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烛》


 坠

    “眠宝！”周钰扎着个高马尾，额头饱满，眼神又亮又透彻，皮肤白皙，像一朵盛放的娇嫩花朵儿。
    我笨拙地跑向她，粗重的大腿让我有些喘气，跑了两步路，我就气喘吁吁。
    周钰见我这番费力的模样，仙女也有一颗菩萨心肠，主动向我靠近，还揽住我又胖又松的胳膊肉，一点都没有嫌弃，还笑着说道，“眠宝，跟你在一起好有安全感，身子软软的好舒服。”
    被一个好看的女孩子这么夸，我有些红了脸，觉得周钰应该是真心喜欢我的。
    程西晨谈过好几任女朋友，但是只有周钰对我特别温柔，特别热情。
    我有一个令人羡慕的发小，长得帅，性格好，女孩子都会去跟我打听程西晨的事儿。
    周钰是我的同班同学，长得漂亮，唱歌也好听，班上男生都喜欢她。
    程西晨偶尔会去班级门口等我，高大的侧影靠在后门口，单身拎包，笑得很邪乎。
    我一般都是拖着笨重的脚步过去，程西晨揉揉我的脑袋，喊着“小祖宗来啦。”
    班级里会传来女生的尖叫声：“我靠，程西晨也太帅了吧！”
    他发丝乌黑，皮肤白皙，身材修长，穿着校服干净清爽，很招女生喜欢。
    有一次，程西晨神色闪烁地在教室门口东张西望，我拉拉他的衣角，“你看什么呢？”
    他一双凤眼在一个地方凝住了，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周钰正拿着拖把，穿着校服的她腰肢纤细，而那白棉布的料子，根本遮不住她的好身材。
    阳光洒进来，她长发顺滑，皮肤光亮。
    旁边的人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什么，她偏过头来，看着我和程西晨的方向。
    只略过我一眼，和程西晨对视上了。
    我看到她抬起手，露出洁白的齿贝，清脆悦耳地跟他打招呼，“嗨。”
    程西晨的眼沦陷了。
    我和程西晨是青梅竹马的发小，对于心动与冲动，我可能比他妈更了解他。
    我知道，程西晨心动了。
    后来每次周钰都跟她组队打扫卫生，这样周钰就可以和程西晨偷偷去约会，她就可以抽出时间去和程西晨压操场，吃冷饮，去肯德基聊天，甚至去角落里接吻。
    那天，周钰打电话给我，跟她滔滔不绝地说和程西晨接吻的感觉，她说，“程西晨真的太会了眠宝，天呐，我觉得他一定是渣男，眠宝你是不是骗了我，程西晨之前谈过女朋友吧！”
    我在电话这头笑，“傻瓜，之前哪能叫谈恋爱啊，他之前就是传传情书，没有别的，我替他打包票，你相信我吧。”
    周钰终于松了口气，“你可别骗我啊，万一他要是个渣男，我可不要跟他在一起。”
    说着就是一阵娇羞，那种，被心爱的男生吻了以后，既幸福又想炫耀的心态。
    他们就只接吻了吗？在那个角落里，那么黑的角落里。
    我的好奇心驱使着我，我说，“小钰，他有没有...有没有...”
    她在那边沉默了好久，她轻轻地跟我说，“眠宝，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可不能跟别人说...”
    我的心跳得很快，甚至有点耳鸣，为了听清，我按了录音键，她说，“程西晨摸了我那里...”
    我小声地问她，“哪...哪里？”
    她“哎呀”了一声，“眠宝你怎么...就是那里啊...胸...胸上面...”
    我的声音有些发颤，课桌上的灯忽然晃得刺目，“那你们...”
    她“咯咯”笑了起来，“眠宝你真单纯，在外面呢，当然没有那个啦。”
    后来，程西晨还经常往我的班级跑，打着找我的名号让我跟他爸妈撒谎，溜出去和周钰约会。
    今天，周钰过生日，说想要那个新款的手表。
    程西晨跟我说了很久，我拒绝不了他，还是替他打电话给程叔叔。
    “叔叔，不好意思，这个时间打扰您了。”
    电话那头传来雄浑的男音，“没事，我很乐意接到眠宝的电话，眠宝是有什么事找叔叔吗？”
    我咬了咬唇，“程叔叔，老师说马上要高考了，市里出了一套新的押题，让我们赶快去买，晚了就买不到了。”
    中年男音顿了一下，似乎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了，询问着开口道，“眠宝是要和西晨一起去吗？”
    我狠了狠心说道，“是的，叔叔，我们买完就回家，不会耽误西晨时间的。”
    那边倒是客气起来，“哪的话，眠宝你和叔叔客气什么，叔叔早就把你当成自家人了，这样吧，你们回来的时候，让王叔去接一下，也放心点，想吃什么，想玩什么，直接跟西晨说就行了，啊，你毕竟是个女孩子。”
    是啊，她毕竟是个女孩子，却叁番四次为了程西晨不要脸皮地给他父母打电话。
    真的很厌恶自己这样。
    我握紧了手里的电话，觉得自己变得很恶心。
    走到教室门口，周钰那一声轻哼，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直觉，我停下了脚步。
    只在门口偷听他们说话，而没有直接进去。
    她的嗓音还是那么清脆，却完全变了语气，又高傲又刻薄，“你这是在心软了？你可说好了今天要陪我的。”
    清朗的男声传来，“哎哟，你还真生气了，我不是来陪你了嘛，我爸...你知道的。”
    他喉头笑得发颤，我都能想象到，他那双手又摸上了周钰下巴。
    周钰“哼”了一声，继续说道，“那你刚才那种眼神看她干嘛？跟我在一起还没跟她好吗？你是没看到平时我跟她提起你的时候，她那花痴的样子啊，配上那张脸，简直是绝了。”
    我轻轻往前探了探头，程西晨已经把她抱在了怀里，声线玩世不恭，“你跟她还吃醋，瞧你这小醋包的样子。我家跟她家是世交，你喷的香水，用的手机，可都是靠江眠宝给我爸灌迷魂汤灌来的，说起来你还得谢谢她呢，小没良心的。而且，她长那张脸你还不高兴？她要是个美女，你还有机会上位？我爸恨不得现在就让我跟她订婚呢。”
    周钰又打了他一下，两个人浓情蜜意地互相粘腻在一起。
    听到后面，甚至听到了喘息声和口水声。
    我的心，就像是绑上了沉沉的石头，往深海坠去。
    程西晨，是我青春里唯一的粉色；周钰，是我高中的好朋友。
    我从没想过他们会说出这样的话。
    或者说，他们在一起，会伤害我，让我感觉这么难受。
    替程西晨撒谎、跑腿的那些作为，都像是报应一样回到了我身上。

 裂

    我坐在麦当劳，正咬着吸管。
    透明玻璃里那个肥胖又丑陋的女孩，长长的刘海遮住了额头，鼻梁塌，嘴唇厚，脸盘子跟锅一样大，脸颊上还有好多青春痘。
    手圆腰粗，而周钰，又白又瘦，轻轻一倒，就可以依偎在程西晨的怀里。
    此时，程西晨正搂着她的腰，两个人脱了校服，看着就像普通不过的年轻情侣。
    而程西晨的那张金光闪闪的副卡，每次都是通过我，让他爸签下每个月的消费单子。
    他在周钰身上花的钱，比我现在的生活费还多。
    似乎是听到了他们两的对话，让我觉得心有点痛。
    以前我隐隐知道程西晨是在利用我，我假装不在意。
    而周钰和程西晨的心照不宣，让我觉得那个傻子，一直是我自己，我帮程西晨打掩护，替他收拾烂摊子，而别人眼中的那个小丑，是我。
    买到了心爱的东西，周钰在那又冲我招手，“眠宝。”
    我扯开嘴角，脸上的横肉太多了，可能看不清我的笑容，玻璃映出来的脸只有滑稽和可笑。
    程西晨搂着她的腰，不再好听地喊我“小祖宗”，也不再摸我的脑袋了。
    周钰皱着眉头，问我，“眠宝，我让你给我买的星冰乐呢。”
    瞧，他两利用我，利用的多自然。
    程西晨笑笑，看了我一眼，似乎有点抱歉，转头跟周钰说，“想喝什么，我去给你买。”
    周钰瞪了他一眼，交迭的胳膊下面狠狠捏了他一下，才让程西晨走了。
    说着，还从包里拿出一根红绳子，上头挂着一只小猪，“我今天和西晨逛街，我买了两条，一条给你，一条我自己戴了。”
    我没有刁难她，想让她替我绑上，却发现我的手太胖了，根本扣不上。
    于是我将那根绳子挂在了手机上，还挺好看的，“小钰总是这么有心，什么都跟我一人一份，连跟绳子都想着我。”
    我要每天都看着这根绳子。
    周钰可能根本没想到，江眠宝有阴暗面，有报复心，所以还抓着我的手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当然了。”
    我反握住她的手，“那我们一定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司机送我和程西晨回去，周钰只能站在远处看着，她不能过来。
    她站在商场模糊的灯光下，光鲜亮丽的身躯聚焦成一个小小的光点，我有一瞬间觉得，她嫉妒过我。
    程西晨见我看着窗外发呆，五指修长的手又来揉我的脑袋，“谢谢你，小祖宗。”
    我轻轻地说了一句，“没事。”
    程西晨，我没事。
    #
    要想毁掉一个人最直接的方式是什么？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快被嫉妒和憎恨逼疯了，我受不了，我需要发泄。
    当隔壁班那个跳舞特别好看的女孩来找我，问我昨天程西晨是不是和周钰出去的时候。
    我没有犹豫地说，“对。”
    那个女孩看了看我，点点头就走了，我知道，我说的话没人怀疑。
    我以为她就是问问，最多传传周钰的狠话。
    我没想到，两天以后，程西晨和周钰还有那个女生，都被处分了。
    叁个人全部都没来上课，我惶惶不安，怎么了？
    我抓住一个女生，我问，“怎么回事？”
    她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惊奇，“程西晨没跟你说啊？”
    我摇摇头，“我这两天都在复习，跟他没碰上面。”
    她叹了口气，“隔壁班那个姜允，找人去堵周钰，周钰不仅被撕了衣服，拍了视频，还被她狠狠扇了几个巴掌，直接告到校长那去了，本来这事儿就到此为止了，谁知道程西晨从哪找到的那些人，打了一架，而且姜允也被他扇了一巴掌，可狠了。”
    我懵了，姜允居然去找人堵了周钰……还找人打了她。
    为什么……我从来没想到，女孩子之间的嫉妒，甚至上升到了斗殴的地步。
    而且，周钰被拍了视频……天……我都做了什么……
    如果我不告诉姜允那个肯定的答案，周钰是不是现在没事？
    还有程西晨，眼看着自己的女朋友被羞辱，被打骂，怎么忍得下这口气，现在肯定是跪在家里，被程叔叔一皮带一皮带地抽。
    我忍不住心惊肉跳，天呐，江眠宝你做了什么……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人，我本以为一句放纵的恶意，不会造成什么轩然大波。
    没想到老天就是这么残忍，让小小的蝴蝶扇扇翅膀，大海上就卷起惊天巨浪。
    如果周钰知道了……不，她不会知道，她不会知道……
    肯定不会想到我是故意告诉姜允的，谁会去怀疑一句无心的话。
    我感到恶心，反胃，想吐，浑身冰冷，发抖，脑袋冒汗，我怎么了……
    从来没有被怀疑过阴暗的江眠宝，现在因为阴暗而浑身不适，这就是报应么。
    #
    周钰从班上消失了几天，然后她又回来了。
    只是干净的脸上好像有些红肿，像是摔了，或者碰了。
    那时候的我，很愧疚，很害怕，我觉得我出卖了我最亲近的两个人。
    我颤抖着手，去找周钰，我问她，“小钰，你还好吗？”
    她的表情好像只僵了一下，就满不在意地又跟以前一样，“没事，过来坐。”
    我惴惴不安，手机上还挂着那根红绳子，她多看了两眼，“把你吓坏了吧。”
    我点了点头，又赶紧摇了摇头，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你……还疼吗。”
    她拿着镜子，好像看不到旁边人看她的目光，只整理着刘海，“早就不疼了，没事儿。”
    我犹豫着问她，“你和程西晨...”
    她笑着说，“暂时应该见不到了，等到高考以后吧，他昨天晚上还给我打电话了，让我别担心，他爸不会真把他怎么样，让我好好考试。”
    我松了口气，她握住我的手，“程西晨不在了，眠宝你要多陪陪我，我们一起复习。”
    我点了点头。
    程西晨后来没再来找过我，程叔叔给我打了几个电话，只是很委婉地打听了一下其中一两次我撒谎骗他的事。
    嘴上说着让我别往心里去，我却心虚极了，我觉得我是个坏孩子。
    被家长拆穿了，让我很难受，胃也难受，整个人都难受。
    高考前叁天，学校要求好好休息，千万不能影响学习。
    周钰隔壁家装修，太吵，到我家借住一晚。
    她跟我说了很多，关于程西晨，也关于我和她。
    说以后，还要在一起玩，大家一起考n大。

 蜕

    迷迷糊糊中，我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我的胳膊好痒，我的脖子好痒，我浑身都好痒。
    我摸着胳膊，好多疹子，好多红痘痘，比我脸上的还多。
    完了，我完了，我明天就高考了。
    周钰，周钰，我完了，我的眼泪不由自主就下来了。
    她尖叫着，眼泪模糊着我的眼，我被抬上了救护车。
    捡回来一条命，我严重过敏。
    医生说我服用了大量的桃子，我有严重的桃子过敏，一点桃子都不能沾，我怎么可能服用。
    周钰被她爸妈接回去了，我在医院挂了一整晚的点滴。
    第二天，我拖着模糊的意识进了考场。
    露在外面的身体涂满了药膏，活像个怪物。
    我握着笔的手都不稳，为什么，为什么，谁想害我...
    我脑子里只有这个念头一直在闪，写作文题的时候我一个字都写不出来，眼泪疯狂地掉。
    监考老师看傻了眼，以为我压力太大，让我不要紧张，告诉我放松，不要考砸了。
    对，不能考砸了，不然这一晚上的罪都白挨了。
    我用力抹了抹眼泪，拼命集中注意力。
    考完后，我又进了医院。
    听我妈说，我一直坚持到走出考场，我昏迷了。
    我妈直接当场尖叫出来，一路都在哭。
    我觉得我很贱，我对不起我父母。
    他们把我养大，却把我养成了一个这么不孝的女儿。
    检测的结果出来了，我的杯子里，有残留的桃子细屑，有人将水蜜桃的绒毛细细地碾压、磨碎，混在了我的水杯里。
    周钰说，“眠宝你做题，我去帮你端水。”
    周钰还说，“眠宝你休息会儿吧，喝点水，一会儿就凉了。”
    我的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当时周钰在我耳边的那声尖叫。
    我竟然不知道，那是恐惧，还是兴奋，或者是报复后的爽快。
    江眠宝，你真贱，你出卖了你自己的好朋友。
    却还恨她报复。
    医生说，“小姑娘，你不能再这样绝食了，你身体机能受不了的。”
    我只是摇头，不说话。
    那年暑假，江眠宝消失了，谁也找不到我。
    呵，我在医院里住了一个月，又去心理医生那坐诊了两个月。
    我已经不过敏了，但是我的脑子坏了，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周钰这个臭婊/子，她想让我高考失利，更想弄死我。
    #
    我爸在校外给我租了个屋子，放了个大衣柜，一米八的大床，还有个大书桌，新的苹果电脑。
    他摸着我的脑袋，“我们的眠宝很争气，生着病还考这么好，不能在学校委屈了，不想住，就出来也有个地方。”
    张姨把我的一箱箱行李拖进来，布置起来，衣服一件件装进衣柜，我微笑，“谢谢爸爸。”
    收起钥匙，我拖着个小的行李箱去宿舍报道。
    四个小姑娘聚在一块，都一见如故，第一顿饭宿舍一起吃，没去特别贵的，就挑了校外一个小饭馆。
    王雪家里是做服装生意的，她穿的很时尚，条件也不错，跟我们说话的时候有种隐隐的优越感。
    李月婷是外地的一个姑娘，看着挺淳朴，话不多，转账的时候最快，不多说什么。
    蒋盼丽能说会道，比较外向，大大咧咧，很会活跃气氛，但是言语总在行动前头，很精明。
    四个女孩结伴回去，一路上还有男生吹口哨
    我们都互相吹捧着，说着谁更好看，彩虹屁吹得很响亮，但是明眼人都知道王雪是最在乎的。
    隔两天，上课的时候，我的手机突然震了起来。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出于我内心的一种直觉，我翻过屏幕，是一个陌生号码。
    我拿着手机，从后门绕到走廊。
    “喂，你好。”我听到自己的声音，低哑，清冷。
    对面沉默了片刻，语调有些疑惑，“江眠宝？我是不是打错了...”
    我的笑意从电话里荡过去，“程西晨，你终于记得找我了。”
    他约我出去吃饭，因为他也考到了这座城市。
    至于周钰，他没提，我也没提，两个人倒是挺有默契。
    我让王雪替我化了个淡妆，头发简单地盘了个松松的髻在后头。
    王雪在我耳边尖叫，“我的天，眠宝，你太适合这个发型了，我要拍下来，证明我自己的手艺。”
    拎了个小包，我在里面装了钥匙、手机和钱包，走的时候不忘跟她们说，“记得留门，我和朋友吃完饭就回来了。”
    王雪在那挤眉弄眼。
    程西晨说想来n大看看，所以在学校后门等了我。
    傍晚的晚霞炫目灿烂，我期待已久的初恋，就好像这道霞光，让我迷了眼。
    他正抱着手机在敲屏幕，一头黑发染成了褐色，又长高了些，皮肤依旧白皙，鼻梁上戴了个金丝框眼镜，薄唇邪气，面容秀气俊朗。身上套了个风衣，内搭了个深蓝色的圆领毛衣。
    斯文败类，这个词在我的脑海里，就这样浮现出来了。
    我走过去，感觉走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很紧张，“程西晨。”
    他垂着的头抬起，镜片后的凤眼半眯，里面模糊一片，好像并不认识我。
    我笑了一下，晃了晃手上的红绳，“不记得我了？”
    他眼里突然清明了，还有一丝惊艳闪过，我看到他把手机塞进了裤子口袋，上面似乎还有一条未读消息，发件人是：周钰。
    他抬起的手，在我的脑袋上停了一下，好像有些不好意思似的，又收了回去。
    轻咳了一声，“江眠宝，你女大十八变啊，我都认不出来了。”
    我“呵呵”笑了一下，“走吧，一会儿边吃边聊。”
    我跟他上了出租，透过玻璃，我看到一个白皙精致的侧脸，鼻梁并不榻，嘴唇却还是有些厚，涂上了口红很饱满，杏眼波光粼粼，眼皮上涂着一点金色的亮片和大地色的眼影。
    车上的气氛很诡异。
    以前，我和他也是这样坐着，两个人不说一句话，或者我主动找点话题，他笑着哄着我。
    现在，我却莫名有了一种矜持，好像我一开口，我就很矫情似的。
    他似乎也发现了我的这种变化。
    程西晨一向了解女人，洞察女人，他很快就接受了我的这种心理转变。
    他翻着我的朋友圈，“你怎么之前都没发状态？我都不知道你现在变这么漂亮了。”
    不是没发，是屏蔽了。
    窗户开了一丝缝，吹的我两边的碎发乱飘，脸有些痒。
    我伸手撩了一下，却瞥见程西晨多看了两眼我的手。
    不知道在看那根红绳，还是在看我的手腕。
    “高考完，我身体不太好，生病了，才这样的，不是什么励志的故事。”
    笑容也很惨白，没想骗他，我确实很虚弱，那叁个月。
    他点了点头，“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想打探你的意思，但你之前我记得...身体还不错？是怎么了？”
    他单手搭在窗边，指腹在唇边摩擦，嘴角正勾着邪邪的弧度。
    我笑着说，“还是别告诉你了，吓着你，反正现在已经好了，你别担心，不传染。”
    他立刻一拍腿，“嗨，你瞧我这嘴，又让姑娘误会了，一会儿你想吃什么，尽管点。”
    我勾起嘴角，“好啊。”
    现在的我，想吃什么，都可以吃了，不用再像以前一样，程西晨买什么给我，我都不敢吃，怕他觉得我的吃相丑。
    我没和程西晨去什么高档西餐厅，而是带他去了火锅店。
    老天都不知道，我青春期最想做的一件事，是和程西晨吃一顿火锅，好好吃一顿火锅，不用担心流汗太多，也不用担心吃辣痘痘会冒的更多，更不用担心吃完火锅一身味道，他要离我远远的。
    点了满满一桌菜，程西晨还是不在意地勾着唇角，不怎么礼貌，但是他很知道怎么能讨女生喜欢。
    他对我的态度，果然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把虾滑、羊肉卷、肥牛一盘盘下去，我敞开了吃，也并没有因为这个人是程西晨而拘束。
    程西晨的眼睛在我脸上来回打量了好几次，手机不停地震动，我也没问，他也没提。
    吃的一身大汗，满身味道，王雪给我盘的发髻已经松松垮垮，妆也花的差不多了。
    果然精致的妆容打扮不适合我，我还是适合穿着毛衣，低着头在人群里穿过。
    我拦住一个服务员，“美女，请问你们这有皮筋吗？”
    她愣了一下，脸有点红，“小姐，我们这没有呢...”
    程西晨突然扯下手上那串极小的琉璃珠子，“你用这个试试。”
    我的目光跳到他的指尖，然后是珠子，最中间的那颗，上面好像刻着：yamp;c。
    我接过，散了头发，将那串珠子绕过了发丝，叁圈以后绑成了个低马尾。
    上面还残留着程西晨的余温。
    那是周钰送他的礼物吧，刻着两个人的尾字母，他就这么把这串珠子给我了。
    程西晨摘下雾蒙蒙的眼镜，捏了捏眉心，“小祖宗，让我好好看看你。”
    我此时头发凌乱，吃了火锅的脸又红又狼狈，我有点不好意思。

