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攀》 第一章 “啪” 秦明正在套上衣的手停下，看了看被扔在面前的一厚沓钞票。 “够么？” 身后的男人声音又冷又硬，几乎毫无感情可言。 秦明没接话，更没拿钱，他迅速套好衣服，想着立即离开。 可刚起身，腰就狠狠疼了一下，差点让他一屁股坐到地上。 幸好身后的男人扶了他一把，这才没跌回去。 可那只手马上撤走了，冷漠至极的声音又问，“怎么，不够？” 秦明回身看了他一眼，虽然对方高大英俊的外表确实令人心动，但那傲慢无礼的样子实在欠骂。 “别以为有两个臭钱就了不起。” 说完他套上鞋，强忍着腰疼出了总统套房的门。 被秦明的话怼得一愣，梁京平立在当地，半晌没反应过来。 他昨天晚上从林家出来之后，本想直接回家，可半路接到助理的电话，说奇骏集团的董事来了，便立即赶去接待。 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许是酒太烈，又或者本来心情就不好，接待过后，他感觉一阵阵头晕，若坐车回家，可能会在车上失态呕吐出来，便在酒店开了个房间。 当时完全没想到，会发生后面的事情。 记忆很是模糊，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确实和刚才那个清俊的男人发生了关系。 这太不像他会做出来的事了。 梁京平一直是个洁身自好的人，从无不良嗜好，更没有玩弄别人感情和身体的黑历史。 确切地说，他几乎没有过什么感情史，30年来，从没有喜欢过谁。 生意场上的精明强干让他在生活中则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就像昨天，家里的长辈叫他去林家谈事，他以为是公事，可去了才发现，竟然是两家长辈安排的一场相亲。 没有提前被告知，他心里有些窝火。 席间出去吸烟时，大伯找到他，又叮嘱明示了一番。 “京平，我和林老谈过了，你和子聪如果能成婚，日后我们俩家的关系会更紧密，生意上的好处，我不说你也明白。而且，子聪长的好，在林家又受宠，我觉得这桩姻缘无论是于家族还是于你自己，都是最妥帖的。” 梁京平没表态，只是将烟在水晶器皿里按灭。 但林子聪的热情和主动，他切实感受到了。 一整晚，对方都在没话找话的和他攀谈。 有点不胜其烦，梁京平只好借口先离开，半路去接待了客户，之后…… 便是第二天早上，他以为用钱就能解决的问题，却被对方挖苦了。 不要钱？那要什么？说什么不是出来卖的，男妓难道还有免费献身的么？ 梁京平皱眉。 秦明非常气愤。 昨天，他按照师父的吩咐去酒店送东西，没想出了这档子事。 因为心情不好，昨晚，他也没少喝酒，本来就不胜酒力，晕晕乎乎，突然被门里的人大力抱住，在脸上又亲又吻，秦明彻底懵了。 等回过神，才看清那男人的相貌，是他非常中意的类型。 刚分手，被前男友戴了绿帽，秦明借着酒劲，思想滑坡，一溜到底。 你情我愿的事，没必要矫情。 但第二天一早，那男人竟然甩给他一沓钱！ 秦明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被人当成那个了！ 要不是看对方扶他那一下，真有心再狠狠骂两句解气。 刚出酒店，秦明就接到了师父的电话，问他人在那儿，东西送到没。 秦明这才想起来，今天还有正事，顾不上别的，忙坐上地铁往回赶。 “东西送到了？” 他刚进门，师傅就问。 “嗯，我给那人打电话没接，按您说的，放在酒店前台了。” “那就行。” 看徒弟的脸色比平常亮堂，师父开玩笑的问了句，“怎么，你俩和好了？”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这事，秦明黯然，如果没有前男友刺激他，昨晚也不能出那个事。 他提起一根木料打量着，又在耳朵上别了根铅笔，一副准备干活，不想多谈的样子。 瞧他那模样不是太开心，师父也没再多问，只是笑着叹，“嗨，你们这些年轻人啊~” 秦明不说话，埋头对着图纸在木料上描，特别仔细。 上前撇了一眼，看他干得认真，手下准头足，师父也就放心了。 秦明学艺有六年多了，和他一期的学徒，大多学个皮毛就出去自立门户了，只有秦明，一直踏踏实实的跟着师父，如今手艺已经学得很精了，问他为什么不出去自己单干，秦明说的直白，“您把手艺都传给我了，我现在出去自立门户，不是抢您饭碗么，等我再跟着您干几年再说吧。” 因为这话，师父才把最后压箱底的手艺教给了他，而秦明也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一如既往在师父的工作室里。 好木匠是特别精贵的手艺人，凭秦明现在的手艺，在市面上一年赚个二、三十万不是太大问题，可师父也有一大家子要养活，不可能给他开到这个价，一个月根据工作量，秦明大概能拿到五千到一万的工资。 秦明不是不知道这差距，但从不抱怨，师父吩咐的事，都尽心尽力干好，像昨天那样，出去送了个东西，一宿没回来，还是头一次。 知道他从去年开始处了个男朋友，但秦明主意大，师父也没怎么问过，这次夜不归宿，他寻思着，这两人处了一年多，也到火候了，自然更不管了。 只是徒弟如果成家立业，恐怕就得出去单干了，师父有心照顾，计划着让他单独接点项目，锻炼锻炼，为以后做打算。 上午干活的时候，秦明感觉腰和腿很不舒服，酸疼酸疼的，猫腰干活时候尤其明显。 昨天晚上喝了酒，记不太清楚，但个别片段还是在脑海里的印象很深刻，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脸上发烧。 这是他26年来的第一次，虽然跟前男友处了快一年，但俩人最多也就是拉拉手，抱一下，亲吻都少，更别提干这种事了。 前男友总说，等结婚再做，自己思想保守什么的，秦明老家是农村的，也不是前卫的人，当时还想，前男友是心疼珍惜自己，即使有时候很想，也能忍下来。 谁知道，昨天他去那男人家里，竟然把他和一个女人堵在了床上。 那之前跟自己说的不都是放屁么？还有借的钱，说什么结婚还差5万块，想在老家盖个小楼，秦明一心一意想跟他结婚，没迟疑，拿了钱给他，现在看来那男人就是个十足的骗子。 秦明也不是吃素的，把那小子从被窝里拎出来，赏了两拳一脚，警告说，三天之内把钱还上，否则就拿刨子刨掉他的命根子。 男人吓得当场尿了，那德性让秦明直恶心。 其实钱不钱的，秦明不在乎，他虽然不富裕，但也不是贪财虚荣的人，再加上身上有手艺，对金钱没那么执着的欲望。 主要是自己真心付出，浪费了一年的感情。 这是他的第一段恋爱，本想着从一而终，小两口稳稳当当，只要亲心协力，日子会越过越好。谁成想遇人不淑，一腔真心喂了狗。 秦明揍完渣男，出去找了个小饭馆，整整喝了一瓶白酒，之后…… 现在想起来，秦明倒不怎么为昨天晚上后悔，最起码那男人长得好，那个事上，他纵然没个对比，不过昨天晕晕乎乎的，感觉还挺舒服的。虽然对方误会他是干那个的，但给钱也没含糊，可见不是个墨迹的人。 嫖娼不道德，但真小人总比伪君子强。 这事发生也就过去了，秦明不想因为渣男友毁了自己，一时冲动的事，干一次就够了，以后还得好好过日子，一次遇人不淑，不代表世界上就没好人了。 他手里活计不停，心里想的也明白，到中午的时候，已经不再为这些事闹心了。 师娘过来喊他们开饭，秦明帮着端碗，拿筷子，看见师娘做的是他爱吃的肉酱打卤面，脸上也有了笑，落座之后，先给师父碗里浇卤子。 师父接过碗，说，“明天有个活，你五叔介绍的，你先去盘盘，要是行，直接定下吧。” 秦明还没自己去盘过活，不过之前跟师父去过很多次，套路都熟，这么安排，他一下子就明白了，老爷子这是准备让他出徒。 心里一下子就敞亮了，他话也没多说，拿起小酒壶，给他师傅满了一杯。 第二天，秦明联系了五叔，五叔有事没跟他一块，发了个位置信息过来，秦明一看，是个别墅区。 别墅的活都整装，工期也不赶，三个月就能赚上小三十万，一年要是能接两个这种活，日子就不愁了。 秦明照着地址过去，发现这个别墅区是十多年前建成的，也该重新装修了，五叔介绍那栋正好在别墅区的正当中，是个楼王的位置。 秦明没着急进去，绕着别墅区转了一圈，看了看周围的景观，然后才去敲了门。 开门的是个年轻人，挺有礼貌的，但一看就不是房主。 秦明听他大概介绍了一下客户的需求，然后报了个价位。 对方听说，木料全部自备的情况下，整栋房子的木匠工费才30万，有点不敢置信。 “我记得曹先生说，请的是一位老师傅……” 那人估计是看秦明报价低，又面嫩，怕他干不好活。 秦明无所谓的笑了笑，“那是我师父，你是不是觉得报价太低了，便宜没好货？行，那就再加三十万，六十万吧。” 说完，给对方写了个账号，“明天给我们先打10万定金。” 然后转身就要出门。 那人更不确定了，上前拦住他说，“诶，我们还没谈好呢，你等等。” 秦明懒得跟这种墨迹人废话，其实工作室现在还压着一批活没干，这别墅离市区挺远的，他要是来干活，就得住这边，师父那边就没人帮忙了。看这别墅不像经常住人的样子，估计对方也不管饭，还得他自己做，周围卖的东西又死贵，真是各种不方便，要不是看五叔的面子，他不是太想接。 那人还要跟他再说，别墅大门忽然开了，两人不由同时转头，只见进来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梁总，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我刚好路过，来拿个东西。” 梁京平说完，没仔细看站在一楼廊厅里的人，直接上楼去了。 他没看见秦明，秦明可看清了他。 “……” 顿了一下，他立刻转头对那年轻人说，“一百二十万，今天就转账，过期不候。” 说完，拉开门就出去了。 十分钟内被翻了两倍报价的方助理，“……” ※※※※※※※※※※※※※※※※※※※※ 开新文了，撒花~ 第二章 见秦明回来了，师父问他，“怎么样？” 秦明放下随身的工具包，一脸面无表情的说，“一般。” 老刘看他好像兴致不高，觉得奇怪，按说别墅的活都好干，再者是熟人介绍的，徒弟不该这个态度，以往他也不这样，每次跟着自己出去盘活回来，都很积极的讨论一些细节，这次是怎么了。 “怎么个一般法？” 师父又问。 秦明背过身，拿起刻刀，一边看图样，一边说，“路远，活多，要求高。” 师父，“……” 这还是第一次听徒弟抱怨工作的事儿，他感觉出来了，秦明有点不对头。 但徒弟什么性子，他最清楚，这位主意大的很，要是硬问，肯定问不出来，于是师父转移了个话题，笑着说，“那咱就往高了开价。” 秦明推着刻刀细细的剃，精致的纹样一步成型，他吹了一口木屑，看看效果，挺满意，才说，“嗯，120万，今天打款，过期不候。” 刚进嘴的一口乌龙茶，“噗”的一声就喷了出来。 秦明忙回身，“师父，你呛着了？” 说着，上前给他捋背。 咳嗽了半响，师父才抬头瞥了他一眼，说，“你这是狮子大开口啊！” 秦明一边擦桌子，一边无所谓的说，“那房主是个事儿逼，120万算考验他的诚意，要真想请咱们，事儿妈点，我也忍了，要不懒得伺候。” 师父，“……” 那您这诚意是不是也太贵了点，市场价的三倍啊！ 不过木匠就是比别的工匠傲，秦明因为手艺好，又会绘图创意，所以比一般木匠还更傲点。 但师父特喜欢他这性子，所以大多数时候就随着他，另外也知道他做事有分寸，那房主肯定是挺烦人苛刻的，否则从来不爱挑理的徒弟也不能这反应，不成就不成吧，这个不行，还有下个。 “嗯，那咱就等个信儿，房主要不干，回头我跟你五叔说。” 听师父提起五叔，秦明多少有点过意不去，这中间毕竟还涉及介绍人，五叔是师父的师弟，现在不干木匠了，开了个装修公司，经常帮着他们联系活儿，得维持好关系才行。 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也不后悔。 当时说120w，就是为了让对方知难而退，他可不想跟一夜x的对象再发生别的联系。 120w，除非是冤大头，否则肯定不会同意的。 秦明走后，方助理有点郁闷，120w的报价未免太夸张了，不过看那小木匠胸有成竹的样子，他也犯嘀咕，回头又找人打听了一下，原来那个工作室的手艺在行内是数一数二的，也难怪口气那么大。 因为超出预算，他不敢自己做主，看梁京平下了楼，才上前汇报。 “梁总，刚才木工来看翻新的事儿，报了120w的价，您看……” 公司有事，梁京平忙着出去，点了点头，说，“可以，不过你跟他们沟通，装修期间，我要住这边，在地下室给他们腾出一间工作室，没什么事，让他们就在楼下干活，别上来打扰我。” 方助理听了挺意外的，“梁总，您不回公寓那边？这边虽然不是大拆，但肯定也有声音，会不会太吵了？” “我在三层，他们在地下室，一层一层的装，问题不大，再说这边离新项目近点，省了路上堵车的时间。” “好，那我去安排，对了，梁总，对方要求今天就打全款。” 闻言，梁京平顿了一下，说，“可以，但要订个违约协议，出了差池，双倍赔付。” 方助理点头不迭，马上去办。 下午，秦明正和师父商量着参加下半年“精工细木”大奖赛的事儿，忽然手机里进来一条短信，他拿起来看了一眼。 然后端着手机，半天没动。 师父问，“怎么了？老家来的消息？” 秦明摇头，“上午我说那个别墅……” “嗯？” “给咱账上打了120w。” 刚端起来的杯子一哆嗦，师父把茶水全洒自己裤子上了。 然后，方助理的电话也跟了过来。 “小秦师傅，我们的工费打过去了，这里还有一份协议，请你过来签一下。” 秦明还有点犹豫，却被师父接过了电话，“好，一会儿就过去。” 这是笔意外之财，之前他还寻思肯定黄了，没想到对方这么痛快。 他跟秦明说，“那就别犹豫了，120w，再事儿逼也能忍啊，一会儿我跟你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儿。” 秦明，“……” 跟了师父这么多年，还第一次见他如此激动，敢情原来的淡定都是因为钱不到位。 不过秦明也能理解，师父的小儿子马上要去国外留学，需要一大笔钱，这活要是接下来，儿子的学费就解决了。 