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土著沉迷美食》 系统 一九七九年,冬。 湘省南部,不知名小城市——湖市周边的方田村。 方田村被几座连绵山脉包围着,有着丘陵地区典型的地貌。 冬深了,山下面的柴火被扫荡得干干净净,连个高点的树墩子都没,方田村人只能继续往山上去摸索,好多备点柴火过冬。 可越往山上去,呼啸的山风越大,顶着看似暖融融的太阳也是刺骨的寒。 劈砍、拾捡柴火,动作起来,也只能让裹着破洞少棉的棉衣的身子暖和起来,人露在外面的手和脸都被吹红。 方倩秀用藤条捆着柴火,看了看另外四人,目光多停留在堂妹方秋椒身上几秒。 捆完了柴,方倩秀腾出手,扯高棉衣领子,放软了声音:“这风也太冻了,脸都给吹僵了。” 田翠翠看看她的脸蛋,心里羡慕得不行。 田翠翠满脸艳羡地望着方倩秀:“秀秀,就你的脸没那么红,看来蚌壳油是真的好用。我回头也让我妈给我买盒蚌壳油,免得把脸吹烂了。” 田翠翠一说蚌壳油,剩下三人里立马有两个附和。 “蚌壳油不像雪花膏那么贵,只要八分钱。我回去闹闹我哥让他给我买。” “让你哥帮我带个啊!” 方倩秀瞥了眼沉默的方秋椒,对着三人道:“城里那叫蛤蜊油,叫什么蚌壳?” 方倩秀把嘴边“土里土气”几个字憋住,看着方秋椒的脸心里不服气。 一旁挑着两捆大柴火的方秋椒鹅蛋脸秀美,五官生得明艳大方,饶是两颊被寒风吹得通红也是极好看的。 明明同一个爷奶,凭什么方秋椒就生得那么好看? 不过等看到方秋椒身上的男人款式的宽大黑棉袄,以及那上头满当当的补丁,方倩秀心里又涌出一股子自傲来。 她家里好,不像方秋椒早早死了爹,还有个二哥被她拖累成了残废,马上要和瘸子去相亲,挣彩礼钱给她的残废二哥娶老婆。 方秋椒将来就只能和瘸子过,肯定会将日子苦哈哈,二三十岁就一脸褶子,越来越丑。 被方倩秀扫了兴,几个姑娘没了说话的兴致,快快下山回家,家里活多着呢。 * 下了山,方秋椒和方倩秀进了左右相邻的两个院子。 进了自家的小院子,方秋椒才“嘶”地吸了口气。 ——风吹得她脸疼,怕是裂开了。 要不是看在爷奶、大伯的面上,她可不想跟方倩秀那家伙一道,惯会显摆。 放下柴火,整齐地摞好。方秋椒又忙碌地剁起猪草来。 剁完猪草,煮好喂了猪,又洗了碗,把院子收拾一通。 方秋椒在自己的屋子里转了两圈,终于忍不住敲响她屋子隔壁的门。 方秋椒边敲边喊:“小哥。” 门里面人没吱声。 方秋椒又道:“小哥,我进去了?” 土屋泥墙,两扇木门门板薄薄的,看起来就不怎么结实,一个成年人想破门而入不难。 方秋椒想到小哥打昨天开始就没吃东西,心里着急,手用力拽了拽门。 门后边,门闩发出“哐哐”松动的声音。 里头还没个动静,方秋椒就知道她小哥方夏真生气了。 她小哥方夏爱面子得很,嫌弃原名方夏瓜不好听,便把名字改了。 方秋椒要是真的撞门进去,“罪上加罪”,方夏至少得半个月不搭理她。 方秋椒想了想,跑到窗户边,把窗户弄开。 她撅起屁股爬窗,没个十九岁的大姑娘样。 屋子里。 方夏看得气不打一处来,想训两句,可想到自己还在生气,硬生生憋回去。 方秋椒翻进屋子,就冲桌子前、坐在轮椅上的方夏露出个讨好的笑。 方秋椒小声辩解:“谁让小哥你不搭理我,你要是搭理我,我才不翻窗子。” 方夏看都不看她。 人进了屋,看到他在做什么了。方夏索性拿起桌子上编到一半的簸箕,继续编织起来。 方秋椒眉眼耷拉下来,但随即又打起精神,坐到方夏身边,两手抓住方夏胳膊:“小哥,你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方夏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妹妹脸上两坨快裂开的皲红,以及那满脸的哀求,心里难堪的痛意蔓延。 方夏撇过头,强硬地道:“我不可能同意。” “为什么啊?!”方秋椒执着地问,“我们小时候也认识田庄,和他一起玩过,他人不坏!” 方夏道:“他现在是个瘸子,手上也做不得重活。” 方夏说话的时候眼睛看着手里的簸箕,动作不停。 方秋椒不在意地道:“那有什么?!我力气大,我可以做重活。不行就想法子,人可不是憋死的。” 方夏固执地道:“我不同意。” 方夏的目光在手里的簸箕上停留。 不能做重活,也就意味着像他一样挣不到多少钱,承担不了养家糊口的重任。一个家里,活计那么多,男人不干,只能落到女人身上。 方夏当然不愿意妹妹嫁给一个身有残缺的人,去吃苦受累,只是为了三十块钱。 更别提,那钱妹妹还准备给他讨老婆用。 可两兄妹有着同样固执的性格。 方秋椒气道:“我嫁人是我的事,我就看他好。你闹什么脾气,不吃不喝,回头阿妈要给你气死了!” 方秋椒说着红了眼,嘴唇紧紧抿着,眼睛死死地盯着方夏。 方夏硬着声:“那你嫁去。我保证死在你出门前。” 方秋椒眼泪绷不住,从眼眶里滚出来。 眼泪打脸上滚落,被山风吹红的脸颊又痒又痛,可这都不及方秋椒心里的难受。 方秋椒崩溃道:“方夏瓜你够狠啊!” 方夏也转过头,红着眼看她:“小妹!是你对自己够狠。我知道你心里过意不去,觉得我的腿就是为你断的。可我是你哥,再来一千遍、一万遍,我方夏瓜照样那么做!” “我护着你,可你现在在做什么?我心里比我的腿断了还痛,我妹妹竟然要为着我,去嫁个瘸子,就为了弄点钱给我讨个老婆。你问过我,我愿意不愿意吗?!” “我不愿意!”面容苍白的青年吼出声,胸膛剧烈起伏。 方夏的手紧紧地抓着椅子的扶手。他眼眶通红,嘴角紧抿,下颚因为咬牙的动作紧绷着,瘦长的脖子上几条青筋明显。 两双同样带着满满固执的眼睛对视。 方秋椒咬了一下牙。 她抹去眼角湿漉漉的痕迹,不忿道:“你想那么多干什么?回头宋红姐要是被她爸嫁给别人,你就哭吧!” 听到“宋红”二字,方夏怔了一下,终于明白妹妹这回为何固执得像顽石一样。 方夏顿了几瞬,眨眨眼:“那都多久的事了,我都记不起来她长什么样了。” 他的声音变得坚定:“总之我就一句话,我这辈子不讨老婆。” 方秋椒气得瞪了方夏瓜两眼,沉着脸走出屋子。 大吵一场,谁也没说服谁。 * 伙房里,火苗将炉灶烧红。 方秋椒气愤地喃喃:“方夏瓜个骗子,当初上高一那会儿还偷偷亲人家宋红姐,现在就说想不起来人长什么样?” 村里人上学晚,方夏十七岁上高一;那年方秋椒十四,上初一。 两人学校挨得近,食堂也一块,方夏每天带着方秋椒一块吃饭,所以方秋椒知道方夏和宋红好过。 可高一没上完,放假回来的半路遇上雨天山石滚落,方夏死命护着方秋椒,被滚下来的石头埋了半个人,如今一双小腿都没有知觉。 看病将家里掏空,还欠下一大笔债务,兄妹两双双辍学。 两人吵架时提到的田庄是同村人,是个兵哥,在出任务时出了事,写信回来报了消息。得知儿子以后不能做重活,田庄家里就想找个能干活的。 田地中、山里干活都一把好手,力气又大,能挣十个全工分的方秋椒就被看中了。别提她还长得好看,是村里的一枝花。 就一个小毛病——脾气暴。被人惹到了,方秋椒能提着棒子追了半个村打人一顿,那回还将人家的腿打断了,泼辣花的名头传得老远。 田家看了许多人家,还属方秋椒最出挑。口信递到方家,听过方秋椒的要求,田庄家也答应,就等田庄归家后来女方家相看。 等方秋椒带着气做好中午的饭菜,去地里施肥的柴英秀就回来了。 大哥方春笋在家具厂上班,大嫂尚玉华带着小侄子方小博回她娘家暂住,都下午回来。家里中午只有三人吃饭。 饭菜摆在饭桌上。红薯粥、咸菜,还有一个炒白菜。 柴英秀见女儿板着脸,柔声问道:“椒椒,吃饭叫你小哥了吗?” “没。”方秋椒瘪着嘴,“阿妈你去叫吧。” 柴英秀看着她的倔女儿,无奈劝道:“要不就听你哥的吧?” 柴英秀为二儿子的婚姻操心,但也不想女儿所嫁非人,以后吃苦头。 方秋椒摇头。 柴英秀转身去叫二儿子,还留下一句“两头小倔驴,我拿你们怎么办”。 柴英秀也没能把方夏叫出来吃饭。 母女两个没滋没味地随便吃了点,方秋椒气得躺在床上,柴英秀又去劝了二儿子一回,口水说干了,还没妥。 方秋椒带着气,头疼地睡着。 半梦半醒中,被一道声音惊醒。 【亲,美食能量系统为您服务,让您轻松改变人生!】 【本系统出品,皆为佳品。靠手艺可美容养颜、发家致富、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等,请宿主放心大胆使用。】 方秋椒:??? 什么东西? ※※※※※※※※※※※※※※※※※※※※ 求预收: 《八零之被云养的日子》 俞可穿成八零年代的十四岁小孩,父母双亡,被大队长大伯家收养。 穿越的第一天,她就被堂哥推下山,摔断了腿。就因为她数学考了八十八,而堂妹五十九,不及格哭了。 俞可拖着断腿找身体的长辈主持公道,结果被分了一间漏风小茅屋,二十斤红薯。 俞可:……淦! 坐在小破茅屋里,俞可饿得肚子咕叽叫,正想啃生虫的红薯时—— “叮!小哥哥给你投喂一碗兰州拉面!” “叮!父亲大人给你投掷一只仙界战狼。” “叮!母亲大人给你投掷一盒魔界生骨膏。” 俞可靠着被云养在八零过上了好日子。 至于霸占自家房产、存款,横行霸道的大伯一家,等着吧,老天爷开眼啦。 后来,俞可的“小哥哥”还来找她了! 那天魔界皇宫狂风大作,而战神的战意满仙界乱飚。 * 预收二:《欢迎见证宫斗101》,沙雕选秀文。 位面游戏——古代大型选秀综艺《宫斗101》 101位女孩,将体验穿越古代生活。 接受各位见证人,以及古代大boss【皇帝】的严格考验。 谁挡路谁狗带,父兄超有权的狠辣将门贵女。 只要我善良,眼瞎皇帝肯定能看上我,反装圣母美人。 我放风筝、我掉水里,我使劲折腾的天真娇憨少女。 过分有才、装哔得让皇帝沉默的清冷才女。 好想去边疆、我的盖世武功怎么能浪费的麦色皮肤女将。 抱不到皇帝大腿选择太后大腿的灵秀小家碧玉。 甚至还有……冲在吃瓜第一线的猹妹。 以及各路才艺各异,聪慧可人,各具特色的美人儿。 四个月选秀生涯,谁将c位出道? * 所有美人都知道自己在选秀 但皇帝却不知道。 皇帝:朕听见她们偷偷叫朕大猪蹄子,朕很不解。 感谢~ 新手任务 土著方秋椒问了系统无数问题,又好奇地将系统带着光的屏幕通通点了一遍,才对系统有了初步的了解。 据系统所说,那神奇的光屏,只有方秋椒一个人能看得到,是绑定在她脑子里的。 这事一开始还吓了方秋椒一大跳,脑子里还能绑东西?!那多吓人啊! 不过她毕竟年轻,胆子大,慢慢地也弄懂了系统的核心——美食能量点。 美食能量点,可以理解成人类食用美味食物而产生的愉悦性能量。方秋椒理解成吃得高不高兴。 系统需要她帮忙收集美食能量点,而她可以用自己获取的美食能量点,来跟系统换菜肴的食谱。 想到菜谱,方秋椒的目光像是饿极的冬狼,盯着系统长长的美食菜谱的最后一栏。 【肉骨生肌堡】,功效:让受损肌体、骨骼恢复正常。材料:购买后可见。制作细节:购买后可见。价格:10000000美食能量点。 方秋椒小心翼翼地问道:“系统神仙,肉骨生肌堡可以治好我小哥吗?!” 【经检测匹配,宿主亲手制作的肉骨生肌堡可以治愈目标人物方夏。】 【另,本系统为高科技产物,非本土仙灵。宿主称呼系统即可。】 * 一刻钟后。 方秋椒又烧起了家里伙房的火。 看着那跳动的火焰,她心里像住了只兔子,又蹦又跳。 她想着,忍不住又看了眼系统的提示框。 【新手任务:请宿主制作一道饭菜,获取一点美食能量激活系统。奖励:五斤肉。】 五斤肉!! 他们村里养的鸡,哪怕是养得特别好的大公鸡,也不过是四五斤。 如果这个神仙一般的系统没骗她,那么她只要做一顿饭,就马上可以拥有五斤肉。 方秋椒想到肉的鲜美味道,嘴里就开始流口水。 不怪她不争气,家里上次吃肉还是八月十五。二两肉切成丝,炒在素菜里,分出去给大伯家一半,然后家里五个大人、一个小孩,一人两筷子,没尝着味就没了。 至于她刚刚吃过饭? 没关系!家里还有个人饿着呢。 方秋椒烧热锅里的水,把中午剩下的一大碗红薯粥倒进水里,然后搅搅冷成团的红薯粥,盖上锅盖。 不一会,锅里的冷红薯粥就化开热好了。 用家里的土瓷碗装上一大碗,方秋椒端着冲进方夏的房间。 刚出锅的粥十分烫,方秋椒飞快地把红薯粥放到桌上,就拿手摸耳朵。 在床上躺着发呆的方夏被吓了一跳:“你急什么?!不是做了个竹编的碗垫子。” 方秋椒捏着自己的耳垂,笑着回道:“谁让你不吃饭!” 方夏瞥见小妹的笑,心里有些嘀咕。 这丫头片子上午被他气哭了,现在却心平气和地冲他笑。 这不对劲,很不对劲。 方秋椒缓了下手,就连桌子带碗稳当地搬到方夏床边。 她强势地靠近,方夏觉得更不对劲,不想搭理她,索性拉上被子背过身躺下。 红薯粥清甜的香气弥散在屋子里,方夏不是闻不到,也不是不饿。 他为了表示抗议,中午就喝了几口水,后来躺在床上也睡不着,发呆让自己别想几年前的人和事。 昨天就空了的胃,这会儿让他格外不好过,好像有火在烧一样。 但方夏依旧板着他消瘦仍可见清俊的脸,面上看不出丝毫饥饿感。 方秋椒拉住他胳膊:“小哥?起来吃点。” 方夏不理。 方秋椒看一眼任务栏里的肉,咬咬牙道:“你快起来吃东西,我跟你商量事儿!” 方夏迟疑了下,身子也不动,问道:“商量什么?” 方秋椒有些迟疑:“要是、要是那个田庄伤得实在严重,我就听你的。” 她不能肯定,系统有没有哄骗她。虽然系统展现了在她心中神仙般的光屏,让她信服,但也没人说神仙不会耍人玩。 方夏翻过身来,冲方秋椒翻了个白眼。 这不白说。 他不满意。 方秋椒眉毛都快皱出三道弯,哄道:“小哥,你说不行就不行,好不好?” 方夏心想:这还差不多。 他慢悠悠地坐起身,明明饿得头都发晕了,还慢条斯理地道:“说话算话。骗我的秃头?” 实际上也挺在意自己长得好看的方秋椒:“好!” 交易达成。 方秋椒看着方夏终于肯吃东西,心里松了口气。 【新手任务完成,恭喜宿主激活系统。可进一步查看系统功能。】 【宿主获得美食能量五点。第一次获取能量,奖励随机触发菜谱x1。】 方秋椒先喜后呆。 高兴的是她成功激活了系统,但是……她最惦记的肉呢? 按照系统教的,方秋椒在脑子里喊:“系统,我的肉呢?肉呢?” 【为合理性考虑,宿主需出门,奖励会自动寻找时机撞上来。】 看着妹妹的脸上神情一下子高兴、一下子不高兴,再一会既高兴又担忧…… 方夏放下碗,摸摸妹妹的头:“椒椒,你不用太担心,每个人都有他的命。而且、宋红虽然脾气好,可是也有脾气的人,不会一味任由她爸安排。” 方夏的神情带着一种认命的淡然。 方秋椒看得心都要碎了。 曾经方夏瓜也是横扫全村的小霸王,最是聪明机灵,整村孩子都跟在他身后,学校里的女孩子看着他清俊的面庞会偷偷脸红。 如今他满身的少年气褪去,口道“每个人都有他的命”来安慰人。 方秋椒目光在打了补丁,遮挡住方夏下半身的被子上一掠而过。 她一定能拿到肉骨生机堡! 也一定能治好二哥! 将不甘和欲望深藏心底,方秋椒看着小哥,轻声但认真地道:“日子还长着呢,谁知道将来什么样?小哥,说不得我们命里后半生好。” 那神仙一样的系统,总没空哄骗她一个普通人吧? 等小哥方夏喝完粥,方秋椒心急地提着篮子和割猪草的小镰刀出了门。 * 野牛山。 翻过山岭的田野里,一丘丘大小不一、自高而低的田地错落排列。这方田野离着村落远,田里长着稀稀拉拉的野菜和野草。 方秋椒手起小镰刀落,锯齿状的小镰刀将野草平根割下,顺手一丢,丢进猪草篮子里,又朝着下一处去。 方倩秀在不远处蹲着,有一搭没一搭割着野菜。 虽然她自认在未来的日子过得糟糕至极,可割猪草这活她好多年没干了,不适应,心思也不在这上面。 方倩秀偷偷打量着方秋椒,瞥见方秋椒年轻娇美的脸,目光不再像山顶打柴时只是单纯的艳羡,竟充斥着浓浓的厌憎和恨意。 ※※※※※※※※※※※※※※※※※※※※ 椒椒:系统神仙,你和【神笔马良】、【聚宝盆】,哪个更厉害啊? 系统:我,高科技产物,你土到我了。 —— 大野鸡 ——方倩秀重生了。 她中午醒来时,整个人都陷在重回年轻时代的惊喜中。 年轻,意味着她可以改变自己糟糕的一生。 虽是生在特殊的年代,但方倩秀的一生,未嫁前仍过得十分舒服。她家里有三个哥哥,只有她一个女儿,家中劳力多,收成便多,就是最艰苦的时候她都没有饿到过。 方倩秀还千挑万选出一个城里人丈夫,能带她到城里生活。可她万万没想到,城里的日子过得竟还不如在村里。 丈夫家在城里的房子逼仄窄小,一家子十来口挤在几间小屋子里,办事都得挑时候。而且丈夫虽然有工作,但挣的钱全部上交给婆婆,让她过得十分憋屈,整天被婆婆压着。 后来还失业,两口子去做小生意,吃够了苦却没挣到什么钱,只能勉强养活孩子糊口。 受苦受累一辈子,一儿一女长大了也是要债的,只知道吸爹妈的血,不知道多给钱孝顺老人。 方倩秀年纪大了后,日子过得无聊,爱上了在网上看小说。 她看多了小说,便发现自己活得像个配角。 她和堂妹同岁,可她的堂妹像是小说里的女主一样,虽然小时候过得不好,但嫁人后日子过得风生水起。 她堂妹嫁的男人田庄,明明部|队打报告都说瘸了好不了,可田庄的腿在婚后半年却好全了,一点儿也看不出来瘸过。 方倩秀出嫁前还看到田庄骑着自行车,载着她堂妹风一般就过去,车轮子被踩得飞起,腿脚灵便得很。 她的堂妹两口子还做生意,承包批发菜市场,遇到麻烦还有贵人相助,一下子变成万元户,后来转去省会做布料、房产,生意越做越大。不像她,做个生意只有城管追着跑。 就连她堂妹的孩子,也是人中龙凤。她堂妹的大女儿是博士,二儿子是做计算机的,晚年得来的小儿子也是拍电影的大导演。 方倩秀在新闻上看到过,大导演还给他父母拍了电影,气得方倩秀又大骂了没用的儿女一顿。 明明小时候过得好的是她,为什么福气都被她堂妹享了?方倩秀甚至怀疑过,她堂妹是不是像那些恶毒女主角一般将她的好运偷走了。 眼下方倩秀看着方秋椒的脸蛋,微微出神。 