 光

    他举起酒杯，“让我们为重逢以及新生，干杯。”
    重逢、新生，程西晨这个狡猾的男人啊。
    我举着杯子和他的低低碰了一下，轻轻含了一口，他仰头，一饮而尽。
    他突然说道，“我听说，当时你生病，差点晕倒在考场，我爸妈当时还骂我来着，说我...”
    像是想到什么，他眼珠在往我这一转，生生停住了。
    我懂了。
    他爸妈肯定觉得，我生病时因为程西晨，估计他也是这么想的。
    程西晨看来一点都没怀疑过周钰。
    我放下酒杯，“都是以前的事了，提他干嘛，你考到哪个学校了？”
    他马上接上笑容，“咱两离得不远，开车十五分钟，下次你到我学校来玩呗。”
    开车十五分钟，哦，那个叁本。
    我轻笑，“好啊，下次我请你吃饭，不能老占你便宜。”
    他兴味浓浓地看过来，“哪儿的话，我的钱就是你的钱，你还不是随便用。”
    从小到大，这话我听过不少次，这是第一次，让我觉得他话里有话。
    我看着他那种斯文雅痞的样子，我问他，“你谈对象了吗？”
    他漆黑的眸子一动，有什么东西快速闪了一下，语调平静波澜不惊，“没有啊，你谈男朋友了吗？”
    我想起他手机上弹出的那个名字，我下了个决定。
    我说，“你可不能告诉我爸妈，我谈男朋友了。”
    我看到程西晨的表情有一瞬间僵硬。
    他收了收刚才那副不正经的样子，此时还有几分像话，“小祖宗，你可别犯傻啊，你不了解男人。”
    听到他这么说，我也轻微皱起眉，“我是第一次谈恋爱...”
    他立刻滔滔不绝地跟我说起“男人那档子事”。
    因为他讲的很热情，我们两隔着张桌子，越靠越近。
    我假装认真地听着，其实是在看他的修长指节，微微冒了胡茬的下巴，还有挺翘的鼻尖。
    程西晨揉了揉我的脑袋，像小时候一样，“你呀，就是太单纯，什么都不懂，这样太吃亏了。”
    我傻笑，“没经验嘛。”
    他继续说道，“我觉得你那个男朋友啊，不怎么靠谱，你们两没发生什么吧？”
    我没看他，只淡淡笑了一下，“你猜。”
    他拧起眉头，似乎不喜欢我的这个答案，他看着我，看得很认真，“你跟个比你大那么多的谈，我不放心，哪天你带出来我帮你把把关。”
    我伸出小拇指，“就这么说定了。”
    他看着我，跟我拉了个勾。
    一顿饭吃完，加上聊了会儿天，也不早了。
    女生宿舍十点要关门的，他把我送到了门口。
    他单手插兜，一手夹着跟烟，跟我笑着说，“小祖宗，快进去吧，不然我也不敢走啊。”
    我转头准备走，却想起头上还有个不属于我的东西，把那串珠子扯了下来。
    我递给他，“来，这个还你。”
    他抖了抖烟，看着我，笑着说道，“你拿着吧，这珠子扎你头上，比我手上好看。”
    我收紧了五指，握住了那串冰凉的珠子。
    我说，“行，就当收了你一个见面礼。”
    见我不客气，他也笑起来，狠狠抽了口烟，将烟头弹落，踩灭了。
    我跟他道别。
    就当没看见他在背后看着我的视线，过了一会儿才挪开。
    回到宿舍。
    累了一天，她们叁儿都上了床，王雪掀开帘子，脸上贴了个面膜，吓我一跳。
    她从面膜下头含含糊糊地说，“还真回来啊。”
    我把外套一脱，捏了捏肩膀，“不回来我睡哪，都跟你说了普通朋友。”
    她在上头笑得花枝烂颤，“你可骗不了我，我可听说跟你出校门的可是个帅哥啊。”
    蒋盼丽也把帘子掀开，露出半张脸，“真的假的，王雪你靠不靠谱啊，咱们宿舍居然要出第一个脱单的了？！”
    王雪翘着腿，压紧了面膜，“你别老逗我说话，我这面膜都白做了，又不是我看到的，我哪知道靠不靠谱，你自己问江眠宝啊。”
    蒋盼丽切了一声，“眠宝，今天来找你的到底是什么人啊。”
    我把手上的红绳解下来，扔进了垃圾桶，套上了那串小珠子。
    我轻笑，“你们那么八卦干嘛，就是我发小，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王雪摘下面膜，露出光滑的脸蛋，“单身不？”
    蒋盼丽骂了一句“靠”，“王雪你不是做面膜吗。”
    王雪回了一句“你管我呢”。
    我端着盆拿了洗漱用品，“你们问我也没用，我跟他都好久不联系了。”
    有或者没有，有区别吗？
    洗完澡，已经快十一点了。
    我帮她们把灯关了，爬上床。
    程西晨给我发了好几条微信，我一一点开。
    “小祖宗，到宿舍没？”
    “你怎么不回微信，不会给人绑架了吧...”
    “你没事儿吧...”
    “我要爬窗来找你了啊...”
    我给他回：“我刚洗澡的，才看到，我没事儿，你回去了没？”
    他发了一个“笑哭”的表情，“小祖宗啊，你不早说，你一直不回，我一直站门口呢，哪敢走。”
    我一愣，就因为我没回信息，他在门口一直站着？
    真的假的。
    我刚席卷的困意立刻消散了，我荒唐地又从床上爬了下去，从阳台往门口看。
    一个身材挺拔的身影站那，火星在空中一闪一闪的，那是烟头。
    我/草，我此时心里只冒出这两个字。
    我穿着个吊带就站在晚风里，也顾不上冷，我给他发，“你赶紧回去，傻不傻。”
    他把烟叼嘴里，双手抱着手机，“你在哪个宿舍呢？我看看。”
    我叹了口气，给他发，“你等等，我把手电打开，你就找那个亮的就行。”
    我滑开菜单，连按两下，开了ios的手电功能，手机背后亮起一道光。
    程西晨正站在女生宿舍的门口，我抱着手机，一道光从我和他之间射过去。
    我仿佛看到他向我招了招手，然后将那烟头一弹，才转身走了。
    等看不清了他的背影，我才感到双臂微凉。
    我摸了摸冰凉的胸口，刚才跳动的好厉害。
    程西晨给我发微信，“快回去，别受凉了。”
    我关了阳台的门，靠在窗边给他发，“你还说我，你自己在那站那么久，不冷？”
    他又给我回，“我散散酒劲儿，你别瞎想。”
    我发了个“调皮”的表情，“赶紧回去吧，到了给我说一声。”
    他回我一个“好”。
    二十分钟后，他给我发了条微信，“到了，晚安。”
    我回了一条，“晚安，好梦。”
    #
    第二天一早，程西晨给我发微信，问我睡得好不好。
    一来一回，断断续续就这么聊了几天。
    本来王雪她们就怀疑我谈恋爱，现在我整天抱着个手机发微信。
    她们基本就确定我是在谈恋爱，还是在偷偷摸摸地谈恋爱。
    像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似的。
    一个礼拜后，程西晨问我要不要去他们学校看看，我说行。
    去他那前，我去商场给他买了个“t系列”的铂金手链，包上后打车去他学校。
    下车后，一眼就望到了站那的程西晨。
    他今天还是戴着个金丝框眼镜，换了身格子衬衫，正笑得痞气。
    我脸一红，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他，“一点小心意，算是感谢你上次的见面礼。”
    他笑得很无奈，“小祖宗啊，都说让你别买了。”
    我把袋子塞到他手里，“我没给男生买过东西，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你就勉强收着吧，别嫌弃。”
    他叹了口气，又揉了揉我的脑袋，拎开袋子一看，“你这也太破费了吧。”
    我摆摆手，“平时程叔叔送我的东西比这贵重多了，你就收着吧。”
    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这样吧，我把钱转给你，我不能让女孩子花这么多钱。”
    我赶紧阻止他，“真没事儿，你跟我客气什么啊，我也没什么可送你的，也就有点钱。”
    这话我是真心的，我一直觉得我什么都没有，唯一能给程西晨的，就是我家的钱。
    程西晨看着我握住他手机的指尖，我顺着他目光看去，才发现我和他的手无意中握到了一块。
    我赶紧缩回手，有些烫，“这样吧，你下次请我吃饭就行，礼物真的没什么，小意思。”
    他挠了挠后脑勺，拍了下大腿，“行，都听小祖宗的，下次我带你去吃大餐，卡你随便刷。”
    我这才放下了心，“这是你们学校啊？挺大的呀。”
    他“嘿嘿”一笑，“跟你们学校不能比，也就还剩点风景能看看。”
    我跟在他后面一点看着，其实还挺不错的，设施各方面都挺好。
    他跟我说介绍着学校的位置，建筑，路上还碰到了几个同学。
    “哟，女朋友啊。”
    我以为程西晨会立刻否认，没想到他只是轻轻锤了对方一拳，“走了啊。”
    什么都没解释，我有点错愕。
    程西晨这是，真的要让我误会他单身？还是怕损我面子，像以前那样捧着我。
    我想不明白，只觉得他路数越来越深，我已经看不透他了。
    可能是因为，这场游戏，我从旁观者，突然变成了当事人。

 猫

    经过一排白色的公寓，他跟我介绍，“这是我们公寓”。
    我点点头，“挺好的，我觉得比我们学校好。”
    说起学校这个事，他想起了什么，转头问我，“昨天你站那冷不冷，我看你就穿个吊带，缩得跟个小老鼠似的。”
    我面色一红，捶了他一拳，“你说谁小老鼠呢。”
    一拳锤到他身上，和以前的感觉不同了，以前总是不敢上劲儿，现在习惯了，瘦弱的身体就像是棉花絮一样，只轻飘飘地擦过了他的衬衫料子，有点...撒娇的感觉。
    他也一愣，盯了我苍白的手一会儿，替我缓解了尴尬，“饿不饿？带你去吃好吃的。”
    我赶紧收回思绪，“好啊，正好有点饿了。”
    一前一后地往前走，没想到他带我去了食堂。
    我还以为他会带我出去吃，毕竟食堂人多，特别容易碰到熟人。
    他端了一盘吃的来，是麻辣香锅，递了双筷子给我，骨节分明。
    我接过来，两个人开始埋头吃。
    “诶？西晨啊？”一个低沉的男声从我身后传来。
    我下意识抬起脸，那人正看着我。
    他眼睛挺大的，眉毛比较浓，没有程西晨白，但是看着很阳光。
    他在我脸上多看了两眼，跟程西晨打趣道，“不介绍介绍？”
    程西晨夹着筷子从嘴里把排骨挑桌上，“要不要给你加双筷子，一起吃好不。”
    那人挑了挑眉，“我哪敢打扰你二人世界啊，瞧你急的，有问题有问题。”
    程西晨从口袋里拿出包烟扔给他。
    那人笑道，“这么大方啊，那我就不打扰二位了，下次女朋友再来玩，记得找我啊，我招待你们。”
    我坐在中间，有些尴尬，“女朋友”这叁个字像是一根针，刺进了我的耳朵。
    让我开始有了一些不应该有的念头，很危险，我要打住。
    “是不是吓着你了？男生之间就这样，没轻没重的，你别忘心里去啊。”
    程西晨见我脸色有点白，赶紧关心起我来，夹了块排骨给我，“你多吃点肉，你现在太瘦了。”
    那块排骨油腻得泛着光，我还是忍着恶心，把肉都嚼进了肚子里。
    高考后，我患上厌食症，后来我一直不怎么能吃肉，除了火锅。
    看来，程西晨确实是我的灵药，既能杀我，也能救我。
    后来，程西晨又带我去逛了逛他们的图书馆、操场，在学校溜达了一圈。
    在他这晃悠了一下午，我看到太阳已经沉沉落下，马上就要出晚霞了。
    我坐他旁边，感觉有些不自在，拎着包站起来，“谢谢你今天带我逛了一圈，我很开心，我差不多也该回去了。”
    他温暖的指尖突然握住我的手，我一愣。
    却看见他正看着我手腕上的那串珠子，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语调，“我眼光果然没错，你戴着比我戴着好看多了。”
    那串珠子上还刻着他和周钰的名字，如今戴在我的手上，他还捏着我的手心。
    这种感觉，很微妙...也让我很不舒服。
    我轻轻抽了手，却被他捏住了，他双眸沉沉地看着我，“你老躲我干嘛？”
    一阵微风吹过，我感觉发丝被吹起来几缕，他额前的刘海吹乱了，目光却没挪开。
    从惊愕中清醒过来，我烫着一般赶紧撤回了手，藏到了身后，耳朵上有点红，“我有男朋友的。”
    却听他语气有些烦躁，“你什么都不懂，还谈什么恋爱呀。”
    这句“什么都不懂”听着意思有点奇怪。
    我咬了咬唇不知道该怎么接才好，男朋友这事本来就是骗他的，因为我觉得他和周钰应该还在一起，或者说他心里一直都放不下周钰，我才编出了个男朋友，让我看起来有底气一点，好像和他们是一类人。
    我的确是不知道怎么谈恋爱，在我有限的青春岁月里，唯一接近我的男生就是程西晨。
    再也没有别人了。
    他起身，拍了怕裤子，“我送你回去。”
    我跟在他后面，还像以前一样，他意气风发，是所有人的焦点，我在后面，像个影子，安安静静。
    我不想让他再送我回学校了，这太奇怪了。
    “你别送了，我上车就行了，这么近，送来送去多麻烦。”
    他眉头皱了起来，凤眼也聚着暗光，我听到他低低地说，“江眠宝，你现在是在嫌弃我？”
    听闻这话，我一愣。
    他向我这猛地跨了一步，我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他紧皱的眉头更深，嗓音有点哑，“你怕什么？我会吃人？”
    我赶紧摇了摇头，想要打住这样的奇怪发展，“不是，你别误会，我没有嫌弃你，我只是太久没见你了，我有点紧张。”
    他停下了脚步，摸了摸口袋，没摸到烟。
    他揉了揉额前的刘海，问我，“你紧张什么，我们两第一天认识？”
    我赶紧解释，“不是，你知道...我以前很胖，一直都不是很自信，其实我现在，还有点自卑。”
    程西晨“噗嗤”一笑，双手插兜里，翘起嘴角，“小祖宗啊，你这样是怎么找到男朋友的？”
    我脸一红，“可能他没见过我这么奇怪的吧。”
    他往四周打量，低声威胁我道，“你别跑啊，我去买包烟，回来我要是找不着你，我就去你学校抓你。”
    我一愣，怎么和小学生似的，我点了点头，“我不走，就在这等你。”
    程西晨往前面那条商业街走去了，我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马路边上有只小白猫，不知道是不是受伤了，正躺在那，一抽一抽的。
    我这人吧，就是有点喜欢猫，算了，去救。
    我从垃圾桶旁找到几张废报纸，走过去蹲下身，看到那只小猫好像断了一条腿，但眼睛雪亮，还活着，
    我用报纸把它包起来，然后抱在怀里。
    程西晨的气息从身后笼罩过来，语气有些急，“江眠宝，你瞎跑什么啊。”
    我转过身，给他看那只小猫，小白猫圆溜溜地打量他。
    程西晨一阵惊奇，逗了逗那只猫，“你从哪找的。”
    我说就马路边，“咱们给它送医院去吧，还活着，就这么让它等死太可怜了。”
    我抬起头看他，他突然愣愣地看着我，眼里闪着不知名的东西。
    程西晨揽过我的肩，“行，就听小祖宗的，去医院，你抱着它，我抱着你。”
    我...为什么这话说的这么暧昧，他不过就是带着我过个马路而已。
    #
    医生说它生命力很顽强，送来的很及时，骨折了，要留院观察几天。
    我问程西晨，“咱们要不给它取个名儿。”
    他轻笑，“要不就叫骨折吧。”
    我踹了他一脚，“叫圆子吧，它眼睛又圆又亮。”
    他揉乱了我的脑袋，“行，都听小祖宗的。”
    我发现，他现在越来越爱提“小祖宗”叁个字了。
    把圆子暂时放在医院救治了，正好我和程西晨的情况也不适合养宠物。
    等后面圆子好了，就找个领养的，把它送到好人家里去。
    从医院出来，浑身轻松，我伸了个懒腰。
    程西晨在后头点燃一根烟，叼在嘴里，“看不出来，你还挺有爱心。”
    我摆摆手，“不是，我只是见不得在我面前杀生而已。”
    我可不想标榜自己，我不是什么圣母，我很清楚。
    程西晨的气息更近了一步，我下意识往旁边挪了一步，“怎么了？”
    他单手夹着烟，一手插着兜，特别拽地问我，“我要没记错，你男朋友跟你是异地恋？”
    我愣了一下，我怎么编的来着，好像是，我点了点头。
    他夹着烟吸了两口，他特深沉地看着我，“那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出轨？”
    出轨这个词，在我脑海里狠狠一震。
    让我有点被刺痛到，我觉得自己好像被人扒光了一样，很难受。
    我尴尬地说，“不会吧，没必要啊，不想谈了，分手不就好了吗。”
    程西晨烟雾缭绕的眼让我看不清，我只听到他微哑的嗓音，“你说得对，不想谈了，分手就行了。”
    我舔了舔唇，有些干，“你别替我瞎操心了，你呢，什么时候找个女朋友？”
    他挑了挑眉，将烟抖了两下，“我要是谈恋爱了，可就没时间陪你玩了。”
    我拎着包的手指有点僵，踢了踢脚下的石子，“你又不是没谈过恋爱，我是这么小气的人么。”
    当时他和周钰在我面前频繁地秀恩爱，我又能怎么，其实我不会做什么。
    我就是没骨气的一个人。
    程西晨狠狠抽了两口烟，喷在了我的脸上，我被这阵浓雾一阵呛到。
    我把烟雾挥散一些，“你干嘛。”
    他散发着烟草的热气离我很近，“江眠宝，你初吻还在吗？”
    我没思考，撒了腿就跑。
    程西晨结实的手臂直接拦住了我，他把我困在他怀里，将手里的烟一扔，一阵烟雾又喷在脸上。
    我把手臂夹在我和他的胸膛之间，推着他，“程西晨你放开我。”
    他一口热气喷进我的耳蜗，“你真的是什么都不懂。”
    耳朵被熏地发红，我只想离这种怪异的感觉远一些，这不是我熟悉的程西晨。
    程西晨这个人，很不靠谱，他爸妈喜欢我，他才对我特别一些。
    但是我知道，我爸妈不喜欢他，我跟他没可能的，除非我不想活了。
    想自己作死。

