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瑰芒沙砾》 瑰芒沙砾 《瑰芒沙砾》 文/肆十 2020.10.22 晋江文学城首发 1 走廊里脚步声来回,偶尔有车轮声轱辘而过,伴随着病患家属间低声的交谈。 一扇门将这些声音隔绝在外,病房里很安静,乔柚百无聊赖地盯着窗外不断落叶的树。头上的伤口隐隐作痛,药水融入血液,微微发凉。 护士敲开门:“6号床乔柚,拔针了啊,药水都打完了,好好休息。” 乔柚对“乔柚”这个名字不太熟悉,短暂愣神后才反应过来道谢。 等护士离开,她盯着手背上的胶带片刻,拉开床头抽屉。里面躺着一部手机和一枚戒指。 乔柚轻吐出一口气,合上抽屉。 听医生说,她是在海上被一对渔民夫妇发现的,送来医院的时候浑身湿透,满头是血——都不是一脚踩进鬼门关了,几乎是一头栽进去了。 她身上东西不多,只有一枚戒指和一部藏在口袋里的手机。那对夫妻老实心善,这些东西他们分文未动。 脑袋外面的伤好治,问题却出在脑袋里头——从鬼门关醒转,除了自己的名字,她几乎什么都不记得了。就连名字也是医生的一再询问下磕磕绊绊想起来的,她自己都不确定对不对。 偶像剧一般的失忆。 医生感到犯难,尤其是结算医疗费用的时候,那对渔民夫妇更犯难。谁也不知道她的身份、住在哪、医药费该找谁要。而她身上的那部手机也早被海水泡坏。 别无他法,只能寻求警方的帮助。报案至今已经过去好一段时日。 乔柚觉得自己今天有点倒霉——在去上厕所的路上又一次脚滑、为了扶稳连带胳膊肘磕到墙上时,她直觉今天一定有不寻常的事情要发生。 像是印证这个预感,下午一点半,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她的病房。有医生、那对夫妇、上次来的两名警察,以及,一个陌生男人——乔柚的视线不由自主钉在他脸上。 精致的斯文败类,长着双狡猾的眼睛。 她的第一印象。 这个精致而狡猾的男人,唇角下方镶嵌着一颗痣,像沙漠里唯一的绿洲,令人口干舌燥。 乔柚直勾勾望着他,直到医生问:“乔柚,你记得这是谁吗?” 她回神,眨了下眼:“不记得。” 男人喉结微动,那一瞬间的目光是乔柚难以理解的幽晦。 难过吗?愤怒吗?都不太像。 是一种让她茫然无措的沉重情绪。 警察说:“是这样的,乔小姐,在我们进行调查的时候,收到了临城市公安局的消息,有人曾向他们报案,描述的失踪人员特征与你很像……” 警察将情况简单概括,最后道:“这位就是我们联系上的你的——” 还没等他说完,乔柚在意了很久的男人走近,在她面前蹲下,说出从进门到现在为止的第一句话:“真的不记得我了?” 乔柚诚实道:“不记得,你是?” “江见疏,我的名字。”他语气清淡,细细端详她。 窗外光线从她身侧擦过,在他眼尾点缀光斑,如一只停驻的蝶。 乔柚讷讷重复一遍,咀嚼这个让她脑内一瞬嗡鸣的名字:“所以我们是什么关系?” “我们是——”他顿了顿,“夫妻。” “……” 乔柚:“啊?” 没给她缓冲这个巨大冲击的时间,江见疏已经起身转向医生:“她今天可以出院了?” “对,你们来得正是时候。去办好手续交完费用就可以带她离开了。” 乔柚感觉医生在说这话时高兴得尾音都飞了。 ——这也难免。毕竟她一个失忆患者身上分文没有,住院以来的开支可不小,全靠院方垫着。 直至走出医院,乔柚仍像踩在棉花上,脑海被不真实感充斥。 她的东西就两样:戒指和坏掉的手机。 乔柚迎着阳光望向半揽着搀扶她的江见疏:“你说你是我丈夫?” “嗯,怎么?” “可你怎么没有戴戒指。” 她从抽屉中拿出那枚戒指的时候,当时在她身边的江见疏似乎愣了愣。 然后她注意到他修长的十指。 过分漂亮的一双手,唯独太干净。干净得看不见一丝能证明他是她丈夫的证据。 谁知江见疏只是挑眉,未起半点波澜:“也是,你忘了。” 乔柚不解。 他慢条斯理道:“我是医生,要做手术,戴戒指不方便工作。” 医生……乔柚瞥一眼他衣领半遮的锁骨,白大褂在他身上怕不是要变成制服诱惑。 警察带着他们前往酒店,这个酒店就坐落在海边,离那对夫妇当初救起乔柚后上岸的地方不远。 “这就是我们查到的你出事前最后落脚的地方,我们简单搜查过,找到了你的证件。” 椅子上放着一个旅行背包,呈半开的状态,里面塞着几件衣服和出行杂物,乔柚从内侧口袋里翻出了一个钱包,正如警察说的,里面除了几张银行卡和一些现金外,还有她的证件。 姓名:乔柚 性别:女 民族:汉 出生…… 右侧是一张证件照,是她没错。 很陌生,但乔柚不知不觉松了口气,捏着这张身份证如抓住救命稻草。 至少,她终于知道自己是谁。 警察最后询问了一些问题,比如她是如何受伤的。这些乔柚实在想不起,思考过多便开始头疼。 “你的情况特殊,救你的那对夫妻说发现你的时候你趴在一块礁石上,身上没有救生服,头上的伤口有人为的可能。如果不是那块礁石,加上运气好被过路渔船发现,可能就真的成为一起大海捞针的失踪案件了。” 乔柚没有记忆,警察说得严重,可她很难有实感,听到最后也不过心一紧感慨自己命大。 见状,警察只能叹息:“无论如何,我们都认为这可能不是意外,如果你想起来任何当时的情况,请随时跟我们联系。” 警察离开时,已是日落西山。 房间阳台正对大海,海平面切割落日,浮光掠影随着海浪往岸边卷。 乔柚有些累,或许是今天动脑太多,伤口又在隐隐作痛。 她看向桌上的东西——一台单反相机和一张记者证。这也是警察搜查时从她包里找到的。 身前拢过来一道阴影,乔柚抬头,江见疏将一杯水推到她面前:“累了么?” “有点……”她抿了口,是温的。 江见疏蹲下,像在医院跟她说第一句话时那样,手在她贴着纱布的额角前悬停,口吻温和些许:“疼吗?” 乔柚有些紧绷,她不习惯他的靠近,这是这种对陌生人本能的防备,可……又莫名地感到高兴,亦如本能。 好矛盾。 “有点。”她还是这个回答。 江见疏看一眼腕表,起身道:“那今天先在这休息一晚,明天我们再回家。” 在目前了解到的信息里,乔柚也知道了这里不是她的常居地,江见疏说的回家,应该是指回到和他一起生活的临城。 他边穿外套边问:“想吃什么?” 说实话,这个问题没什么意义。 乔柚根本都不记得自己喜欢吃什么,但江见疏这个问题让她想起这段时间被医院饮食支配的恐惧,不由如临大敌:“不要粥和素食,最好肉多一点,口味重一点。” 江见疏好整以暇地听着,只挑了下眉,没发表看法。 等他出门,乔柚把桌子上两样东西拿过来。记者证上面写了她的就职单位,是一家叫做新知的报社。 单反刚打开就跳出电量不足的提示,接着便关机了。不幸的是,她没在包里找到像充电器的东西。 她这么粗心的吗?当记者的出门竟然连单反充电器都不带。 百无聊赖,乔柚起身去阳台。 天色比江见疏出门时又暗一些,夕阳落下很快,此时已经完全沉下海平面,只能窥见一圈隐约的余光。只一眨眼的功夫,余光也被海浪吞没。 色泽转深的海水带来无端的恐惧,远处的海浪仿佛吃人的兽,下一秒就会扑过来,让人心悸。 乔柚转身回房,浪潮声冲卷进屋,她关上阳台门,仍觉得不够,将窗帘也拉上,“唰”的一声,带起应激的汗毛。 声音变小了。 她松刚一口气,头皮又是一紧,抓紧了身后的窗帘布——房门忽然打开,只见江见疏拎着两份晚餐走进来。 她受惊防备的模样让江见疏一顿。 他站在门口说了句:“是我。” 像是安抚。 乔柚松开窗帘,有点尴尬:“我知道……就是房间里太安静了,你突然开门我有点吓到。” 江见疏放下晚餐,发现她的靠近都带上了一丝迟疑。 尽管警察说的那些话乔柚没有实感,但透露出的“可能有凶手”的信息很难不让人心生不安。当一个人静下来时,疑心便散发到所见所想的每个角落。 ——包括,这位自称是她丈夫的男人。 丈夫…… 乔柚又一次扫向他干净的双手,虽然他说因为工作原因不常戴戒指,可是来见她、接她回家都不戴吗? 还有他从见到她到现在平静如水的反应,这是一个丈夫在见到失踪多日的、因伤入院以及记忆缺失的妻子,该有的正常反应吗? 她踌躇了。 可警察也说——不,警察并没有说。 “夫妻”这个关系,自始至终都只有江见疏自己这么说,何况他在病房里这么说到时候,音量压得很低,就像是……就像是怕别人听见。 乔柚越想越心惊。 江见疏倚在桌边观察她的表情许久,见她望着自己的眼神愈发充满怀疑与戒备,眯了眯眼。 “怎么了?” 乔柚犹豫一下,问:“你真的是我老公?” “当然。” “……” “不相信?” “……我不信。” 男人轻呵:“证明一下给你看?” “那你证明啊。” 江见疏挑眉——乔柚忽然觉得不太妙。 他直起身,下一秒,脱掉了外套。 乔柚眼皮一跳。 深秋的夜晚,海边气温低,即便阳台门窗紧闭,残留在屋内的室外温度还未被捂热。 江见疏脱掉外套,修长的手指在锁骨下方的纽扣处停下,温和地跟她商量:“确定要我证明吗?你可能不会太愉快。” 灯光下,男人的锁骨线条分明,如书法家凌厉的笔锋。 不合时宜地,乔柚又有些口干舌燥。 她的沉默等同默认,江见疏解衣扣的动作继续。慢条斯理,说不清是在给她施加压力,还是在等她下一步的反应。 乔柚紧盯着他不慌不忙的手,头脑倒是在正常运作:“你干什么,要乱来吗?” 明明应当配合花容失色的一句话,她亮起来的双眼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江见疏抬眸看她,淡定道:“我只是在证明。” 乔柚:“?” “你以前就最喜欢给我洗衣服,说上面有我的味道和体温,会让你有安全感。” “……” “我觉得,你先洗一洗找找感觉,”江见疏循循善诱,“一定能感觉出来我是你老公。” ※※※※※※※※※※※※※※※※※※※※ 柚子:我感觉个屁 - 时隔四个月开个新,这次是个离婚恋! 下本写《以假乱真》,文案放下面啦,感兴趣可以先收藏一下 ↓↓↓ -【《以假乱真》文案】- 网传,明里暗里粉红泡泡无数的国民cp,在时隔七年后终于迎来第二次合作。 粉丝声泪俱下:过年了!我的cp今天必定结婚! 而接到通知后的两人—— 乐兮气得口红都涂歪了。 晏修和看着面前的剧本沉默不语。 见面后—— 乐兮:这位哥的脸还是这么好看呜呜呜呜! 晏修和:……她也就剩这把好嗓子了。 然后双方扬着礼貌而不失虚假的微笑,友好地握了个手。 乐兮&晏修和:我讨厌他(她)和我喜欢他(她)的脸(声音)有什么关系呢?【支离破碎发言.jpg】 -毒舌x小作精 -我乐兮/晏修和今天就给你们表演一个互!为!粉!丝! #哈喽请问我的cp今天营业了吗?# #营业了,超甜,速来!# 瑰芒沙砾 晋江文学城首发 2 对一个失忆的人证明自己身份的做法就是让对方帮自己洗衣服…… 这合理吗? 这像话吗? 什么防备也好恐惧也好,就连那陡然壮大的色胆都噗一下破了。乔柚一时语噎。 江见疏似是满意她的反应,淡定地扣好衣服,将打回来的晚饭往她的方向推了推:“吃饭吧。” 乔柚失望一瞬,打开袋子却更失望:“我不是说……” “伤患就要吃伤患该吃的东西,忌烟酒辛辣油腻,清淡为主。” “……” 客观来说这些菜和医院的病患餐不一样,她还挺喜欢的,但天天清汤寡水的,现在更觉味同嚼蜡。 江见疏此时已经扣好衣服,在她身边坐下,和她微妙地保持了一段距离。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恰好是乔柚不会再感到紧张的心理安全距离。 安静片刻,江见疏忽然说:“我确实是你丈夫。” 乔柚望向他。 为了方便携带,她出院时索性把戒指戴上了,他视线垂落在那,低缓地说:“就算不是,我也不会伤害你。” “永远不会。” - 翌日,乔柚跟着这个自称是她丈夫的男人回到临城。 这个本来是“家”的地方此时对她而言是陌生的,她新奇而谨慎地打量周遭的一切,不忘将沿途路线记在脑子里。 途中江见疏带她去挑了部新手机,她原来那部手机算是完全报废了,天王老子都救不回来的惨烈。 乔柚想起什么,不死心地问:“那我这部手机里的数据之类的,还是有办法提取出来吗?” 工作人员捣鼓了两下道:“我们不好判断,这你得去找专业的维修师傅了。” 乔柚最后挑了部江见疏的同款手机,她对这些实在苦手,反正抄作业总没错。 倒是江见疏见状调侃了一句:“这算是,情侣机?” 乔柚回他:“不是夫妻机?” 她不过是顺势还嘴,江见疏却一愣,笑了笑:“你说得对,夫妻机。” 买手机没有花费太多时间,乔柚把原来手机里那张电话卡换上,刚开机就被连续震响的提示音吵得头疼。 未接来电和各路短信消息瞬间爆满。 “回家再看吧。”江见疏说。 乔柚按了按太阳穴,决定听他的。 她和江见疏的家距离市中心不远,按江见疏说的,离他们两个工作的地方距离五五开。住处向北是他工作的医院,向南是她就职的报社。 小区环境不错,邻里间认识他们的竟然不少,门口的保安也热情打招呼:“江医生,回来了,”看见江见疏身后的乔柚,他先是惊愕,而后如释重负地长叹,“人找回来了?太好了,没出事就好,没出事就好!” 乔柚将每个人的反应尽收眼底,一路走来终于相信她和江见疏的关系——如果这是个骗局,他未免有些不惜血本。 房子是复式,乔柚打量这间房子,企图唤醒一点记忆,可惜以失败告终。 想不起来,那只能自己探索了。 “我们的房间在楼上?”一楼也有一间卧室,她打开看了眼,放的都是些杂物。 “准确的说,是你和我的房间。” 江见疏说着,带她上了楼。二楼有三间房,两间卧室和一间书房。 他带她去了靠里的一间:“这是你的房间。” “那对面那间是你的?”乔柚不解,“我们不睡一间房?” 江见疏点头。 “为什么?感情不合?” 江见疏道:“我们工作时间经常错开,来回都容易打扰对方的睡眠,所以干脆分房睡。” 乔柚还想说什么。 江见疏:“你提议的。” “……” 好的,没话说了。 她房间收拾得很干净,摆设整齐,不知道是江见疏打扫过还是她出门前自己整理的,总体氛围算得上温馨,采光很足,江见疏把窗帘拉开的瞬间光盈一室。 “累吗?可以先睡个午觉,”他说,“别的事不用急,休息够了有什么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一路折腾,伤还没完全痊愈的乔柚确实累了。洗过澡躺在床上,被子上是一股淡淡的薰衣草香。环境依然是陌生的,她却感到放松与安心,这是身体的条件反射。 手机上各种各样的消息从她开机起就没断过。 乔柚翻看短信,刨去垃圾信息,剩下的都是关心她下落的。对比未接来电的名字,基本是同一批人,只不过她都想不起来了。 而且翻遍短信和未接来电,没有看见父母和江见疏的名字。 乔柚最在意的当然是父母,好在从通讯录里找到了备注着“爸”和“妈”的电话号码。 她没来由地紧张和挣扎,或许源自他们的不闻不问,也或许是她未能想起的某一段记忆作祟,手指在这两个号码间徘徊良久,最终没拨出去。 ——那江见疏呢?通讯录里也没有他的名字。 乔柚回过头认真翻看短信,发现有个备注“学长”的人给她发消息和打电话最多的,短信里的口吻也和江见疏微妙地吻合。 抱着确认一下的心态,她拨通了这个号码。 手机铃声从门外传来,乔柚还没来得及挂断,对方已经先她一步把电话挂了。 很快房门被敲响。 乔柚应了一声。 “怎么了?”江见疏嗓音清浅,从见面起似乎就一直是这样,平静而淡然,好像什么事都不会激起他强烈的情绪波动。 “没什么,我在看之前的消息,点错了!”乔柚说。 “真的?” “真的。” 他拖着不置可否的鼻音,然后说:“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以为你一个人害怕,想要我陪.睡。” 就连说这种话时,他也是一本正经,根本分不清是在忽悠人还是来真的。 不过帅哥陪.睡,谁会拒绝? 乔柚想起他唇下的那颗痣,心有点痒,这帅哥还是她老公。 这是什么? 这是合法陪.睡。 在她思考的时候,江见疏给她递了台阶:“说笑的,睡吧。” “哦……” 她的叹息让江见疏离开的脚步停下:“你好像很失望。” “我还以为你来真的。”乔柚说。 门外的人静默一会儿,开口:“你想要来真的?” “不可以吗?” 其实说到这里,乔柚逐渐觉得思绪有些涣散,矛盾的心理卷土重来——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盘踞着对江见疏的渴望与贪恋,记忆空白带来的恐慌又在给她筑起一道防备屏障。 她现在只认识他,只能依靠他,可陌生的一切里也包括他。 乔柚烦闷地吐出一口气:“算了,就当我……” 话音未落,“咔哒”一声,卧室房门开了。 江见疏站在门口说:“要反悔吗?” 他听见了她没说完的半截话。 乔柚怔愣片刻,反悔了,不过是另一个方向:“不。” 房门重新合上,江见疏回家后就换上了家居服,乔柚往里挪了挪,空出半边床给他。 身边陷下去的时候,乔柚心跳很快,淡淡的咖啡味钻入鼻腔。 “你刚刚喝了咖啡吗?” 江见疏“嗯”了声:“闻不惯?” “没有闻不惯,”乔柚吸了吸鼻子,“我还挺喜欢这个味道的。” 没有回应,她疑惑抬眼,撞上男人低垂的视线。 乔柚被他的目光看得心跳又快了两秒:“我说错话了?” “没有,”江见疏说,“我只是在想,你如果还睡不着,需不需要对我行使你身为妻子的权利。” “?” “比如,抱着你丈夫睡觉。” 乔柚睁大眼,下一秒就被他罩过来的掌心夺去视线。 “好了,玩笑说够了,睡吧。” 乔柚想说哪儿有开这么刺激的玩笑来哄人睡觉的? 但她真累了,闭上眼没一会儿就睡着了,最后迷迷糊糊说了些什么自己也不知道。 再醒来时已经是傍晚,江见疏已经不在房里。 失去记忆以来从没有过这么安稳的睡眠,以至于乔柚不太想起床。 楼下隐约传来说话的声音,有两道陌生的声音,乔柚好奇心起,披了件衣服下楼。 