年轻时候的方秋椒,原来这么好看。眉形好看眉毛也够浓黑,妩媚又不失英气,眼睛又大又亮,嘴唇红艳像搽了口红一样,比未来那些明眸善睐的大明星也不差。 不过不怕,这年头的女孩子长得好看没什么大用。 嫁得好,未来日子才能过得好。方倩秀想到脑子里知道的那么多“先机”,勾唇露出一个笑。 在方倩秀看来,方秋椒能翻身就是因为嫁了个好男人——田庄。 但如今方秋椒相亲都没开始,更别提和田庄结婚。上辈子要不是赶上田庄伤了腿的好机会,方秋椒要“三十块”的巨额彩礼,可捡不到田庄那么好的男人。 她的家庭条件可比方秋椒好多了,也不要“高价彩礼”,照样不嫌弃田庄的伤,她就不信会过日子的田庄妈牛丽能忍住不动心。 一行人篮子里猪草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靠近山脚。 野牛山有两个山顶,象征两个牛角。过了野牛山,就是别村的地盘。 方秋椒心不在焉,心焦地想:这下她的肉该来了吧。 如果肉能自己跳进她怀里,那系统真是方秋椒心里神仙也比不得的人物了!神仙可不会给她肉。 就在方秋椒抬头的功夫,一只尾羽绚丽的大野鸡从山脚蹿了出来。 大家伙跑得又快又急,直冲冲地奔着人来。 田翠翠惊得瞪大了眼,伸出手,喊道:“鸡!好大一只鸡!” 方倩秀背朝着另一面,边扭头边道:“这里哪来的鸡,田翠翠你大白天的发梦啊?” 但扭过头,竟然真的是只鸡! 还好大! 大野鸡一个猛子,埋头扎进方秋椒的篮子里,啄起一根鲜嫩的野菜来。 ——肉它自己来了!! 方秋椒眉开眼笑,快速伸出手把这只大野鸡两只翅膀都抓住。 众人还陷在看见大野鸡的惊喜和错愕里,下一瞬又失落。 好大一只鸡!可惜……被别人抓住了。 不过也算长了见识。田翠翠两眼放光地看着山的方向:“我爸说我爷爷以前在这山里打过猎,原来不是糊弄我的啊。” 田翠翠一开口,大家看着山的方向砸吧了下嘴,齐齐陷入幻想之中。 要是抓到野鸡的是他们多好啊? 唯有方倩秀扭着眉:“就一只鸡……” 但饶是方倩秀尽量蔑视方秋椒,语气里还是掩不住的酸。 那么大一只野鸡,为什么疯了一样往方秋椒篮子里撞?不往她这里来。她要是抓到了鸡,保准能得个有福气的好名头,让那只鸡死得有价值得多。 方秋椒低调不开口,默默地割了把草,扭着把鸡的腿绑了。 【宿主捕捉鸡一只,触发“东安鸡”。】 随着系统声音响起,关于东安鸡的食材、制作方式,烹饪细节等全部涌现在方秋椒脑海中。 东安是湖市隔壁市的一个县,以县为名,烹饪主要食材是鸡,故名东安鸡。方秋椒的父亲在世时是做厨宴师父的,也会做东安鸡这道菜。 许是因为这道菜味道好,时隔多年方秋椒仍记得阿爸做菜的过程。系统神仙给的方子,似乎比印象中父亲所做的多了几种佐料和几道工序,还有讲究的火候控制。 把绑好腿的鸡塞进篮子里,方秋椒看了看自己满当当的篮子,起身道:“我割满一篮子猪草先回去了。” 见她要走,方倩秀故意道:“椒椒,你着急什么?让大家看看你篮子有什么猪草,好让我们也试试,难道你不想让我们捉到鸡?” 方倩秀一开口,其他人都目露渴望,盯着方秋椒篮子里的大野鸡和野菜。他们没抓到这只自己跑出来的野鸡,但有希望抓到别的。 方秋椒大方道:“行,不过好像就寻常那几种。估摸着是我今儿运气好。” 方秋椒把篮子放下来,特意把大野鸡的脑袋朝着堂姐方倩秀,让她看个仔仔细细。 方倩秀酸里酸气不是一天两天,不过看在给小哥治病的时候大伯掏钱掏得痛快,方秋椒一般不和她计较。 就是方秋椒偶尔也会幼稚、耍坏,故意干些让自己这个堂姐更酸的事,好比现在。 方秋椒把篮子里猪草主动翻了一遍,让方倩秀看够了大野鸡,直等到方倩秀咬牙了,她才提着篮子收工回去。 其他手脚快的也割满了一篮子猪草,但没一个说要走的。 方秋椒走远了,回头一看,其他人提着篮子在山脚逛了起来。 方秋椒摸摸鼻子,问系统:“系统,野牛山里还有别的野鸡或者野物吗?” 【两公里内,毒耗子沟有窝野兔子,不建议捕捉。野牛山实际并无野物。】 “罪过罪过。” 方秋椒溜的脚步更快。 * 方秋椒家的院子里种着棵柚子树,枝叶茂盛,树上还留着两颗黄柚子没打下来。 柴英秀和方夏避开树荫,在太阳底下搓着苞谷粒。 柴英秀见儿子喝了粥,又肯出来,面上一直带着笑,阳光将她花白的头发照得闪闪发亮。 方秋椒兴冲冲地提着篮子冲进院子,把大野鸡从篮子里拽出来,颇有几分得意。 “看!” “好大的鸡。”柴英秀瞪大了眼,看了看又道,“这是野鸡|吧?” 方夏也道:“看着好壮实,怕是五斤不止。” 拿秤称了,加上绑腿的草共六斤二两。 方秋椒觉得系统神仙好生讲究,还多给。 柴英秀看了看鸡爪子,又扒开毛看,一脸稀奇:“这么大的野公鸡,看着竟然还是只仔鸡!” 方秋椒:“……” “仔鸡是不是很适合做东安鸡?”方秋椒想着脑海里大块鸡肉的东安鸡,感觉自己膨胀了。 竟然要从吃不到肉,一跃跳到大口吃鸡。 但伟人说了,实践才是硬道理。系统神仙纵然有发肉的本领,但方秋椒还想见识见识独家菜方的厉害!她最期待的就是菜谱的厉害,所以这回的鸡,还必须得大口吃起来。 除大事外,方夏一向都喜欢顺着妹妹:“椒椒捉的,想怎么吃都行。” 柴英秀以为女儿馋肉了,她想想家里清苦的日子,确实是亏待了孩子们,忍着心酸笑道:“听说是很合适的,就是我不太会。晚点你大嫂和大哥该带着小博回来了,看她会不会。” 方秋椒却道:“我记得怎么做东安鸡,不用麻烦嫂子。” 她话音落下,只见柴英秀神情一怔。 方夏瞪妹妹一眼,下巴抬向伙房,示意妹妹进去躲着。 方秋椒可不曾做过东安鸡,村里也无人会。印象里,只有方父会。 方父是在方秋椒十岁那年去世的,在别人家做喜宴时和人打架,打破了头,人一下就没了。虽然奇怪以父亲温和的脾气怎么会同人打架,但因为方父和柴英秀感情太好,这件事就像“身体里”埋藏着的暗疮,十年左右,无人敢提。 方秋椒进了伙房,方夏搓下一行苞谷粒,缓缓地开口:“阿妈,椒椒不是故意的。” “没事儿的。”柴英秀垂下眼帘,看着一粒粒金黄的苞谷粒,“你爸都走了快十年了。” 嘴上说着没事,可面上神情却难掩淡淡的哀伤和难过。 方夏想,也许是他真的太年轻,对那个姑娘的感情完全不似阿妈对阿爸般情深。 但就算他心有波澜,又能如何? 方夏苦笑一下,低头和柴英秀剥苞谷粒的动作形成二重奏。 没一会,方秋椒也出来剥苞谷粒,二重奏变成三重奏。 金黄的苞谷粒,一粒粒滚落在簸箕里。头顶的太阳也是金黄的,带着暖意,慢慢又将气氛变得平和。 方秋椒和方夏笑闹两句,柴英秀也忍不住笑起来。 五点半,凉意初起,方春笋肩上背着儿子,后头跟着一脸无奈的尚玉华,一家六口齐全。 方秋椒的大眼睛亮起:“可以杀鸡了!” 圆溜溜的方小博吸溜一下口水,立马从老爸方春笋背上滑下来:“椒椒,杀什么鸡?真的杀鸡吗?!” 家里留的都是生蛋的母鸡,但奈何大野鸡性别为公。 方秋椒磨刀霍霍向大野鸡,用行动告诉小侄子——真的要杀鸡,晚上还能大口吃肉。 东安鸡 锅里煮上十分钟的大野鸡取出,剁成两半,一半留用,一半直接开剁。 剁开的一半鸡肉肉白骨红,肉质肉眼可见的新鲜。 方秋椒把各项佐料准备好放在一边,起锅煎出鸡油,再倒入荤油,锅里“刺”的一声响后,便冒出混合油的香气。 她手脚利落地倒入花椒,又煎出了花椒的香气,捞出花椒,倒入嫩黄色的仔姜丝,剁碎的小米椒。 方秋椒盯着锅里,对烧火的大嫂道:“大嫂,准备烧大火。” 尚玉华赶紧加易燃的柴火。 火苗咻地变大,鸡肉被倒进锅里。 方秋椒神情专注地炒动食材,看得尚玉华分神。 今晚上的小姑子,好像特有气场? 正出着神,一股子酸辣香味钻进尚玉华鼻翼,叫她回神,锅里在泼醋了。 醋泼在热腾腾的锅壁上,刺激的醋酸味便弥漫开来。 方秋椒分次泼下特调的醋。今夜的她格外细致耐心,一举一动都严格按照菜谱的要求来。 炒熟鸡肉后,再加入炖鸡的原汤、切成丝的大红辣椒、黄酒、冰糖等合盖焖煮。 厨房里的两人被近距离酸辣的味道刺激得胃口大开,姑嫂两个看着锅,对望一眼,看着彼此脸上大写的“饿了”相视一笑。 可偏偏锅里的食物很不给面子,那香气从盖缝里钻出来,愈发地勾人。 堂屋里,跟着方夏认字的小娃娃第一个抵挡不住诱惑。 方小博伸长了小脖子,咽咽口水,用力地吸了一口气:“好香啊!鸡肉这么香的吗?!” 小孩双眼发直,明显不想继续学认字了。 “这是加了醋。”教人的方夏也没那个心思了,被勾起胃里馋虫,恨不得推着轮椅钻进厨房。 没一会,外头的四人就不约而同跟着香味走,真进了厨房。 * 隔壁家。 饭菜摆在桌子上,可方倩秀全家全被隔壁方秋椒家传出来的香味勾走了魂。 看看自家令人毫无食欲的饭菜,管小娥吞咽了一口口水,不满道:“秀秀说了,那只快比得上鹅那么大了,也不知道给咱送半只,亏得咱家那么尽心帮忙!” 方倩秀应和道:“不是我一个人看到的。” 听到媳妇和闺女都一口酸话,当家的方建设脸色不好看:“胡说什么!弟妹家但凡吃回好的,哪回不叫孩子送一份过来。” 管小娥却道:“咱家我们还有爸妈四个,老大家四个,老二家三个,老三家两个,再加上秀秀,十四口人呢!那么一碗,够吃什么?大半只鹅都不够吃。” 何秀珍扫一眼抽着旱烟、眉头打结的老伴方大明。 接着老太太面色一冷,睨大儿媳妇一眼:“我看你把人吃了算了,大半只鸡哪能满足你!” “也好意思。”老太太数落起来,“你家老二、老三都搬出去了,哪里来的十几口人?都分家了,还想着什么都有老二老三一份,你把老大放哪里?!” 管小娥被训得没话说。她只是想占便宜,可不是没把大儿子放眼里。 按照习俗,方田村老人们都跟着大儿子过日子,年轻能干时也多帮着大儿子家做事,这样老了由大儿子家供养。方大明何秀珍是这样,方建设和管小娥也是这样。 管小娥心虚地给大儿子方健夹了筷子白菜:“阿妈没那个意思,就是嘴笨。” 方健笑笑,笑容憨厚老实:“没事,阿妈,你自己吃。” 倒是方倩秀有些嫌弃死脑筋的大哥,心里琢磨着二哥、三哥更机灵,将来也混得好些。 方倩秀开口道:“二哥三哥就是搬出去了,大家也是一家人,阿妈以后说话前注意点就行。” 这话倒是中听。方建设赞赏地看了女儿一眼:“秀秀今天懂事了。” 何秀珍扫了大孙女一眼,没做声,放慢了自己吃饭的速度。 吃那么快,等下可没肚子。 隔壁等待的时候,方秋椒拿勺子舀了一碗,递给大哥方春笋:“哥,你给大伯家送去。” 方春笋端上,一边往外走,一边还留下余音——“ 你们等等我啊!”。 方春笋也是个老实能干话少的,今日这句逗笑了家里人。 方小博笑得咧开嘴,露出缺了的牙:“爸爸大馋鬼!” 饭菜好了,盛上端去堂屋的饭桌。方春笋速度快,回来正好赶上大家坐下。 柴英秀笑着道:“我先破个盘。” 霸道的酸辣香气不用多说,盛盘的东安鸡里姜丝嫩黄、鸡肉白净、辣椒丝和小米椒红艳艳,葱末碧绿,色泽油润,光是看着就叫人口舌生津。 用筷子夹起一块鸡肉,鸡肉肥嫩得一夹就流出汁水。 柴英秀把鸡肉送进嘴里,霸道的酸在前面,但由于醋特调过,酸里还带着丝丝的甜,显得没那么刺激,接着就是鸡肉的鲜香和融进鸡肉里的辣。 柴英秀只觉得这辈子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 丈夫还在的时候,她并不曾尝过饥寒交迫的滋味,家里也偶尔吃得上肉。东安鸡她也尝过,每次怀孕胃口不好,丈夫总会给她做一份或者带一份。 可她印象里的东安鸡,着实没有这般爽口鲜香。那霸道的酸辣香,在口中竟是奇异地被中和了刺激的口感,和鲜香配合得天衣无缝。 只见柴英秀的腮帮子飞快地动作,眼睛亮起来,下一瞬道:“快吃!太好吃了!” 于是一双双筷子奔着大海碗下去,旁边可怜的小白菜宛如隐形。 大哥方春笋和二哥都大口得很,一口咬着鸡肉,一边往嘴里塞饭。 方小博人小,嘴里味觉更灵敏,尚玉华怕鸡肉太酸,正夹了一块肉想给儿子在饭里裹裹再吃,就见儿子的手已经抓着鸡腿骨咬起来了。 方小博一点不觉得太酸或者太辣,只觉得真香! 但注意到阿妈的目光,方小博无奈地在他妈的注视下扒了两口饭,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示意自己没有只吃菜。 既然儿子能接受,尚玉华就懒得管他,把夹的鸡肉往自己嘴里送去,好吃得她眯起眼。 方秋椒先看了一圈,然后才开吃。 她夹了一个翅膀尖,只一口,就被那酸、辣、鲜、香的滋味征服。 翅膀尖在嘴里的口感更像是炖出来的,十分的软嫩,骨头带着股淡淡的酸辣,让人恨不得把骨头都嚼了一遍。 再来一口夹着红薯的饭,中和了嘴里的味道,预备下一口的惊艳! 和家人吃得忘形相比,方秋椒已经打算想法子挣到钱后给系统神仙供香了。 方秋椒知道,有一门好手艺就可以有饭吃。 大哥能在八公里外的市家具厂找到工作,固然是因为运气好有空缺,但也是有一手过硬的木工手艺人家才肯留他。 去市里卖过不少回菜,方秋椒早有挣钱的念头。如今她觉得,心动不如行动。 只是接下来要在系统神仙哪儿,换个什么菜谱好呢? 一个菜谱最少都要2000美食能量点,像东安鸡则需要20000。 中午二哥一顿饭5个点。全家稳定在家吃饭是五个人,一天算三顿,2000点她得攒将近一个月。 方秋椒想得出神,可吃饭速度也没慢。 这天晚上,大锅里的红薯饭被一扫而光,家里每个人都吃得肚圆。 方小博捧着肚子,方春笋给他轻揉着。 歇了下,方秋椒收拾桌子,尚玉华去烧水,剩下的家里人围成一团搓苞谷粒,回头是要交公粮的。 柴英秀看看闺女,开口夸道:“晚上的东安鸡,做得比你爸做的还好吃。” 方春笋三个都呆了!——他们阿妈竟然主动提阿爸? 三兄妹偷偷地对视,你看我我看你,将疑惑传递。 柴英秀瞥见他们的小动作,心里更高兴几兄妹感情好。 她将落发理到耳后,感慨道:“是不是觉得提他我就不高兴,所以你们都怕提他?我说没事儿你们也不信,是真没事。毕竟除了我们,这世上也无人惦记你们阿爸了。” 方夏眉尾弹了下,试探道:“阿妈,大哥可能记得的事多点,我和小妹那都小时候的事了,记不住多少阿爸的事,你有空多讲讲我们阿爸的事呗!” 他只是试探一下,没成想柴英秀面带恍惚,陷入回忆之中,真的讲述起来。 “他也会做东安鸡,还是跟师父学的。他们那会儿跟师父啊,就经常住在师父家里,跟着师父跑……” 方春笋和方夏听着,偷偷给妹妹比划大拇指。 方秋椒也没想到,一道菜能让阿妈主动讲述父亲的故事。但她听得很入神,也冥冥之中感觉到了一种力量。 入夜休息。 方秋椒耳边响起系统的声音。 【制作菜谱美食获取美食能量:50x14,其他食物获取美食能量点:30,共计:735。】 方秋椒看见700+的总数,欣喜若狂。 这下不愁要攒一个月了!省下十天的功夫,年前肯定能攒够。 看来美食能量点的收获还会根据食物的不同来调整,5点并不是上限。 50x14,应该是晚上有十四个人吃了东安鸡。自家六个人,隔壁大伯家,加上爷奶九个,一共15。 难道小博不算?不对,大伯家也有孩子,总共三个小孩呢。 方秋椒百思不得其解。 门外忽地传来一阵扒拉东西的声音,惊醒家里好几人。 方春笋爬起来,提着扁担。 方秋椒也摸了根棒子。 “哪个跑到我家来做贼!” “找死!” 兄妹们气势汹汹地围堵住了……一只年迈老母鸡。 老母鸡:“咯咯……” 就翻个碎骨头! 打赌 两人的声音让家里大人都爬了起来,也把隔壁惊动。 吓得被围住的老母鸡都懵了,“咯咯哒”尖叫着逃跑。 邻居笑:“老母鸡都馋得吃鸡骨头了,你们家晚上做的菜不得了啊!” 村里人来往多,方秋椒抓了只大野鸡的新鲜事,许多人都知道了。晚上那么香,大家伙猜就是在做鸡。 说笑两句,见无事热心乡邻回被窝睡大觉。 隔壁院子里。 方倩秀听完墙角,回屋躺回床上,气得更睡不着。 她就怀疑了一句“可能只是闻着香,也许味道根本不好”,再伸筷子想去夹,一碗肉一块好的都没了! 方倩秀耍脾气,觉得家里人不体贴她,不肯啃鸡脖子。然而现在半夜回想起那个香味,总觉得挠心挠肺的,翻来覆去睡不着。 想着想着,方倩秀想起上辈子好像没大野鸡这回事,但又恍惚记得,上辈子方秋椒和方夏吵架,没跟她们一起割猪草,难道这回没吵架? 方倩秀思来想去,更加认定一件事。 ——方秋椒的东西肯定是好东西。田庄她一定要抢到手! * 第二天一早,方秋椒出门洗衣服,遇上田翠翠一起。 两人端着盆,去到村里大井。 大井有一小两个三个池子,第一个小池子是活水源头,可以直接喝水;第二个大池子上头洗菜,下边洗衣;第三个池子洗脚、洗脏的东西。 田翠翠一边洗衣,一边想着昨晚的老母鸡笑得乐不可支:“椒椒,昨晚你阿妈做的什么菜啊?老香了。连老母鸡自己都馋鸡肉了,半夜去啄骨头吃。” 方秋椒:“我阿妈?” “对啊,就那个又酸又辣又香的菜!” 田翠翠说着,鼻翼间似乎又有了那个味道。 旁边几人也支起耳朵。离得远,他们是没闻到味,但鸡都馋鸡肉了,那得多好吃?! 方秋椒道:“那个是东安鸡。” 田翠翠嘀咕:“东安鸡?我只知道个东安县。” “就是你知道的那个东安。” “那我回头让我妈问问婶子,嘿嘿,过年我家就可以做!” 这年头方田村基本上谁家都好多个孩子,像方秋椒同辈的,兄弟姐妹多的甚至能到两位数。但田翠翠她妈生下她就没再怀上,家里只得田翠翠一个闺女,比较宠。她说过年吃鸡是有底气的。 方秋椒看着她砸吧嘴,被她可爱的模样逗笑。 田翠翠说过东安鸡的事,又说起野鸡的事。 方秋椒走后,她们昨天转了半响,连根鸡毛都没见着。 田翠翠笑道:“昨天你家吃饭那个点,我堂弟那个馋货来我家了,香得直流口水。跑回去闹着想吃鸡,今早说抓到了野鸡他妈才给他做鸡吃,还找我问了山头呢。” 系统神仙说了,野牛山附近没有野鸡,去的人铁定空手而归。 方秋椒委婉劝道:“就是运气好才撞上一回。那附近我们过去每年冬天都去的,撞上的不就这一回?” 方秋椒话音落下,身后响起反对的声音。 “就兴你运气好,说不定田翠翠堂弟运气也好呢!” 方倩秀端着盆,怼了自以为是的方秋椒一句。 “婶子,下头水干净,我们来这边。”怼完方秋椒,方倩秀笑着拉了牛丽,想往第二个池子上头去。 牛丽是谁?田庄的妈。她替田庄相中方秋椒的事,村里也早有了传闻。 虽说为了掩饰低调,牛丽不好和方秋椒亲近,但牛丽和方秋椒的堂姐方倩秀那么亲近算怎么回事。洗衣服的人将八卦的目光投掷到牛丽身上。 牛丽笑笑,径直找了个空位蹲下:“婶子是懒得走了,我们来得晚,就在这后头洗吧。” 方倩秀想讨好她,僵笑着跟着蹲下。位置还在方秋椒和田翠翠下边。 方倩秀同牛丽说笑两句,刚把自己的衣服泡进水里,上头的水就突然变浑浊。 她抬眼一看,是方秋椒放下了方小博滚成小泥蛋的衣服。 “脏了水不会脏衣”,同一口井池,大家尽量错开着洗,不让后边的洗上脏水,但偶尔没瞧见撞上了也很正常。 但方倩秀可不认为方秋椒是意外和她撞上的。 “椒椒,你看着点!我的衣服脏了没事,我们是堂姐妹,丽婶子的衣服脏了可不好。”方倩秀竖起眉,刻意挑拨。 方秋椒回她:“秀秀,就兴我是故意的,说不定你倒霉呢?人就丽婶子可没你废话多,早把衣服捞上来搓皂角了。” 方倩秀瞪眼,拎着衣服的手气得直抖:“也就是说,你就是故意的咯?!” 井水中,方小博的脏衣服被方秋椒搓得起劲。 泥乎乎的水在方倩秀手边流过,弄得她尖叫一声,差点把衣服丢出去。想起她现在没几件衣服,方倩秀才强忍着恶心把衣服拽上来。 方秋椒搓个一遍,才把脏衣服拽上来,慢悠悠地搓皂角。 她说话的语调也慢悠悠的,格外气人:“你是故意的,我当然也是故意的。” 方倩秀不服地道:“难道你就知道,其他人一定没你运气好?椒椒,不是我说,你家的运气本来就不怎么好。” 只看方秋椒未婚前,年少丧父,接着哥哥又残疾,全家欠下了大笔债务,今年才还清,方秋椒和运气好搭不上一丝关系。 方倩秀就不信,她把田庄抢到手,方秋椒还能把日子过得风生水起! 就方秋椒的倒霉运气,肯定是沾了田庄的光。 方倩秀忽地发现,自己好像想通了事情的关键。现在最重要的应该是和身边的牛丽交好,争取拿下未来婆婆,而不是和将来一定很惨的方秋椒争个长短。 方倩秀想通后,放软声音:“椒椒,我只是觉得说不定别人的运气也会好。你说得也有道理,这么多年,也就今年出现了一回野鸡,太稀罕了。” 两人本是堂姐妹,吵嘴两句,见方倩秀有放下服软的架势,旁边人也就劝了起来。 方秋椒也没再支棱起来“扎人”,她低头愤愤地想:她可是被系统神仙眷顾的人! 但她也没办法否定方倩秀的话。 她的确不是什么幸运儿,只是努力生活的无数普通人之一。他(她)们这些人,光是好好活着,就需要很努力了。 【叮!宿主触发“自强不息”任务。宿主可经过自我努力,当综合生活水准达到方倩秀生活水准两倍、十倍、百倍,各奖励蓝、橙、紫品质菜方x1。】 蓝、橙、紫品质是系统划分菜谱的方式,当方秋椒获得一个菜方,菜谱中菜方所属的图标就会被点亮。昨天晚上,方秋椒就点亮了东安鸡的蓝色菜谱图标。 蓝色图标的菜是简单好做的菜,橙色菜属于复杂工序多的菜,紫色菜最让方秋椒期待。因为紫色的名字叫——“肉骨生肌堡”、“美容养颜汤”、“百岁粥”、“强盛健体药锅鸡”等等。 每一道菜功效都很逆天,共同点是各个都贵得要命,七八个零让方秋椒头大。 可现在方秋椒只要努力比方倩秀过得好,就有希望点亮一个紫色菜! 虽然达到百倍可能也需要时间,但比硬攒七八个零的美食能量点容易多了,白嫖多香啊! 奖励里的蓝色菜、橙色菜,那也很香! 方秋椒看向方倩秀,一时目光中竟有些感动。 方倩秀被方秋椒奇怪的目光看得心里发毛。 她看着方秋椒:“你这么奇怪地看我干嘛?” 方秋椒看着她,忽地笑道:“秀秀,既然你觉得他们能在野山牛找到第二只野鸡,那我们赌一把吧。” “有人在野牛山找到一只野鸡,我就给你一只鸡,找到两只,我给你两只,以此类推,没有上限。反过来找不到,你输我两只鸡就行。” 感激是不可能感激的,坑人才快乐。 方秋椒微扬下巴,神情自信得嚣张:“怎么样,赌不赌?” 狮子大开口 “怎么样,赌不赌?” 方秋椒一挑衅,气氛顿时火热起来。 田翠翠笑着喊:“赌一把呗!秀秀。万一有人运气好,逮到一窝四五只,你就能得四五只鸡了。输了才两只,多划算啊!” 一起哄,支持的人多了起来。 “赌一把嘛!” “有点血性,不要输那些男的,我们也时髦一把!” 所有人都笑着喊。 方倩秀脸色有些难看。 她不知道方秋椒从哪里来的底气,但心里到底对“未来好运的方秋椒”存着几分怵意。 牛丽在一旁推了方倩秀一下,爽朗地开口:“怕什么,秀秀和椒椒赌一把呗。你要是输了,婶子替你出一只鸡!” 牛丽笑吟吟的目光从方倩秀脸上,落到方秋椒身上。 方倩秀感觉牛丽给了她底气,又想着无论输赢这回都可以跟牛丽再近一步,便道:“赌就赌。我是相信大家能有好运气的,都是村里人。” 方倩秀这话听得人舒服,谁不想自己好运气呢。每个人都相信自己能有好运气的。 方秋椒只道:“野牛山的风不小,我只是怕有人着了凉。谁家孩子去,记得多穿衣裳。” 田翠翠两边说好话:“你们都是好意。不过回头赌约一定要履行啊,不然可就没意思了!” 旁边人笑:“放心放心,丽婶子家可不差这一只鸡。” 旁边的人都觉得自己懂了——原来和方倩秀亲近,是为着给未来儿媳妇送好处啊!竟然还能这样,长见识了。 方秋椒洗完衣服,和田翠翠先一步离开。很快,其他先来的人也离开,井池边只留下方倩秀和牛丽两人。 方倩秀随便搓了搓爷奶的衣服,抢着帮牛丽洗衣服。 她嘴甜道:“谢谢婶子帮我,不然拿两只鸡打赌,我妈铁定得说我,有婶子帮忙我妈就没话讲了。” 牛丽笑笑:“这有什么,我看椒椒那孩子非得逼着你打赌,真是性子倔,不忍你下不来台。” 旁边要是有人,牛丽万不会这么说。但没人,牛丽也就给了方倩秀点暗示。 方倩秀是昨天贴到她身边来的,讨好人的手段不错。可实在不害臊,牛丽不过提了几句儿子,就试出来这姑娘有意,方倩秀还主动暗示以前她是碍着堂妹方秋椒不好意思开口。 个人条件,方倩秀长相差着方秋椒好大一截,但她同样能干活,不是个懒姑娘。她在家里还挺得宠,最近几年一年一身新衣裳,在家有地位,将来三个健全的兄弟肯定能帮忙干活。 家里方面,方倩秀家中条件好,彩礼不会那么高,带着嫁妆进门甚至有赚的。 方倩秀又好拿捏,牛丽是更满意的。 只一点,方倩秀家里人会不会同意。 如果方倩秀能闹得家里同意,她当然满意;但若是方倩秀做不到,牛丽也不想放了方秋椒这边。 * 有赌约在,野鸡的事知道的人更多。索性冬日无事,跑去山里的小年轻和孩子更多。 可一整天过去了,别说鸡,一根鸡毛都没看见。 傍晚时分,田翠翠的大伯家。 山上白跑了一天的男娃抱着他奶奶的大腿,哭得很伤心:“奶!奶奶,呜呜,我想吃鸡……” 老太太又心疼又好笑,哄道:“回头就杀,回头就杀,别哭了啊小牛。” “我妈说抓到野鸡才给我做鸡,可山上连根鸡毛都没看见!”男娃一想,更伤心了。 连根鸡毛都没有,他妈肯定不会给他杀老母鸡吃的,而且老母鸡也不好吃。 “没事没事。”老太太道,“咱家那个鸡在下蛋,你三叔家还有两只公鸡,我们去买一只,回来让你妈给你做。” 老太太大儿子能干,在市里有工作,手头宽裕,临近过年,孩子想吃鸡老太太也不觉得过分。 男娃扬起哭红鼻子的脸,砸吧下嘴,笑道:“就要翠翠姐家闻到的那个鸡,那个才香!” “好好好。”老太太牵着孙子,出门买鸡去。同时心里还奇怪她三媳妇做饭明明一般得很啊,许是肉本来就香? 老太太领着人到田翠翠家,让三媳妇卖了只鸡,又打听做法。 田翠翠她妈却摇头道:“可不是我做的,是柴英秀家做的,香死个人,不然孩子也不会想着吃鸡。妈你别说,我现在想想还是馋!别提孩子了。说是东安鸡,怎么做得去他们家问问。” “有那么香吗?”老太太疑惑,“我以前也吃过一两回,觉得也就还成,特别酸。” “她家老母鸡半夜里都从鸡窝里飞出来,捡鸡骨头吃!你说那得多好吃?” 老太太咽了口口水:“那么神道,别是他们家秘方吧?以前老方还在,那手艺就顶好。” 要是秘方,那可不好问。 一看老太太犹豫,身边小人精男娃立马瘪嘴,又开始细细抽泣。 一边哭着,还用手拉扯老太太的胳膊:“奶!我好想吃,昨晚上我想着都没睡着,不吃上我今天又要睡不着了!” “哎哟,心肝!奶奶去问,去问还不成嘛。” 于是方秋椒的门被敲响。 柴英秀笑着把人迎进来,倒上热水。 喝上半杯水,老太太不好意思地开口道:“英秀啊,我家馋猴子馋你们家那天做的鸡了,非闹着要吃,能告诉我怎么做吗?” 见柴英秀没说话,似有难色,老太太立马道:“要是不方便就算了,当我没开这个口。” 男娃撅起嘴,只这回没闹,机灵的眼神黯淡,神情失落。 没了,好吃的没了……。 柴英秀道:“不是我做的,得问问椒椒。” 柴英秀朝屋后喊了声,后面自留地里拔草的方秋椒擦擦汗起身。 走进堂屋,方秋椒问道:“阿妈,怎么了?” 柴英秀道:“吴奶奶家小孙子想吃东安鸡,想问问你怎么做的。” “用普通东安鸡的做法也行。先煮十分钟,倒油煎出花椒香、加小米辣,仔姜,大火炒,炒的过程中加醋。炒个几分钟,加糖、酒、大红辣椒丝,下煮鸡的汤合盖再煮一阵儿就行。” 做菜是件麻烦的事,各方面的细节都要考虑到。方秋椒也是最近做菜做多了,多用心,火候上的工夫稍有长进便觉得收获许多。 也因为麻烦,所以方秋椒说了这一通,老太太反倒是听得皱起了眉。 这又煮、又炒的……加那么多东西,分量上就叫人头疼。 可总不能叫人家把用量都告诉你,那也太不讲究了。 老太太看一眼小孙子,试探着开口:“椒椒啊,要不……你帮忙做一份,我给钱!” 【叮!触发任务:食中亦有黄金屋,请用美食挣一次钱吧,奖励:秘制辣椒酱。】 方秋椒:??? 方秋椒有些惊喜,她本来打算攒够美食能量点,换了方子去市里想办法挣钱,没想到在村里就有钱送上门来了! 只是……要多少钱叫人犯难。 在村里花钱请做厨的,就只有请人办酒席,那可是好几桌或者十几桌。自己这一道菜,要怎么收钱?还是乡里乡亲的。 但靠本事挣的钱,为什么不能收?方秋椒太想要钱了! 系统神仙也在鼓励她。 方秋椒想了想,“狮子大开口”:“行啊。送佐料和柴火过来就五毛,全用我家的七毛,您看怎么样?” ※※※※※※※※※※※※※※※※※※※※ 重写了一遍,迟到了,后面的存稿还不能用了,心疼。 尝尝再评判 送佐料和柴火太麻烦,听方秋椒说还能帮着扒鸡毛,老太太就把公鸡递给了她,选择了花费七毛的“方案二”。 田翠翠妈可是开眼界了,觉得老太太好生阔气。 偏生……她竟也有点败家的心动。不过思及自己存款忍耐住冲动。 馋猴子小牛不过闻了一会,就闹着回家要鸡吃了,邻居们可都闻了一个傍晚。 那股子味道在空气中已经散去,但脑海里的印象却仿佛还在。 又酸又辣,也不是辣坏人的干辣,是那种让人口齿生津、胃口大开的爽辣味道。 不对?! 怎么那股子味道又有了。 田翠翠的妈一回神,才发现自己发呆了许久,久到方秋椒家的伙房里又飘出了香气。 熟悉的味道一出来,邻居们就知道方秋椒家又做鸡了。 他们耸动着鼻子,羡慕的眼神飞向方秋椒家。不过多少会在心里腹诽:又吃鸡,这种吃法,谁家经得起? 管小娥在太阳下织着毛衣,鼻子动动,也闻到了勾人香气。 别人没尝过,管小娥可是亲口吃过的。只稍微一回忆,管小娥就咽了一口口水,腿不由自主地往隔壁去。 管小娥和柴英秀合不太来,半年前吵了一架,没再上方秋椒家的门。——这事是管小娥走到门口,敲了门后才想起来。 可门都敲了,转头跑走太丢人了吧? 管小娥偏头,看见别家门口笑着看自己的女人,决定破罐子破摔,直接进门。 开门的柴英秀有些呆:“嫂子?” “嗯。”管小娥走进门里,摆起嫂子的谱来,“我闻着味,是又做鸡了?不是嫂子说,你家有多少只鸡,够这么吃。我可知道得一清二楚,上回的野鸡你们卖了一半给花婶子刚生完孩子的女儿补身子,这回肯定又杀了一只鸡。” 管小娥:只要她不承认,就不会有人知道她是馋进来的。 柴英秀“啊”了一声,解释道:“是给翠翠奶奶家做的鸡,小牛想吃。” 小名小牛的男娃跟着强调:“是我的鸡!你不要抢!” 大人没看出来,反正小牛是感应到了危险的信号。他决不允许有人抢他的好吃的。 小牛看一眼奶奶,大声道:“是我奶奶花了七毛钱请椒椒姐姐做的!” “什么?!花七毛钱请她做菜!”管小娥震惊了。 这时候的七毛钱可是真的值钱。只从物价上说,蚌壳油这种“护肤品”才八分一个;挑去城里卖的菜几分到一毛一斤不等,还卖不掉多少…… 湖市的供销商店里,鸡肉七毛六一斤,半只起称。也就是说,方秋椒做一只鸡,能挣将近一斤净鸡肉。 管小娥一嗓子,嗷醒了邻居们。 做厨的师傅,出十几桌菜色,也就挣三五块的手艺钱,还带好几个徒弟。 方秋椒这也太能喊价了吧? * 田红军休班回家,踩着他的二手自行车,极拉风地进了村。 田红军是在城里有工作的人,体面得很,往日里大家都主动凑上来跟他打招呼,今天却目光躲闪,奇怪得很。 于是田红军抓了个人,一问,然后得知——老娘、儿子被个村里的小丫头讹了! 帮忙做道菜,敢收七毛钱? 真当工人挣钱不流汗是吧?田红军三十八块五毛的正式工工资,可是他十几年汗流浃背在大炉子边熬出来的。 田红军气冲冲地骑着车,朝方秋椒家飞了过去。 临到门前,整个人面红耳赤,极度气愤。 “咚咚咚!” 三声大力敲门声。 柴英秀有些诧异:“谁啊?轻点轻点!门都要给锤坏了。” 白天的门只合上,没上门闩。田红军敲过门,直接一把将门推搡开。 院子里,柴英秀刚站起身,瞧见是他,笑道:“是红军啊,东安鸡在焖了,马上就好,端回去正好趁热吃。我还说你不来,我帮着婶子送上门呢。” 田红军却没个笑模样,沉着脸,不客气道:“柴英秀,你家闺女怎么回事?手艺那么金贵,别欺负我家老人小孩好说话!” 老太太一听不对,连忙道:“红军,是小牛闹着要吃,我同意的。正好马上他长尾巴,让他乐呵乐呵。” 长尾巴指过生日,条件好的人家里会特地让孩子高兴高兴。 “妈!你别说话。”田红军瞪一眼老太太,横眉扫向柴英秀,“我知道你家缺钱,但这么乱来就是在讹人。看你平常也不是这种人,别放任孩子乱来。她做出来的是黄金鸡不成,要收一斤鸡肉的手工费?!” 柴英秀眉头敛起,正想开口解释。 伙房里头,听清外面说话内容的方秋椒揭开了锅盖。 原本合盖焖煮,被束缚在锅里的香味像是得到自由的精灵,立马在空气海里徜徉起来,飞出了伙房。 等了好一会的小牛眼睛直接直了。 小男娃也不管他老子,蹬蹬蹬地跑向伙房,欢天喜地:“椒椒姐姐,是不是好了!是不是?!” 老太太也伸着脖子张望了下,睁大了她年迈浑浊的眼,喃喃道:“我的心肝就是会吃,这多香啊!”这么香,怪不得孩子惦记。 田红军:……在吵架呢! 能不能严肃点! 柴英秀也不想解释了,直接赞同老太太道:“会吃的人有福,眼光好,往后干什么都成,小牛将来肯定有出息。” 田红军感觉她这话在指桑骂槐,说他眼光不行。 田红军轻哼一声,道:“再香还不是一个菜,十里八村做席的师傅都没收这么贵的。” 田红军有意见的不是收钱了,而是认为收得太多,不合理。 他话音刚落,一个高挑纤瘦的身影从伙房里出来。 方秋椒用竹编碗垫隔热,端着一只大海碗,放到从堂屋搬到院子待客的桌子上。 香味勾人,众人的视线直勾勾地跟着碗走。 只见棕黄的木桌上,碗里黄白红绿,四色清新,泛黄的汤面油润莹亮,折射出最后一抹落日的霞色,端的是美味动人。 美得动人,味也动人,只看美味的了。 方秋椒硬气道:“红军叔,你尝一口,你尝了再说不值,我一厘不要!” 田红军看着被主动递到自己面前的筷子,一怔。 他抬头看向方秋椒:“丫头,我可是经常陪领导去国营大饭店吃饭的,要求高着呢!” 管小娥在一边看着,心里特好奇她认为最好吃的这道菜,到底多好吃?总不会比国营大饭店几块钱、甚至十块钱一个的菜还好吃吧。 方秋椒又给老太太递一双筷子,倔道:“尝尝再评判。” 朝着老太太,话却是说给田红军听的。 真香 一个大男人,哪能被个女娃吓住。 “尝尝就尝尝。”田红军筷子豪迈地伸向碗里。 田红军夹了一块鸡胸脯肉。 鸡胸脯肉多,但农家没那么讲究,往往一锅炒或者一锅炖,炒制的鸡胸肉会干而且柴,炖的又容易没滋味。 但一上手,田红军就发现筷子中间这块鸡胸肉够嫩。 鸡肉送进嘴里,田红军只感觉那酸辣酸爽的味道,一下将他一整日的工作辛劳化解。整个人瞬时精神抖擞,食欲卷土而来。 田红军一口吃完,正想扒两口饭,左手送到嘴边,右手的筷子扒拉了两下,空荡荡的手感提醒他——没饭! 田红军左手作拳,低声咳了一下,再砸吧一下嘴,右手又奔着碗去,忙了一天正饿,再来一块吧! 田红军累了一天,又骑了八公里自行车,饿是真的饿了。 于是大家都看着这个“常跟领导吃国营大饭店”的中年男人忙碌地吃。 柴英秀表情疑惑。 方夏了然中带着骄傲。 方秋椒微笑,唇角偷偷上扬。 老太太捂了下脸,感觉有些许丢人。 管小娥咽口水。 田红军他儿子小牛急了:“阿爸!你少吃点!” 小牛把他爸拉住,又觉得好像话里嫌弃的意思太多,机灵道:“阿爸,阿妈和哥哥嫂子姐姐们都没吃呢,我们趁热端回去。” 小牛心疼地看了眼碗里的鸡肉,暗暗立下誓言,等以后他有钱了,一定要每天吃一只鸡! “哦哦。”田红军懵懵地点了点头,沉稳的脸上透着罕见的红晕。 方秋椒问道:“红军叔,我讹人没讹人?” 田红军一张脸彻底红了。 他张了张嘴,吞吐出一个字:“没。”蚊子声似的。 但院子里所有人都等着他回答,再小声也被听得一清二楚。 老太太笑他:“你说你,现在知道不好意思了?快跟英秀和椒椒道不是!” 田红军脸上写满窘迫:“对不住,我事先没有先进行了解就做了判断,是不严谨的,所以犯了错误,希望你们能原谅我。” 柴英秀倒不在意,只是看向女儿。 方秋椒大方道:“红军叔这么严肃干什么,误会解开就好。” 田红军更不好意思。 倒是方夏叫住他:“红军叔,我看得麻烦你对外说两句。我没猜错的话,你是路上听了别人的话找来的吧。” “不麻烦、不麻烦。方夏脑子还是一样好使,猜得一点没错。”