你若想要,改日给你送几个过来就是。” “那阿祁可记好了。” 沐桦祁好笑的点头。 而凌帝寝殿内,凌帝背靠着床,看着一个方向道:“出来吧。” 柜子后走出一人,“父皇……” “纯华,你此番可明白了朕为何让你藏在这里?” 走出来的正是素来看沐桦祁不顺眼的凌嘉纯,大凌的纯华公主。 凌嘉纯咬了咬唇,“是,纯华知道了。”到现在她怎么还不知道父皇为何让她藏在这里,以往,果然是她太天真了,自认为那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庶女,此时看来,当初她那些挑衅是多么的可笑。 有那样本事的人,若不是懒得与她计较,她如何还有命在? 不可否认,她是真的很喜欢修王,但是,便是她也不得承认,那样胸怀天下的阜修,能配得上他的也只有连这大凌的天都能变一变的沐桦祁而已。 不声不响间,便让大凌朝堂变一个模样,且不说她的亲哥哥也是站在她那边的。如此的沐桦祁,她又有什么能耐能与她争? 凌帝看着她,只轻叹,“你能看明白,朕便放心了。你万万要记住,这沐桦祁,瞧着虽好说话,但朕看得出来,若当真惹怒了她,她是断然不会手下留情的。”这种人,看似良善,实则最是无情。 “是,纯华明白。” 第二日,太子凌嘉恒登基,封修王阜修为大凌摄政王,柏王凌嘉柏为政亲王,协助摄政王,轩沪小侯爷为大丞相,位居左相和右相之上。 沐桦祁很好奇,这大丞相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凌嘉恒也还真敢想。 至于凌嘉柏,她敢肯定,一定是凌嘉恒懒得管理政事,多有一个人他能早些做甩手掌柜。 但不得不说,凌嘉恒的主意是打错,至少在目前看来是这样的,因为阜修所有的心思都只放在即将到来的大婚上。 酉家小姐酉水馨封了皇后,顽劣的性子藏起来,看着倒颇有几分母仪天下的姿态。 沐桦苀决定随凌嘉尘去边塞,离开前一晚她来祁连院与沐桦祁道过别。 当是时沐桦祁除了感叹命运真是奇妙,她有一天也能与沐桦苀静下心来谈一谈话外,还曾问过沐桦苀有大好的年华,这样可值得? 沐桦苀只继续叹,这都是命。 只他们最后如何,沐桦祁并未再关注。只是那天沐桦苀离开后,祁连院又迎来了一个人。 沐桦珑。 许是听到了她与沐桦苀的谈话,也许是知道她并非沐桦家的亲生女儿,恍觉这么多年来对不住她,于是扭扭捏捏了半天只说句“对不起”便跑开了。 沐桦珑就是个小孩子心性,实则并不是真的坏,这个沐桦祁早便知道。 大婚前夜,依照规矩新人是不能见面的,但阜修却出现在了祁连院。 他来时,沐桦祁正坐在房里发呆,还被吓了一跳。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不能见么?你也不怕犯了忌讳?” 阜修并未搭理她,而是神色有些奇怪的走过来将她拢在怀里,抱得有些紧。 沐桦祁本想推开他,但推了半天没推开,便也随他了。 见他情绪的确有些不对,抬手回抱他,轻声问:“怎么了?” “阿祁,你答应我,不要离开我。” “说什么呢?不是明日便大婚了?再过一日我便就是修王妃了,摄政王妃诶,那可是好大的名头呢,我好不容易等到这一天,哪会舍得离开?” 阜修又何尝不知道,什么修王妃的身份,她其实并不真的放在心上,她现在会选择嫁给他,不过是因为她心里是有他的而已。但即便知道是这样,他还是会担心。 这种担心,有些莫名。 他怕,怕到了现在她还会离她而去。 无疑,阜修在她这里是没有安全感的,尽管知道她不是那种许了诺会轻易违背的人。 不想她被自己的情绪影响,便转移了话题,“阿祁曾说过会送本王的大礼,可是这大凌权势在握?” 沐桦祁挑眉,“怎么?不满意么?” “自然是满意。”虽然这些他也能自己躲得,但既是她送到自己手上的,他当然乐得接受。 她送的,不管是什么,他都会欣然接受,只要她一直待在他身边。 没错,当初沐桦祁和凌嘉恒提出的条件,便是这大凌的实权,必须交到阜修手上。 凌嘉恒自然乐意,倒是凌帝有一点没有说错,她想要的,确实是这大凌的江山,只是要送给别人,而不是她自己要。 阜修的不安她也感觉到了,她自己虽喜欢一个人沉思,却极少有独自坐着发呆的时候。 刚刚阜修来之前,她就在发呆。 其实,她也是有些不安的,只是她把这个不安归于人们常说的婚前恐惧。 她也希望,这是且只是婚前恐惧。 然而事实证明,她的预感是很准的,不安就是不安,并非什么婚前恐惧。 第380章 大婚突变 这日大婚,比之前些日子尘王和沐桦苀那一场,明显要盛大许多。 这盛大,不止红妆十里,还有一大早起来凌城中的人都聚到了沐桦府通往修王府的大道上。 迎亲的车队过,伴随着不断飞落的花瓣一道落向路边的,是一枚枚的金币。刹时道路两旁的民众都欢呼着捡起来,场面一派喜庆。 照理沐桦祁作为沐桦家第二女出嫁理应由作为长兄的沐桦筑背着出门,然许是知晓她乃奕旭的亲妹,加之这么多年他与沐桦祁也没什么感情,恐她会不屑,沐桦筑只同许多人一道在祁连院外候着,并未进去。 说来沐桦筑也不知是近日幡然醒悟还是沐桦苀曾与他说过什么,凌嘉尘逼宫一事他倒未曾参与,所以到现在才能安然无恙。 祁连院沐桦祁的房中,此时她已着了一身嫁衣,头上也盖上了盖头。 亭原亭俞杜续及墨邪阁一众人包括还因鞭伤显得有些憔悴的隽依已退到门外,将空间留给房里的三人。 一袭红衣的沐桦祁,一袭蓝衣的轩沪逸及一袭白衣的奕旭。 奕旭和沐桦祁的关系,轩沪逸早在竹山时就多少猜到了些,近来沐桦府上下也差不多知道她与奕旭是亲兄妹,他这么多年关心着她,自然在沐桦府里也有自己的人,是以沐桦府众人知晓这件事没多久他便知道了。 也只轻轻叹息并未觉得有什么。她不是他的表妹这个事实,他倒未觉得有什么,毕竟依着她的性子,若不是被她看在眼里,便是亲兄妹她怕是也不在意。 这么多年,他们虽不是亲兄妹,感情却甚过亲兄妹,但不管怎么说,他看着眼前奕旭,总觉得怎么看怎么讨人厌。 难怪那时在竹山尽管奕旭救过他的性命,他也总是对他喜欢不起来。 亲哥哥,果然是讨厌的,这么多年什么都没做,一出现就能博得这丫头的好感。 若是沐桦祁知晓他此刻的想法,必又是好一番数落,她能对奕旭这么有好感,除了血缘亲情外,最主要的还是他救了轩沪逸的命。 若有人问她此时轩沪逸和奕旭谁对她要更为重要些,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轩沪逸。她和轩沪逸,可以说是相互扶持走了这么多年,有些东西早已胜过血缘这种虚无的东西。 “作何早早便将盖头盖上了?本小侯还没见过你认真装扮的模样呢,不然摘下来给本小侯看一眼先?” 沐桦祁只觉得他这样很是好笑,便是看不到,她也知道轩沪逸此时虽是与她说话,实则视线一直未离开过奕旭,且必是带着几许挑衅意味的。 “新娘子的盖头盖上了是随便能摘下的?想不到堂堂轩沪侯府的小侯爷,如今大凌的大丞相竟是个这般不懂礼数的人。”谁能想到,外人眼里传得神乎其神的神医奕旭会有这种类似小孩子争口气的时候。 一听他说大丞相,轩沪逸的嘴角都微微抽了抽。说真的,到现在他都还是蒙的,大丞相是什么鬼?也不知道凌嘉恒是怎么想的,倒是近来他忙了不少,常常怀念以前无事一身轻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的时候。 不过气势上却不想就这么输给奕旭,“你说本小侯不懂礼数?那你又懂了?也不知谁两手空空的就来了,连个新婚礼物也未准备。”说着故意看向他身后的两个箱子,这个举动沐桦祁便是看不到也猜得到。 一大早便给她送来两大箱的东西,说是嫁妆。依照这么多年他们对彼此的了解,这两箱东西怕都不是什么凡品。 奕旭却半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东西在本公子手里,那便就是丫头的,若是送到修王府去,谁知道到最后是不是便宜了别人?”虽说也只有阜修能勉强配得上这丫头,但他可不怎么放心他。 左右东西放在自己手里,丫头想什么要便什么时候要,那些新嫁女到夫家嫁妆被妾室骗走的事还少么? 诚然,奕旭是想多了。 依着沐桦祁的脾性,哪会有人敢从她手里拿走她的东西,她不将别人的弄过来就不错了。 他这么一说,轩沪逸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但心里还是嘀咕了一句,这奕旭想得还真多。 后来,在由谁将她背出去这件事上,轩沪逸和奕旭没少争执。最后还是沐桦祁开口让轩沪逸来他们才消停。 若是由奕旭来,怕今日这婚又得要闹上一闹了。不知为何,她只想快些拜完堂成完亲,连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不是恨嫁过头了。 轩沪逸将沐桦祁背出祁连院,奕旭并未跟着。但沐桦祁知道他并离开,只是不知隐在何处看着而已。奕灵族的玄妙,可不是她这个初初入门的小菜鸟能参悟得透的。 墨邪阁众人退到一边给他们让出一条道,不难看出他们脸上的喜悦,尤其是小丫头脾性的亭俞,此时甚至都红了眼眶。 怎能不高兴?从前他们甚至以为以主子那什么都放在心上的云淡风轻模样怕是会孤苦一生,却没想到能有一个人入得了她的心让她为之牵挂。 主子虽然表现得不那么明显,但他们知道,自修王出现后主子脸上的笑都真实了许多,不再是往常那副什么都挂在心上的样子。便是上次主子是南疆时,修王逼着亭原用他们专程传讯的鹰给主子寄去的信,主子虽未回,但连同那张空白的纸,主子也与信件一起好好的装在盒子里放在床头。 主子对修王,是上了心的。 而主子能有一个人陪着不再那么孤单,他们也是乐意看到的。 看着他们,再看看祁连院门外站着的一众人,背着沐桦祁的轩沪逸才觉得心中有些酸涩。想不到这丫头就这么嫁人了,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还只是个六岁的小丫头,瘦瘦小小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若不是那人将她救回并嘱咐他多加照看,他怕是也不会与她有如今的交情。 而那个救了沐桦祁并交代轩沪逸对她多照看的,就是沐桦祁的师父,南华道长,也是墨邪阁的前任阁主。 见是轩沪逸背着她,沐桦家的人都有些意外,但谁也未说什么,只象征性的嘱咐了她几句类似嫁到修王府当如何如何的话,便到了大门前。 不知谁喊了一声“那是修王府的迎亲队”后,沐桦祁素来平静的心猛地跳了跳。 