至于自己这边，如果想出去单干，也需要一笔钱成立工作室。 没人真的跟钱过不去，何况他是凭本事，光明正大的赚钱。 再者，秦明也想，真干起活来，那男的肯定不在，房主能来几趟？不一定能碰上，瞅他昨天目中无人的样子，即使碰见，装不认识就完了。 下午，老刘陪着秦明去了一趟别墅，楼上楼下看了好一阵，爷俩又商量了详细的重装方案，然后报给方助理。 方助理看他们在纸上画的草图，像看天书似的，寥寥几笔的造型，跟大装修公司做的那种vr视频根本没法比，他心里也打鼓，就想起来老板叮嘱的违约协议的事儿。 “协议可以签，我们干活不糊弄人，但具体到各件家具和造型上，为了保险，房主得签字确认，免得回头麻烦。” 师父到底是□□湖，想得周到，秦明在旁默默听着，记着。 方助理没意见，双方很快就达成一致，签了协议。 合同签完了，方助理又说，“对了，你们的工作间在楼下，地下两层，一层是车库，另一层是工作室，有180平，足够用了吧？” 秦明挺纳闷的，“不是在一楼么？” 方助理笑笑，“梁总这段时间也在这边住，他特意叮嘱的，想请你们注意回避一下，别弄出太大动静。” 秦明，“……” 不是说有钱人都狡兔三窟么，那男的怎么偏和他过不去，非住到正在装修的房子里！ 他当场就想反悔来着，但是方助理话说得明白，“要是没别的问题，咱们明天就开工？协议都签了，逾期误工是要付双倍违约金的。” 秦明，“……” 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感觉好像给自己挖了个坑。 出门的时候，老刘还感慨，“我看这房主还不错嘛，没提什么苛刻条件，地下室条件也挺好的，有卧室，工作间，还有厨房，做饭也方便。” 可秦明却一口咬定，“我不住，白天干完活就回家。” 师父转头看看他，“你这是闹什么别扭？从这儿坐车，得一个半小时才到家，没听方助理说嘛，晚上六点半就没公交了，打车回去得80块钱。回头我让你师娘给你准备点大米，白面，再买点调料，你就住这边吧，隔三差五的，我们再给你带顿饺子，炖肉什么的。” 秦明不说话了，他怕师父误会自己吃不得苦。 他当然不是嫌弃住地下室条件不好，之前更不好的条件他都能泰然自若，刚进城的时候，他连毛坯房地下室的折叠床都睡过，这别墅的负一层装修的比他师父家都好，没什么可挑剔的，主要还是他心里不舒服。 但这不舒服的原因也没法跟师父说，只能自己憋着，毕竟一百二十万的大刀架到脖子上，也容不得他反悔不干了。 不过，幸好，听方助理说，那个男的白天基本不会在家，一般很晚才回来。 第二天，秦明找车把必要的设备和工具都搬到了别墅，等一切都布置好之后，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也没什么时间干活了，不过正好可以利用天黑之前，有日光的时候，好好看一下房子的采光的情况，再设计一下一楼几处小空间。 他一边观察，一边捧着本子，有了灵感，就坐在地板上，速写起来，没怎么注意周围的动静。 直到有人在他身后说了句，“给我倒杯咖啡送上来。” 秦明的汗毛都立起来了，一来是全神贯注没防备，二来，这冷腔冷调的声音，除了那男的，没别人。 梁京平今天回来的早，他进门后，就看见“方助理”坐在地板上，拿着个本子写写画画，心想自己不在家的时候，方助理还挺随便的。 但也没太放心上，吩咐了一句，就上楼去了。 等他冲了个澡，换好衣服，出来之后，在书房没发现自己要的咖啡。 觉得有点意外，方助理一直很尽心，自己吩咐的事从不拖延，难道刚才没听清。 他便下楼去，打算自己倒一杯咖啡，顺便看看刚才坐在地板上的“方助理”在忙什么。 下了楼，果然看见夕阳夕照下，庭院里站着个挺拔的身影，好像还在写写画画，他便走了过去。 “是不是咖啡豆没了？你忙着写什么？” 梁京平出了庭院，对着那个挺秀的背影问。 “你有手有脚，想喝咖啡不会自己倒？我就负责木工，其他的干不了。” 听声音就知道不是方助理了，但这嗓音又不太陌生，尤其是说话的横劲儿。 梁京平还在想对方是谁，就见那人已经回过身来了。 梁京平这才看清对方的容貌，“……” 他很意外，不禁又把秦明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对方穿着藏蓝色的帆布连体衣，腰间挂着一排工具，手里捧着个素描本，耳朵上还别了一支铅笔。 忽的想起来，他家今天请了木匠过来装修，所以，眼前的人，应该是个……木匠？ 那这人之前，在酒店，半夜敲门，算是？ 梁京平百思不得其解，便问，“你是木匠？所以在酒店那种……算是兼职？” 秦明：“……” 第三章 “你说话不过脑子么？” 秦明极近克制的怼回去一句，收起速写本子就要走。 梁京平看他的态度也知道自己太冒失了，忙说，“对不起，我可能表达的直白了点。” 秦明本来都不打算再跟他废话了，听他这么一说，感觉自己必须把这事说清楚。 他住了脚，站在梁京平对面，一字一句的说，“这不是直白不直白的问题，而是礼貌的问题，你凭什么认为我是干那个的？要按你的思路，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你白天当老板，晚上兼职干那个？是不是我也得塞给你一摞钱？” 一番话说得梁京平哑口无言，百口莫辩，可他明明想表达的不是这个意思。 “你没理解我的意思，我是想说，没想到你是个木匠。” “那我在你眼里应该是什么，应该是干那个的？” “不，也不是……” 梁京平还要再说，却感觉自己没了思路，嘴张开了，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秦明特生气，感觉自己被十足冒犯到，气愤道，“行了，不用说了，无所谓。” 然后便回了地下室。 秦明走了，梁京平却久久不能平静，他把两人那点事前前后后回忆了一遍，然而那天晚上他头脑不清楚，有些细节根本想不起来，只记得第二天早上，他给秦明钱，秦明骂他，“别以为有两个臭钱就了不起。” 如此看来，人家好像还真没骂错他，秦明确实不是干那个，而是有正当职业的，但是自己怎么就那么执着以为他是那个呢？真是中了邪了。 梁京平这辈子都没闹过这么大的笑话，顿觉尴尬的有些无地自容。 刚才更是加火上浇油，越解释越乱，显然让秦明的误会加深了。 想起对方负气离开的背影，梁京平有点束手无策，他不是个会服软的人，更谈不上哄人，再说，他和秦明的关系还远达不到那么亲密，不过是一次露水姻缘。但让别人误会自己总是不好的，何况现在又同在一个屋檐底下，有什么事，说开了还是比较好。 他上楼之后，给方助理打了个电话，把翻新装修的前前后后，细细问了一个遍。 这才知道，原来秦明昨天来过，但是自己没注意到对方，再然后，就有了120w装修工费的事儿。 看来秦明是想让方助理知难而退，直接退单，不想跟自己这边发生什么联系。 可阴差阳错的，自己偏偏还同意了。 这么一看，难怪秦明生气，弄得好像自己追着他，非得羞辱一番似的。 换谁能不生气啊。 梁京平在书房点了一支烟，思索了一阵，感觉还是有必要去当面道个歉，否则自己花了一百二十万，买个冤家住在楼下，看秦明那脾气，也不是个好惹的，手边还放了那么一堆工具，个个都尖头利刃的，想想就…… 但他这次没敢冒然去，在书房里打了好一阵腹稿，想着怎么跟秦明能解释清楚，要是能不挨怼就更好了。 梁京平这边酝酿了一夜，秦明那边气了一宿。 他是没想到，刚住进来就和那男的打了个照面，而且对方又是那副高高在上，目空一切，自以为是的样子。 还说自己是干那个当兼职，是不是脑子被驴踢过，他们村里的二傻子都知道见人就笑，说点好话才能要到糖吃，怎么那男的挺大个老板，说话那么难听！ 秦明心想，真白长了一副好皮囊，肚子里全是大粪！ 要不是看在那双倍违约金的份上，他早就打铺盖卷回家了。 一翻身，秦明用高档蚕丝被把自己裹紧，气呼呼的睡了。 第二天，梁京平一早有事，他下楼的时候，特意往楼下看了一眼，发现地下室静悄悄的，估计秦明还没醒，也就没去打扰。 听见别墅的大铜门“哐当”一声阖上，秦明才起身下床，他实在懒得跟那男的碰面，只要他不上去，他不信，那男的能追到地下室来找怼？ 不过，他失算了，下午六七点钟，秦明正要收工，准备泡面，就听见地下室楼梯那边有脚步声，他回头一瞧，正看见梁京平西装革履的走下来。 梁京平身高有一米八六，身材属于衣服架子，高定西装穿在他身上特显气质。他五官也长得好，端正深邃，一派正人君子的英气，非常出众夺目。 但这一切看在秦明眼里，只有两个字，“装逼”。 其实，他之前还挺迷梁京平这种类型的，要不也不能稀里糊涂的就跟他那个了。 但几次三番的接触，他感觉梁京平就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家伙，打扮得再漂亮，也很难扭转这种印象。 秦明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回过头去，继续煮泡面。 这毕竟是人家的房子，他没有撵房主的道理，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搭理，拿他当咸鱼干——晾着。 但梁京平是带着任务来的，他想化解误会，所以，即使看出秦明爱答不理，也得硬着头皮搭讪。 他发现秦明把地下室打扫的非常干净，尽管木工活会有很多木屑和碎渣，但秦明把它们都收拾好了，堆进了墙角的一个大箱子里，地面一尘不染的。 木料更是分门别类的做好了编号，码放有序，而半成品的家具则被他放在墙角，对面还立了一台三脚架相机，看样子是随时拍照，做进度资料用的。 他还瞄了一眼秦明的速写本，发现上面记得密密麻麻的，草图旁边做了不少标注，可见用心。 梁京平把地下室扫视了好几圈，一时竟忘了自己是来干嘛的，还是秦明见他来了也不说话，站着又不走，忍得实在烦了，问道，“有什么吩咐？” 被他一问，梁京平不自觉就笑了，说，“没有什么，我来看看。” 秦明挑眉，坐在桌边，吃了一口方便面，问，“看够了么？” 梁京平感觉出他语气不善，便转移话题说，“你怎么吃方便面？” 秦明，“方便啊。” 梁京平，“……” 这话真没法往下接了，他挺尴尬的在屋里转了一圈，期间秦明就拿他当空气一样，自顾自的吃面条。 最后，梁京平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似的，走到秦明跟前，说，“我能理解你为什么火气比较大，这事确实我不对，是我误会你了。” 秦明挺意外，没想到梁京平会直接道歉，其实他也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既然对方态度诚恳，他也没必要揪着那些破事不放，得理不饶人。 抬头看了看对方，然后用纸巾擦擦嘴，秦明站起来，语气变得和气不少，说，“谈不上对不对的，那种事你情我愿，不过你确实误会我了。” 听他口气和缓了一些，梁京平紧绷的神经为之一松，说，“谢谢，其实我不是你想得那种人。” 秦明两手插进连体工作服的口袋，看着他，问，“哪种人？” 梁京平，“有两个臭钱就自以为了不起那种。” 从这个角度，梁京平能看到秦明眼角下面有一颗小痣，在那细白的脸皮上很是明显，看在他眼里，透着莫名的诱惑，让他不知不觉有点失神，想到那天晚上。情不自禁的，他嘴随心走，脱口而出，“你经常干那种事么？” 秦明忽的皱眉，问，“哪种事？” 梁京平鬼迷心窍，说道，“就是，半夜去酒店敲门，找人睡觉……” 秦明没跟他再往下说的机会，抄起手边的泡面叉子就扔了过去。 第四章 梁京平回到楼上，抽了一支烟，又洗了个澡，处理了几件公事，可心还是静不下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一遇到那小木匠就总是说错话。 惹得对方不高兴，他心里也不好受，毕竟那不是他的本意。 梁京平本来是想表白自己不是个随便的人，以前从没跟陌生人发生过关系，希望对方不要误会他是个有钱的浪荡公子。 但鬼使神差的，他没说清自己的想法，反而向小木匠刨根问底。 当然，内心里，对小木匠是不是那种风流青年，他确实有点在意。 他不希望小木匠是那种随便的人。 然而对方青春正好，相貌也漂亮，风流一点似乎无可厚非。 可一旦想到某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小木匠也去敲过别人的房门…… 梁京平的胃里不可抑制的泛了一阵酸水。 如果对方真是干那个的，倒也罢了，他还没那么在意，就像之前，他不知道真相的时候，根本没把这事放心上。 可偏对方不是，而是个有手艺，干活认真的小木匠，虽说脾气大了点，但终归是个有前途的年轻人，正该找个良配，过蒸蒸日上的生活，随随便便的去酒店敲门，不是轻薄了自己么？ 不过他冒冒失失的说完就挨了小木匠的一泡面叉子，那到底是小木匠被戳穿恼羞成怒，还是自己又冤枉了他？ 这天晚上，梁京平没怎么睡好，想了挺多。 第二天早上，他走的早，没敢惊动小木匠，也怕自己连着上门，下次小木匠不扔塑料叉子，换成铁锤。 等晚上他回来，本想着再找机会跟小木匠说道说道，可往地下室那边张望了一眼，立即发现了不对劲。 三步两步走过去，又下了几级台阶，梁京平就看到了一扇崭新的木门立在台阶尽头。 “……” 看来他这是把小木匠彻底得罪了，逼得对方连夜做了一道门把他挡在外面。 一道门胜过千言万语，这小木匠，可太有个性了。 而身为房主，梁京平发现自己竟然一点气不起来。 这么些年，梁京平叱咤商场，家族内斗，什么事没经历过，什么人没见过，可他今天才发现，还真就有他没见识过的人。 要按他一贯的性格，大可辞了这木匠，那二三百万的违约金还不至于让他费神，但他直觉这事不能那么做。 要是两人毫无关系，辞了也就辞了，关键是，两人有那么一晚上，他要就这么把小木匠撵出去，传出去了也不好听。 怎么着他也比小木匠虚长了几岁，犯不着跟对方置气，有些事，慢慢来吧，要真是误会，早晚能解释清楚。 就这么着僵持了三，四天，两人一个楼上，一个楼下，老死不相往来，能听见彼此制造的各种声音，就是看不见人。 