 乱

    他在我耳边轻轻吹了口气，我胳膊上一层层爬起小蚂蚁，让我浑身打起了颤栗。
    程西晨肯定感觉到我紧张得都有点颤抖了，不知道为什么，滚出两声低哑的笑声。
    他放开我，我赶紧退的远远的，看着他的眼神也很戒备，我可不想再被偷袭一次了。
    这种是小人的行为，程西晨确实不是一个正人君子。
    我还是对他太掉以轻心了。
    他的指腹贴着唇边，慢慢磨蹭，他的眼隔着镜片，冷冷地在我身上打量。
    我抓紧了包，“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程西晨这次没再偷袭我，只是跟我我后面，保持着距离。
    知道我上了出租，我感觉他一直站在那个位置，像樽雕像。
    心跳终于可以平复下来。
    刚才有几个瞬间，我感觉我要因为大脑缺氧而猝死了。
    这和我幻想的初恋，相差甚远。在我的幻想里，程西晨应该是温柔的，有礼的，甚至是谨慎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客气的，像对待一个猎物一样，想把我捉住。
    这不是我要的。
    我对程西晨来说，应该和其他女孩儿，都不一样。
    #
    回去以后，程西晨还是一如既往地给我发微信。
    我们两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但谁也没提下次见面的事。
    就让上一次的事，留在过去，没有再挖出水面。
    李月婷在商场的肯德基里找了份兼职，挣点外快补贴生活费。
    宿舍叁个姑娘去给她捧场，她笑得很腼腆，但看得出来很感激。
    我们点了份全家桶套餐，她给我们装了一大包薯条。
    蒋盼丽捏了捏她的脸，“懂事。”
    “你们还想吃什么？我再去添点。”我擦了擦手，肯德基的套餐分配太精明，总不会让你想吃的都在一个套餐里。
    王雪要两个葡式蛋挞，蒋丽盼加份鸡米花，我去买个土豆泥。
    李月婷有些可惜，挺踏实的一个姑娘，但是因为长得有点普通，分到了后厨，油烟重，更忙点。
    我在前台点了我们要的东西，前台收银的姑娘扎着两个马尾辫，眼睛圆圆的，个子不到一米六，看着还是个小女孩。
    我压低了声音，看了眼经理不在，我问她，“小妹妹，你成年了吗。”
    她的笑声很动听，“我二十五岁啦，美女。”
    我天。
    我看向她的胸牌，上面标着叁个字：林安冬。
    名字真好听，人也好看，声音也好听。
    她小声跟我说，“你们是李月婷的朋友吧？”
    我点点头，“我们跟她一个宿舍的。”
    她冲我眨眨眼睛，“我跟你很投缘，给你加个上校鸡块吧。”
    我眼里简直冒出粉红爱心，这是什么神仙小姐姐呀。
    我和林安冬很投缘，李月婷拿了她手机过来，和我互相扫了微信。
    我的微信联系人里又多了一个朋友。
    林安冬和我不一样，她已经毕业了，是美术生，周末在培训班代课，偶尔才来肯德基兼职。
    她跟我说，肯德基的工作她打算不干了，她交了个男朋友，挺有钱的，能养她。
    我说那挺好的，你这么漂亮，就该被人好好疼着。
    一个礼拜后，我去医院接圆子。
    圆子睁着黑黑的大眼睛，医生轻轻把它抱到我新买的猫包里。
    我逗弄着它的耳朵，一颤一颤的，我问白大褂的青年，“医生，能看出它现在几个月了吗？”
    他一边在电脑里敲着圆子的档案，一边转头跟我说道，“这只猫小，最多也就才两个月，太瘦了，这两天可以给它加点餐。”
    圆子探着头，透明的圆舱能看到它小小的脑袋，它把爪子扒在包上，好像在“喵呜喵呜”地小声嗷叫。
    我把指尖放到它面前，它的眼睛就盯着我的指尖看，让我想到刚出生的小鸟。
    我拿起手机，给圆子拍了几张特写，它的毛色纯白，眼睛圆两，爪子粉嫩，剪完指甲特别萌。
    发了两张到朋友圈，林安冬立马给我留言：“好可爱！它要找主人？”
    林安冬给我发微信：“眠宝妹妹，这只猫猫找到领养的了吗？！”
    哇，果然长得好看招人喜欢，我的指尖点了点，圆子看着我，“小东西，你运气蛮好的。”
    我给她回：“还没呢，你有兴趣？”
    她给我发：“那你可给我留好了啊，我周六搬家，周日请你来我家吃饭。”
    没想到，圆子这么快就送出去了。
    这几天，我把圆子接到宿舍，各个爱不释手，都想让我别送了，大家一起养。
    但是我知道，公共宿舍，不适合养宠物，送给林安冬，我也挺放心的。
    程西晨这两天没怎么烦我，圆子的事我也没跟他说，我和他之前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又恢复了疏远。
    周日的时候，林安冬给我发了个地址，跟我那公寓是一个小区，中档里拔尖的小区，看来她这男朋友确实有点钱。
    我背着猫包，按响她门铃。
    林安冬绑着个蝴蝶结的头箍，手上正拿着铲子，“你来啦，哎哟，这就是圆子吧，真可爱，快进来快进来。”
    我走进玄关，替她关了门，抬头看向客厅，“你们这拖鞋在...”
    我话还没说完，愣住了。
    程西晨站在沙发旁，手里拿着个遥控器，看到来的是人是我，眼里的震惊瞬间没藏住。
    金丝眼镜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我挪开目光，“安东，猫砂盆那些到了吗？我上午叫了个同城。”
    程西晨突然笑着接过话，“东西已经到了，她急吼吼地都放好了，就等着你来呢。”
    我微笑着点了点头，把圆子从包里抱出来，“圆子，这里以后是你的新家啦，这是安东妈妈。”
    我把圆子抱在怀里，林安冬笑得温柔可人，摸了摸她的脑袋，突然想起什么，赶紧转了身进厨房，“西晨你招待一下，我的鱼要糊了。”
    程西晨应了一声，向我走来，“你鞋还没换吧。”
    我抱着圆子，往墙上挨了两步，“没事，你去坐着吧，我自己来就行。”
    他没听我的，挺拔的背影挡住了厨房的视线，低声问我，“送猫的人是你啊。”
    我皱眉，抬头看他，“你没看到我朋友圈吗？”
    他立马掏出手机，边滑边问我，“你哪天发的？”
    我瞬间哑然，我特么还没把他从屏蔽名单里拉出来...这下尴尬了。
    我赶紧把圆子往他怀里一塞，“不好意思，我忘了，前两天才删掉。”
    他的小臂抱紧了圆子，嗓音压得很低，“江眠宝，你不会是把我屏蔽了吧。”
    我赶紧换了双粉色的拖鞋，推开他，“安冬，你别一个人忙呀，我来帮你。”
    她在里头喊，“西晨，你给人家倒杯水，人家第一次来，你别让人家小姑娘忙前忙后的。”
    圆子在程西晨怀里挣扎，扑腾一下就跑没了影儿，他赶紧上前，把厨房门关了，跟我说，“你先找。”
    圆子才两个月，像个小短腿的大老鼠，不知道藏在哪个房间的角落里。
    只见右边房间一道白影闪过，我赶紧跑到那房间，圆子正四个爪子趴在床上，傻傻地望着我。
    程西晨的大腿也迈了进来，我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
    我瞬间就有些紧张，扭过头去看他，他正目光灼灼地看着我，抬手推了下眼镜，“小祖宗，你这惊喜给我准备的可不小。”
    惊喜？他难道觉得我是故意的？故意接近林安冬？
    我江眠宝看着像那么无聊的人？为了他会去做这种蠢事儿。
    我没理他，到床边去捉圆子，只见它爪子一蹬，又跳到了地板上，钻到了床底。
    程西晨解开袖扣，捋了上去，“你到旁边站着，我来，别一会儿抓伤你。”
    我脸一红，“圆子不会的，它认识我。”
    说着，我蹲下身子，打算去抓圆子。
    程西晨夹着烟草气息像我笼来，他蹲在我旁边，热气就喷在我的脖颈，“你别老不听话，惹我生气。”
    我下意识弹开了，他眼镜后的凤眼一眯，我两就这么僵持着，他的呼吸一声一声，刺激着我的神经。
    圆子见我们都冷落了它，可怜兮兮地钻到我两中间，脑袋过来蹭了蹭我的腿。
    我揉了揉它的脑袋，将它抱在了怀里。
    程西晨没动，只是问我，“你这么喜欢它，送掉干嘛？”
    他挡着我的路，我被困在床头柜和他之间，只好说实话，“宿舍不方便养。”
    程西晨勾起唇角，笑容不羁，突然说道，“心这么狠。”
    我一愣，他这是...在斥责我？我又不是扔掉，是给它找个主人，怎么就心狠了。
    他从地板上站起来，向我伸出手。
    我摇摇头，“没事儿。”
    圆子在我怀里很安分，圆圆的眼睛看着程西晨，突然亮出爪子，挠了他一下，将他的手掌挠皮了点皮。
    我一愣，突然“噗嗤”笑出来，我一直听说狗通人性，原来猫也通人性。
    程西晨看着自己的伤口，目光跳到我正上扬的嘴角，“小祖宗，你笑起来挺好看。”
    这时，林安冬拧开门，瞧着我和他对视，眼神闪了一下。
    程西晨“哎哟”一声，林安冬立刻走了过来，“这是怎么了？”
    他夸张地和林安冬说道，“抓小猫被挠了下，媳妇儿你快给我吹吹，吹吹就好了。”
    林安冬无奈地瞪了他一眼，转头跟我说，“不好意思啊，我男朋友平时就这样，脑子有点傻。”
    我赶紧摆摆手，“是我不好，没看好圆子，刚刚他...是帮我抓圆子才被挠的。”
    瞧，江眠宝遇着程西晨，说谎也利索了，从初中开始，我就习惯了和他的女朋友打交道。
    林安冬看着一点破皮，眼珠子往我怀里的圆子瞟了两眼，似乎是有些不喜了。
    我摸摸圆子的下巴，它又仰起头享受着被抚摸，林安冬的眼软了下来，“我也摸摸。”
    我把圆子抱在怀里，把爪子固定住，“你摸摸它的下巴，它喜欢。”
    林安冬的手指在它下巴轻挠，圆子舒服得眯起了眼，十分可爱。

 骗

    圆子在我臂弯里享受着抚摸，林安冬垂着脑袋逗它。
    程西晨站在她身后，竖起大拇指跟我比了下，只有我们两能看见。
    我和程西晨的默契是从小到大的，我潜意识里就知道怎么去解决他的恋爱危机。
    而程西晨，在大海里捞起一条又一条鱼，再放生。
    以旁观者的角度，其实程西晨对女朋友挺好的。
    唯一不好的是，他是个渣男，除了这一点，他什么都好。
    花钱大方，哄人即时，风趣幽默，而且很帅。
    程西晨把猫砂倒进猫砂盆里，我抓着圆子的两只爪子，让它熟悉这里的气味。
    圆子在里头扒了两下，闻了闻，走进去尿了一泡尿。
    林安冬瞧得眼睛直直的，好像第一次见。
    等圆子出来，我拿出小铲子，把那团包裹猫砂的尿团铲进了垃圾桶。
    “养猫不麻烦，唯一不好的是，屎比较臭，得常清理。”
    我把垃圾袋扎了个口，笑着跟林安冬说道。
    林安冬给程西晨使了个眼色，他心领神会地把垃圾袋接过来。
    “我来吧，哪能让姑娘动手，以后圆子的屎尿，我都包了。”
    林安冬笑得很甜蜜。
    我蹲下身，把猫粮倒上，饮水机接上电源。
    程西晨把垃圾袋扔到门口，进来拍了拍手，看着她，“小妹妹，还有什么要吩咐的，我听你指挥。”
    林安冬依偎在他怀里，笑得更显年轻了，“眠宝，你都跟他说，没事儿。”
    程西晨捏了捏眉心，叹了口气，“哎，还没结婚呢，就劳碌命啊。”
    林安冬红着脸打了他一下，“在外人面前瞎说什么呢。”
    外人...我的指尖有些紧。
    从小到大，程西晨和我就像是心有灵犀，在女生面前，我自动成为背景板，帮他们跑腿，请假，做作业。
    在男生面前，我是他的好兄弟，跟我什么都能说，很仗义。
    我自然地撩了下头发，“安东，你今天都做了什么好菜啊？真香。”
    林安冬立刻一拍手，“就顾着跟你们说话了，都忘了，我的汤还在熬呢，西晨，你陪眠宝在沙发坐会儿，过几分钟咱们开饭。”
    程西晨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好嘞。”
    然后林安冬跑了厨房，程西晨转过脸来，吊儿郎当地看着我，凤眼高挑，“吃水果吗？”
    我绕过他高大的身躯，率先在沙发的最右边坐下来，“没事儿，我吃什么自己拿，我不跟你们客气。”
    他在中间坐了下来，隔着眼镜片，盯着我看。
    我从果盘里拿过一个橘子，随口问道，“现在橘子甜吗？”
    他伸手把我手里的橘子抢过去，“你坐着，我给你剥，这橘子皮厚，费劲儿。”
    程西晨啊，一直都这么会疼人。
    以前他为了应付他爸，带我出去看电影，吃肯德基，什么都抢我前面，替我做周全了，生怕我不高兴似的。
    就像是保持了长久的习惯，我和他一时之间，都很难改变。
    过一会儿，林安冬在厨房里喊着，“西晨啊，你过来帮我端下汤。”
    他指尖一顿，“好嘞，媳妇儿。”
    刚喊完，就把指尖上那片刚剥下来的橘子塞到了我嘴里，轻声说道，“小祖宗，尝尝甜不甜。”
    我愣住，手里还握着他刚塞过来的橘子肉。
    看着他跑向厨房的背影，一点温度都没有。
    林安冬做了两个个炒菜，一道红烧鲫鱼，熬了锅排骨汤。
    她看着很软很温柔，没想到手这么巧，挺会过日子的。
    程西晨对长得好看又懂事的女生一向没什么抵抗力，说起来，他喜欢的类型都不多。
    长相白净，外表温软，能在他面前乖巧地当朵娇艳的蔷薇。
    林安冬给我夹了一块排骨，“眠宝，多吃点，圆子的事辛苦你了。”
    我笑了一下，没下口，只夹了几筷子土豆丝，“没事儿，都是朋友，别跟我客气。”
    程西晨的眼珠子跟我碰上，他飞速扫了一眼江眠宝碗里的排骨，没动。
    他把头靠林安冬身上，“媳妇儿你怎么尽给别人夹菜，给我饿瘦了怎么办。”
    林安冬笑着给他夹了好几块又大又肥的，“眠宝，让你笑话了，你肯定以为我男朋友是那种很成熟的吧。”
    我抿着嘴摇摇头，“我觉得挺适合你的，真的。”
    程西晨在一旁岔开话题，“听到没，人家小妹妹的眼睛是雪亮的。”
    一顿饭吃下来，林安冬和程西晨眉来眼去，我在对面自动当个瞎子，偶尔吹捧两句。
    就算是蒙混过去了。
    我把包背上，摸了摸圆子的脑袋，圆子似乎不想她走，总在她脚边打转。
    “安东，我下午还有专业课得上，今天我就不在你这多留了，改天再来找你玩。”
    程西晨搂着她的腰，“你哪个学校啊？我看咱两顺不顺路，我也得回学校去。”
    林安冬白他一眼，“你今天又上什么课，你不是天天翘课吗。”
    程西晨捏了下她的腰，“今天是教导主任的课，你要是不让我去，我后面可没那么容易翘课来陪你了。”
    林安冬听他瞎忽悠，还真信了，“真的吗？那你快去吧，别迟到了。”
    他在她头上亲了口，“去给我拿个包，我媳妇儿真懂事。”
    林安冬小碎步地往卧室，去给他拿包。
    程西晨和我对视，用口型跟我说：别跑。
    我站在那，有些尴尬。
    等林安冬回来，程西晨又问我，“你哪个学校啊？小妹妹，说不定咱两顺路。”
    我老实的回答，“我在n大。”
    他立刻“哟”了一声，“这不是巧了么，我在你隔壁，咱两一块走呗，正好你一个女孩子，免得我媳妇儿不放心。”
    程西晨的戏演的顶好，我都找不着砖拆他的台。
    我抱歉地看向林安冬，“不好意思啊，安东，来你家吃顿饭，还麻烦你男朋友...”
    她握住我的手，“没事儿，都是自己人，西晨虽然有时候嘴欠了点，但不是坏人，你放心。”
    我有点歉意，她还在替自己操心，怕我以为程西晨是坏人。
    而我却在配合程西晨演戏，可能再过一段时间，林安冬就会变成前任。
    程西晨往我这进了一步，“媳妇儿，我走了啊。”
    他转头看着我，凤眼微眯，挡住了我大半个视线。
    跟林安冬简单道了别，程西晨的气场一下就沉了下来。
    他步子走得不快，似乎是在等我。
    “你跟她说话，你躲个什么劲儿啊。”程西晨在我旁边。
    我双手都拎着包带子，“我没有啊，我跟人说话一直这样。”
    他突然问道，“我看你跟她关系不错，你怎么没说实话？”
    我瞥了他一眼，学他说话，“你跟她关系不是更近，你不也没说实话。”
    我不提和他的关系，是不想节外生枝。
    林安冬这样的外地女孩，学历不高，家世一般，和他没有未来的。
    而且，我心底隐隐觉得，他们谈不长，而她和程西晨他们家是世交，没必要为了个女孩把自己扯进去。
    程西晨温热的掌心又揉乱了我的头发，“小祖宗果然聪明。”
    等他的手放下，我理了理头发，站在路边等出租。
    他手却伸到我面前，“手机给我。”
    我下意识一退，“干嘛？”
    他挑了挑眉，“快点儿的，不然我搜身了。”
    我赶紧把手机给他了。
    他滑开我的屏，问她，“密码。”
    我一愣，伸手就去抢，被他手臂挡开，“你别乱摸，报密码。”
    报什么密码，密码是他生日。
    我急得脸有点红，“你把手机给我，我输好了给你。”
    他握着我的手机放我面前，“你当我面输。”
    我把屏幕挡起来，输入了“0209”。
    一抬起头，程西晨的脸离我极近，吓得我后退了两步。
    他又阴沉沉地看着我，“你每次见到我这么怕干什么，我长得很吓人吗。”
    我赶紧摇了摇头，他把目光重新转移到我的手机上。
    握着我的手机滑了半天屏，不知道在看什么。
    我捏着拳头走过去，“你在干嘛？”
    我向他手上看去，他在翻我的微信联系人...
    程西晨的指尖在我的联系人里上下滑动，边滑边问我，“你男朋友是哪个？我看看。”
    卧槽...我男朋友...是谁？我脑子飞快转过。
    我灵机一动，“你猜？我不告诉你。”
    程西晨骂了句“卧槽”，又飞快滑了半天，“这个？还是这个？不会是这个吧？”
    他指着我辅导员的照片，我“噗嗤”一声笑出来。
    程西晨捏住我的脸，“别笑，快说是哪个。”
    我把手机抢过来，“没你帅，没你高，也没你有钱，放心吧。”
    他勾起唇角，“那你看上他啥？什么都不如我，你还不如喜欢我。”
    这话说得很暧昧，也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至少以前的程西晨，不会这样随意在我面前开这种玩笑。