从那些欢呼声中,她知道阜修也来了,而换下一身白衣着了一袭喜服的阜修,不用想她都知道该有多惊艳。 阜修那张面容,她无意间也曾为之失神过几次,更何况此番的他。 一阵紫兰花香过,她已从轩沪逸背上落到他怀里。 讲真,活了这么两辈子,她还是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被人公主抱。她敢肯定,自己此刻的脸定是红透了。还好有盖头遮着,不然被她那些下属看到,她威严何在。 就见他那么一抬手一挥手间,人就落到他怀里,轩沪逸甚至都未反应过来人已双双落到新郎骑来的马背上,在感叹阜修好内力的同时,还不忘喊道:“修王这般,是不合规矩的!” 照规矩新娘子应由兄长背着走到花轿前,再由喜娘搀扶着入花轿。诸如阜修这般直接将新娘抱着无视花轿直接跃上马背的举动,的确不合规矩。 只是阜修会在乎吗?当然不会,他现在整颗心都砰砰的跳着,只想所有人都看到他的幸福知晓他的喜悦。她就要成他的王妃了,他一刻舍不得她离开他,便是他骑马在前她坐轿子在后也不行。 感受着后背传来的心跳声,沐桦祁脸色微红的同时嘴角扬起了一抹笑。 阜修不在乎这些规矩,她又是什么守规矩的人么? 自然不是。 就这么两人坐在一个马背上接受街道两旁所有人的欢呼,她觉得这样的才更有大婚的氛围。 这么多人送祝福,阜修,果然很得民心。 如今他作为大凌的摄政王,不仅未有人反对,甚至还有不少人为之欢庆,直叹修王殿下就该有这样的地位,而不是早年空有其名无权无势。 花香中掺杂着的金币落地声,她也是听到了的,心中直感叹果然不愧是首富,出手真是大方。 但素来喜爱银钱的她,却是为着他这一番败家的举动觉着心中一阵甜蜜。 阜修这样的人,能为她做到如此地步,她想,终此一生,他若不将她丢弃,她必也会对他不离不弃。 阜修将缰绳拉好,双手环过她的腰肢,靠在她肩头,“阿祁……” 微微躲过颈间的气息,她闷闷应了一声,“嗯?” “汐汐……” 沐桦祁微微一抖,脸却是红了。分明不过一个名字。“嗯?有事说事,作何这般缠缠绵绵的模样?” 阜修却闷闷的笑了,“呵呵呵……汐汐,我很高兴。” 盖头下沐桦祁亦是轻轻扬起了嘴角。 她也很高兴。 修王府被装扮得一片喜庆,一众下属也是一身红衣。 沐桦府准备的嫁妆连同修王府送过去的聘礼一并被墨邪阁一众人在水玉等人的引领下送入紫兰居。 第一次到紫兰居,亭俞看着这满园的紫兰花和那一池温泉,暗暗咂舌,主子以后可享福咯,这环境,简直没得说。 亭原则挑了挑眉,她总算知道为何主子会让她在她的右肩汶上紫兰花了。原来主子竟那么早以前就对修王殿下芳心暗许了么? 修王府大门外。 阜修抱着她轻轻一跃,二人便稳稳落地。 将她松开转而牵起她的手,“阿祁,随我来。”细致的牵着,一副生怕她会摔着的模样。 沐桦祁只觉得他太过大惊小怪,便是此番看不到,她敏锐的感知力可还在,哪有那么娇气。 不过还是顺从的随他一道缓步走入修王府。 大殿中,一见新人走入,宾客都安静下来,看着这一双新人,连连惊叹。 修王殿下果然天人之姿…… 新娘子虽盖着盖头,却掩不住那动人的身姿,若不是知道沐桦家第二女不过寻常姿容,怕是会以为此番模样,盖头下必是个倾国倾城的容颜。 主持婚礼的是已为大凌皇帝的凌嘉恒和皇后酉水馨。 虽有不少人疑惑为何到此刻都还不见修王的家人出现,但并没有人敢开口问,加之有帝后一起主持婚礼,这般殊荣可不是谁人都能有的。 “对不起,母亲不便前来,所以……” “你不必与我说对不起,我难道还不知道?” 阜修失笑,是了,且不说她知道母亲不能亲自前来,单就她的性子,也并不在意这些。 她从来就只在意她在意的人和事。 一声“一拜天地”,他们朝外弯腰拜了一拜。 一声“二拜高堂”,他们转身朝里拜了一拜。 一声“夫妻对拜”,沐桦祁笑了。 因为大殿外传来一声“等等”。 至此,她才知道,她的担忧果然是对的。这么顺利,便是连她都有些不信。 她能感觉到,阜修听到门外这一道喊声时,身子明显僵了僵。 这是他认识的人。 而水玉等一众阜修手下的人都一脸担忧。水玉则一脸责备的看着负责王府守卫的木天,“你是怎么安排的人?怎地让这几人闯进来了?若是……”却停住了,担忧的看向站在阜修旁边的沐桦祁,若是祁小姐知道,不知会不会生气不成这个婚,到时候主子岂不是…… 她就说,她最讨厌的便是主子的那个师妹。 木天自责的同时也是一阵无奈,“你也知道,这四人是那人手下最有能耐的,外面那些人哪能拦得住。”心中却是庆幸只是这四人前来,而不是正主到场,不然明日这天下还不知该传出什么样的流言来。 来人皆是女子,当先一人不悦的看了依旧盖着盖头看不清的沐桦祁一眼,转而对阜修道:“大公子,您不能娶别人!” 众人一阵哗然,这世间能这么与修王说话的,还真没有几个,且看这四人的装扮,明显都不是正主。 下属尚且如此嚣张,若正主到场,还不知该怎样。 有眼尖的看到说话的女子正是几日前跟在入过修王府那名绝色女子身边的丫鬟。那岂不就是说这些人是那名女子派来的? 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只是这“大公子”的称谓又是何处来的?难道是修王殿下真正的身份么? 阜修皱了皱眉,并未搭理她,而是冷眼扫过金留,金留心中一怔,主子生气了,怕是责怪他们随意便让人入了王府。心中轻叹一声,他们也未想到这人竟会如此大胆,敢在这种时候让人闯进来。 对上墨邪阁一众的狠瞪,更是明白若非他们的主子未发话,他们怕早就冲过来与那四人打起来了。 立刻上前,伸手将人拦住,“秋月姑娘,还请留步。” “怎么?你敢拦我?”秋月这人素来高傲惯了,便是阜修她都敢以那般语气说话,又怎会给金留面子。 金留是个闷性子,打打杀杀他行,这种和小女子耍嘴皮的事,他着实不擅长。 水玉见他一副不知道该怎么做又强忍着不出手的样子,给他一个没出息的眼神后,语气不善的对秋月道:“主子大婚,秋月姑娘若是来喝喜酒的,我们欢迎,若秋月姑娘有其他事,还恕我们修王府今日不便招待。” “哼!你是什么身份?你家主子都未说话,轮得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 水玉不屑的看她一眼,这人果然与她主子一个模样,她主子空有一副好容貌,而她是空有一身好武功,都是没什么脑子的,若不是主子顾念着今日大婚不便见血,她还能好好的站在这里?“我是什么身份就不劳秋月姑娘挂心了,只是姑娘也莫要忘了自己也不过一个伺候人的丫鬟,身份可不比我高贵到哪里去。” 秋月被她堵得一气,并未忘记今日来此的目的,不再与她多说,而是直接看向阜修,“大公子何以大婚都不请家里人?难道是新娘子太过丑陋见不得……” “找死!”话还未说完,就被阜修抬手挥了出去。 刚想说什么,却被他冷冽的眼神吓得不敢出声。 “本王不过不喜大婚之日见血,你以为本王不敢杀你?本王的王妃是什么样的,便是你主子都没资格多说半句,更况是你?” 秋月吞了吞口水,她能作威作福这么多年,也不过是因为自己有个好主子而已。大公子离家多年,她险些忘了他那果决狠辣的手段。 能在接受一年间便把家中大小权握在手中,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只是她若完成不了主子交代的任务,回去估计会连命都保不住,“大公子今日便是杀了奴婢,奴婢也必须阻止大公子娶这个女人,大公子娶别人,将我家小姐至于何地?” 有人才了悟,原来是修王的情债啊。 可看轩沪小侯爷和虽沐桦府送亲队伍一道来的那些人愤怒的神色,他们还是决定安静的看好戏。 “你家小姐,干本王何事?” 秋月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憋了半天不知该如何答,却是她旁边的女子接了话,“大公子难道忘了这么多年与我家小姐的情分?我家小姐对大公子的心意,难道大公子还不清楚?我家小姐是何等人物,大公子今日竟要为了这个丑女弃我家小姐于不顾吗?既然如此,那奴婢便将这个丑女杀了!” 却听一声冷笑传来,细听才发现是那盖了盖头被她称作丑女的新娘子。 “还真是好有趣的一场戏,想杀我,可问过我同不同意?当着本姑娘的面抢本姑娘的人,本姑娘是该夸你们一句,好大的狗胆么?” 众人都静了静,这沐桦祁,说话还真是……一点儿也不客气?一点儿也不淑女? 但是却莫名让人觉得好过瘾。 本来还有些担心的轩沪逸也晃着折扇轻轻笑了,这丫头的本事他还不知道,刚刚竟还那么担心。 本来还在担心准备冲出去与那几人吵一吵的西小治,听到沐桦祁这阴惨惨的声音,忙拉着西潜焕后退两步。 这种时候,还是躲远些的好,以免被波及。 凌嘉恒也才舒口气,给旁边同样担心的酉水馨一个放心的笑。 那女子被吓了吓,却硬着头皮道:“你个丑女,不过区区庶女,以为本姑娘会怕你?” “庶女?哼!便是庶女也是我沐桦家的庶女,还轮不到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来说三道四!”众人惊讶于沐桦筑会开口帮沐桦祁说话的同时,也想到这个沐桦筑可是少年将军,早年便是个惹不得的人物,他们还是只看戏的好。 许是阜修不再说话,秋月并不害怕他们,便道:“不过区区左相府,便是正经嫡女我家小姐都不放在眼里,何况一个区区庶女!”若不是大公子总派人护着,小姐岂会容那庶女活到现在? “我沐桦府虽权势不大,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得罪的,若你家主子再多番找麻烦,可莫要怪本将军手下不留情!”说着就要出手,却被突然出现的人拦下。 “哟!这是怎么了?怎么打起来了?”来人,正是沐桦筑一直以来的死对头,欧孜晰。 “怎么?你想管这个事?”沐桦筑明显不悦。 欧孜晰这才几乎所有人包括阿修在内都一脸不善的看着他,嘴角一扯,他好像,坏事了?“不好意思啊,只看到是你出手,习惯使然,习惯使然,你们继续,继续……”说完急忙闪开,直直挪到轩沪逸那边。 敲着轩沪逸的肩头,问:“怎么回事?本公子是不是错过什么好戏了?” “哼,若不是看在你大老远赶回来参加这场婚礼的份上,就冲你刚才的表现,本小侯都懒得搭理你。原还想将本小侯那妹妹许给你,如今看来,得再考虑考虑了!” “你妹妹?轩沪侯府的那大小姐?” 轩沪逸冷哼一声。 见他不否认,欧孜晰眼睛立马亮了,“这感情好啊,本公子家老头老是催本公子成婚,本公子又找不到合适的,每次回来都被他念叨,你们家那位妹妹本公子看着正合适,就这么说定了啊大舅子,赶明儿本公子就去提亲!” 