秦明是无所谓，他打定了主意，干完活就走人，实在懒得跟那男的废话。 但梁京平有点绷不住，他总不自觉的在房子里寻找秦明的踪迹，有时候发现秦明在院子里一闪而过的身影，便会忍不住趴窗往外看看。 终于，有天梁京平回来的早，正赶上小木匠出去倒垃圾。 追上人说话是来不及了，再者，他也没想好说什么，怕再遭个冷脸，面子挂不住。 不经意的扫了一眼对方扔的垃圾，竟全是泡面盒子。 梁京平不免蹙眉头。 上次他就发现小木匠吃方便面，问他，他说方便。 差点把自己怼一跟头，想起这事，梁京平觉得挺可乐。 乐完又想，小木匠天天费力费脑，老这么将就，不是办法。 于是，他吩咐方助理，请一个做饭阿姨来别墅。 方助理接到电话马上去办，同时心里犯嘀咕。 梁总的早饭和午饭都在公司餐厅与民同乐，晚上一般出去应酬，偶尔不应酬就去低脂餐厅吃健康餐，怎么突然想起请阿姨做饭？能在家里吃几顿？ 做饭阿姨当天就上岗了。 梁京平叮嘱方助理，“一日三餐都要做，我不在家也要做，把小木匠那份也做出来。” 方助理如实转达给了做饭阿姨。 做饭阿姨进门之后，先去跟秦明打了个招呼。 她听方助理说了，家里有工人在干活，先来后到，她得知会一声。 梁京平上班之后，秦明就会把地下室的门打开。 阿姨推门进来跟他打招呼，他很热情的回应了，还跟阿姨简单聊了两句。 阿姨问他，想吃什么。 秦明说，“我吃泡面就行，您给房主做吧。” 阿姨笑他，“你这孩子，还挺腼腆的。” 秦明笑了一下，低头继续干活。 阿姨五十多岁，干活麻利，家常菜做的很可口，她在一楼厨房煎炒烹炸，秦明当然能闻到香味儿。 连着吃了一个星期的泡面，各个口味他都尝试过了，现在满嘴的防腐剂味儿。本来还指望师娘来送顿饺子，可她最近出去旅游，师父也在家里吃着泡面，短时间内都别想改善生活了。 之前订过一次外卖，但这个别墅区坑的很，外卖小哥进不来，出去取餐来回要走将近30分钟，秦明实在折腾不起。 如此熬了一个星期，对家常饭菜的渴望已经到了顶点。 阿姨来喊他吃饭的时候，秦明差点立马同意。 但一想这是在占那男的便宜，秦明马上把口水咽了回去。 不是他心胸狭窄，计较小事，主要是那男的太不懂尊重人。再说，对方是大老板，他就是个小木匠，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不应该有什么交集，正好又说不到一起去，索性，眼不见为净，等他干完这批活，交了差，赶紧走人。 所以，这饭菜，他也不想吃。 可阿姨特别热情，看劝不动他，就要把饭菜端下来。 秦明忙推辞，但阿姨说了，“刚才方助理说，梁总不回来吃了，你要是也不吃，那我做了这么多不是浪费了？他们有钱人不吃剩饭的，我一个人哪吃的了这么多，难道全倒掉？作孽哟。” 秦明看着一大桌的饭菜，犹豫了，他是农村出来的孩子，祖祖辈辈都是庄稼汉，珍惜粮食的情节深深刻在骨髓里。 听说要把饭菜倒了，他比阿姨还心疼，终于说。 “那我跟您一起吃吧。” 阿姨笑着给他递筷子，“这就对了，梁总之前就交代，做了你那份出来呢，还说你总吃泡面对身体不好。你看梁总对咱们还是很不错的。” 秦明默默听着，没说话，端着碗扒饭。 做饭阿姨来了好几天了，这期间，梁京平一直没回家吃过饭，晚上回来的也很晚，没跟秦明遇上过。 阿姨摸清他的规律之后，饭也做的适量了，基本上只做她和秦明两个人的份。 搞得好像梁京平每天请他们两个吃饭一样。 阿姨倒是理所当然，说，“有钱人都是这样的，人家不在乎这点小钱。” 但秦明不这么想，吃人家嘴短，他在做木工的时候更用心了，还熬夜在网上搜了一些资料，打算把庭院里的几处也重新装修改造一下。 做饭阿姨没来的时候，别墅空落落的，钉子落地都有回音，她一来就热闹多了。 除了嘴碎一点，阿姨人还都挺好的，有时候会主动下来找秦明聊天。 阿姨一边摘菜，一边问他，“有没有对象？” “家里几口人？” “在城里买房了没？” 秦明回答都挺简短的，“没有” “两口人，我和我爹。” “没买呢，太贵，买不起。” 阿姨就劝他，“你有手艺，不愁赚钱，赶紧付个首付，买上房子，才好讨老婆。” 秦明就笑笑，没回话。 前男友那事让他挺隔应的，就想着下次再找对象，就找个老实一点的男孩，他也能保护别人，也能撑起一个家，不需要男人护着自己。 阿姨跟他聊了一会儿，站累了，用手捶了捶腰。 秦明看见了，便去里面房间拿出来一把小椅子，递给她。 “用废料做的，您摘菜干活，用着方便。” 阿姨看着精致的小木椅子，笑得合不拢嘴，一边摩挲，一边说，“哎呦，小秦师傅手艺真好呢。” 晚上，梁京平回来的比平时早。 阿姨刚好要下班，见他回来，忙说，“梁总回来了，那我去做饭，您想吃什么。” 梁京平摆手道，“我吃过了。” 然后就上楼去了。 阿姨看他脸上有点疲态，也没忙着走，进厨房给他熬了热汤，送到楼上。 梁京平正处理文件，阿姨进来送汤，他刚好想喝点热的，便接过来尝了一口，胃马上暖了起来，心情也好了一点。 喝了汤，他没等阿姨来取碗，自己送下楼，正看见阿姨坐在小椅子上摘明早要用的青菜。 那把椅子小小的，透着新木的香气，靠背更做成了可爱的熊猫头，看上去很萌。 这样的东西，梁京平确信自己没买过，方助理也不可能是这种品味。 所以，只可能是小木匠做的。 见他盯着小木椅子看，阿姨笑着说，“是小秦做的。” 梁京平这才意识到，自己还不知道小木匠叫什么名字。 “小秦？叫秦什么？” 阿姨愣了一下，说，“哎呦，这个还不知道，我就喊他小秦的。” 梁京平点了下头。 接着又问，“这几天都按时做饭了吧。” 阿姨忙不迭答，“按时的，每天都做三餐。早八点，中午十二点，晚上六点，准时开饭。” 梁京平点头，又问，“小秦觉得饭菜还可口么？” 阿姨笑着说，“他很爱吃的，每次都吃两大碗米饭，饺子也能吃二十个呢。” 梁京平听了，不禁脑补小木匠吃饭什么模样，饺子吃的了二十个，真能吃啊。 忍不住的笑了一下。 阿姨看老板心情不错，就说，“梁总，要没事，我先回去了。” 梁京平点头，“嗯，今天晚了点，我让司机把你送到公交站吧。” 阿姨也不推辞，谢过他就去找司机了。 见阿姨走了，梁京平犹豫了一下，还是往地下室那边踱了两步。 探头往下看了一眼。 台阶尽头那扇门开着，没关。 忍不住呼出一口气，他迈步走了下去。 第五章 门没关，但也不是大开着，而是闪了一条缝隙。 看着地下室透出来的一线光，梁京平往下走的时候竟然有点紧张。 敲门之前，他还特意整了一下自己的西装。 秦明正在卫生间冲澡，忽然听见外面有动静，忙拿起衣服迅速套好。 今天他切了很多大料，打扫完卫生之后，浑身都是木屑，想简单冲一下就出来，忘了锁门。 还以为是阿姨过来了，紧张的他赶紧一边套衣服，一边锁卫生间的门，同时向外面喊，“阿姨，您稍等。” 梁京平听声音是从卫生间那边传过来的，便止住了往里走的脚步，静静站在门口的地方等着。 大概等了两分钟，卫生间的门开了，小木匠走了出来。 可能是比较匆忙，他的连体工作服只套了裤子，上身的部分系在腰间，上半身随便套了一件纯白色的体恤。 赶着出来，他没来得及把身上的水擦干，白色体恤粘在胸腹上，能隐约看见常年劳作锻炼出的漂亮线条。 而脸上和头发上的水珠也要滴不滴，挂在那里，显得他皮肤又白又润得。 胡乱用毛巾擦着头脸，他有些羞涩的笑着，眉眼低垂，没好意思直视对面的人，说，“阿姨，您来了……” 等看清门口站的是那男的，后面的话立即被吞了回去，脸上的笑也收了。 梁京平站在门口，也忘了说话。 他感觉自己的眼睛有点不受控制，明知道不该盯着小木匠看，可就是错不开。 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好一会儿。 终于，秦明先动起来，他迅速把腰间的工作服解开，伸胳膊套好。 梁京平这才回神，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说，“那个，小秦……” 秦明呼噜了一把自己半干的头发，错看眼睛，说，“叫我秦明。” 像是对这一刻久等了一样，梁京平立即伸出手，自我介绍道，“我叫梁京平。” 看了看他伸过来的手，秦明没什么表情的转开脸。 讪讪的，梁京平把手收了回来，顺势放进西裤口袋里，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泰然自若。 秦明回身去拿工具，耳朵却支愣着，他听到梁京平在身后站着，一点动静都没有。 估计是上次被自己扔了叉子，这次学乖了，没敢乱溜达。 想想他才是房主，在自己家还这么束手束脚，也怪可怜的。 秦明动了恻隐之心，转过身，对梁京平说，“饭费你在工钱里扣吧。” 梁京平正被静止的空气折磨，听他开口说话，简直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忙接道，“不用，装修是包吃包住的，之前忘了跟你说。” 他讲的那么自然，一点不像现编造的借口，让人毫不怀疑。 “谢了。” 秦明大大方方的说，没再跟梁京平较劲，饭都吃了，没必要再假模假式的掰扯这些事。 头一次，梁京平在秦明这儿得了好脸，心里忍不住有点雀跃，说话也不那么拘谨。 看他在给木料量尺，随口说道，“我看你给阿姨做了一把小椅子？” 秦明没抬头，手下干着活，说，“嗯，用废料做的，那块料不做小椅子，也做不了别的。” 他这算是解释，因为有些房主很吝啬矫情，生怕木匠占木料上的便宜，恨不能连碎木屑都扫回家。 其实木匠要是想算计房主，对方根本察觉不出来，但秦明不是那种贪便宜的人，他从不干那种事。 本来他也犯不着解释，但看在梁京平安排伙食的份上，就费了两句口舌。 当然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梁京平笑着道，“这些事你做主就行，如果木料不够，可以再跟方助理沟通。” 没想到他在这方面还挺通情达理的，秦明不免抬起眼皮瞧了梁京平一眼。 他眼下有颗小痣，平常不显怎样，但这种一抬眼一转珠的时候，就有点别样的味道。 不知道别人看了怎样，反正梁京平感觉自己一看他的小痣，心脏就略微有点失律。 “阿姨说那椅子坐着很舒服。” 梁京平又说了一句。 秦明拿过剃刀勾线，不甚在意他的夸赞，“就是个小板凳，要说舒服肯定比不上沙发。” 梁京平，“……” 好像这天聊不下去了，但又不甘心就这么走。 踌躇了一小会，梁京平又道。 “我书房里缺一把椅子，你要不忙，帮我做一把？” 秦明这才直起腰，看了看他，然后什么也没说，转身去了里面的房间。 梁京平独自站在工作间里，一时不知道该走该留。 不过，很快，秦明就回来了，手里拿了一卷软尺。 他走到梁京平近前，近到梁京平能看清他的根根睫毛。 不知道他要干嘛，又离得如此近，梁京平不由屏住了呼吸，嘴角都抿住了。 秦明根本没瞅他什么表情，拿起尺子，手脚利落的把他从腰到肩，从肩到肘，从腰到膝，从膝到踝，量了个遍。 然后取下耳朵上的铅笔，快速的在本子上记了几组数字。 写完了，才回身对梁京平说，“临时加的活，可能慢点，我尽量赶。” 梁京平忙说，“我不急，你不用那么赶。” 秦明也没答话，去抽屉里拿了一本图册递给他。 “选选样式吧，如果这上面没有喜欢的，可以给我发图片。” 梁京平立即把握机会，“那我们加个微信。” 秦明瞥他一眼，“我有方助理的微信，你把图传给他就行。” 梁京平，“哦~” 紧接着又说，“样式上，我没什么想法，你看着做吧。” 秦明听了，又跟他确认了一遍，“没想法？那我看着做了。” 梁京平笑，“嗯，你说了算。” 秦明在本子上补了几个字，然后就去干活了。 梁京平在地当中又站了一小会，看秦明头也不抬，一直认真干活，眼里根本没他这个人，只好说，“那我先上去了。” 秦明依旧没看他，只“嗯。”了一声。 要不是梁京平耳朵尖，还以为他又没搭理自己呢。 有了这个“嗯”，他上楼的脚步都轻快了不少，当晚也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一早，梁京平下楼时正碰上阿姨过来做早饭。 他吩咐道，“早餐做点馄饨，猪肉蟹黄的好点，小秦干活辛苦，吃的东西不要将就。” 阿姨提着菜篮，笑着说，“好巧，我今早买了两斤蟹子，肚子鼓溜溜的，肯定是满黄。” 梁京平满意点头。 本想等馄饨做好，看看能不能等秦明上来一起吃饭。结果方助理来了电话，说大伯那边安排他跟着去趟美国，有重要的事。 梁京平不敢耽搁，饭也没吃，叫上司机往机场赶过去。 因为梁京平临时加活，秦明怕耽误整体装修的工期，昨晚熬得晚了点，早起之后，又把大料备好，等上来吃饭的时候，梁京平已经走了。 阿姨一边把馄饨下锅，一边说，“梁总不让先煮，怕你吃的时候坨了。” 秦明帮着阿姨摆筷子，听在耳朵里，但没说什么。 梁京平这趟差去了三天，回来的时候是后半夜。 他进别墅的时候，特意放轻了脚步，怕吵着秦明休息。 轻手轻脚上了三楼，洗漱过后，反而没了困意，眼看着天边泛起了鱼肚白，他直接去了书房，想着把手头几个紧急的事情理出头绪，一会去公司开晨会也好安排工作。 按开书房的灯，豁然洞亮的室内，该是他最熟悉的样子，可却在一刹那让梁京平愣住。 紧接着，他忍不住的笑出声来。 庄重威严的红梨木办公桌后面，放了一把崭新的木椅，椅子用料考究，工艺精湛，不愧是一流匠人的手艺。 可那靠背的造型却别具一格，不同于传统的太师椅靠背，那是一枚憨态可掬的熊猫头，还一眼睁，一眼闭，也不知道在向谁抛着媚眼。 第六章 秦明来别墅半个多月了，一楼的部分家装已经更新完毕，还做了几件新家具出来。 按照之前协议约定的，这些需要房主签字确认才行。 其实前几天就该找梁京平签字，但秦明嫌麻烦，攒到差不多快把一楼装完了才去找他。 赶上梁京平在家办公那天，秦明上了三楼去找他。 书房的门没关，他进去的时候，梁京平正在打电话，看起来非常忙的样子。 秦明便打算先回去，等空了再说。 见人要走，梁京平忙捂住话筒，对他招手，“秦明，坐那边等一下，我马上就好。” 被他这么一说，秦明也不好走了，就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等,顺便把书房打量了一番。 梁京平的书房很大，两面墙都摆了大书柜，里面的书看样子不全是摆设，很多有明显被翻过的痕迹。 