一楼客厅多了两幅生面孔,男人和江见疏长得很像,不同的是戴着副眼睛,唇角下也没有痣;女人坐在“复刻版江见疏”旁边,眉眼间艳丽婉转,和身边人亲昵地挨在一起。 看见乔柚,两人都露出惊喜的神情,女人更是红着眼眶快步过来抱住她:“柚子!太好了……我真的吓死了。” “复刻版江见疏”冷静得多,也说了句:“回来就好。” 乔柚有些无措,只能向江见疏投去求助的目光。 江见疏道:“先放开她吧。” 女人如梦初醒般松开她:“抱歉我忘了……你现在不记得我们了对不对?” 在两人的自我介绍下,乔柚总算知道他们是谁。“复刻版江见疏”叫江临舟,是江见疏的孪生兄长,而一见面就抱着乔柚哭的,是江临舟的妻子,叫宋酒。 这两个名字乔柚有印象,尤其是宋酒,除了江见疏,就属她的来电和短信最多。 而且短信内容怎么说呢……明明是个大美人,却好像脑子缺根筋。 两人都是听说她回来了特意过来看望的,乔柚虽然失忆了,但礼数还是懂的:“留下来吃个饭再走吧?” 最高兴的莫过于宋酒:“好啊!” “今天算了,”江见疏忽然发话,“家里没备食材。” 宋酒道:“要什么紧,这附近不就有超市吗,现在去买也行。柚子还是伤患呢,不得给她好好补补?” 终于见到江见疏以外的人,乔柚也想多跟他们说说话,说不定能想起一些事情。 她期待地看向江见疏,却见他抿着唇,神色阴晴难辨。 宋酒还在兴致勃勃地规划要去买些什么菜,可乔柚没心思去听了。 某种尴尬的沉默在宋酒以外的人之间弥漫开,最后是江临舟打破沉默:“酒酒这段时间一直在担心柚子,走吧,我们去超市,让她们聊聊天。” 他这话是对着江见疏说的。 ※※※※※※※※※※※※※※※※※※※※ 这是我目前写过上.床最快的男女主 - 评论红包掉落,你们懂的 瑰芒沙砾 晋江文学城首发 3 两个男人出门后,宋酒拉着乔柚坐下:“柚子,你现在能想起来多少事情?” “除了名字,都想不起来。” “还真和江见疏说得一样……” 宋酒泄气片刻,重振旗鼓:“那你有什么想知道的,问我吧!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正合乔柚的意:“嫂子,你知道我父母的事吗?” “停,你别叫我嫂子,听着太别扭了,跟以前一样叫我宋宋就行,”宋酒说,“你父母的事情我不太清楚……我只知道你很久没跟他们联系过了,大学四年也没见你回过家。” 果然……乔柚之前就在想,她和父母的关系是不是非常不融洽,不然怎么会女儿失踪这么久也不过问。 “我们大学就认识了吗?同校?”她顺着往下问。 “对啊,你比我和琳琳小一届。我和琳琳是在校学生会认识的,但你们高中就认识了。我和你都还是因为琳琳才认识的。你当时没加入学生会,但经常来找他,我们那会儿都以为你们是情侣。” “临临?江临舟吗?” “嗯,不过是王字旁的琳,”宋酒狡黠地眨眼,“我对他的爱称。” 乔柚沉吟片刻,发现有一个人始终没被提及:“我们三个同校的话,那江见疏呢?” “江见疏啊……他在帝都上的医科大学,工作才到临城来的。不过你、他还有琳琳高中是同校。” 那么她通讯录里给江见疏备注“学长”,大抵就是这个原因。可学长学妹的,也是高中时的事了,这么多年过去,婚都结了,备注怎么还是沿用高中时的关系? 况且算下来江临舟也是学长,还多当了大学四年的学长,她通讯录里却直接给他备注大名。 乔柚也说不上到底是“学长”更亲切,还是“江临舟”更亲切。 想着,她忍不住问出她很在意的一个问题:“嫂……宋宋,我可以冒昧问一下吗?你刚刚说当初以为我和江临舟是情侣……意思应该是我们没发生过什么吧?” “当然没有!”宋酒乐了,“要是发生过什么,我们关系才不会这么好呢,我又不是圣母玛利亚。” “那我当时频繁地去找他是为什么?” 宋酒率直道:“很正常啊,你们高中的时候还挺要好的,而且来到异地上大学就这么一个认识的人,自然而然会多接触。” 乔柚消化着这些信息,品出一丝怪异来。 虽然宋酒说她和江临舟没发生过什么……可现在怎么看,她之前好像都更亲近江临舟一些,就连大学也是——江见疏和江临舟都比她大一届,可她大学偏偏就追着江临舟来了临城,大学四年和远在帝都的江见疏似乎并没有多密切的往来。 倒是江临舟……宋酒说江临舟是为她留在临城的,那么乔柚不懂自己为什么也留在这儿了。 宋酒给出的说法是:“这个问题你毕业的时候我也好奇问过,你说你不想回家,刚好新知报社那边也录用你了。” 不想回家。 这又佐证了乔柚之前的那个猜想,她和父母之间果然存在很大的矛盾,以至于她不仅四年不回家,连毕业了愿都不回去。照目前这个情况来看,可能这几年都没联系过。也不知道手机里存的那两个号码是多久之前的,说不定二老已经换了号码。 这到底得有什么深仇大恨? - 晚餐宋酒提议吃火锅,不过碍于在场有位伤患,折中成了鸳鸯锅。 乔柚独自一人占领半边火锅,不知道的恐怕会以为她在欺负人——实际上只能对着辣锅流口水的她觉得自己才是被欺负的。 宋酒兴致高昂,嚷嚷着要喝酒,江临舟却说:“想喝可以,你现在自己出去买,在外面喝完了喝够了我再去接你。” 果断又无情的口吻令乔柚侧目。 江临舟和江见疏长得近乎一样,性格上的差异还是挺大的,虽说不至于两个极端,但江临舟性子更冷静,有时候冷静到了会让人觉得他冷酷的地步,说话时的口吻语气相比江见疏也更沉。 多少显得有些克己自律过了头。 乔柚不禁想江临舟这样的性子,她从前是怎么跟他“要好”的? 碗里突然空降一片乌鸡卷,她收回视线望过去,对上江见疏晦涩不明的目光:“发什么呆,伤口疼?” 乔柚莫名心虚,飞快瞥了一眼江临舟,说:“没有,我只是在想事。” 宋酒激动道:“是想起来什么了吗?” “可能吧……我一下又忘了。”她搪塞道。 宋酒面露失望。 “忘了就忘了吧,”江见疏说,“总会想起来的。” 宋酒忧心忡忡:“要是再也想不起来了怎么办?” 乔柚望着江见疏,他垂了垂眸,没说话。 片刻,江临舟开口:“那也只能这样了,不是吗。” - 饭后江临舟和宋酒就离开了,江见疏在厨房洗碗,乔柚左右没事干,干脆晃去厨房看他洗。 江见疏挑眉:“想帮我洗?” 洗衣服事件还历历在目,乔柚迅速回嘴:“我知道你在说笑。” 他露出一个遗憾的表情,手上动作没停。 水流哗哗作响,碗筷碰撞出清脆的声音。 江见疏忽然问:“宋酒跟你说了些什么?” “也没什么,我就问了问我们几个的关系之类的。” 他侧眸:“她怎么说的?” 乔柚简单叙述了一遍,观察着男人的表情。 他安静地倾听,神色看不出来多大变化,可她敏锐地捕捉到一丝异样——在她说起江临舟的时候。 今天江见疏一直有点奇怪,似乎心情不佳。他不愿江临舟和宋酒在这里多待,无论是下午说家里没有食材时,还是饭后不着声色逐客时。 可看他们兄弟间相处,并不像关系不好的样子。 那乔柚只能这么猜测了:“江见疏,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和他们接触?” 江见疏关了水:“为什么这么说?” “感觉啊,”乔柚说,“我感觉今天下午我和他们见面开始,你就不太高兴。” 她以为他会否认,谁知男人承认得十分坦荡:“那你感觉对了。” “为什么?” “这不是很明显吗,”江见疏平静控诉,“和妻子分开这么长时间,二人世界都来不及过就被人打扰,你要是我,你高兴吗?” 乔柚一愣,眨巴眨巴眼:“可我们是夫妻啊,以后二人世界还有很多不是吗?” 这回怔愣的成了江见疏。 他深深望她片刻,喉结动了动,很轻地笑了声,夹杂着难以名状的涩:“也是。” 安抚完心情不好的丈夫,乔柚的心情也舒畅许多,向他打听起过往:“对了,宋酒不是说我们高中的时候关系挺好的吗,那我跟你是怎么认识的啊?” 江见疏说:“很丢人。” 乔柚眼睛一亮:“说说看?你怎么丢人的。” “不是我,是你。” “?” 或许是这段回忆着实好笑,江见疏也不禁莞尔,口吻中染上揶揄:“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是开学第一天就睡过头,迷路到学生会,藏在队伍后面偷偷吃早餐还被我当场抓获。” 乔柚惊奇:“我还会迷路啊?”今天回家这一路她感觉自己认路的能力还挺强的,经过的路线现在还记得。 “迷路是概括,准确的说,你是找不到自己班级的队伍在哪。” “……这有什么区别。” 乔柚吐槽完,好奇道:“那你当时在学生会任职什么?” 江见疏道:“新官上任三把火。” “学生会主席?” 他点头。 乔柚笑了,玩笑脱口而出:“学长,你也太不近人情了,好歹让小学妹吃个早餐吧?” “叮”一声脆响,最后一个瓷盘垒进碗柜。 江见疏的动作停住。 半晌,他侧头挑了挑眉道:“那我下次给你提前准备早餐?” 乔柚忽然就笑不出来了。 江见疏的话弯折成一把钩子,突兀地闯入大脑,横冲直撞地奔向某个角落,将过路的神经剐成一团乱麻,缠缠绕绕地拉扯,疼。 熟悉而陌生的画面不断涌现,她看清了却抓不住,恍惚间感受到一股沉稳的力道压在肩头,很暖。 乔柚闭上眼缓了许久,再睁眼看见江见疏微蹙的眉心。 “不舒服吗,头很疼?”他低声问。 她视线下移,落在他唇下的那颗痣。 渐渐地,与泛着旧书页气息的画面重叠。 蝉声远鸣,树影婆娑,细碎的光落在少年发梢。 “那我下次给你提前准备早餐?”少年挑眉,散漫而淡然地说,“小学妹,学生会不是你家。” 说话间,光斑展翅,随风翕动着落在那颗小小的痣上。 而后,蝉声停了。 ※※※※※※※※※※※※※※※※※※※※ 天晴了,蝉哑了,乔柚觉得她行了 - 感谢在2020-11-09 22:23:50~2020-11-12 00:33: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荣小槿 5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via 6瓶;炸酱面酸菜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瑰芒沙砾 晋江文学城首发 4 翌日一早,乔柚被江见疏起床的动静吵醒。 “吵醒你了?”转头对上一张迷糊的脸,江见疏关房门的动作放轻了些,乔柚看见他无名指戴上了和她那枚同款的戒指,“我去医院,晚上才会回来。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他一顿,又说:“……或者联系宋酒。” 乔柚目送他出门,也没有睡意了,索性洗漱完开始干正事。 她将旅行背包里的东西清出来,在书桌抽屉里找到了单反相机充电器。包里其它的东西归类整理后放去她觉得应该放的地方。 相机充电的这段时间里,她继续昨天没做完的工作——查看手机里的人际关系。 通讯录里的昨天已经看过一遍,乔柚心里大概有了数,这会儿打开微信,消息又是铺天盖地。 一路看下来,两条群消息引起了她的注意。 一个是新知报社的员工大群,另一个是记者部的小群。 大群里无非是些近期通知之类的消息,对她的失踪有过一阵讨论,后来社长出来终止这个话题,往后消息里基本没再提过她,回到了正常下达通知的轨道上。 乔柚翻看一遍,对报社的近况有了个粗略了解。 记者部的小群热闹许多,她从头往下看,在看到自己的名字时停住。 赵松冉:【你们谁联系得上乔柚吗?我昨晚给她发消息她到现在都没回,打电话也关机。】 李佑:【我也联系不上。】 杭巧:【她是不是去兆溪了?不是说那边有个海洋黑产业链,她要去跟拍调查,不会出事了吧?】 …… 乔柚就是从兆溪回来的。 她反复阅读“海洋黑产业链”几个字,下意识抚摸头上的伤,纱布触感粗糙,力度大了便有点疼。 仿佛还能闻到海水的咸腥味。 赵松冉:【大家先别急了,乔柚老公说已经报案了,我们急也没有用,等警方消息吧。】 这条消息之后群里对她的讨论渐渐少了,直到前两天赵松冉才在群里宣布找到她了。之后群里的讨论就变成关心她的现状。 一路看下来,乔柚对群里人的职位也有了大致推测,没猜错的话赵松冉应该是记者部的部长,她便先给她发了个消息报平安。 两分钟后赵松冉回过来电话:“乔柚,你现在在家?我听你老公说了下你的情况,你还记得我?” 敢情她失忆的事情都传遍大街小巷了。 乔柚:“不记得了……我是看群里消息推测出来的,应该没错吧?” “没错,”赵松冉笑道,“你还是这么聪明,那我就放心了。” 乔柚也笑了笑,说回正事:“赵姐,那我现在这个状态,是不是不适合回去继续工作?” “你问我的话,我建议是回来,”赵松冉说,“当然,以你现在的状态我不可能交给你重要的工作,但一些简单的工作我觉得你应该没问题。不然你整天呆在家里无所事事,没有外界环境的刺激,记忆恐怕更难恢复。” 乔柚和赵松冉迅速敲定了时间,下午赵松冉就来接她去报社。熟悉环境的同时,也给同事们报个平安。 忙活完报社的事,那边单反相机放的电量也足够开机了。乔柚对相机里的内容很好奇,尤其当知道自己去兆溪为了什么,她更想知道相机里的东西。 最新一批的照片就是在兆溪拍的,那个有着壮阔风景的海滨城市。 照片的拍摄角度无一例外都很刁钻,她光是看着就能想象到当时自己是在哪个方位、以什么姿势来拍摄的。 照片里出现最频繁的是两个男人,一个稍显年轻,一个中壮年模样,两人都是小麦肤色,个子不高,但手臂能看出明显的肌肉线条,出境时多数是在靠岸的渔船上,和普通渔民并无不同。 这些照片的背景有在清晨的,也有在傍晚或晚上的,大白天只有一张。 那天应该是天气不好,照片里天空色调阴沉,地点终于不是海边,而是一家饭店。这两个男人在饭店门口和第三个人碰面,这第三个人衣着比他们得体许多,一身黑衣,寸头,模样年轻。 色调灰蒙的照片有好几张,但周围建筑环境不太好,导致拍摄角度也不佳,人物比之前拍的模糊些,照片也只拍到他们三人一起进了饭店,去往二楼包间,之后就断了。 他们三个的背影,是单反里的最后一张照片。 乔柚往回翻,紧紧盯着寸头男模糊的侧脸。 濒临窒息的恐惧与冰冷慢慢在身体里涌动,像是被滔天海浪吞没拍打,裹挟着她往黑暗的终焉翻滚,带着海水的咸腥味。 ——就是这个男人。 她不知不觉间咬紧后槽牙,本能的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和她遭遇的事故脱不了干系。 - 下午两点,乔柚接到电话后带着单反相机下楼,赵松冉在楼下等她,见面先是给她一个拥抱:“还好,你平安回来了。” 有过昨天被宋酒熊抱的经验,乔柚这次没有那么茫然无措了,边打量她边笑道:“这应该就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了吧?” 报社不远,步行十分钟就能到。 赵松冉是记者部的部长,同时也是报社的副总编,而报社的社长即总编,叫杜长丰,按赵松冉说的,是个略显古板的中年男人。 路上乔柚接到江见疏的电话:“我听你部长说,你下午要去报社?已经出门了么?” 乔柚瞅了眼笑眯眯的赵松冉,感觉自己成了个一不注意就会走失的孩子:“嗯,在家里呆着无聊,我想找点事做。” “不要勉强。” “知道啦,有事随时给你打电话?”乔柚抢过他的话,想想觉得自己或许也该关心关心他,“医院那边……还好吗?” “上午做了台手术,现在在吃饭,”江见疏轻笑了声,“我失了忆的妻子,倒是进入角色很快。” 赵松冉就在旁边听着,乔柚把不合时宜的话咽了回去,含糊敷衍一句,挂了电话。 然后用短信给他发:【一张床都睡过了,我能不快吗?】 赵松冉莞尔:“不好意思了?” 乔柚笑笑,收起手机。 赵松冉含笑打量她几秒,说:“你这一失忆,倒是变得不太一样了,以前可从没见你跟老公这样打趣过。” 乔柚愣了愣:“那我们以前是什么样子的?” “你和小江结婚的时候连婚礼都没办,平时我们也很少听你说起他,也不见你俩打电话什么的……你呀,给我感觉就一心扑在工作上,别的什么都不在乎,我们都以为你和小江夫妻感情不是很好,”赵松冉摇头感叹,“不过看你出事后小江着急的样子,可能是我们以前理解错了。” 乔柚张了张口,却搭不上话。 一种果不其然的感觉,却又让人有些排斥。 其实她多少也在怀疑。 江见疏平静的反应、缺失的婚戒、夫妻分房……无一不带着距离感。这种距离感怎么都不该在一对“恩爱”的夫妻之间出现。 可赵松冉说,她出事后,江见疏很着急。 她和江见疏的这段夫妻关系,到底该怎么形容呢? - 写字楼内人来来往往忙碌,有人注意到乔柚,对她消失多日的回归感到惊喜,乔柚看着这些生面孔,除了微笑只能微笑。 要说乔柚的长相,是非常具有欺骗性的一张脸。 她长着张乖巧的脸,杏眼清澈水润,笑起来更显得文静可爱。 “来,这里就是记者部。”赵松冉说着,手在敞开的玻璃门上敲了敲,才带她进去。 一个短发姑娘起身:“柚子!” 随着她这声惊呼,所有人都放下手里的活儿转头望过来。 乔柚眨了眨眼:“大家好?我回来了。” 记者部安静数秒后,在短发姑娘一声“太好了”的欢呼中重新嘈杂起来。 众人纷纷围过来,对她这段时间的遭遇非常关心,七嘴八舌呈立体式环绕,吵得乔柚头昏脑涨。 “差不多得了,回去做自己的事去!”等到乔柚把人认了一圈,赵松冉一声令下,将吵闹的声音一挥而散。 她领着乔柚去办公室,在布置工作之前不忘向她询问兆溪之行:“为什么去兆溪,你还记得吗?” 乔柚道:“我看了群消息,是去调查那边的一条黑色产业链?” 赵松冉颔首,叹道:“本来不打算让你去的,太危险了,但你执意要去……对不起,还是让你遭受了危险。” 乔柚摇摇头:“是我自己执意要去的,赵姐你没必要道歉。” 她想了想,说:“既然做了这样的决定,就意味着我接受所有的未知。没能办好这件事,是我的责任。” 赵松冉目光温和下来,有些无奈:“你这点倒是一点没变。不过,我很欣赏。” 