轩沪逸:“……” 欧孜晰这一番打乱,不少人都是蒙圈的。 秋月见有人帮自己,本以为是个帮手,却见那人很快便闪开,冷哼一声,“沐桦大将军这是要与本姑娘动手吗?就不怕别人说你欺负我一个弱女子?” “你以为本将军会在意?” “沐桦大将军在不在意本姑娘可管不着,只是若要对付我们四人,沐桦大将军一人怕是不行。” “呵,你当本姑娘是死的?对付你们,何须别人出手!”盖头未动,轻轻一抬手,大殿中柱子上的红菱便已到手中,随手一挥一转间,四人就撞在柱子上或直接飞出大殿。 这个过程,实则只是眨眼间。 有人不由惊呼出声,“天呐!这沐桦家二小姐原来是个高手!” 手中红菱再一挥,刚撞到柱子落在地上吐了一口血连站都站不起来的秋月就被缠住脖子立了起来,“有这个本事来抢人,怎么不去打探打探对方的底细?本姑娘可不管你口中的小姐到底是什么人,敢抢本姑娘的人,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 秋月震惊的同时,却更多的是不甘心,她们又岂会没查过这个女人,只是无论怎么查都只是沐桦家不得宠的庶女而已!“你……你以为……我们就……就只有四……四人过来……呵……”然后,大殿外多了许多黑衣人,不难看出个个都是高手。 对上自家主子投过来眼神,木天内心一阵哀嚎,他确实安排了人守好王府了啊,只是这次,那人分明下了决心,来的全都是高手。 沐桦祁淡淡挑眉,已感受到了四下多出的气息,“哦?那,便来多少本姑娘杀多少!”然后道:“这个留活口回去报信,其他,都杀了。”轻飘飘的语气,却让在场众人惊出一身冷汗。 在场就有墨邪阁的四尊使,加上能来参加她婚礼的,都是墨邪阁有些地位的高手,是以,几人闻声而动,没一会儿那些所谓的高手便都没了气息,死相还颇为凄惨。 墨邪阁众人早就忍不住了,得主子命令,哪还能留手。 秋月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幕,见出手杀了他们所有人的那群人又悄无声息的回到原来的位置。 这些人,分明看不出有半点武功,为何…… 看着红菱尚握在手中的红衣女子,看不到脸,却让她一阵心颤。 沐桦筑和刚回来的欧孜晰都眉头跳了跳,这些人,便是连他们都未看出来是高手。 沐桦筑想的则是,那日在宫宴中出现的,好似就是这一群人中的几个。那么,这就是他那个从未被他看在眼里的庶妹的人? 不由感叹,还好他听苀儿的话收了手,不然若对上这样的人,几乎没有任何胜算。 这大凌隐藏的最深的,不是阜修,而是他这个二妹妹。 目睹这一幕的众人皆是惊恐的看着沐桦祁。 至此,他们才知道这沐桦家的庶女是最不能得罪的。有不少人庆幸幸好未打将女儿送入修王府的主意。且看皇上的神色,分明对她有这般能耐一点儿也不惊讶。 皇上,是知道她有这副能耐的。 而知道后还任由她如此,便说明,皇上也是向着她这边的…… 那么……他们还是继续看戏吧。 沐桦祁松手,红菱和秋月一道飞了出去,转头平静的问阜修,“这堂,还拜不拜?” 众人又抖了抖。 阜修轻笑,“拜,怎么不拜?只是本王原想着今日不好见血,倒是这样的事还让阿祁亲自出手,是本王的失误……” “哼!”早时他既解释过与他那师妹的关系,沐桦祁自是不会怪他,只是好好的婚礼被人打断,有些闹心。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只是沐桦祁还没来得及转身,又来了个闹事的。 “阿修大婚,为何连师父都不请?”来人是个与凌帝差不多年纪的男子,沐桦祁看不到他的样子,但听声音,这个人她当是没见过。 阜修看向来人,皱眉的同时也恭敬的唤了一声,“师父。” 老者无奈叹了一声,“也罢,你既不请师父,想来自有你的道理,但你如今堂既已拜完,便随师父回去看一看你师妹吧。” 阜修脸色很不好看,明显的不同意。 “就当是为师求你的,你若是不去,那丫头怕是要没命了。就当是念在为师当年曾救过你一命的份上,去看一看她……” 阜修沉默,沐桦祁知道,他在为难。但她并未开口说什么,因为她知道,不管是什么救命之恩还是什么,她都不想他今日离开。 因为,她还给他准备了惊喜。他们的大婚,她不希望有任何事来打扰。 阜修犹豫了许久,才有些艰难的开口:“好,自此,师父当年的救命之恩和多年来的教导之恩,便算两清了。” 老者一顿,半晌才点头,“好。”依照他的脾性,能将一场婚礼办得如此隆重,足可见那女子在他心中的地位。他这般,也确实为难他了。 “你当真要去?” “阿祁,我……” “算了,你去吧,我等你便是,但我说了,我只等到明日辰时。”辰时,算是早上七点,她觉得,这足够了,也已经是她的最大极限。 阜修心口一疼,“好,我会尽快回来……” 沐桦祁顿了一下,便转身朝紫兰居而去,即便看不到,也对她造不出半点影响。 只是她走时还留下一句,“轩沪逸,既然有人一再来闹事,便是要走,也该让他知道咱们不是好惹的。” 轩沪逸一挑眉,“明白!” 然后脚尖一点,就朝老者跃去,折扇随手朝他一扔,就动起手来。 亭俞几人早便气愤不已,见轩沪逸出手,四人也加入其中,西潜焕略微愣了愣,也起身跃了起来。 欧孜晰一看,“哟,这下好玩了,本公子也来凑个热闹!” 然后,赶来的凌嘉柏也加入了,沐桦筑也不落下,甚至连身为皇帝的凌嘉恒都不甘寂寞。 水玉几人原还想去凑个数的,只是想着到底是自家主子的师父,便忍了下来。 在场的人包括自称阜修师父的老者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随即苦笑着接起招来,看来,阿修看上的小姑娘还不是个好惹的。 这么多人,便是他有再大的本事,也是对付不了的,何况这里都是年轻的一辈的翘楚。甚至若他们有心,便是两人,他都对付不了。 突然出现在修王府的奕旭看着半空中打斗的一众人,便转身朝紫兰居而去。 看样子,并不需要他出手。 第381章 取舍之间 最后,阜修扶着重伤的老者坐着马车离开了修王府。 沐桦祁端坐在紫兰居阜修的寝殿里,鼻尖萦绕着的是一阵阵熟悉的紫兰花香。盖头依旧盖在头上,她就如此静坐着的,若不是姿态端正标准,许还会让人觉得是睡着了。 水玉是跟着她过来的,却被她拦在了门外。 只焦急的门外打转。主子出府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赶过来。那个女人还真是的,居然选这么日子来闹事,如今可好了,好好的大喜日子,看看都变成了什么样。 若是主子不能在明日辰时之前回来,那…… 如今也只能祈祷不要发生这种事了。 玉环应她的安排去准备了些吃食刚端过来,“小姐,这些吃的?”玉环也不是个傻的,之前虽是有些看不上这个沐桦家二小姐,可今日见着大婚殿堂那一幕,她哪还敢对她有半点不敬,更何况她当作主子的水玉都已完全接受了这个女主子。 看看她手里端着的托盘,又看看紧闭的房门,水玉低叹一声,“先在此候着吧,王妃一早因着大婚便未吃什么东西,许等一等她便想吃了。”嘴上虽如此说,水玉却清楚若非主子归来,王妃怕是不会出这个房门,甚至连旁人都进不去。 “给我吧。”正焦虑间,玉环手里的托盘便落到一人手中。 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白衣男子,水玉立马警惕起来,“你是何人?”而眼前的男子能在她半点都未察觉的境况下走近并夺过玉环手中的托盘,必然是个高手中的高手。主子如今不在府中,其他人又忙着在前厅招待安抚宾客,若此人突然动起手来,她怕是敌不过。 不过不知怎地,她虽不知此人身份,却觉得他异常眼熟。不是长相,而是气质。 有些像他们如今的王妃? 水玉能以一个水灵灵的女子身份留在阜修身边,眼色这种东西自然也是有的。此人既是到现在都没有半点动手的意思,且还接过玉环手中的吃食,看样子是要亲自送进去,且看他与王妃颇为相似的气质,许是王妃的熟人也不一定。 “公子是要亲自将这些东西送进去?”说着人已退后两步。 对她的知趣,奕旭倒是难得的应了声,“嗯。” “可是王妃她,此时似乎并不想任何人……” “无事。” 奕旭并未看她,而是直接推门走了进去。水玉刚想拦住他,就听到里面传来沐桦祁的声音:“你来做什么?” “给你送吃的。” 听着他们这再寻常不过的对话,好似半点也未收到前厅发生的事影响,水玉一时心中不知是什么感受。 她不知道,若是主子真未准时回来,王妃会不会丝毫不犹豫的便离开。 沐桦祁依旧端坐着,闻言微微顿了顿,“放着吧,暂时没什么胃口。” 奕旭依言将托盘放到桌上,依旧站着,“可是想知道今日那人的身份?” 沐桦祁一直端坐的身子似是动了动,“你知道?” “这世间,若我想知道,没有不知道的。” 沐桦祁挑眉,却是轻笑道:“罢了,总归该知道的时候自会知道。”阜修既是不说,想来定有不说的道理,若是时候该她知道了,她相信他告诉她的便是。 但前提是,到那时候他们还能好好的在一起。 “你既是不想知道,便不要多想,总归事情该如何,到时间便知道了。”她知道,奕旭这是在安慰她。只是许从未做过这类安慰人的事,他说起来显得有些别扭。 “嗯,没事,不用担心。” 见她确实没什么不对,奕旭才暗自松了口气。长这么大,他还从未与谁这么小心翼翼的说过话,甚至怕一个不小心就触到她的伤心处。 “好,我待这里也不合规矩,先到外面去,若有什么事,可叫我。” “好。”沐桦祁也并未劝他离开,一方面是因为此番境况下让他离开,他怕也不会听,另一方面是,她习惯了给自己留后路。 阜修若未按时回来,西潜焕算是阜修的人,到时候若她要离开,他必会拦着,她与西潜焕早年武功便不相上下,如今虽因着奕灵族幻术的关系,她许要比他强一些,但若真动起手,怕少不得要麻烦许多。 她曾说过,若要离开,必是彻彻底底。有奕旭在,她若要离开,必无人能拦。 捂着微疼的心口。 只是,她希望给自己准备的后路永远也不会用上。 阜修于她,早便不同。 她想和他,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家。 所以才会在他大婚之日为别人离去时,做了个不符她作风的决定。她不仅未当场拦他,而是给了他足够的时间去处理那些事。依照她的性子能做到如此,便已说明,她对阜修是真的很在意。 只是她终归有自己的坚持,便是在意,她也有一定的底线。只要辰时之前他能回来,她便再不作任何追究。 奕旭一出门便看到赶过来的轩沪逸等人。 