装修上算中规中矩，没有那么多奢华的摆件，配饰，但家具用料全是上乘的红梨木，已然价值不菲。 办公桌的案头也放了很多实用的文具，没有那些花里胡哨的复古电话，青花瓷洗笔之类的。 秦明还是挺欣赏这种装修风格的，低调，给人一种务实又大气的感觉。 不过，让秦明最在意的是，他给梁京平做的那把椅子在哪里，看了一圈，才发现，竟然就在书房主人的屁股底下。 梁京平这时候也刚好讲完电话，见秦明盯着自己背后看，马上意识到，不由笑着说，“椅子很舒服，谢谢。” 秦明的惊讶在脸上没显，“嗯，按你的尺寸定制的，世上仅此一把。” 梁京平笑得更盛，“肯定的，我还给它起了个名字。” 秦明双手插在工装口袋里，有点兴味的挑了挑眉。 梁京平得意的说，“国宝交椅。” 秦明，“……” 看他手里拿着单子，想来是找自己有正事，梁京平起身给他倒茶，同时问，“有事？” “我不喝茶，不麻烦了，找你签个字就走。” 秦明把几张单子递给梁京平，对方一边看，他一边说，“打好的家具在外廊晾着，重新翻修的包边是一楼东侧的，你看过之后，如果没问题，就在这里签一下字。” 说着，他伸出手指了指单子最底下的部分。 梁京平没仔细看单子，只看到他修长干净的手指头。 那一看就是干活人的手，很干燥，纹路也多，还有一些小伤小痕，而且骨节分明，既不圆润也不细腻。 但梁京平还是被它吸引住了，看了好几眼。 见他半天没应，秦明说，“我把单子放着，你慢慢看吧。” 梁京平这才回神，道，“不用看了。” 说完，刷刷刷，躬身在案头签了自己的名字。 秦明拿着单子下楼的时候，心情还不错，其实干这行这么多年，梁京平算是罕见的好说话的客户，之前说他是事儿逼，倒是冤枉人了。 改邪归正总是值得奖励的，让梁京平这样的总裁坐“熊猫交椅”怎么也不太妥帖。 抽空，秦明给他做了一把正正经经的交椅，仿的是古画《蕉阴击球图》中的样式，靠背上用了繁琐的攒接工艺，既牢固又美观，和卖萌熊猫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椅子做好之后，他没亲自送过去，正好方助理过来送木料，就把椅子给了方助理，让他转交给梁京平。 方助理收下之后，心里还想，这小木匠挺上道的嘛，这么会献殷勤。 但回头就在结算单子上看到多加了两把椅子的费用。 方助理，嗯？怎么是两把？ 搬着新椅子上楼去找老板确认，更震惊的是，竟然看到梁京平坐着一把放大版的幼儿园“宝宝椅”。 终于找到另一把椅子了…… 可能是震惊的神色太过明显，被梁京平察觉了，面色很冷的问他，“怎么了？” 方助理赶紧收拾好表情，一本正经的说，“木匠送了把新椅子过来，给您放在哪儿？” 闻言，梁京平起身，看到门口放着的那把正经交椅，忍不住笑了，说，“搬过来吧。” 用正经交椅代替了之前那把，梁京平又吩咐把“大熊猫”搬去茶室，打算有空还是去坐一坐。 秦明也听方助理说了两把椅子的归宿，觉得梁京平确实比以前像个人了。 当天晚上，梁京平早归，第一次在家吃晚饭，阿姨做了满满一桌的菜。 梁京平下楼来，却发现餐桌上只有一只碗，一双筷子，便问，“你们吃过了？” 阿姨忙摇头，“没有，您先吃吧。” 梁京平抬头看看钟，已经七点了。 “平时不是六点就吃饭么，小秦也没吃？” 阿姨给他盛汤，说，“小秦今天忙，说晚点吃。” 梁京平接过碗，撂在桌上，说，“再忙也要吃饭呀，姜阿姨，你去喊他，我们三个一起吃。” 姜阿姨受宠若惊，“那哪行呢，我们在厨房吃吧。” 梁京平有点不太高兴，他很不喜欢看别人低声下气的样子，于是起身亲自去了地下室。 他下来的时候，门没锁，秦明果然在干活。 看他神情专注专注，梁京平降低了声调说，“秦明，开饭了。” 秦明转头看了他一眼，“你们先吃吧，我把这块弄完。” 说完继续干活。 梁京平也没催他，直接上楼去了。 姜阿姨正有些忐忑的等在楼梯口，见他上来了，说，“梁总，汤要凉了。” 梁京平说，“阿姨，你先吃，一会儿小秦忙完了，你去楼上叫我。” 姜阿姨挺意外的，“啊？” 梁京平，“我也有点工作没忙完。” 说完，上楼去了。 姜阿姨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有些无措的捏着围裙，一会看看楼上，一会看看楼下。 终于，她还是下楼去找秦明了。 “小秦，你先别忙了吧，你不吃饭，梁总也不吃，我很难做的。” 秦明纳闷的直起身，看着姜阿姨，“我不吃饭关他什么事？” 姜阿姨也不明白，“我哪儿知道啊，他说咱们三个一起吃，我说让他先吃，他就气的上楼了。” 这份工作清闲，待遇好，姜阿姨还经常在买菜的时候多报一点账，贵一点的食材也会偷偷带回家，梁京平不管这些小事，方助理也不每天过来，姜阿姨滋润极了，如今见老板不开心，生怕他把自己辞了，所以很是惶恐。 秦明听着，估计梁京平又发了那种自以为是的病，就把刻刀放下，对姜阿姨说，“等等，我去看看。” 说完，他抖了抖工作服上的木屑，上了楼。 秦明走到三楼，听到梁京平又在打电话，脚步不由放慢了。 等走到门口的时候，象征性的敲了敲大开的房门，见梁京平抬头看见了自己，便说，“吃饭了。” 说完，也没等梁京平回应，转身就走。 走出两步，听见梁京平在书房里喊，“我打个电话就来。” 秦明心想，爱来不来，事儿妈！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坐在了餐桌前。 姜阿姨诚惶诚恐的给梁京平盛汤，梁京平点了下头，“阿姨，你也坐下吃吧。” 姜阿姨不敢，挤着笑推辞，秦明起身，盛了一碗汤，放在姜阿姨跟前，“阿姨，吃吧，他没那么多事儿。” 说完，看了梁京平一眼。 梁京平正好也抬头看他，两人四目相对，梁京平忽然感觉嗓子发紧，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姜阿姨终于坐下了。 三个人吃饭期间，谁也没说话，更没人吧唧嘴。 秦明吃的最快，他吃了一大碗就放了筷子。 梁京平看见了，说，“吃完了？平常不是吃两碗么？” 秦明用纸巾擦了下嘴，“吃不下了。” 说完就回地下室了。 姜阿姨也赶紧站起来，“梁总，我也吃好了。” 梁京平放了筷子，没说话，站起来上楼了。 姜阿姨吓得不轻，下班临走前，去找秦明打招呼，顺便吐槽梁京平。 “吓死人了，我以前还觉得他蛮好相处的，今天才知道，架子好大！” 秦明听了皱眉头，没接话。 姜阿姨又说，“他脸拉那么长，我们怎么吃得下啊，不想吃又不行，谁敢不听他的！” 秦明终于忍不住，说了句，“阿姨，你不想和他一起吃就直说，没什么敢不敢的，我们堂堂正正做事，他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为难你。” 一句话说的姜阿姨心脏突突跳，赶紧背上包走了。 出门时候，差点撞到站在地下室门口的梁京平身上。 第七章 第二天，阿姨主动辞职了。 背后说老板坏话被抓包，也没那么大脸留下，再说她心里本来就有鬼，也怕惹得老板不快，被揭了老底，最后弄的做不得人。 那天，梁京平本来是有事要去找秦明的，没成想会听到那么一番对话。 虽然被佣人诋毁，有点恶心，但秦明对他那番回护之词，还是非常受用的。 为了不让局面太尴尬，梁京平没进地下室，直接回了楼上。 等第二天，发现阿姨没来做早饭，秦明才察觉出异样。 刚好梁京平下楼，两人在一楼客厅碰上。 梁京平直说了，“方助理刚才来电话，做饭阿姨已经请辞了。” 秦明微微愣了一下，但出乎梁京平的意料，他一点也没替那阿姨说求情的好话。 不过也是，秦明根本不是那种和稀泥的老好人性格。 梁京平又说，“方助理再去找了，马上会有人来接替她的工作，这两天先让附近饭店给你送饭，可能不如家里做的健康。” 秦明，“不用那么麻烦，我自己做点面吃就行。” “那怎么行，说好了包吃包住。” 其实梁京平是想说，看他每天干活那么劳累，还得自己做饭，太辛苦了。 但又怕自己说出来，显得肉麻，再被秦明赏冷眼，就没敢。 对于他的安排，秦明倒也没拒绝，点点头说，“谢了。” 梁京平笑起来，“我还得谢谢你。” 本来都转身要走了，秦明又纳闷回头，“谢什么？” “谢你主持正义。” 想了想，秦明才回过味儿来，说的是做饭阿姨背后讲他坏话那事。 “你听到了？” “嗯，正好下楼找你。” “不算主持正义，实话实说而已，你虽然是个狗脾气，但不小心眼。” 梁京平，“……” 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不是在夸自己。 看他紧紧捏着手机站在那，也不走，秦明问，“还有事？” 梁京平，“嗯，之前去找你是想说，有个朋友要装修，我推荐了你，这几天他会通过方助理跟你联系的。” 帮忙介绍生意，这本来是好事，谁知秦明却说，“我不接活了，下半年没时间。” 梁京平，“也是120w的单子，不接？” 秦明，“你问他240w能接受么，接受不了就算了。” 梁京平，“……” 秦明看他神情难言，问，“怎么了？报价不合理？” 梁京平，“你当初也是这么和方助理谈的？” 秦明点头，“嗯，三十万他嫌少，六十万他要考虑，我就直接开到120w，成交了。” 梁京平，“……” 看不出来，小木匠竟是个平平无奇的谈判小能手。 梁京平只好道，“那我跟他说一下吧。” 说完，上班去了。 到公司之后，刚好那位朋友来找他。 “京平，恭喜你啊！” 邱开宁笑得倜傥风流。 梁京平笑，“你又听到什么小道消息了？” 他以为邱开宁说的是最近和美国实验室谈成合作的事，也就应承着。 可邱开宁却“嘻嘻嘻”的，看上去不像谈正事。 果然，就听他说，“不算小道消息吧，昨天我妈去你大伯家做客，听你伯母亲口说的，你和林子聪要订婚了？” 梁京平立即冷了脸，说，“没这回事。” 见他脸色不善，邱开宁赶紧凑近，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正色问道，“是你大伯安排的？” 梁京平冷腔冷调的说，“他一厢情愿而已，林家未必同意。” 邱开宁给他倒了杯茶，想了想说，“我可听人说了，林老很欣赏你，逢人就夸。” 梁京平点烟来抽，低头看文件，不答话。 邱开宁看他不吐口，就直接问了，“怎么？你没看上林子聪？” 梁京平抬头看他，“你没别的事了？” 邱开宁不听他那套，继续道，“林子聪也不错，长的好，脑袋瓜也挺聪明，就是人有点任性，但哪有十全十美的。要我说，你就从了吧。” 不想再听他说这事，梁京平生硬打断道，“你上次说装修的事，我帮你问了，师傅说工费要300万。” 邱开宁惊讶瞪眼，“多少？！” 梁京平，“300w，只是工费，其他自备。” 邱开宁喝了口茶，“那我考虑一下吧。” “嗯，师傅说下个月活多，可能要涨到350万。” 邱开宁立即放了茶碗，“坐地起价啊！” 梁京平两手交叉，好暇以整，“那你看吧，一分价钱一分货。” 邱开宁转了两下眼珠，最终下定决心，“行，明天我去工作室看看再说。” 梁京平笑着送他，“嗯，去了记得提我，能给你打折。” 邱开宁不太相信的上下打量他，“打折？别打劫就不错了。” 说完走了，背影看起来气鼓鼓的。 跟秦明学的谈判技巧现学现卖，竟然真的忽悠住了邱开宁，梁京平觉得挺可乐，便想赶紧回去跟秦明“邀功”。 他叫来方助理，说，“订三份餐，中午咱们回去吃。” 方助理心道，哦，这是给小木匠也订了一份，看来老板真挺满意他的手艺。 可两人回到别墅，却发现小木匠不在。 方助理拿起电话要找人，才发现自己微信里有留言。 “梁总，小秦有事，请了半天假，回工作室找他师父去了。” 梁京平挺失望的，和方助理对坐着吃了米其林餐厅的外卖，感觉索然无味。 下午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梁京平便没去公司，在家办公。 平时觉得一下午的时间过得很快，打打电话，批点文件，很快天就黑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这天下午，时间显得格外漫长。 熬啊熬，天终于黑了。 可秦明还没回来。 方助理把晚饭都买回来了，上楼来叫梁京平。 “梁总，开饭了。” 梁京平放下平板，揉揉眉心，说，“小秦呢？没回来？” 方助理支吾了一下说，“天这么晚了，小秦估计不回来了。” 梁京平，“哦。” 然后说，“晚饭不吃了，这几天吃的油，我一会去跑个步。” 方助理忙去帮他准备运动护腕之类的东西。 梁京平换好运动装，出门之前对方助理说，“你去吃饭吧，不用跟着我。” 方助理，“梁总，别去社区外面跑了，天黑之后，这边路上人少。” 梁京平点点头，关门出去了。 方助理的好意提醒没被采纳，梁京平一路跑出了别墅区的大门，直奔公交车站方向。 他刚才出来的时候，看好时间了，也在网上查过了，现在是六点二十五，公交车还有最后两班，秦明要是想回来的话，还来得及。 秦明下午请了半天假，回去找师父商量年末参加“精工细木”大奖赛的事儿。 他跟梁京平说下半年没时间接活不是谎话，为了准备参加大奖赛，他们工作室肯定不能接别墅装修这种大活儿了。 所以他提了240万那么离谱的价，除非对方是个大傻子，否则不会同意。 一进工作室，师娘就迎上来了，“回来了？快，我给你留了饺子。” 吃了师娘包的一个肉丸的牛肉大葱饺子，秦明特满足，临了，跟师娘笑着求，“您再给我包二十个带走吧。” 师娘心疼他，一下子给包了五十个，放在专门的饺子格里，“回去之后煮着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秦明点头，小心的放进背包里。 下午和师父讨论的热火朝天，两人一边说一边画，等到天快黑了，还有点意犹未尽。 师父看看天色，说，“今天在家住吧，别回去了。” 秦明摇头，“不行，晚上还有大料要分，耽误不起。” 师父一听，有点心疼，问，“干得顺心不？房主好相处么？” 提起房主，秦明想起梁京平那张脸，“……” 一言难尽的感觉。 看他不说话，师父还以为他受委屈了，说，“下周我去替你，你在家休息两周。” 秦明马上说，“不用，挺顺心的。” 师父一边帮他装东西，一边叮嘱，“你这性子直，我和你师娘总怕你吃亏，你在外面可得收着点，不比在咱们家。” 秦明想想过去一个月在梁京平家的种种，说，“嗯，已经很收敛了，没吃亏。” 