田红军一口答应,“我心里也正过意不去呢,不如现在就出门去,正好那些无聊的人也等着!” 见田红军上门找茬,无聊的村里人当然想知道“后续”。 田红军主动给了钱,端上大碗,跟着老娘和儿子出门。 出了方秋椒家的门,走出去一段,果然遇到了人。 “怎么样啊?钱要回来没,红军。” 问话的人好奇得要死,就是一边问话,眼珠子跟着鼻子往菜碗里望去。 老太太瞪开口的人一眼,摸摸孙子的脑袋瓜:“又一个没眼光的。” 田红军满脸诧异:“什么钱要回来?椒椒这个手艺硬是要得,做出来的菜香死了,国营饭店的大师傅这道东安鸡都没她做得好!” 一语惊人。 饭店里的大师傅是关系硬,又“赢”了好些厨师,才能拿到正式单位的铁饭碗。在田红军嘴里,居然还比不过方秋椒了? 村里人也没仔细听,田红军说的是东安鸡这道菜,只知道方秋椒手艺确实很厉害。 问话那人还执着:“我不信,给我尝尝?” 小牛又急了,拉着他爸的裤子拽:“阿爸!快跑快跑!再吃都没了。” “哈哈哈,这菜做给我儿子长尾巴的,他小气你没这个口福了。” 田红军笑着溜走,只手口不对心地护紧了碗口。 那人还嘟囔:“骗人的吧?” 旁边一个大爷拿烟杆子敲他脑瓜:“蠢娃子,鼻子坏的?就算鼻子坏的,看红军那个难得小气的样子也知道味道肯定好。” 田红军有工资,日子过得好,一向大方。大方的人都变得小气了,哪还能不让人联想? 而且那个碗里的味道,是真香啊! * 方秋椒耳边响起系统的声音,【叮!任务:“食中亦有黄金屋”已完成。奖励“秘制辣椒酱”发放中。】 系统的美食图谱之上,亮起两个蓝色的菜肴图标,像是星星之火。 管小娥却是看着方秋椒手里的七毛钱眼红,酸道:“好吃归好吃,乡里乡亲的,收那么贵,以后外人可不敢和你们来往了。” 方夏扫她一眼,开口道:“大伯母,什么时候让大伯给我家送床席子。” 竹席子是大工,一床可不便宜。管小娥乐道:“哟!要席子啊?回头就让你大伯做,他做得又快又好的。”不过顿了一下,她立马反应过来不对,“你不是也会做了?” “白送嘛。”方夏目露讶异,“难道大伯母还要管我家收钱?那以后别说外人,内人都不敢和你们家来往。” 管小娥知道自己被耍了,气愤不已:“什么白送!席子那么难做,你扯的什么歪理?!” 方夏:“我妹妹的菜同样难做,好吃,还独家。” “我呸!你个黑心肝的,没大没小,耍着长辈玩!” 管小娥气恼地看向柴英秀,却看见柴英秀在偷偷憋笑。 管小娥:……更气了! 她再看向方秋椒。 方秋椒睁大了水灵灵的杏眼,无辜地看着她:“红军叔都说我的手艺值,大伯母你难道不想我挣钱,不想我好?” 吃也没得吃,气却要被气死。管小娥骂两句方夏不知尊长,气得转身走人。 方夏趁着她没出门,提醒道:“大伯母,让秀秀别忘了打赌的赌资!” 今儿一天,野牛山可是给翻遍了。鸡毛都没有,方倩秀打赌输定了。 不等话音落下,管小娥就变走为跑,一下就消失不见。一声不吭,好似没听见一般。 柴英秀笑得不行:“跑得那么快,腿上装了风火轮一样!” “不过那鸡他们要是不愿给就算了。”柴英秀觉得不必认真。对一般人家里来说,鸡也是大物件。 方秋椒问:“阿妈,我输了的话,你会不会送鸡给大伯家?” “当然会。”柴英秀想也不想道。毕竟她从小就教育孩子,要诚实信诺。 方秋椒听了笑道:“秀秀肯定也会把两只都送过来的。” 方夏看着妹妹一脸“奸笑”,问:“怎么回事?” 方秋椒看一眼柴英秀,附耳跟方夏讲悄悄话。 “她跟牛丽婶子走得近……” 方秋椒将打赌时,方倩秀的犹豫、牛丽的鼓动,以及方倩秀答应后表示出来对牛丽的讨好,种种不对头的地方都说了一遍。 方夏听着,俊秀似远山的眉轻蹙起。 方倩秀那人惯于炫耀,她看不起村里人牛丽才正常。偏生她如今不仅看得起了,竟还在明知打赌很可能会输的前提下,因为牛丽高兴地应下赌约。 那么说明——牛丽在她心中分量很重,需要讨好。 方夏道:“她讨好她能为了什么?” 方秋椒摇头:“我不知道,但肯定是。” “什么她和她?”柴英秀完全听不懂。 方秋椒笑嘻嘻:“没什么,阿妈。晚上我要试着做个新菜!” 柴英秀立马被转移了注意力,温婉的面庞写满期待:“新菜,是什么菜?” ※※※※※※※※※※※※※※※※※※※※ 【食中亦有黄金屋】的任务,是第六章修改后出现的,走出挣钱第一步就能完成。_(:3」∠)_ 辣椒酱 湘省之地雨水多、湿气重,人多食辣,以便驱除湿气。辣椒早成了人们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必需品。 除了直接食用新鲜辣椒外,更衍生出了辣椒面、辣椒酱、剁辣椒、油辣椒等多种吃法,数之不尽。 方田村常吃剁辣椒,水制而成,不费油,可以当作佐料做菜,也可以直接当成一道菜。 至于辣椒酱,则算是个新鲜物。 全家人兴致勃勃,都到伙房里帮着方秋椒干活。 方小博在扒蒜,方夏则在碾蒜末,蒜的分量很多;柴英秀剁绿色的辣椒;尚玉华在炒芝麻。 方秋椒手下的刀剁出残影,刀下是散发着生辣味的小米辣。剁完小米辣,方秋椒又剁碎好几块生姜,生姜全部剁成细细的碎末。 所有准备工作完成,起锅烧油。 火苗随着“噼啪”声爬高,木柴的燃烧的香气游荡在伙房之中,生出一种令人心安的感觉。 热油微微冒烟,方秋椒先将芝麻粒倒进锅里。 芝麻粒在油锅里游走,又被姜末覆盖,接着往锅中倾倒红绿两色。 辣气拥抱着香气,像是缠绵的情侣,慢慢将芝麻的香气吞噬。 只在锅中简单地翻滚几下,便加入盐和味精,配料和锅中材料慢慢融合,一把大火收工。 刺激的辣椒味道顿时霸占了伙房。 方小博显然还记得上回的美食,跃跃欲试:“椒椒,好了吗?我好饿!” 为了好吃的,大家默契地等待,无声将晚饭推迟。 方夏奇怪地问道:“椒椒,这些蒜末呢?” 方秋椒失笑:“快了快了,蒜马上用。” 方秋椒勺出一小碗的半成品辣椒酱,接着用洗净的布包,装了蒜末,又往布袋里加了蒜末一半分量的黄豆酱。 布包的料子很粗,很透气,颜色是简单的麻,没有制成白色,也没有染成黑灰红各色,是自然的色泽。 最后布包塞在辣椒的下面,上锅蒸热。 “这是速成品,剩下的让它自己再熟一下,味道应该会更好。” 方秋椒又将蒜末和黄豆酱装进别的布包里,扎紧口子,然后一一铺开放置在坛底。 这头辣椒还没装坛,那边蒸锅里已经泛起淡淡的复杂香气。 蒜末和黄豆酱融合成奇异的味道,夹杂在辣味里,形成从没闻过的新奇香气。 吃了许多盐的柴英秀眼睛一亮:“这个味道好特别啊!” “那股子辣香气,被压了下来,闻着好像没那么辣。”尚玉华就怕太辣,伤小孩的胃。 方小博是个好吃的,偏偏年纪小,不知道控制二字怎么写,又正是好奇的年纪,什么都敢往嘴里塞。 方秋椒装完辣椒酱,一边封口,一边耸动鼻翼,而后给出判断:“可以了。” 方小博高兴得跳起来:“最后一个菜好了!开饭咯!” 辣椒酱被端出来,奇异的香气扩散。不同于东安鸡的霸道,这股香气是内敛的,将精华锁在了材料中。 饭菜都端到饭桌上。由于时间拖了会,这回天色已黑,一旁点起了冒黑烟的油灯。 橙黄色的光芒中,可见饭桌上是白菜和萝卜丝两道菜;饭半干半稀,是红薯和糙米。 所有饭碗和菜碗的中间,却是一只小小的瓷碗。 碗的内沿一圈红色的油光,围绕着红绿二色错落的辣椒碎,偶有几滴油润点缀在冒尖的辣椒碎上,将辣椒碎衬得宛如晶亮的红绿宝石。 那股子奇异的、全家人从没闻过的香气,便是从这只小碗飘逸出来的。 在四双、不,是五双专注的眼睛下,方秋椒用筷子夹出布包,又用干净筷子搅拌辣椒酱。 等搅拌完成,每个人先垫两口饭,接着就挑起一抹辣椒酱,或放在饭上,或放在菜上。 方夏只尝了一口,就惊讶道:“放了那么多小米辣,竟然不怎么辣!” “嘶——”方小博奇怪地抬头,吸了一口气,小孩嘴唇红艳艳,“二叔,明明还辣啊,但是味道好好吃!” 尚玉华抿了抿唇,扒一口饭,然后才道:“入口先是一股特别的味道,然后才是辣味,辣味感觉是被压住了,被中和了,但其实藏在后劲里。” 柴英秀和方秋椒两人面对面坐着,听着家人的话,抬头笑着对看了一眼。 方秋椒想,她也可以给阿妈做好吃的,像……阿爸一样。 柴英秀鼻尖一抹晶莹,面色红润,朝女儿比了个大拇指,然后夸道:“真的好香,椒椒真厉害!” 方秋椒红了脸颊,偷偷在心里跟系统神仙说了句“对不住”,认真道:“以后我再想更多好吃的。” 方夏看着这幕,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几年前。 那时他和妹妹两人每周得往学校带菜,很多时候家里人忙,都需要两人自己准备。方夏倒是愿意做,只是天生做菜难吃,妹妹就自己上了。别说,妹妹好像继承了阿爸的天赋,随手做的菜也别有滋味。 只后来出了意外,妹妹下地挣工分,卖力地干活,才不再怎么接触伙房的轻松活。 现在债务还清,该是妹妹新的开始了!方夏这般想,看着家人的眸子里满是细碎但温柔的光,柔和得仿佛没有棱角。 *** 两天后。 方倩秀家爆发了争吵。 奇怪的是,发生争吵的对象不像方秋椒预料的那样,是大伯母心疼鸡和方倩秀吵架;而是家里老太太何秀珍和大伯母管小娥吵起来了。 老太太骂得大声,斥责管小娥丧良心。她感冒、又发烧,管小娥居然看了偷笑,质问对方是不是巴不得她去死! 管小娥自然不认,只说老太太看错了。 管小娥解释,老太太先感冒,她还催了儿媳妇熬姜汤给老太太驱寒,要是真盼着老太太病重,才不会多操心。这事还真是真的。 可老太太何秀珍心里却不认,相信自己没看错。 方秋椒一家去劝了劝,知道管小娥没坏心,老太太面上气消,一家几人才放心离开。 隔天,又是一件怪事。 方倩秀和牛丽一起上门给方秋椒送鸡。而后别人当面提起,管小娥居然毫无动静。 方夏觉得古怪,费脑子地琢磨着。 方秋椒却懒得想,拿方小博得来的水果罐头瓶子装了辣椒酱,准备趁着去城里卖菜,给忙活回不了家的大哥送点尝尝。 ※※※※※※※※※※※※※※※※※※※※ 感谢在2020-11-02 22:50:14~2020-11-07 22:30: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瓜小喵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臭美 湖市的新城区,五八街。 方秋椒提着一篮子冬季蔬菜,出现在这条满是烟草厂工人的街道。 昨天见方秋椒给方春笋装辣椒酱,柴英秀想起了爱吃辣的小姑子方安红,于是方秋椒临时多了个小任务。 柴英秀、方安红两人说是姑嫂,但也算闺蜜,逢年过节都来往。以前家里两小在城里上学,小姑姑方安红也多有照顾。 看着面前变化不小的街道,以及来往明显精神饱满、衣着光鲜的行人,方秋椒低头望了眼篮子,扯了扯自己破大袄子的衣角。 正是恰好的年华,哪个姑娘不想臭美呢?烟草厂果然不愧富裕大厂,方秋椒羡慕地想道。 来到小姑姑家门前,方秋椒礼貌地敲门。 开门的是方安红,她瞧见方秋椒一脸惊喜,声音都高了几个度:“椒椒!你怎么来了?快快,进来坐。” 方秋椒回道:“姑姑,我今天和嫂子来卖菜,我妈让我给你送点来。” 方安红笑着接过篮子:“我家也种了点,但是城里地方小,正愁不够吃呢。” 仔细看,发现篮子里还有个小瓶子。 方安红瞧见那抹红和绿就更喜欢了:“这是剁辣椒吗?肯定是你妈看见这口辣的,就想起我来了,是不是?” “是辣椒酱,放了青辣椒也放了红的。”方秋椒笑道,“姑姑猜得没错,我妈想起姑姑喜欢吃辣,特意叫我过来的。” 方安红高兴地放下篮子,拿出家里的红糖,还有糖果招呼方秋椒。 方秋椒喝了红糖水,糖果却是没怎么碰。 姑父在烟草厂上班,工资高、福利好,但姑姑却没工作,打理着行动不便的一位老人、还有三个孩子。日子虽好,但也没有好到随便吃一块多钱一斤的糖果,估计是买给孩子解馋的。 方秋椒同方安红有来有回地聊着,还把何秀珍生病发烧的事提了提,让方安红知道家里发生的事。 坐了二十分钟后,方秋椒就起身道:“姑姑,不多坐了,我嫂子还在菜集市那边等着呢。” “成,回头等你姑父放假,我就回去看看。”方安红手脚利落地捡了东西,给方秋椒的篮子装上。 篮子面上盖着块布,方秋椒揭开一看,里头装着两瓶水果罐头、还有一把花花绿绿的糖果,以及一卷烟叶。 方安红爽利道:“罐头给你和小博尝尝,多了姑姑也舍不得,糖果给大哥几个小孩分,烟叶给你爷奶。” 方秋椒想拒绝:“姑姑,罐头就……” 方安红一脸“你为难我”的模样:“姑姑就这点东西,你别嫌弃。下回正好拿瓶子再给我装点辣椒酱来就成,家里的辣椒才够味儿!” 方秋椒不懂怎么拒绝如此强烈的好意,心里无奈,默默把下回带辣椒酱的事记好。 方秋椒摆摆手,挥别小姑,提着篮子回菜集市。 * 菜集市,箩筐和篮子满地,箩筐和篮子里则是各色蔬菜。 “嫂子,我回来换你了。” 方秋椒跨过菜叶子和散乱的干稻草,找到地方,坐到箩筐后面。 尚玉华体贴道:“怎么回来那么快,没坐多久吧?” 方秋椒摇头:“没。嫂子你去给家里和大哥送东西吧。” 家里指尚家,尚玉华的娘家。两处跑起来要一阵儿。 尚玉华笑:“那我快点去快点回。你要有事可以喊那边的叔叔和婶子帮忙看一下,都是一个村的。” 方秋椒换下尚玉华,坐在土砖上卖菜。 * 家具厂。 工人们个个胡子拉碴地忙活着。 方春笋正在衣柜的门扇上雕花,就听到有人笑着喊:“春笋,你婆娘找!” 正好赶上大活,方春笋拖人送了口信,半个月都归不了家,得一直忙。 听见尚玉华来找,方春笋抖抖工服上的木屑,请了个假,咧开嘴往外去。 管理监工的老师傅韦志行笑他:“憨人!笑那么开心哦,快去快回,莫耽误活。” “不会耽误的。”方春笋跑着出去。 没一会,方春笋就提着一篮子东西回来了。篮子有个篮子盖儿,能够挡住不让人看见里头。 韦志行看着方春笋的篮子,想起儿子念叨的“倒卖活”,眉头蹙拢。 那活计要搭上老城那位爷,可那位爷也就当年给方春笋的工作提了一句,自己听副厂长的,招了方春笋进厂。他以前试探过,结果发现方春笋这憨小子好像并不认识那位。 奈何儿子最近知道这方春笋和那位爷有过接触,让他再问问。 韦志行想着事,就听见那边一群小子闹起来。 “让我再尝一口!方哥!亲哥唉!” “真这么好吃,让我也尝尝呗。” “他尝到了,可不能落了我啊!” 原来是方春笋玩得好的兄弟,干活干得累了,老跑神,瞥见有吃的,就想尝尝。 方春笋看是辣椒,觉得能让人清醒点,也就拿小木片给人吊了点。 谁知道一口下去,那小子还想挖他的! 方春笋一看不对劲,想起媳妇说“是妹妹做的,很好吃”,又想起上回东安鸡的味道,难得机敏地护住了自己的吃食。 方春笋道:“就是辣椒,没什么好吃的。而且就一瓶,我自己都不够呢!” 其他人还想闹,韦志行开口吼道:“干什么呢?干活的时候,不要玩闹。” 韦志行拥有“扣工资”的大权,颇有威严,一开口人都散了,老实干活。 方春笋松口气,正准备低头干活,被老师傅韦志行叫住。 “春笋啊,能让我尝点吗?” 方春笋:…… 当初是韦志行招自己进厂的,方春笋一直心存感激。他要尝尝,方春笋自然答应。 韦志行只是想个找个话题,再跟方春笋聊两句,探探他的底。 可方春笋揭开瓶子盖子后,韦志行还真被勾起了食欲! 有股子奇异的香气,钻进了他的鼻子里。 那是种韦志行从未闻过的味道,夹杂着辣椒的辣味儿,却并不刺激,只是散发着一股浓郁奇特的酱香气息。更不是齁齁的重盐重辣,反而有些清爽。 韦志行尝了尝。 韦志行红着老脸,装走了一半辣椒酱。 韦志行让其他人都知道,方春笋这个老实人为了一口吃的也会糊弄人了。 方春笋抱着剩下一半的辣椒酱,顿觉七十公斤的自己十分弱小。 命运有时十分公允。 韦志行回到家里,佐着辣椒酱大快朵颐。 韦志行儿子回来了。 韦志行被老婆夺走了辣椒酱。 韦志行的儿子,韦兴邦笑着道:“爸,听说海爷也喜欢吃辣,你割爱吧!” 方秋椒并不知道自己的辣椒酱即将走出湖市,走向省会。 她数着又增加了好多个“30”的美食能量点,开心得像只藏粮的小仓鼠。 方秋椒还突然萌生出一个念头——好希望有一天,她很有钱,能够给人免费发吃的! 因为比起臭美,方秋椒一万个心都更想早点攒够能量点,让二哥痊愈。 试点城市 辣椒酱辗转一圈,去到湘省的省会城市星城,被送到韦兴邦想送的人手里。再耽搁几日,一数,日子已经到了腊月十一。 收到那边的电报通知,韦兴邦乐得冲回家大喊:“爸!!你还说没用,我拿下咱们市里的份额了,以后可以直接从海爷那里拿货!” “我就说海爷肯定认识那个方田村的木匠,不然海爷能那么好心。我可是听说了的,海爷只护短,对外人可冷着呢。” 韦志行有些傻眼。 真行了? 就那么小半瓶的辣椒酱。 不对,是小半瓶味道极好的辣椒酱。 想到那个味道,韦志行砸吧了下嘴,嫌弃儿子道:“就你知道得多,你怎么知道不是因为别的?我不信你没下别的力气。” 小崽子都嚯嚯了几百块,韦志行心疼得要命。 韦兴邦嘚瑟地说出独家消息,眼中闪烁着崇拜:“海爷在方田村那边上过一年小学,后来才跟着他爷爷到了市里,倒弄出那么一番事业!” 韦志行看得心惊:“兴邦,你可低调点。别学人家,差点死在老毛子的地盘!” 韦志行振振有词:“爸,你那是什么老黄历。文件都下来了,我们湖市马上就要跟上南边,走上改革的路子了!” * 同一天的湖市火车站。 车轨上,火车“况且况且”地来来去去。 站内等候区,一个裹着白色羽绒服、脖子上戴了红色围巾的姑娘闲散地站着。 岑佩佩站着,身上的羽绒服吸引了不少人羡慕的目光。那样白净的衣服,像是白雪一样,一看就是不干活的人才穿的。 但这件羽绒服在岑佩佩看来,其实平平无奇。因为在后世,她见过太多更好看、款式更新颖的衣服。 三天前的半夜,岑佩佩在医院的一间病房中醒来。 岑佩佩没想到,自己也能成为穿越人士之一,还是时髦的穿书。 她本是二十一世纪的一名孤儿,工作后没有亲人来往。二十四岁的除夕夜当晚,她因为无聊,翻看了一本年代文小说的更新。 书里的女主方秋椒是村里的“泼辣村花”,曾经追着人跑了半个村,打断对方的腿。