对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倒是与轩沪逸一道过来的其他人看到奕旭有些意外。奕旭早年露过面,见过他的人也有不少,只是记得的,却没有几个。 不过除了曾一道去过竹山的隽依等人外,这里倒还有一人能认出他来。 只见西潜焕看着奕旭道:“原来是神医奕旭公子,说来上次见公子,还是多年前在遖阳皇宫。” 奕旭对他点了点头,“西大少,别来无恙。” “没想到公子还记得本少。”对于奕旭一眼便能认出他,西潜焕是真的有些惊讶。 “遖阳西家大少,本公子自然不会忘记。”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西潜焕难得的给了个好脸色,却并未接话。神医奕旭,便是各国皇帝都不搭理的人,会专程去记得他这个许多年前只有一面之缘的人? 修王府众人一听奕旭的身份,可谓惊异非常。 神医奕旭?那个神秘兮兮的人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专程来参加主子的大婚?那他们怎么不知道他与主子有什么交情? 纵然好奇,但他们却并未问出口。以奕旭的身份,主子又未在府中,他们并不适合说什么。左右有这几位公子在,也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只是他们不敢询问,这里却有几个没什么顾忌的。 沐桦筑看着眼前甚至比阜修都多了几分超凡脱俗之气的男子,心中想着,原来这便是她的亲生哥哥。无疑,早年的沐桦筑是心高气傲的,十大公子评选那时他并未注意到奕旭,是以此番算是他第一次看到奕旭。 便是同为男子,他也不得不承认奕旭确实极为优秀。这样的人,才当能做她的兄长吧。毕竟这么多年沐桦府欠了她许多。 “在下沐桦筑,旧闻奕旭公子大名。” 奕旭扫他一眼,然后回了个礼,“沐桦大公子有礼,这些年有劳沐桦府费心。”他指的自然是沐桦祁这么多年待在沐桦府的事。虽沐桦府待她并不好,这份感谢,却是不能少的。 其实就某些事来看,奕旭和沐桦祁还是有些相像的。别人欠的,他们都会讨回来,欠别人的,他们也会一一相还。 沐桦筑有些不自在,面色僵了僵,“奕旭公子言重,在下惭愧。”是真的惭愧。 “总归这份人情本公子记住了,往后沐桦家若有什么本公子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可让人拿着这张令牌到竹山。”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张看起来有些古朴的令牌递过去。 沐桦筑接过,看到上面的字,大惊!“这……”却是急忙将令牌收好,生怕别人窥探到。心中的震惊却久久不能平静,“如此,在下便在此谢过公子了。” “客气。”奕旭的神态在旁人看起来算是很不给人面子,但沐桦筑却并不觉得有什么。 刚刚那张令牌上写着的,分明是“奕灵族”三字。 奕灵族,可是那个传闻中的存在。有什么能耐,谁也不清楚。难怪,奕旭敢这么大胆以独身一人的身份不给任何人面子,原来他是奕灵族。 那么,他的那个二妹妹,岂不也是奕灵族? 只是他这一番心思翻涌,他也知道不能让任何人知晓。 对于沐桦筑异常,在场的人都看得明白,但谁也不点破。 欧孜晰眸光动了动,便将注意力转到奕旭身上,“原来你便是那个神医啊!你出现在这里,难不成是与阿修有什么交情?可是也不对啊,早年阿修可闯过一回竹山的,若你当真与他有交情,又怎会见死不救?” “哦?还有这样的事?”欧孜晰的意思,便是说阜修早年确实半死不活了一回。对于这个,奕旭倒颇为感兴趣。 欧孜晰却是又变回了那一副吊儿郎当的姿态,“哎,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便不说这些扫兴的了。对了,咱们这么站着也不是个办法,水玉,去泡几杯好茶来,本公子领着这几位过去那边坐坐。” 虽知道他是转移话题,修王府众人却不得不对他这一番举动表示感谢,主子不在,其他人尚不说,但如今知道奕旭的身份,他们也不好怠慢了。 水玉蹲身行了一礼,“那有劳欧公子了。” 欧孜晰摆摆手。 这些人也算打过招呼,又都不是什么熟识的,是以走过去石桌的路上,谁也没说话,极为安静。 只是这些人安静,有一人却早就忍不住。 西小治自到紫兰居就一直盯着奕旭,看了又看,看了又看,才终于惊呼道:“啊!本公子就说你怎么那么眼熟,原来你是和祁姐姐长得像啊!” 是的,奕旭与沐桦祁本来的面貌长得极为相似。只是许久不见她真实的模样,轩沪逸和西潜焕一下没注意到,没想到却被西小治先发现了。 “像?”欧孜晰看看奕旭,再努力回想那沐桦祁的样子,却想了半天才知道,他其实并未见过她。但他即便未见过,他也听过她的名号啊。 早年沐桦家二小姐就是丑得出了名,后来陛下赐婚,才渐渐传出她实则是个清秀模样。但无论是哪种传言,好似都与奕旭这副天人之姿沾不上边吧。 问沐桦筑:“你那妹妹当真与奕旭很像?” 沐桦筑难得的搭理他一回,“不像。”是真的不像,但要说真有什么相似的地方,应就是那双眼睛。但便是眼睛,他也是此刻听西家小少爷这么一惊呼细细观察后才发现的。 只是看轩沪逸和西潜焕,甚至奕旭自己好似都并不觉得西小治的说法有什么不对,又是为何? 奕旭当然知道她幻术变幻下是怎样的一张脸,对西小治笑了笑,“你倒是好眼力。” 西小治得意的扬了扬下巴,“那是自然,可你们怎么会长得那么像呢?” “小治,你不是很好奇竹山是什么模样?”西潜焕打断他。 西小治一听他提起竹山,适才的问题便忘得一干二净,“对,本公子听说你那竹山很是漂亮,下次本公子可以去玩吗?” 西潜焕无奈叹了叹,“小治,不可以如此无礼。” 西小治对他咧嘴一笑,“知道了焕,本公子这不是忘了嘛。”继续对奕旭道:“神医哥哥,下次我可以去竹山玩吗?” “自然,你可与你祁姐姐一道,她知道怎么进竹山。” “啊?还要和祁姐姐一起啊?”祁姐姐哪里是那么好使唤的,不过想想总比不能去的好,便妥协道:“也行吧。” 沐桦祁一直在新房里坐着,期间亭原和亭俞分别来敲过几次门,水玉也着人送来过几次吃食,只是她都未见。 这一坐,便是一夜。 这一夜她甚至坐在最先落座的床边未移动半点,头上盖头依旧,双手搭在有些麻木的双膝上,远远看去,像是被人点了穴一般。 直到辰时,她扯了扯略微有些僵硬的嘴角。 阜修依旧未回来。 她知道他到现在都未回来,必然有不得已的苦衷,但是她终究没有那么大度,可以连这都不去计较。 只是,只是,让她就此离开,她舍不得啊…… 眼角落下一滴温热的液体,她依旧未动,她想,再等等,再等等,许阜修便回来了…… 她知道这样的自己有些软弱,可是就这一次,她想着,就这一次,她允许自己软弱。 因为她是真的舍不得。 只是,辰时一刻,他未回来。 辰时两刻,他未回来。 辰时三刻,他依然未回来…… 缓缓扯下盖头,绝美的容颜显得有些苍白。走过去坐在梳妆台前,抬手轻轻抚上这张便是她自己都觉得惊艳的脸,无声的笑了。 她原想,原想在他们的新婚之夜让他看到自己真正的模样的。她甚至还想过,他面对她那一张平凡的脸有时候都露出痴迷的神色,若是看到她这张脸,还不知该如何。 她原想着,在新婚之夜给他惊喜的。 只是,他终归失约了。 他当知道,他若失约,必就会从此失去她,可尽管如此,他还是没回来。 之前见沐桦苀一再感叹这些都是命,她还有些嗤之以鼻,只是如今这副模样,连她都不得不感叹,这,果然都是命吧。 命里注定,她与阜修,也只能到此为止。 命里注定,她果然不管是哪一辈子,都不能找到一个独属自己的归处。 她不过想要有个家,仅此而已。 难道就那么难么? 手指变幻间,绝美的容颜已被从前那种平凡的脸取代。 不管如何,这张细致装扮过的脸,她也只想阜修一人看到而已。 起身,开门。 迎上众人齐齐朝她看来。 修王府一众齐齐跪下,“王妃……” 水玉甚至还带着哭腔,见到王妃那张苍白失望的脸,她都有些埋怨主子了。 主子为何不回来?他们昨晚便让金留去寻了,只是连同金留和后来再去寻他们的土黎一起,都未回来。 她埋怨主子的同时,由担忧着他的安危,若不是有什么意外,主子又怎会到现在都未回来。 “王妃,王爷定是被什么事绊住了,许,许是王爷出了什么意外也不一定,王妃您……” “水玉……” 听到她的轻唤,水玉直接哭了出来,“王妃,您再等等,水玉求您再等等,若是没有您,主子该怎么办……” 沐桦祁轻吐一口气,不再看她,而是看向奕旭,“那么,他人现在如何?” 她自然知道,这一夜过去,这些人不可能什么也没做干等着。 “无性命之忧。”奕旭道。 奕旭,自有他打探消息的渠道。他人虽未离开,但他既说他无性命之忧,那便就是没有。 水玉闻言止住哭声,他们的意思,是主子虽无性命之忧但其实是真的受伤了? 沐桦祁的心口扯了扯,嘴角扬起一个苦涩的弧度,“那么,走吧。” “你不能走。” 看着拦住自己的西潜焕,“我不想和你动手。” “总归许久不曾切磋过,今日你不能走。” “我不想和你动手。”然后,有人出手了,却是奕旭。 “今日我们便是要走,谁人能拦?” 轩沪逸也欲要出手。 欧孜晰虽不明情况,却也知道此时不能放她走,“你当真如此狠心?阿修既是未能及时赶回,便是出了什么事,你不担忧便罢,竟如此狠心的要离开?” “狠心?他人死活与我何干?若是我,便是所有人都要死了,我也不会在大婚之日离开,你知道我为这一场大婚,期待了多久?你又知道,我为这一场大婚,下了怎样的决心?” 看着她微红的眼眶,欧孜晰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他不了解她,但从她身边的这些人来看,不难看出她是个性情多么冷的人,这么红眼眶的事,怕是极少有。 “杜续!” 杜续单膝跪下,“主子请吩咐。” “该怎么做你知道。” “是,属下明白。” 然后手一招,从四周跃出很多黑衣人。 木天见状,慌了神,“王妃,属下得罪。”便也一招手,又是一群黑衣人。 这些人是墨御阁的高手。 然后双方便动起手来。 沐桦祁深深看这满园的紫兰花一眼,脚尖一点,“走!” 她和奕旭连同轩沪逸一道消失在院中。 有奕旭在,便是高手再多也再寻不到他们。奕灵族可是以阵法最强。 见双方下属打得不可开交,尚回过神的沐桦筑对水玉道:“你们当真要打个你死我活?你是想你们王爷和王妃再也回不去?” 