师父，“那就好，那就好。” 把徒弟送到门口，看着他上了公交车，老两口才返回来。 公交车要坐一个多小时，还是不堵车的情况下。 秦明运气好，在后排等到一个座位，坐下之后，把背包妥妥的放好，他怕里面的饺子压坏了，然后才闭上眼睛，眯了一会儿。 这个盹打得很沉，等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快到站了，秦明赶紧起身往门口去。 正赶上下班时间，大家都心急下车，推推搡搡的，秦明下车的时候没站稳，一下子撞上了路过的一对情侣。 那女孩尖叫，“哎呦，讨厌！” 他忙道歉，“不好意思。” 说完，抬头一瞧，正跟那准备破口大骂的男人对上。 那男的看清他之后，立即拉着女孩要走。 秦明的脸色霎时冷了。 “站住！” 那男的听他一喊，下意识的住脚。 他旁边的女孩也跟着停下，回身望向秦明，“你撞人还有理了！” 秦明看了看女孩，不是上次被他捉奸在床那个。 便心平气和的对女孩说，“不好意思，刚才撞到你了。” 女孩可能没想到他这么通情达理，有点意外的接不上话。 倒是那男的，因为女生在跟前，壮了胆子，说，“怎么的？你想找茬啊？” 秦明对他没有那么好的脾气，上前就抓住他衣服领子，“还钱！” 男人脸色骤变，“你有病啊，讹钱怎么的？” 说着，使劲挣扎起来，可秦明不放手，两人几乎要扭打起来。 那女孩不明真相，跟着大喊起来，“打人了，打人了！” 周围马上被看热闹的人包围。 男人看有人围观，更起劲了，他本来就比秦明高，胳膊也长，上手就把秦明的背包扯了过来。 看他动自己的包，秦明眼睛都瞪大了，抬腿就冲他裆下踢。 然而这一脚却落空了。 因为那男的被人从后面给拎住，狠狠摔了出去。 男人正愁没法脱身，即使被摔得鼻青脸肿，也没耽误脚底抹油，一边逃，一边喊，“你给我等着。” 秦明胸口起伏，死死盯着那男的，半天没动。 直到梁京平把他的包捡起来，一脸紧张的上前问，“你没事吧？” 秦明转头看他，眼神愤然如刀，“有事，你赔我五万块钱！” 刚刚以为自己见义勇为的梁京平，“……” 第八章 架打完了，看热闹的人群很快就散了。 秦明接过梁京平手里的背包，擦了下破皮的嘴角，什么都没说，径直往别墅区方向走去。 看出他心情极度不佳，梁京平也没多问，跟在他身边，一起往回走。 除了公交车站那边人稍微多一点，越往别墅区走，路上行人越少，等快到大门口的时候，只能看见偶尔过路的几台轿车，行人则一个都没有了。 梁京平偷偷看了看秦明的脸色，好像比之前稍微好了一点，实在克制不住好奇心，问道，“那男的是谁？” 秦明面无表情，“一个傻逼。” 梁京平，“……” 他大概能猜到那男的是谁了，但之前并没有发现秦明谈恋爱什么的，再说，如果他在谈着对象，为什么会和自己在酒店发生那种事。 心里非常非常在意，又忍不住问。 本来想说，一楼就有医药包，但是转头看见老板的表情，赶紧闭了嘴。 甚至梁京平还亲自给他开了门，“走吧，让司机送你回去。” 方助理赶忙闪身出门。 木匠总是难免受点小伤，包扎消毒的东西是常备的，秦明拿着医疗包上楼后，发现梁京平正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大出血要晕厥呢。 秦明有经验，看那手上血痕都半干了，估计是条小伤口，只是可能比较深。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事因他而起，梁京平表现的挺仗义的。 他走过去，坐到对面茶几上，拿起梁京平受伤的那只手，看了看，果然，是个小划伤，不太严重，消毒之后，贴个创可贴就行。 梁京平被他忽然拿住手，不由浑身激灵了一下。 他没想到秦明会二话不说就上手。 说实话，受宠若惊。 可他一抖，秦明以为他是觉得酒精棉球太痧，不由把他的手抓的更紧，“别动，一下就好了。” 说完，快速的在创口上反复沾了好几下棉球，酒精棉里的液体饱满，直接滴到伤口上，梁京平这才后知后觉的疼起来，忍不住的“嘶嘶”吸气。 秦明抬头看了他一眼，说，“我有一次把钉子钉进大拇指里了。” 说完，把自己的手给他看，果然，有个小疤痕，但十指连心，当时的情形不可能像他现在说的这么轻飘飘的。 梁京平忍不住评价，“你对自己真狠。” 听他这么说，秦明笑了一下。 这一笑，在橘色落地灯的照射下，看着很不真实，几乎让梁京平以为自己看错了。 贴好创可贴，秦明就把他的手撂下了，掌心里没了那温热干燥的触感，梁京平忍不住搓了搓还有余温的地方。 他有点恨，刚才怎么不是两只手都划破了。 包好了手，秦明仍坐在对面没动，他看着梁京平，很郑重的说了句，“谢谢。” 梁京平反而有点不好意思，转开眼，说，“小事。” 然后，秦明起身去拿背包。 他问梁京平，“你吃饭了么？我带了师娘包的饺子。” 梁京平站起身，“那我尝尝吧。” 秦明看他一眼，“不勉强。” 梁京平立即改口，“我吃，我晚上没吃饭呢。” 可是饺子拿出来，已经碎得不像样了。 两人，“……” 秦明，“算了，我去下点面条。” 梁京平看着饺子，很舍不得，尤其想到，也许这是秦明特意给自己带的，当然，这种可能性几乎没有。 可他还是试图抢救一下，说，“不能浪费，这个可以煎着吃。” 秦明对他投去刮目相看的眼神，“你会煎？” 十指不沾阳春水·梁，“嗯。煎好了叫你。” 他拿着饺子去了厨房，探头看秦明下楼去换衣服了，赶紧点开网页搜索“煎饺教程”。 十五分钟后，秦明刚冲完澡出来，闻到一股很浓的焦味，他赶紧套好衣服，往楼上冲。 一楼厨房里，梁京平正在挥舞着铲子，开窗户。 煎饺子端上桌的时候，是一团焦黑的碳状物。 梁京平，“……” “也许里面的馅还能吃。” 秦明挑了一个黑的不那么绝望的，夹开，里面和外面保持一样的色泽。 梁京平，“……” “我去告诉方助理点外卖。” 他说着，站起来又往厨房方向去，要拿落在那里的手机。 秦明赶紧拦住他，“别麻烦方助理了，我来煮个面，你去忙别的吧。” 梁京平，“哦。” 说完，挺不好意思的上楼去了。 秦明也不太会做饭，但至少不炸厨房。 二十分钟后，两人终于吃上了清水面条。 吃饭的时候，虽然两人没说话，但气氛莫名很好。 梁京平从刚才开始一直憋在胸口的那点事，还是没忍不住问了出来。 “你俩处几年了？” 秦明夹面条的筷子停在嘴边。 梁京平的心都提起来了，心想，叫你嘴欠，叫你嘴欠。 可秦明并没因此生气，也没避而不谈。 只是平淡的说，“一年多了。” 他这样的态度，让梁京平胆子也跟着大起来，继续问。 “怎么就分了？因为他骗钱？” “不是，他出轨了。” “……” 梁京平心想，果然是个傻逼，有秦明这样的男朋友，竟然还出轨！ 但面上不显，只说，“那是该分。回头他欠你的钱，我想办法帮你要回来，要不回来，我赔给你。” 没想到他把自己情急下说的话当真了，秦明有些不好意思 ，解释道，“这事跟你没关系，我当时乱说的。” 梁京平还没见过他低眉顺眼的样子，登时心里软成一团。 他侧着头，努力去看秦明的表情，放低声音安慰道，“别为那些小事不开心了。” 秦明转头看了他一眼，见梁京平眉眼里尽是温柔，一时动容，说道，“那天，我心情不好，喝多了……” 梁京平马上领会到他说的那天是哪天。 所以，秦明是分手之后才去的酒店，然后…… 梁京平觉得自己悬了好久的心终于落了地。 胸怀里淤滞了好久的气终于散开了，连空气好像都新鲜了几分似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那么在意这件事，可他就是在意，就是放不下，现在终于清楚了，他也安心了。 随即胸中跟着涌上一股热意，有些话仿佛不吐不快。 “那天我也喝多了，我是说，我以前不会那样，以前没有过，对不起，我那天是不是很粗鲁，我知道，我后来态度也不好……” 梁京平解释的乱七八糟的，没什么头绪，他怕说的直白，秦明尴尬，可要是不说，这些话他又憋了太久，他早就想告诉秦明，他不是个随便的人，以前没干过那种浪荡的事情。 秦明听他说起那天的事，实在有点臊的慌，虽然他平时看起来主意大，什么事都无所谓似的，但这种事情上，因为经历非常少，所以格外纯情。 他的脸不可抑制的烧起来，赶紧收拾自己的碗筷，起身要走。 可梁京平鬼使神差的拉住他的胳膊，“秦明，我当时没弄疼你吧，我后来照镜子才发现，背上全是抓痕，又红又深，好几天才消下去” 秦明，“……” 第九章 梁京平说完那些话之后，自己也被惊了一下。 秦明更是，直接把碗撂到桌上，回了地下室，“哐当”一声，地下室的门关上了。 梁京平，“……” 低头看了看自己刚被包扎好的手，想想刚才还良好的气氛。 梁京平悔得肠子都青了。 在秦明面前说错话，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面对秦明，就特别容易冲动冒失，三十年良好的修养全都废了，搞得像个老色批一样。 别说秦明膈应他，就是梁京平自己，都觉得难以接受。 待回到楼上，看看窗外，孤星残月，冷夜霜花，连屋里的气温好像都降了两度似的。 梁京平做了一宿的乱梦。 第二天早上，方助理来的很早，一进门就发现了爆炸过的厨房。 他不禁脑补无数，又往地下室看了一眼，发现门关着，便十分犹豫，要不要上楼去找老板。 正这时候，梁京平下来了，打扮的衣冠楚楚，只是眼下有些暗影，仿佛没太睡好。 见到方助理，他马上问，“做饭阿姨找到了么？” 方助理早有准备，“找到了，想让她今天过来试用。” 梁京平点头，“北方人最好，会包饺子。” 方助理笑，“是个东北的大姐，人很实在。” 等上了轿车，梁京平跟方助理讲，“去查查小秦的前男友。” 方助理蛮意外的看了老板一眼。 梁京平表情很稳，加了一句，“他欠小秦五万块钱，想办法要回来。” 方助理马上点头，“好的。” 两人去公司之后，梁京平接到了大伯的电话，要他晚上回去一趟，说有事商量。 上次去美国联系的项目是大伯牵的线，那笔合作对梁京平来说战略意义重大，他算欠着大伯的人情，即使心里不想，也要做做表面功夫回去一趟。 梁家的大宅在半山上，是近十几年才修的，以前梁京平父母在世时，并没有和大伯他们住在一起。 后来他父母车祸离世，大伯便修了一座大宅，把尚未成年的梁京平和爷爷奶奶一起接了过去。 对这座藏在山中的巨大房子，梁京平毫无感情，尤其是爷爷奶奶也相继离世之后，他更是鲜少回来。 进门的时候，佣人上前接了他的大衣。 “梁总，董事长在书房，请您一来就上去呢。” 他点头，径自上楼，走到二楼回廊时，碰到了伯母。 “伯母。” 他礼貌的问了声好，大伯母马上笑着说，“京平很久没回来了，我让厨房准备了你爱吃的桃酥，一会儿记得下来吃。” 说完，又转头对身后说，“子聪，你看谁回来了。” 梁京平听她叫名字，已经猜到是谁，因此未等那人现身，马上道，“大伯找我有事，我先上去。” 说完抬腿便走，看也没看身后的人。 林子聪赶出来的时候，只看到梁京平的一道背影。 书房里，梁岐山跟侄子说了好一会儿项目上的事。 梁京平知道他的眼线遍布公司，有些事想瞒也瞒不过，便直言说了。 见他坦诚，梁岐山很满意，脸上终于带了笑，说道，“今天别走了，听说你要回来，你伯母让厨房从昨天就开始准备，你的房间也收拾好了。” 梁京平却说，“不了，今晚回去有事。” 梁岐山的脸色马上变得不好看，“什么事，非要晚上回去。” 梁京平，“不方便说。” 梁岐山，“……” 晚上办的事，还不方便说，能是什么事？ 梁岐山有些生气，本想训斥侄子，但看梁京平站在那里，身材高大，眼神更是毫不示弱，他意识到，面前的人早已经不是十几年前任自己安排拿捏的小孩儿，便只能压着脾气，说道，“京平，适可而止，玩过头了，耽误的是自己的前途，损害的是咱们梁家的利益。今天子聪也过来了，你陪他说会话，你们多久没见面了？” 闻言，梁京平眉头更是紧蹙，口气冰冷至极，“我和他不熟，没什么好说的。要是没别的事，我先回去了。” 说完，也不管大伯脸色多么难看，直接出了书房。 下楼的时候，正碰上要去找他们的伯母，梁京平匆匆跟她打了个招呼，接着往下走，一副谁也拦不住的煞神模样。 大伯母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捂着胸口，半天没动。 她还记得，梁京平十五岁那年因为和司机多说了两句话，被丈夫打了一耳光，他从大宅里跑出去的时候，也是这副模样，那时候他冲他们所有人喊，“你们谁也别想再摆布我，梁家不是你梁岐山一个人的！” 虽然那之后他好像变得特别听话，但她早就知道，梁京平其实没变，因为他从不吃自己做的桃酥。 十五岁的梁京平对她吼过， “你现在能戴着我妈的首饰，是因为我还没成年！” 年少的他嘴角被梁岐山打紫了，但眼睛里是两团火。 梁京平大步走出房子，司机在步道追上他，“梁总，我去开车，您稍等。” 梁京平摆手，“不用，我走走，你去门口等吧。” 司机走了，梁京平独自走在步道上，他气息有些不稳，刚才梁岐山的模样让他又想起小时候。 爸妈刚走，爷爷奶奶也病倒，偌大的家业骤然落进了一直与父母不和，远走美国的大伯手里。 他那时候懵懂无知，以为大伯是除了父母，爷奶最亲的人，然而见面第一天，就因为一点小事惹得大伯不快，给了他一巴掌。 起初，大伯母还替他求情，后来，每次梁岐山揍他，大伯母都会把佣人撵走，然后把门关上。 直到十五岁，梁京平的身高猛长到了和成年人差不多，梁岐山发现自己揍他要扬手。 梁京平反抗了，他离家出走，弄的满城风雨。 那之后，梁岐山才收手，但对他的控制，摆布，监视从没停止过。 梁京平抗争了十多年，他相信，就快成功了。 大宅里没有他留恋的东西，除了这条小步道，爷爷奶奶后来中风，瘫痪，他经常推着他们在小路上走。 有次，经常昏睡的爷爷醒过来，发现了他嘴角瘀血，抖着手去摸，问他怎么搞得。 十三岁的梁京平笑着说，“在花园里玩，不小心摔得。” 爷爷心疼的搂住他，说，“京平，你得坚强，你爸爸妈妈会保佑你的。” 梁京平的眼眶通红，但是不敢流泪，他怕爷爷为他担心。 这条小路，有属于他和亲人的珍贵回忆。 时近傍晚，步道旁大樱桃树的叶子被镀上了一层暗金的光，斑驳漂亮。 梁京平绕过这里，便能看到大门，但一个人截住了他的去路。 “梁京平。” 