乔柚回来了,虽然是失忆的状态,但追查的东西还得继续下去。她将单反相机交给赵松冉,赵松冉将那些照片提取出来,同时将自己知道的信息告诉她: “这条黑色产业链最初也是你发现的。两个月前你去兆溪出差,无意间发现几只平时没见过的鱼出现在一家饭店。回来后没几天你就跟我说要再去兆溪一趟,说当时发现的鱼叫黄唇鱼,是国家二级保护野生鱼类。” 赵松冉找出一份文件,纸质版和电子版都交给她:“这是你当时交给我的报告,具体的你可以看看。除了这些照片之外,还有没有别的信息?” 乔柚想到了那部坏掉的手机。她濒死在海里时,身上唯二的东西就是那部手机。 现在想想,当时的情况可能不允许她带单反,只能用手机,并且手机也方便做很多事,比如偷拍、录音、打电话…… 可惜这部手机现在完全报废了。 赵松冉沉吟道:“能修的话想办法修,修不了也试试能不能把里面的数据提出来。这些照片我会先交给警方,但光有照片还不够,你的记忆……” 乔柚作为深入调查的记者,她的许多证词对打击这起黑色产业链也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然而现在她就是一张白纸。 离开报社时,天边初暮。 乔柚捏着手里的那一纸报告,忽然生出浓浓的无力感。 很多事情,她不能不想起来。 她必须得想起来。 赵松冉不放心,追出来说送她回去。 乔柚看着马路上车来车往,忽然说:“赵姐,临城医科大学附属医院,要怎么去?” ※※※※※※※※※※※※※※※※※※※※ 遇事不决找老公 瑰芒沙砾 晋江文学城独发 5 乔柚婉拒了赵松冉的好意,跟着手机导航的路线前往江见疏工作的医院。 江见疏的电话没人接,她打了两次便放弃了。 乔柚对医院的情绪很复杂,她在兆溪住了大半个月的院,鼻腔每天都充斥着医院的消毒药水味儿,她仅存的少的可怜的记忆里几乎被这个味道填满。加上病患餐着实吃腻了,她甚至不怀疑但凡江见疏再晚来一天,她很可能就要偷跑出去了。 她没打着什么炫耀的心思,只是当服务台的小护士听说她是江见疏的妻子之后,表情变得很怪异,好奇又惊疑地打量她好一会儿,才说:“跟我来吧,我带你去,不过江医生不一定在办公室。” 普外科办公室里空落落的,只有一位女医生,小护士问道:“张医生,江医生不在吗?” “在手术,”姓张的那位女医生说,“有什么事?” “不是我,是这位,说是江医生老婆。” 乔柚同她打了个招呼。 张医生闻言面露惊讶:“这样啊……先进来吧。” 小护士离开,乔柚坐到江见疏的位子上,那位张医生给她倒了杯水:“我叫张听月,你呢?” “乔柚。” “你真是江师兄的妻子啊?” 乔柚眨眼:“不像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觉得挺惊讶的,”张听月说,“前阵子院里都传遍了,听说江师兄的妻子出了事,警察三天两头地找他。” 乔柚道:“确实出了点意外,不过已经没事了。” 看出她对这件事不想细说,张听月便也没再往下问,笑道:“我还是第一次见你。知道江师兄结婚了的时候,院里好多小姑娘心都碎了,什么样的猜测都有。” “这有什么好猜的?”乔柚好笑道。 “因为江师兄这婚结得神不知鬼不觉啊,他之前一直是单身,突然就戴上结婚戒指了。江师兄平时很少说起自己家里的事情,婚礼也没办,更没人见过他妻子,院里好多人都在猜,他是不是为了断桃花故意演给大伙儿看的,”张听月耸耸肩,“不过江师兄的性子怎么都不像会做这种事的。” 乔柚听着她的话,陷入深思。 她在意的,一个是江见疏平时原来也会戴戒指,另一个就是……“突然”?她跟江见疏难道没有走“恋爱”这个流程吗? 那他们的婚姻是因为什么成立的? 聊了一会儿,走廊里忽然一阵骚动,张听月张望一眼道:“江师兄回来了,先不聊了,我去帮忙。” 乔柚好奇,走到办公室门口看。 江见疏和另外几位医生护士推着刚做完手术的病人回病房,偏头便看见了她。 十多分钟后,江见疏才回到办公室,和他一起的还有两个医生,一男一女,模样青涩,跟在他身后叫着“江老师”。乔柚看了看两人的胸牌,都是实习医生。 “你们今天谁值夜班?”江见疏问。 “我,”女生说,“我今天跟张老师一起值夜。” 江见疏颔首,道:“那先去吃饭吧,”而后他转向另外一个男生说,“我现在把病历打印出来,你送去病案科。” “好的。” 乔柚觉得很新鲜,饶有兴致地倚在一边看江见疏处理工作。 他动作麻利,很快就把病历全部打印完,整理好后交给那个叫应恺的男生,后者收回对乔柚好奇的悄悄打量,接过东西离开了。 办公室里终于只剩下两个人。 江见疏有些疲惫地捏了捏鼻梁骨,拉开身边的椅子对乔柚说:“想看我也不用傻站着。” 乔柚坐下,便又听他问:“为什么跑医院来了?” “你刚刚不也说了吗,”她眨巴眨巴眼,“想看你啊。” 江见疏看着她,忽然抬手替她理了理头发。 像是有些贪恋。 只短暂停留了两秒,便收回了回来。 “是不是在报社发生了什么?”他问。 “你怎么知道?” “这个。”江见疏拿起她之前顺手放在他办公桌上的那份报告,是赵松冉说她去兆溪前写的。 乔柚看着那份报告沉默片刻,问他:“江见疏,要是我再也想不起来过去的事情……该怎么办?” “江见疏,我可以相信你吗?” 他没说话,只是垂眸,捏住她的指尖,顿了顿,往上牵住她的手。 乔柚并不觉得排斥,相反她很喜欢他的亲昵与靠近。然而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她好像又踩在两天前出院时的不真实感上。 对江见疏、对这段婚姻关系、对父母、对她的工作、对兆溪的事件……她有太多太多的疑问和猜测,她想找个人问清楚这一切,却发现除了她自己,谁都没法将这些疑惑解释清楚。 可偏偏最大的疑惑,就是她自己。 各怀心思的沉默中,有人敲响办公室的门。 护士推着一位老人进来,轻咳了一声,似是对打扰他们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江医生,老人家非要找你……说有事想说。” 江见疏松开乔柚的手,起身走过去,老人瘦骨嶙峋,面色憔悴,还输着液,护士在一旁提着输液瓶。 “有什么事,您叫我过去就行了,”他在轮椅前蹲下,“您现在需要卧床静养。” 老人缓慢地摇了摇头:“在病房被别人听到了……又要告诉我儿子。” 江见疏起身接过输液瓶,示意护士先出去。 老人看向乔柚。 “您别担心,这是我妻子,”男人语气温和,像在哄小孩儿,“她会跟我一起保密的。” 乔柚配合地点头。 老人这才放下防备,下一秒眼眶便红了:“医生,我求求你了……别治我了,我不想治了,你别管我了……” 乔柚有些愣,江见疏却对这个状况仿佛应对过很多次:“那您回家后打算做什么呢?” “什么都好,放我一个人自生自灭比什么都好……”老人不停流泪,自言自语似的呢喃着,反反复复。 江见疏温言耐心地哄,直到老人累了,情绪逐渐稳定下来,才叫来护士送她回房。 “这是怎么了?”乔柚问。 “上周入院的患者,结肠癌,已经发展到晚期了。” “还能治吗?” “以她的情况来说,有些困难,”江见疏说,“老人年纪大了,身体素质也不乐观,动手术风险很大。主要是她自己也不配合,倒是她儿子女儿态度很强硬,说倾家荡产也要治好。” 医院里的任何大悲大喜,都是稀松平常的事。 求死求生,亦是如此。 两人离开医院时,夜色已浓如墨。 街道两旁商铺如林,也许是被临走前不愿治疗的老人感染了情绪,也或许是老人到来时打破的沉默被重新按下播放键,气氛有些微妙。 江见疏配合着乔柚的步调,并肩而行的手背偶尔不经意间碰撞摩挲,生出些微痒意。 走了没一段路,乔柚发现身边的人停了下来。 她回头望过去。 “我有点好奇,”江见疏缓声说,像在跟她打商量似的,“我到底有没有这个殊荣,牵一牵我已经睡过一张床的失忆妻子的手。” 这是在说她下午给他的发的短信呢。 城市夜晚是人造的星河,星河里璀璨通明,将男人一双狡猾的眼覆盖上清澈的光。 乔柚听见心脏刹那的异响,就像情窦初开的少女对少年的心动那样怦然,却不为人知。 几乎就在这一刻,她选择相信——相信那伴着蝉鸣的片甲记忆。 相信江见疏。 她往回走了几步,江见疏牵起她的手,顺理成章而又理所应当。 十指相扣。 两枚婚戒交错相抵。 “学长。”乔柚叫他。 身边的人指尖动了动,对这个称呼有着明显的情绪:“怎么突然用这个称呼?想起什么了?” “没有,但我的手机里是给你这样备注的。” 他眯了眯眼,意味不明地轻笑:“是吗。” “反正我也想不起来,你干脆跟我说说以前的事吧,”乔柚顿了顿,“我们的事也好、我父母的事也好,只要是你知道的。” 江见疏沉吟片刻,说:“带你去个地方。” 十五分钟后,两人在一家电玩城前停下脚步。 今天周末,电玩城里人头攒动,许多学生模样的年轻人来来往往。就在他们停下的时候还有个高中生被父母从旁边网吧里揪出来。 乔柚看着那对父母扯着孩子骂骂咧咧地走远,思绪一时恍惚。 似乎记忆里,她也有曾听过那样严厉的话语。 “我昨天不是说,我们第一次遇见是因为你站错队伍吗,”江见疏牵着她往里走,“你当时虽然顶了一句嘴,但是后来认错很快,乖巧到能让学生会所有人都帮着你说话。” “结果当天晚上,我就看见你出现在学校附近的电玩城。” “不可能吧……晚上哎,高一新生开学第一天晚上就到处乱玩?” “是啊,并且当时你还是住校生,那个时间校门已经关了。” 越说越离谱了。 乔柚刚想从逻辑上质疑他的话,突然觉得不对:“等一下,那你又是怎么目击到的,尊敬的学生会长?” “哦,不巧,”江见疏面不改色,“我正好去旁边网吧上网。” ※※※※※※※※※※※※※※※※※※※※ 乔柚:? - 补个预防针: 觉得本文有悬疑因素的朋友务必降低期待,作者脑子不太好,智商有限,就当她在瞎几把故弄玄虚吧(。 就当个普普通通小甜饼看好啦 - 感谢在2020-11-11 09:25:59~2020-11-14 21:09: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炸酱面酸菜鱼 2瓶;10192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瑰芒沙砾 晋江文学城首发 6 九月的夜晚听不见蝉鸣,取而代之的是电玩城嘈杂的电子音乐,靠在旁边的网吧显得安静又隐秘。 在和少年对视五秒后,少女扬起人畜无害的乖巧笑容。 “学长,好巧呀!原来你也不住校呀?” 淮凉中学是半封闭式学校,校生周一至周五都是不允许出校门的。而走读需要申请,一般来说不是特殊情况,申请也是批不下来的。 江见疏不置可否,看了一眼电玩城霓虹闪烁的logo:“看来学妹开学第一天的作业不太多,这个时间了还有闲心在外面玩儿。” “我是陪朋友来的。”她佯装腼腆地说。 “是吗?那你朋友呢。” “……” 少年似笑非笑:“我记得今天早上学妹还说,迟到是因为早上舍友把你叫醒后先去了教室,结果你一不小心又睡着了。” 重音不偏不倚,落在能拆穿她谎话的关键词上。 乔柚笑容一僵。 “学妹的住宿还能自主选择?昨天住校今天走读,那你明天是不是又住校了?” 输人不输阵,乔柚抿着唇乖乖巧巧地微笑,眼睛却飞快瞥向旁边没什么存在感的网吧。 没看错的话,他刚刚是从旁边的网吧走出来的吧? 脸上的乖巧被狡黠替代,她凑到江见疏身前,仰头笑眯眯地望着他:“那学长你呢?我中午可是在食堂看见你了,你吃完饭后直接进了3号宿舍楼,那可是男生宿舍。” 少年眉梢微挑,没有回答。 “学长,相逢即是缘,我们都是蔑视校纪校规的人,要是捅到老师那儿,你还比我更严重些,毕竟你是学生会长啊,”乔柚退开,朝身后的电玩城偏了偏脑袋,“所以要不要来比一比?要是我赢了,今晚上的事就当一阵风,吹过了就没了,你不揭发我,我也不举报你,怎么样?” 周一的电玩城显得有些冷清,乔柚去前台换了几个币,拉着江见疏直奔赛车游戏机。 “不比别的,就比速度,谁跑得快谁赢。” 乔柚投币挑图操作一气呵成,开始前嚣张地冲身旁的人抬抬下巴:“准备了哦?” 游戏是她选的、图是她挑的,毫无疑问都是她最擅长的,然而就当她抱着必胜的心态去瞥江见疏的屏幕时,发现他竟然领先了。 少年面色沉静,察觉到她的视线,说:“学妹,你再看可就输了。” 他一副好意提醒的温和语气,但传进乔柚耳朵里等于□□裸的挑衅。 她气不过,车子正好转入一条直道,她索性破罐破摔,油门踩到底,然后腾出一只手去扯了下隔壁的方向盘。 江见疏大概也没想到她会耍赖,顿了两秒,轻哂一声。 干扰还是很有用的,最后第一个冲过终点线的毫无疑问是乔柚。 “我赢了!” “学妹,你这是耍赖。” “规则里也没说不可以耍赖,只看结果,”乔柚洋洋得意,“反正我赢了。” 江见疏靠在座位里,饶有兴趣地打量她飞扬的神色,笑了声:“好吧,这次就算你赢。但是希望学妹今后遵守校纪校规——最好不要再被我抓到第二次。” …… 从恍惚中回过神,乔柚扶了扶额角,疼痛感也慢慢褪去。 电玩城里嘈嘈杂杂,无论是布局、灯光还是机器,都与那段记忆里截然不同。 江见疏换完币朝她走来——只有人还是一样的。 他把游戏币给她:“想玩什么?” 乔柚看了看先手里的游戏币,手指一抬:“那个。” 她指向的是赛车游戏机。 男人有着敏锐的觉察力:“想起什么了?” 乔柚点头,眯眼笑了:“再来比一次吧,学长?” 这是她今晚上第二次这么叫他,江见疏喉结动了动,对这个称呼似乎抱有复杂的情绪。乔柚隐约感受到他的排斥。 ——他不喜欢她这么叫他吗? 可记忆里不是这样的。 乔柚垂眸,每当这么叫江见疏的时候,她只觉得开心,亲昵与贪恋在身体里肆意疯长。 这次的赛车没有“耍赖”,她可以说被江见疏按在地上摩擦。 乔柚不服气,抓着他去玩别的,直到赢他赢累了才罢休。 临走前的告别项目是抓娃娃。 乔柚拒绝了江见疏的帮忙,说自己抓到才有成就感,结果江见疏说:“你以前最不擅长的就是抓娃娃。” 这反而激发了她的斗志:“那我就更要抓了,你就看我怎么逆天改命吧。” 抓娃娃是非常玩弄心态的项目,有时候你眼看着这把稳了,最后还是败给那不经意间的一颠一簸。 屡战屡败,屡败就非要屡战。 在投出最后一个币前,乔柚望向江见疏。 男人摊摊空空如也的手,善解人意地鼓励:“加油,逆天改命的江太太。” 勾起的眼尾挂着看热闹的悠哉。 乔柚:“……” 乔柚郑重其事地投下最后一个币。 钩子晃晃悠悠,迟迟找不准自己的定位。 乔柚聚精会神地挪着位置,手背忽然被温暖覆盖,她一愣,转头望见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与唇角轻勾的笑。 江见疏握着她的手去操控方向,不一会儿便停住。 “这个?” 乔柚回神,感受着手背上的温度,小心思转动:“不要这个,后面那个。” 力道一紧,他再次调整方向。 “可以了么?” “我觉得还是旁边那个可爱点。” “现在呢?” “唔……再前面一点吧。” 江见疏却不动了。 “老婆,”他叫她,长指缓缓从她指缝间挤进去,“虽然明白你舍不得我松手,但币总不能白花吧?” 第一次听他这么叫自己,乔柚心脏猛跳两下,妥协了:“那就这个了。” 钩子沉下去,捞起一只小狐狸玩偶。 她看着玩偶颤巍巍移向出货口,就在最后关头,钩子猛地一停,惯性一甩,玩偶滑出来,在出货口边缘一砸,就这么掉了回去,与它众多的兄弟姐妹重聚。 “……” 短暂的沉默后,江见疏开口:“可惜。” 他的手没松,说完顺势牵着她的手从娃娃机摇杆上拿下来,紧了紧。 “算了,”乔柚笑说,“回家吧。” - 第二天江见疏仍是一早就要出门,乔柚也要回报社开始工作了,一周休一天。尽管不用起太早,但她还是定了和江见疏同步的闹钟。 饶是如此,她起床时对方已经洗漱完毕,正对着浴室的镜子系领带。 乔柚边刷牙边从镜子里看他,直到他系完领带,抬眸和她的目光对上。 他们就像一对共同生活了多年的夫妻,仅仅这样的一眼对视都使这个早晨平淡而温馨。 乔柚很喜欢这一眼的温馨。 她想,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 早餐江见疏烤了吐司,煎了两个蛋。 一杯咖啡,一杯牛奶。 “我今天值夜班,没有特殊情况的话明早回来。” “特殊情况?” “手术、临时急诊,”江见疏说,“明早交班回来后我能休一天,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就告诉我,我陪你去。” 乔柚想了想,问:“你值夜班的话,我能去吗?” 江见疏笑了声:“想陪我?” “晚上家里就我一个人,我有点怕,”她眨了眨眼,“不过……也有点想陪你。不行吗?” “当然行,”他缓慢搅动着咖啡,有些感慨地说,“难得我老婆这么黏我。” “我以前对你很冷淡吗?” “你说呢?都提出跟我分房睡了。” “……” 这事儿,还是乔柚理亏了。 她想说什么,嘴巴张了又张,直到和江见疏在小区门口分开也没把话吐出口。 报社一早就开始忙碌,乔柚现在做不了太复杂和重要的工作,赵松冉说她之前的工作也都分发给别人了。 但她还是有事做的。 “杭巧今天要出个采访,你跟她去吧。”赵松冉说罢叫来杭巧,是昨天最热情的那个短发姑娘。 乔柚记得她出事那段时间的群聊记录里,杭巧也是关心她最多的人。 路上杭巧跟她说了很多报社的事,最后感慨万千地说:“当初我进报社,还是你带的我,没想到有一天咱们俩会反过来……” 出租车在一家写字楼前停下,杭巧说他们今天要采访的是位律师,年纪轻轻便在业内享有盛名,拥有自己的律师事务所。近几年他打赢的官司更是拥有广泛的社会关注度。 这家律师事务所叫做“天麒”。 乔柚觉得有点熟悉。 