隽依也停下手,对水玉道:“以主子的脾性,此时谁也劝不动,若你还想你家王爷能够找回主子,最好还是让他们都停手,主子那边,我们也会帮着劝。”主子好不容易能有一个挂心的人,他们也不想她往后的日子过得更苦。 看看还在动手的众人,水玉咬了咬唇应道:“好,听你的。王妃那边,还请姑娘多费心。” “那是我们的主子,我们自然会自己照看。”总归,隽依也是有些怨阜修的,连同他的人,她也不想给好脸色。 第382章 果然是命 阜修是在马车中醒过来的,睁开的双眸泛着惊慌。 土黎在外面赶车,金留在马车里照看着,见他醒了过来,忙端了被温水,“主子,您可醒了……”金留原是想将修王府传来的关于王妃的消息告诉主子,但看主子的神色,现如今又还在回府的路上,便将即将出口的话咽下。 阜修并未直接接过他手里的水,而是定定看着他,问:“现在,什么时辰?” 金留有些犹豫,但看主子的神色,还是回道:“还有一刻便到午时。” 阜修只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堵住一般,原本没有半点血色的脸变得更加苍白,好半晌才缓缓出声:“王妃呢?” 跟在主子身边这么多年,金留从未见过主子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既是到了此时,主子当比谁都清楚王妃已然不在修王府,但偏是这样他还问出口,想来,主子也不过是想有个万一。 万一王妃尚等在王府…… 金留其实并不明白王妃为何要如此,便是主子新婚之夜丢下她一人离开,也并不是主子的本意。再则,主子又不是什么都没做。看着主子手腕上包裹着的一层层白纱,金留对沐桦祁也是埋怨的,“主子为了王妃那个辰时的约定,已将自己折磨至此,王妃不担忧主子的安危便算了,却为何在这时候离开,属下不懂。” 离开?果然,她果然是离开了。她早便说过,一旦他丢了她,她便会让他再也寻不到。 金留等人看到他如此模样,自会站在他这边看待问题。只是他们都不知道,确实是他的错。若他昨日不曾离开,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发生,便是他已允诺会在辰时之前赶回,也是有愧于她的。 更何况,他最后,到现在都还未回府。 她看着虽对谁都极好,实则性子最是清冷。在决定嫁与他之前,她其实是个什么都不怎么挂心的人。他也知道,她是极少全心全意信任一个人的,但她自选择嫁给他开始,便是相信了他,然而,他终究是让她失望了。 早在师妹出现在修王府,她心里便不好受,然以她的性子却选择了不追究,甚至大婚之日他要因别的女子离开,她也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只是他自己没把握好。 他手下这些人总埋怨她不会理解他,在这时不仅不关心他的安危,还离他而去,那是他们都不知道她。 她其实最容不得的,允诺后却做不到吧。 他曾允她一个家,也允她会在辰时之前回府,但却都未能做到。 是他的错。 微微阖上双眸。但是,这些胆敢在此刻阻他回府,这笔账,他可不会就这么算了。 “可查到是何人下的手?” “是遖阳太子的人。”说起这个,金留就生气,若不是那些人正好赶在那时对上单枪匹马赶回来的主子,又岂会伤主子至此。 说来还是主子那个师妹,闹个割腕自杀的闹剧便也罢了,竟还敢在香炉里下迷迭香。若在平时,主子断然不会那么容易中招,只是那时主子心中念着王府里的王妃,匆匆忙忙间才大意了。 中了迷迭香的人,不管内功修为多高,都会在一瞬间失去神智。若不是主子的意志力比常人坚定,拼着最后一份理智拔出匕首一道道划开自己的手腕,怕是都不能顺利离开那里。却未曾想主子好不容易骑上马离开,却在半路上遇到伏击,这才深受重视,若不是他极是感到,主子怕是…… 这些人能如此巧合的赶在此时伏击主子,必是有人暗中透露了主子的行踪和情况,这个他都知道,主子必然也是知道的。 只是这个人,他曾怀疑过主子的师妹,却觉得那女人再怎么坏,也是以一颗真心待主子的,断然不会做这种极有可能要了主子性命的事。 然金留到底是个大老爷们,嫉妒心达到一定地步的女人会做出些什么,他是无法想象得到的。 “主子可知此次是谁泄露了您的踪迹?” 阜修眉头拧了拧,“大概猜得到。”有些人能念着那一份恩情饶过一次,却不会饶过第二次。 “先回府,这件事咱们先不用管。”因为他知道,依照阿祁的性子,此时即便已决然离开,她吃的这个亏,却是早晚也自己去讨回来的。 轩沪逸曾说,这世间能让她吃了大亏还安然无恙的人,还从未出生。 这次是他让她失望了,待这些事处理好后,他再去寻她赔罪,即便知道她断然不会那么容易再给自己一次机会,他也不想就此放弃。 未做任何努力便放弃,这还真不是他的作风。 他这一辈子,只认定她。 她喜欢逍遥自在的生活,尚且愿意为了他掺和到这些纷争里来,他又如何不能为了她,放弃一些东西呢? 无疑,他是心系天下黎民百姓,但经过这件事后,他才明白,若是没有她,便是还天下一个盛世,他自己又还有什么呢? 若是没有她,他甚至不知道往后自己活下去的意义是什么。 他,也该为自己自私一次。 阜修回到修王府紫兰居,看着外间堆放着的一箱箱东西,眸中尽是失落。 这里,全是他送去的聘礼,而她所有的嫁妆,连同她那些朋友给她添置的礼品,一样都没有剩下。而他送过去的聘礼以及以他修王的名义收到的礼,她一样都未动。 看着那几箱完整如初的流云锦,阜修失落的同时,内心更多的是对她的心疼。 她是如此的痴迷于流云锦,便是她最开始能注意到他,也是因为他身上的流云锦,然便是这样,她也半分未动过这些流云锦。 她,终究是怨他的。 与此同时,天下皆是为大凌这一场婚礼所唏嘘。 大凌修王大婚,十里红妆全民同欢庆已算世间罕见。却没想到大婚之日还有女子来闹事,最后修王甚至丢下新娘子离开。据说那日修王府可是好一番大战,只道修王离去并非自愿,乃是被人要挟,至于那来要挟的人,好像还是个高手,但当日里在修王府参加庆贺的,也有许多高手中的高手,所以最后那来闹事的被打得重伤。但不知为何修王却是依旧离开,以致后来新婚之夜一夜未回,新娶的王妃一气之下便黯然离去。 说起修王妃的离开,又是另一番大戏。 修王府的侍卫为阻拦修王妃离开,甚至不惜动起手来,最后,双方打得难舍难分。还有人曾看到,带着修王妃离开的,除了轩沪侯府的小侯爷,还有一个惊为天人的白衣男子。 据传言,那人乃是竹山奕旭,那个连几国皇帝都不卖面子的神医。 至于神医奕旭为何会相助修王妃,从沐桦府的一个小厮口中得知,原来修王妃并非沐桦家的亲生女,而是奕旭早年失散的妹妹。 修王也为这件事放出过话,此一生,只有王妃一人,不管天涯海角,他都会将王妃找回来。 于是,世人又一阵哗然。 想不到这个沐桦家的庶女,现在的修王妃原来是这样的身份。修王不仅不为她的离开生气,还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看来修王是爱惨了这个王妃。不由好奇,这修王妃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物,难道真如传言那般,不过平平常常且作一副清秀模样? 若真如此,又岂会有一个如神医奕旭那样的亲兄长?且还得修王如此一心相待。 许多人心中是疑惑的。 消息传遍天下,自然也传到了某一处府邸。 女子一副倾城容貌,只是看起来似有些憔悴,羸羸弱弱的模样,很是容易让人生出一股子的保护欲。若不是那一张脸上的阴毒神色,怕是无论什么人看到这样的女子,都极难不生出好感来。 女子接连将屋子里的东西摔落,而前来汇报消息的丫鬟此时已战战兢兢跪在旁边,“小姐息怒,小姐息怒……” “息怒!你叫本小姐如何息怒!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好!很好!” 丫鬟正是那日去闹沐桦祁大婚的秋月,而她口中的小姐,当是阜修那个神秘的师妹无疑。 “想不到这沐桦祁竟还是奕旭的亲妹妹,只是,难道以为她有这一层身份在,本小姐就会怕了她吗?不过,她能这么自己离开大师兄,倒算她识相。但是,即便离开都还让大师兄如此记挂,这个沐桦祁若活着,果然很让人心里不爽快。” 秋月看着她,小心翼翼的开口:“可是小姐,您不是,您不是……” 女子冷笑一声,“你是想说本小姐既然将大师兄的踪迹传给那人,为何还要如此?” 秋月畏畏缩缩的点头,生怕她将气撒在自己身上,不由后悔自己刚刚一时冲动。 “哼!便是这样又如何,大师兄既然不能是本小姐的,那就不能是任何人的!与其让他回去和那沐桦祁相亲相爱,本小姐倒不如他死在这里。” 秋月只觉背脊发凉,忙垂下头不敢出声。 却在此时,有两人闯入。 看向突然出现在院子里的两个男子,女子目光微冷,“敢闯入这里,二位可真是好本事。” “原来姑娘是这里的大小姐,难怪本家主找了姑娘这么多年都未有半点收获。”来人,正是南宫世家家主南宫寒和他的左右手齐佑。 此时的南宫寒不似之前的高高在上模样,而是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难掩的欣喜。 眼前的女子,他六年前曾在东楚南宫家的的拍卖行见过一次,那时这个姑娘出手大方,引起了他的兴趣,再后来远远看见一眼便惊为天人,自此一颗心便落在她身上。 六年过去,他也找了她六年。若不是无意间听人说起有一个神似她的人出现在大凌华梭楼,他怕是还不会专程去一趟大凌。若是不去大凌这一遭,他又怎会留意到修王府那名女子,从而寻到此处,见到她? “哦?公子的意思,是寻了本小姐许久?”此时女子已收了适才阴毒冰冷的表情,看起来颇有几分大家闺秀的姿态。 许是太过欣喜,南宫寒并未注意到她适才的神色,这方一见她如此,对她的感觉更是好了。 “说来惭愧,自早年见姑娘一面开始,在下心中便再容不下任何女子。”南宫寒是个直白的人,对于这样的事他不喜欢也不会拐弯抹角,他说得直接,女子自也听得明白。 眉头一挑,“那公子的意思,可是心中已对我欢喜许久?” 南宫寒略微讶异于她的直白,但转念一想,依着她的身份,能有这般直白的性子也没什么奇怪。“对,不知姑娘觉得在下如何。” 女子眸中一道算计闪过,“公子自是人中龙凤,只是本小姐到底对公子不熟悉,公子只第一次与本小姐见面便说这样的话,本小姐又如何能知道公子说的是真是假?” “想让在下做什么,姑娘可尽管直言。”南宫寒不傻,此刻如何还听不懂她的意思。 “公子既能查到这里,怕是也知道本小姐与那沐桦家的庶女沐桦祁有些不对付,不如公子去将那沐桦祁杀了,本小姐便相信公子,如何?” 