外人不知道,那是因为小混子偷看她家澡房。实际上女主是个记仇的爽利性子,力大无穷,对上谁都不吃亏,接地气又可爱。 男主则是个退役的兵哥,名为田庄。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铁汉柔情,看得书粉们嗷嗷叫“我可以!”。岑佩佩就是其中一员。 岑佩佩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不过看看书,竟然从二十一世纪穿越到了书里的一九七九年冬季。 这一年的年尾,是书里男女主故事的开始。 然而岑佩佩这个名字,在书里一个字都没有,连路人甲都算不上,岑佩佩心中叹息。 能让岑佩佩肯定“她穿书了”的,是湖市的城市名,还有市供销社前被作者恶意描写过的两棵苍翠大樟树。 岑佩佩昨天才出院。许是因为没好全,她的嗓子现在还疼得说不出话,只得暂时做个哑巴。 今天她生活在星城的舅舅过来,但父母都忙,接人的任务交给了岑佩佩。 一看手表,时间快到,岑佩佩举好了接人的牌子。 “吭吭吭——” 有着长长一条尾巴的绿皮火车慢慢减速,在湖市火车站站内停下。 车一停下,走路跛腿明显的田庄混在人群里,出了火车站。 但他刚一出站,走了没几步,就看见有个男人在割一个女孩的包。 田庄放下自己笨重的行囊,一双布满茧子、粗糙的大手伸出去,快速制服行窃中的小偷。 将小偷交给车站内工作人员后,田庄把小偷怀里的女士小白包拿出来,走向呆愣愣的被抢女孩。 田庄伤了腿,走路时很明显。 察觉到原本夸他厉害的人纷纷将视线聚焦在他腿上,田庄觉得腿上有火灼烧一般,冷冷丢下一句“下回小心些”,捡起行囊冷着脸转身离开。 他的身形高大健硕,面庞刚毅,眉上有道疤,平添三分冷峻。这会儿面色黑沉,脚下不平却极快,愣是吓得行人避让出一条路。 岑佩佩忍着喉内的刺痛,“啊啊”了两声。 但一出声,她便疼得眼里包泪。 岑佩佩认出来了——帮忙抢回她包的人就是书里的男主田庄! 这个名为湖市的小城市、对方的腿、眉上的疤、还有那句话——“下回小心些”、被救女孩的沉默,全部都撞上了! 这是男主在书里的出场。 他即便腿脚不便,也在第一时刻,比满火车站腿脚完好的无数人动作更快,一招便制服了行窃的小偷! 他明明救了人,其他人却都在看他的残腿,于是心中苦闷,快速离去。 岑佩佩恍然大悟,原来她不是没在书里出现过,只是书中没有写到她的名字。 看着那个背影,再看着手里的接人牌。岑佩佩咬咬牙,就想追上那个伟岸的背影。 手臂却被车里下来的人抓住:“是佩佩吧?我是舅舅,你跑什么,可别认错人。” 被一耽搁,再去看,田庄人已不见。 岑佩佩叹口气,老实领了省会星城来的舅舅往家去。 但她脑海中,却是忍不住去想书里男主下一次出现的地方——供销社。 * 日子过着,方秋椒的柚子树上最后两个柚子也被打了下来。 冬彻底深了,外出的人许多都快回家,村里透着一股过年的气氛。 这天傍晚,方秋椒又接了一单“生意”,给一户想看对象的人家做了一盆东安鸡。 把香气腾腾的东安鸡端出去,方秋椒迫不及待地打开系统面板看。 【美食能量点3976。】 过了会,能量点立马跳到4026,4076……,突破了4000大关! 方秋椒对着几个美食图标看了又看,咬牙确认了一个。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东安鸡好吃,但是是大肉菜,做的机会太少。辣椒酱却是太日常,方秋椒觉得没人会花钱买。 【宿主已兑换4000能量点的“经典素卤”,菜肴特色:可以卤制各种素菜,一卤多味。】 这边忙完,到了家里吃晚饭的点。 方秋椒坐在饭桌边,直觉得自己像热锅上的蚂蚁,怎么都有些焦躁。 她扒了几口饭,就感觉饱了,等着家里人吃完。 等到所有人都放下碗,方秋椒忐忑地开口:“昨天村里广播说——我们湖市是内陆湘省的试点,可以允许个体户……。我就在想,我是不是也可以去做生意?” 昨天广播在村里的动静可不小,大部分人嗤之以鼻,觉得那是在倒退、在瞎搞,迟早会出事! 保守的观念坚信他们村里人,就该老实种田,偶尔卖菜、卖些鸡蛋,安分守己、为建设祖国贡献自己农民的力量才是。 可方秋椒不这么想,她觉着她的机会来了。 ※※※※※※※※※※※※※※※※※※※※ 文章现在的地点在湖南,查到的资料中有讲到,长沙在1980年有个体户出现,并且登过报。 但因为做了特殊的设定,湖市这个城市的发展会比较早。 渴望 方秋椒不能理解,凭什么一个人的一生,就合该老实、本分,安分守已呢? 农民的儿子,也有成了工人的;工人的女儿也有下乡做知青,扎根农村的;干部的孩子,也不一定都是干部…… 若是所有人都安分守已,那这个世界岂不就是一潭死水?强的国家永远强,弱的国家永远只能挨打。 偏偏她所处的这个环境,堪称闭塞,许多人也畏惧过去那场风雨。冒头,等待的可能是希望,也可能是风险。 方秋椒能理解村里人的想法,只是绝不会认可。她有自己的思想。 把话说出口后,方秋椒心里的焦躁立马消失。她知道这就是自己想要的——充满了希望的未来。 家人中,第一个发表意见的是柴英秀。 她面露担忧,明明性情极致温柔,却说出了拒绝的话:“阿妈觉得不行,太冒险了!” 她生怕孩子不知轻重:“当初因为投机倒把抓过不少人,好多人直接没了!我不许你去!” 方春笋不在家,尚玉华也不是爱拿主意的人。柴英秀着急地看向小儿子,手抓住方夏的胳膊:“夏瓜,你劝劝她。安安稳稳的不好吗?我们勤快些,日子总能过好的,如今不就好了许多?债务已经还清,剩下的都能攒着。” 方夏想的……却和母亲柴英秀完全不同,他是支持妹妹的。但肯定不能直接说。 方夏和稀泥道:“阿妈你别急,村里广播说了,上头文件是这么指示的,肯定有他的用意。而且妹妹就说说,还没去干呢。” 柴英秀听了,直接眼圈一红:“椒椒向来不就是想什么、做什么,从小你们兄妹两就主意正,没春笋一半听话。” 方夏赶紧朝妹妹丢个眼神,让方秋椒哄人。 柴英秀一个女人拉扯着兄妹三人长大,几个孩子都对她很敬重。 方秋椒放软了声音:“阿妈,我肯定先打听清楚,小心地去做。” “那就再等等。等别人去做了,证明安全再说。”柴英秀反劝。 方秋椒试图讲理:“阿妈,老话都说了‘头一个吃肉,第二个喝汤’,别人都去做了,哪还挣什么钱?” 柴英秀:“手艺好,再晚都能出彩!” 方秋椒:??? 成也系统,败也系统? 改变主意是不可能的。 方秋椒围着柴英秀碎碎念。 一旁的尚玉华看着,时而皱眉低头,时而眉头舒展,像是陷在了纠结的泥沼之中。 * 田庄家。 奔波一路的田庄早早回屋休息。 被子散发着新晒过太阳的味道,摸起来就暖和。 坐在床上,田庄目光扫向床对面的两个大柜子。柜子的支撑柱是黑色的其他部分都是红色,朝着他的一面上头是喜鹊连枝图样。 收回视线,田庄按了按自己的微疼的腿,唇角勾起一抹自嘲。这样的他,哪里还有什么好姑娘瞧得上? 田庄正出神,房门发出嘎吱一声响。 牛丽一手推开门,一手端着热水盆进屋:“听你提了一句泡泡脚好,你爸现烧的,快泡泡!” 牛丽把盆端到儿子床前,还想帮忙脱鞋。 田庄心里一股暖流漾过,感动又愧疚,连忙躲开母亲脱鞋的手,道:“阿妈,鞋我自己脱就成。” 他感动于父母对他的疼爱,愧疚在外没照顾好自己。伤在他身上,可父母在家还不知道多担心、多心痛! 田庄脱掉鞋,泡着脚,觉得白日积攒的郁气都在这份温暖中消失。 牛丽坐在床边,看儿子眉目舒展,这才开口道:“阿庄,妈有个事要告诉你。阿妈想着你以后能常在家,年纪也差不多了,给你相看了几个姑娘。” 田庄硬朗的下巴指向柜子:“这事我知道了,都不用阿妈你说。” 牛丽一看柜子,自己也笑了。 她笑着问:“那你就不想知道是哪个?人好不好?能干不能干?” 田庄摸摸鼻子,笑着认输:“想。” 牛丽道:“最开始是看中大明爷爷家的秋椒,今年十九岁,挺能干的,能挣十个工分。但是她要求高,彩礼要大几十!” “后来她那个堂姐秀秀自己找上来了,我瞧着也是不错的。”牛丽目光饶有兴味地看向儿子,“人不在家,除了你爸妈外竟然还有人惦记你,可不得了!” 田庄心里想着年少时那个梦里出现过的姑娘,随口道:“那是不知道我的腿伤吧?” “怎么不知道?!我是得了信才给你相看的。”牛丽瞪儿子一眼,对他嫌弃自己的话不满意。 田庄讶异:“全名是方倩秀吧?以前上学认识,她不怎么喜欢我。” 田庄没说,何止是不怎么喜欢,方倩秀对他瞧不上着呢。方倩秀只喜欢家里条件好的,还去巴结书记的女儿,只是人家瞧不上她。 而之所以他记得这么清楚,一是因为他也不喜方倩秀,甚至说得上讨厌。另一个原因,是他对那个叫方秋椒的姑娘很有好感。 当初的男孩子堆里,一大半都偷偷喜欢那个姑娘,肤浅的喜欢长相,好些的喜欢人家性格、为人。田庄介于肤浅和好些的中间,他心里明白——年少的自己好人家颜色,也喜欢那样好的姑娘。 但还没等到胆子大到敢勾搭姑娘,方秋椒退学了。 田庄只能在偶然间路过田野的时候,望见那抹身影。每每望见的滋味,像是尝到了自家那颗青苹果树上的果子,酸酸甜甜。 牛丽却笑道:“你们男娃娃,喜欢人家姑娘就欺负人家,人家女孩子不也能别扭?” 在牛丽心里,她的儿子本来就好,有人喜欢再正常不过。 牛丽转头又道:“阿妈两边一比较,还是觉得秀秀好。爸妈都在,家里条件也更好,重要的是人家真心待你。另外那个呢,怕是人过来了,心还留在娘家。” 听牛丽分析着,田庄眉头打结。 可他不好明说。 这个时代,感情是过分含蓄的,他随意的开口都是冒犯。 田庄插话:“阿妈,方倩秀肯定不喜欢我!她以前整天想跟着书记女儿玩,为人也太那个了,你随便问问都知道。” 但这些牛丽不是不知道。她道:“我看挺会来事的,过日子就要实际点。再说了,婆娘婆娘,你慢慢教呗!” 田庄头都大了,而且牛丽的话如同一簇火苗,点燃了他年少时的渴望。 田庄试探地开口:“阿妈,又不是只有她一个。” 换成男方家 要说知子莫如母,牛丽一下就听出了田庄的话外之音。 儿子没看上她看中的方倩秀,看上另一个她不怎么满意的了! 牛丽屁股挪动了一下,口气中带着说教:“儿子,你讨婆娘是过日子的。不要觉得妈的心思市侩,妈还不是为了你好?” “你瞧瞧村里那些男人,日子过得好的,婆娘都不是什么漂亮的,而是人能干、懂事儿。” 田庄想问:你都说人能挣十个工分了,还不能干? 可他感觉到了牛丽对方秋椒的不满,把话憋回心里。 “阿妈,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我跟方倩秀肯定合不来,你还不知道我的脾气。” 牛丽气恼得瞪他一眼:“这都几年了,现在人姑娘还能没长进?你看看再说。” 牛丽说完,弯腰摸了把水。 水已经不热,牛丽催着田庄擦干净脚睡觉。 出了儿子的屋门,牛丽面上才露出不悦,黑着脸回到自己屋里。 床上,脱了衣服躺下的田伟成看看她,讶异地问:“怎么了?脸那么臭。” 想着是不是儿子腿伤严重,田伟成眼中的讶异变成担忧,急道:“不是说伤口都好了?养着就行。” “不是儿子的伤的事。”牛丽神情沮丧,看向丈夫,“伟成,你觉得会来事儿不好吗?难道要娶个性子硬邦邦的做儿媳妇?回头我要出个错,不得提棍子打我!” 牛丽可没错过儿子说“不是只有一个”时,眼中流泻出来的小心和期许。 再想想方秋椒的泼辣和大力气,牛丽更觉得不满。 躺回床上,牛丽思索了好一番,慢慢拿定主意。 *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天空湛蓝。 方秋椒昨晚消化了【经典素卤】的菜谱。 和方秋椒一开始料想的,菜谱会提供多个素菜卤制的方子不同,经典素卤只有一个卤料方子。 但这一个方子就包含了够多的材料。一般的卤法也就需要几味最多十几味的底料来熬制卤汁,可经典素卤的方子需要三十多种底料熬制卤汁。不同的素菜会和卤汁产生反应,卤制出不同的味道来。 不是怕材料找不到,方田村有大夫转成的医生,地方又在山边,材料多着呢。但方秋椒不知道自己身上的钱够不够。 一早方秋椒先跑了趟村口王医生家,确认材料都有,但身上钱不够。她身上的钱是最近攒的,因为心里存了别的心思,没上交给柴英秀。 回到家。 柴英秀看见她就开始追问:“你这么一早去哪儿了?今儿留家,让你嫂子给你收拾一下衣服。” “收拾干嘛?”方秋椒问。 柴英秀道:“田伟成儿子回来了。不说成不成,既然说好了,总得见见,见面当然要收拾一下。” 方秋椒心不在焉:“哦,好。” 不出门也成。说不定就等到人上门找她做菜,送钱上门。 柴英秀见她乖巧,这才放下心,打定主意好好看着方秋椒。 方秋椒老实地去了尚玉华房间,让尚玉华给她量尺寸。 土屋低矮的屋子里,关了门,白日也光线黯淡。 不甚明亮的光线中,方秋椒脱了外面宽松的大袄子,露出窈窕的身形。 她的面庞犹带着少女的天真,可身形却已悄然长成成熟女子,在地上投下一道凹凸有致的影子。 尚玉华量完,最后忍不住伸手掐了掐小姑子的腰,颇为艳羡:“可真细!不像我,腰都快赶上你哥了。” 这话当然夸张,但尚玉华生下方小博后身材恢复得一般,不然也不至于如此羡慕。 方秋椒抱住她,嘴甜道:“瞎说,嫂子现在和我第一次瞧见你时一样!模样温柔,我一眼就觉得肯定好,后来果然和我想的一样。” 尚玉华脸上浮现一抹红晕,笑道:“椒椒不止长得好,嘴儿还甜,不知道会便宜哪家?可舍不得,得多留一阵儿。” 方秋椒灵机一动:“嫂子不嫌弃我就好,阿妈正生气,辛苦你帮我说两句哄哄,别让她气着。” “好好好。”尚玉华笑着答应,又催道,“天冷,快穿上袄子。” 袄子一裹,那叫女人都羡慕的身形便被藏起来,只留袄子上的补丁抢眼。 方秋椒量完尺寸,又去了对面小哥方夏的屋子。 先偷偷观望,确保柴英秀听不到。 而后方秋椒小声问:“小哥,昨晚的事,你支持我吗?” 方夏抬头看她:“我昨晚不是帮你说话了,还想怎么样?” 方秋椒:“你就说支持不支持你妹!” 方夏双手交叉,置于腹部前方,正色道:“老实说,这事确实存在风险性,你不能忽视这点。阿妈不同意,有她不同意的理由,你要理解她担心你的心情。” “嗯,我知道。”方秋椒点点头,表示认可。 方夏继续道:“但就我个人而言,我是支持你的。放开经济发展,有利于人民群众的利益,能提升人民生活的幸福水平。 从事情的本质上来说,这件事的大方向上不会出问题,只是最早尝试的人可能会遭受披荆斩棘、改变未来的过程中的意外冲击。” 方秋椒眼睛一亮,杏眼中漾着激动的光:“小哥,你就直说支持我呗!” “那么……不如再战略支持一下你妹,我钱不够。”对着最亲近的哥哥,方秋椒双手从后面环住方夏的脖颈,软声撒娇。 方夏曲起手指,敲她脑瓜一下:“要多少?” “你有多少?” “……你这口气,是要多少!” 几分钟后,方夏边嚷着“败家”,边把自己的私房全都塞给方秋椒。 方夏的钱用布包装着。 方秋椒回到自己屋里,才打开装钱的布包。 布包是碎布块拼接的,呈现一种年久的灰扑扑的色泽,就连红色碎布块都显得黯淡。但布包带着皂角香气,干干净净的。 里头的钱,一张张,从一分到两毛、到五毛一块,无论新旧,都被压得平坦。 不厚的一叠儿,拿在手里却很重。 方秋椒紧了紧手心,在心里盘算着,她至少要在出意外前挣到五十块。 娶媳妇要钱,但要摆酒席、要过日子,回头还得生孩子,种种都要钱。 方秋椒在屋里算着钱,牛丽正好登门。 柴英秀喊牛丽进屋子,招呼她喝水。 牛丽连忙摆手,面上是不好意思的窘迫:“就不进去坐了,实在不好意思。” “怎么了?”柴英秀小心地问。 牛丽嚅嗫:“这事儿,我有点不好意思开口,但厚着脸皮还是要说。先前不是商量好来你家相看,可我家田庄腿上的伤说养养更好,我想着把相看的地方换到我家成不成?” 方田村相看都定在女方家,方便女方家展示女儿的勤快能干,但也表明——我家姑娘不是赶着去你家干活的。习俗纵有死板之处,但千百年就这么过来,随意地改了可不妥当,显得不尊重人。 柴英秀这个脾气好的都皱了眉:“我们两家才多远?就这几步都不行……” ※※※※※※※※※※※※※※※※※※※※ 因为没有上榜,所以还要苟一阵两千的更新。 再次争执 牛丽叹气一声,神色伤感,眼中依稀闪过泪光:“实在是、实在是心疼孩子,叫嫂子笑话了。” “你哭什么?”柴英秀头疼又动容。 她也是心疼孩子的人,自然能理解牛丽担心孩子伤情的心情。方夏刚出事那阵子,柴英秀差点没疯,守在小儿子床边才能安眠。 想着田庄的情况实属例外,也不是不可以通融。柴英秀便好心道:“换个地方不是不行,但得讲究点,毕竟是大事,对不对?” 柴英秀建议道:“回头你让你公爹去找我公爹,正式点说一声,免得外人乱说闲话就是,快别哭了!” 牛丽眨去眼中湿意,佯装高兴道:“那当然行,可谢谢嫂子了!” 牛丽谢了又谢才离开。 关上院子的门,柴英秀摇头苦笑。她被牛丽的客气弄得有些愧疚。 她家先前提了彩礼,但小儿子弄了那么一出,让女儿改了主意,这回相亲怕是没结果。 若不是外人都知道两家要相看,两边不相看又对田庄名声更不好,柴英秀都想说取消这事了。 不过这回给了对面个人情,回头拒绝起来倒不会那么僵硬。 再者,这事还可以分散下女儿的注意力。柴英秀想到女儿想去做生意的心思,就觉得心里一阵的慌。万一出事呢…… 方秋椒知道后,对换地方相亲并没有任何意见,她的心思都飞到了经典素卤上。 * “王医生,谢谢您!也送我太多了。” 方秋椒拖着一麻袋的材料,笑容幸福。 王医生是个单身老汉,中医出身,前些年差点遭殃,但还好是土生土长的自己人,老乡们藏着他糊弄了过去。后来种地不成,慢慢学了点西医方面的知识,换了个称呼继续给老乡们看看小病。 王医生看方秋椒和看孙女似的,笑容慈爱:“这谢什么,你给了钱的。多的我也用不了,送你就送你。你要真想谢我,回头我淘弄只鸡,请你给我做一锅?我也付钱。” 方秋椒爽快点头:“行啊,鸡最好是两斤左右的仔鸡,鲜嫩,到时候您喊我一声就成。” 