很快她就知道这股熟悉从何而来了——被采访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江临舟。 看到江临舟时她不由一愣。 对方也有些意外:“柚子?你怎么也来了。” 杭巧:“咦?你们认识?” 乔柚简单解释了一下。 “我怎么有一种走了后门的感觉呢……”杭巧自言自语,接着拍拍脸,进入工作状态,“那么,江先生,采访可以开始了么?” 江临舟颔首。 采访有条不紊地进行,江临舟一身黑西装,和他的性子一样泛着自律克己的冷。他很会抓重点,每个回答都逻辑清晰,给自己和杭巧都减少了许多麻烦。 乔柚负责在一旁做记录和拍摄。 采访顺利结束,杭巧过来收三脚架,乔柚对她说:“杭巧,可以让我跟江临舟单独待会儿吗?我有点事想问他。” “没问题。” 杭巧背着设备离开会客室,厚重的磨砂玻璃门合上,密闭空间里霎时只剩下两个人。 江临舟直接道:“要问我什么?” 乔柚斟酌了一下语言,问他:“我和江见疏是因为什么结婚的?” “为什么不直接问他?” 乔柚沉默下来。 江临舟看她片刻,道:“我和宋酒前年七月结的婚,我们婚礼结束半个月后,你们就结婚了。至于这中间发生了什么……除了你们,没人知道。” 也就是说,乔柚想知道个中缘由,还是绕不开江见疏。 “想起什么了么。”江临舟语气笃定。 “嗯,想起了一点高中时的事情……”乔柚迟疑地问,“我和江见疏是不是没有谈过恋爱?” “是。” “就连结婚前也没有?” “你们结婚前那半个月我不清楚,但在此之前——没有过。就我所知,大学后你们联系就变得很少,”江临舟冷静道,“直到去年,阿疏来临城工作。” “那他是两年前来的?什么时候?” “六月。” 前年六月江见疏才来临城工作,按江临舟说的,他们来往变多也是在他来到临城后。七月,江临舟和宋酒举行婚礼,半个月后乔柚便和他登记结婚。 那半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 乔柚正凝眉苦思,便听江临舟又说:“说起来,你们大学联系变少,也跟一件事有关。” “什么?” “我和阿疏高三的时候,你打听过我们的志愿,”江临舟指尖搭在沙发扶手上轻敲,“你当时说,你的志愿和阿疏一样。” “不过显然,你最后没有去他那里。” ※※※※※※※※※※※※※※※※※※※※ 琳琳:不仅没去,还跑我这里来了 江医生:。 瑰芒沙砾 晋江文学城首发 7 江临舟说,江见疏在帝都医科大本硕连读七年,三年前毕业,当时帝都那边好几家医院都想让他留下,他也确实留在那边了。 直到江临舟和宋酒结婚前一个月,他才来到临城。 “那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考到临城来了吗?还是说你知道原因?”乔柚问他。 “不知道,你对这件事闭口不谈,”江临舟起身,整理着袖口,“不过你刚上大学那段时间心情很差,也是你找我的频率最高的一段时间。” “我都找你做什么了?” “什么也没做。” 这么朴实的答案反倒让乔柚呆了:“啊?” 江临舟重复一遍:“什么都没做。” “总不至于连话都不说吧?” “有,但是在我看来都是些无意义的没话找话,提取不出任何有用信息。” “……” 男人将茶几上的笔拾起,“不过我想,大概是那段时间你只是需要身边有个可依靠的人陪你,而放眼周围,恰好只有我。” 他顿了顿,将笔放入她掌心,说:“我还没心肠冷到,看见关系还不错的学妹每天笑得比哭还难看,也能不管不顾。” 临走前,乔柚认真地盯着江临舟那张和江见疏几乎没有区别的脸瞧了许久。 江临舟:“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就确认一下,”乔柚说,“你怎么看都不像是我会喜欢的类型。” 江临舟推了推眼镜:“那就谢天谢地了。” 离开律所时正值中午,报社那边也到了中午下班的时间,杭巧盛情邀请道:“柚子,一起去吃饭吧?” “我还有事要办,下次吧,”乔柚掏出手机打开地图导航,“杭巧,你知道哪里有修手机的地方吗?” 她那部被海水泡坏的手机里说不定有许多关于海洋黑产业链的信息,昨晚她仔细看了那份报告,正如兆溪警方所说,她也愈发笃定自己受伤并非意外,而最后可能是“凶手”的,毫无疑问是黑产业链的相关者。 那对渔民夫妇说救起她时她是趴在一块礁石上的,看上去是自己爬上去的。 如果她是被谋害,那么凶手为了置她于死地,定然会把措施做到万无一失——比如先将她杀害再装入密闭空间沉入海里。而不是给她留一个可以逃走自救的余地。 更何况,她还带着手机。 在“凶手是黑产业链相关者”和“谋杀”这两个假设同时下,她的手机是不可能保住的。 而基于前一个可能性较大的假设下,乔柚倾向于她受伤的确出于“意外”。 如果把她的伤和现在已知的所有信息都跟黑产业链联系在一起,乔柚隐约推出一条故事链,即:她去兆溪是为了跟拍调查海洋黑产业链的事件并将之曝光,刚开始拍摄确实进行得很顺利,如她单反相机里的照片所示,拍到了三位相关者。相片最后显示的拍摄时间,是渔民夫妇所说的救她的时间,即她出事时间的前一天。 出事那天她没有带单反,而是用了手机,目的是偷拍或录音——因为那天,她决定将调查更进一步,亲身犯险,去记录下偷猎者非法捕捞的证据。 她或许拍到了,或许没拍到,但最后她被发现了,被偷猎者的袭击坠海,濒死之际被过路的渔民救起。 ——乔柚觉得这条推测八.九不离十。 所以现在才更要确定这部手机里究竟有些什么,来论证她的猜想。 杭巧给她指了路,最近的电脑城一层就是各个手机品牌的专业售后铺。 乔柚转了一圈找到这部手机的品牌售后店,维修人员拆开后表情为难:“你这手机零件怎么坏成这样了?” “掉进海里了。”她简单解释。 “那你应该早点拿来的,拖太久了,你看海水都把这些地方腐蚀得很厉害,与其修好我觉得你还不如买部新的。” “那里面的数据还有办法导出来吗?” 维修员皱着眉仔细查看半晌,叹气道:“你非要这里头的数据呢,我可以试试看,但不保证一定能行,弄不好不收你钱,行吧?” “谢谢。” 数据今天是导不出来了,维修员让她先回去,之后再联系。 报社下午仍然忙碌,记者部人少,大多都出去跑采访或是各种新闻追踪,乔柚也没能安生多久,就被赵松冉抓出门。 赵松冉急匆匆的,乔柚问:“赵姐,怎么了?” “兴和区那边出了事,老杜让我们赶紧去追踪第一手报道。” 案件发生在兴和小学内,周围围满了群众和各家媒体的记者,校门口拉起了警戒线,武警正在校门口维持秩序。两人到达目的地时数辆救护车从里面开出来。 是医科附院的车。 保安室门前一滩的血迹,触目惊心。 乔柚有一瞬的怔忪失语。 有武警过来询问她们的身份,看了记者证便让她们在退到指定距离外拍摄,不要干扰现场。 这是一起很恶劣的事件。 下午两点多,小学开始上课,一名男子先是残忍杀害阻止他入内的保安,接着闯入学校,对正在操场上体育课的学生及老师无差别行凶,炸伤多名学生和带班的老师后,冲入教学楼内再次伤人。当时学校在建新的图书馆,最后行凶者被追来的工人用铁棍打伤,迅速逃离了学校。 警方正在进行追捕。 乔柚跟着赵松冉了解完事件过程,采访了一部分目击者,等到忙完,天边靛青色已起。 赵松冉抓着她吃晚餐,可乔柚没什么胃口,她现在满脑子都是保安室门前的血迹和目击者近乎崩溃的叙述,实在吃不下东西,最后被赵松冉半劝半哄着喝了点热汤。 饭后赵松冉要送她,乔柚说:“对了赵姐,我想去医科附院。” “找小江?” 乔柚点头。 “也好,你现在的状态,一个人在家应该也挺害怕的,行凶的人也还没抓到,”赵松冉顿了顿,“不过去医院,你可能会接触到受害者,没关系吗?” 赵松冉是担心她又受一次冲击。 尽管她们没看到伤者的情况,但凶手又是用的□□又是用的刀,疯子伤人,又能指望被伤的人承受多少理智呢? “我没事的。”乔柚说。 赵松冉看她几秒,发动车子:“记者这行,就是什么场面都有可能看到,大大小小、丑的恶的。比起刚入职那会儿,你现在的表现确实大有进步了。” 乔柚听着这一句夸奖,也不知是不是该高兴 。 - 医科附院急诊科很忙,外科人手几乎都往那边调。 乔柚来的时候办公室里空无一人,倒是有个护士眼熟她。 “江医生还在急诊那边,短时间内可能回不来了,”护士打开值班室的门,“那边很忙,你先在值班室休息一下吧。” 这一等就等到将近晚上11点。 乔柚一开始还是坐在值班室里玩玩手机,后来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她是在感受到人挪动时醒来的,鼻间一股消毒药水味儿,夹杂着隐约的咖啡淡香。 “醒了?”江见疏握了握她的手,“我还说抱你去床上睡,冷不冷?” 乔柚睡得有些迷糊了,眼前迷蒙一片,视线随着他说话时嘴角的那颗痣晃,呜嘤一声一头栽进他怀里:“学长,你去哪里了……” 她嘟哝的、带着小小抱怨的撒娇,就像十六岁的盛夏,在夜晚草丛里忽低忽高的蛐蛐声儿。 晚风与星辰的味道。 他顿了顿,手托住她的后脑勺,低声:“没去哪,不是在这儿呢么?” 乔柚在他怀里赖了好一会儿才清醒,抬头问他:“你刚刚说什么了?” “没什么。你等了多久?” “也没多久……” “我听护士说,你六点多就来了。” 乔柚无语:“你知道还问?” 江见疏:“显得我关心你。” 乔柚:“……” 男人噙着笑,可神色仍是掩盖不住的疲惫,乔柚想到今天小学那起案件,他估计从伤患送来到现在都一直在忙。 “手术都做完了吗?”乔柚问,顺便将下午去跟踪报道的事情跟他简要叙述一遍。 江见疏拖了张椅子在她身边坐下,捏了捏鼻梁骨:“换人了。他们让我回来休息。” 他今天从早上开始就是手术连轴转,一台接一台,到下午两点多才得空,没吃两口饭急诊科那边就接收了一批患者,他便又撂了筷子去忙。 “那你到现在就早上吃了东西?能休息多久,我出去给你买点吃的?”这个时间医院食堂也早关了。 “不用,我点了外卖了,”男人嗓音里都染上疲惫,说罢将脑袋靠在她肩上,“让我靠一靠。” “充电?” 他轻笑:“续命。” 片刻,江见疏呼吸均匀,乔柚以为他睡着了,刚动了动。 “乔柚。”他忽然叫她。 这是江见疏第一次这么连名带姓地叫她,乔柚靠回去:“嗯?” “你总是叫我‘学长’,为什么?” 乔柚想了想,回答:“可能是因为……你高中时就是我学长吧。” 他没说话,半晌才道:“可你对他,一直都是直呼其名。” “江……”乔柚一停,意识到不妥,“你哥哥?” 他低低嗯了一声。 乔柚不知如何作答。 原因被她遗忘了。 她只好问:“你不喜欢我这么叫你吗?” 江见疏不置可否,转而道:“我听阿舟说,你今天去找他了。” “嗯,有个采访。” “你们聊了什么?” 乔柚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低头去瞧江见疏。 他闭着眼,垂下的睫毛根根分明,将眼中的狡猾埋得严实。 她几乎是高兴地问:“江见疏,你在吃什么醋?” 男人睫毛颤了颤,却没睁开眼。 “很多啊,”他说,“你和他见面、和他说话。” 他睁开眼,目光低垂:“过去的事情,你宁愿问他也不来问我。” 从失忆后第一次见到江临舟起,乔柚就有种感觉。 江见疏不是不高兴她和江临、宋酒接触,也不是他口中的“二人世界被打扰”。 他只是不希望她和江临舟有联系。 “你怕什么,”乔柚说,“你才是我老公啊,虽然你们长得很像,但我是跟你结婚,又不是跟他结婚。” “是啊,我们长得很像。” 乔柚觉得他语气有些怪异。 他嗓音很淡:“所以跟谁结婚,都一样。” 乔柚愣住了。 他又阖上眼。 静得有些可怕的值班室内,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 “应该是外卖到了。”江见疏起身,和外卖小哥通完电话,他看向乔柚,喉咙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乔柚咽下喉间的干涩,摸了下肚子说:“我也饿了。” 有什么东西烟消云散,又有什么东西拔地而起,无形横亘。 - 江见疏回来很快,之前不知道乔柚没吃,饭是一人份的。 乔柚抢过分饭的工作,按三七分,把大半都给了他。 江见疏蹙眉,她立马道:“我可是吃了午饭的,不像你,一天才吃了一餐。” 护宝贝的姿态,生怕他抢似的。 江见疏只好不跟她抢。 吃完这顿算得上夜宵的晚饭,乔柚问起他急诊科患者的情况。 在今天这起事件中受伤的多为孩子,行凶者在操场投掷的□□威力虽比不上正规军火,但对小孩子脆弱的身躯来说是灭顶之灾,三名孩子当场死亡,而保护他们的体育老师被炸成重伤,送来医院后抢救无效也去世了。 余下有十三名被炸伤的孩子,伤势或轻或重,轻则皮外伤,重则现在正躺在icu。 除了操场的伤亡,行凶者后来持刀闯入教学楼也造成了人员伤亡,一名老师为保护学生当场被刺身亡,而学生们惊慌失措下跑出教室也造成了小范围的踩踏事故。 “伤势比较重的那几个孩子,不太乐观,”江见疏说,“虽然暂时脱离了危险,但不代表体征就稳定下来了,他们现在的身体状况,随时都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家属吗?” “我们也是。” 乔柚没作声,只觉得心一点点往下沉。 江见疏连轴转了一天,等他终于能上床休息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 他躺在床沿,拍了拍里侧:“江太太,一起?” 有过一次经验,乔柚没跟他客气。 上次和江见疏同床时他也只是躺在她旁边,两人中间隔了些微距离的,这次不同,值班室的床不比家里的宽敞,两个成年人躺在上面,距离被迫压缩再压缩。 饶是乔柚悄悄垂涎合法陪.睡员美色已久,这会儿听着他近在咫尺的呼吸,也觉得耳根发痒。 “有点挤。”江见疏说。 “那我去对面那张床睡吧。”乔柚回。 她说着就要起身,被江见疏按了回去。 “别去,我冷。”他用着一副完全不觉得冷的语气说罢,胳膊往下几寸,把她揽进怀里。 有些克制,也有些放肆。 他脱了白大褂,值班室的床单被套应该是刚换过,一股清新干净的味道,带着点医院特有的消毒药水味儿,和他身上淡淡的咖啡味混合在一起,是一股很奇妙的味道。 但是并不难闻。 ——也许是因为,能听见他的心跳。 江见疏累极,很快便睡着了。 倒是乔柚,之前睡过一觉,这会儿精神还不错,酝酿许久才堪堪发困。 眼睛刚合上,手机铃声乍响。 不是她的。 江见疏几乎瞬间就醒了,仿佛这样被叫醒过很多次。电话并不拖沓,听完对面的话,他简短回了句“马上”,便下床穿衣。 乔柚也起身:“怎么了?” “重症那边的电话,”他娴熟地系扣子,“下午送来的一个孩子……”他说到这便沉默了。 但她懂其中的意思。 江见疏匆匆离开,乔柚在床上翻来覆去半晌,心绪实在静不下,索性掀被子下床。 急诊科是最忙碌的科室,乔柚在这里看到了许多颓丧的、疲态尽显的家属。有的在悄悄地抹眼泪。 手术室外,妻子正伏在丈夫怀里哭,悲戚而绝望。丈夫拥着她,粗糙的手掌笨拙而耐心地拍着她的背,却早已泪流满面。 手术室里是他们的年幼的孩子。 灯亮了许久。 乔柚想上前安慰他们,可她立场实在奇怪,最终只好买了瓶水和一包纸巾给那对肝肠寸断的父母。 那位母亲愣了两秒,抽噎着嘶哑地道谢:“谢、谢谢……” 接过东西的手在颤抖。 乔柚陪他们一起等。 直到手术室牌匾那悬挂着的,如风中残烛的灯光倏地熄灭。 那对父母激动地起身迎上去—— 走出手术室的医生像独自在沙漠中挣扎了许久,拖着一身残躯也未能寻得绿洲。 “对不起。”他沙哑地说。 乔柚看见那位母亲僵直了身体,随即便像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与氧气。丈夫扶住她,但显然他也失去了支撑,踉跄着靠在旁边的墙上。 “囡囡啊——” 她绝望地哭喊,如同泣血。 ※※※※※※※※※※※※※※※※※※※※ 把上一章琳琳和宋酒的婚礼改成两年前了,别的没有改动,大噶不用翻回去看 瑰芒沙砾 晋江文学城首发 8 等着家属的,是孩子的后事料理。 即便失去支撑,人依然要向前,哪怕是爬着。 时间不等人,也无情地推着人迈步。 江见疏拉下口罩,深深叹息一声。 手术室里家属哭声哀戚,乔柚走到他面前,却不知道说什么。 “还好吗”、“没事吧”这种没话找话在此时压根没意义,也显得苍白多余。 江见疏说有点意外:“怎么过来了?” “我就想过来看看。” 他手术服上沾了血和别的东西,没和她离太近,手上手套已经摘了,抬手理了理她的鬓发:“我没事,先回去等我吧,这边结束了我就回去。” 乔柚却没回,她看着那个了无生气的孩子盖着白布被推出来,父母跟在旁边,死死地拽着床缘,像是想从阎王手里把孩子拽回来。 他们进了电梯,电梯负行,去了太平间。 乔柚只跟到电梯外面。 不一会儿,江见疏来找她。 他换下了手术服,白大褂一尘不染,那个孩子最后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也不复存在。 他们沉默地往回走。 乔柚不知道他是不是习惯了这种分别,也不知如何开口问,思考片刻,轻轻勾了勾他的中指。 男人敏捷地捕捉到她的手,用力地握了握便松开。 “江见疏,你今天下班后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她悄悄问。 “你做?”他像是听了什么笑话,“江太太,你确定你还记得怎么开火吗?” “……你看不起谁呢?” “乔柚。” “?” 乔柚还以为他叫他是有话要说,见他迟迟没有下文,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她的反问,气得差点没对他的脚狠狠踩两下。 