却是齐佑先开口打断,“家主,沐桦祁的事,咱们不便掺和……”且不说那沐桦祁本身就极难对付,更何况她身边还跟着奕旭和轩沪逸,既是牵扯到与沐桦祁的不对付上,眼前这个女子怕是真如传言那般痴恋着阜修。家主若答应她,不仅要对上沐桦祁那一众人,最后怕也只能落得个白白出力的下场。 南宫寒对他摆了摆手,看向眼前的女子。女子比起六年前已长大了许多,模样更是比六年前更加让人惊艳,眉头微微挑起,“好,本家主答应姑娘。” 女子轻笑。 “既如此,那本家主就先去寻那沐桦祁了。” 门外,南宫寒对上欲言又止的齐佑,看了看这威严的大门及匾额上巍峨的几个大字,“果然有些东西,还是保留最初的那一份美好最好,早知如此,本家主又何故浪费这么多年去寻。” “家主能看明白,属下便放心了。” 南宫寒转了转手中的玉笛,脸上多了一抹漫不经心的笑,“齐佑,你当不会以为本家主是傻的吧?且不说对上那沐桦祁本家主不会讨到半点好处,单就打从一开始她就未问过半句本家主的身份,本家主会那么白痴?” 齐佑给了他一个还算聪明的眼神,换得南宫寒一个白眼,感叹道:“只是想不到阜修竟是这么个身份,你说,修王这一层身份,那沐桦家二小姐知道吗?”说完顾自笑起来,“看来又有好戏看了。” 齐佑对他这一贯喜欢看戏的作风早已见怪不怪,却还是不由担忧,“那家主此番当真要去寻修王妃的麻烦?” “怎么会?那修王不是正满世界找他的王妃,本家主这番不过是去帮他寻一寻人,怎么说,现如今天下最得罪不起的,怕就是这位修王殿下了。” 对于他的说辞,齐佑自是不信的。他此番这么来兴致,不过是想去看戏。 “不过这么一相比较下来,本家主倒是觉得咱们东楚那位公主要顺眼得多了,虽是骄纵了些,却不会动不动就取谁人性命。”而且还是那么理所当然的取人性命。 “家主能明白就好,属下早就说过公主待家主一心一意,是适合的当家主母人选,待此时过后回去,家主便与公主完婚吧,左右你们早便有婚约在。” 南宫寒嘴角一抽,“我说齐佑,你能不能不要老是这么一副老头子的样子啊?本家主也不过说说,没想那么早成婚。” “左右早晚都是要娶的,早些完婚以免耽误公主大好年华。” 南宫寒:“……” 此时,竹山。 沐桦祁坐在红叶林间的石桌旁,端着一杯热茶,却不喝。隽依在她面前站着汇报外面的情形。 她却自始至终半垂着的眼眸,也不知在没在听。 此时她已恢复原本的面貌,一袭白衣,出尘绝艳。 隽依看着她,一边惊叹着自家主子的好样貌,一边心疼着她。既然谁也舍不得对方,主子与修王又如此互相折磨。心中虽不明白,却也不会在这时候问出来。 “主子,修王已在山外等了半个月,您当真不出去一见?”说起这件事,隽依又不由得好一番感叹,修王也真是,让她不得不佩服。 刚一回修王府安排好手上的事,便寻到竹山来,甚至还硬闯了几回,闯了几天未果,竟是让人直接在竹山外搭起了小楼,然后,直接把公务搬到小楼里处理,吃住也在那新建的竹楼,这一住,便有将近半月的时间。 好好的王府不住,跑到这里来搭小楼,也不知这修王是如何想到的。 对自家主子一再无视她的汇报,隽依也不奇怪,只继续说着:“修王也是下了决心了,在那破小竹楼都能住这么久,近日来,天气也冷了不少,也不知以修王那身子受不受得住,说来属下早年还听说过修王是个病秧子的传言实则也并非空穴来风,哎……” 然后隽依自家主子端着的茶盏似是晃了晃,心中觉着好笑,便再接再厉起来,“据说半月前修王受了伤险些去了半条命,如今身上的刀伤似是还因处理不当更严重了些,这山外的条件不比咱们山里,更不比修王府,加之天气又冷,修王若是再待下去,怕是……” 沐桦祁将茶盏放下,抬眸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隽依,从前我怎么不知道,你竟还有如此能说的一面。这半月来,你每日将这些话换汤不换药的在我面前说了无数遍,不累?” 见她终于搭理自己,隽依哪还管她的表情语气是不是吓人,只高兴道:“不累不累,只要主子听得舒心。” “你确定我听得舒心?” 隽依干笑两声,“其实是属下们顶不住了,主子您知道修王属下那一群人很是难缠,自主子离开第二日,那群人便找到咱们墨邪阁在大凌的分部,问不出关于主子的消息便赖着不走,咱们墨邪阁也不能落了人家的话柄,是以人家住下来咱也不好赶,只好好吃好喝的招待着。但主子之前不是拿了一大笔钱去添大凌的国库么?咱们墨邪阁现在也是没什么闲钱来养着他们啊……” 她的鬼话,沐桦祁自然不会相信。且不说她之前拿出的那一笔钱只算墨邪阁的皮毛,单就她从国库里的那些东西里挑出来卡下的,难道还能比拿出去的少?还有那怕落人话柄的话,他们墨邪阁本就是世人眼中杀人不眨眼的杀手组织,还怕会落人话柄? 至于赶不赶人家出去的问题,怕不是没赶,而是赶不走吧。 隽依当然知道她这一番话主子不会相信,若不是那些人一再赖在墨邪阁,甚至早时修王也去逼问过他们几次,修王又怎会如此确定主子在竹山。 是的,沐桦祁在竹山的事,除了几个信得过的,并没有人知道,隽依等人入竹山,沐桦祁也是让奕旭弄了一个别处的入口。 是以阜修能在没有半点消息的情况下确定她就在竹山,实则是该找的地方他都找过了,说是将天下翻了个遍也不为过。 说来,沐桦祁对阜修还是有些佩服的,竟能在不确定她是否在这竹山里的情况下在山外搭了个竹楼住下。 真的是……不知该说什么好。 “对了,还有一事属下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主子一声。” 沐桦祁看着她。 “修王在寻主子时,派出的人里,有一部分据我们所知,是丰城的人。” 沐桦祁一顿,“所以?” “所以,修王极有可能就是丰城的城主,丰玄。而他那个师妹,极有可能是丰城原城主的义女,丰城唯一的大小姐,丰静。” 沐桦祁闻言苦笑,果然这一切都是命吗?她自觉她不欠阜修的,所以在那种时候她可以没有半分愧疚的离开,即便她心里不舍,即便她心有不甘,但至少,她并不觉得她有什么对不起阜修的,甚至可以说,她除了内心的不舍和不甘加上那些伤心难过外,她实则走得很是坦然。 可是现在隽依却说,阜修极有可能是丰玄。 丰玄啊,那可是阿九,她欠了他一条命的啊。 难怪,难怪那么多次提起丰玄时,阜修总是显得有些奇怪,当时想得不大明白,如今既说他便是丰玄,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且不说她对阜修是真的放不下,单就如今知晓他极有可能是丰玄,她又如何能坦然的离开? 她原想着,再过几日,她便去以莫凉的身份去寻他,便是不再与他在一起,她也该做到当初曾允诺的要助他还世人一个太平盛世。 她甚至都想好了,待完成这一件事后,她就真正的消失在他的世界中。 可是如今,她又该如何离开? 说来她之所以会在阜修未依照约定赶回来后毅然离开,也不过是认为阜修既然能在那个时候丢下她离开,实则她在他心里并没有她想的那么重要而已。 只是阜修是个怎样的人,她也是清楚的,这几日他满世界的寻她,后又在竹山外住了下来,说不感动是假的。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上天给他们的考验,只是这种在她下定决心后经受打击的事,她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阜修的身上的伤,确实不适合住在这么破旧的环境下。 总归,有些债她也要亲自去讨一讨了。 第383章 当年真相 竹山外,小楼里,隽依与金留几人点头示意,便朝坐在主位上的阜修弯身行了一礼,“见过修王殿下。” 阜修放下手中的折子,见到她颇为惊喜,“可是阿祁愿意见本王了?” 隽依表情有些奇怪,主子若是愿意见他,还会让她跑这一趟?这修王,当真不是被人掉包了?这一副模样可不像那传闻中睿智的修王。 “主子让属下来告诉修王,您可先回王府。”说着拿出一包药,“这是奕旭公子开的药,可让修王的伤早日康复。” 隽依的举动,让其他都不由着急起来,王妃让王爷回府,是不是已经决定了不再原谅主子?那主子会怎么样?可会就此消沉? 比起其他人的程度不一的担忧,阜修却是放心的笑了,“好,本王这便回去。”他就知道,她是关心他的。“药留下,你去告诉你家主子,她想做什么便去做,莫要担忧本王。”若非她开口,奕旭哪会给他开什么药。 其他人才恍然,原来王妃是关心主子的,都怪这些日子以来他们被惊得怕了,有一点风吹草动便会浮想联翩。 隽依有些讶异于他对主子的了解,却并未说什么便告辞离开。 主子是担忧修王的,即便她不说,甚至面上半点不显,但他们这些人都是知道的。 几人离开后,阜修对着空旷的房间轻叹一声,“无痕,你说我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对她,我竟也玩起了心计。” 原本只有他一人的房间里突然多了一人,只听那人道:“阿修,你这并不算心计。那日若非我赶回遖阳,你也不会遭此暗算,说来这件事还一半是我的责任。” “又如何能怪你?无痕,你不要忘了,你并非我的下属,而是兄弟,我们虽非亲兄弟,却有同一个母亲。你的责任并不是保证我的安危,你也有自己的生活要过。” 无痕看他一眼,眸中却是坚定,“不,我不否认我们之间的关系,但我存在的意义便是保护你。自母亲将我领进长公主府收为养子,我便知道自己往后的责任便是保证你的安全。这次,我是为私事失职了,以后断然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阜修低叹一声,也不再与他争执。自母亲收养无痕开始,无痕便将母亲的事看得比任何事都重要,母亲时时担忧他的安危,无痕便没日没夜的练武,直到习得如今这一身与他都不相上下的武功后便时刻留在他身边,充当一个暗卫的身份。 但事实上,无痕还是长公主府唯一的公子。在遖阳,有着寻常王孙贵族都无法比拟的身份。 “也罢,这件事就暂且揭过。只是,你说阿祁若知道我做了什么,可会再也不原谅我?” “你不必担心,嫂子许早就知道了。” 阜修一噎,随即苦笑。 是了,她那么聪明,哪会没想到这件事有他的功劳。他能将丰城城主的身份瞒那么多年未有任何人能察觉,若非他故意,她的那些属下又怎会查得到? 她可以对阜修说丢便丢,却不能对同是阜修和丰玄的他弃之不顾。 她这个人,素来别人欠不得她,她也欠不得别人。 