是人,都要吃饭。谁不喜欢好吃的。 王医生高兴得很,关怀道:“这么多得几十斤,我送送你吧。” “不用。” 方秋椒自己一把提起,几十斤的麻袋在她手里轻飘飘的,走出几十米,脸不红气不喘。 王医生看她提得动,这才回转。 回到自己的屋,王医生直念叨:“乖乖,这女娃娃几十斤提着好像提的袋子棉花一样。”又想起自己提的感觉,感慨道,“果然是老了啊……” * 方秋椒提着一大袋子回家,被柴英秀撞个正着。 一看都是做菜用的香料,柴英秀气得厉害,眼泪一下涌出来。 方秋椒慌了,张了张嘴,心虚地唤道:“阿妈。” “你一句都不听我的,还喊我做什么?”柴英秀狠下心道,“你就等着急死我吧!” 哪怕是万一,她也承受不起那个“万一”的代价啊。 柴英秀低头拭了把泪,转身回屋里。 方秋椒丢开东西,巴巴地跟上去,可柴英秀紧抿着唇,还推了她两下,硬是不让她进屋。 门“哐”地一声响,无情合上。 方秋椒站在门外,刚刚的欣喜尽数消失,心里涌起一阵儿委屈和难过。 她难道就不怕出事吗?难道就天生胆大,不怕死? 她只是不去想那个可能,更想要让家里更好,想让二哥更好,也想让自己过得更好,那有错吗? 方秋椒默默地站在门外,慢慢地湿了眼眶。 尚玉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边,揽了方秋椒的肩:“椒椒别哭啊,阿妈是心里怕。” 方秋椒点头,头埋在尚玉华肩头。 她的泪像水滴往下洒落,湿了尚玉华的衣服,嘴中喃喃:“我知道、我知道的。” 可是她不想等…… 等啊等,谁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一直等下去,她什么时候能挣到兑换【肉骨生机堡】的美食能量点? 但这些,她甚至都不敢告诉家人,只有她一人知道有那么一个“希望”在等她去抓住、抓牢。 方夏听见动静,推着轮椅出了屋子,看着妹妹因低声抽泣不停耸动的背,心中涌起一阵儿难过。 若是他是完好的,完全可以自己出头。他是儿子,阿妈至少不会过分担忧,不至于道理都听不进去。 也是因为他出过事,才让阿妈变成惊弓之鸟,害怕他们出事。 方秋椒只哭了一小会,就收了眼泪。 她红着眼眶和鼻头,容颜平添三分脆弱,模样楚楚可怜,可眼眸中却满是倔意。 方秋椒回去捡起她的麻袋。 回到自己屋里,方秋椒将麻袋里荷叶包好的材料分开,归置好,沉默着用杆秤,搭上小秤砣,秤全了一份料,装着进了伙房。 尚玉华看一眼小叔子:“二弟,你去劝劝妈?” 方夏苦笑:“嫂子你去吧。” 他劝,他哪里好劝。 妹妹的念头,得有一半是为他。他去劝,阿妈不反过来叫他劝椒椒才怪。 “行,那我去哄哄。劝人我也嘴笨。” 尚玉华进屋,小声同柴英秀说话。 屋子里头,声音忽大忽小,方夏支棱起耳朵偷听。 伙房里。 方秋椒耳中却没有任何声音,她自己烧火,正处理炒制一些材料,像是八角、桂皮、香叶……,一部分材料需要先炒制。 初步处理完,一口大锅被架上炉灶,方秋椒往里面倒入清水。 水是井水,清甜可口。水质不错,烧开了也不见沉淀物。 冷水中,先将薄片的甘草放入;水烧到翻滚,再加入炒制过的材料,一刻钟后,再加入洗净的布包,里头装着其他材料。 多种材料,许多都是知名香料,锅里几个翻滚,便有馥郁的香气溢出。 方秋椒嗅着香气,心里慢慢地安稳下来。 察觉到自己心态上的变化后,方秋椒又忽地想起——上回阿妈笑着提起去世多年的阿爸。 思及东安鸡和辣椒酱在家中的受欢迎,方秋椒心念一动。 要不,做了好吃的哄哄阿妈? 这样想着,方秋椒用心程度更甚。 卤汁的香气荡漾,飘飘悠悠地出了伙房,散开在院子里。 方夏转动轮椅的轮子,进了伙房。 同一时刻,柴英秀的房中。 埋怨女儿太倔的柴英秀突然停下话头,耸动鼻翼,奇怪道:“什么香味儿?” 哄人压根没注意到的尚玉华傻眼道:“……啊?” 婆婆不是正在抱怨小妹吗,怎么还没她这个哄人的专心?! 供销社 尚玉华嗅了嗅,小声道:“可能是椒椒在做吃的?” 说话间,尚玉华偷偷地打量着柴英秀的神情。 只见柴英秀面上浮现一丝懊恼,生气道:“人家厨师傅都没她能耐,想得那么多,也就做做宴席。” 柴英秀想着,心里竟是有些恼早早丢下母子几个的丈夫。女儿随随便便就能折腾出好吃的,肯定是随了丈夫。 尚玉华不好多说,只顺着话道:“椒椒可不是能耐,红军叔都说了,赛过大饭店的大师傅!人家大师傅可是靠手艺拿正式工资的,多厉害。” “我要她那么厉害干嘛。”柴英秀眉头蹙起,耷拉着眉尾,长长地叹了口气。 * 方小博耳朵尖,听见一句家里又冒香气,抛开小伙伴,蹬蹬蹬地跑回家。 火急火燎回家,方小博直接冲进厨房。 “好香好香!椒椒你在做什么?” 方小博跑近,停了一下,再一把搂住方秋椒脖子。 方夏拎一下他后领:“你姑姑烧火呢,别冒冒失失的。” 方小博嘿嘿笑一声:“我知道,我停下来才抱椒椒的。” 去年冬天,隔壁村有人烧着火,被自家孩子后面冲过来撞进火里,脸烧得不能看,可把人都吓坏了,小孩们也在大人的叮嘱下长了记性。 方秋椒转个身,抱住方小博:“在做卤汁底,得熬好一会,晚上才能吃到。” “晚上?那也很快了。”方小博说着,用力吸了口气,一脸满足。 方秋椒掐一下他脸蛋上的肉:“椒椒给你做好吃的,你帮我个忙行不行?” 家里只有这个姑姑不跟自己分大小,可以直接叫名字,不叫“姑姑”这样的长辈称呼。在方小博眼里,他和方秋椒才是同一个小国的。 椒椒需要帮忙,那当然可以!方小博大气道:“椒椒你说。” 方秋椒便小声说了几句。 方小博听完了,认真地点点头。不过他黑溜溜转动的眼珠子里充满了疑惑:“可是椒椒,照你说的这么干,奶奶要更生气的。” 方夏点头:“肯定会。” 方秋椒无奈:“生气比不搭理我强。” 生气总归是有生气的,安安静静的才叫方秋椒害怕。而且方秋椒用的是激将法,说不定真能激将成功。 三人在伙房小声嘀咕,另一边田庄坐着大队长批的拖拉机,往市里去。 如果真的要结婚,那缺的东西还挺多。田庄心里念着,干脆先进城一趟。 开拖拉机的是田小胖,田庄的小兄弟,现在就负责开拖拉机。 拖拉机突突地往前跑,田小胖大声道:“庄哥,这拖拉机载人,单独的,你可是头一个!” 拖拉机是集体农用物,用来运送粮食、或者购买化肥,减轻农民体力负担。就算是队长书记,也只能坐顺风车,单独用太浪费“油”,是不允许的。 单说载人,也就前些年载知青那会用过,那也是一窝蜂挤上七八个。 田庄道:“我妈问了句,大队长就批了,也没想到。” 田小胖道:“还是庄哥厉害,丽婶子拿着你的奖章呢,大队长当然要给面子,还说再给你用几回,你结婚买东西可方便了。” 想到结婚,坐在钢铁拖拉机后斗里,刚毅硬朗的男人摸摸鼻子,脸红了。 田庄声音有点闷:“说什么结婚,太早了吧。” 田小胖笑:“庄哥你就给我装吧!那可是方秋椒,海报上的一些明星都没她漂亮,知道消息被窝里偷偷乐了吧?” 田庄清咳一声:“别什么话都说!回头那群嘴碎的不得乱说人家姑娘。” “嘿嘿,就咱两嘛。” 一路说着话,很快到了市里。 田小胖跟着田庄,两人进了供销社大楼。 供销社里,卖糖果的柜台前。 岑佩佩的堂嫂,骆菡梅戳一下那张白皙柔软的脸:“看什么呢?都快望穿门板了。” 岑佩佩回神,蹭地红了脸,下意识否认:“没、没看什么。” “你这可不像没看什么,跟嫂子说说呗。” 岑佩佩抿着唇,望一眼门口,神思好像都要飞远。 她正纠结着呢。心里像有两个小人,一个天使小人在说,男主是女的;另一个披着黑色衣服的小人则在说,反正现在男主还没和女主正式相亲,也不算什么。 岑佩佩这副模样,又正是年少慕艾时。 骆菡梅笑了笑,贴着岑佩佩的耳朵,用过来人的口气道:“不用猜自己的心思,你现在都在这儿了,心思还不明显?” 岑佩佩带着一层粉意的脸立时红得像番茄。 不过经由堂嫂的点拨,岑佩佩彻底明白自己的想法。 她虽然只见了田庄一面,可这几日梦里都是那个伟岸的背影。一脚深、一脚浅,在她心里却帅气得不可思议,像是能勾魂摄魄般,带走了她的所有思考和理智。 岑佩佩努力说服自己:她和田庄的相遇,是跨越时空的缘分啊! 她在心里刚说完这句话,田庄就出现在眼前。 岑佩佩双目迸射出喜悦的光,跨过距离落在田庄身上。 她的目光那样炙热,引得田庄敏锐地回望过来。 隔着闹哄哄的人流,一片黑灰白蓝,无数个声音,岑佩佩只觉得一切再巧合不过。 岑佩佩勾唇一笑,露出嘴角的酒窝,绕出柜台,小跑到田庄面前。 岑佩佩伸出自己的手,抬头仰视高大英武的男人:“你好,我是岑佩佩,那天火车站谢谢你救我。我那天嗓子疼得不能说话,你走得又快,我刚想追,我接的人就下火车了。” 近距离靠近,更能感受到男人强健体魄的冲击,一双长腿让他高出路人一大截,他的肩膀和胸膛是那么宽阔,好像扛得起所有担子。 岑佩佩的心砰砰跳,一阵脸热。想挪开眼,可又怕错过男人的表情,强忍着心内的悸动,认真地看着男人。 田庄有些诧异,望了一眼身前白嫩的小手,而后笑着道:“不必客气,没什么的。” 做好事,人家谢他,田庄当然高兴。 想到自己在火车站匆匆忙忙地跑了,他又道:“我那天有事才走得那么急。” 岑佩佩看着自己伸出去的手,尴尬地咬了一下唇瓣,眼神失落地扫过田庄。 田小胖见状,推一下他庄哥:“哥,人家姑娘跟你握手呢!” 田庄被一提醒,只得伸出手,并解释道:“怕冒犯了你。” 岑佩佩握手成功,露出笑模样:“才没有,你是好人。你要买什么?……” 半个钟头后。 田庄和田小胖提着好几个油纸包和一堆东西出了供销社。 田小胖服气了:“庄哥,我看这个城里姑娘对你心思不简单啊!今天我们可省了不少。” 田庄扫他一眼,理智道:“别人只是感激。” 田庄没怎么在意。一个穿着上海的羽绒服,连手表也是大牌子的城里姑娘,跟他一个退役兵能有什么关系。 他掂掂手里的栗子糕,想起方秋椒小时候啃毛栗的画面,栗子糕她应该喜欢的吧? 土豆片 拖拉机又突突着回村。 不过田庄一回到家,就受到了惊吓。 牛丽同一个年轻姑娘坐在小竹凳上,手里都拿着半成的针织物和钩针。 牛丽热情地介绍:“阿庄,这是秀秀,是不是长大变了?” 方倩秀则眉目含情地看向田庄,随即又不好意思似的低下头,只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颈,分散在两肩的黑发从上往下滑落,发尾俏皮地垂落在起伏上。 后头田小胖跟上来,牛丽又招呼他。 田小胖看看方倩秀,嘴巴张大得能吃得下个鹅蛋。 田庄只觉头疼。 在他看来,方倩秀长大变了没变,跟他也没关系。 田庄蹙眉道:“妈,我累了,腿有些疼,先回去躺着了。你招呼小胖喝口水,他忙前忙后,辛苦了。” 话落,田庄无情地回了房。 “婶子我先帮着放东西。”田小胖说一句,立马跟上田庄。 到了田庄的房间,田小胖一脸八卦,小声却无比激动:“哇靠!庄哥你这春天来得太早了,桃花朵朵开啊!” “你清醒点,现在冬天。” 田庄歪在床上,不懂自己妈怎么就看上方倩秀了。 外边。 方倩秀尴尬非常,脸红得更厉害,这回是臊的。 牛丽拉住她的手:“你可别往心里去,他当兵了几年,就成了这么个硬邦邦的模样,跟我也是这样的。” 方倩秀听了这话心里好受了些,想起自己上学那会干过的傻事,口吻诚挚:“没事儿婶子,庄哥可能对我印象不好,小时候我傻里傻气的,干了不少憨事。但像你说的,人都会长大的,是不是?” “秀秀,你怎么那么懂事!真叫人疼到心坎里。”牛丽这一刻,是真被“真挚忏悔”的方倩秀感动了。 对田庄能这么通情达理,将来肯定是个好儿媳,不是那种爱作的矫情人。再想到方倩秀说,她说服她家里父母了,对儿子上心到不行,牛丽心中更是满意。 牛丽看一眼儿子屋子的门,神神秘秘地小声对方倩秀道:“阿庄后天相看,你到时候一块过来,婶子帮你。” 方倩秀无辜地瞪大眼:“这……” 可她眼底喜意藏不住。她贴在牛丽身边,不就是为了这个。 田庄孝顺,可男人都喜欢好看的,自己拿下田庄不容易。但让牛丽在乖顺的自己和方秋椒中选自己,不难! 父母孩子中,强势的总能让弱势的听从,认命。牛丽就是田家最强势的那个人,田父可是出名的耙耳朵。 两个女人相视而笑,一个慈爱,一个羞赧。但心里想什么,说出口的话有几分真,只有她们自个儿才知道了。 *** 夜幕低垂,将天地融为一色,只有风在田野间穿梭的风声。 “今夜的风,好生磨人哟!” 老太太何秀珍嗅着夜风从隔壁偷来的香气,发出一声感慨。 方大明道:“小博说椒椒在做新菜,今儿尝了,明儿再送过来。” 管小娥馋得直吞口水,不满道:“尝一口还要尝到明天去啊?” “你连几块土豆都惦记?”方大明难得地说了儿媳妇一句,双眼严厉地扫了过去。 方建设赶紧瞪自个媳妇一眼:“你少说几句!天天就知道吃吃吃。” 管小娥瘪着嘴,心里苦。 她委屈地看了女儿一眼,方倩秀在桌子底下握了握她的手。 管小娥叹口气,决定先忍忍,不能坏了女儿的大机缘! 而香气的来源处,方秋椒家正用晚饭。 晚上煮了粉丝,桌上摆着过了卤水的生菜、土豆厚片、豆腐泡三样素卤小菜。 卤菜在方秋椒家乡这块常见的是红卤,颜色红润,偏甜辣,味道特别厚重。方秋椒手底下出来的卤菜颜色更浅些,像是有一层琥珀凝结在菜肴之上。 柴英秀拿着筷子,皱眉道:“连个正常菜都没有?” 她不愿意尝方秋椒的新菜,毕竟母女两就是为着这菜吵起来的。 哪知道方秋椒也猜中了她的心思,晚上连红薯饭都没做,只有自家做的红薯粉。 每人面前一碗煮熟过的红薯粉,里头一粒盐都没搁。 方小博偷看椒椒一眼,开始干活:“奶奶,已经够香了!不要挑食,长不高的。” 尚玉华赶紧给他夹一筷子生菜,又给了两个豆腐泡,往碗里拌了一点卤汁,让方小博赶紧吃。 方小博低头呼噜噜地嗦粉,小嘴儿裹上了上面的琥珀色。 粉丝先煮熟过,嚼在嘴里口感软糯弹牙,味道是微辣的咸香。如果可以,方小博想一口气把粉通通嗦完。 但他答应了椒椒要做事,要让奶奶知道椒椒做菜好吃, 于是方小博勇敢地把筷子伸向他不喜欢吃的生菜。 生菜、白菜、萝卜菜、各种带叶子的菜在方小博这里都没有好评,他不喜欢吃菜叶子,感觉和吃草一样。 夹起生菜,放进嘴里。 下一瞬,将整条生菜叶子吃进嘴里的方小博腮帮子狂动。 咽下菜叶子后,方小博还意犹未尽的砸吧了下嘴,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方小博忘了演戏的事,看向方秋椒:“椒椒!脆脆的,最后的菜汤真好吃,淡淡的咸,但是好香啊!你怎么那么厉害!!” 方秋椒在心里给方小博比了个大拇指。这演得也太好了,大明星也就这么水准吧! 方秋椒谦虚地笑笑:“还可以啊。那快吃吧,我也饿了。” 方夏轻笑一声,给自己夹了菜,用菜里带的卤汁去拌粉丝,然后大口吃起来。 尚玉华啃上了个豆腐泡。 她喜欢吃豆腐泡,但是一般做豆腐泡太看汤汁。可想要豆腐泡里面有味道,汤汁就必定会微重,但这样豆腐泡就容易吸多了汤汁,味道过重。 纵是尚玉华对小妹的厨艺有信心,豆腐泡她也是尝试性地轻咬了一小口。 热乎的卤汁完全浸润了豆腐泡的皮,一口下去,汁水满嘴都是。尚玉华感觉满嘴都是香的,味道恰到好处的美味。 “椒椒,这个豆腐泡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豆腐泡!”尚玉华一脸幸福地看向小姑子,感觉自己嫁得太对了,有这么厉害的小姑子。 方秋椒嗦着粉,嘴里忙着说不出话,只匆匆忙忙地抬头,冲嫂子尚玉华露出个高兴的笑。 一家五口,四个人吃得特别开心。 柴英秀看了这个,再看那个,没一个看自己的。 柴英秀:…… 好气啊! 更可怕的是,她、她也想吃……。 可没台阶下。 都怪糟老头子,生个女儿也这么会弄吃的,让她馋得要命。 柴英秀吸了一下发酸的鼻子,自己给自己夹了块土豆片。 法不责众 土豆是自家种的,在卤汁里熬煮得通透,一口下去软糯非常,入口即化。 柴英秀吃上这么一口热乎的,心里的气消了大半。 她早隐隐有感觉,明白自己拗不过家里的小倔驴。因为她总是心软,总会怕孩子为难……,也因为孩子的心她其实理解。 她想着孩子能好,孩子也想着家里好。一颗拳拳之心,叫她如何舍得为难?何况她本就是好说话的温吞性子。 但做母亲的人需要台阶下,总归爱面子。柴英秀安静地吃着晚饭,面上表情始终淡淡的,弄得四个小的渐渐心慌。 方小博最慌了。 他冲着方秋椒挤眉弄眼——“怎么办?” 方秋椒心神不定,害怕自己真把阿妈惹毛了,求救的小眼神飞向方夏。 方夏仗义地开口相问:“阿妈,这个土豆又软又糯,外面的味道又不会让味道单调,冬天吃这一口可太舒服了,你喜欢不?” 柴英秀扫他一眼,拿出做母亲的气势:“食不言。” 方秋椒想说点什么,方夏给她递个镇定的眼神,让她稍安勿躁。 方夏头脑好使,方秋椒对他很信任,勉强稳住心神。 许是做了母亲,尚玉华倒是在交锋中看出来了柴英秀的“虚”,心内松了口气。 晚饭用完,尚玉华领了方小博去烧洗脚水,留下母子三人说话。 窝在伙房,方小博有些不乐意:“阿妈,有什么不能让我听的吗?椒椒也在啊!” “可椒椒是大人了,椒椒十九岁,你几岁?等你十九,你也可以。” 尚玉华镇压住小皮猴。 堂屋中,气氛像是打了霜,叫人牙齿想打个寒颤。 方秋椒看看方夏,再偷看两眼柴英秀。 最后她忍不住开口:“阿妈,你别生气了。” “我生气有什么用?绝食才有用。”柴英秀一句话点了两头小倔驴。 方夏脸上一红:“阿妈,你说椒椒就说椒椒,揭我的老底干嘛?” 方秋椒:??? 方秋椒瞪向方夏。 方夏瓜!这么推锅过分了吧?! 方夏清亮的眸光扫过来,理直气壮:“都怪椒椒不懂事,阿妈你骂她吧!” 方秋椒:“……阿妈,你骂我呗,别不理我。” 柴英秀轻哼一声:“我说的就是你们两个,胆子大得不行,偏偏还一个比一个死心眼。一个闹绝食,一个又闹着做生意,可真厉害啊!” 方夏摸摸鼻子:“我那也怪小妹。” 柴英秀瞪他:“你以为这么说,我就不会生她的气了,主意倒是打得好。” 