 偷（二更）

    我抬头瞧了他两眼，“我喜欢你干嘛呀，你又不是单身。”
    他眉飞色舞，“小祖宗呀，你这是吃醋了？”
    吃醋？他想的会不会有点太多，我吃过周钰的醋，但不可能吃林安冬的醋。
    我很了解程西晨，什么时候是玩玩，什么时候是认真，他分得很清。
    我摆摆手，“大少爷，大一功课忙得很，我要天天吃你醋，我还不得累死。”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我，“小祖宗，你把小心肝送到我面前，我哪还能想别的，你还说不是吃醋，我看你是醋劲儿大着呢……”
    我一愣，什么？什么小心肝。
    我一头雾水，“你在说什么……”
    他突然捏住我的手腕，“这珠子你天天戴手上，你还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听这话，我一愣，这还真的有点……不可与外人言说的暧昧感觉了。
    我把他手甩开，“我忘了买皮筋儿，你这个好使，想什么呢。”
    他又捏住我的手掌心，“是珠子好使，还是不想买皮筋儿，你心里还不清楚。”
    温热的手跟我微微相握，我们两不是在正儿八经牵手，却比牵手更让人心跳。
    我额头有些发热，我得赶紧回去，我肯定生病了……
    不知道在抖豁什么，我的手很紧张，生怕一动弹，就被他发现我的指尖在颤抖。
    有一阵针电流从皮肤滑过，又酥又麻。
    不知道是不是见我没动，他大掌一握，跟我的手握住了，低低笑，“小祖宗啊，你把我魂儿都快勾没了。”
    此时，这句“小祖宗”可不是什么正经的话了，有点儿……偷情的感觉。
    我脸一红，“你别瞎说，安冬挺好的，你别欺负她。”
    他“噗嗤”一笑，“我欺负她什么，欺负她的不是你么。”
    这话一下击中了我的心。
    对啊，欺负她的不是我么……他两谈的好好的恋爱，我在这和程西晨勾勾搭搭的。
    我突然发现，我骨子里是挺贱的，我明明知道程西晨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我就非得往上凑。
    不到黄河心不死，老给自己找合理的借口，就像他之前那些女朋友，始终幻想着自己是女主角。
    瞧，就这么一不留神，我就被程西晨当成了大海里的鱼儿，轻易捕获了。
    我突然觉得可悲，我和程西晨，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从好友走到暧昧，只用了短短的几周。
    我有些烦躁，抽出了手，像是想要收回自己的心，但又做不到。
    “你这嘴整天没个正经，也不怕哪天说嫖了，让林安冬抓个现行。”
    他勾唇一笑，“抓就抓呗，分了拉倒。”
    我看他一眼，神采飞扬，丝毫不落寞，叹了口气，“你真是一点没变。”
    他转头看着我，笑意盎然，“江眠宝，你不也一点没变。”
    是啊，我也一点没变，哪怕周钰害我，但是我还是死乞白赖地跟他混在一块，甚至又跟他一块狼狈为奸。
    我摇摇头，“是你有毒，程西晨，你荼害了花季少女。”
    他揉揉我的头，“你是我的小祖宗，一直都是，我很高兴。”
    我没吱声儿，但我在心里说，我也很高兴，程西晨，有一天能站到你的身边，让你正眼看着我。
    程西晨跟我都没回学校，上课这种鬼话就是骗林安冬的，林安冬可能没想到我们两会这么有默契。
    我张口说什么，程西晨就知道我是不是在撒谎，而他说什么，我也知道他说没说实话。
    我两跑到商场去打电动，他举着沉沉的枪在我旁边喊，“左边，左边，你快点左边。”
    我立刻把枪对准了左边的丧尸，“你打boss，我帮你把小兵清掉。”
    他立刻啪啪啪地对准了红心，“你给我把稳了啊。”
    我跟他不仅撒谎有默契，打游戏都很有默契。
    要说为什么，估计就是女生比男生更敏感，我知道他的点在哪里。
    硬生生把一百多个游戏币耗干净，我感觉我胸腔有点喘不上气。
    程西晨看我面色发白，赶紧半架着我我出去，“小祖宗啊，你没事儿吧。”
    我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捏着他结实的小臂，摇了摇头，“没事儿，我就是太久没运动了。”
    他替我顺着气儿，眼里有点心疼，“你这胳膊怎么这么瘦，怎么能行啊，你平时多吃点，不然体质都不好。”
    我摆摆手，“没关系，我就是太久没运动了，我饭量不小的。”
    他捏了捏我的脸，“跟小兔子似的，只吃草不吃肉，你饭量哪大了。”
    听到“小兔子”我一愣，不经有点脸红，推开他，“没事儿了，我自己能站稳。”
    他手没松，突然在我腰上捏了一把，一道电流划过，我突然一声惊喘，他手上就上了劲儿。
    我紧张看着周围，推着他，“你干嘛？有病啊。”
    他低头咬住我的耳朵，“小祖宗，你这叫声儿……让我有点把持不住。”
    我特么……使劲儿给他推远点，躲开他的嘴，“你别老往我身上粘，你不嫌热啊。”
    见着旁边没人，他在我耳垂上舔了一下，我下意识埋到他胸上，咬住了唇，他在那低笑，“你老实告诉我，我是不是你所有的第一次？”
    第一次……我草。
    我有点急了，慌里慌张地推他，他轻轻一揽，把我带到了旁边很窄的一个角落里，低头就吻住了我的唇。
    我感觉我大脑一片空白，一阵阵电流从我脑子里爬过去。
    身上一粒粒的鸡皮疙瘩爬起来，如果不是他咬着我的嘴，我可能就要出丑了。
    他只是轻轻咬着，没动，我紧张地手不知道往哪放，他突然笑着捏住我的右手，“我的小祖宗啊，你这谈的是什么恋爱啊……亲个嘴儿给你紧张成这样，我还没干嘛呢。”
    我跟他离得太近了，他一说话，热气全喷我脸上，我都不敢动，只摇了摇头。
    他在我脖子上咬了一口，靠近我的耳边，“我真的很想欺负你，但是我舍不得。”
    说完，在我耳边沉沉低喘着，然后把我带了出去。
    我特么……脸红的要炸了，我现在就是一颗炸弹。
    见了光，我才发现他白皙的脸浮上了红晕，眼里沉沉的波光水灵，而……某个地方似乎……
    我赶紧挪开了目光，拍了拍脸，“走，出去吹吹风，冷静冷静。”
    然后，我两就到外头的长椅上坐着。
    他夹着根烟猛抽，时不时深深看我两眼，然后开口道，“真没想到，我能栽你手上。”
    这话说得，听着不痛快。
    我抱紧之前他给我抓的小兔子，“明明是我比较吃亏吧，你啥都经历过了，你有啥好抱怨的。”
    他狠狠揉了揉我的脑袋，“对，小祖宗说的都对。”
    我也忍不住笑出声来，“程西晨，你说，我两这样，是不是有点搞笑？”
    他又抽了口烟，思考了一下我说的话，“是有点儿，这他/吗……谁能想到。”
    我摇了摇头，“程西晨，你真的有毒。”
    他的喉头滚出两声了然的笑，“是我有毒，还是你心思不纯，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儿。”
    嗨，话说的太明白，就毁掉了浪漫的初恋氛围，我心里有点可惜。
    “你抽会儿烟，我去买两杯奶茶，你要喝什么？”
    他单手夹着烟，另一只手拿起手机发微信，嘴里说着，“你喝什么我喝什么，随意。”
    我去旁边的奶茶店排队，没去看程西晨在干嘛，但我大概知道，在回林安冬微信。
    等我回去的时候，一个穿着短裙的女孩在跟他说话，他正拿着手机笑呵呵地扫那女孩儿微信。
    我把给他的那杯扔进了垃圾桶，戳开了冰凉的奶茶，猛吸一口，胃里翻滚，让我凉得一阵清醒。
    我在干嘛呢，江眠宝，还真把自己心交出去么，把天上的月亮抱在怀里一次就够了，月亮始终是月亮，别认真了。
    等那女孩离开，我才慢慢走过去，站在他旁边。
    他把烟头踩灭，看着我空荡荡的另一只手，“不是说给我买奶茶去了？”
    我把手上这杯递到了他的嘴边，“喝两杯多生分，你直接喝我的。”
    我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都没眨一下，他定定看了我几秒，狠狠咬住了吸管，然后低声说道，“江眠宝，你是妖精附身了吧。”
    我笑了一下，“老师说，浪费可耻，我只是秉持着良好美德。”
    他冰凉的唇在我唇上落了一秒，凶狠瞪了我一眼，“你可别给我逮着机会，我吃小朋友可不吐骨头。”
    我呵呵笑了一声，程西晨想多了。
    江眠宝不傻，江眠宝只是执念太深。
    我和他又浪到了晚上，跟以前一样，翘了课就瞎逛，打游戏吃饭，逛街。
    可能因为不差钱，所以我和他在一起，全和钱挂钩。
    现在我变瘦了变好看了，我两还多了一件事，就是互相啃，除了互相啃，就是在花钱。
    我脑子里冒出“狐朋狗友”这四个字。
    如果程西晨不是我的发小，我两就真的是人渣凑一对了。
    我靠在出租的靠垫上，晚风一阵阵吹过来，让我有些恍惚。
    跟程西晨在一起的时光真的很快乐，但都像偷来的。
    过了今天，也许就没有明天。
    ————————————————————————
    故事到了这个阶段，其实男女主的感情线已经明朗许多，希望大家不要骂女主，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对程西晨的执念已经构成了一种精神病态，但是她的家庭教养是会给她灌输正确价值观的，所以她在成为人渣的道路上，不会像程西晨那么理直气壮，她是不断产生愧疚感的。
    在后续的故事里，男主某种程度，算一定深情，但是女主走的是一个反方向。
    她是在程西晨给予的畸形爱情里，一点点变得冷漠。

 眠

    下了车，跟他道别。
    我两也没什么可废话的，他坐车回学校，我回自己宿舍。
    他还得回去和林安冬开视频汇报今天的假课业，我会去温习明天的专业课。
    我拧开门，王雪不在，蒋盼丽和李月婷在那看电影。
    见我回来，吓了一跳，我打开灯，才发现这两在看《午夜凶铃》。
    我赶紧捂住眼睛，“你两赶紧关了，我特么怕鬼。”
    蒋盼丽赶紧把电脑页面撤了，“你总算回来了，我憋了一天的八卦要跟你说呢。”
    我放下包，拿起皮筋儿把头发炸起来，“怎么啦？”
    她神神叨叨的，“王雪今天给个男的告白了！我靠，你敢信，开学才一个月，居然有人在操场摆求爱门！”
    我这真是惊到了，“真的假的，这么牛掰。”
    她还把手机调出来，“你看你看，我有照片呢，这男生是大二空乘的，贼帅啦，王雪当时差点尖叫出来，两人现在在操场甜甜蜜蜜呢。”
    我拿着那手机放大了，我靠，还真是王雪。
    我拽着她胳膊，“走走走，我两偷偷跟着，别让那男的对王雪干啥坏事。”
    李月婷老实，听到我们这么说脸都红了，不跟我们厮混，我和蒋盼丽臭味相投。
    其实就是太八卦，偷偷看两眼就走。
    我和她在操场逛了一大圈，都没见着王雪，我胳膊肘推她，“没人呀。”
    她眼睛瞪得像铜铃，“算了算了，不知道去哪约会了。”
    我两刚想走，我眼睛一亮，“那不是吗！”
    王雪正挽着一个男生，又高又帅，郎才女貌地坐那说话，头靠在他肩上。
    蒋盼丽手机却响了起来，她拉住我，小声说，“外联部的部长，你在前面等我，我先去接个电话。”
    我兴冲冲地点点头，准备去那边偷看，一不留神，踩着一个软绵绵的东西。
    一头撞上一个温柔的胸膛，我赶紧退后两步，“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那人抬起头，愣了一下，“没事。”
    黑发，星眸，剑眉，声音还低沉，我一时看呆了。
    他突然皱起眉头，“我脸上有东西？”
    我赶紧摇了摇头，“没有，对不起……我是……觉得你太好看了……”
    他一愣，表情似乎松动了一下，“操场这么黑，你都能看清？”
    嗯？？我尴尬地说道，“能大概看清五官……你别笑我……”
    他却突然反问道，“我为什么要笑你？”
    我被他问倒，“……算了，没事，你就当我没说过……”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你要不要……加我微信？”
    纳尼？？我这是被帅哥……搭讪了？？
    眼疾手快，我把手机拿出来，“叮”一声扫了。
    他的微信名很简单：眠。
    我打开备注，“你叫什么名字？我备注一下。”
    他低沉的声音从对面传来，“我把名字发给你，你也发一下吧。”
    他飞快地打了几个字过来：周堇眠。
    我打给他：江眠宝。
    跟他在操场那多聊了几句，我才知道他是大二财经管理的师哥。
    周堇眠的名字躺在我的微信好友里，像是一个有魔力的磁铁，让我讨厌不起来。
    我和蒋盼丽过去跟王雪打了个招呼，也算认识一下她的新男朋友，然后我两就回宿舍了。
    洗完澡，王雪到熄灯前才回来，那脸上红扑扑的，是爱情的滋润。
    #
    我和周堇眠加完微信，其实一句话都没聊过。
    一方面我和他之间没什么交集，另一方面也没什么可聊的。
    林安冬会时不时发圆子的照片给我，很可爱，我就跟她讨论圆子的一些事儿。
    圆子很乖，不乱尿，也不挠人，就是有点不喜欢程西晨，她让我周末去她拿玩，顺便逗逗圆子。
    我打了车过去，也没问程西晨在不在，反正能不碰上最好了。
    林安冬今天比上次见好像圆了些，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脸红扑扑的，看来程西晨给她养的不错。
    林安冬抱住我，“眠宝，你来啦，快坐快坐。”
    我拎着果篮还有一些逗猫棒递给她，“你不是说圆子最近好玩吗，我就在网上买了点这个，他们都说小猫喜欢逗猫棒，可以分散精力。”
    林安冬握着我的手，“眠宝你也太客气了，来一次带一次东西，你这样我都不敢喊你来了。”
    我赶紧摆摆手，“你说的哪里话，这些东西都不值钱的，你这样说我都不好意思了。”
    她领着我进去，“我今天简单做了个几个菜，你别嫌弃啊。”
    我赶紧摇头，“什么嫌弃啊，还让你花功夫做菜，是我麻烦你才对。”
    一来一回的客套，我和她从玄关客套到了客厅，圆子正在沙发上打盹。
    似乎闻到了熟悉的气味，眼睛猛地睁开，圆溜溜地看着我。
    我从袋子里拿出一个逗猫棒，在它上头晃悠，“叮叮当当”地直响。
    圆子小腿立刻像上了马达，跟着那绑着铃铛的小老鼠一同狂奔。
    林安冬笑得跟朵花儿一样，我把逗猫棒给她，“来，你试试。”
    她接过以后，在客厅陪着圆子逗了好几圈，我拿了几个橙子和苹果，去厨房给她做水果沙拉。
    我把水龙头打开，苹果放在下面冲水，没听清外面传来动静。
    突然，一双热乎乎的手就揽过了我的腰，热气喷在我脖子上，“小祖宗。”
    我瞬间一惊，猛地从他身边弹开，苹果“咚”一声落在金属水池里，他迷梦惺忪的眼似乎刚睡醒，身上还穿着皱巴巴的体恤。
    程西晨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刚才那暧昧的眼色瞬间没了，他把眼镜在衣服上擦了擦，推到鼻梁上。
    转头就抱住要走进厨房的林安冬，“媳妇儿，你怎么喊人来吃饭都不叫我，让我在外人面前丢脸了。”
    外人……程西晨果然是情场高手，用词儿拿捏得恰到好处。
    林安冬没能瞧见我那副慌张的样子，所以这事还真多亏了程西晨的脑筋转的快，不然今天难逃林安东的第六感。
    我赶紧把苹果刷拉都洗了，然后笑着跟他们两说，“不好意思啊，擅自占用你们家洗手池了，吓着你男朋友了，大变活人。”
    林安冬捂着嘴，“你两真是……又不是第一次见面了，这么生分干嘛，眠宝，没事儿，他这人，就一点好，性格好相处，你多处几次就知道了，不用这么紧张。”
    程西晨搂着她的腰，冲我勾起唇角，我的眼与他对视，淡淡地笑，“让你们笑话了，我从小胆子就小，这毛病难改，你们别嫌弃我才好。”
    吃完饭，林安冬在里面收拾碗筷，程西晨坐沙发上逗圆子。
    我发现，程西晨这家伙，除了嘴甜，真的是不做事儿的，什么都丢给林安冬，只有哄她的时候，才会说点堂而皇之的保证。
    这点倒也很像对我，只是嘴上说着好听，实际该渣还是渣，一点不带拖泥带水。
    我可能有一点比林安冬好，我在暗处，而她在明处，所以她更容易受伤，而我只是心痛而已。
    可是江眠宝，犯贱的事儿做多了，迟早会又报应的，这句话我记着，一直记着，从我和程西晨重逢开始，我就知道我在劫难逃。
    程西晨搭在茶几下的腿，正搁在我的小腿上，眼睛看着圆子，规矩的很。
    我转头看了一下厨房，把腿抽回来了，“安冬，你别忙了，过来歇会儿吧，每次来都让你这么麻烦，下次我真是不来了。”
    林安冬在里面笑着大声说道，“西晨，你陪人家小姑娘聊聊天啊，别老坐那玩手机，我天天看你后脑勺也就算了，人家难得来一次……”
    程西晨把腿挨了过来，我们两的小腿轻轻蹭在一块，他揉着圆子的脑袋，“媳妇儿，你就别说我了，人还没走呢，给我点面子行不……”
    我瞪了他一眼，让他赶紧撒开。
    他一边抱着圆子，一边举起手，指腹在唇上磨蹭了两下，我瞬间……我靠。
    我立马站起来，往厨房走去，程西晨在那低笑。
    林安冬见我进来，叹了口气，“他又在打游戏吧？要不然就是在逗猫，在家就是这样，一天都不跟我说上几句话，烦都烦死了。”
    就像是普通的夫妻抱怨，我替她把碗筷都收好，“过日子吗，难免平淡，我爸妈在家也老这样。”
    她瞧了我一眼，似乎觉得有点甜蜜，“是么，你爸妈也这样，那你妈能受得了你爸？”
    我笑了一下，“那能怎么办，毕竟是过一辈子的男人啊，但是偶尔该说还得说，男人嘛，都是惯坏的。”
    她冲我挤了挤眼睛，“眠宝，我就觉得跟你特别聊得来，你虽然年纪小，但是思想很成熟，一说你就明白。”
    我思想成熟什么啊……都是程西晨给我练出来的。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我两扯起皮来，这些都不算什么。
    林安冬虽然25岁了，却真的很单纯，没见过人渣到底长什么样。