林子聪穿了一身米白色的阿玛尼西装，笑着站在樱桃树旁，看起来格外俊俏。 梁京平却只觉的他挡路，闪个身，问，“什么事？” 林子聪，“你大伯不是说让我们聊聊么？” 说着，就走上前来，一点没被梁京平的冷淡吓到。 “你也二十多岁了吧，还这么听大人的话？” 梁京平冷笑了一下，又说，“我有事，没空陪你聊。” 林子聪的笑僵在脸上，有些下不来台，看着梁京平要走，又不甘心，追着他说，“别以为你了不起，我也是被逼着才来你家的！” 梁京平回头看他，“这不是我家，是梁岐山家。” 林子聪，“……” “你长得帅了不起啊，我还看不上你呢！” 林子聪有点气急败坏的说。 梁京平没想到名声在外的林家公子竟这么幼稚，不禁又打量了他两眼，说，“你最好看不上我，回去告诉你爷爷，我敬重他，但和你结婚的事，没门。” 林子聪，“……” 这是当场被人拒绝了，他要被气出眼泪，狠狠揪了一把樱桃树的叶子，冲着梁京平的背影喊，“你给我等着！” 梁京平回到别墅的时候，稍微晚了点，过了吃晚饭的时间。 他进门先往地下室看了一眼，发现门关着，心里不由一凉。 刚要抬步上楼，却发现厨房的灯亮着，就走过去看了看。 不是他想的那个人，是新来的阿姨，正在收拾东西。 阿姨没见过他，但看他穿着打扮，也猜出了身份。 “梁总，您回来了。” “嗯。刚来还习惯么？” 阿姨憨憨的点头，“挺好的。” 梁京平“嗯”了一声，转身要上楼。 阿姨却叫住了他，“梁总，包了饺子，你吃点不？” 梁京平，“不吃了。” 阿姨又说，“那啥，小秦说让我给你留点，牛肉大葱馅的。” 梁京平停住脚，嘴角止不住的往上扬，“那煮几个吧。” 饺子端上来，阿姨忐忑的站在旁边看着，生怕老板不满意。 梁京平吃了一个，味道果然不错，又想到秦明，更觉得饺子好吃，接着转头问她，“小秦还说什么了，你给我学学。” 阿姨使劲想了想，说，“他也没说啥，就叮嘱我，千万别让您进厨房。” 梁京平，“……” ※※※※※※※※※※※※※※※※※※※※ 秦明：再有钱也不能炸厨房玩 第十章 秦明这几天都没有上楼，原因也挺简单，怕见到梁京平尴尬。 被曾经的露水对象评价床事，实在让他不能接受。 但要说梁京平是故意耍流氓，经过跟他这段时间的接触，秦明觉得倒不至于。 可能梁京平确实属于那种有沟通障碍的人，喜欢说一些不合时宜的话，但要说他人品有多大问题，肯定不是。 甚至秦明那天给他包扎伤口的时候，还发现梁京平疑似脸红了，如果真是个流氓，怎么可能被抓个手都不好意思呢。 他不是说了么，自己不是个浪荡人，秦明心想，我更不是浪荡人，说的好像谁故意勾引他似的。 不过，梁京平的相貌仪表确实吸引人，秦明都不得不承认，就算拉着脸，也是个讨人厌的帅哥。 他那模样属于和尚看了也要心动的类型。 秦明当然也心动，但那不代表什么，毕竟梁京平是大老板，自己只是个木匠，俩人差距太大，他根本不往那方面想，保持距离是必须的，不想再发生擦枪走火的事，就得在有效射程之外才行。 秦明不出现，梁京平也不敢冒然下楼去找他，怕对方这次是动了真气，自己露面就成了火上浇油。 他不信，两人在一个房子里住着，还能总碰不到面么？ 何况，中间还有个实诚的王阿姨，梁京平想知道什么，也挺方便的。 “小秦白天时上来么？” 王阿姨给他往书房送咖啡的时候，梁京平貌似不经意的问。 “上来，他有时候去院子里干活。” “院子里？” 梁京平有点意外，协议里的装修项目不包括院落翻新，他这段时间早出晚归，还真没注意院子里什么情况。 “嗯，小秦说院子里的木亭和木桥都旧了，他有空就修一修，顺便晒晒太阳。” 梁京平点头，端起咖啡浅饮一口，又嘱咐王阿姨，“平时我不在家，做饭也不要将就，保证每餐都有四菜一汤，小秦喜欢吃面食，你有时间就弄点面条，汤饺之类的。” 王阿姨答应着，说，“我做了，小秦说你不回来，我俩吃不了，怪浪费的，我们中午一般炒两个菜或者炖一个菜。小秦爱吃我做的花卷。” 王阿姨笑着比划，“一顿吃4个呢，真是年轻小伙子，能吃又能干。” 听到那句“能干”，梁京平差点被咖啡呛着，他心思一下就歪了，想起自己背上那些红道道。 因为王阿姨提供的情报，梁京平特意在家办了一天公，等着秦明出来干活，然后好出去“偶遇”。 然而，他在家这天，秦明一天没出来，饭都是让王阿姨送到地下室去吃的。 梁京平挺郁闷，可也不想这么委屈着秦明，第二天只好照常上班去了。 早上，方助理来接他，上车便汇报日程，“梁总，今天下午飞东京，我陪您过去？” 梁京平说，“不用，我和刘秘书过去，你在公司吧，有事打电话。” 晚上，梁京平刚在东京机场降落，就接到了方助理的电话。 “梁总，小秦的五万块钱要回来了，您看怎么办？” 梁京平想了想，说，“你给他送过去吧。” 方助理犹豫了一下，建议道，“梁总，要不您给他吧。” 梁京平咳嗽了一声，说，“你给不就是我给，快去吧。” 晚上，秦明正在灯下看从师父那儿借来的线装本，忽然听到有人敲门。 他听王阿姨说，梁京平今天出差了，料想不是他，因此也没关灯装睡，起身去开了门。 门外是方助理。 方助理一直对他特别客气，门开了，先问，“没休息吧，小秦。” 秦明笑着让他进屋，“没呢，我看会书。” “这么晚了还忙呢？” 秦明给他用一次性杯子倒水，陪着寒暄了两句。 喝了一口水，方助理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看上去挺厚的。 把信封放在秦明的工作台上，他说，“小秦，这是你那五万块钱，梁总帮你要回来了。” 秦明很意外，那天，他根本没把梁京平说的话往心里去，对方能把那渣男揍跑，也算是替自己出了气，钱的事，他后来都没再想。 再说那渣男好吃懒做，满嘴跑火车，秦明太了解他了，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拿出五万块钱呢？ 这钱八成是梁京平的。 “方助理，你替我谢谢梁总，这钱我不能要。” 方助理挺惊讶，“你的钱，为什么不要？” 秦明说，“这钱是梁总替他还的吧。” 没想到他这么通透，方助理只好拿出手机，解释说， “不是替他还的，算是垫的吧” 说完，给秦明看了一段手机里保存的视频。 视频里，渣男跪在地上，被几个彪形大汉逼着签什么东西。 “从现在开始，跟工程队去西北修路，一个月给你一千块钱生活费，剩下的工资拿来还账，有意见么？” 渣男吓得屁滚尿流，“没意见，没意见。” “没意见就摁手印。” 视频到此为止。 秦明，“……” 方助理把手机收好，笑着说，“梁总也不是吃亏的人，这回放心了吧？” 秦明若有所思，说，“方助理，您费心了，麻烦您跑一趟。” 看他这么客气，有礼貌，方助理忙说，“应该的，应该的，我是为梁总做事，他在意的，我必须做好。” 说完，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 秦明把他送上楼，回来又看看工作台上那个纸包，最后还是拿起来，妥善的锁进了柜子里。 东京比北京暖和一点，但晚上还是会感觉夜露微凉。 梁京平正在酒店周围的山间公园里跑步，忽然收到了方助理发过来的一段视频。 渣男坐在镜头前，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我是异性恋，当初是他缠着我，我才同意交往的。” “我确实没钱，他非逼着我结婚，那五万块钱是他主动给我的，让我回家盖房子。” “五万块钱能盖什么房子？他就是怕我离开他，用钱拖住我。” “我没出轨！我本来就不喜欢男人！” 关掉视频，梁京平给方助理打电话，“就这个德性，还认为秦明会缠着他？让他清醒清醒。” 跑了一个小时，回到酒店冲完凉，梁京平手机里又多了一段视频。 就是后来方助理给秦明看的那段。 看完，梁京平心里略微好受了一点。 可躺上床之后，却根本没办法像往常那样看书。 他忍不住想，秦明能给渣男五万块钱，当初肯定是很喜欢对方，否则也不会跟他处了快两年，甚至还想过跟渣男结婚，可渣男却那么不在乎，还说秦明是倒贴的。 秦明那种脾气会倒贴渣男？ 到底是有多喜欢对方，才会这样？ 他妈的，好气！ 梁京平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在气什么，可就是很气。 甚至气的他睡不着觉。 为了出气，他连夜给方助理打了电话，“不用送那男的去西北修路了。” 方助理以为老板法外开恩，刚要答应，就听梁京平又说，“下周俄罗斯的项目开工，让他去北极圈铺天然气管道。” 方助理，“……好的，收到。” 第11章 第二天晚上，梁京平出差回来了。 上飞机之前，刘秘书给方助理发消息。 “方哥，我们4个小时之后到，你在哪个接机口？” “我在a口。” “收到，对了，提前跟你说一声，梁总貌似心情不太好。” “明白，谢谢兄弟。” 等方助理见到梁京平本人的时候，发现用心情不太好来形容老板根本不够，他那个脸沉的，就像头顶笼罩了一朵闪着雷电的阴云。 方助理小心翼翼的，路上一句话没敢多说。 就问了一句，“梁总，您去公司还是回别墅？” 梁京平冷冷吐出两个字，“别墅。” 一路疾驰，把人送到别墅门外，方助理都没敢跟着进去，悄悄上车走了。 是王阿姨开的门，看到老板回来了，她笑着道，“听说您要回来，给您煮了宵夜。” 梁京平面无表情，“不吃了，不饿。” 王阿姨也看出老板不高兴了，不敢再做声，去厨房躲着了。 梁京平迈步往屋里走，其实很有冲动想往地下室的方向望一望，这时候还不太晚，以往这个时间，秦明还没睡觉。 可他心里还别扭着，第一次，进门之后，梁京平看也没看地下室一眼，径自上楼去了。 待他来到楼上书房里，落座在那把红梨木的交椅上，忽想起是秦明做的，便立即起身，拉了另一把椅子来替。 梁京平一脸阴沉不耐的坐在那里翻动文件，不知道的，还当他在为生意上的大事操心。 可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不高兴。 这样当然很有些无理取闹，因为一点上不得台面的小情绪，牵连周围的人都跟着胆战心惊。 好像是十几岁的小孩子才会做的事情。 可明知道不对，却控制不住，他胃里发酸，心里泛苦，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样才能好起来。 直到…… 他听见秦明说话的声音。 梁京平下意识的立起耳朵，努力去听，因为秦明在一楼，说话声透过回廊传到三楼，已经变得想当微弱。 但他还是听到只言片语。 秦明好像在问王阿姨，自己是否在楼上，然后便是上楼的脚步声。 梁京平迅速从椅子上站起来，换回秦明给他做的那把。 一切在秦明站在门口之前，已经恢复了原样。 只不过，他的脸色依然带着些许不虞。 书房的门是开着的，秦明象征性的敲了敲。 梁京平没抬头，盯着文件，说，“进来。” 秦明看他好像很忙，便道，“你忙着，那我明天再来。” 说完就要走。 梁京平立刻抬头，把文件推到一边，说，“没事，有话你说。” 秦明这才发现，梁静京眼下有很深的暗影，想来是这几天出差奔忙，还要为自己那些事操心。 心中十分过意不去，他说，“累了吧，你还是早点休息，我也没什么要紧事。” 一句话而已，梁京平却感觉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瞬间都飞走了。 他起身，都没意识到自己在笑，“不累，再说我现在也睡不着。” 然后给秦明倒了一杯热茶。 秦明接了茶杯放在一边，又反手给他倒了一杯，梁京平端起来喝了一口，好暖，透心透肺那种。 两人之间隔了一张办公桌，对着喝了半杯茶，秦明才开口。 “给你添麻烦了。” 梁京平知道他说的是那件事，便道，“不麻烦，谁让他划破我的手了，我这人记仇。” 秦明忍不住笑了，台灯底下，月光侧面，他眼下的那颗小痣，若隐若现，蛊惑着人心。 梁京平看得出了神。 直到秦明把那个厚信封拿了出来，放在他桌上。 “这钱我不能要，你收回去吧。” 梁京平的脸色立即变得严正。 “怎么，为什么不要，方助理不是跟你解释过了么？” 秦明，“是，正因为这样，我更不能要，欠钱的是他，不是你，我不能要你的钱。” 梁京平没想到他这么较真，忽然就有了气，声音也冷了，“你欠我的钱，他欠你的钱，我找他要，就这么简单！” 秦明还是坚持，“不，我找他要吧。” 这话听在梁京平耳朵里，仿佛是秦明在回护渣男，甚至可能不跟对方要钱了，又或者，也许自己那么对渣男，秦明心疼了？ 这么一想，梁京平的火气直冲脑门，他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你找他要？怎么要？他是个无赖，你不知道么？” 秦明不明白梁京平为什么动这么大的气，便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 “我知道，所以这钱我去要，你别管了。” 他平时就话少，现在又压着气，更是尽量少说，生怕说多了，两人在言语上生出误会。 可就这，梁京平还是误会了，他酸唧唧气哼哼的说，“那是我多管闲事了。” 说完，点上一支烟，直接背过身去了。 秦明，“……” 他都不知道梁京平这逻辑是怎么来的，刚要解释，就见梁京平忽的转过来，眼光闪动看着他，讲道， “我知道你们处的时间不短，也许你对他还有感情，但他是什么样的人，你该有个清醒的判断，你身边难道就没有别的好男人了？非要在他那颗歪脖子树上吊死？” 此言一出，秦明的脸色就变了。 他主意大，脾气也不多么好，最讨厌被别人评头论足，尤其感情上的私事，他连师父师娘都很少说，现在被人这样讲，如果对面不是梁京平，他恐怕早就捏拳头了。 闭了下眼睛，缓了两口气，秦明才看向梁京平，一字一句的说，“我非常清楚他是什么人，之所以坚持自己还钱，是不想再给你添麻烦，也不想占你的便宜。” 梁京平依然激动，他这几天都陷在自己的情绪怪圈里出不去，如今听到秦明这么说，几乎不假思索的回道。 “我的便宜你随便占，总比让那个渣男占你的便宜好！” 秦明，“……” 对面人诧异的表情，让梁京平意识到自己究竟说了什么。 两人都不再说话，空气仿佛也凝固了。 秦明想不到该怎么接这话，他踌躇了一下，刚要开口，就听梁京平低声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对不起，刚才有点激动。” 