柴英秀转头,开始跟方秋椒算账:“别以为我们这儿风气好就胡来。做生意挣钱,别人就不知道吗?知道又为什么不去呢?那是别人知道小心、谨慎。逞风头的那么多,都被严打了!” 方秋椒小声:“和卖菜也差不多啊。” 除了卖菜外,村里人偷摸去城里卖鸡,卖鸡蛋,那也是常见的事,只是大家都低调。 湖市和别的城市不一样,这块地方虽然不大,但有河流直通外面。早先最困难的时候,就有人通过河流倒腾吃食。交通的便利,让这座城市有着别样的机会和生机。多年发展,已成暗规则,连方秋椒这等孩子也知道一些不同。 柴英秀听她顶嘴,脑袋一抽一抽地疼:“卖菜是对我们农民的体恤,让大家挣点钱票好过日子!” 供销社购物需要票证,农民可没有那些个票,需要通过城里人的手去淘换。卖菜和卖鸡蛋,就成了那个淘换的途径。 方秋椒声音更小:“也差不多。” 柴英秀被气到,提高声量:“你——” “我知道错了!”方秋椒机灵地认错,“阿妈,你放心,我肯定不做出头鸟。等有人去做了,我再去。” 柴英秀眉头蹙起,还想再说。 方夏拉住她:“阿妈,我有个法子,保管妹妹安然无恙。” “真的?!” 方秋椒惊喜地伸手抓住她小哥。 柴英秀也熄了火,看向儿子,甚至心急地催促道:“夏瓜,你有主意,那你快说啊!” 方夏莞尔一笑:“我这个法子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既然做生意赚钱,就让大家一起做。” 方秋椒想到村里人的排斥:“可他们都不敢去。” “对啊,那些人和我一样,都胆小怕着呢。” “他们怕什么?怕出事呗,但是如果我们成群结伙地去,人数多到一个村、两个村……无数人呢?那种惧怕自然就会自动化解,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法不责众。” 方夏思路清晰,神色从容:“不是所有村里人都会做生意,我们的目标也不是这个,我们只需要让农副产品的概念扩大。” “从卖菜,卖鸡蛋,把以前老乡们偷偷摸摸卖的东西,都放到明面上来。好比我们家的竹制品,家家户户都有多的,也很精巧,拿出去换钱不好吗?” 柴英秀若有所思:“这好像也是做生意?但是很简单。” 方秋椒眼眸发亮:“那我们得找个机会,让大家兴起去多卖些别的东西的念头。” “不会太久。”方夏道,“日子难过的人家多啊!” 物资缺乏,有些人家连孩子都养不起。而生活的压力,会变成让人改变、冒险的动力。 柴英秀看着一双儿女,认真道:“回头阿妈跟别人聊天时,隐晦地提提,大家都想挣钱!” 女儿是个急性子,事情想了就会急着去做。 虽然鼓动大家一起干,在柴英秀看来有些不厚道。可法不责众,不会真伤害到人,柴英秀愿意为了女儿做小人。 方秋椒一双眼弯成月牙:“阿妈,你真好!明天继续给你卤土豆!” 柴英秀笑着睨她一眼,嗔怪道:“我要吃卤藕。” “好好好,卤藕也行的!” ** 方秋椒高兴地做了两天卤菜,吃得村里好几户人家过来买或者换。 一下到了后天。 一大清早,尚玉华拿着衣服敲门:“椒椒,快起来,今天得去田庄家。” 屋子里。 正偷偷给系统神仙烧香的方秋椒:??? ……还有这事? 热水壶 方秋椒匆匆忙忙收拾了香的痕迹,打开门。 “嫂子,还好有你提醒我,差点忘了。”方秋椒道。 尚玉华笑道:“别穿你的大袄子了,换新的。” 尚玉华推着方秋椒进了屋。 方秋椒缩在浅黄色的麻帐子里,悉悉索索地换衣服。 尚玉华背过身,嗅着屋子里有股味,奇怪道:“椒椒,你这是弄什么呢?一股子味儿……” 方秋椒回道:“我偷偷给灶王爷烧的,嫂子你可别跟人说。” 这可是四|旧,尚玉华惊道:“你可得小心点!”语气担忧,但没要求方秋椒不烧香。 “嫂子你放心,我会的!” 方秋椒一口答应,随即换上新棉衣,掀开麻帐子。 尚玉华正开窗散气,听见动静一回头,又一次被小姑子惊艳。 颜色素雅的蓝色棉袄,左边胸口是同色的盘扣,衣服十分合身,微微收腰,勾勒出女子凹凸有致的奥妙身段。 方秋椒勾着唇笑,明艳的眉眼在一身素雅中格外亮眼,好似天空中的初阳令人炫目。 尚玉华道:“从没觉得我手艺这么好,看来从前都是人不行。” 方秋椒脸被说得脸上一红,摸摸腰的位置:“会不会太合身了?回头干活不好动。” “这有什么,城里的姑娘穿得更紧身。回头你要嫌弃干活不方便,我再给你放腰。”尚玉华早有考虑。 方秋椒换上新衣服,洗漱用了早饭,一家人往田庄家去。 方秋椒推着方夏,这是他这几月里第二次出门,上一次是去隔壁过团圆中秋。 * 一路上,遇见的人都笑着打招呼,还会笑着望望方秋椒。 方秋椒摸摸鼻子,有了一丝“大姑娘”的感觉,莫名想躲着。 方秋椒边走,边给自己做心理舒缓。这会儿田庄家肯定收拾好了,过去坐坐,回头她做顿饭显显手艺就行,做菜是她擅长的,不用紧张。 但一到田庄家,方秋椒就感觉不大对劲。 ——方倩秀和大伯母管小娥竟然也在! 好心帮着看看人?管小娥还有可能,方倩秀绝对不是。 方秋椒抓紧了轮椅的靠背。 一只手轻轻在她手背拍了下。 方秋椒低头,和方夏望过来的目光汇聚到一处,默契地认定这事不对劲。 管小娥抢着打招呼:“英秀,椒椒,快来坐!我和秀秀倒是来得早了,还抢着你们的先。” 柴英秀没想太多,只以为管小娥带着方倩秀来看热闹。 相亲这么热闹的事,看热闹的人可不少。男女双方可以在亲戚邻友和两家大人的谈话中,了解对方一些。 “你们这可太早了。”柴英秀随口一句,笑着看向牛丽这个主人家,“招呼客人,可是主人家的活,嫂子你别乱抢。” 牛丽开口道:“坐坐,快坐,英秀和椒椒快坐,玉华带着小博随意坐。这是你们家方夏吧,好久没见着,都长成大小伙子了。” 田伟成也道:“方夏也长得俊,像你阿爸!” 方秋椒刚坐下,后面跟在她们身后来看热闹的村里人都进了屋,一下子堂屋里便闹哄哄。 田伟成笑着对东屋喊:“田庄,你别换衣服了!快出来!” 响起一堂取笑声。 不出去可不成,田庄扯整齐衣角,迎着一堂哄笑出场。 刚毅英气的面庞隐约透着一层薄红,神色却从容,回田伟成:“阿爸,衣服早换好了,我擦头发呢。” 众人往他头上看去,头发半干,是刚洗过的。 田伟成笑:“人都到了,我可不得催催你,快来坐。” 三张桌子,一张是长辈和两边父母至亲;一张是男客,一张是女客。 方秋椒那桌女客都是婶子嫂子,有人笑着喊田庄。 “田庄啊,来坐我们这桌!不许往别桌去。” “让我们问问,得让椒椒好好了解下!” 田庄本来该去男客那桌,方夏也在。但这么多婶子喊,田庄望了眼方秋椒,朝着女客桌走了过去。 “好。” 田庄尽量走得平稳,努力让自己神情镇定、稳重。 他想给他年少时就念着的姑娘,留下最好的印象! 女客桌可没见过这样爷们的,好些夸人的话就抛了出来。 方倩秀在一旁看着,直觉得胸腔都快气炸了。 就这么上心?!方秋椒这个徒有其表的女人,就有那么好?值当男人往女客桌来,任由一群女人调笑。 方倩秀的手指甲扣着桌底的木头,在上面掐出痕迹。 她告诉自己要忍耐,一定要忍耐,回头牛丽就会帮她,让方秋椒出局,她不能在那之前坏了事。 那边田庄大方地坐下,任由婶子、嫂子们各种笑、各种问,回答得真诚又坦荡,只差把自己剖开来。 方秋椒听着,耳朵根子渐渐红了。 她没想到,她觉得只是认识的田庄,对她这么上心。 方秋椒偷偷地望向方夏,方夏要不是被田庄堂哥拉着,绝对会自己去女客那桌。 那个臭小子!女客桌夸屁呢。有本事过来,让自己问啊。 方夏想:滑头小子,不是好东西。 不过那些尖锐的话题,那小子要是说的都是真心话……倒真不是个差的。方夏支棱起耳朵仔细听,每一句都不想放过。 气氛和乐地聊到十点,到了女方展现手艺的时候。 如果女方厨艺很一般,可以带上自家嫂子和姐妹帮手。当然,做饭的全程男方母亲都在,也能看得一清二楚。带人操作只是免得做出的饭菜实在不可口,让中午这顿饭过于尴尬。若是在女方家里,男方的母亲也会进厨房帮忙。 方秋椒不需要帮手,没叫尚玉华,应下就起身。 牛丽却是又喊了声:“秀秀,你和椒椒是堂姐妹,一块儿来吧,帮我洗洗菜。” “唉,好!”方倩秀笑着起身。 这一起身,她身上掐腰的新衣服、新裤子,才显露出来。同样是妙龄女子,身材高挑,背影窈窕。 方夏感觉琢磨出了味,皱眉扫一眼田庄。 田庄抿紧唇,藏住眼中嫌恶。他性情刚直,最不喜卑躬屈膝的讨好行径,对方倩秀恶感十足。也对牛丽的行径很不满。 那边进了田家的伙房,方秋椒看了一圈,心里便有了数。 方秋椒问道:“婶子,鸡做东安鸡行吗?” “行啊。”牛丽笑容淡淡,目光落在一旁的碗盆里,拿手随意一指,“不过杀鸡这活粗活婶子来做就行。你洗下碗吧,正好拿个碗装鸡血。” 门外边,传来“丽婶子真疼人”的笑语。 方秋椒看着碗盆,盆旁边有个桶,一桶没点热气冒的水。 要知道冬天天冷,井里打出来的水都会冒热气,那样才不至于冻手。而且碗上有油污和菜渍,洗的时候必须得用热水泡泡。 方秋椒道:“那婶子我烧个水吧。” 牛丽又道:“倒热水壶里的就行。” 她又拿手一指,指着一块空地。 方秋椒想骂人。 你属鬼的,所以热水壶是空气的吗?! 吵架 牛丽故意为难,想让方秋椒用冷水洗碗。但就算方秋椒能忍,冷水在这种冷天也洗不干净脏兮兮的碗…… 方倩秀想明白后,差点笑出声。 刚刚她看着田庄对方秋椒上心,心里有多不痛快,眼下心里就有多爽!看吧,你方秋椒也不是人见人爱! 方倩秀表情解恨,眼神中暗藏得意和挑衅。 方秋椒的目光打方倩秀身上扫过,再望向牛丽,也明白过来牛丽的用意和目的。 牛丽怕是相中方倩秀做儿媳妇了。 不过牛丽可不笨,断不会为了让方倩秀高兴而为难自己,肯定是先得到了方倩秀的保证和承诺,并且坚信方倩秀不会骗她。 这样一来,大伯母管小娥的出现也就说得通了。 方倩秀骗不过牛丽,也玩不过牛丽这般精明的过来人。能让牛丽相信,方倩秀应该是真动了心思。 但这就让方秋椒感觉很奇怪,方倩秀看上田庄哪儿了?难道就因为和她不对付,连腿脚不好的田庄也要抢?亦或者,牛丽家里很有钱?田庄的工作安排好了,能做城里人? 方秋椒一时猜不透方倩秀,索性不去想她,把脑子用在面前的为难上。 当众揭穿? 方秋椒下意识否认了这个方法。一来不痛不痒没意思,二来牛丽肯定有后招。这里是牛丽的家,对方熟悉的地盘。 方秋椒眼睛一转,走向锅灶:“还是烧水吧,杀鸡去毛也要热水的。” 牛丽见她硬是不听话,心中更觉得自己没错。 这种女人,一点委屈都受不了,讨进家里是做儿媳妇还是做祖宗?! 就儿子那个上心样,她迟早有个儿子和没有一样。 方秋椒去掰扯柴火烧火,牛丽就忽地“哎哟”了一声,扶着腰喊:“算了算了,嘶——我来洗也行!” 方倩秀赶紧上去扶住牛丽:“婶子,你的腰,小心啊!” 她们演得和真的一样。 方秋椒瞪大了眼,满目错愕。 她单知道牛丽能故意为难她,可没想到人能下作到无中生有! 柴英秀是个正派人,尚玉华也是性子好的,在家方秋椒从没听说过这样的事。便是听那些村里的八卦,也都是婆媳正常斗法,不会这般无耻。 堂屋里听见伙房的动静。 田伟成担心地喊:“怎么了?”边喊边起身,跑向伙房。 “好像是婶子闪了腰?” “刚刚不是说洗碗嘛。” “是不是椒椒不愿意洗碗……” 外头的人慌乱地猜着,但几句话下来,好几个快要做婆婆的看向柴英秀一家的目光就不同了。 听里面的动静,牛丽抢着做杀鸡的脏活,让柴英秀的家闺女洗个碗都不乐意,可不是儿媳妇该有的模样。 伙房里。 牛丽喊完,从一旁的橱柜里把热水壶拎了出来,然后捂着腰吸气“忍痛”。 方倩秀一脸担忧,声音都变了点:“婶子,你小心点,你坐。椒椒不乐意,我来洗碗也一样的。” “不用你来,你洗碗像什么话。” 两人你来我往,似夹杂着怒意,声音特别大。 方秋椒看着她们,都不敢靠近,生怕两人直接倒在地上算她头上。 但这么吃个闷亏,可不是方秋椒的性格。 被恶心到的方秋椒摸起锅里的锅铲,趁着两人偷偷往外张望,装模作样在锅里铲两下,然后使劲在锅底画了个圈。 等田伟成闯进厨房,方秋椒放下锅铲,离锅子远了好几步。 田伟成一进伙房,搀住牛丽,关切问道:“怎么闪到腰了?” “没事没事。”牛丽眉头紧蹙,短促地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压抑着什么,然后道,“伟成你来帮忙洗个碗吧,我先前忘了洗碗,慢待椒椒了。” 方倩秀看一眼方秋椒,脸上写着不忿,而后耿直地开口:“椒椒不高兴,推了婶子一下,我扶慢了。” 这话一落地,又引起不小的动静。 且不说旁人心里如何想,说了什么话,护短的田伟成当场就黑了脸:“洗个碗怎么了?!谁家姑娘不洗碗,还洗不得碗了,那么金贵?不愿意洗就不愿意洗,推长辈是什么道理!” 田伟成黑着脸,五大三粗的汉子站在方秋椒面前。 从门口位置看,方秋椒清瘦的身形被完全遮挡住。 方夏的轮椅不好进去,催促柴英秀:“妈,你别管我,先进去!” “那你小心。” 柴英秀领着尚玉华,挤进里头去。 走进里头,见田伟成吓唬自己闺女,柴英秀问道:“这是怎么了?伟成,你挡着我家椒椒干什么?” 田伟成冷哼一声,怒气冲冲:“你说干什么?没大没小的,还相看什么,你领回去吧,我家可受不住这样的好姑娘!” 田庄腿脚不便,走得慢些,进屋时刚好听见田伟成的不满。 田庄左右看看,皱眉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田伟成瞪儿子一眼:“你妈被欺负了,你看不到啊!” 方秋椒耐心等着他们全家上场,见人凑全后道:“我没推人。” “脾气这么大,谁还敢冤枉你不成?”田伟成一脸鄙夷,“十来岁就敢打断别人的腿,别人说你泼辣我还以为是瞎说的,没成想遇着才知道再真不过。” 牛丽一手扶着腰,一手拉住田伟成,小声劝道:“伟成,算了算了,你和个孩子计较什么。” 田伟成气不打一处来:“你别说话,做什么好人。今天要不是大家都在,你出个事怎么办?” 田庄看着牛丽手扶着的腰部,听着那声声吸气心里一紧,再皱眉看了眼方秋椒,最后怀疑的目光落在方倩秀身上。 柴英秀走到女儿身边,急道:“椒椒,到底怎么回事啊?你说,这么多村里的婶子嫂子,有一半是看着你长大,知道你脾性,你尽管说实话。” “阿妈,你别急。”方秋椒拍了拍柴英秀的手,让她放心。 接着方秋椒向前,走到田家橱柜前:“里头红喜字的搪瓷缸子挺好看的。” 橱柜门关着。 田伟成看了一眼,有些懵:“你说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方秋椒又走一步,站在距离橱柜极近的热水壶和碗盆旁:“平常碗盆不是放在这的吧,热水壶应该也不是。” 男客可能还没懂,但女客们望着碗盆和橱柜的距离,纷纷都明白了过来。 有明眼人道:“洗碗有水,不会靠木头柜子近。” 尚玉华松口气,挑眉发问:“谁知道你家橱柜里会有什么?洗碗为什么要开柜子?” 好不容易进了伙房的方夏轻嗤一声:“呵,那还用说,他们家热水壶碗啊盆啊全藏柜子里,赶着拿出来的呗!” 柴英秀则直接看向牛丽。她气得涨红脸:“好你个牛丽啊!我体谅你心疼儿子,结果你是想精心选个地盘算计我闺女。” 咯咯哒 田伟成整个人都是呆滞的。 他本来不懂橱柜的事,但方家人一人一句,把事情点得很清晰,都由不得他装傻。 一颗心想着媳妇,哪怕刚刚干的事有点欺负小辈,田伟成也不觉得自己过分,是小辈犯错在先。但现在方家人却告诉他——压根没人欺负他媳妇,是牛丽在栽赃陷害! 田伟成滞缓地转身,表情茫然、目光愤怒地望向牛丽。 牛丽和方倩秀搀在一起,相互依靠。 被田伟成看着,牛丽面色一白:“东西就随便放的,怕挡着路。” 碗盆不挨着柜子是正常习惯,但慌乱之下,放错地方倒也说得过去。 方倩秀慌张的心立马也有了跟从的目标,她道:“椒椒,你不要乱说!明明是婶子打开橱柜拿东西,你才看见里面有什么的。” 两方各执一词,但好像哪边都有道理,真相变得扑朔迷离。 一旁的田庄苦笑了下,心里和明镜似的。外人不知道,他却是清楚得很,方倩秀对他有“图谋”,牛丽又看上了方倩秀,两人有动手的动机。 至于方秋椒,她又不笨,为什么要做在别人家动手这种傻事? 方秋椒开口回道:“好好的,不过正常洗个碗,我为什么要发脾气?一开始我就开口说了,我去杀鸡做东安鸡。” 方夏转动自己的轮椅,朝向外面的众人:“诸位叔伯婶子,嫂子大哥们想必都知道我们家椒椒手艺好,相信你们也知道我们家是能挣十分工分的能干人。十个工分,不是队里看我们家可怜给的,是椒椒吃过苦、受过累,才拿到手的工分!” 外头的人忆起方秋椒在田野间忙碌的身影,公允发声。 “椒椒力气大,夏天儿跟我们一块干挑稻子的活。” “去年冬天我们一起挖过渠!天冷,那又是个重活,累死人。” 方夏又道:“椒椒是吃得苦的人,就是受不得平白无故的委屈和冤枉。椒椒,你去把柜子打开,证据就在里面!” 方秋椒看方夏一眼,想上前打开柜门。 田庄犹豫一瞬,上前一步,将她拦住。 田庄抓住了方秋椒的手腕,一个本该令他面红心跳的动作,眼下却让他心里苦味翻涌。 他完全想不到,两人距离最近的时刻,场面竟是如此地不堪。 她被自己的阿妈欺负了,而他为了他母亲最后的颜面,阻挡她探寻证据。 “实在……对不住。”田庄小声致歉。 顿了下,刚毅的男人宽厚的肩有气无力地耷拉下去:“是我阿妈不对,就到这吧,我代她给你道歉。” 方秋椒见他满面难受,思及这人的诚挚,收回自己的手。 那就算了吧。 方夏却不依:“就到这?要不是我妹妹机灵,坐实今天的事,她的名声就会臭不可闻,影响她一辈子!” 方倩秀还懵着呢,在心里怪田庄拖后腿。 明明她和牛丽都找到借口洗白了,这个田庄竟然自己站出去认了…… 听见方夏咄咄逼人的话,方倩秀插话道:“方夏,你别欺负田庄人老实!别人人好,不是让你上赶着欺负的。” “呵——”方夏轻笑一声。 他清瘦的下巴微抬,轻蔑的目光落在方倩秀的脸上:“蠢货,他们家热水壶漏水。” 