 错

    吃人的妖魔鬼怪从来不会露出獠牙，只会在暗处伺机而动，凶猛地一口咬死猎物。
    程西晨喜欢打猎，而我就是给他擦血迹的人。
    林安冬很可怜，但可能从没谈过恋爱的我，对她是嫉妒的吧，我一直期待能站到程西晨的身边。
    而现在，我有这个资格了，我却觉得做程西晨的女朋友，是如此可悲。
    林安冬能和我聊到一块，可能是因为我和她有共通的地方，但是我们身份不一样，所以这种共通，其实是错位的。
    而程西晨作为中间的这个人，丝毫没有愧疚，也许某一天，就从我和林安冬之间撤离，留下我去给他收拾烂摊子。
    就跟以前的每一次一样，把我的朋友变成他的女朋友，把他的女朋友带进我的世界，最后，再回归我和他两个人。
    圆子被程西晨抱了一会儿，忍不住跳了出来，东跑跑西跑跑的。
    我蹲在地上，我喊“圆子，圆子，还记不记得姐姐是谁了？”
    程西晨坐在沙发上，戴着金丝眼镜，盯着我看，我把脑袋垂低了，撸着圆子的下巴。
    他突然起身，从我身边走过，进了厨房，将门轻轻带上了。
    我蹲在门口，听见里面传来林安冬的一声娇喘，然后她柔柔地娇嗔道，“眠宝在外面呢。”
    程西晨没说话，里面传来喘息和口水的声音。
    我温和、平淡的心在沉沉地坠落。
    程西晨，你迟早会杀了我。
    我抱着圆子在客厅玩逗猫棒，故意把声音弄大了，让他两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程西晨在厨房待了五分钟那么久，出来后和林安冬说，“媳妇儿，刚蒋赫打电话给我说他有急事儿，喊我下午去替他点个名，我先走了啊。”
    林安冬着急忙慌地从里面出来，“你现在就走啊，这么急？”
    他摆摆手，眼里没什么温度，“他催的要命，要不你打电话问他催个什么劲儿。”
    不仅没温度，语气还有点不耐烦。
    林安冬是知道分寸的人，不会多问了，“行，那你路上注意安全啊，晚上回来吗？”
    程西晨顿了一下，没说死，“到时候看，我提前发微信告诉你。”
    走的时候，看了我一眼，眼神往手机上多瞟了两下，我垂下眼，跟林安冬说，“安冬，咱两说说话。”
    林安冬的手在毛巾上擦了一下，“还是小姐妹好，男人啊，靠不住。”
    跟林安冬聊了两叁个小时，我才拎着包从公寓里出来。
    程西晨给我发了两条微信：“赶紧出来。”“我在对面那个麦当劳等你。”
    我穿过马路，推开麦当劳的玻璃门，程西晨正黑着脸咬吸管。
    我走过去推了推他，“你有病啊，突然出来干嘛。”
    他推了推眼镜，把我从麦当劳里拖了出来。
    拦了一辆出租车，张口就是，“师傅，去最近的如家。”
    我特么……我使劲踹了他一下，“你抽什么疯啊。”
    他捏过我的脸就狠狠亲了口来，还咬了一口，“你问问你自己吧。”
    我？我又怎么了……
    我特么替他处理女朋友的心情，我还错了是么……到底谁比较委屈，靠。
    我赶紧跟师傅说，“师傅，你在前面的商业街停下就行了，别听他的，一会儿我付钱。”
    程西晨恶狠狠地拽住我的胳膊，“江眠宝……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你的……”
    我把他的手甩开，“我还觉得我是欠你的呢，每次来都能遇着你，你每天这样翘课你不怕年底挂课挂死你啊，到时候你别再找我给你爸打电话了。”
    他又过来哄我，“哎，别生气嘛，我就是……吃不到，嘴痒。”
    我瞪他一眼，“程西晨，你别在外头败坏我名声。”
    他“吧唧”亲了我一口，“你是我的小祖宗，怎么就坏名声了。”
    冤孽。
    真的是冤孽，我江眠宝为了他，真的是从脸到皮都不要了。
    在商业街下了车，他牵起我的手，握的很紧。
    我看他一眼，“你也不怕被人看到？这边离你学校可不远。”
    他翘起唇角，“小祖宗啊，你怎么突然就傻了，你觉得我会把林安冬带学校去给他们见吗。”
    是啊，我特么真是冲昏了头脑，程西晨这种人，能花大钱养金丝雀，不就是想把她关起来废掉她的翅膀吗。
    我还是把手抽了出来，“你不介意，我介意，这离我学校也不远。”
    他狠狠攥过我的腰，在我耳边呵气，“小祖宗，你要再惹我生气，我真的给你带酒店去了，没跟你开玩笑。”
    我胳膊肘顶了他一下，他才放松了力气，但是手牢牢放在我腰上。
    胳膊拗不过大腿，我没再多说什么。
    程西晨又给我带去吃饭，又往我碗里夹肉，我真的恶心到不行。
    他边吃还边问我，“这两次你来公寓，怎么林安冬给你夹肉，你都不吃？”
    想听什么答案？嫉妒？吃醋？不好意思，让他失望了。
    我把他夹过来的排骨只咬了一小口，忍住了油腻的恶心，“我之前得了厌食症，除了火锅，我吃不了肉。”
    他一愣，似乎不太相信，“你跟我在一块，不是都……”
    碰上我恼怒的眼神，他似乎明白过来了，“我的天……小祖宗……你这可真是惊喜到我了，你……不行，我得来亲你一口。”
    说着，真的绕过来亲了我一下。
    我赶紧给他推开，“你能不能别老公共场合干这种事，不嫌丢人。”
    他眼里闪了下，顶认真地跟我说，“江眠宝，这话我跟你就说一次，要是你，我就算带学校去，我都觉得贼有面儿，不骗你。”
    我……好，我不说话，我真是闲着嘴巴太没事儿干，去他那给自己添堵。
    有面儿？可不，一本的高材生，又是美女，第一次全栽他手里，他能没面子？我能不知道他打的什么注意么。
    要真动了心，能忍受我有男朋友？不可能的，我和程西晨，就是个笑话。
    有时候我会觉得，太了解他，是一种幸运，但也是一种可悲。
    也许我曾是这世界离他最近的人，但是别人体会不到的是，这种近，其实是一种咫尺天涯的远。
    跟他吃完饭就在街上闲逛，看看小玩意儿，看看小吃摊。
    他搂着我的腰，在我耳边说悄悄话，“小祖宗，为什么跟你在一块，干什么都挺有劲儿。”
    我白他一眼，“我看你今天冲到厨房亲林安冬不也挺有劲儿的。”
    他捏紧了我的腰，“我就知道你会吃这醋，你还没转明白，我今天为什么这么急的冲出来？”
    我还真没明白，我摇摇头。
    他咬住我的耳垂，“我要再不出来，我可能就要把你拽进房间里亲了。”
    我老脸一红，“你讲什么呢。”
    他“呵呵”直笑，“没骗你，今天你在那逗猫，真的，我差点儿没忍住。”
    什么奇怪的癖好……逗个猫而已……他不逗猫吗。
    讲白了还是自己骚，跟别人有什么关系。
    程西晨越跟我厮混在一块儿，我似乎越习惯他这种死皮赖脸地人渣行为。
    而我，也在一步步，从人渣的边缘堕落，变成跟他一样，甚至比他更可恶的人渣。
    被外人所不齿，被他女朋友所憎恨、厌恶、唾弃。
    但是我知道，江眠宝没资格让他分手，我还没那个分量，在程西晨的心里，我现在是有趣、新鲜，仅此而已。
    他和林安冬的最初，可能也是如此。
    又晃了两圈，我回学校，他回林安冬那，我就只是冷冷瞧着窗外，我不会对程西晨发什么火或者吃醋。
    不是因为我有多清高，是因为我特么觉得丢人，为了一个渣男还把自己的心给扔出去让他踩。
    我这么了解他，我能不知道他是一个多想赢的人？爱情游戏也是游戏，我江眠宝不想赢，但也不想输。
    #
    把脚上的小高跟踢下来，我捏了捏脚踝，手机传来一条微信，我以为是程西晨的。
    结果弹出来的页面是周堇眠。
    周堇眠？我一愣，啊，想起来了，那个黑发学长。
    大晚上的，找我干啥……他看着很正经一人啊。
    周堇眠给我发了一条，“我好像看见你了。”
    我回了一个，“哈？”
    周堇眠秒回了一个，“商业街，你和一个男生走在一起。”
    我……草。
    我很尴尬，否认？撒谎？算了吧，让他知道我不是好人，离我远点也好，我和程西晨是注定要绑在一块沉船的人，没必要拉着别人一起溺水。
    我给他回，“你没看错，是我。”
    隔了两分钟，他回我，“你跟他……好像很亲密。”
    我犹豫了一下，在想，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是他喜欢我？还是……想打听点什么。
    没等我回他，他又发了一条来，“我舍友都说，喜欢为什么不追？江眠宝，我想问问你，我现在还有机会吗？”
    啥？？？？
    这波突然表白太仓促了吧。
    我一下呛住，“师哥，你还记得我长什么样吗……”
    他给我回，“你真傻……迎新的时候我就记住你了……你还真以为……”
    卧槽……
    厉害，厉害，现在我身边不仅有一个海王，还多了一个盯上我的学长。
    全*网*首*发：rourouẉṵ.oṇḛ [Ẅσσ₁₈.νɨp]

 贱

    我不喜欢这种被人盯在手心里的感觉，如果要玩游戏，给我把枪，看谁打的猎物多，再来定输赢。
    想直接把我当成一只小羊羔，这就有点可笑了。
    我给他回了一个，“……所以那天晚上，你一下就认出我了？”
    他隔了半分钟，回我，“对，没想到那天你会撞上我……其实，我挺开心的。”
    ……我还真没看出来他哪里开心。
    当然也有可能我眼睛有问题。
    我又给他回了一个，“学长，既然你都看到我和那个男生很亲密了，为什么还问我……”
    他发了一个，“我想，可能我还有机会……因为我看你……好像有点抵触他。”
    tmd。
    他是看了有多久，都看出我对程西晨的抵触了，这男的也太可怕了吧。
    跟程西晨在人渣的边缘横跳久了，我本能觉得，这人不是个善茬，虽然言语之间很礼貌客气，但讲出来的话步步逼人，甚至比程西晨更强势。
    但是，这种硬刚的，不能跟他对刚。
    对付程西晨，硬刚可能会扫他性，他吃软，而周堇眠这样的，明显软的更能打太极。
    我给他回了个，“学长你可能误会了，我跟他之间没什么抵触的，不好意思啊，耽误你今天时间了。”
    过了一会儿，他回了个，“没事儿，我有耐心。”
    瞧，原形毕露了吧。
    我有点困了，我只把多余的脑筋和精力放程西晨身上，别人我通常不上头，“学长，早点睡吧，晚安。”
    他给回了个，“好的，晚安。”
    林安冬发了一条朋友圈，程西晨给她买了束火红玫瑰，还有条铂金链子。
    看来我和程西晨的行为处事真的是越来越相似，有什么问题卡住的时候，先拿钱来解决。
    我给她点了个赞，没说什么多余的话。
    程西晨从来不给她点赞，只抱着她哄，哪天消失了，恐怕林安冬才能发现这个人从来没把她放进自己的世界。
    #
    波澜不惊地过着我的大学生活。
    除了手上那串刻着字儿的珠子，程西晨和我只是偶尔有交集，我们谁也不会主动去撩拨对方。
    因为过了界限，最后连朋友都没得做。
    他不想，我也不想。
    但是我其实不知道，我和他的原因一不一样。
    周堇眠后来约过我一次吃饭，被我拒绝了，就没有第二次了。
    看得出来他也是一个有点心高气傲的人，但是掌控欲强，几次聊天就能看出他对我的冷淡有些想法。
    大一的上学期走了一大半，林安冬秀恩爱的频率降低，甚至有时候会半夜给我打电话。
    有一次，她打通我的电话，我迷迷糊糊，她不说话，就在那哭，哭完之后，再跟我说，“对不起，眠宝，打扰你休息了。”
    出于我这个递刀给杀人凶手的共犯的心理，我每次都爬下床架子，去阳台耐心地开导她。
    有时候，我甚至很委婉地跟她说，“男人这种生物，你不能什么都顺着，你得晾着他，安冬，你这么好，你只要稍微冷他几天，他反而还要回来贴着你。”
    林安冬却跟我说，“眠宝，你不是我，你不懂，程西晨他……他这个性子，我怕我一生气，他就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我叹了口气，林安冬说的也对，程西晨如果找好了下家，就不会回来了，如果没找好，那还有戏。
    但是我是没兴趣掺和他两的事，只是说，“安冬，别这样，你的生活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不要把自己看得太低。”
    她又哭起来，“眠宝，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其实觉得你说得对，但是，但是我就是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离不开他，你知道吗，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其实我知道程西晨跟我不是认真的，他不让我看手机，也不发我们两的合照，但是……但是我就是还在期待，期待他回来发现我的好，发现我有这么多的优点。”
    我忍不住心里有点酸，这种心态我有过，在高中的时候，那时候我很丑，很胖，我一直期待，程西晨，你看看我吧，我虽然外貌不行，但是我了解你，我比任何女生都知道该给你什么，我的情商和双商能给带给他下半生他要的东西。
    但是现在的我，心态变了，因为我发现，面对程西晨这样的海王，期待是一件可笑的事，尤其是当我拥有的越来越多以后。
    我发现，我和程西晨之间，原来什么也没有。
    我低低地在电话里说，“安冬，别想这么多，想得越多，越容易收到困扰，你现在要做的，是每天好好睡觉，好好吃饭，把自己照顾好。”
    她在那边啜泣着回我，“我懂，眠宝谢谢你，我真的没人可以说话，只有你陪我说话，眠宝你真的是个好女孩。”
    瞧，我真是个合格的渣女。
    因为帮程西晨处理了太多次，连用词儿都讨喜无比。
    当然这里面有一个人是例外的，那个人是周钰，我曾经把她当成最好的朋友，她反过来插我的刀子。
    当时我几乎为了她放弃程西晨，但是她不该来惹我。
    她真的不该，她最不该的是，把我想的太单纯。
    和林安冬挂断电话，微信又弹出程西晨的信息。
    真是，我难道是居委会的大妈吗？专职处理恋爱问题。
    他给我发：“小祖宗，想你了。”
    我靠。
    我脑子里一瞬间炸了烟花，什么意思这句话，他的下家是我？？？
    我给他回了个，“你别犯神经，大半夜的。”
    他秒回，“又不信我，真的。”
    别真的假的了，程西晨啊，你还是去找别人接盘吧，你这尊大佛，我这庙供不起。
    我给他回了个，“行行行，信你，不睡觉玩手机，你闲得慌啊。”
    过了几秒，他发了个，“小祖宗，周末要不要出去玩？我定个团。”
    定团……过夜的那种？我……这下确定了，这下家是我无疑。
    这我可不干，江眠宝的脑子还不允许她犯这种错误。
    我给他回，“不去，我忙死了，你找别人吧。”
    过了一分钟，他给我发了个，“你真不去？”
    我坚定地回了个，“真的不去，我真的在赶功课，没骗你。”
    他给我回，“行吧，看来学习和我之间，小祖宗还是比较喜欢学习。”
    我笑了一下，“你才知道？我以为你以前就知道这件事了。”
    他突然给我弹了个语音，给我吓得差点没拿稳手机，他怎么知道我在阳台，不在宿舍。
    我重新戴上耳机，“干嘛？”
    一会儿以后，他问道，“你在外面？怎么有风呼呼的声音。”
    我叹了口气，“安东最近情绪不太行，我跟她聊了两句。”
    他语气立刻不悦，“我发现她怎么动不动就找你，这事儿你也管。”
    我真是……
    我说道，“都是女生，我能理解，你别操这个心了，我什么人你不知道，我有分寸的。”
    他那传来打火机的声音，我听到他吐了口气，“你别这么懂事儿，江眠宝。”
    我突然就愣了，有一瞬间感觉眼角有点酸，好像突然之间，他就明白我了。
    我忍住了，笑道，“干嘛？别矫情。”
    他沉默地抽烟，然后低低说道，“会让我觉得委屈了你。”
    委屈……是啊，我江眠宝现在什么没有？犯得着为了个人渣搞成这样吗。
    我他/吗自己不知道图什么。
    图这个刺激？还试图那高悬的月光，只想看着自己的世界里亮堂，便把岁月都搭了进去。
    我都想买包烟来抽抽。
    忍不住叹了口气，“程西晨，你别惹我哭啊，咱两之间，提这干嘛，没劲儿。”
    他在那笑了下，“小祖宗呀，我可不敢惹你哭，要是惹你哭了，我现在就得冲到你学校来找你，好好哄哄你，不然这一晚上，我都闭不上眼。”
    瞧这话说得……多有水平，江眠宝，你也该学学他，日后再碰上这样的海王，躲着走。
    我听着远处的鸟儿鸣叫，瞧着弯月高挂枝头，“你这大半夜不睡觉，还睡不睡了？”
    他呼出一口气，“想你想得睡不着，难受。”
    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又挺成功的，荒唐的青春没一点成就感，差点把自己小命搭进去。
    现在程西晨又因为我难受到失眠，突然就让我有了点爽快感，人啊，真奇怪，好像爱情，就是在比谁更贱似的。
    我捏着耳机线，“程西晨啊，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
    他那边话音上扬，染着笑意，“怎么？你瞧不起我？”
    我“噗嗤”一笑，“这倒没有，就是觉得……”
    他追问我，“觉得什么？”
    我回了个，“贱得慌。”
    那边愣了一下，我还以为他要骂我，结果他呼吸有些急促，“江眠宝，你特么大半夜在电话里勾引我是吧！”
    我勾引什么啊我……冤得慌。
    我叹了口气，“程西晨，你别老搞得我……像饿着你似的，你身边那么多块肥肉，不够你吃的。”
    他突然咬牙切齿道，“你也知道你饿着我……吃什么……你知道林安冬跟我闹什么？”
    我一愣，“你冷淡她？”
    他恶狠狠地说，“我不碰她。”
    卧槽……我tm……绝了。
    精★彩*小┊说：blṕσ⑱.νɨp [Ẅσσ₁₈.νɨp]

 退

    嗨……这，尴尬了。
    我两就这么紧贴着坐了几分钟，程西晨骂了句“操”，把我松开了，慌乱地说了声，“我去洗手间，你别乱跑。”
    我就呆在这等他，拍了拍脸，拿起手里的杯子，喝饮料。
    过了大概十五分钟，程西晨才回来，脸色不太好看，但是我能看出来，他恢复了正常。
    他看到我在看他，突然还有点尴尬，把扭过去，好像不想搭理我。
    我过去用胳膊肘碰了碰他，“干嘛？”
    他瞪我一眼，“你问我干嘛？”
    我笑着咬了咬吸管，“那我不问了。”
    他捏起我的下巴又吻了过来，“江眠宝，你从哪学的这些招数，我要去查你的社交记录了。”
    我抱起双腿，“你自己眼里带颜色，看谁都是带颜色的，能怪谁。”
    程西晨冷哼一声，“你还真别说，我现在看你……还真是带颜色的。”
    我……又挖了个坑埋了自己。
    我把头搁在膝盖上，“男人谈恋爱都这样？”
    他“噗嗤”一笑，“都说了你不懂男人。”
    我却轻哼一声，“这有什么难懂的。”
    他揉了揉我的脑袋，“傻瓜，不是对每一个都这样的。”
    我偏过头去看他，“有什么区别？”
    我和别的……有什么区别？
    他盯着我，捏了捏我的下巴，沉声说道，“说了你也不信。”
    我扬起下巴，顺着他的指尖，有点像讨好，“我想听听。”
    他眼睛一亮，低头吻了过来，没吻多久，喘着粗气跟我说，“我亲你几下，我就控制不住，你懂吗？”
    我摇摇头，“什么意思？”
    他弹了一下我的脑门，又软软揉了上来，“小祖宗啊，你信不信，我没这么失控过，至少……没人能让我这么失控过。”
    我……还真他/妈不信。
    我为什么不信呢……因为我跟周钰关系好的时候，她什么都跟我说。
    这句鬼话她听过一模一样的，我真是……服了。
    我从这两人嘴里听到一样的话了，其中肯定有一个人在撒谎。
    我笑笑，不想再聊这个话题，尘封的往事就在里头，再说，就该不愉快了。
    “你说得对，我不懂男人。”
    他捏了捏我的脸，只叹了口气，“小祖宗啊，我拿你没办法。”
    我只傻气地笑，“看来你道行还不够，得再修炼修炼。”
    我和他躺在温热的地板上休息，头靠着头，手拉着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小祖宗，在学校有男生追你么。”
    “基本没有吧，我也不知道，不关心。”
    他低笑，“傻。”
    我才懒得理他，“傻点不好么，生活简单。”
    他捏紧了我的手，“挺好的，我喜欢。”
    我轻笑一声，“谁要你喜欢。”
    他头探过来，温热的烟草气息凶猛灌进来，“你别嘴上不承认……”
    后面那句话就不用说了，身体力行。
    又是跟他在外面泡了一天，晚上程西晨跟我去了个饭店点了个包间，两个人奢侈地坐在里面。
    笑得像个傻子，“程西晨，幸好咱两有钱，不然，真玩不到一块去。”
    他点了根烟，没戴眼镜，漆黑的眼深不见底，“你以为有钱就能跟我玩一块？”
    我看着他抽烟那样，都有点心痒痒，他抬眸一挑，“怎么，想试试？”
    我咕哝了一下口水，点了点头，他猛烈的气息涌下来，行吧，是我嘴欠了。
    边吻，还边问，“还试不试了？”
    又想点头，又想摇头，怎么这么纠结。
    我的脸有些缺氧的红，我听到自己说道，“你嘴里烟味儿淡了，我们再试。”
    程西晨的眼里一愣，骂了句“卧槽”，火急火燎地冲出去了。
    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盒口香糖，摘了一颗扔我嘴里。
    两个人嚼了五分钟，吐了，接下来敢干嘛干嘛，一顿饭吃的没安生过。
    回去的时候有些晚，坐在出租上，心态早已和第一次见面不同，更安定，也更冲动。
    也许恋爱，就是这种矛盾的心理吧。
    程西晨握着我的手，把脑袋搁在我头上，低低地说，“小祖宗，为什么我现在才发现你这么好。”
    因为你就是个外貌协会而已，刚好我瘦成了你的类型。
    哪有那么多甜言蜜语，不就是说的人虚伪，听的人动心。
    而且，我好不好，程西晨不都是在占有着我的好吗。
    把一个好姑娘逼成怨妇，不就是他程西晨从小到大都在干的事，周而复始，乐此不疲。
    只不多，突然发现身边有个宝藏女孩，还没开垦过，雄赳赳气昂昂。
    我只是轻笑，“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你这人不老实。”
    他低头咬住我的耳朵，“你别老这么惹我，你小心我真不老实。”
    我偏过头，跟他的脸温热地靠在一块儿，“吓我？咱两熟的跟烤红薯似的，你心里门儿清吧。”
    他在我耳边哑声地笑，“你非得我把你心里想的都说出来？”
    我哼了一声，“你说的少了。”
    他热气喷过来，“你什么时候准备好了，咱两再说，没你同意，我肯定不会的，这你放心。”
    这鬼话真动听，一不留神，我差点儿就信了。
    但是江眠宝比较不一样，莲花的心是黑的，所以我肯定不能信。
    我和程西晨的默契真的可怕的要命，在这种事情上面，都像在博弈。
    谁也不肯先服输，非要去猜对方心里头的那个答案，猜准了才觉得过瘾。
    下了车，跟他挥手道别。
    其实心里有点打鼓，走到这一步，如果真的再往下，我还能不能保持现在的冷静。
    他和别人鬼混，我无所谓呢？
    摇摇头，别想太多，纠结太多，必受其扰。
    我唯一的优点，就是理性，我要保持住，不能被程西晨框进网里。
    回了宿舍，收拾收拾，又到快十点，王雪今天还没踩点儿回来，蒋盼丽和我想的一样，估计回不来。
    但是我心底觉得，是不是有点儿太快了。
    王雪和这个男的认识还没多久，总让我觉得动机是不是可能不纯。
    我赶紧打住这个想法，和程西晨厮混久了，我老用阴暗的想法看男人。
    搞得我现在看到一个男的，我就下意识去分辨这人的劣根性。
    爬上了床，我看到林安冬发了个状态，圆子在卧室的床上趴着，她配文：你就一个人享受这张大床吧。
    知道了情况的我，不敢再和林安冬瞎聊，这样子是要分手了，不出一个月。
    程西晨给我发了条微信：“小祖宗，上床没。”
    我给他回，“上了，你呢？”
    他突然发了“坏笑”的表情，“咦？我床上没你呀。”
    我发了个“微笑”的表情，“那你小心点，我可能爬错了。”
    果然，电话立刻过来了。
    凶巴巴的，“江眠宝，你现在越来越出息了。”
    我“嘿嘿”笑着，“激动啥呀，开玩笑的。”
    他在那呼吸有些乱，“我他么……听你声儿……我都……”
    我愣住，脸又烧了个大红，下意识捏紧了耳机，还好，没人听到，“你别说了。”
    他在那不知道想什么，又开始乱了，“你今天在我怀里……我……江眠宝，你现在让我感觉我像个畜生……老对你这个小羊羔动歪脑筋。”
    我忍不住轻笑一声，“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什么都没说。”
    他骂了一句“草”，“我现在真觉得你是故意的。”
    我反问他，“我故意什么。”
    他低沉的、沙哑的、危险地说道，“用纯情勾引我犯罪。”
    卧槽，这什么跟什么呀。
    我本来也没觉得自己纯情，搭不上边吧。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好像就躺在我身边一样。
    我突然理解了，当一个男人每天都在跟一个女人聊天、吃饭、哄她甚至是一起睡觉，突然消失了，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我看了太多程西晨的伤害，我突然发现我承受不了这种伤害。
    我一直在他的边缘地带徘徊，从没走进他的世界中心看过。
    如今他主动拉着我，把我往他的漩涡中搅合，我在一点点中身不由己。
    我害怕再这样下去，我会永远失去他，也永远失去自己。
    我不是害怕发生什么事，而是害怕我开始有得失心，有占有欲，有嫉妒，还有憎恨。
    就像姜允，就像周钰，就像……我曾经做错的那件事一样。
    我拼命压抑着的对程西晨的情绪、感情，一旦崩塌，我不知道程西晨能不能承受的住。
    首先我肯定的是，我不能让这件事发生。
    我恢复了一些淡定，“你啊，最近是不是太闲了，老是跟我凑一块，你女朋友不要了？”
    他低低说道，“你关心她做什么，又不影响咱两关系。”
    这话说得，我都不知道怎么接，程西晨是高手，每句话都留点余地，这样最后可能就置我于死地。
    我笑笑，“没，我关心她做什么，我是关心你。”
    他冷笑一声，“你要真关心我，现在还把我往林安冬那凑？”
    我没吱声儿，干嘛呢，非得把话说开了，搞得两个人关系这么明朗，奸夫淫妇，好看吗。
    他接着说道，“江眠宝，我是干嘛了让你怕成这样？你跟我撒个娇都不行？我说让你当小叁儿了还是怎么，你怎么问都不问我一句。”
    我心慌，我不怕帮他擦血，帮他收尸，甚至帮他捡骸骨，但是我怕，他让我变成其中之一。
    我深吸了一口气，“程西晨，你别跟我认真，我害怕。”
    他沉默了半分钟，好像很暴躁，“你怕什么？”
    我愣了一下，实话实说？算了，当个傻子比较好，跟程西晨这种人，只能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不能把底牌亮给他看，绝对会死。
    我调整了下语气，显得无辜一些，“我……不懂，你经验那么丰富……”
    他吐出两口气，好像真的喷在了我耳朵上一样，让我头脑有些发晕，“江眠宝，谁教的你这么能说谎？”
    突然，我脑子一片清明。
    电话断了。