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拌嘴,沉重的气氛稍有缓和。 推开值班室的门,两人都顿了下。 里头年轻的男生也被他们吓了一跳,抹了把眼睛仓惶起身:“江老师。” 他眼眶通红,脸上挂着没擦干净的泪痕,看上去十分狼狈。 乔柚有印象,这是昨天见到的实习医生之一,叫应恺。 男生尴尬得脸红到脖子根,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来话。 江见疏揽了下乔柚的肩把她带进屋,然后关上门。 “不用不好意思,想哭就哭,”他对应恺说,“这里没别人。” 应恺的目光滑向乔柚。 江见疏:“你师娘,不是别人。” 乔柚深知这个时候最好不要打扰,在一边坐着没多说话。 应恺一开始还有点放不开,直到江见疏按着他坐回椅子上,手在他肩头顺势拍了两下。 得到安抚的男生顿时再也憋不住,捂着脸慢慢佝偻下身子,溢出断断续续的呜咽,压抑而痛苦。 “江老师,那个孩子真的救不回来了吗?”他哭着问,“她还那么小,才八岁,八岁啊……” 江见疏没有回答,只是在他旁边坐下。 “明明下午的时候救回来了的,不是脱离危险了吗?” “她父母以后该怎么办?” …… 应恺来到医院实习不过两个星期。 这两个星期里虽然忙碌,虽然跟着江见疏观摩了一场又一场的手术,但每一场都以成功收尾。在学校他也曾听老师说过无数的生死离别,也曾因而心有戚戚。然而来到这里实习后,他愈发觉得江见疏就是神,只要他拿起手术刀,就不会有失败的手术。 医生的手是一双可以起死回生的手。 这样的心态对于一个医生来说是非常自大且傲慢的,轻视手术台,也蔑视生命。 现在,他为他的自大与傲慢付出了代价。 江见疏不是神,他也不是,所有的医生都不是。 他们都只是病患的代理人,替他们和死亡拔河,与死神较量。 “世间无神。” 江见疏看着他佝偻的身躯,淡声说。 “生命的重量远比今天压弯你的孩子重得多,”他说,“但也没有谁的重量,重得过她。” “你该尽力,而不是‘一定’。” - 应恺哭到最后没动静了,乔柚有些担心,结果江见疏一看,是睡着了。 饶是江见疏都有点无语,盯着男生维持原样的姿势看了会儿,发表评价:“这姿势都能睡这么香,厉害。” 两人最后也睡了会儿,八点江见疏起来交班,不忘把睡成死猪的应恺也薅起来。 应恺那睡了一觉之后肿得两颗核桃似的眼睛惹来医生护士的注目。 张听月昨晚也在,只是一夜都留守在急诊科,此时见到应恺这副模样,多少也猜到为什么,拍了拍他的肩,没有多说别的。 “江师兄,你没事吧?”她问江见疏。 “没事,”江见疏脱下隔离衣挂在椅子背后,“我回去了,今天辛苦你。” “好,你多休息,”看见等在门口的乔柚,她愣了下,接着促狭笑起来,“快走吧,别让嫂子等急了。” 八点日头刚起,早晨气温还是偏低的,应恺跟他们有一段顺路。 乔柚实在看不下去他那两个核桃眼,吃早餐时顺便买了两个水煮蛋给他敷眼睛。 应恺受宠若惊:“谢谢师娘。” 江见疏在取餐口替他们等餐,乔柚闲着便跟他搭话:“你跟着你江老师多久了?” “两个星期,”应恺想了想,“但是江老师之前也有去我们学校代过课,也办过讲座。” 江见疏上课?这有点新鲜。 “他给你们上课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乔柚好奇问。 应恺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磕巴道:“挺、挺好的,知识点都讲得清晰明了,解剖课也教了我们很多……” 乔柚狐疑地看着他。 刚刚经历过社会毒打仍然稚气未脱的男生眼神闪避了一下。 立马被乔柚抓个正着:“那你怕什么?” 应恺瞅一眼不远处的江见疏,小心翼翼地道:“就是……每次上完课都有好多女生围着江老师问问题。” 乔柚:“这有什么好怕的,问个问题而已。” “还有女生跟江老师表白过……” “……” “不过肯定被拒绝了!”应恺气势又回来了,“江老师绝不是那种会跟学生乱搞男女关系的人。” “哦……那你意思是会跟学生以外的人搞?” “!” 应恺手里的水煮蛋差点崩飞。 “在说什么?”江见疏端着两碗馄饨回来,顺口问道。 应恺:“没说什……” 乔柚:“哦,在说你乱搞男女关系。” 应恺:“!!” 江见疏看了一眼应恺。 应恺忙把两枚水煮蛋放下,郑重道:“江老师,天地可鉴,我绝没有乱说话。” 乔柚:“那就是我乱说了?” 应恺:“!!!” 江见疏笑出声,手背蹭了乔柚的耳垂,也不知有意无意:“别逗他了,单纯大学生经不起骗。” 乔柚被他的手背蹭得有点痒,缩了缩脖子,没再玩弄清纯男大学生。 和应恺分开后,江见疏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有没有哪里想去的?” “你还是回家睡觉吧,”乔柚说,“我也想回家睡觉。” “难得休息。” “难得休息就更该休息。” 江见疏笑了声,乔柚抬眸盯着他的侧脸,突然发难:“所以你没有乱搞过男女关系吧?” 男人抬眉,不徐不疾地说:“除了你,我还能跟谁搞?” “比如……向你表白的学生之类的。” “我长得很禽兽?” “那可难说,你没听过衣冠禽兽吗?”乔柚抿了抿唇,声音低了半度,“反正我们大学也没在一起读,谁知道你有没有跟谁谈过。” 江见疏停下脚步。 “想起什么了?”他问——这好像是他最近,问过最多的一句话。 “没有,但我听人说,我高中时本来想和你考同一所大学的。” 听谁说的,显而易见。 片刻,江见疏牵着她慢慢往前走。 “升上高三之后,我就从学生会退任了,但是你还会经常来班上找我和阿舟,”他语调淡淡的,“你说过很多你想考的学校,跟做白日梦似的,麻省理工都说得出口。然后你问我们俩要考什么大学,说以后好抱我们大腿。” 江见疏记得那个午后。 少女兔子似的蹦来高三,趴在他座位靠着的窗边,笑嘻嘻地问:“学长,江临舟,你们要考什么大学啊?我上次都忘了问,给我说说呗,以后让我抱个大腿。” 江临舟从高中起就是个冷静过头的人,当时听完这话便说:“你考不上的。” “瞧不起谁呢?高二一条街,你不如打听打听谁是年级第一?”乔柚不服气地说。 江临舟没理她,笔下计算大题没停。 少女皱了皱鼻子,转向他:“学长,你说说呗?咱俩都什么交情了,你不会像江临舟那么没人性吧?” 他有趣地看着她,没有保留:“帝都医科大。” “真的啊?”她睁大眼,随即嘚瑟地笑了,“行,这个学校以后就是我的第一志愿了!” 江见疏转着笔,弯唇看着少女眉飞色舞的鲜活神情。 也看着她说话时的视线,同样毫无保留地停留在低头写题的江临舟身上。 - 主动提起过去的后果就是,接下来回家的一路上气氛都变得有些微妙。 乔柚不由懊恼,心里骂了自己好多遍没话瞎找话。 所以才像江见疏说的那样,她宁愿去问江临舟也不问他。 她相信江见疏,相信他不会伤害她。 但她害怕那个施害者是自己。 除了没有记忆,她对现在的生活非常、非常、非常满意,身体本能的记忆告诉她,这就是她梦寐以求的生活,是她很久之前就在向往的生活,不容许任何不确定因素来破坏。 她享受留在江见疏身边的感觉,也贪恋他的一切,这些都不像是假的。 正因为不像是假的,她才害怕是假的。 江见疏回家后洗了个澡就回房了,到家后他眉间的疲色更是掩盖不住。 乔柚比他精神得多,在床上躺了半天,又打开电脑翻了下里头的各种文档数据,想试试能不能想起什么。 她电脑里什么样的东西都有,游戏、电影、小说和各种工作文件。 有一个文件夹让她很在意,名字是默认的“新建文件夹”,但是却上了锁。 这种显而易见藏着秘密的东西,通常是了解一个人不为人知的一面的利器。 但是现在没用了,因为文件夹主人自己都不知道密码是什么了。 乔柚试了很多次,从生日到手机号再到和江见疏的结婚日期,没有一个对的上——一个很危险的想法忽然浮现。 她对着弹出的密码输入框发了良久呆,最后拿起手机,给宋酒发了条消息。 五分钟后,宋酒回复她:【11月15日,别说了,我快愁死了,我都不知道今年送琳琳什么生日礼物好。对了,你要是不知道送江见疏什么的话,我们改天出去逛个街,一起商量商量。】 乔柚回了个好。 江见疏的生日是11月15日。 他和江临舟是双胞胎,生日是同一天。 ——那么,要是这个生日打开了这个文件夹,是算谁的? 乔柚看着密码输入框的光标一下又一下地闪,迟迟没有动作。 最终,她长长吐出一口气,敲下刚刚得知的数字。 从单纯的月日到年月日,最后又加上她自己的生日——都没开。 乔柚莫名地松了口气。 那是不是可以说明,这个文件夹跟江见疏和江临舟,都没什么关系?真是这样的话那可太谢天谢地了。 想着,她把密码输入框给关掉,反正现在能想到的密码都试过了也打不开,那还是别死磕了。 乔柚关掉电脑,听见对面房门打开的声音。 她立马起身跟出去。 江见疏去一楼倒了杯水,听见脚步身,转身就看见楼梯下了一半的乔柚。 男人神色惺忪,睡了一觉头发没有之前整齐了,他穿着家居服,领口挂在锁骨之下,抬手时宽松的袖口往下滑,一截手腕露出来,凸出的腕骨带着说不清的性感。 这谁顶得住。 反正乔柚不能。 “没睡?”江见疏问她。 “没有,你才睡这么会儿就起来了?” “渴醒了。” 他要上楼,乔柚几步跑上楼,在楼梯口笑眯眯地等他。 江见疏挑眉:“怎么了?” “我有点困了。”乔柚说。 “回房睡觉。” “不行,”她眨眨眼,“我一个人,害怕。” 闻言,男人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他上下扫视她一番,似笑非笑道:“老婆,你这意思是,又要我陪.睡?” 乔柚点点头,又飞快摇了下头,铿锵有力地说:“不,这次我来陪.睡。” “哦?” 她几步奔到他房间前,打开门,站在门口往里做了个“请”的手势:“请上座。” 江见疏似乎觉得新鲜,站在原地欣赏了这副画面许久,才往里走,不忘纠正她:“亲爱的,你该说‘请上.床’。” 他心情很好,从对她的称呼上都可以听出。 也非常成功地扰乱了一下乔柚的心跳。 江见疏的房间比她的房间还要简洁,色调也更单一,但是让人感觉非常舒服,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咖啡味儿。 “你真的很喜欢喝咖啡。”乔柚说。 “一般吧,”他说,“我不喜欢甜的。” “你书柜这么多书?”她像来观光似的,又游走到他的书柜前,里头除了医学相关的书籍,更多的是哲学类和推理悬疑类的小说。 江见疏却等在床边,慢条斯理地提醒:“这位陪.睡员,你还兼顾着导游的职业吗?” 乔柚只好收回对他书柜的垂涎,在他那双狡猾的笑眼注视下慢吞吞地爬上.床,翻身一躺,被子一盖:“来吧?” 他站在床边,深深地望她片刻,才躺下。 “陪.睡员,”他开口,“你是不是躺得有点远?” 乔柚说:“你先闭眼。” “有什么讲究?” “你闭上就是了。” 江见疏纵容地闭上眼,他心情好到连闭上眼嘴角都是勾着的。 乔柚挪过去,在他床上,她鼻腔被他的味道充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来得浓烈。 来得令人心安。 她往上坐起,半靠在床头,手指抵在他两边的太阳穴,缓缓地揉按起来。 江见疏睁开眼望向她。 “你闭眼。”乔柚说。 他便又闭上。 “江见疏,我不知道你现在心情怎么样,也不知道该不该多过问手术的事情,”她慢慢说道,“也许你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送别,但我觉得就算习惯了,心里也一定不好受吧?至少我在手术室外面看到你的样子,觉得你很难过。” “我当时特别想抱抱你,要不是你手术服太碍事,我就抱上去了。” 她停下动作,重新躺下,这次挨着他,看着干净的天花板。 “我昨天在现场,看见保安室门前的地上全是血,甚至有些都溅到了校门上。我不敢想象那个保安经历了多大的痛苦,也不敢想象那些学生和老师经历了多大的痛苦,他人的痛苦我永远无法感同身受。” “就像我也不能真正感受到你走出手术室,对家属说‘对不起’的时候有多难受。” 乔柚翻了个身,被子底下握住了他的手。 “但是不管怎么样,我至少可以陪着你,你难受的时候也不用去安慰别人,你可以对我说。” 感受到温暖,江见疏睁眼望过来。 近在咫尺的距离,乔柚更清晰地看见了他眼底的疲惫。 “江见疏,我们别分房了,可以吗?”她轻声说。 ※※※※※※※※※※※※※※※※※※※※ 江医生:狂喜,但不说 无奖竞猜:这章江医生用了多少种称呼来叫柚子? 瑰芒沙砾 晋江文学城首发 9 说干就干,乔柚睡了一觉起来后就开始忙活合房,从自己房间搬到江见疏房间。 江见疏的房间显然是主卧,能看出曾经两个人使用过的痕迹,比如略显空荡的大衣柜,比如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梳妆台。 她先是把衣服一股脑抱来这边,然后回房整理一些杂物。 等乔柚带着杂物回到江见疏房间,她原先一股脑堆在床上的衣服已经被他整理了大半。 她一进门就看见江见疏伸手去拿下一件衣服——她的贴身衣物。 乔柚一个激灵:“等一下!” 江见疏动作停了,看她一眼,眉毛一抬,明白了什么。 然后停在半空的手缓缓往下,伸向她那件朴素中带着小性感的文胸。 乔柚箭步向前,一把抢过那件文胸。 而江见疏的手不带停顿地越过她的手臂,拿起旁边那件衣服。不紧不慢,从容不迫。 乔柚:“……” 他偏偏还在这个时候问:“等什么?” 乔柚拎着那件文胸,无辜地看着他:“等我自己来。” “你是我妻子,不用跟我见外,”他开导她,“反正……也不是没碰过。” “……” 乔柚为他带着某种暗示意味的解释惹得耳根发热。 但就像他说的,这在夫妻之间并不算什么。 搞不好她还替江见疏洗过内裤呢。 “想多了,没有过。” 乔柚惊了:“你会读心术吗?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江见疏将叠好的衣服放进衣柜,转身时食指微屈在她头顶很轻地敲了下:“你是我老婆,我还能不了解你吗。” 他语气平淡自然,就像在跟她讨论中午吃什么。 乔柚看一眼被她的衣服填充了另一半的衣柜,弯眼笑了。 “也是。” 合房之后的第一晚,乔柚睡得不是很安稳。和江见疏同床而眠不是第一次了,但直到现在她才真的有一种“我们是夫妻”的真实感。 漆黑的房间里,咫尺便可触碰到的温暖比平日里的感受更强烈,只是翻了个身她便几乎滚进江见疏怀里。 而他就那么顺势把她揽过去。 “睡不着?”他问,清浅嗓音在夜色里染上勾人的懒倦。 乔柚枕着他的手臂,“明天……如果那些孩子的病情有什么变化,你也可以告诉我一声吗?” “你们报社应该也在持续关注后续。”不需要他私下再多说一声。 乔柚点头,往他怀里埋了埋:“可那是新闻需要的关注,我觉得有点……残忍。” 新闻需要关注度,作为记者,她必须有她的敏感度。 但这样的视线加诸于受害者身上,何其残忍。 江见疏抬手摸了摸她的额角——那里的伤结了痂,触感粗糙又干涩。 “好。”他低声答应。 - 行凶者很快便落网,而这几天里这起事件掀起了轩然大波。 新知报社将嫌疑人落网的新闻报道发布不到两分钟,舆论便如洪流般汹涌而来,对凶手的讨伐、对受害者的惋惜,愤怒与哀伤通过一条又一条评论不断刷新翻滚。 乔柚被赵松冉安排来管理新知报社的微博平台号,看着群情激愤的景象,她轻轻叹气。 幸运的是,那些命悬一线的孩子都救回来了。和那个夜晚“随时都得做好最坏的打算”不同,他们从地狱回到了人间。 赵松冉敲敲她的桌面:“走了。” 乔柚关掉电脑,背上包。 他们今天要去采访家属,不止受害者的,还有凶手的。 这是一起性质恶劣到令人发指的社会报复事件。凶手一年前因骚扰公司员工而被辞退,之后里简历投了又投,杳无回音,而这期间他也尝试过做点门槛低的工作维持生计,却敌不过自身的懒惰,没干多久便辞职,窝在家里不是打游戏就是向女友要钱出去吃喝玩乐。 女友最终和他分手。 这件事也成了□□,女友遭到他的殴打之后销声匿迹了。而再也联系不上前女友的他,怀着一腔愤恨,在回家被父亲破口大骂一顿后,情绪到达临界点。 他狐朋狗友多,什么样的人都认识,土炸.弹便是通过这杂七杂八的人际关系网学会的。 之后,他将所有的愤怒不满发泄到了最好欺负的小孩子身上。 采访的时候,凶手母亲一直在哭。 “我儿子他还那么年轻啊!” “他长这么大都没吃过什么苦,我捧在手心里的孩子啊……” “我的儿子他不是那样的人!” 哭着哭着,她便开始骂。 “要不是那个破公司不给我儿子活路——” “那女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儿子跟她在一起付出了多少,现在我儿子落难了她就闹分手,逼我儿子!” “还有那些个不三不四的人,带坏我儿子!” …… 录音笔平静地记录下这些哭诉咒骂。 “噗”地一声,无人注意的又一声动静,乔柚看着笔尖戳出的那个小小窟窿,深深吸一口气,慢慢放松捏着签字笔的力道。 而那位父亲站在离他们稍远的地方。他抗拒这场采访,沉默地抽着烟,一根又一根,眉眼间满是阴霾。 采访结束后,他们离开这间灰蒙蒙的房子。 阳光打在身上,驱散从屋内带出来的寒气。 乔柚什么也没说,但赵松冉拍拍她的肩:“习惯吧,这是工作。” 接着他们来到医科附院,采访对象是受害者家属。 孩子们都已转到普通病房,有些伤势较轻的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他们到的时候有两个孩子去了精神科接受心理疏导。 