方秋椒望一眼地面,赞叹小哥方夏的心细。 挤进伙房看热闹的一个大哥凑近了热水壶,盯着地面满脸震惊:“唉!热水壶地上这圈还真有点滴水,颜色深点,但出得不多,你们眼神儿可真好。” 换言之,一般人压根看不见。但存在就是存在。 如果橱柜里放过热水壶,那肯定也有湿的地方。怪不得田家的小子不愿意开橱柜,但是却道歉了。 被骂了的方倩秀涨红了脸,像个熟到快烂了的大番茄。 她旁边的牛丽吸了口气,差点昏过去。 牛丽不怪方倩秀多话,因为她也没发现热水壶漏水,也在心里埋怨儿子吃里扒外。为了个女人,竟然不惜把黑锅往亲妈身上甩。 甚至牛丽都想好了,等下怎么骂田庄更好。 可她没想到,田庄竟然是真的在维护她,可惜方家的残废得理不饶人…… 管小娥听了半响,明白过来女儿这是搞事失败,要吃亏了。 她望一眼田庄,想着这人将来能挣无数的大钱,最后还是没把女儿拉回来,而是开口劝道:“算了算了,都是乡里乡亲,肯定是误会了,你推我我推你一下也都是小事。回头好好地、慢慢地解释,大家伙也散了吧,就是件相看没对上眼的小事!” 管小娥感觉自己真是聪明,知道抓住推人这事做文章。 至于方秋椒到底推没推人?方秋椒脾气那么爆,吃不了亏,肯定是动手了的,管小娥就是这么认为的。 方倩秀眼底露出喜意,她妈这话可真是说得太好了,完全把她救了回来。而且方秋椒也没证据证明,她没推人啊! 牛丽同样反应过来,扶着腰又低吸了口气,一副忍痛的模样。 方秋椒和方夏感觉不对,但到底经验少,等反应过来管小娥的话不对劲,人群都走到田庄家门口了。 方夏咬牙生恼。 方秋椒道:“小哥、阿妈、嫂子,我们也走吧,白浪费半天。” “走。”柴英秀提步就走,看来气得不轻。 尚玉华跟上。 方秋椒推着方夏,但推着推着轮椅歪了。 方夏正不解,就感觉自己打牛丽和方倩秀身边过去了,然后身后响起两声喊痛。 “啊!” “我的脚……” 出了田庄家,院子里光线明亮。一只树梢上的麻雀,被这阵动静惊得回头。 方夏也回了头,望见方秋椒脸上张扬的坏笑。 方秋椒低头看着方夏,英气地挑眉,脸上带着得意:“小哥,我干得漂亮不漂亮?” 方夏勾起唇:“我早上吃少了。” 这是嫌弃自己不够重。 柴英秀和尚玉华也回了头,看见牛丽和方倩秀跳脚,噗嗤笑出声。 说话可不能乱说,是要付出代价的! 一家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尚玉华说起方小博:“不知道小博有没有听话,老实在家呆着。” 小孩子是家里的开心果,方小博圆头圆脑更是可爱,招人喜欢。 果然,一听方小博的名字,柴英秀脸色就好看三分。 方秋椒更是搭话道:“小博很懂事,肯定不会乱跑。” “我跟他说了,要出门也得锁门。”方夏道,“嫂子放心。” 说话间,四人很快到了家。 进院门,隐约听到方小博说话的声音。 “小黄,你不能吃了。” “你别叫,别叫!我分你一点还不行嘛,我们各吃一小口。”小人语调儿还有点委屈。 伙房门口。 尚玉华黑着脸:“方小博!你给我出来!” 屋子里,被惊吓到的老母鸡发出“咯咯哒”的惊慌叫声,彻底出卖了战友。 方小博圆溜溜的眼睛对上老母鸡那双豆子眼,十分委屈:“都说你不能吃辣椒酱,你还非要!” ※※※※※※※※※※※※※※※※※※※※ 咯咯哒,求收藏 蛤蜊油 田庄家大吵了一通,田伟成气得不轻,晚上都不愿意跟牛丽一个被窝。 但最热闹还是晚间做饭。 一动锅,哐当一声。 锅底一圈掉进灰里,他们家锅坏了! “我的锅!”牛丽心痛得大叫。 大炼钢过去了好些年,但钢铁紧着国家要紧的地方,现在湖市一个锅还得不少工业券。碎的哪里是锅,是牛丽的心肝。 田庄劝道:“坏了就坏了,回头再买个。” 牛丽心里又惧又怒,凝眉道:“好好的锅怎么会坏?!” “灶王爷都瞧不上你呗!”田伟成在一旁凉凉地开口,又给牛丽气上加气。 第二天,他们家锅坏了的事就传了出去。以两个方向为中心,一个讲是方秋椒干的,一个讲灶王爷干的。 柴英秀正在井边同其他人说着“卖簸箕”的大事时,她身边挤过来一个老嫂子。 “英秀啊,老田家锅坏了你知道不知道?” 柴英秀一脸茫然:“锅坏了?” 那人看看柴英秀,笑道:“我就知道你不知道!他们家还说是你家椒椒干的,好好一个锅,哪里是那么容易被弄坏的?肯定是在伙房里干了糟心事,灶王爷瞧不过眼了。” 另有人搭话:“你说起灶王爷,我倒想起一个事,村头李家就在伙房抓到了胡搞的……,我看也是灶王爷有眼。” 柴英秀笑着摇摇头,低头仔细搓衣服。 回到家。 柴英秀想起听到的八卦,不忿道:“那个田庄家真不靠谱,锅坏了还推到我们家身上!椒椒就算力气大,那个锅可是铁的,还能给折腾坏了?” 尚玉华赞同:“一听就是胡说的。” 方夏抬头看向方秋椒。 方秋椒脸上挂着迷之微笑。 方小博见了,感觉自己知道了真相。 他抱住方秋椒的腿,偷偷摸摸地看看门外,然后小声问:“椒椒,是不是你干的?” 干坏事,可千万不能让别人听见。这是方小博的经验之谈。 方秋椒点点方小博的鼻子:“还不喂鸡去?三天内你的小黄不下蛋,你的屁股可就要开花了。” “就去就去。” 方小博摸摸屁股,像个小炮仗似的往外冲。 不过刚出去,方小博又把喂鸡的事忘了。他看着进门的方春笋,大笑着扑过去。 “爸!我可想你了。昨天你不在家,有人欺负椒椒!”方小博说着就告起了状,想让他阿爸帮椒椒,连手带脚地比划起昨天发生的事。 方小博人小,又没亲眼见到,事情说得不全乎,在他嘴里椒椒被欺负得很惨,弄得方春笋担心得不行。 家里给送了口信去,说是妹妹要相看人家。方春笋的工作昨天晚上才干完,今天一早买了点东西就归家,但紧赶慢赶,还是没赶上妹妹的大事。 方春笋心急地扛起儿子,大步进了自家堂屋:“小博说椒椒被欺负了,怎么回事?!” “大哥你别急,没事儿。” 方秋椒笑着看方小博一眼,把昨天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方春笋听完,脸黑得厉害:“毒妇!平常看着我们都笑眯眯,原来是个蛇蝎子。秀秀和伯娘也太过分了,瞧上了不能直接说?还帮着外人欺负家里人。不行,我得找爷奶去说说。” 方春笋人老实,平素性格憨厚好说话。但泥人还有三分火性呢,方春笋东西都没放,转身就又想出门去。 尚玉华伸手把人拉住:“阿妈说了,说过了。昨夜隔壁也吵了一晚上,今早上伯娘脸都肿了。” 方春笋心里稍稍解气:“是该管管才是,太不像话了。” 说着,方春笋想起自己买的东西,把布包打开,给家里人分东西。 最近挣了不少,方春笋把钱三分之二都交给柴英秀,剩下的给尚玉华。还有些吃的,是哄方小博的零嘴。 除了这些,布包里五个贴着标的蛤蜊油最吸睛。 “你买这么多干嘛?”尚玉华无语,“你买这多,小妹和小博这个冬也用不完啊。” 别看一个八分,五个可是四毛钱! 方春笋憨厚地笑笑:“你们一人一个,不正好嘛。” 方秋椒算了自己和方小博,再算上尚玉华和阿妈,最后瞪圆眼望向方夏。 方夏感觉不对,凑近一看:“五个。哥,多的这个你自己用?” 方春笋老实脸:“给你的啊。” “我一个男人,用这个玩意儿?”方夏无语,看着方春笋皲裂的手掌,“哥,看看你那手,你自己擦吧。” “不用,我用这玩意儿干啥,你们用。”方春笋笑着摆手,口气理所应当。 柴英秀却道:“我个老婆子不用。” 尚玉华搂着方小博笑。 方秋椒突然想到拿到系统的第一天,当时方倩秀炫耀蛤蜊油,她觉得八分钱也很多,每分每厘都值得珍视。 但现在她心里一点不觉得八分多了。方秋椒笑着开口:“别推了,我再买一个,每个人都有得抹。” 方小博发出支持的声音:“我觉得椒椒说得对!” 尚玉华轻捏一下他耳朵:“喂鸡了吗?” “没……”方小博一秒焉。 于是方春笋又知道了,方小博和老母鸡一起偷吃的事。事情得从辣椒酱说起,尚玉华怕吃多了不好,限制了方小博的量。 但小孩没吃够,就嘴馋,趁着家里人不在去厨房自己动手。哪里想得到老母鸡跟上了,不给分赃还会咯咯哒,方小博就给分了。结果老母鸡吃了不下蛋,差点穿帮,最后被抓了个现场,终于暴露。 家里人觉得好气又好笑。方春笋的第一反应却是砸吧下嘴,道:“这……也不能怪小博。小妹做得太好吃了,我厂里有个兄弟尝了一口带过去的辣椒酱,惦记到今天!早上我回来,他还一直嚷嚷着让我回头多带点过去,他可以给钱。” 本以为辣椒酱卖不掉的方秋椒:??? 你们也太容易馋了吧?! 早知道,她还攒个什么素卤,抱着辣椒酱出门了。 不过事到如今了,更不能急,得等到“全村共同富裕”计划有个初步进展才是。 没让方秋椒等太久,不过隔日,村里就开始骚|动。 有人多挑了两担箩筐去市里的菜集市,然后被城里人买走了! 做生意听起来挺吓人的,很像投机倒把。但是卖点自家多的东西,那听起来和卖点菜也没差多少。而且有人走出了第一步,安全地挣到了钱,于是不少人找到大队的大队长和书记,让人往城里去问问。仔细问了回来,说可以做。 腊月十五,方田村小分队“五户七人队”一起壮胆,大着胆子带上东西,出发进城。 方秋椒就是其中一员,而且她肩上的东西最沉,一边箩筐里是锅,另一边是坛坛罐罐。 柴英秀挑着处理好了的菜,一个箩筐里还有两把削好的竹签儿。她看着弯弯曲曲的路,目光落在前方闺女稳稳当当的肩膀上,在心里叹气,嫌弃自己力气小。 清早出发,太阳从山那头爬出来,慢慢将金光铺开在山野曲路上,驱散山林间缥缈如烟的雾气。 方秋椒背着光上坡,感觉背上一暖,肩头轻了许多。 路的另一侧,岑佩佩骑着自行车同骆菡梅一道冲下坡,呼啸而过。 风扬起了乌黑发尾和红色围巾,岑佩佩缩了一下脖子,道:“刚刚有个姑娘真好看啊!” 骆菡梅踩着借来骑的八二大杠,侧过头:“可不及你。一身都是上海货,我们整个供销社都跟着你穿。那个愣小子可是走大运了。” 岑佩佩不依,语气娇嗔:“嫂子,你别笑我,八字还没一撇呢。” 开卖 太阳高升的时候,方田村的小队伍终于进城。 大家往常进城,一是卖菜,二是去供销社买东西,熟悉的地方就这两处。 供销社也卖东西,跑过去对着门卖像是要抢地盘,老乡们自是没那个胆色,都选择去菜集市。 菜集市供城里人买菜,地方其实很好,离好几个厂区都不远。 到了地方,其他人摆开东西开卖。 方秋椒放下东西,先挑了地方,再捡来砖块垒出一个灶来。 忙活一通后,锅被洗刷干净,放在灶上。旁边一圈人在看方秋椒同柴英秀忙活,好奇她们是做什么的。 等锅架上,知道是卖吃食的。不少人又失了好奇心,只余下附近卖菜的人瞧着。 离得最近的摊主是个中年男人,旁人叫他赵老抠。 当下赵老抠轻嗤一声:“又是锅又是灶的,瞎折腾!我才不花那个冤枉钱。” 认识赵老抠的笑道:“老抠啊老抠,你花钱才是稀罕事好不好?” 除了说话声,还有各处响起的买卖声,集市里闹哄哄的,但半点不入方秋椒的耳。 方秋椒把一切都准备好,捧着卤水坛子,深呼了一口气。 “椒椒别紧张。”柴英秀安慰着方秋椒,手心里却攥出了汗。 方秋椒勉强笑了一下,揭开了坛子盖,将卤水倒入锅里。 灶里烧的是自家大柴焖的炭,烧得正红,锅面和卤水一接触,就飘出一股子香气。 那香气浓郁,却不腻人,像是个钩子,挠得人心痒痒;又仿佛是肚子里蛔虫的亲兄弟,一下子叫人心底发起饿来。 赵老抠鼻子灵,几乎是第一个朝锅望了过去。 与此同时,他早上只喝了两口粥的肚子,极不争气地咕噜叫了声。 “邪门儿。”这是赵老抠的第一反应。 他搓搓鼻子,感觉可能是早上没吃饱的缘故。 但他身边的人可耐不住,吸溜一口口水:“好香啊。那大嫂子、小姑娘,有点本事啊!” “是卤料吧,不过比我家那口子弄的香多了。” 赵老抠一看,无数双眼睛都盯到锅身上去了。 赵老抠好心提醒:“要花钱的!” 花钱两个字,果然让不少人消了心思。 但那些身上有些钱的,肚子里馋虫一点没消停。 一个小胖娃跟在奶奶身后买菜,闻着味儿,顿时有些走不动道。 小胖娃拽住自家奶奶的衣摆:“奶!那个好香,我想吃!” “哪个?” “有个锅那里。” 小胖娃说了一声,头一扭,刚刚走不动道的腿飞奔起来,到了锅前。 “乖宝,慢点!”头发花白的老人家赶紧跟上。 抓住孙子的胳膊,老人家才松了口气,捏一把小胖娃胖嘟嘟的脸,问方秋椒道:“姑娘,你家这个……什么东西,怎么卖啊?” 方秋椒拿起勺子,往锅里一捞,捞出个茶色的卤鸡蛋来:“我们这儿有卤鸡蛋,还有各种素卤,有藕片、土豆片、豆腐泡、豆芽、生菜、粉丝。鸡蛋有粮票是八分,不捎粮票是一毛一个;粉丝和鸡蛋一样,其他素卤一毛钱三种,现做随便挑。” 老太太听得一愣一愣的:“素卤?素菜也能卤,卤菜不都是什么猪头肉、猪耳朵……” 方秋椒见老太太犹豫,朝阿妈一伸手,柴英秀将一根竹签放在方秋椒手里。 方秋椒拿起竹签,在锅里一戳,戳起一块土豆:“头一个,请这位弟弟吃块土豆。” 土豆、藕片、鸡蛋都需要煮久一点入味。鸡蛋甚至是昨晚上开始卤的,土豆和藕片也提前蒸过,一架上锅就放进了锅里,这会儿已经好了。 方秋椒把土豆递出去:“小心竹签。” 小胖娃乐呵地伸手接了:“谢谢姐姐。” 道完谢,小胖娃朝着土豆咬了过去。 老太太在一旁看着,微有些紧张。不远处的人也好奇地伸长了脖子,想知道这味道老香老香的吃食到底好吃不好吃。 小胖娃一口咬下去,那双小眼睛就惊喜地睁大了。 他人小,还不知道怎么形容嘴里的好吃的,但感觉……就好像在咬咸咸香香的粉蒸肉一样?反正是好软好软,味道也很好。 “好好吃!”小胖娃举起手,“软,奶奶吃!”小小一个人,但记得老人家牙口不太好。 老太太见孙子关心自个儿,笑得露出豁了口的门牙:“好,奶奶吃。” 老人家小咬了一口,准备尝个味。要是味道真的不错,她就再给孙子买个鸡蛋补补。 不过一口下去,老太太就眯起了眼。 软糯可口,口感简直是入口即化,先进入口腔的是满口咸香,再往里是一点土豆的心肝,竟是带着清淡的甜味,吃着叫人特别舒服。 这么软糯,家里那个掉牙的老头子也能吃!味道还好,老头子可吃汤粥吃腻歪了。 老太太抿化了嘴里的土豆,眼睛放光道:“土豆要两毛钱的,不!要三毛钱的。豆腐泡、藕片,豆芽加起来要一毛,再来一个卤鸡蛋,给我挑入味了的。” 这就是五毛钱的生意! 方秋椒和柴英秀惊喜地对望一眼,笑着应下,忙活起来。 土豆和鸡蛋、藕片直接捞,豆腐泡和豆芽现煮的更好,东西用干荷叶包好。 柴英秀收钱,临了不忘交代老太太:“我们回头还在这卖,婶子下回再想要,带只碗更方便。” “好。还好你们今儿准备得齐全,不然可不好带。” 熟食只有在国营饭店有卖,大家都会主动带上饭盒。会在菜集市买熟食,是老太太也没想到的。 第一个顾客就花了五毛钱,看着一毛钱的量也能塞塞嘴,不少本来买菜的人闻着味道就馋,当下直接动了心,腿它还自己到了摊子面前。 “我要土豆,豆腐泡和藕片!” “要个鸡蛋,给粮票。” “要……” 好多个声音响起,直接卖开了。 卤鸡蛋味道最霸道,茶色的鸡蛋外表漂亮,多次卤制让鸡蛋里面都有了咸香的味道,香味几乎和勾人的卤香味一致。 藕片口感和土豆片相似又有不同,不是软糯,而是粉糯,更薄入味更好。 生菜和豆芽则是带着植物的爽脆口感,加上咸香的味道加成,味道别致,清爽却不清淡。 赵老抠在一边看着,眼珠子都快掉出来:“城里人的钱不是钱啊?!” 他旁边的人咬着个豆腐泡,美滋滋地吃完才晃晃自己的竹签:“这不是太香了,忍不住嘛!” 这人和赵老抠一个村,人灵泛,东搞西搞总能挣到钱。 他本来也不想花那个钱,可是一个个从方秋椒摊子旁出来的人都一脸幸福地开吃,叫馋出口水的他如何忍得住。 更别提,那些人还一边吃一边说“真好吃!”,真是过分。于是一个没忍住,这人就去花了一毛钱。 不过钱花了还是心疼,这人安慰自己道:“一斤肉差不多一块钱,一毛钱也就是一两肉。这一毛钱吃起来,可比一毛钱的肉美点,它味道好啊。” 好像还有点道理?? “咕噜噜——” 赵老抠的肚子叫了。 赵老抠想打旁边这人一顿。 赵老抠的眼睛又开始望锅,心里在念叨“一毛钱、一毛钱”。 方秋椒忙得团团转,中间还让村里一道过来的叔叔去集市附近人家买了锅热水,方便让浓缩的卤汁味道达到最合适的调味程度。 她本以为虽然好吃,但估计大家花钱都会克制,贫穷让人无欲无求嘛。所以她只带了一坛子可以直接做素卤的卤汁,另装的浓缩卤汁还需要加水淡味。 谁知道这些人好像都比她有钱,花钱都很痛快。 事实上,花钱的人也很心痛。但是吃到嘴里,解了馋,心里才满足。谁叫味道太香,实在扛不住呢。 吃完大家砸吧砸吧嘴,边走边回味着那个美妙的味道。以至于走出了老远,脸上都带着幸福的表情,若有人问起,那少不得分享一下。 大家一起花钱,独花钱不如众花钱! “你去买,保证好吃!” “贵啊?不贵的,一毛钱可以吃好几种。” 两个小时过去,柴英秀收钱收得手累,嘴也干得厉害,箩筐里所有食材都空了。 卖光了! 接过方秋椒递来的水,柴英秀大口喝了起来。 润过喉,柴英秀才哑着嗓子道:“可真是太香了,住在隔壁的都跑来买了回家做中午的菜。” 方秋椒也喝了口水,喘着气道:“呼——,多亏了那个老人家和小孩,一下子就带动了其他人。” 柴英秀听着,眼睛望向锅,笑道:“其实我都闻饿了。” 方秋椒眨一下眼,狡黠又灵动:“我就知道会饿,偷偷在锅里留了阿妈喜欢的土豆。” 其实方秋椒本来还给自己留了喜欢的藕片,但后来又有人要,她就卖了出去,只几块土豆留着没卖。 柴英秀当下笑道:“干嘛留给阿妈,不如都卖了。” “阿妈喜欢吃啊!” 方秋椒说了一句,转身,拿着勺子去捞土豆。 锅左斜方两米方向,赵老抠把手缩在袖子里,在心里安慰自己:他是意志力最强的男人,左右的摊位只有他守住了自己的荷包,没有花钱! 但是闻着空气里愈发浓郁的香气,赵老抠还是忍不住口舌生津。 太香了,真的太香了。 那个小姑娘再卖一会儿,他肯定撑不住了。 赵老抠庆幸地一抬眼,然后就看到那个漂亮的姑娘从锅里捞出了东西。 赵老抠:…… 真的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