 歧

    他的话在我脑子里转啊转，谁教的我那么能说谎？不就是程西晨吗。
    为什么他现在，反而开始怪我太能说谎，曾经我替他圆了那么多谎，靠的不就是我装无辜的本事。
    果然，天底下最了解我这些假面具的还是他，毕竟是他一手教出了我这身本领。
    把我从一个小白兔养成了一只小黑兔，现在反而开始烦躁，我不够白，我太黑了，太了解他了。
    男人啊，谁信谁傻逼。
    他挂我电话，我是不可能给他打的。
    这场游戏我不赢他，但是我也不会输他，如果他沉得住气，冷战一学期也无所谓。
    他最后的考试还不是得找给他爸说去，我从来没怕过。
    电话断了，我才看到周堇眠给我发了微信。
    他问我，“回来没。”
    嗨，为什么这么执着，难道我给他一种我看着很单纯很美好的错觉吗。
    被程西晨挂电话的我很烦，我给他回了个，“回了。”
    他发，“江眠宝，我跟你说个事。”
    我回，“嗯，你说。”
    他发，“跟你出去那个男生，我舍友见过几次，有一次在ktv门口，看到他和一个女生拉拉扯扯，还抱在一起，那个女生在哭。”
    我回：“没了？”
    他愣了片刻，继续发，“……我舍友说，他当时在洗手间门口听那女生说，这男的抛弃她，不是人，她从高中就跟他，还因为他被拍过裸照，他怎么能说扔就扔。”
    我浑身一激灵，声音都有些抖，“你舍友什么时候见到的？”
    他顿了两秒，“上周六。”
    我感觉我的指尖都在颤抖，“你舍友见到那个女孩子长什么样了吗？”
    他回道，“没，只模糊看到一眼，挺白，挺瘦，直发，眼睛挺大的。”
    是周钰，绝对是周钰。
    程西晨居然真的跟她分手了，我以为程西晨一直在跟她联系。
    居然能让周钰找到这里，程西晨这是来真的啊。
    我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正在脱离我的控制。
    让我又想起了上一次的蝴蝶效应，我的身体又本能地抖了起来。
    江眠宝，你以为你是跟老天偷来的时光，结果你是从别的女人手里抢来的对象。
    什么岁月静好，都他/妈是矫情文学里的狗屁话，爱情就是单行道，哪里那么多并行轨道。
    我太高估程西晨了，他到底也是人，怎么可能拎的这么清楚。
    还是因为我的几句话就乱了分寸，真的去和周钰掰了。
    周钰对他……意义很不同，我知道，所以我此时觉得更可怕。
    程西晨会因为有了新欢就甩了周钰，迟早也会因为有了别人而甩了我。
    我不能再犯错下去，我要把这盘棋局扭回原位。
    我给周堇眠发，“学长，明天有空吗？我们聊聊。”
    他回我一个，“随时待命。”
    #
    第二天晚自习我没去，难得翘了，但是巧的是翘的人不少，我也不算太显眼。
    我跟周堇眠约了学校外面一个奶茶店，一人点了杯奶茶，他还给我点了个草莓蛋糕。
    我到的时候，东西已经上桌了，我还楞了一下，他这家伙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家的舒芙蕾。
    我没动，抬头看他，周堇眠笑笑，“我可没跟踪你，是老板记得你，说有个长得特别漂亮的姑娘总来点草莓舒芙蕾，个子跟你差不多，瓜子脸，大眼睛，身材特好。”
    我靠，这么会夸人？怎么第一次见面跟个面瘫似的。
    我感觉我又要被男人骗了。
    我把包放桌上，在他对面坐下来，“你有心了，谢谢。”
    他笑笑，“没事儿，一个学校的，说什么谢。”
    我跟他沉默面对了半响，他终于开口道，“你说想找我聊聊，我洗耳恭听。”
    我沉着了一下，缓缓开口，“你看到的那个男人，其实是我发小，不是我男朋友。”
    他还是惊讶地挑起了眉，“可是……我看见你两……”
    我知道他什么意思，微笑着继续说道，“你说的那个女孩是我们的高中同学，他的女朋友，其实他还有一个女朋友，在这里，我跟他，没什么关系，至少不会发展成男女朋友的关系。”
    他抬手捏了捏太阳穴，缓了下，“江眠宝，你等等，我有点没听懂。”
    我抱着奶茶，等他说下去，他继续说道，“你说他有两个女朋友，一个在本地，一个在异地，对吧。”
    我点了点头，他接着说道，“他是你的发小，但是你两……也在暧昧……是吗？而且你还知道他和那两个女生的关系。”
    这样理解好像也没错，但是顺序不太对，于是我纠正他，“我和他不是从以前开始的，就是从大学以后，才发生了变化，我们原来就是朋友，没什么的。”
    他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好，我听懂了，就是你其实和他一直是朋友，也一直知道他是什么人，是吗？”
    果然男人对男人，就是理解的这么快，我点了点头。
    他抬手撑住了下颔，食指搭在鼻翼上，“江眠宝，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我微笑着，“没事儿，你尽管问。”
    他目光有些深邃，“你是不是喜欢他？”
    我一愣，真他么的犀利啊，我没办法躲藏，点了点头。
    他又拧了拧太阳穴，“所以，你现在就是明知道他是个渣男，你也往上凑？”
    好像……也没错，但是我还是纠正了他，“他的确不是什么好男人，但我和他，也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摆了摆手，“你和他什么样，我看的很清楚，你不用解释，我也不是想指责你，只是想把情况弄清楚。”
    好吧，我又点了点头。
    他双手交叉在桌上，思考了片刻，问我，“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让我死心？”
    我愣了下，算回答对了一半，“算是吧。”
    结果，他盯着我，突然说道，“我不会死心的。”
    哈？？什么？？这又是什么厉害的展开，我这两天是发生了多少我预料不到的事。
    他继续说道，“我是个男人，我就直说了，如果我没看错，他应该对你很有兴趣，现在，但是你不是很想和他继续，是吗？不然你不会来找我。”
    真厉害……这家伙是名侦探柯南吧，我天。
    我又……点了点头，我今天就没摇过头吧。
    他向我靠近了一点，“江眠宝，如果你是想利用我的话，我很乐意。”
    我靠……我靠？？？
    我眨了眨眼，仿佛已经懵逼了，“我怎么感觉我好像听不懂你说的话了。”
    他突然扯开嘴角一笑，“其实你挺聪明的，知道和他这样下去对自己没好处，所以想了个最省事儿的方法，既能远离他，又能让我知道你在利用我，让我对你死心。”
    我的笑有点挂不住了。
    他又向我靠近了一点，“但是，我要事先提醒你，我不是被你白利用的，在你利用我之前，你要先成为我名义上的女朋友。”
    我皱眉，“名义上的？”
    他颔首，“我可以现在就跟你盘点我以前的感情史，0，你是我第一个主动喜欢的女孩，所以你可以放心，我不会怎么样，而且，我本来就想追你，这是一个机会，我不会放弃的。”
    我靠，这家伙，不仅心思缜密，行动能力还超强。
    比程西晨强了一百倍不止啊。
    我想了一下，“你给我点时间考虑吧。”
    他微笑，“没问题，你考虑好直接跟我说，如果同意的话，我们随时开始交往，好吗？”
    我简直要被他惊住。
    这样的男人真的真实吗？他会不会也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
    在茫茫草原上寻找猎物，然后看了我这只小羔羊。
    我不禁有些警惕。
    他看着我的眼，突然松了嘴角，“你啊，一直都戒备心这么强吗？”
    我一愣，“戒备心？没有吧。”
    他摇了摇头，“你的警戒心太强了，简直超出了一般女孩的直觉，我跟你接触了这么多次，每一次我都感觉到你在评估我，江眠宝，你的思维模式很像男人。”
    是像猎人吧。
    我只是笑笑，“不敢当，只是在渣男身边待久了，看谁都有怕怕的，别把我想的太神秘。”
    周堇眠却认真地盯着我看，“你在我眼里一直很神秘，我在迎新第一次见到你，从那么多人里就看到了你，你看人的眼神很特别，嘴角挂着笑，但是眼神很透彻，跟每个人说话的时候表情都不一样，甚至，我都能察觉到你在察言观色。”
    ……男人追女人的套路都是如此吗，捧上神坛，再盖一个金丝牢笼，等到翅膀折断，再放出来。
    我摇摇头，“你把说的太玄乎了，我自己听的很夸张，甚至有点想笑。”
    他淡淡勾起嘴角，“你看，我怎么夸你，你都不会动摇，始终都在衡量我说的话有几分重量，我很欣赏你这点，我很想试着跟你近距离相处。”
    的确，他这番话，有说服力，他和程西晨收拢我的方式不同，程西晨靠心动撩拨，周堇眠靠理性思维。
    相比较前者，后者更安全，我愿意试试。

 碎

    周堇眠的行动力非常强，而且很迅速。
    跟我确定了关系，就把我带到了朋友圈，也请了我舍友吃饭。
    当我面发了合照，还自动改了签名：已有家室，谢绝勾搭。
    我简直……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自己都有点想笑，因为我完全不感动，反而觉得很直男，就是……很蠢。
    一看就是没谈过恋爱的新手。
    王雪恋爱谈的正浓情蜜意，看什么都是甜的，每天给我吹彩虹泡泡。
    “眠宝啊，你这个男朋友对你真好，天天送吃的，还这么有安全感。”
    我把周堇眠送来的吃的给她们分了，“我的就是你们的，大家别客气。”
    蒋盼丽抱着椅背，“你两都脱单了，就剩李月婷陪我了。”
    这时候，李月婷突然小声说道，“其实，我高中就谈对象了。”
    蒋盼丽哀嚎一声，“你别告诉我你一直都有。”
    李月婷点点头，脸有点红，“因为……我不好意思，你们也没问过。”
    蒋盼丽疯了，“全宿舍就我一个单身？？”
    因为这事，我被蒋盼丽烦得不行，只能去找周堇眠，喊他下楼聊聊。
    周堇眠跟我并排走在学校的石子路上，我问他，“你身边还有没有单身的？我们宿舍有个姑娘恨嫁。”
    他思考了一下，“好像……有两个，要不，我安排一下，给他们凑个局？”
    我点了点头，“行，听你的，你做事比我靠谱，我放心。”
    他突然笑了下，“你谦虚，你做事稳得很。”
    这话说得，让人安心，我忍不住脸一红，“你别老夸我。”
    幽幽路灯下，他突然停下脚步，我奇怪，回头看他。
    他目光深沉如水，低沉的嗓音问我，“眠宝，你最近跟他……”
    我反应过来，摇了摇头，“一个多月没联系了，没事儿，干嘛，你还上赶着想被利用啊。”
    他却意外高兴起来，像个小孩子，向我走近了，“咱们要不要试试？”
    我的笑突然凝在了脸上，我下意识扭过头，嗓音有些冷，“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他有些急，在后面喊我，拉住了我的胳膊，我不想回头，他在后面沉沉地说，“我可以等，你别生气。”
    你别生气……
    这话说得，为什么让我想到了林安冬，是不是程西晨跟她发火的时候，林安冬也是这样，卑微地拉住他的手，你别生气。
    我现在这样的行为，和程西晨有什么区别吗？只不过他是主动狩猎，而我是断臂求生。
    我叹了口气，把手轻轻抽了回来，感觉到他的指尖一僵。
    我没回头，“周堇眠，我没你想的那么好，能和渣男厮混在一起那么多年的人，不值得你交付真心。”
    他两步跨过来，直视着我，“你不是我，值不值得是我自己说了算，而且，江眠宝，你很好，你真的很好，为什么总要把自己说的那么坏？你根本不知道，你在我眼里，有多需要保护。”
    我看着他，需要保护？我没想过这个问题，为什么要保护我，我保护自己的武器，就是我的坚强，我的独立，我的伪装，我的戒备。
    去依靠一个男人，依附在他的羽翼上？
    不，不可能，程西晨也想折断我的翅膀，让我做他的乖乖小绵羊，但是我都不愿意。
    周堇眠，我以为他和别的男人不一样，是能跟我平等交流的异性，没想到，还是掌控欲、占有欲在作祟。
    这世上本来有这么多美好的事情，为什么都被欲/望摧毁了。
    周堇眠本来应该看到的是我的灵魂，现在却只看到了我的孤独、脆弱，他的欲/念阻碍了他的眼。
    我可以忍受程西晨的残缺，不知道为什么，我却觉得周堇眠这样的人，让我觉得可惜了。
    我比他想的自私，想的懦弱，想的冷漠，也想的阴暗，我配不上他。
    一路回宿舍，我和他都没有多少话，走的时候没说什么，只跟他挥了挥手。
    他站那看着我，好像有万语千言，又好像欲言又止。
    我突然觉得，这就是我们两最合适的关系。
    在一个安全的位置，慰藉着灵魂，不要谈爱，也不要谈过去，那些，都太俗了。
    回宿舍之后，蒋盼丽缠着我给她说这个事，我说周堇眠会组个局，我下次问问。
    手机传来周堇眠的微信：“眠宝，什么时候才能对我不那么防备。”
    我叹了口气，给他回，“我没有防备你，真的。”
    他却回道，“为什么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你的眼神总是躲闪，你在怕什么？”
    我真的……为什么跟我待在一块的男人都这么……强势，非要去挖我心里的秘密。
    人真的很奇怪，秘密就像是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了，可能放出来的就是魔鬼，一切都回不去了。
    而且，没有秘密的人，还有什么意思？
    我给他回，“我没有怕，我只是还没习惯。”
    许久以后，他给我回，“眠宝，刚开始的时候，我对你是好奇，是欣赏，是兴趣，越了解你，我发现我越喜欢你，这种喜欢不是对同学，对朋友的喜欢，我想你只看着我一个人，想你有什么事能跟我倾诉，而不是所有事情都解决完了，把我当个上级，刻意迎合，挑着我的口味来做事。”
    周堇眠啊，这个人以后一定是能成大器。
    太聪明，太果断，太会说话了。
    我实在不知道回什么，我又不能真的把他当个领导去伺候，适当的距离还是得缩小，我回他，“好了，这些令人呢头疼的问题都交给白天好不好？今天跟我说了这么多话，吹了那么多冷风，洗个热水澡吧，别让我担心，好吗？”
    他给我打了个电话，我到阳台接，我听他说，“眠宝，我就想……听你亲口说句，你担心我。”
    我愣了愣，这很简单，比起让我去猜他的心思，这种直接的要求更是我和他的利用关系，于是我想都没想，“快洗洗睡吧，别让我担心。”
    他深吸了一口气，嗓音有些沙哑，“眠宝，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我淡淡回应，“高兴就快点去收拾，不然我得说你了。”
    他嗓音似乎愉悦，“好，听你的。”
    我一瞬间有些出神，程西晨的声音似乎想起，小祖宗，都听你的。
    我跟他，真的好久没联系了。
    #
    结果，第二天。
    出乎我意料，有个人给发了微信，不，确切地说是好友申请。
    署名：周钰。
    周钰，这个名字，我在心里反复念起。
    周钰，我等你来找我，等了很久了。
    刚加上，周钰还客套地问两句，果然聊了几句，就藏不住话了。
    她问我，“眠宝，你知道西晨最近在哪吗？他是不是有女人了。”
    我唇边勾起一抹冷笑，“你是她女朋友，你都不知道他在哪，我什么都不是，我怎么知道？”
    她似乎有点慌，“眠宝，对不起，我知道，我以前对你不好，但是……眠宝，我没他真不行，我怀孕了。”
    怀孕……我脑中晴天霹雳。
    我语音拨了过去，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很骇人，“这件事你跟他说了没？”
    她在那慌得六神无主的哭，“我也是才发现的，我之前根本不知道，我没想到……”
    我叹了口气，“周钰，不要耍花招，把你的验孕报告和病例都准备好，如果是真的，我帮你找他。”
    她哭的更大声了，“谢谢你，眠宝，谢谢你，我知道我以前对不起你，我混账，我以后补偿你好不好……”
    我把电话挂了。
    我很累。
    当天下午，周钰就把报告和病例拍给了我，甚至还拍了视频，确实有了。
    我真的没办法再骗自己，或者再替程西晨找借口了，这是人命，他要负责，不管是花两百万去打这个孩子，还是花两百万去娶她。
    我会让他知道什么叫做代价。
    但是，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
    这个孩子，究竟是不是程西晨的？
    时隔两个月，我终于给程西晨打了电话。
    许久以后，一声疲惫的“喂？”传来。
    我愣了一下，但只有一下，我平静地说，“程西晨，我有急事要见你。”
    听到我的声音，他顿了一下，片刻后有些嘶哑，“江眠宝，你既然不想，还来惹我干什么。”
    我的声音狠厉得都有些颤动，“因为我想知道你他/吗到底有没有玩出人命。”
    我听到程西晨的声音立马清醒了，“你说什么？！”
    我让他直接去了我的公寓，我没时间跟他在外面浪费时间了。
    他到了以后，有点尴尬，面容有些憔悴，如果我没看错，还瘦了。
    他捋了捋头发，苦笑了下，“我居然都不知道，你在这也租了房子。”
    找不着皮筋，我随意地拿拿串珠子扎了头发，我丢了双拖鞋给他，“换鞋，进来，我有要紧事。”
    他看着我，像看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点了点头。
    我和他坐在沙发上，我把周钰发我的报告给他看，“叁个多月，你告诉我，是不是你的。”
    他紧皱着眉，用力扯着自己的头发，我叹了口气，起身给他倒了杯热水。
    回来之后，发现他站在沙发边，脸色铁青。
    我把水放下，“怎么了？”
    他把我手机举起来，“江眠宝，你跟我解释一下，这怎么回事？”
    周堇眠的微信跳了出来，他写着：“眠宝，我真的很高兴，你昨天说担心我，今天是我们交往的两个月，晚上一起出来吃顿饭吧？”
    我眉心一跳，这个事怎么偏偏现在冒出来了。
    我去拿手机，却只碰到他的手。
    程西晨紧紧攥着我的手腕，两只鹰眼发狠了盯着我瞧，里面布满了红血丝，他嗓音低哑如旧琴，“江眠宝，我才跟你多长时间不联系，你就直接换了一个？”
    我忍不住皱眉，“你把话说清楚好不好，什么换了一个。”
    他把我拽进怀里，发了狠地猛盯着我，“你之前跟我算什么？你特么玩老子？”
    我使劲想推开他，他将我死命困在怀里，我用力捶着他硬邦邦的胸膛，“程西晨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最先谈恋爱的是你，劈腿的也是你，现在搞出孩子的还是你，你想让我怎么样，我江眠宝对你还不够好？死乞白赖地粘着你，给你收拾烂摊子，给你安抚女人，现在连人命都找上我了，我特么是你的谁啊，我真是草/你大爷了程西晨！”
    他结实的臂膀宛如钢铁，将我攥紧了怀中，这种窒息的拥抱仿佛过了很久、很久，他才透过气来，把我抱得紧紧的，“小祖宗，我没有骗你，什么事儿扯上你，我真的都想杀人。”
    我真的要窒息了，我使劲推开一点距离，有些闷，“程西晨你你先放开我，我们把事情一件件捋清楚，我现在不想跟你谈我们两的感情问题。”
    他低下头来，虏住了我的气息，唇齿之间道，“但是我只想跟你谈这个事儿，其他事儿我都不想管了，爱他吗咋滴咋滴，周钰在闹就让她跟我爸闹去吧，大不了给她张支票，要是她再逼我，我就直接去你爸那跪着，求他把你嫁给我。”
    他疯了吧，拿我去填他的烂摊子？
    我抬眼看他，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你他/吗疯了吧，程西晨，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跟周钰的事你们两的事，不要把我扯进去，我江眠宝是活该欠你的？一辈子都要拿去给你填那笔烂账？”
    程西晨挨了我这个巴掌，咬了咬唇，突然说道，“是我他/吗人渣，混蛋，我对不起你，江眠宝，我真的没想到，我会在这时候碰见你，我要是知道有一天是这样的，我他/吗死我也不碰周钰，我这辈子就睡过一个女的，就是周钰，没别人。”
    我愣住了，“林安冬……”
    他终于跟我承认了，“我根本没睡过她，搬家第一天，你特么就来了，我心里根本没别人，那天开始她就在跟我吵架，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
    我真的惊住了。
    超出了我的想象。