虽然,他从来都不认为当年舍命对她相救有什么,甚至不想她总记得什么她欠他一命的事。可是如今,他竟是要用这一份当年的恩情,来让她不要将他推得那么远。 他果然还是,不能没有她。 “遖阳那边,可是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无痕点头,“差不多,只是似乎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咱们的敌人。” “我知道。”却并不多解释。 留无痕难得的疑惑。 丰城,果然一派繁华,百姓也是和乐一片。 这是沐桦祁第一次来丰城,这里的街市,是外面完全不能比的,难怪那么多想要寻求一份安定的人都会到丰城来。便是她,早年也不止一次想过以后到这里来养老。 想着,心中又莫名的多了一抹自豪。 将丰城治理得如此好,果然不愧是阜修。 寻了一处客栈住下,待到夜晚才朝城主府而去。 丰城这个地方虽是民生安泰,城主府的守卫却半点也松懈,这是她早来时就掌握的消息。 只是此番她却又轻轻松松便入得丰静的院子,甚至这期间除了躲过几个巡逻的侍卫外,一个高手的气息都未感觉到。 这是谁的功劳,她不用想都知道。 阜修便是丰玄,这整个丰城都是他的,做这一番安排并不是什么难事。至于上次遭丰静那一番算计,是因为丰静选的地方,在凌城不远处。不然阜修也不可能一夜便能赶回。 丰城离凌城,可并不近。 丰静会选凌城附近逼他来见一面,许也是清楚若路途过远,便是有丰城老城主出面,阜修也不可能会答应。 只是这丰城中,总是有一人是阜修安排不得的,那人便是老城主丰傲然。 看着突然拦住自己去路的丰傲然,沐桦祁很是不悦,这个人来闹她大婚的账她都未找他算,如今竟又来给她添堵,还真是,让人很想揍一顿。 她在打量丰傲然的同时,丰傲然也在打量她。 越是打量,心中越是惊叹,这姑娘的模样,可真是生得好啊。那日他们大婚,她盖着盖头未能看清模样,还当真以为她入传言的那般没什么特别,如今瞧着,这世间年轻一辈的女子,怕是没有一个能比得过的吧。 不过纵然惊叹,丰傲然毕竟年纪到那个份上了,再不是当初年少轻狂的模样,更何况这还是他弟子的妻子,算来还要依照身份唤他一声师父。 不过,他估计也只能想想,就她如今这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不与他动手就不错了,他哪还敢妄想她将他看作长辈。 “你要拦我?”说着就要动手的样子。 丰傲然急忙阻止,“小丫头年纪轻轻不要脾性那么暴躁,要常修身养性,保持一副好心态。” “所以,你此番是来搞笑的?” 丰傲然嘴角一抽,只觉得还真不是一个年龄段的,沟通都成问题。 “怎么说老头我也算你的长辈,你这说话的口气可是不对的。” “你见过哪家长辈做过那坏晚辈大婚的缺德事?长辈?你这一番说辞也就哄一哄阜修,能当我沐桦祁长辈的,这世上怕是没有。” 然后,半空中传来一声怒吼,“你个不孝徒,什么没有能当你长辈的?你当老头是死的吗?” 看着突然出现的三人,丰傲然诧异得都忘了这里还有一个晚辈在。 “依然?” 被唤作依然的中年美妇看向他,轻笑着点头,“傲然,许久不见。” 随即刚刚还与沐桦祁摆长辈姿态的丰傲然便泪眼朦胧起来。“依然姐,我……” 美妇慈爱的笑笑,“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老样子,这么爱哭,也不知这些年是如何将丰城治理成这副样子的。” 丰傲然也有些不好意思,“说来惭愧,这丰城还是我那弟子一手治理起来的。” 美妇脸上的神色却是越发柔和,“你说的是阜修吧,这么多年,多亏你对他多番照顾。那孩子,也是个命途多舛的。” 闻言沐桦祁看向美妇,这个人…… 丰傲然抓了抓后脑勺,“当年也是在苏城那片雪地里见着那孩子受了那么重的伤还吊着一口气嘴里念叨着什么,一时被他的毅力感动,便顺手救了下来,却没想到后来丰城在他的治理下能这一番景象,索性便将丰城交给他了。当时我还不知他与依然姐的关系,还会担忧时日久了他会动什么歪心思,后来知道了,便再没什么担心的了。” “阜修是个争气的孩子。” 美妇的话,让沐桦祁听着总有些别扭。她在这个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形容阜修时,用的是,“是个争气的孩子”。 总感觉,与阜修很是不搭。 “死丫头,你发什么呆呢?说说刚刚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突然被点名,沐桦祁也没在阜修是个孩子的说辞上面多作停留,而是看向那人,挑眉,“哟,能在这里看到老头子,可真难得。不过要说长辈,你见过哪家长辈不来参加弟子的大婚便就算了,在自己弟子被人抢婚后都不见出来帮着出气的?” “哼!你也有脸提这个事?新婚夜新郎都能被人给抢去,你可别说老头我的弟子,我老头可没你这么没出息的弟子。” 来人,除了那个唤作依然且与阜修似乎颇为有渊源的美妇外,有一个便是沐桦祁的师父,南华道长,也是墨邪阁的老尊主莫子邪。 沐桦祁被她一噎,倒是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这件事,她确实没出息了些。 “不过老头子,你那招摇的道服和那一把拂尘呢?怎么不见了?难道你终于过不了那清苦的日子决定还俗了?” 莫子邪有些不好意思抖了抖两边袖子,“说的什么胡话,你师父我什么时候出家了?为师是俗家弟子,俗家弟子没听过吗?” “南华道长是俗家弟子,你出去说说,看谁信?”却是不再看他,而是看三人中的另外一个,笑着开口:“花梭,你怎么和这老头混一起去了?” 女子一身红衣,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的样子,虽则在场的看着年纪都不大,尤其是莫子邪,换下他那一身道服后,看起来甚至连四十都不到,虽则他一直以老头子自称。 而花梭,正是她华梭楼的另一个主人。说来早年遇到花梭时她也不过九岁,那时花梭便是这副模样,这么多年过去,好似半点也不见变化。 目光在她和老头子之间转了转,这两人,怕是有猫腻啊。 花梭有一副好样貌,一颦一笑间,尽是妖娆,“哟,小凉子,一段时间不见,变了不少啊。” 对于她这个称呼,早年沐桦祁也曾纠正过好多次,但都不见成效,便随她去了。 “自然是变了不少,哪像花梭,打着做生意的名头,原来竟是去会情郎去了。”说着还挑眉朝莫子邪看了看。 花梭怪嗔的瞪她,“你这丫头,还是这么没大没小。” 早年沐桦祁便是以同辈与花梭相交,但花梭却总将她看作晚辈。从前不知原因,现在看来,无论从那一个方向来看,她确实都该以长辈的身份来与她相交。 “不过看样子,你该是知道我的身份了吧?” 沐桦祁点头,“嗯,姑姑,哥哥找了你多年。” 没错,花梭便是奕旭找寻多年的姑姑,以前沐桦祁不知,只觉得花梭身上有一股她很亲近的气息,但经过奕旭传授的功法,此时她仅一眼便能看出她的身份。 奕灵族身上独有的气息,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 “说来,姑姑怕是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吧。” 花梭点头,“这件事说来,还是我对不住你。” 沐桦祁但笑不语。 却见莫子邪叹了口气道:“这件事该怪我才对。” 原来当年,花梭和老头子便是一对。后来不知为何,他们闹了矛盾,老头子以为是花梭的哥哥,也便是沐桦祁的亲身父亲从中破外,毕竟奕灵族嫁到世俗中,确实是族内不允许的,是以刚出生的沐桦祁,就成了莫子邪出气的对象。 沐桦祁被他偷出来,又放到沐桦府,后来许是知道她失踪的事,这才寻到她,收她为徒教她本事。而花梭作为她姑姑,也跟着出来寻她,寻到了见她过得不错,也便决心留在她身边,并未告知她她的真实身份。 如此,便到了现在,多年后她和莫子邪的误会解除,再一道过来寻她。 “原来早些年那个将我放在沐桦家的便是你,我还当你救我那次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呢。” “丫头,为师……” “你也别做出这副扭扭捏捏的样子,我并不怪你。”左右当初那个被丢下的人又不是她。这些年老头子待她也是极好的,一码归一码,再说作为当事人的花梭都原谅了他,她这个被殃及的小角色哪还敢说什么。 摸了摸手腕上的紫玉镯,看向那位依然美妇,“如此说来,这位便是遖阳长公主殿下吧?” 遖依然对她慈爱一笑,“叫什么长公主,你该称我一声母亲才是。” 沐桦祁一顿,随即轻笑唤了声,“母亲。” 遖依然执起她的手,“好孩子。”拂过她手腕上的玉镯,“却没想到这镯子辗转这么多年,竟是落到你的手上,想来一切都是缘分。” 花梭也颇为怀念的看着那个镯子,“说得对,早年我将这镯子送你时,只觉得你与这镯子很是般配,却不曾想兜兜转转这么多年,镯子竟到了我们家小丫头手上。” “所以,你们与这丫头,都是认识的?”丰傲然支吾着出声。 其实他是很心虚的,这丫头,看样子背景不小啊,而他,还真干过扰她婚礼的事。 虽则也不是他本心所愿,那时只想着反正他们也已拜完堂,已成定局,哪想后面会有那么多事。若是他知道丰静那个丫头如此不安分,也不会因怜悯她也出这个头。搞得现在自己里外不是人。 这几人,他可不止是认识依然姐而已。 花梭,那个女魔头,早年他还吃过她不少亏,而另一个,莫子邪,墨邪阁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年少轻狂时没少在他面前吃亏。 “哟,小傲然,多年不见胆子大了不少啊,连我们家丫头的夫婿都敢抢。” 什么叫“夫婿都敢抢”?说得好像是他抢的一样。 “哎,这不是人年纪大了,偶尔犯犯糊涂么。既然大家都是熟人,这种小事就不要计较了。” “怎么能不计较?你没看到那小子为这件事差点都把这天下给掀了。这件事,你确实做得不对,哪有做长辈的做这种事的?” 丰傲然简直快哭了,在别人面前他尚且能硬一硬气,唯独在依然姐面前不行,小时候他可是得依然姐照顾过一段时间,早在那时,他便把她当成了亲姐姐,“依然姐,是我错了。” “得了,这件事说来也不能完全怪你。”遖依然说着看向不远处的角落,“躲在那边的,还不出来?” 那里躲了人,他们这里无论是谁都早便发现,只是懒得管。 看着哆哆嗦嗦走出来的人,沐桦祁嘴角轻轻扬了扬。