乔柚又一次来到外一科,江见疏便在外一科的普外科工作,她来得赶巧,江见疏这会儿正好在查房。 她和赵松冉便在一边等。 外科查房一向迅速简洁,三言两语便结束。 乔柚这回带着工作前来,江见疏也正在工作,两人没机会多说两句话。 他只是在与她擦肩时似是不经意地,捏了捏她的无名指。 病房门关上,乔柚收拾好情绪,开始对受害者家属的采访。 受害者家属的声音是疲惫的、哽咽的,比起凶手家属的激昂,他们压抑而平静地垂泪。 “我从没想过我的孩子会遭受这样的苦难。” “我的孩子又做错了什么呢?我真希望这些痛苦都转移到我身上……” “我恨不得他死。” …… 就连诅咒都泣不成声。 躺在病床上的孩子身上缠着许多绷带,他孱弱瘦小的身体行动不便,却还是挣扎着抬起,在虚空中抓着什么。 母亲握住他的手:“成成,怎么了?” “妈妈、不……哭。” 赵松冉轻轻叹息,结束了采访。 “今天辛苦你了,录音和这些记录你回去整理好发给我就行,”两人离开病房,赵松冉嘱咐着,“还有——” 她话没说完,某件病房里突然爆发出乒乒乓乓的响声,接着是一个男人咄咄逼人的声音:“你什么意思?我妈是来你们医院花钱遭罪的吗?!” 听见动静,家属们从病房里探出身子围观,护士站的护士急匆匆跑过去,江见疏张听月也从办公室里出来。 他皱了皱眉,大步朝病房走。 乔柚和赵松冉对视一眼,也凑上前去。 病房前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乔柚伸长脖子,只见病房里一片混乱,一个中年男人面朝着病房门口的方向,插着腰面色铁青,而他身后的女人面色尴尬地拉着他,略显畏缩。 病床上的病人乔柚见过,是之前来找江见疏说想放弃治疗的老人。 男人对面,赶来的护士拉着一名年轻医生,还有一位护士躲在最后面,像是吓坏了。 江见疏站在双方中间,显然是他制止了这场矛盾。 男人狠喘两下粗气,对江见疏道:“江医生,我就问你,你们医院的护士是不是无证上岗的?扎个针都扎不对,怎么,是嫌我妈命长想扎死她啊?!” 他对面的年轻医生听不下去:“你说什么呢!” 是应恺。 “闭嘴,”江见疏皱眉喝了他一声,对男人道,“朱先生,你母亲需要静养,有什么矛盾可以去办公室说,这样大喊大叫对老人的病情影响不好。” 男人磨磨牙,用力冷哼一声,大步走出病房,浑身的戾气让围观群众赶忙让开一条道。 江见疏对留下的女人道:“安抚一下老人家吧。” 说罢他看向应恺,神色少见地冷,只朝病房外面抬了抬下巴。 尽管只能看到背影,乔柚还是看见应恺双肩往下一塌,蔫儿了。他转身往外走,低着头神色恹恹,抿起的唇仍带着一点倔强。 乔柚抬头,和江见疏的视线对上。 他眼里的寒冰松动,走过她身边时低声说:“一会儿去吃米线?” 乔柚:“……” 乔柚:“我投煲仔饭一票。” ※※※※※※※※※※※※※※※※※※※※ 柚子:乱归乱,饭得干 瑰芒沙砾 晋江文学城首发 10 江见疏最后一个走进办公室,顺手关上门,隔绝外面好奇张望的视线。 事情的起因是实习的护士给老人打针,第一针没扎好。老人儿子见状火起,推了护士一把,骂骂咧咧地质问她会不会打针。这时应恺进去找隔壁床的病人,正好看见这一幕,忍不住上前护住被吓到的护士。 之后便有了惊动所有人的动静。 江见疏对自己人冷脸的态度让朱阳更觉得自己占据上风:“江医生,你为我妈尽心尽力我都看在眼里,我对你是很尊重的,但你看看这算什么事儿?一个护士打针打不好就算了,本来就是她自己的错,结果呢,一个小小的实习医生这点事都不懂,还成我病人家属的错了是吧?” 小护士哪里经历过这种事,慌忙无措地道歉:“对不起,是我的错,真的很不好意思……” “你别跟我来这套,”朱阳矛头对准了应恺,“我要的这人给我道歉!真把自己当回事,合着我们家属花钱来这里找罪受?” 应恺攥紧了双拳。 江见疏也没说话,只冷眼看着他。 半晌,一句低低的“对不起”从男生口中挤出来。 朱阳冷笑:“说得这么不情不愿,不想道歉就别装啊?” 应恺咬紧牙关没作声。 “朱先生,”江见疏终于出声,他站到朱阳对面,有意无意地将应恺挡在身后,“我的学生做事冲动不会说话,冒犯了你,我很抱歉。只不过他不在医院的编制里,您要是对此感到不满,可以向医院投诉我,我都接受。” 应恺想说什么,却被一旁的张听月瞪了一眼,忍耐地闭上嘴。 男人个子高,身姿挺拔,朱阳站在他面前生生被压了一头。他目光淡淡的,看似好脾气,难言的压迫感却无声无息地将人包围。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两人的强弱不知不觉换位。 朱阳的得寸进尺进行不下去,冷哼一声顺着他的台阶往下走:“江医生,你话都讲到这个份上,我这次就看在你的面子上不计较,行了吧?” 江见疏只道:“多谢理解。” “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当医生……”男人心有不甘地骂骂咧咧离开。 应恺这才憋屈地开口:“江老师……” 江见疏看了眼挂钟,脱下白大褂,对张听月道:“我先下班了,辛苦你,”而后看向应恺,“换衣服,跟我去吃饭。” 应恺一愣,忙不迭应着,飞快换衣服。 江见疏先一步出了办公室,张听月见男生慌慌张张,无奈道:“你呀,今天做事真的太冲动了,我好久没见江师兄那么生气了,一会儿好好听他说,别乱顶嘴。” 应恺悻悻点头。 - 晚饭是乔柚的煲仔饭赢得了胜利。 医院旁边有一家专门做煲仔饭的店,她上次被江见疏带着来吃了一回便念念不忘,惹得江见疏都问过她:“你去医院找我是不是就为了名正言顺去吃煲仔饭的?” 乔柚看着应恺小心翼翼地跟在他们后面,像只惨遭抛弃的大型犬,可怜巴巴的。 江见疏走出办公室时的表情,连她都迟疑了一秒要不要跟他搭话。 她还是第一次见江见疏生气的模样,不过并不意外。 他们找了个角落的位置落座,应恺连点餐时都战战兢兢的。 “江老师……”他憋不住先开口了,“谢谢你。” 江见疏说:“要是没人去阻止,你是不是还打算跟人打起来?” 应恺忙否认:“不会!” “你怎么知道不会,”江见疏冷静道,“你今天出风头的之前想过自己不会冲动吗?” 应恺张了张口,说不出反驳的话 可他还是憋着气:“江老师,你不知道他说话有多难听……” 江见疏:“所以呢?一开始的错,在谁?” “……” 起因是护士没没扎好针。 “你觉得真闹起来,理亏的是哪方?”江见疏沉声,“如果他今天真的去投诉我,导致我受了处罚,你又打算怎么向我赎你的愧疚?” 连续的提问下,应恺脑袋耷拉了下去。 服务员送餐过来,乔柚道了声谢,将自己的那杯酸梅汤跟江见疏的凉白开交换。 江见疏瞥着她偷摸摸的小动作,眉眼柔和些许。 应恺沮丧地开口:“对不起,江老师。” 江见疏低叹,道:“往后你会遇到更多像这样的家属或是病人,一时的口舌之快并不能给你带来什么好处。应恺,这不是第一次了,上次你轻易地对家属许下承诺,说出‘一定’之前,有想过你脱口而的鼓励对家属来说份量有多重么?” 乔柚听江见疏说过这件事,那天没能抢救回来的孩子,在进手术室前,应恺曾信誓旦旦地对孩子父母说:“你们放心,一定会没事的。” 可最后的结果却与他的承诺背道而驰。 那对父母没有用这个承诺去讨伐任何一个医生,但他们无疑曾从这一句话里抓到过希望的稻草。 那或许是他们在手术室外漫长等待的时间里,唯一的支撑。 应恺呆呆的,恍悟后只剩下满腔的惭愧:“江老师,我……” “你的路还很长,”江见疏说,“吃饭吧。” - 饭后应恺自觉地不再当电灯泡,走出店门,乔柚拍了拍肚子,发出吃饱喝足的叹息。 “你这样会让我以为我好几天没给你饭吃。”江见疏说。 乔柚皱了皱鼻子,揶揄地说:“你刚刚还真像个老师。” “褒义贬义?” “很帅。” 江见疏点点头,也不知是表达了然还是赞同,看着乔柚毫无负担的表情,他忽然问:“我今天吓着你了?” 乔柚茫然。 “刚刚在医院,我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感觉你有点怕我。” 乔柚想了想,瞟一眼他的手,主动把自己的手塞进他手心:“是有点。我还是第一次见你生气。” 平日里他总是给人一种随性的淡然,眉眼冷下来的时候,倒是跟江临舟在气质上都几乎一样了。 江见疏顺势握住她的手,说:“严格来说,不是第一次。” 乔柚:“嗯?” “以前你也见过,”他说,“高中的时候。” 江见疏不是没有生气过,只是他很少正儿八经地发火。 和江临舟的克己守律不同,年少的他性子更散漫,只要没被触及雷池,他通常懒得发火。宣泄愤怒是一件很消磨人的事。 所以他很好奇,乔柚怎么有用不完的精力似的,无论喜怒,似乎没有任何一种情绪能消磨她。 就连那天期中考试完,她忿忿地说自己被冤枉了的时候也是。 “学长,你都不知道有多气人,”少女气愤道,“明明是他们作弊,传个纸条都传不好还掉到我这里来,怎么就能那么理直气壮栽赃给我啊?还好监考老师认得我的笔迹。” 他懒洋洋听着,眸一抬,看见走出校门的人:“是他们?” 乔柚看过去:“对对对,就是他们,气人——你怎么知道的?” “瞎猜的,我记得坐在你附近的就这几个,”他好心替她回忆,“也不知道谁今天早上连笔都能忘带,还要从我这里借笔,借就算了,还要我亲自给你送到考场去。” 她噎了下,咕哝:“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反正你当时上楼正好经过,那不是顺路送送嘛……” 这个话题很快过去,第二天早上,他在去自己考场之前,又先去了乔柚那里。 少女坐在靠窗的位置,一眼便能找到。 “我今天带笔了!”她骄傲地亮出自己小巧的笔袋。 “那就好,”他半趴在窗台边,望向坐在她后面的男生,“不然我还担心你不够笔来写小纸条,要偷别人的才行。” 那个男生一僵,似乎打了个冷战,飞快地埋下头不再关注这边。 嘴巴里单词都背乱了。 江见疏并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怎么样的,但是后来乔柚说,他当时的神情有些可怕,还说:“我还怀疑了一下来的是不是江临舟呢,学长你生气的时候简直跟他一模一样,冷冰冰的。” 他顿了顿,缓道:“我们本来就是双胞胎。” “不一样,”少女认真地说,“双胞胎也是不一样的。” 期中考试正好在周五结束,那天傍晚云层没入红霞,与校园里的枫树连成一片,天空似有火在烧。 舌尖无端地发苦,江见疏只回了句:“是吗。” 她说感谢他替她出气,买了杯圣代,向服务员要了两个勺,慷慨道:“为了表达我的谢意,学长,你一半我一半。” 他觉得好笑:“你这感谢的方式挺别致,自己还得享受一半。” “我这是为你着想呢,”她振振有词,“天气凉了少吃点冰的,我这是替你分担。” “你也可以不买这个。” “我想吃嘛。” “……” 她是老师最喜欢的乖学生,听话、懂事、文静。 可他总能看到她叛逆、狡黠、飞扬的模样。 江见疏不喜甜食,在她闪烁期待的注视下,还是挖了一勺冰激凌。 甜。 舌尖那莫名其妙的苦味都被冲淡了。 …… “这种天气还有卖冰激凌的啊?” 不同于少女时期的声音拉回江见疏的思绪,乔柚兴致勃勃地拉着他走到柜台前。 “天气凉了,少吃点冰的。”江见疏说。 “我想吃嘛。” 她说完,飞快地挑了两种口味:“要香芋和抹茶的。” 丝丝寒气从两个冰激凌球上冒出来,乔柚只要了一个勺子。 她挖了一块递到他嘴边,江见疏微怔,喉结滚了滚,低头吃掉。 乔柚满怀期待:“好吃吗?” “甜。”他说。 ※※※※※※※※※※※※※※※※※※※※ 甜食(x) 老婆给的甜食(√) 瑰芒沙砾 晋江文学城首发 11 采访报道出来后,舆论又一次炸锅。 赵松冉的报道写得很客观,但看的人不这么觉得,他们愤怒地说着“我们不关心凶手的苦衷,我们只想知道他什么时候死”,对文章铺天盖地地抨击。 赵松冉对此习以为常:“不用理会。” 乔柚本以为一时的舆论很快能平息,行凶者落网后便是等待取证判决。 但是她没想到行凶者父母还会找上门来。 江临舟的采访以文章专刊和视频的形式发布,视频出来后她还被杭巧拉着看了遍。杭巧边看边说:“柚子,你觉不觉得江大律师满脸写着‘禁欲’俩字?” 乔柚:“你这意思是想要我垂涎我老公的哥哥吗?” 杭巧差点把这茬忘了:“抱歉抱歉……” 小姑娘端详着视频里的男人,啧啧感叹:“那柚子你老公岂不是跟江律师长得挺像?艳福不浅。” 乔柚点头:“确实。” 宋酒也发来消息说:【柚子!我看到琳琳的采访了,你们报社采访做得好棒,把琳琳拍得真好看!】 乔柚觉得她的重点应该是最后半句。 宋酒:【对了,你后天有空吗,应该是不上班的吧?我们去逛街啊,上次不是说要给琳琳和江见疏选生日礼物来着。】 乔柚回答好,两人迅速敲定了时间。 进入11月后更冷了,距离这对兄弟的生日还有半个月。 江见疏没提过这茬,乔柚觉得他要么是不在意,要么是太忙了根本无暇顾及。也不知道15号那天他是上班还是休息。 中午下班,乔柚和杭巧一起去吃饭。 就在两人刚回到写字楼下时,一道人影从旁边扑过来:“记者,是你吧?就是你上次来我们家采访过的!” 杭巧吓了一跳,乔柚也没好到哪去,但她很快看清了来人的脸,是之前采访过的小学凶杀案的凶手母亲。 她仿佛苍老了很多,面色憔悴,脸上有几处淤青,双眼显现出某种病态的癫狂。 “是你!我认得你,”她紧紧抓着乔柚,“就是你们写的报道害我儿子,害我们家!缺德!无良媒体!” 尽管隔着衣服,乔柚的手臂仍然被她抓得生疼:“请你松手!” 杭巧也过来拉她:“你干什么!” 女人状若疯癫,力气出其的大,不仅将杭巧推开,还拽着乔柚往马路中央走,口中不停地骂着“害人精”、“无良媒体”之类的词。 保安见状不对,从写字楼里跑出来,喝止道:“你们在干什么!” 两人挣扎间乔柚半个身子已经被推到马路上,车来车往,顿时鸣笛声四起。她奋力挣扎,脱离桎梏的瞬间,控制不住地往后踉跄了一下。 手背传来尖锐的刮痛。 忽然小臂一紧,有人把她拽回了人行道。 而那位疯狂的母亲还想扑上来,被保安及时按住。 乔柚抬头看向拉她的人,愣了愣:“谢谢。” 江临舟往后退半步,和她拉开适当的距离:“没事?” 她摇了摇头。 “无良媒体!你们的报道害我儿子被人骂、害我们一家都抬不起头,你们还有没有良心?!” 女人用尖锐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控诉,突然,她看见了江临舟。 “你是那个律师对不对?我看了报纸,你很厉害对不对?你要为我儿子伸冤!多少钱我都可以出,只要你为我儿子辩护!”她哭起来,“我儿子还年轻啊!他不能死——” 过路的行人投来各种各样的注目,乔柚看着这个疯子一样的母亲,只觉得可恨可笑又可悲。 从那天的采访,到今天的“报复”,她一直在怪别人。怪辞退儿子的公司、怪与儿子分手的姑娘、怪扒着儿子不放的狐朋狗友、怪没能阻止儿子的小学保安。 一切错误皆由他们起。 她的儿子是这世间最单纯善良、老实好欺负的孩子。 她的儿子必须是这世间最单纯善良、老实好欺负的孩子。 不然的话,她如何成为一个无辜的母亲? 手背的疼痛沿着神经一路往上,连带头上几乎已经痊愈的伤都在发涨。 “是啊,你的儿子还很年轻,”乔柚说,“可他们也很年轻。” 学生、老师、保安。 哪个不比他无辜。 - 乔柚手背上的伤是挣脱时被抓伤的,长长的三条血痕拖曳在皮肤上,触目惊心。 杭巧边给她处理伤口边愤愤不平,倒把乔柚给逗乐了。 “伤怎么样?”江临舟敲了敲茶水间的门,走进来问。 “还好,”渗出来的血已经用碘伏擦干净,只不过伤口太长,创可贴贴不过来,杭巧便用纱布替她缠了几圈,“你怎么会在这儿?” 江临舟简略道:“谈工作。” 杭巧一个激灵:“对了,上次咱们采访江律师回来后,我听赵姐说,老杜想在报纸上办个法律板块。不过老杜这人经常搞这种奇思妙想,没几个是落实了的,我还以为这次也是说说而已……”她看向江临舟,“所以我们报社这次是要跟天麒合作吗?” 江临舟的回答很理智:“抱歉,这个问题或许问你们社长更合适。” 杭巧也意识到向对方询问这些有些逾越,悻悻地拍拍嘴巴,合上药箱:“我去放药箱。” 乔柚起身想去给他倒杯水,却被抢先了。 江临舟将水杯推到她面前,顺口问:“记忆恢复多少了?” “没多少,就零零散散想起过一点高中的事情,”她只好又坐回去,迟疑了一下,“你和江见疏……感情不好吗?”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你想起来的事情里有什么我们不合的画面吗?” 乔柚不知道怎么说。 ——所以和谁结婚,都一样。 江见疏的这句话浮现在她脑海里。 她和江见疏谁都没有再追究过这句话,但每次想起来,她都会觉得和江见疏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开很远。 明明相隔眉睫,抬手却成天渊难及。 乔柚欲言又止,江临舟没有深究,答道:“与其说感情不合……到不如说没有那么亲密了。人总会长大,双胞胎也一样。尤其分开的这些年,各自经历都不同。” “阿疏从小就比我更容易钻牛角尖,都说双胞胎心有灵犀,只可惜,有时候我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很多时候我们甚至连喜好都不一样,”他顿了顿,“不过这样也挺好,省去了很多麻烦,至少我们不会为同一样东西发生争执。” 乔柚听着他的话,思绪逐渐飘忽。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好像是高一。 那天她趁江见疏不在,去找江临舟。 