他没有看秦明，而是坐了下来，用手揉着眉头，也遮住了半张脸。 秦明的气早就没了，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儿，一时也理不出个头绪，可他知道，自己该哄一哄梁京平，别让他再像一头暴躁的巨龙，到处喷火。 拿起桌上的信封，揉搓了一下，秦明说，“是我不对，之前没领会你的好意。这钱我收下了，谢谢。” 说完，也没等梁京平的反应，转身出去了。 梁京平本想叫住他，却感觉嘴里被什么东西塞住了，发不出声音来。 第 12 章 五万块钱对于秦明来说，不是巨款，但也相当于半年的积蓄，他还打算成立自己的工作室，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梁京平可说是帮了他一个大忙。 秦明不习惯欠人情，他从小就独立，凡事能自己做的，绝不求人。 再加上昨天梁京平那番话，要说他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是不可能的，不管梁京平本意是怎么样，但能为他做这么多，换谁也会动容。 而秦明之前一再拒绝他的好意，也是为了不把两人的关系搞得太复杂，他和梁京平的相识已经够暧昧的了，不能再往不清不楚的方向发展。 所以，他想尽快把这人情还上。 可梁京平贵为大总裁，什么都不缺，秦明能做的，也只有精工细活，在装修上更用心。 还有外面的庭院，他也打算默默翻新好。 庭院翻新的工作量着实不小，秦明不想因此耽误了当初协议的工期，那就只有起早贪晚加班加点的干。 以前，他都是早上八点开工，那时候梁京平已经上班去了。 现在则提前到六点，梁京平还没醒，他就开始干活了。 怕吵到梁京平休息，他除了把地下室的门锁好，还特意加装了防噪音的软包。 晚上，吃过饭，继续干两个小时，直到十点多。同时，为了筹备下半年的大赛，他还要再看一两个小时的资料，有时候还动手实践一下，这样一弄，几乎每天都是凌晨一点多才能上床睡觉。 连着干了好几天的重体力活，纵使他身体底子好，也有点吃不消，可看看紧张的工期进度表，只能咬牙坚持。 王阿姨先发现了秦明作息的变化，接着又发现他几乎每天都在没停歇的干活，怕他累坏了，多次劝他注意身体。 秦明笑着说，“没事，赶上半个月，工期赶出来就好了。” 见他身形明显见瘦，王阿姨在吃喝方面不敢怠慢，因为之前梁京平叮嘱过，秦明的饮食标准和自己是一样的，就算他不在家，王阿姨该煲汤就煲，该吃鲍鱼就吃，不能省着。 不过对于这些东西，秦明反而不太爱吃，倒是喜欢吃王姨蒸的糖三角，一顿能吃三个，红糖流出来都烫嘴那种。 王阿姨也是个会过日子的，想着老板的东西不能浪费，那些贵重食材就等着梁京平回来，给他做着吃。 可梁京平这段时间太忙了，几乎没回过家，连着好几天就睡在公司附近的酒店。 有时候，大伯还要把他叫到大宅的书房来开会。 梁岐山对美国实验室的那个项目盯的特别紧，生怕梁京平从中搞小动作。 梁京平也能理解他矛盾的心理，梁岐山只有一个儿子，叫梁建业，比他大三岁，却是个不务正业的废物，以后梁家的家业若是落到梁建业手里，必然家道中落，可若是就这么给自己接手，梁岐山怎么能甘心？ 梁家的家业能做到现在这个规模，全赖梁京平父母打下的基础，可他们骤然去世，没有留下遗嘱，大伯顺势霸占了家产，利用梁京平还未成年，将他该继承的那部分产业也侵吞殆尽。 梁岐山不仅贪财，更暴虐，对年幼的梁京平非打即骂，毫无仁爱之心。 两家关系恶劣至此，虽是血脉至亲，但说有深仇大恨也不过分。 梁京平能隐忍到现在，不过是为了夺回父母的财产，报了自己小时候受的虐打之仇。 梁岐山又何尝不知道侄子什么心思，他从一开始就想找个由头，彻底废了梁京平才好。 但这些年，梁京平始终表现的乖顺听话，能力更是超群，不仅没让他抓到把柄，还逐渐在公司里树立起了相当的威信。 若是从梁家利益出发，梁岐山确实该让梁京平接班，然而，想想被父母偏疼了一辈子的弟弟，他就恨得牙根痒痒，绝不想把家业留给侄子，若是自己儿子争气一点，哪里轮得到梁京平！ 美国实验室的项目也是他有意试探梁京平，看看他到底有多大的野心。 目前看还好，梁京平中规中矩，没有随便伸手碰那些不该碰的，若是侄子能一直听话，成为辅佐儿子梁建业的一大助力，也未尝不可。 梁岐山的心理极度矛盾，近两年，一直想用控制梁京平婚姻的方式来牵制他的势力，让他为自己所用。 和林家联姻就是不错的选择，林子聪是独子，若是生育也会跟林家的姓，梁京平以后不会有合法继承人。而且林家公子是个任性胡来的性格，这样的人，不可能成为梁京平事业上的助力。 林家势力不小，是梁岐山一直想拉拢的人，林家也有这个意思，如果让梁京平入赘林家，自己这边除了个心头大患，还能让林家倒逼着梁京平保持与本家的关系，乖乖为梁建业所用。 梁岐山既然有了这样的盘算，自然积极安排。 问过梁京平项目上的事，梁岐山又要留他吃晚饭。 梁京平看看表，说，“不早了，我回去了，已经一个星期没回家了。” 说完，便收拾起资料。 梁岐山却说，“你那个家空荡荡的，回不回有什么意思？子聪已经等你两天了，你也别太冷淡了。” 梁京平神情不耐的说，“我没让他等。” 说完，直接转身走了。 气的梁岐山在他身后敲桌子，“京平，你别太任性了。” 梁京平却连头都没回，直接下楼去了。 生意上的事，他可以顾全大局，能忍则忍，但个人婚姻大事，他绝不会向梁岐山妥协。 一楼客厅里，林子聪正在陪梁岐山的夫人聊天，看到梁京平下楼，立即起身，冲他喊了一声。 “梁京平，你又假装看不见我。” 转头冷冷瞧他一眼，梁京平说，“不是假装看不到，是看到了，不想搭理你。” 林子聪被他气得脸色绯红，“你……，你给我等着！” 梁京平开门出去，“等你？我没那闲工夫。” 林子聪简直要被他气晕，梁伯母忙在旁边劝慰，“京平这孩子从小就脾气倔，但是面冷心热，你和他处一段就好了。” “哼，我早晚让他求着我结婚！” 没想到林子聪这么霸道自信，梁伯母惊讶的同时，觉得自己好像多虑了。 梁京平回到家的时候，王阿姨裹了围巾，正要出门。 以为她才下班，梁京平还道，“让司机送你吧，这么晚没有公交车了。” 王阿姨却急火火的说，“梁总，小秦发烧了，家里没有退烧药，我正想出去买药呢。” 一听秦明生病了，梁京平连大衣都没顾得上脱，直接去了地下室。 地下室的工作间里，满地的木屑，和每次梁京平来的时候大不一样。 秦明是很爱干净的，从来都打扫得一尘不染，这次连房间都没顾得上收拾，可见是身体很不舒服。 王阿姨一边往卧室领他，一边说，“我下来给小秦送晚饭，敲门没人应，过了五分钟，我推门进来，发现他晕倒了，人就躺在地上，我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他掺到床上。” 闻言，梁京平脸色都变了，什么时候病的这么重了，竟晕倒了，两人才一个星期没见而已。 “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王阿姨忐忑的说，“我给小秦喝了糖水，掐了人中，他醒了一阵，说不让给你打电话，让我帮他买药就行。” 梁京平推开卧室的门，“那给方助理打也行啊，你们也太胡闹了。” 随着进入卧室，他说话的声音也降低了，生怕吵着秦明。 单人床上躺了个人，盖着厚厚的被子，被子上还被王阿姨叠了几件厚衣服。 梁京平快步走上前去，旋开床头的小夜灯，看秦明的脸色，同时低声唤他，“秦明？” 秦明的脸色蜡黄，眉头也紧紧锁着，对梁京平的呼唤没有反应。 哪见过他这副脆弱样子，梁京平赶紧探手摸他额头，果然，火燎一样的烫。 他忙给方助理打电话，让请家庭医生过来，同时转身吩咐王阿姨，“给小秦熬点姜汤，这么烧不是把人烧坏了。” 王阿姨赶紧跑着去了，梁京平又怕不稳妥，亲自给家庭医生打了电话，说了秦明的情况。 那边说，方助理已经出发来接了，半个小时就能到。 他这才放心了一点，又伸手去摸秦明光洁的额头，继续小声叫他。 “秦明，医生马上过来了，一会儿你先喝点姜汤。” 秦明似有所觉，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直觉浑身都冷，牙齿不由自主的打颤，即便盖着那么厚的被子，都感觉不到暖和。 他模模糊糊的看着，身边好像坐了个人，低声细语的跟他说着话，床头橙黄的灯照着，让他以为是小时候，自己有一次发了高烧，也是这样，仿佛掉进冰窖里那么冷。 他喊冷，他妈就把他整个抱住，揣进棉袄里，用劲的搓后背，慢慢就感觉暖和了。 现在身边坐着的这个人也在温声问他，“冷不冷？” 秦明情不自禁的朝他伸出手。 梁京平以为他要喝水，赶紧坐的近了些，附身去够水杯，却被秦明抓住了手腕，还听见他对自己说，“抱我……” 够杯子的手停在半路，梁京平表情呆住。 ※※※※※※※※※※※※※※※※※※※※ 忘了说了，这本是生子文，男男可婚可孕设定。但是到底让不让秦明生，还没想好，感觉他不是那种能生孩子的老爷们…… 第 13 章 没想到秦明会提出这么直白热烈的要求，梁京平紧张的用手抠裤缝。 终于经不住诱惑，他举起了两只手，往前伸，想去抱秦明，可伸到了跟前，又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 他两眼盯着秦明虚弱俊雅的面孔，发现床上的人说过那句话之后，好像又睡了过去，完全不顾他死活的模样。 喉结忍不住上下滚动，梁京平双手在虚空中寻找着合适的位置，到底该不该抱，怎么抱，抱上之后，要不要贴脸，还是把他紧紧按在自己怀里合适？ 他甚至紧张的有点汗意，太奇怪了，又不是毛头小子，不至于一个拥抱就让他失了方寸，何况，这还没真的抱上呢。 要不就从腋下穿过去吧，这样就能把秦明搂住，免得他滑回床上。 然而刚要动手，卧室的门忽然被人推开，吓得梁京平瞬间直起身子，闪到了床边。 王阿姨端着姜汤进来了。 她低头看着碗，顾及着汤汁，怕撒出去，也就没发现老板的异样。 “梁总，姜汤熬好了。” 梁京平的心脏还在砰砰跳，他悄悄呼了口气，开口时，已经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慌张。 “放这儿吧，一会儿我喂喂他。” 王阿姨忙说，“梁总，您也累了，上楼休息吧，我喂小秦就行。” 梁京平，“……你抬得动他么？” 他给自己找了个很合理的借口。 可王阿姨说，“那要不，您帮我把他抬起来，我喂？您花钱雇我来干活，总不能让您替我们受累。” 梁京平，“……” 王阿姨是那么真诚实在，梁京平只能听从她的安排。 他将秦明的头轻轻抬起来一点，然后唤他，“秦明，醒醒，喝点热的。” 可秦明不睁眼，嘴也抿着，看上去很难受。 见他这副样子，梁京平更着急了，转头对王阿姨说，“给方助理打电话，催他快一点。” 话音刚落，王阿姨还没来得及出去，方助理和家庭医生就进了门。 家庭医生跟了梁京平七八年了，是熟人，进门也没多说，赶紧到床前查看秦明的情况。 量了体温，测了血压，还抽了一管血，又听了听胸腔。 梁京平耐不住，在旁问，“严重么，华医生？” 华医生没接话，反问道，“他怎么晕倒的？” 梁京平看王阿姨，她忙说，“估计是又累又饿，我刚才看见，中午给他送的饭还在那儿一点没动，晚上饭也没吃，干了一整天的活，哪受的了，再说，都这么连着干了一个多星期了。” 梁京平一听，很吃惊，“一个多星期？” 王阿姨点头，“嗯，小秦早上不到六点就开始干活，中午也不休，晚上还熬夜，我听他说，经常一点多才睡。大中午的，还要顶着太阳在院子里干活，这么凉的天，硬晒出一脑门的汗……” “他这么拼干什么，身体不要了？” 梁京平的声音有些控制不住，眼神更是在秦明脸上打转。 王阿姨说着也心疼，“我也劝他，让他歇歇，他说什么赶工期。” 梁京平一听，太阳穴直发胀，他猜秦明肯定是因为那五万块钱。 自己明明是想帮他，结果却弄成这样了。 又着急又生气，梁京平只能回头去问医生。 “问题大么？” “应该问题不大，估计是劳累过度，再加上冷热交替，风寒高烧了。” “那也不至于晕倒，是不是还有别的问题，您再给好好瞧瞧。” 华医生见梁京平有点关心则乱的意思，想来床上躺的这位不是一般关系的人，于是又给瞧了瞧，好安老板的心。 “应该还有点低血糖，醒来之后，想着给喝点糖水。等回去，我再验一下血，看看有没有细菌感染，如果没有，问题不大。” 说完，华医生从药箱里拿出几盒治疗风寒的常用药，还有退烧的口服液。 梁京平凑在跟前，好好听了每种药的用法和用量，方助理也在旁边记，记完递给他便条，梁京平说，不用了，已经记住了。 临出门，华医生又叮嘱，“梁总，退烧药六个小时服用一次，24小时之内不要超过4次，如果明天这时候还不退烧，就要换药了。” 梁京平很少生病，几乎不发烧，不太懂这些，以为换药是很严重的情况，忙问，“换什么药？需要去医院么？” 华医生笑着说，“不用，只是换一种药效更强的退烧栓剂。” 梁京平，“栓剂？” 华医生，“对，就是直肠给药，吸收更快，药效更好，不过上药的时候受点罪。” 一开始，梁京平还没明白，等反应过来之后，自己先红了脸。 “那应该用不上。” 华医生说，“看情况吧，密切观察着，需要换药也不能耽搁，病人如果自己塞不进去，家属要帮忙，其实也没什么，习惯就好了。” 说完，对梁京平笑了一下。 梁京平尴尬的没接话，他脑子里想的是，谁能给秦明塞栓剂，方助理肯定不行，王阿姨更不行，那这屋里只有自己了，那……那要不就勉为其难…… 他越想越不对劲，以至于方助理都察觉了，关切的问，“梁总，你是不是也发烧了，脸怎么这么红？” 说完，去找体温计。 梁京平摆手，“我忘了脱大衣，热的。” 然后去厨房找了一瓶冰水喝。 他喝完水回来，秦明已经在方助理和王阿姨的照顾下，把药都吃完了，此刻正闭着眼睛躺在床上。 梁京平探了一下他的鼻息，还是温度很高，他想着医生说的话，怕退烧药不管用，人有危险，就吩咐方助理。 “你去楼上拿一把躺椅下来，今晚我守夜。” 方助理还没来得及动，王阿姨接口说，“梁总，我来守夜吧，别折腾您了，我和小秦差着岁数，没啥避讳的。” 梁京平，“……” 一时间，他还真想不出个合适的理由来跟王阿姨竞争。 