女子很年轻,也很漂亮,确实如水玉说的那般,比遖阳的虞公主都要美上三分。 不过,也仅此而已。 丰静,沐桦祁是看不上的,不然之前也不会那么不防备她,却没想到,恰是这么个她不放在眼里的人让她跌了这么大个跟斗。 丰静早就躲在那里,是以他们的谈话她差不多都听到了,越听,她越是震惊,越是震惊,她就越是害怕。 这里无论是谁,她都得罪不起。 只好求助的看向丰傲然,“义父,我……” 却被遖依然打断,“你可别求你义父,他可救不了你。莫不是你以为你做了什么事,本公主不知道吗?我遖阳皇室斗争,你竟也想掺和一脚?” 遖依然作为遖阳便是遖阳皇都不敢轻易得罪的长公主,她的气势又气势区区丰静能压得住的?双腿一软,忙哭道:“不不不,长……长公主误会了,丰静不敢。” “哼!你别以为你做了什么事本公主不知道,这件事咱们往后再算,现在还有的是人找你算账。” 沐桦祁也上前两步,居高临下的看她,“原来你便是阜修的那个师妹,长得不过如此,也不知你哪来的自信能将阜修抢走。”她承认,现在她是有些恶趣味,这丰静不是自认长了一张了不起的脸么?那她就专拿她这张脸来说事。 丰静似是才看到沐桦祁的面貌,一双眼直直盯着她,“你,你怎么长这样?” “不然,丰静小姐以为我该长什么样?” “不不,不会的,你怎么可能长这样?怎么可能……” 她这疯疯癫癫的样子,连丰傲然都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这么多年,这丫头是越发让人失望了。要说丰傲然和丰静有多少情分,也不过是早年看着讨喜又孤苦无依便收为义女,放在府中交给下面人照看,实则他与她,并没多少父女情分在。 这次也不过是她吵着闹着让他出这个面,他才觉得好歹她也挂着他义女的名号,他也不能让她死得太难看,谁曾想竟是这么个结局…… 她私自将丰玄那小子的消息送到遖阳太子手里,他们这本就没有多少的父女情分也算到此为止了。 “我长这样,你是不是很意外?是不是很吃惊?原还想放你一马,却没想到你竟如此胆大,连我的人都敢觊觎。看你这样子,往后也翻不出什么大浪,但我这个人素来习惯了斩草除根,你虽没什么大本事,却是再不能如此蹦跶了。” 说着伸手成掌,朝丰静心口击去。 一口血喷出,丰静已算断了心脉,从此不仅没有半点武功,便是身子都得药汤养着。 花梭见她如此便要收手,有些不赞成,“就这样饶过她?” 沐桦祁回头给了她一个笑,“自然不。”却是个让花梭都觉得有些阴惨惨的笑。 “你不是很在乎你这张脸吗?那我便让你没了这张脸。”手指变幻间,丰静的相貌已完全变了个样。 不丑,却是极其极其的普通,放在人群中,甚至都不会让人多看一眼。 对于这一番变化,除了花梭,其他人包括有些知情的莫子邪都有些震惊。 花梭却是笑着帮她补了一刀,不知从那里掏出一块铜镜往还有些不知道怎么回事的丰静面前一放。 借着月光,丰静看到铜镜中那张脸,惊呼,“不!”然后便晕了过去。 丰傲然看看已变了个模样晕过去的丰静,再看看沐桦祁和花梭,“这……” 花梭对他挑眉妩媚一笑,“哦,忘了告诉小傲然,姐姐姓奕灵,而这丫头,是我的亲侄女。” “奕,奕灵……”丰傲然哪里会不知道奕灵族,随即失笑,“既是这样,也是这丫头不知天高地厚了。” 就刚刚沐桦祁露的那一手,他们都惊异非常,更别说奕灵族的其他本领了。果然,奕灵族会让这么多人忌惮,不是没有道理的。 沐桦祁却是有些担心的抬眸去看遖依然,对上她慈爱的笑,“你不必如此看着母亲,花梭的身份母亲早就知道了。你也别担心阜修知道你的身份会有什么改变,以他的聪慧,怕是早便能猜到奕旭的身份。” 是啊,以阜修的能耐,怕是早便猜到奕旭的身份,而她既为奕旭的亲妹妹,他又怎会不清楚她是怎样的身份。 而即便如此,他似是对她从未有过什么变化。 “好了,这里的事情既已解决,想来你也是要去寻阜修了,只是他此时怕是不在大凌,你若要寻他,可到遖阳。” 第384章 四海平定 遖阳,紫阳城。 华梭楼分楼里,阜修端坐在主位,下首坐着的人看起来与他有几分相似。 那人直直盯着他,好半晌才艰难的开口:“二皇兄,我早该想到是你。这么多年,他们都说你在长公主府,但我知道,你早就离开了,除了长公主没人知道你究竟去了何处,为此,我还曾多次去求过长公主,只是,只是她始终不肯告知你的去处。可是二皇兄,这么多年不见,那日在大凌宫宴上,你分明认出了我,却为何不与我相认?” 阜修看着他,也颇有些怅然,“子舒长大了。” 没错,此人,正是之前去过大凌的遖阳三皇子遖子舒,也算阜修少年时交情极好的兄弟。 那日在大凌皇宫突然见到遖子舒,阜修也是想到离开遖阳多年,四处流浪,一时才会流露出那么多情绪被沐桦祁察觉。 其实不止是沐桦祁,阜修又何曾不想有个家能安定下来,再不去想其他的事。 遖子舒一听他这么说,眼眶便红了,“二皇兄,这么多年你都去哪里了?自你被长公主接走,我在宫中便没人管了。可是我总想着你在长公主府,我只要努力让自己变得更优秀,让父皇看到,这才有可能讨到机会去长公主府寻你。可是我好不容易得父皇的允准出宫,你却不在长公主府了,我,我找不到你……” “这些年,辛苦你了。你做得很好。” “这是自然,如今在遖阳,除了太子,谁也不是我的对手。” 遖子舒既是知道他就是自己的二皇兄,又怎会不知他这些年都待在大凌,只是在他出现在大凌的这些年,他又在哪里? 想来定是吃了不少苦。 “若非二皇兄今日以真实身份请我过来,我怕是还不知道二皇兄的身份,只是二皇兄寻我过来,所为何事?” “不日前本王曾遇到袭击,是遖子邑的人。”遖子邑,也便是遖阳太子。 遖子舒一听他被袭击,猛一愤怒的轻拍桌子,“好个遖子邑,竟敢打皇兄的主意!这件事皇兄不必担心,我自会为你出这口气。” “好,若有需要,可去西家找西潜焕或是去长公主府找无痕。” 遖子舒有些讶异,“西大少是二皇兄的人?” “互利互惠。”告诉遖子舒这些,并不是阜修完全相信了他,即便早年感情再好,这么多年过去,人都是会变的。但他并不担心遖子舒是不是真如表面看起来的如此对他半点也不忌讳,如今他并不担心这些,左右遖阳他也想找个人接手,他自己是断然不会做遖阳的黄帝便是。 正在此时,门被推开,二人齐齐看过去。 却是阜修先开口,“莫凉?”进来的男子,不是之前见过的那个莫凉又是何人? 男子装扮的沐桦祁看向阜修,眸光转了转,他,好似憔悴了不少。 “不,你是阿祁?” 连沐桦祁自己都惊讶他竟能一眼就认出她来,分明之前以这副面貌见他时他都没有任何怀疑。 阜修看了依然端坐着的遖子舒一眼,遖子舒咳嗽两声,有些尴尬的开口:“本王有事,就先走了,你们聊。”出去时还很贴心的关上门。 将视线从突然紧闭的门收回来,沐桦祁问:“怎么看出来的?” “之前没想到,是因为不知道你和奕旭的身份,其实你和奕旭长得很像。” 沐桦祁不置可否。 她和奕旭,确实长得很像。 “那阿祁,可是还在生气?”阜修问得有些小心翼翼。 “你说呢?” “是我的错,待此间事了,我们便到丰城定居,阿祁不是很喜欢丰城吗?” “你倒是好本事啊,阿九,竟瞒了我这么久。”其他她欠他的,又怎会只有当年那一条命那么简单,那时他尚受着伤,却亲自到无锡镇去给她取月灵丹,若她没记错,当日他还动了手的,后来又急急赶回凌城,怕是受了不少罪。 他为她尚且做到如此,她再给他们一次机会,又有什么难的。 “难怪那时见你服用龙蜒草,当时还只以为身中某种剧毒,却没曾想竟是与我一样中了噬心蛊。”好在,现在他们都没事了。 “是,早知能那么快找到你,那时我便不会服下龙蜒草。” “说些什么呢?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区区噬心蛊,还奈何不了我,你不是都该知道了,我是奕灵族。” 阜修点头,“猜到了。” “那你不担心?”沐桦祁已走近他,却被他顺手拉进怀里,“担心什么?阿祁不要这天下,我也不要。又什么好担心的?倒是阿祁,那晚我服下龙蜒草时,似是正在温泉池里沐浴,如此……” 沐桦祁有些尴尬的别过连,又不想这时输了气势,“是又如何?你难道忘了我们已拜堂,你总归是我的人,看一看有能怎样?” 阜修失笑,拉下她头上的发带,三千青丝尽数落下,“是,我们已经拜了堂,阿祁是我的妻子。”伸手抚过她的脸,眸中有些失神,“原来我的妻子长得这副模样,真美。” “那比之修王殿下如何?” “有过之而无不及。”然后低头吻上她的唇,许久许久,才放开。 抚了抚她被吻得红润的唇,阜修将她紧紧抱进怀里,“阿祁,我们以后都这样了,好吗?我再不会让之前那样的事发生,我们就好好的过日子,好吗?” “好。” 然后颈间传来他沉稳的呼吸声,竟是睡着了。 沐桦祁知道,这些日子他是真的过得不好,其实她又何尝过得好。 就这么被他抱在怀里,他靠着她,她靠在他怀里闭上了眼睛,两人就这么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不日,遖阳发生了一件大事,遖阳皇传位于三皇子遖子舒,而原本该继位的太子遖子邑却被贬谪至苦寒之地。太子在被发配之前,据说还不知怎地还受了重伤。 太子被贬,还是公主虞多番求情得来的结果,若非如此,太子当是要被永远关在天牢里。 明眼人都知道,这虽是皇上下的旨意,但多是三皇子的意思,他们遖阳的皇上,多年便不管事。 只是不知怎地,竟是渐渐有人传出,三皇子之所以能如此快的把持着遖阳朝政,还是因有那个从未在人前露过面的二皇子遖子楚多番助力。 据说二皇子身后不止有长公主府,还有西家。 自此,许多人才知道,原来他们遖阳隐藏得最深的就是他们的这个二皇子。 再后来,三皇子登基,封二皇子为皇亲王。 亲王前头加个皇字,是从未有过的殊荣。也正是这时,大家才知道原来他们的遖阳的二皇子乃是大凌那个颇为得人心的摄政王修王殿下,同时也是丰城的城主丰玄。 至此,天下虽都不在他手里,却都落到了他手里。 且据说,他们皇亲王的王妃还是神医奕旭的妹妹,也是传闻中的奕灵族。 天下将他们的事迹传了又传的时候,阜修和沐桦祁正在去往丰城的马车上。 靠在阜修怀里,沐桦祁忽地笑了。 想来用不了多久,这天下便能安定了。因为,他们明面上各有主人,但实际上,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的掌权者,那是将丰城治理得如同世外桃源般存在的丰城城主。 有他在,太平盛世,指日可待。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