少年背脊挺拔,校服总是穿得一丝不苟,和江见疏如出一辙的狡猾眉眼到了他身上都蜕得只剩冷冽。 “江临舟江临舟,别写了,停一停。”她站在窗外,半个身子探进去拍他桌子。 他不堪其扰,微微蹙眉看过来。 “你喜欢什么?” 少年平静得近乎冷酷:“我喜欢你不在我学习的时候出现。” 乔柚撇撇嘴,报复似的夺走他的笔,不依不饶:“我是认真的,你有没有喜欢的东西啊?认、真、的。” 为表达这个问题的认真程度,她一字一句地强调。 江临舟面无表情地把笔从她手里抽回来:“只要是安静的东西,都行。” …… 然后呢? 乔柚扶着额头,努力往下想,却怎么也想不起后续了。 “不舒服?”江临舟问。 乔柚定定地看他片刻,说:“没什么。” 他抬手看一眼腕表,起身道:“我该去谈事了,你的手最好回家再让阿疏处理一下。” - 凶手母亲来闹的事情乔柚说给了赵松冉听,赵松冉说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以前也有过类似的事情,无非是报道的客观事实没给自己带来好处。 “这些天注意安全,”赵松冉说,“我会让保安也多注意,要是他们再来闹的话就报警吧。” 今天下班比平时稍晚,乔柚在写字楼外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见她露出惊讶的表情,江见疏笑了下。 “你怎么来了?” “今天坐门诊,没排别的事,按时下班。” 江见疏习惯性牵她的手,却触到纱布的粗糙,而后听见乔柚轻吸了口凉气。 他这才发现她手上的不寻常。 江见疏执起她的手腕,看着纱布上隐隐约约的血渍皱眉:“怎么受伤了?” “就之前采访的那个家属,今天闹事来了,”乔柚简单叙述,“不小心被她挠了下。” 她迟疑几秒,略去了江临舟的部分。 “还疼吗?” 其实没多疼了,但他这么一问,乔柚就忍不住往严重了说:“疼,特别疼,疼到你晚上得给我唱摇篮曲我才能睡得着的程度。” “是不是还得抱着你唱?” 乔柚故作矜持:“你这样显得我好幼稚。” 江见疏正要接话,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是医院打来的电话,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结束了。 他盯着手机看了几秒,眸光暗了暗。 乔柚担心地问:“是医院那边有什么事吗?” “没有,就是说了下明天工作上的一点事。”他说着,收起手机。 路上江见疏一如往常,乔柚心里的那点担忧困惑也渐渐消散。 到家门口,他打开门后侧身。这也和平时一样,乔柚未作他想,先进了门。 直到身后门不轻不重地合上。 乔柚忽然被一双手从后拥住,男人的身.躯紧紧.贴上她的后.背。 他抱得很紧,将她牢牢绑在怀里。 与往日截然不同的侵略气息扑在耳边,乔柚僵了僵,叫他的名字:“江见疏?” “你今天和阿舟见面了?”他问。 风轻云淡中似有骤雨酝酿。 乔柚心里咯噔一下。 “阿舟刚刚给我发消息说了你受伤的事情,”江见疏声音很低,埋在她脖颈间,“为什么不告诉我他也在?” 乔柚无措地解释:“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 “是吗?”他轻笑了声,片刻后松开她,像是意味深长的自嘲,“也是,对你来说从来都是没有必要的。” ※※※※※※※※※※※※※※※※※※※※ 哦豁,让我看看是谁醋了 瑰芒沙砾 晋江文学城首发 12 一口气闷在喉咙里,涨得喉间酸涩。 乔柚想解释,却又不知道怎么解释、解释什么。 如果她没失忆就好了。 她深深吸气,反身抱住他,清晰地感受到男人愣了下。 “江见疏,我会想起来的,”乔柚企图给他安全感,“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把关于你的所有事情都想起来的。” 江见疏沉默许久,抬手轻轻托住她后脑。 “好。”他应得艰涩。 这仿佛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就像那天在医院的插曲一样,在意或不在意成了他们心里各自的秘密。 乔柚想,只要她能想起来过去,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周日,她和宋酒约好了在昌停巷碰头。 昌停巷是临城一条著名的商业步行街,也是这条步行街使得昌停区成了临城最繁荣的街区,吃喝玩乐这里应有尽有。 实际上到现在江见疏都不太放心她单独出门,好像不在他眼皮子底下她就会走丢。 搞得乔柚有时候都怀疑自己是失智而不是失忆。 为此,她还郑重其事地向江见疏表达过抗议:“江见疏,你看,这是什么?”她举起自己的手机。 彼时江见疏正在看书,抬头淡定地答:“手机,怎么?” “你再看这是什么。”乔柚点开手机屏幕上的某个软件分类。 江见疏看着,不为所动。 乔柚忍无可忍:“你就说,当代高科技下,这么多地图和导航软件,请问你是觉得我有多笨,才能在这么多导航下走丢?” “啪”地一声,江见疏合上书本。 他叹了口气,就像煞费苦心却没得不到女儿理解的操心老父亲。 江见疏捏住她的手腕,轻轻把她拉到身前:“亲爱的,我只是担心你。这点身为丈夫的正当权力你都不愿给我吗?” 某江姓男子真的很狡猾。 乔柚耳根子一软,什么脾气都没了。 宋酒比她晚到,见面又是一个熊抱。 “我们好久都没一起逛过街了,”她兴致高昂,“先别考虑男人,我们玩儿够了再去给他俩挑礼物。” 乔柚问:“他们生日是一起过的还是分开过的?” 宋酒:“大学之前当然都是一起过的啦,琳琳说从大学开始他就没和江见疏一起过过生日了,毕竟都不在同一个城市嘛。” “那前年和去年呢?” 前年的11月,她和江见疏已经结婚了,而他早在六月就已经移居临城。 既然都在一个城市了,趁着生日一起聚聚还挺合理的。 谁知宋酒的回答是:“也没有。本来是计划一起过的,但你懂的,计划总赶不上变化,不是江见疏要上班,就是我有拍摄推不掉,想四个人同时聚在一起太难了。” 宋酒大学是心理学的,结果毕业后误打误撞成了模特。她说目前还挺喜欢这份职业的,暂时没有转行的想法。 她说:“现在不强求了,如果正好都有空,那再一起过吧。” 与其说宋酒是个购物欲强的人,不如说她对什么都充满新鲜感,一路逛下来乔柚没什么看中的,她大大小小买了不少。 乔柚都担心她回去就后悔了怎么办,这不是浪费钱吗? “不会啊,”宋酒说,“人都是需要新鲜感的,这样生活才多姿多彩。花钱买开心的事情,稳赚不赔啊。” 她的率性和活力跟江临舟完全是两个极端,乔柚不禁问:“我有点好奇,你跟江临舟是怎么在一起的?” 失忆后第一次听到宋酒管江临舟叫“琳琳”,说实话她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我追的他,”宋酒说,“你是不知道这个男人,我感觉他就是那西天取经的唐僧,途径我宋酒的女儿国,可惜不走运,单枪匹马折在这儿了。” 乔柚被她的形容逗笑。 两人边逛边聊,宋酒最后给江临舟买了颗袖扣。 江临舟经常穿西装,宋酒眼光很不错,袖扣精致内敛,和他的气质很搭。 乔柚就犯了难,只好向宋酒取。奈何宋酒对江见疏的喜好也不清楚——这可是她老公的双胞胎弟弟,该保持的距离还是要保持的,要是一个没注意,别人看来可就成小叔子文学了。 乔柚便换了个思路:“那你知道我去年送了江见疏什么吗?” 宋酒想了想:“我记得你好像说过……好像是支钢笔。” 钢笔? 乔柚回想起房间里江见疏书桌上的笔筒,里头确实基本都是钢笔。他平时看书有做批注的习惯,也是用钢笔居多。 其中有没有她送的那支,这就不知道了。 见她为难,宋酒不解道:“你可以问问他喜欢什么啊,反正你现在也不记得了,他总不能反过来怪你不懂他喜好吧?” “不行,问了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江见疏那么敏锐的人,她只要旁敲侧击一下绝对会被猜到原委,“我想给他个惊喜。” 宋酒直呼浪漫,而后盯着乔柚看了许久,笑吟吟道:“总觉得你现在才终于谈恋爱了。” 乔柚对她的话感到奇怪。 “怎么说呢……你和江见疏结婚很突然啊,我当时其实有点吓到。因为那个时候我也才认识江见疏没多久,虽然知道你们以前有交情,但从没听说你们谈过恋爱,结果突然就结婚了,”宋酒迟疑地说,“说实话,你们结婚后我每次见你,都不觉得你像已婚了……” 乔柚多少能明白宋酒的意思。 和她之前的感觉不谋而合。 她和江见疏的婚姻里少了最重要的一个步骤——恋爱。 这也是她至今没能得到解答的疑惑。 宋酒似是觉得失言,挽起她道:“反正看你现在这么开心我也放心了。走吧走吧,继续逛。” 逛到一家品牌店时,乔柚的视线在一块腕表上钉住了。脑海中浮现出那天江见疏穿着家居服,抬手间露出的一截手腕。 虽然以江见疏的手术频率,这块表出现在他手腕上的机会实在有限。 - 乔柚打开家门便闻到一股饭菜香,江见疏正好从厨房出来:“回来了?洗手吃饭。” 她悄悄地把购物袋藏了藏,吐槽:“你可真是我的操心老父亲。” “那我倒是不太想有你这样的闺女。”他说着,过来替她拿东西。 乔柚趁着换鞋的动作躲开他的手,拎着大包小包噔噔噔往楼上跑。 江见疏站在楼梯底下看她跟个兔子似的:“跑什么,买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见不得你!”乔柚煞有介事地说。 这个时候她开始感谢之前的分房。把东西放下后,乔柚把装着腕表的袋子从众多购物袋中挑出来,藏去了她之前的房间。 虽然和江见疏同房了,但她的电脑是台式的,那边还没地方放,于是她用电脑的时候只能过来,因此这个房间的使用频率还算高。 不过江见疏很少会过来,这里可以说是乔柚的一个小天地。 将东西藏好,她忽然想起宋酒说的那支钢笔。 其实乔柚挺想问问江见疏她送的是哪支,但是现在问了他肯定会意识到什么。 等生日那天再说吧,反正送都送了,他肯定在用。 饭菜刚出锅,都是热腾腾的,但江见疏今天下班出奇地早。 “你今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乔柚问。 “明天要出差,今天早点回来收拾东西。” “去哪儿?” “宣江,”江见疏夹了块排骨放进她碗里,“或者说,‘回去’更合适。” 乔柚疑惑抬头。 “你和我,老家都是宣江的。” 乔柚想起了电话簿里的那两个号码。 写着“爸”和“妈”,可她从没收到过来电,也没能拨出去的两个号码。 她忐忑地咬着筷子,声音含糊:“我父母……” 他顿了顿,道:“你在意的话,我这次难得回去一趟,会去拜访他们的。” “别!” 乔柚的反对脱口而出,说完她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闷闷地又道:“我失踪那段时间……警察就没有找过他们吗?一般来说是要询问的吧?” 按照正常的办案流程,警察肯定会去找她的父母。可即使这样他们也没有给她打过一个电话,是不是就说明他们根本不在意这个女儿的死活? “找过。” 便没了下文。 某种程度上的意料之中,却又让人忍不住失望。 乔柚戳了戳碗里的米饭,哦了声:“那你要去多久?” “一个学术交流会,大概去三天。” 虽然只是三天,但是在乔柚目前仅有的记忆里,还是第一次和江见疏分开这么久。江临舟也好宋酒也好,他们说的大学那几年,她想不起来,自然很难有实感。 江见疏端详着她的表情:“舍不得我?” 乔柚眨巴眨巴眼,努力从低落的情绪里脱出来:“宣江有什么特产没?你回来的时候顺便带点呗。” 他挑了挑眉,缓道:“你愿意的话,可以把我当宣江特产。” 乔柚刚想说谁要把你当特产,放在一旁的手机响起来,来电显示是“陈姐”。 她咦了声,有点惊讶。 这个陈姐她当初翻电话簿的时候看到过,但不知道是什么关系,尚存的来电记录和短信里查无此人,乔柚便理所当然地将这个号码划入“一面之交”的熟悉度里。 接起电话,对方问道:“是乔柚吧?” “是,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对方似乎对她的问话感到奇怪,两秒后才道:“房子下个星期就到期了,你还续租吗?” ※※※※※※※※※※※※※※※※※※※※ 柚:好家伙,在外有房,我这是要金屋藏娇吗 疏:?老婆藏我 - 感谢在2020-11-22 23:41:38~2020-11-23 20:51: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8141655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瑰芒沙砾 晋江文学城首发 13 乔柚茫然:“房子?什么房子?” 江见疏动作一停,看过来。 对方怪异道:“你租了我们家的房子啊?是你吧?你是乔柚吧?” 失去记忆的坏处再次体现,乔柚迅速反应过来,忙道:“我是。抱歉,刚刚有点走神。房子我还不确定要不要续租,这周我会抽个空过去看看,到时候再联系您行吗?” “也行,最好周末,其他时间我没空。” 乔柚应了声好。 挂了电话,她问江见疏:“我在外面还租了房子吗?” 江见疏面色如常:“嗯,我们结婚之前,你就住在那儿。” 乔柚讶然:“这么久了我还没退租啊?” 她和江见疏结婚都有两年了吧?这么长时间不退租,难道她还得经常用那套房子? 江见疏说:“那边合同没到期,不好退。” 乔柚想想也对,大概是她一口气租了很长时间,结果因为和江见疏结婚突然,虽然搬过来和他一起住了,但那边的租期还没到。 那看来是不需要续租了。 饭后江见疏开始收拾行李,如果不是有工作,乔柚非常想跟他一起去。 感受到她溢出来的渴望,江见疏将最后一件衣服叠入行李箱后,将又一次晃过来查看他行李收拾进度的女人拽住。 乔柚猝不及防,坐进他怀里。 地毯柔软,江见疏半环着她靠在床边:“江太太,在我收拾行李的这段时间你来回路过二十多次了,请问对我的行李有什么不满吗?” 男人长腿半屈,双臂懒洋洋地搭在她腰际。 乔柚还是第一次以这样的姿势跟他靠在一起,他的气息从身后拢过来将人包围,她身子紧绷了两秒才缓缓放松,窝进他怀里。 “没什么不满啊,我觉得挺好的。” “但我刚才仔细想了下,可能还缺了一样。” 他意有所指,乔柚飞快领会,扭头看他。 江见疏低了低头,脸颊贴着她的耳朵轻轻蹭了下,遗憾叹气:“我倒是想带。” 耳朵被他蹭得痒痒的,乔柚缩了缩脖子,在危险边缘试探:“要不我请个假?” 江见疏:“好好上班。” 乔柚撇撇嘴。 敞开的行李箱就放在旁边,他只去三天,东西不需要带很多,出了衣服就是几本书。一个小本子压在衣服上面,别着支钢笔。 想起生日礼物的事情,乔柚把那支钢笔取下来,佯装随意地说:“好像除了钢笔我都没见你用过别的笔。” 江见疏道:“用惯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高中。” 乔柚回想她记起来的那些画面,好像都没注意过他用的是什么笔。 但是高中……会不会跟她有什么关系?虽然这么想有点自恋。 钢笔触感微凉,她端详片刻,说:“这支还挺好看的,什么时候买的?” “研二的时候,”江见疏见她感兴趣,长指绕着她的发,“你喜欢的话就拿去用吧。” 乔柚把钢笔别回本子上:“我就看看,钢笔我用不惯。” 看来不是这支了。 奇怪,以江见疏的性子,如果她送了他钢笔,他这会儿肯定会趁机逗她。可他的反应也太平淡了,好像钢笔这个话题跟她扯不上关系似的。 乔柚正沉思,腰际忽然一紧,江见疏把她往怀里又揽了揽。 肩膀微微下沉,他将下巴搭在了她肩上。 “怎么了?”乔柚问。 “没什么,就是有点担心,”男人说话时热气喷洒,氤得嗓音蒙了层水雾般哑,“要留你一个人在家三天。” “我又不是小孩子,”乔柚不满,“而且都说了,我是失忆,不是失智。” “我知道。” 他低声说着,收紧手臂的力道,片刻没有说话。 乔柚试探地叫他:“江见疏?” 回应她的是耳边绵长沉重的叹息。 “我只是害怕,”他低声说,“兆溪的意外,有一次就够了。” 乔柚微怔。 她在兆溪差点丢了命,失踪大半个月,江见疏终于找到她时,她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从没去想过失踪的那大半个月,江见疏是什么样的状态、怎么过的,因为他表现得太平静了。无论在医院见面时,还是带她回家后,他从未提起过她消失的那大半个月。 好像她从来没去过兆溪、从来没发生过意外,所以他自然无从慌乱。 只有赵松冉提过一嘴他的着急。 现在想起来,乔柚忍不住心里发酸:“可是你看上去,根本就不像担心我的样子。” 江见疏松了点力道:“怎么会这么想?” “你知道你去医院接我的时候,我看见你第一眼在想什么吗?” 江见疏作愿闻其详状。 乔柚认真道:“我当时就觉得你是个骗子。” 他笑了声:“我长得有这么磕碜?” “因为你什么反应都没有,”她闷道,“面对失踪多日还负伤的妻子,再怎么样,也多少会高兴一下吧?” 江见疏没有说话。 他松开她,长指沿着她的手臂往下滑,托起她的手。拇指在她无名指的婚戒上缓缓摩挲。 “我不是不高兴,也不是没反应,”他垂着眸,“我只是没想好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你。” “是该高兴你还活着,还是该痛苦你忘了我?” 乔柚想说什么,下一秒他抬眸,拉着她的手稍稍使力,她便又跌入他怀里。 