 策

    我愣愣地看着那个手机屏幕，我神志有点不清，“那个孩子……”
    他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叁个多月前是来过一次，但是我戴/套了。”
    我懂他的意思，安全防护不是彻底的，谁也不能保证这个事儿是不是乌龙。
    我冷静了下来，“你先坐下，我来想想。”
    我把那张照片又拿起来了看了下，周钰这么着急忙慌地找程西晨，如果不是为了钱，那就是急着给孩子找爸爸。
    不管这个孩子是不是程西晨的，首先，周钰是程西晨的女人，他想不想见她？
    我抬起头，看程西晨，“程西晨，你跟我老实说，你对她还有没有……情分？”
    程西晨眼里有些混沌，但还是尽量挤出了一丝残破的笑，“小祖宗，你问我这道可是死亡题，你让我怎么回答？”
    瞧，这种时候了，程西晨还保持着渣男的清醒，怕我因此吃醋，他到底还是把我当成一条小鱼儿。
    我摇了摇头，“周钰想见你，但是，你想不想见她，或者，想不想见见她肚里的孩子？”
    他无力地垂下手，“我也不知道，我没想过会变成这样。”
    我把热水递给他，“你先冷静一下，告诉我，周钰是不是去过你的学校？”
    他从我手里接过，却没喝，握在手里，“来过。”
    程西晨才刚刚上大一，这个叁本还是顾叔叔托了关系给他弄进来的。
    周钰一定知道程西晨家里不仅有钱，而且有社会背景，如果这件事闹大了，倒霉的只会是程西晨。
    这事儿的确不适合别人替他出面，周钰想见的只有程西晨。
    换做是谁，反而都会变得更麻烦。
    “程西晨，你把她电话拉出来吧，该面对还是得面对，先探探底，看看到底什么情况，这事儿我不会跟程叔叔说，但是你最好别刺激周钰，万一她要搞你，这事儿就不好办了。”
    程西晨布满血丝的眼看着我，突然扑了过来，我被他一下压在沙发上，他灼热的气息喷在我的颊边。
    我本来以为他疯了，结果他只是抱着我，没动，“江眠宝，你还是不是女的？这种时候了，你还这么冷静。”
    是啊……我还这么冷静。
    我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程西晨，其实我比你还怕，但是事情都来了，先解决吧。”
    我在学校抖着手看报告的时候，那种巨大的钝痛感几乎让我窒息。
    那个幼小的生命如此真实，小小的，像米粒一样，蜷缩在周钰的身体里。
    我也不知道哪里冲出来的勇气，我觉得人贱到一定的程度，该救赎自己了。
    程西晨不能再这样了，周钰为他付出了太多。
    我不能再帮他做坏事了，他该出去自己承担后果了。
    程西晨抱着我，气息有些颤，我知道，他也害怕，害怕这孩子真是他的，他就完了。
    不仅程叔叔那边他完了，在我这也完了。
    “小祖宗，为什么……我才刚刚遇到你……”
    这次换我揉了揉他的脑袋，“别想那么多，我们欠的债，总是要还的。”
    程西晨去卧室和周钰打了半个小时的电话，我听到水杯被砸碎的声音。
    他在里面语气很急，很暴躁，我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大概能猜到，周钰不答应分手，而且还有要求。
    “嘎吱”门开了，程西晨攥着手机，眼里满是戾色。
    看见我坐在沙发上，他捏了捏眉心，把眼镜摘了，再睁开眼，只剩下疲惫和痛苦。
    终于憋不住，我叹了一口长长的气，拿起一个橘子剥起来，好像不做点什么，我就不安心。
    他在我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我没抬头，问他，“怎么说？”
    片刻以后，他嗓音暗哑，“她要我娶她。”
    橘子剥完了，酸甜的香气飘进我的鼻尖，让我有点恶心，我放下，又开始剥下一个。
    “你怎么想的。”我边剥边问道。
    他摇了摇头，“娶她？这就是个笑话。”
    剥完橘子的指甲里芡入了黄色的果汁儿，我拿起纸巾开始擦，“你不娶她，孩子怎么办。”
    他突然压紧了嗓子，“这孩子不能留。”
    纸巾上沾染了橘子的暗黄色果渍，指尖很干涩，好像擦不干净似的。
    我捏紧了柔软的纸巾，将它揉成一团，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碎裂了，“如果……这孩子真是你的呢？”
    他突然望过来，看着我，好像突然想到什么，神色有些紧张，“小祖宗……我开学之前就跟她分手了……我没有……”
    我知道，他在跟我解释，是周钰缠着他，而他……早就不喜欢周钰了。
    程西晨这种欲盖弥彰的说辞，是骗不了女人的。
    他这样解释，反而让我觉得，他好像真的很怕我生气，怕不说点什么，我站起来就走了。
    我跟他摆摆手，“你和周钰的事，是你们两的事，不用管我。”
    但是我忘了，我头上还绑着那串珠子，我要是不介意，我每天把这个东西带着干嘛，我就是介意。
    程西晨几步路走过来，蹲在我的腿边，拿过旁边剥好的橘子，摘了一块放我嘴边，“小祖宗，吃个橘子，别生气了。”
    我张口咬住，尝不出什么味道，只是干巴巴地嚼着，“回去吧，程西晨。”
    他捏住我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你不原谅我，我就不走。”
    我摇摇头，“我有什么好不原谅你的，怀孕的又不是我。”
    他把脸靠在我大腿上，像是个小孩子，“小祖宗，周钰的事……我知道，我很混蛋，放任何一个姑娘都不会原谅我，我自己也觉得我这事儿干得很不是人，她跟了我叁年，上了大学我就要跟她分手，现在她怀孕了，我也不想对她负责，但是，别人都能恨我，骂我，但是江眠宝，你不能，我受不了你恨我，我真的受不了。”
    我没抽出手，坐着没动，“程西晨，我没恨你，也没怪你，我只是觉得，你先好好把这事儿解决了，行吗？别的事儿，我们以后再说。”
    他趴在我腿上赖着不走，“你还没跟我说，你跟那男的怎么回事儿？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就这么给我戴绿帽子？”
    听到周堇眠，我终于身体有了些温度，不像刚刚那样死气沉沉的，像个尸体。
    “你别不讲理，你谈恋爱就可以，我有男朋友就不行？你这是哪里来的歪理。”
    他的脑袋从我腿上弹起来，“那我现在分手，你分不分？”
    我一把推开他，“你神经病吧，你谈的好好的干嘛分手。”
    他坐到沙发上，看着我，“我谈的好个屁……江眠宝我就说你这小丫头心狠吧，上次我只不过说了你两句，硬是两个月不知声儿，你老实跟我交代，你跟他……发展到哪一步了。”
    我瞪他一眼，“是你挂我电话的，你现在还来怪我，我跟他发展到哪一步关你什么事，两个女朋友不够你忙的？还来操心我的事。”
    他大手捏住我的脸，“江眠宝，我告诉你，谁都能谈对象，你不能。”
    我一把拍开他的手，“程西晨你脑子真的有病，去医院看看吧。”
    他看着我的眼神，有点较真，“你别激我，摊上你的事儿，我什么都做的出来，我从来没这么在意过一个女孩儿，你别撩了就想跑。”
    撩了就跑？这说的不是我，是他吧。
    我抬手阻止他，“你别越说越不像话，什么叫撩了就跑，我们两……算什么啊，上纲上线的。”
    程西晨瞪了我一眼，有点凶，“江眠宝，敢情你比我想的还开，反正我两这么熟了，不嫖白不嫖是吗？”
    听到这话，沉重的气氛终于有些松动，我“噗嗤”一声笑出来。
    摇了摇头，“你这话说的，真有点儿逗。”
    他松了口气，“小祖宗啊，你今天终于笑了，你都不知道，刚见你，吓我一跳。”
    我瞪着他，“你女朋友找你人找不到，直接来找我了，你让我还跟你笑嘻嘻的？”
    他做了个“求饶”的手势，伸手就往口袋里摸去，抬眼望我，“你这……让抽烟吗？”
    客厅和阳台连在一块，我把阳台的门打开，微风就阵阵吹了进来，“你抽吧。”
    他掏出打火机，“叮”地一声点燃了烟，单手夹着烟，没戴眼镜的凤眼微咪，我这才好好看清他，白皙的脸没什么血色，眼圈有点发青，胡茬也不像之前，刮得那么干净，整个人憔悴了不少。
    我叹了口气，去给他泡茶，“你平时少抽点烟，你爸天天跟我念叨，让我多管管你，你也……”
    话还没说完，他热乎乎的手臂揽了过来，他脑袋搁在我肩上抽烟，“我发现，怎么我身边人都喜欢往你那凑，你怎么那么爱管我的事儿啊，江眠宝，你跟我说说，你为什么？”
    我为什么……手顿了一下，我从柜子里找出茶叶，拍了拍他的手臂，“你别粘着我，我去给泡茶，你这嗓子要不要了。”
    他低低笑了两声，“你别跑，问你的话还没回答呢。”

 反

    程西晨翘了下午的课，在我这坐着抽烟，周钰时不时就微信弹他，玻璃杯里满满的都是烟头。
    看着天色渐暗，我从厨房里挖出两包方便面，在锅里煮了五分钟，两个人算是对付了。
    结果，周钰还没找我，林安冬的电话来了。
    看着程西晨那发红的眼，叹了口气，林安冬肯定也是找不到他，又来找我诉苦。
    叹了口气，我接起电话，“安冬？”
    程西晨瞥了我一眼，神色有些不快，把烟熄了，沉默着。
    “眠宝……对不起……你现在有空吗，方便说话吗？”
    她的声音又软又委屈，还有点无力，我捏住太阳穴，“没事儿，安冬你说，我听着。”
    林安冬在电话里洋洋洒洒跟我抱怨了程西晨差不多十多条罪状，不做家务，不回微信，找不着人，她又不认识程西晨的朋友，程西晨已经快半个月没有去过她那了，上一次就是出来吃了个饭，又说学校忙回去了，还问我说有没有在附近见过他和别的女生在一起。
    我感到头又开始疼，跟别的女生在一起？这人就是我吧。
    “眠宝，你今天有没有空，你陪我去他学校找他吧，我真的受不了这样了。”
    我靠……听到这，我感觉到了不妙，我去过程西晨的学校，他几个朋友都见过我，这事儿肯定穿帮。
    我赶紧阻止了她，“安冬，这事儿不能冲动，我觉得你先冷静一下，好好想想。”
    程西晨捏着手机翻来覆去，我踹了他一脚，下巴对着手机抬了抬。
    林安冬在电话里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西晨他……他这段时间不太对劲……眠宝……你说他会不会已经……”
    我感觉神经直跳，“安冬，你现在先别多想，先帮自己照顾好，冷静一下，说不定他等会就回你了。”
    她在那边哭边说，“真的吗……眠宝……”
    我又狠狠踢了程西晨一脚，他大臂一揽，把我圈到了怀里，却拿起了手机给林安冬回微信。
    边回，手还边在我腰上捏，我瞪了他一眼，“安冬，你先别哭了，好好休息，我这边还有课，我晚点给你回电话啊。”
    林安冬的哭声好像停了一会儿，“好的，眠宝，谢谢你，西晨他给我回了，你说得对……我不应该那么冲动的。”
    我捉住程西晨不老实的手，“没事儿就好，你有什么给我发微信吧，我微信回你。”
    挂了电话以后，程西晨的嘴就凑了过来，放了手机就开始恶狠狠地亲，“江眠宝，你特么属妖精的，成天给我招这些事儿，都让你别管别管了，你是不是很不得我身边有女人烦我，让我没时间来治你。”
    气息凶猛，让我有些喘，“你谈恋爱能不能别老这么不负责任，见异思迁的，你这样以后谁敢跟你结婚。”
    程西晨捞过我的脑袋，“我见异思迁？那你来招惹我干嘛，江眠宝你是不是非得我把话说你脸上你才不跟我装啊。”
    ……是啊。
    我明明知道林安冬喜欢他，我还老死乞白赖地跟他凑在一块，我图什么呢。
    就好像是明知道那月亮已经坠入了泥潭，却还是想不开地想把它捞上来，擦干净擦亮堂，好了了年少的一桩梦想。
    江眠宝，你的底线呢？你的自尊心呢。
    没有，都没有了，碰上程西晨，这一切好像什么都不是了。
    我老实地缩在他怀里，“程西晨，我特么是不是挺贱的你说，我非得这样干嘛？”
    他狠狠地揉了一下我的脑袋，“你是个女孩子，不要这么说自己，是我人渣，我对不起林安冬。”
    窗外霞光一地，日落西山，林安冬恐怕每天都坐着等他回去，这种滋味……很可怕。
    像是喘不过气，我长长地纾了一口气，“你喜欢过她吗？”
    程西晨沉默了一会儿，沉沉说道，“喜欢过。”
    我接着问，“后来呢？”
    他的指尖在我的脸上打转，“遇着你了，但那时候又不确定，我是想跟你在一起，还是想睡你。”
    真是渣得明明白白。
    我轻笑了一声，“现在呢？”
    他把头跟我靠在一起，“我要把这话说出来，你可就得分手了。”
    我紧紧地抱住自己，“等周钰的事儿处理完，我想想吧。”
    他抱着我的手一僵，气息笼了过来，“小祖宗啊，我的小祖宗。”
    #
    再喜欢，我也不会和程西晨在外面留宿。
    正如他所说，我也不确定，他是想跟我在一起，还是单纯地就想睡我。
    用下半身思考问题的时候，人总是冲动大过理智。
    所以，我们还需要时间想想，究竟年少的白月光，它会不会变成伊甸园的一条蛇。
    周钰有找过我几次，我没回，听了程西晨的，有些事儿不多问，就不问了。
    既然他说他会处理，那这次就当做是试炼他的一个小测验吧。
    王雪这几日还是老样子，不怎么回宿舍，我跟蒋盼丽在宿舍里看玛丽苏神剧。
    李月婷开始正大光明地和男朋友煲电话粥。
    偶尔的时候，周堇眠会给我买点东西，送到我宿舍来。
    其实，我不喜欢他总给我送这个送那个，虽然说是名义上的男朋友，但是钱这方面，我不想跟他有太多往来。
    我套了件外套，蒋盼丽又眼巴巴地看我去约会，“眠宝啊，你顺便帮我问问那事儿，啊。”
    把头发扎起来，我眨了眨眼睛，“知道了，马上就帮你问。”
    我随便套了双运动鞋，睡裙上面罩了个毛绒的外套，我把衣服上的帽子戴上，就像个不成套的玩偶，上头还有两只熊耳朵。
    从宿舍出去，外头的月亮高高挂着，小卖部灯火通明，路上居然还有人在吃冷饮。
    快到年末了，上学期也要结束了，再一个月，就该回巢放假了。
    周堇眠穿了身黑色的卫衣，刘海剪短了，露出一双有神的星眸，手上拿着个小盒子。
    旁边好几个女生都在偷看他。
    我一蹦一跳地过去，果然被他斥责地盯了一眼，“穿太少了。”
    因为我觉得……应该五分钟就上去了吧，所以根本就没换衣服。
    他把小盒子递给我，我打开，是潘多拉的手链，中间挂着一个精致的巴斯光年，是迪士尼的限定款。
    我靠……他怎么知道我最近在打这个的主意。
    他嘴角盛着笑，“上次出去，你不是在那看了好几眼，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想买这个，就给你买了。”
    这他都能发现？那么小的细节……让我想起第一次他给我发微信，就是说觉得我很抵触程西晨。
    周堇眠的观察也太细致了吧。
    我不客气地把东西收了下来，“这个我不能白收你的，我给你转账。”
    他抬手阻止了我，“送女朋友东西，还让你转账，你这不是丢我的人。”
    周围有几个女生往我们这多看了几眼，好像听见我们在说话。
    我把他拉到一颗树底下，人少点，声音压低了，“咱两又不是真的，你这么入戏干嘛。”
    周堇眠看着我，突然扯了扯衣领，眼神有些烦躁，“你就不能当做是我女朋友，把东西好好收了，让我心情好点？”
    我一愣，这是让我配合他演戏？
    我摸摸耳垂，有些烫，“那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他俯下身，轻笑道，“我想转正。”
    靠。
    我把东西塞回他手里，“还你，套路太深，怕了怕了。”
    他五指一拢，握住了我的手，我手里握着那个盒子。
    他沉沉地说，“就是觉得你喜欢，就买了，没想那么多，你不用见外。”
    说完，手也没抽回来，反而握得更紧了。
    有种跟我传递着什么的意思。
    我默不作声地把手抽了回来，礼物收下了，但一定要还的。
    这份人情，太烫太重。
    我把小盒子揣进兜里，“走，请你吃关东煮。”
    我带着他去食堂旁边的小店排队，我拿着两根鱼丸，他嚼着根甜不辣。
    周堇眠举着木签字，笑道，“你今天……穿的很可爱。”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咔嚓”一声，他又给我拍了下来。
    我举着两根签字，踮起脚尖去抢他手机，“周堇眠，你又偷拍我！”
    他把手背到身后，“我保证不给别人看。”
    我瞪他一眼，“你确定？”
    他笑着点头，“你放心，我就自己偷偷看。”
    他握着手机的右手攥得挺紧，我觉得我抢也没胜算。
    况且……搞这么亲密干嘛，怪怪的。
    他送我回了宿舍，我就双手揣兜里跑上了楼。
    蒋盼丽看着我那个蓝色的盒子，眼里又开始冒泡，“周堇眠简直太好了……我天，这是模范男朋友吧。”
    我看着蒋盼丽，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没帮她问那事儿，赶紧打开微信。
    翻开朋友圈，周堇眠发了一条状态，是偷拍我的照片，配文：动物园里偷跑出一只小熊。
    下头又炸了，我跟他有不少共同好友，大多数是社团认识的。
    “学长……你要再这么变态地撒狗粮，我真是要拉黑你了！”
    “你这让我们这些单身狗情何以堪？？？”
    “大半夜的，不要屠狗好吗！”
    我……周堇眠！
    我打开周堇眠的聊天窗口，“你的诚信呢！”
    周堇眠给我发了一个“偷笑”的表情，“刚才按错了，私密可见点成了所有可见了。”
    晕倒。
    我给他发，“你快删了，太丑了。”
    他回我，“不会啊，我舍友都说很可爱，还说你是大一新生里长得最好看的，问我怎么追到你的。”
    我靠……老脸一红。
    我发，“你这样，是给我疯狂拉仇恨啊……我那单身的舍友迟早给我暗杀了。”
    他给我回，“别怕，我都安排好了，周日你带着她，我喊着我同学，咱们去吃火锅。”