她看不见他的神情,只听见男人低哑的声音贴在她耳边:“不过你回来了,这比任何事情都值得我庆幸。所以你不在的那段时间和情绪,对我来说没有意义。” 乔柚趴在他怀里,渐渐释然。 或许对江见疏而言,她失踪的那大半个月在她回来后已然成为过去式,他着急也好慌乱也好,这都不是捡回一条命的她该去承担的,所以他用最平常的态度对她,扫去她的茫然不安。 事实上他成功了。 她很快适应了和他共同生活,仿佛失忆这件事对他和她来说只是不值一提的小麻烦。就像平淡生活里的柴米油盐。 哪怕这段婚姻的违和感始终存在,可“江见疏的妻子”这个身份,依然那么理所应当。 - 江见疏天还没亮就起了,他动作很轻,乔柚还是醒了。 她睡得迷迷糊糊的,下意识拽住他的衣角。 男人低头吻她的额角,克制而温柔:“你继续睡。” 乔柚想说送送他,奈何挣扎了半天都找不回理智,索性放弃了,脑袋一沉便回到梦乡。等到再醒来,早已是人去被窝空。 她赖了下床,其实早上醒来身边没人的情形并不少见,有时江见疏半夜会被一通电话叫去医院,每次吵醒她,他也会像今早这样亲亲她的额角温声道歉。 但这次不太一样,真的要有三天都见不到他了。 乔柚翻了个身,摸过手机给他发消息。 临出门,得到他的回复:【刚下飞机。】 乔柚回他:【好,我也准备出门上班啦。】 学长:【江太太,上班加油。】 乔柚回了一句“收到”,心满意足地收起手机。 收到回复,江见疏轻轻勾唇。 “师兄,你看什么呢这么高兴?”张听月面露揶揄,“我知道了,嫂子的短信吧?” 旁边一位呼吸内科的医生闻言起哄:“不说我都忘了小江都是有妇之夫了,是不是还没办过婚礼?这就是你不对了,我们可都等着吃喜糖呢。” 江见疏从善如流:“份子钱换喜糖,大家觉得不亏就行。” “你还挺会算账……” 江见疏笑笑,转了转无名指的婚戒。 ※※※※※※※※※※※※※※※※※※※※ 其实是办婚礼开销太大了,小乔小江,勤俭持家(不是 瑰芒沙砾 晋江文学城首发 14 距离小学事件已经过去将近三周的时间,上次凶手母亲来闹过一次后,赵松冉每天下班都会送乔柚回家。 就这么提心吊胆了几天,乔柚被赵松冉派去再次跟进后续。 事件过后,兴和小学停课至今,尽管学校想尽快恢复课程,奈何被破坏的操场需要修建,同时许多焦虑中的家长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仍觉得学校充满不安定因素,非常担心孩子们的心理健康问题,不放心孩子去上课。 校方和家长胶着,工人那边也有新的情况。 学校这段时间正好在建新的图书馆,平时就是这边施工那边上课,家长们原本对此就有意见,他们送孩子来是希望孩子在一个良好的环境学习知识,结果倒好,建筑工地噪音不断,不少学生回家后都在抱怨。 但是若没有事发时建筑工人的帮忙,还不知道伤亡会扩散到多严重。 凶手落网,学校情况渐渐稳定后,有关注此次事件的人倡议给那位工人认定见义勇为。 乔柚今天就是为了跟进这件事再次来到兴和小学。 保安室门口的血迹已被清理干净,新的保安上岗,乔柚同他简短聊了两句,对方无奈表示害怕归害怕,总得要养家糊口。 没有学生老师,校园里空荡寂静。 乔柚还在好奇怎么工地都停止施工了,迎面走来的生面孔便向她打招呼:“乔柚!你也来采访?” 男人和她年纪相仿,乔柚叫不出名字,只好看向他胸前挂着的工作证——裴锐年,是临城电视台的记者。 这个名字她没有印象,但“裴”这个姓她在电话簿里见过,备注是“裴师兄”。不知道是不是眼前这位。 想着,她试探性地打招呼:“裴师兄?” 裴锐年笑道:“好久不见。” 看来是了。 “身体还好吗?我听说你前段时间出了事,严不严重?” “还好,就是有点记不太清东西。”乔柚委婉道。 裴锐年诧然,只用短短几秒便接受了这件事:“难怪……我刚刚看你好像不认识我似的。” 他伸手,笑容爽朗:“那我就再做个自我介绍吧。裴锐年,你的直系学长,大你两届,目前在临城电视台工作。” 乔柚和他握手,看向他身后的建筑工地:“裴师兄也是来采访?” “嗯,不过我们刚结束,正准备走,”裴锐年身后是正在收拾拍摄器具的电视台工作人员,“你呢?现在这个状态,工作还习惯吗?” “还行,”她点点头,“就是原本应该熟悉的东西现在又要慢慢上手,感觉怪怪的。” “别着急,慢慢来,”裴锐年口吻随和,打量她两眼,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感慨和欣慰,“我还记得你当初特别讨厌新闻系,没想到毕业后你一头扎进这个行业比谁都快,而且走上的还是调查记者这条路……平安回来了就比什么都好。” 乔柚捕捉到关键信息:“我曾经很讨厌新闻系吗?” “是啊,别人上课你逃课,我看你那架势,恨不得想逃出学校。” 不知怎么,乔柚非常在意这一点,可惜裴锐年也不知道原因。 她低头沉吟,裴锐年笑了笑,温声道:“其实你现在这样也不错。你是个优秀的记者,能在新闻行业一路下去稳扎稳打是最好的。调查记者这一行我知道有多危险,所以作为你的同行,也是直系师兄,更不愿看你涉险。” “师兄也是吗?”乔柚问。 裴锐年嗯了声,挽起袖子,露出手臂上一道长长的疤:“刚入行那会儿我也经历过九死一生,这条疤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你现在看我能好好地站在这,全靠胆子磨出来的经验。” “还有许许多多同行出了或大或小的事,有人说调查记者难得善终,触碰到的东西有时候是你想象不到的黑暗,反噬到身上,连骨头都会给你啃没,”他叹道,“现在调查记者越来越少,你看我,都已经准备放弃那条路,走另一条,至少有阳光。” 说着,他指了指身后。 今天是大晴天,立冬后空气中残留着秋日的干燥,阳光不经遮挡地照在这寸工地上,墙面灰白刺目。 电视台的工作人员收拾完设备,往这边走来。 乔柚摸了摸曾受伤的额角。 现在都还有点疼。 她不禁问:“裴师兄,那你后悔吗?” 裴锐年捏着下巴沉吟,胸前的记者工作证在阳光下反着光。 “要说不后悔是不可能的,我这人还没慷慨无私到可以为这个行业付出生命,只是可能稍微多了那么点正义感和热血劲吧,不然现在也不会怕得都不想干了,”他开玩笑地说,“不过每次看见自己的报道让一些不公稍微往公平走近了那么一点点,还是非常有成就感的。” “我一俗人,做的事情能满足一己俗欲就够了。” 裴锐年和电视台的人一起离开,走的时候还热情招呼乔柚:“今天时间有限来不及叙旧,改天空了一起吃个饭。” 这种话十之八.九就是句客套话,乔柚便也客套地应下。 辞别裴锐年,乔柚找到那位见义勇为的工人做她的采访。 其实在大伙儿呼吁的这段时间,临城市公安局已经给工人颁发了见义勇为证书和奖励金。 采访时那位工人捧着证书,还不太习惯被采访:“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都发生人命了,哪还有时间给你想啊,那不是手边有什么东西我拿起就冲过去了,怕肯定是怕的呀,刀多锋利啊……” 聊到后来他才放松了些:“见不见义勇为的都是次要,我现在就想多赚点钱给我女儿去个好点的学校,免得像这个……” 身边突然有人用力咳嗽一声,打断了工人的话。 是这片工地的工头。 “不好意思啊,乔记者,我们这边是真的要开始工作了,你看你的采访还差多少能结束?不如等我们中午休息的时候再来?” 采访其实差不多了,只是乔柚想多聊聊,丰富一下内容,见工头为难,便顺势结束了采访。 只是离开的时候,她回头看了眼接受采访的工人。 他被工头赶去干活,神情讪讪,像做错什么事挨了训。 乔柚心下怪异,不由自主抬头看这栋正在建设中的图书馆。 鼻腔尽是水泥味儿。 - 三天后,江见疏结束了宣江的医学交流会。 大部队商量着去哪儿吃个饭再去赶飞机,江见疏没和他们一块儿吃饭,从会场出来径自打车离开。 给出租车司机转账的时候还能看见乔柚发过来的消息弹窗:【都是桂花糕,能有什么不一样的?】 【是桂花蛋糕,不是桂花糕。】 【那不就比桂花糕多个蛋味儿。】 江见疏失笑。 车子停在临城中学门口。 江见疏下了车,环顾一圈,走向街对面。 这么多年,蛋糕店装修焕新过,现在看上去低调时尚,像个新店。 老板倒是没变。 江见疏要了一块桂花蛋糕,老板边打包边说:“小伙子,我看你有点面熟啊,是不是以前经常来?” “以前在对面学校上学,”江见疏说,“麻烦替我包好一点,我得带上飞机。” “哟,这么长途跋涉来吃我家蛋糕啊?” 江见疏嗯了声,笑笑:“我太太爱吃。” 老板闻言非常慷慨地从旁边花瓶里取了支玫瑰花插进袋子里。 于是乔柚从他手里接过袋子的时候,对着这支娇艳欲滴的玫瑰花“哇”了声:“江见疏,你好浪漫。” 江见疏问她:“喜欢吗?” 乔柚连连点头。 “蛋糕店老板送的。” “……” 乔柚嘟嘟囔囔地表达不满,凑近袋子,闻到浓郁的桂花香,和栗子奶油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这就算特产了吗?”她问。 江见疏:“或许不算吧,但是你高中的时候最喜欢吃这个。” 机场人来人往,和江见疏一道的医生起哄打趣完,陆陆续续离开,张听月在队伍最后接了个电话,神色苦恼:“师兄嫂子,我就先走了。我哥突然过来临城了,我得赶紧去接他。” 说罢拖着行李箱急匆匆离开。 熟人都离开,乔柚听见江见疏长长叹息一声,将她揽过去,吻了下她的头发,接着松开。 转而牵起她的手。 乔柚拎着蛋糕,感受到他掌心的炙热,步履都变得轻快起来:“想我啦?” 江见疏:“想给你唱摇篮曲了。” “抱着我唱那种?” “你抱着我也行。” 乔柚皱皱鼻子,唇畔的笑却是一刻都没停过。 她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我明天打算去看看那个出租房,你有空跟我一起去吗?没有的话我就叫宋酒陪我了。” 江见疏一顿,握着她手的力道跟着一紧。 感觉到异样,乔柚疑惑地看向他。 他松了松手。 “没什么,”他状若平常,“明天我要上班,让宋酒陪你吧。” 乔柚看他两秒,嗯了一声。 ※※※※※※※※※※※※※※※※※※※※ 乔柚的诱惑之出租屋内の秘密 瑰芒沙砾 晋江文学城首发 15 周日是江见疏的生日,他好像忘了这件事,直到乔柚问他打算怎么过的时候他才如梦初醒般。 不巧的是,他周六值完一个夜,周日还得上半天班。 “那还过吗?”乔柚试探道,“宋酒说明天她和江临舟都休息,要不然等你下班一起?” 有前车之鉴,她本以为江见疏会拒绝,不曾想他只沉默几秒便答应了:“好。” 乔柚有些惊奇地看他。 “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江见疏勾起食指蹭了蹭她脸颊,“我看上去很不讲道理吗?” 并不。 相反,他看上去是个非常好脾气的人,好像她提什么要求他都不会拒绝。 乔柚吐槽:“也不知道让刚出院的妻子替他洗衣服的是谁。” 江见疏拖着嗓音长长哦一声:“那意思是,不是刚出院就可以了?” 乔柚:“……”懒得跟他说。 她吃瘪幽怨的小模样让江见疏心情大好,低头用额头碰了碰她的:“不逗你了。我会和阿舟联系的。” 生日的事情就交给两个当事人自己解决,周六这天下班早,乔柚叫上宋酒一起去出租屋。 前几天给宋酒打电话的时候对方很惊讶:“出租房?你什么时候还在外面租房了?” 乔柚也是一愣:“就是我结婚前租的房子,前几天房东打电话跟我说就快到期了,我打算过去看看。” “啊?不是,你结婚前的房子早就退了啊,搬家的时候我都还去帮忙了,”宋酒忧心忡忡,“柚宝,你是不是被骗了?谁给你打的电话啊,你告诉江见疏了吗?可别乱信别人。” 宋酒的声音越来越远,白噪音般的嗡鸣声逐渐充斥大脑。 什么意思?早就退了?那她租的这套的房子是怎么回事?江见疏不是说…… 乔柚彻底宕机。 是啊,江见疏说的。 是他说,这是她婚前租的房子,因为租期太长,合同没到期,不好退。 这都是江见疏说的,所以她信了。 她被骗了吗?江见疏在骗她? 为什么? 思绪彻底乱了,一团乱麻。 “柚子?柚子?” 乔柚像是行走在梦里,恍恍惚惚的,不知该怎么跟宋酒说。 天平左右摇摆,每一下都拉着她的心往更深处沉坠。 只这么一下,先前被她拼命忽略的,这段婚姻的违和感海啸般扑来,就像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哪怕只是很小的一个缺口,都足以让人万劫不复。 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刚从医院醒过来的时候。 周围苍白陌生,就连自己也是陌生的。 良久。 “没事,”乔柚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思绪,“我觉得应该不是骗人的,最好还是去看看吧。” 她执意要去,宋酒只好应下。 挂了电话,乔柚开始庆幸江见疏出差三天。 三天,足够她整理和平静自己的情绪。 她想,或许没有必要那么快下定论,也许在外租房是因为别的什么事,连宋酒都不知道。 但她发现无论怎么去解,这个环最后还是会在江见疏撒谎这里卡住。 乔柚解不开了。 她在机场悄悄地试探他,得到的是更确定的“江见疏骗了我”这个认知。 宋酒说到报社来接她,等待的时间里,乔柚接到了江见疏的电话:“下班了?” “嗯,现在在等宋酒一起去出租屋。” “……好。” 短暂沉默。 乔柚有些受不了这样压抑的气氛:“你今天要值夜班对吧?” “嗯。” 又是一阵沉默。 电话那头有人在喊“江医生”,乔柚努力让语气轻松起来:“你去忙吧,记得好好吃饭,再忙也要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好。” 电话挂断,乔柚望着手机发了会儿呆,长长吁出一口气,想要把胸口的不安都吐掉似的。 宋酒不一会儿就到了,两人一起前往乔柚问房东陈姐要的那个地址。 房子在另一个方向,离报社不远,看来也是为了方便上班。 陈姐比她们到得早,边带两人上楼边嘀咕:“只是一个多月没回来住,怎么连地址都忘了呢?” 宋酒替她抢答:“抱歉啊陈姐,她记性不太好。” “那这记性是有点差哦。” 说话间已经到达门口,陈姐打开门,被屋内的闷味儿呛得咳了两声,边扇风边走进去开窗通风:“你决定决定吧,还要不要续租。” 乔柚犹豫地踏进屋里。 这套房子规格还是不错的,家具样样俱全,虽然摆设简单,但能看出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乔柚看着陌生的这一切茫然。 她犹豫地问向陈姐:“陈姐,请问这套房子我租了多久了?” 估摸着陈姐也习惯了她的“记性不好”,没再对她的提问感到奇怪:“三个月。你三个月前来租的嘛,你说你也不能确定要不要长时间住在这,就租了三个月。” “三个月?”宋酒诧异道,“你好好的在外面租三个月房子干嘛?” 这也是乔柚想问自己的。 她沉默,心又渐渐往下沉。 所以江见疏真的在骗她。 他们是夫妻,她要在外租房江见疏怎么会不知道?何况显然,她是真的在这里住过。 一个丈夫得对妻子不上心到什么程度,才会连妻子在外夜宿也不知道?就因为他忙、经常不在家,所以不知道? 乔柚觉得江见疏不是这种不上心的丈夫。 客厅有用信息太少,她抬脚迈向房间。 宋酒十分警惕,寸步不离她身边,对那位陈姐时刻防备着。 她停在房间门口小声道:“柚子,我在门口守着,你进去看看吧。免得咱俩一起进去了被锁在里面。” 乔柚能理解她的防人之心,点头说好。 房间里也充斥着一股封笔许久的闷味儿,她捂了捂鼻子,拉开窗帘,傍晚懒洋洋的夕阳光照进来,总算给这间房子添了几抹不那么压抑的亮色。 房间里东西也很少,化妆品和护肤品零散,衣柜里衣服不多,折叠整齐。 被子平整地铺在床上,是个单人床,枕头也只有一个。 有用信息实在是少。 乔柚站在原地苦恼了一下,望向床头柜。 只有这里没看过了。 拉开床头柜,入眼是一本夹着书签的书,书的旁边是一个黑色的长方形礼盒,模样怪精致的。 她好奇地拿起礼盒,目光却被礼盒底下的东西吸引了。 乔柚猛地一顿。 只一瞬,她听见了潘多拉魔盒打开的声音。 ——那是一本离婚证。 ※※※※※※※※※※※※※※※※※※※※ 嘀嘀,无内鬼,来点交易,下章入v,周六零点后更新一个大肥章,入v前三章有红包等着大噶! 俺试试搞个抽奖,360度旋转鞠躬谢谢各位的支持!小乔小江将在v章继续等待大家! 求求啦不要养肥我嘛qnq 顺便接档的《以假乱真》和《采撷》求个收藏啦,文案放下面↓ ↓↓↓ ——【《以假乱真》文案】—— 网传,明里暗里粉红泡泡无数的国民cp,在时隔七年后终于迎来第二次合作。 粉丝声泪俱下:过年了!我的cp今天必定结婚! 而接到通知后的两人—— 乐兮气得口红都涂歪了。 晏修和看着面前的剧本沉默不语。 见面后—— 乐兮:这位哥的脸还是这么好看呜呜呜呜! 晏修和:……她也就剩这把好嗓子了。 然后双方扬着礼貌而不失虚假的微笑,友好地握了个手。 乐兮&晏修和:我讨厌他(她)和我喜欢他(她)的脸(声音)有什么关系呢?【支离破碎发言.jpg】 -毒舌x小作精 ——【《采撷》文案】—— 桑红豆接了一份护工的兼职,工作内容是帮助雇主做双腿复健。 初次见面,屋里太黑,她不小心绊到桌脚,扑在雇主那双没有知觉的双腿上。 他并不生气,温柔地扶起她:“疼吗?抱歉,我不喜欢家里太亮。” 桑红豆攥紧手里残留的温度,压下翻腾的渴望。 却未能察觉男人眼底恒久弥留的阴郁。 如蛛如兽,张网猎食。 -温润病娇x渴肤症怂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