 逆

    蒋盼丽欢天喜地，为了给对方留个好印象，我还陪她去理发店吹了个小梨花。
    她长得比较娇小，烫上梨花就更可爱了，红色的裙子外面套了件牛角扣外套，很日系。
    我跟蒋盼丽一起出门，在后门口等周堇眠和他同学。
    远远走来两人，我和周堇眠都是一愣。
    他穿了件牛仔衬衫，外面套了件黑色外套，这件外套……跟我身上的一样。
    周堇眠身边那个男生，娃娃脸，但人很精神，一看就是很讨喜的类型。
    我看他在我们两之间来回打量，“情侣装呀。”
    我轻咳了一下，“你也穿巴黎世家啊。”
    周堇眠的眼看着有些慵懒，眼角弯弯，“证明咱两天生一对。”
    我们边聊边上路，这个男孩和蒋盼丽是一个地方的，是周堇眠隔壁宿舍的，计算机系，叫林深。
    条件很不错，父母都是政府单位的领导，只谈过一个女朋友，大学前就分了。
    吃完火锅，我跟周堇眠走在后面，让他两单独交流。
    看得出来，林深和蒋盼丽对互相的印象还不错。
    林深是那种比较被动的类型，蒋盼丽能说会道，而且情商很高，适当的时侯说什么话把握得很好。
    第一次吃饭，林深表现得比较谨慎，蒋盼丽没有像普通姑娘那样收着，反而大方地找话题，我能看出，走的时候，林深看她的眼神有火光。
    我胳膊肘推了推周堇眠，“你眼光很毒辣啊。”
    只不过见过蒋盼丽两次，就这么精准地给人找对象，这家伙以后不做红娘有些可惜了。
    周堇眠笑了笑，“女朋友吩咐的事哪敢不上心，这些都不算什么。”
    戏精上身，我发现周堇眠这人，挺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你似乎……很喜欢黑色？”
    周堇眠这人，从头到脚都是黑的，只有脸白，脸还特白。
    他漆黑的瞳仁不是混沌的黑灰，而是宛如碧波中的一颗棋子，透亮的黑。
    周堇眠给我的感觉，就如同这双眼，有风，有雨，有云，也有雾。
    但是始终都是清醒的，做事情很有条理，思考问题也很清晰。
    周堇眠淡淡地笑，“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对色彩的感知力很弱，所以避免出丑，我都穿一个色。”
    哈？？这个回答……把我惊呆了。
    谁能想到，风度翩翩帅气俊朗的财经系草……居然会说出这么个理由。
    我憋了憋脸色，“你是得弱到什么程度……才能所有衣服都是一身黑。”
    片刻，他才缓缓说，“……我几乎分不清颜色。”
    我惊，周堇眠这人有魔力，说出多奇怪的话都是一脸淡定，而且说得正儿八经，一点不会让你觉得他是个怪人。
    他皱了皱眉头，“你介意吗？”
    介意？？并不啊，谁还没有缺点，况且，这也不算什么缺点。
    我摇了摇头，“我觉得……这个不算什么问题吧，而且，最主要的是，你穿黑色，挺酷，完全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他眉头一展，捉摸着我这句话，“很酷？……你，是在夸我？”
    我点头，“当然了，穿黑色的男生很多，但是你特别适合，你自己没发现吗？平时走在路上，总有女生偷偷看你。”
    他偏头看我，眼睛一亮，“有吗？你还会注意这个？”
    我脖子有点梗，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让他误会了……
    我卡了一下，说道，“上次你给送手链，我就看到几个女孩偷偷回头看你。”
    他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我问他，“你知道什么？？”
    他眼里染着笑意，“你的视力比较好。”
    这有什么直接关联？？
    并没有吧。
    #
    蒋盼丽和林深的好感果然被我猜中了。
    没隔几天，这小丫头片子就开始花枝招展了，还让我给她参考，穿什么比较好看。
    不仅如此，还拉着我去陪她做头发，因为陪她，我自己也一起烫了个头发。
    出来的时候，她烫了个蛋卷，我烫了个木马卷。
    陪她去见林深，周堇眠也在，看到我一愣。
    我有些不自在地拨弄了一下头发，“是不是有点怪？”
    他却肯定地说，“不会，我觉得……很好看，你很好看。”
    强调的这声“你”让我有点不好意思，蒋盼丽在那偷笑，林深轻咳，好像我和周堇眠，又发狗粮了。
    看着林深和蒋盼丽在前面边走边靠着说话，我推了推他，“我们要不撤了吧，这不需要电灯泡了呀。”
    他的脑袋凑过来，“你没看出来？林深有点紧张。”
    我把眼睛睁大了，“有吗？”
    他揉了揉我的脑袋，“你觉得我跟你在一起，我紧张吗？”
    这话把我问的一愣，我摇摇头，“你干啥都特淡定。”
    他淡淡勾起唇角，“其实我特紧张。”
    嗯？难道学霸紧张的时候，都是面不改色？越紧张越面瘫？
    我看着他，多看了两眼，“那你演技也太好了，我一点儿都看不出来。”
    他笑了一下，“你是女孩子，你不懂。”
    又来了又来了，我发现男人啊，总是喜欢这样。
    林深和蒋盼丽拐进了游戏厅，正在那边抓娃娃，林深低头看着蒋盼丽抱着娃娃的脸，眼窝都醉了。
    我看不下去了，我拽着这个大木头赶紧闪到了旁边的男装店里，“他们现在正是培养感情的好时机，我们不能阻挡他们迸发火花。”
    周堇眠就淡淡地看着我，说了一个字，“好。”
    借着这个时机，我就想给他买点东西。
    挑了几件衣服，但总感觉差点什么。
    又拖着他去看别的，最后变成他陪我逛街。
    在一楼的角落里，我居然看到了ciretrudon的代购店。
    ciretrudon是香薰爱好者的终极梦想，是香薰最高级的代表。
    我给自己挑了个reggio，给周堇眠挑了solisrex。
    周堇眠只是在旁边看着我挑来挑去，偶尔我向他征求意见，他才会淡淡说一些。
    但是不妨碍我发现，这人品味还不错。
    付账的时候，收银小姐很自然地就看向了他。
    没想到，周堇眠掏钱包的速度那么快，差点又被抢了。
    我把银行卡递过去，“你好，刷我的吧，我男朋友过生日，我想给他买点东西。”
    收银小姐一愣，立刻接过，不忘多看了周堇眠几眼，“小姐和男朋友郎才女貌，真般配。”
    听我说“男朋友”，周堇眠的指尖一顿，转头看我，似乎眼里有什么东西化开了。
    我没来记得捕捉，只是顺口编的，不过就是说给外人听的，我没想那么多。
    周堇眠到底还是收下了我送他的那个香薰蜡烛，拎在他的手上，既好看又妥帖。
    我再一次为自己挑礼物的能力看到得意洋洋。
    他转头看我，“你……对着我傻笑？”
    我的笑还挂在脸上，凝了一下，“你看错了。”
    他淡淡地笑起来，“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这个味道。”
    听到他这么说，我也放下心来，“你喜欢就好。”
    我和他逛了一大圈，又买了两个娃娃和几个笔记本这样的小玩意儿。
    林深和蒋盼丽才想起来找我们两，简直是见色忘友。
    周堇眠帮我抱着娃娃，手上还拎着好几个袋子，一丝不苟的样子看起来还有些滑稽。
    林深看着他，又看了我几眼，打趣道，“能让我们周师兄这么乖乖当苦力的，恐怕也只有小陈学妹了。”
    蒋盼丽在那啧啧赞叹，“你两真的是校园模范情侣，我都挑不出词儿来形容了，没一点毛病。”
    周堇眠似乎有被这些恭维取悦道，嘴角淡淡地弯起，“我和眠宝不过就是普通情侣，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夸张。”
    我在一边附和道，“谈恋爱都是这样的，你们谈了就懂了。”
    朝着键盘里挤眉弄眼，她脸上一红，瞪了我一眼。
    我和周堇眠拎的东西不少，蒋盼丽和林深也是，所幸四个人分开走了，两个人一辆车，谁也不挤着谁。
    又给蒋盼丽和林深创造了一次机会。
    周堇眠坐在我旁边，黑发柔软，好像小孩子，都是绒毛，我都有些好奇摸上去的感觉。
    他捕捉到我的目光，问我，“怎么了？”
    我摇摇头，抿嘴笑，“没有，就是觉得……你有点反差萌。”
    他一愣，“反差……萌？”
    我点头，“明明给人的印象很高冷，但是说话做事又特别细致，周到，外表很酷，但是内心……很温柔。”
    他咀嚼着我的话，突然问我，“你怎么看出……我很温柔？”
    我想了想，“你帮我拎东西，还帮我抱娃娃，还帮我的舍友介绍男朋友，还……”
    还对我……很温柔。
    他看着我，静静看着我，“怎么不说了？”
    我抱紧了手里的娃娃，“反正我就是看得出来。”
    他扯开嘴角，长叹了一口，“幸好，我还怕……你会觉得我很冷漠。”
    我转过脸看他，“为什么这么说？”
    他抬手压了压太阳穴，指尖玉润，压住了青筋揉捏着，“以前……总有女生说我看着很冷漠，不好靠近。”
    其实……如果不是他主动接近我，我也会觉得周堇眠有些冷漠，因为完全看不出他的情绪。
    程西晨是将所有的情绪都放在脸上，但是你不知道哪些是真的。
    周堇眠是将所有的情绪都放在心里，让人会忽略他内心的脆弱。

 岔

    周堇眠替我把东西抱下来，我接到手里，他微微蹙眉，“你抱的上去吗？”
    嗯……是有些多，于是我塞了几个娃娃给周堇眠，“来，这几个给你，这样不就行了。”
    他怀里被我塞了两个不小的毛绒玩具，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娃娃被周堇眠抱在怀里，看起来又无辜又可怜，好像是被大佬绑架了似的。
    我忍不住笑出声。
    他抬头看我，眼里不解，“你今天……好像笑得特别多。”
    ……笑太多了，被发现了，咳咳。
    我摆正了脸色，“不好意思啊，可能今天有点儿傻，你别介意。”
    他立刻摇摇头，“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笑起来很好看。”
    ……周堇眠，这家伙，怎么突然又开始夸人了。
    我耳尖一红，抱紧了娃娃就跑了，留周堇眠一个人在风里，看着娃娃独自凌乱。
    回宿舍之后，蒋盼丽已经回来了，正抱着手机傻笑，边笑边打字。
    我过去拍拍她的肩，“小美女，你这劲头可以啊。”
    她甜甜地笑，“你得好好替我谢谢周堇眠，这媒人真是当得太可以了。”
    我拉开座椅，抱着椅背看着她，“看来你挺满意？”
    她拿起镜子，捂着脸，就差尖叫起来，“林深简直就是我的菜，天。”
    我的妈……女人花痴起来就是这样的吗，我感觉我的鸡皮疙瘩都爬上来了。
    赶紧擦擦手臂，“我去洗澡了，你别光顾着聊天，一会儿要熄灯的。”
    她又拿起手机，嘴里挂着甜蜜蜜的笑，“知道了，陈大小姐。”
    等我洗完澡回来，蒋盼丽才恋恋不舍地放下手机，抱着盆赶紧冲进浴室，好像少聊五分钟就世界末日似的。
    我摇摇头，拿着手机爬上床，充电。
    周堇眠的朋友圈又更新了，是我们两的蜡烛，摆在一起，好像一对儿，还有一张合照，是在买娃娃时候拍的。
    我当时正抱着个小恐龙，他拿着个史莱克，我两像两个小学生。
    他在下面配文：幼儿园开学了，小陈同学今日满分可爱。
    我……老脸一红，我发现周堇眠这人，表面贼正经，一到微信上，整个变人。
    这种软萌的语气，学不来学不来，简直是个十足的恋爱小天才。
    #
    程西晨这几天消失了，不知道是不是去解决周钰的事儿了，我也没问，反正我和他之间，一向如此。
    周堇眠有时候会跑来履行男朋友的义务，但我和他除了吃饭，瞎逛，也没别的事，大多数情况也就是泡在图书馆。
    两个人一句话不说，然后一起回宿舍。
    就这样平静地过了半个月，林安冬却给我发了条微信：“眠宝，我看到西晨和另一个女人走在一起。”
    我一愣，我本能反应是，我不是在宿舍好好躺着呢吗？
    然后第二个反应是，程西晨又出去找狗了，还被林安冬抓了个正着。
    身体的本能意识，就是赶紧找程西晨问问是什么情况，我好跟他打圆场。
    想起来自己前段时间才和程西晨差点儿谈对象，又感觉有点可笑。
    这哪里是情侣该有的思维模式，分明就是一对共同打猎的人，没半点温存，只有生存与掩护。
    我给林安冬回，“安冬，你确定吗？不会是看错了吧。”
    她给我发了张照片过来，我放大一看，背脊一阵发凉。
    左边那个是程西晨没错，右边那个……居然是周钰。
    她和以前……有点不同了，说不上哪里不同，但就是眼神、神态都不同了。
    我记得，高中的时候，周钰是班上的班花，她穿着校服比窗外的栀子花更好看。
    可是脱下了校服，穿上了裙子和毛衣，一头黑发染成了棕色，周钰没有那么耀眼了，甚至让我觉得，和普通的小姑娘，没有什么区别，只是长得好看一些。
    也许，这就是人们说的校园美女，初恋的感觉。
    就像是程西晨，高中的他，意气风发，朝气蓬勃，走在哪里都像是小太阳，而现在，他依旧挺拔，依旧帅气，却少了些纯粹。
    我给林安冬发，“你跟他聊过了吗？”
    林安冬给我回，“我联系不上他，他肯定在陪那个女的。”
    叹了一口气，我打开程西晨的微信，我给他发，“你在哪？”
    过了一会儿，他给我回，“怎么了？小祖宗。”
    我给他发，“你现在旁边有没有人？方便语音吗。”
    他回我，“你等下，我去阳台给你打。”
    我也爬下床，裹了个厚外套，上阳台接他语音。
    一边还在给林安冬回信息，“你先别急，安冬，他多长时间没理你了？”
    程西晨的语音拨过来，我接通。
    对面传来有些疲惫的男声，“小祖宗，怎么了，大半夜找我。”
    我梗了一下，还是问吧，“你……这几天是不是和周钰在一起。”
    那边沉默了大概半分钟，他回我，“你从哪知道的？”
    我裹紧了外套，还是感觉自己由内到外得发冷，“林安冬看见你们两了。”
    程西晨隔着电话点了根烟，“这一天天都撞鬼了。”
    林安冬给我发了微信，“一礼拜了。”
    一礼拜……她还不分手……我的天……
    我干脆抱紧外套蹲了下来，“你跟林安冬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程西晨吸了两口烟，“分手啊，能怎么办，老子早就受不了她了。”
    我把身子缩在衣服里，只露出个脑袋，“我看林安冬这样，不会这么容易分掉，你冷战好几次了吧。”
    他嗓音低哑，“我自己都不记得了，她跟个神经病似的，一天天给我发几十条微信，之前我还去她那，一去就要查微信，查电话，没一次不吵架。”
    我叹了口气，“她心里有苦，能理解，你跟周钰又是怎么回事，我都搞不清了。”
    他也叹了口气，“你以为我想……小祖宗，你再忍一段时间，等这件事儿过去了，我肯定不委屈你。”
    我……委屈什么？？
    我给林安冬发微信，“你要不……等等看？”
    程西晨在电话那头又说道，“林安冬又来跟你说这些事？大晚上的？”
    我捏紧了眉头，“她也是没办法，一直联系不到你。”
    他骂了句脏话，“你以后不要再接她电话了，你也不怕累着自己，尽操心这些不相干的人干嘛？”
    嗨，还不是愧疚感作祟。
    我听着晚风呼呼刮过的声音，感觉脑子也有点不清醒，“林安冬还是挺可怜的。”
    程西晨那边语气有点不好，“江眠宝，你别犯圣母心，把自己搅合进去，她没你想的那么傻，叁番四次来骚扰你的生活，你以为她安的什么好心？我多看两眼哪个女的，她都要跟我吵上两叁天，你想你去她家两次，我两眼神交流那么多，她心里能舒服？就说你单纯吧。”
    我被程西晨说得一愣，突然想起林安冬总是大晚上给我打电话，不是哭就是抱怨，确实很影响我的生活，难道这也是嫉妒心的一种？
    她嫉妒我？或者说，她并不喜欢我？
    我有些被吓到了，“不会吧……这么恐怖吗？”
    程西晨猛吸了口烟，“你这个小丫头老不听话，每次都搞得我要替你担心，你别老在情敌那吃亏，你不把人家当对手，人家把你当对手。”
    我愣住，老？就是说，林安冬不是第一个？我下意识地问出口，“为什么？”
    程西晨叹气，“你是不是真傻？这点都想不明白，我对你特别，你感觉不到？换了这么多个女朋友，有哪个能像你似的，在我这来回蹦跶，以前是看你傻不愣登的，又不是我的菜，现在是把你放在心尖上，舍不得让别人脏了。”
    程西晨到底是比我老道，很多事情看得比我明白。
    就像周钰，我会被周钰伤到，就是因为我蠢，我傻，我太单纯。
    程西晨就比我看得明白多了，哪些女人在跟他玩心思，哪些是玩不动心思的。
    周堇眠说的也对，我是玩不过程西晨的，他什么事儿都能想到我前头。
    那现在怎么办，林安冬给我发了条微信，让我陪她去学校找程西晨。
    我对着电话那头说，“林安冬说要去学校找你。”
    他骂了一句“草”，“她跟你说的？”
    我说，“她还让我陪她一起去。”
    程西晨在电话那头嗓音有些狠，“你别傻，这件事你别掺和，她想到我学校闹不是一两天了，前几次我跟她说分手，她就这么威胁我。”
    ……林安冬可没跟我说程西晨要跟她分手。
    我惊讶，“你跟她提过分手了？”
    程西晨哑声道，“早就提了，她不同意，还把你也拖着，一天给我发无数条微信，要不是因为你老跟她搅合在一块，我现在就已经报警了。”
    ……瞧，程西晨的世界，完全就是另一个世界。
    能将我和现在的校园生活完全割裂。
    江眠宝的世界，是平静的，安逸的，甚至是美好的。
    而程西晨的世界，是混乱的，是激烈的，是黑暗的。
    永远都有那么多的伤害与算计，让我跟着他一起。
    林安冬的微信还在那，但是我回她，“对不起，这几天我比较忙，下次陪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