还是方助理得力，他叫上王阿姨去跟自己搬躺椅，上一趟楼，下一趟楼的功夫，王阿姨再回来，就改口了。 “梁总，刚才家里来电话，我晚上得回去，要不就辛苦您照顾小秦一宿吧。” 王阿姨可能是不会说谎，两只手慌得都攥红了。 梁京平的表情则很稳，他对方助理说，“那你正好顺路送送王姨。” 方助理点头，随即领着王阿姨走了。 王阿姨还是很细心的，临走前，把热水，红糖，温度计之类的东西都放在了梁京平躺椅旁边，伸手可及的地方。 梁京平自己从柜子里拿了一床薄被出来，也没换睡衣，他怕万一秦明病情严重了，就直接打电话叫救护车，这样方便也节省时间。 他很小的时候，生了病，母亲就在旁边这么守着照顾，他现在也有样学样。 等后来，他大了一点，父母却不在，他反而也不再生病，或者说，他也生过病，但因为没被照顾过，所以全无印象了。 生病了，有人照顾是多幸福，没人在身边，多难受，那些滋味儿他都尝过。 所以，即使秦明只是小风寒，他也不想让他一个人躺着，睁开眼睛，看见有人陪在身边，病会好的更快的。 夜里，秦明发了汗，厚棉被就盖不住了，总是蹬被子，但人没醒。 梁京平怕他冻着，起来好几次给他盖被子。 后来发现被窝里都是潮的，是秦明出了太多汗。 又怕他脱水，低糖，梁京平赶忙沏糖水喂给他。 秦明那时候已经清醒点了，可还是不睁眼，可能是这几天太疲劳了，只顾着睡。 梁京平费了好大劲才叫他张开嘴，喝了一点，又怕他呛着，赶紧找了吸管来，让他吸着喝，又怕他吸着喝烫嘴，一边扶着人，一边叮嘱，“慢点，慢点。” 等人重新睡下，他又拿了干毛巾过来，伸手进被窝里，把他胳膊，大腿还有胸膛上的汗给擦干净，又给他换了薄被子。 当时听说塞栓剂，闹了个大红脸，这时候实打实的擦身，他反而没想那么多。 伺候个病人真的不容易，忙活一大圈下来，他后背也出了一层薄汗，又不敢去洗，怕洗澡的时候秦明醒了身边没人，便这么将就靠在躺椅上。 身上清爽了，秦明睡得更安稳了，烧也退了下来。 梁京平感觉自己没白操心受累，回过头又想，自己真是正人君子，擦身的时候，敏感部位一点都没看，也没碰。 上次他俩在酒店，因为喝醉了酒，其实除了头晕和燥热，他几乎什么都没记住。 第二天早上，他一掀被子，才看到旁边躺了个侧卧的人，那漂亮的背部线条和两个明显的腰窝抓住他的眼睛，而那条柔韧的脊沟在白皙的背上延伸，引着他的视线向下…… 腰上青红的痕迹，两腿之间的斑驳，梁京平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但他当时没有特别的感觉，还冷冷的甩给秦明一沓钞票。 现在想想，当时真是太冒失了，以秦明的脾气，竟然只是骂了他一句，没有动手。 当然也可能是腰疼或者屁股疼。 这么想着，梁京平又开始老脸通红，赶紧翻了个身，连秦明露在被子外面的那小半截脖子都不敢看，实在是有点刺激。 他也不明白了，同样都是一个人身上的肉，不过隔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怎么差别就这么大了？ 第 14 章 秦明一直睡到第二天上午才醒，烧已经彻底退了。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身边有个人，忙挣扎着要起身，却发现浑身没劲，只能躺倒回去。 王阿姨赶紧去扶他，“哎呦，小秦，你别急啊，这刚退烧，哪来的力气，我去给你盛面汤，吃了饭好吃药。” 秦明嗓子还哑着，说，“谢谢王姨，辛苦你了。” 王阿姨笑，“我没操心，都是梁总照顾的你，昨晚上陪护了一夜，你不记得了？” 秦明知道有人照顾自己，但一直以为是王阿姨，没想到是梁京平。 “他昨天一夜都在？” 秦明一边喝面汤，一边往卧室外面打量，想看梁京平还在不在。 王阿姨看出来，说，“嗯，梁总一早就走了，听说是公司有会，我看他好像也没怎么休息好，身上西装都皱了，临出门又换了一身。” 昨晚回家的路上，方助理已经嘱咐过她了，要多在小秦面前说梁总的好话，也要多在梁总面前说小秦的好话，这样主雇之间才和谐，还说这是梁氏集团的企业文化，让王阿姨要学习，融入。 王阿姨文化不高，企业文化什么的，一知半解，但互相说好话她还是懂得，本来也是，这份工资薪水高，老板又慷慨，小秦为人也勤奋优秀，她当然乐得在彼此间说好话。 一想到梁京平衣不解带照顾了自己一夜，秦明心里五味陈杂。 本来是不想欠他情，这下反而更还不清了。 不过有时候是债多不愁，秦明还病着，也没心思想太多，吃了饭，王阿姨给他递药，倒水。 “梁总说了，这些药要隔开吃，不能一股脑下肚，你先吃这些，梁总订了闹钟，一会儿闹钟响了，你再吃另一种药。” 没想到梁京平把事情安排的这样细，秦明从小到大，还没有过这种待遇，他小时候感冒都不当病，发烧了也就吃半个止疼片，烧的厉害，他妈会给他搓酒。那时候，家里穷，平时没有好吃的，只有生病了，父母才会给他做点白面面条，卧个鸡蛋。 他从小过的糙，后来进城，虽然师父师娘对他很好，但终究隔了一层，至于那个前男友，也是他照顾对方多，哪里被人这么细致入微的照顾过。 能不感动么？除非是铁石心肠。 梁京平早上有个重要的会，参加完了，抓紧往回赶。 回别墅的路上，他们堵车在一个路口，街角那里刚好有家五星级酒店旗下的面包店，梁京平看见了，就下了车。 他记得医生说的，秦明血糖低的事，又听王阿姨说秦明爱吃糖三角，便想着去面包点给他买点甜的吃。 进去之后，他看了一眼，发现面包和蛋糕的种类非常丰富，实在难以取舍，便让店员每种都打包两个。 在路上买面包耽误了一会儿，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中午。 梁京平走在前头，进门就问王阿姨，“秦明醒了么？吃药没？” 王阿姨忙说，“吃了，都是按您定的时间吃的。” 梁京平点头，“不发烧了吧，精神看着好么？” “不发烧了，精神头挺好的，刚才还看书来着。” 梁京平皱皱眉，说，“我去看看。” 然后转身吩咐后面两手都拎了袋子的方助理和司机。 “先给王阿姨，一会送一块蛋糕下来。” 说着，自己先下楼去了。 现在外面的天气还挺冷的，梁京平穿着风衣外套，进秦明卧室之前，先脱了风衣，又在空调底下站着吹了一小会儿热风，才进屋，他怕把凉气带进屋里。 秦明听见他回来的声音，不好再在床上躺着，起身去换了一身干净的卫衣卫裤。 可毕竟刚发完烧，身上还虚着，换个衣服而已，出了一身的汗，也没剩什么力气了。 梁京平进屋的时候，他刚坐下，两人眼神对上，一时谁都没说话。 秦明不是个能说会道的，心里越亲近的人，口头上越不会表达，如今他看着梁京平，就觉得说什么都不太合适，只是拿眼睛看对方。 他是个单眼皮，但眼睛不小，且有神，再加上那颗小痣，让他看上去气质很特别，不是单纯意义上的漂亮，是一种独一无二的美。 因为劳作和生病，他瘦了不少，脸上轮廓更分明，看着比以往还好看几分。 昨天他睡着，梁京平又担惊受怕，哪有心情细看，这时两人对视，他就错不开眼了。 俩人就那么互相看了好一会，直到秦明先有些不自在的垂下头，梁京平才回过神，在他对面的躺椅上坐下，问道，“感觉好点么？” “嗯，好多了。” 秦明想说谢谢他，不知怎的，却说不出口。 他知道，梁京平不喜欢自己和他见外，而且经过昨天那场病，他对眼前人的感觉变得不太一样了，那感觉说不清，可能就是不想把谢字挂在嘴边，而是藏在心里那种。 秦明这样平平常常的态度，没有拒人千里之外，也没受宠若惊，反而让梁京平欢喜，他忍不住笑了，又问他，“早上吃了什么？” “王姨煮得面汤，我吃了半碗。” “现在饿了么？” 梁京平又问。 “不饿，一上午都躺着没动。” 两人说着最家常的话，却有滋有味的，梁京平脸上的笑始终没退下来过，秦明虽然没笑，但也一直望着他，没闪躲。 他发现梁京平好像也瘦了一些，前段时间他没回家，一直在外奔忙，昨晚还为自己熬了一宿…… 两人正坐着，方助理敲门进了屋。 “梁总，蛋糕放哪儿？” 梁京平站起身，接了过来，说，“你们去吃饭吧。” 方助理点头应了，然后往秦明那边看了一眼。 秦明马上对他笑了，他听王姨说，昨天方助理帮了不少忙，于是道，“昨天给您添麻烦。” 方助理笑笑，“没事，梁总才辛苦。” 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梁京平捧着蛋糕回到秦明对面坐下。 他说，“不饿也垫一点，吃药伤胃。” 说着，揭开蛋糕盒子，露出里面的草莓蛋糕。 那家面包店的东西做的特别正宗，用料极度考究，草莓又大又鲜，奶油也是新鲜打发，散发着浓浓的奶香味儿，就连秦明这种对糕点不太感冒的人，都有点动心了。 梁京平把叉子递给他，说，“吃吧，我听王阿姨说你爱吃甜的。” 秦明有点意外，接过叉子，说，“我没怎么吃甜的吧？” 梁京平笑，“你吃糖三角，一顿吃三个呢。” 秦明略微有点不好意思，笑了一下，说，“我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也没什么零食，就盼着我妈到了初一和十五给蒸糖三角吃。” 梁京平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自己的私事，觉得这样的小事特别吸引人，还想听更多，便追问，“那你小时候没吃过蛋糕？” 秦明用叉子挖了一块蛋糕，放进嘴里，入口即化，美味至极， 蛋糕化尽了，他才说，“没吃过。有一次，我们村里一个老爷子过大寿，他儿子从城里买了个蛋糕回来，我们这群小孩凑过去，想尝尝，都被他家的老太太轰了出来，那蛋糕被他家小孙子独吞了，后来那小孩齁成了气管炎。” 听他说完，梁京平忍俊不禁，哈哈哈哈的笑了出来。 秦明拿起另一只叉子递给他，梁京平接过来，学着秦明的样子，挖了一口送进嘴里。 秦明问，“好吃么？” 梁京平点头，“嗯，不齁。” 这次换秦明笑出了声。 “这是我第一次吃蛋糕。” 梁京平听了，惊讶不已。 秦明笑笑说，“小时候馋，可家里穷，长大了，自己赚钱了，反而想不起来买了。” 梁京平听着，心里酸胀酸胀的，他说，“我买了好多，一会儿都拿来，你每样都尝尝。” 秦明笑他，“哪吃得下啊，你太浪费了。” 梁京平看着他，“你高兴就不浪费。” 秦明刚把一块蛋糕放进嘴里，听了他的话，嘴里含着叉子，低头没答话。 看他不说话，梁京平有点紧张。 他忙找了个话题来说，“小时候吃不到蛋糕，那你过生日吃什么？” 秦明果然抬起头，神情恢复如常，道，“面条，鸡蛋。后来家里条件好点了，我过生日的前几天，我爸会骑车去镇上，买两斤桃酥回来，不过要等我生日那天才能吃，之前就用竹篮子吊起来，拴在房梁上，其实我早就知道了，每次都趁我爸妈不在家偷吃，等我生日那天，两斤桃酥剩下不到一斤了。” 梁京平一直笑着听他说，秦明停下来，他便问，“那你不会挨骂？” “不会，我爸妈很疼孩子，只是我家条件不允许，其实他们已经把最好的都给我了。” 梁京平点头，“是的，父母都是这样的。” 然后又笑着说，“我妈做的桃酥很好吃。” 秦明由衷的说，“那你真幸福。” 梁京平笑笑，挖了一口蛋糕放进嘴里，没再说话。 可秦明看他的表情，虽然是笑着，却透着股说不出的伤感，他料想梁京平有什么心事，可对方不说，就是有不想说的因由，他没有追问。 梁京平把叉子和蛋糕放在一边，打算给秦明倒点水喝，病中不能吃太多甜的，解解馋就好了。 他刚站起来，秦明就叫住了他，然后用手指着自己的鼻梁，“你这边粘了东西。” 梁京平反应过来，可能是奶油，便抽了张纸来擦。 他擦鼻梁的时候，秦明一直盯着他看，不知怎么的，弄的他还怪紧张的。 他胡乱擦了两下就把纸扔了，秦明却说，“没擦干净，还有。” 梁京平又用纸擦，可总是不得法，奶油被他挤到了鼻翼边上，怎么都擦不干净。 秦明看不下去，抽了一张纸，站起身来。 “你别动。” 他说着，扶住梁京平的肩膀，帮他把鼻子上的奶油轻轻拭掉。 “好了。” 他说。 梁京平却呆住，感觉自己被秦明施了定身的法术。 他只有眼睛能动，盯着秦明近在眼前的淡色唇瓣，用力的滚了一下喉头。 第 15 章 王阿姨敲门进来，正看见老板和小秦站在床边，老板表情有点怪，好像自己进门，吓着了他一样。 王阿姨变得小心翼翼的，说，“梁总，吃饭了，小秦，你在哪里吃？” 梁京平马上道，“在楼下吃吧。” 王阿姨出去了，梁京平恢复过来，心脏不再剧烈跳动。 他忽然想到什么，转头对秦明说，“总在下面吃住不方便，也不利于养病，晒不到太阳，通风也不好，我让人把三楼客房收拾出来，你今晚就搬过去吧。” 秦明摇头，“不用，我在这里习惯了，搬来搬去太麻烦，再说也会吵到你。” 三楼其实没有客房，秦明看过装修图，他知道，那是个次卧，按一般的规律，是给自家小孩住的或者夫妻两个的备用卧室。 属于房主的私人空间。 他是来装修的木匠，住在那里太不合适了。 但梁京平很坚持，他说，“我白天很少在家，你干活在这里，休息在楼上，吵不到我，倒是我作息不规律，怕吵到你。” 秦明看他坚持的态度，变通道，“那我住一楼好了，一楼的客房还没有刷漆，没有味道，搬东西过去也方便。” 一楼的那间卧室从功能上讲，算是保姆间。 梁京平不太满意，可他知道秦明的脾气，这已经算是跟自己妥协了。 “好吧，我让人收拾出来。” 他俩说话的功夫，王阿姨把饭菜在外面工作间的桌上摆好了，进来叫人。 俩人出去吃饭，王阿姨和方助理都吃过了，直接回了楼上，没留下来陪。 “你这几天好好休息，我听王阿姨说，你每天赶工期，半夜一点多才睡，那怎么行？身体不是搞坏了。” 梁京平把菜盘往秦明跟前挪了又挪。 “没有赶工期，我晚上要看书。” 刚吃过蛋糕，现在没什么胃口，秦明夹了几口青菜就不想吃了。 “什么书，这么入迷？” 梁京平觉得他就是在糊弄自己。 “木工技艺方面的，我下半年有个比赛要参加，临时抱佛脚。” 秦明不想吃了，可怕梁京平念叨，就没撂筷子，陪他说话。 梁京平真的饿了，他吃了满满一小碗米饭，这时候又站起身去加饭。 “什么比赛？” “精工细木奖。” 对这种专业技能比赛，不是行内人，很少会知道，梁京平也是，他好奇的问，“奖品是什么？” 秦明，“一个玻璃奖杯。” 梁京平，“……” 秦明笑了，接着说，“还能出国交流一次，再给一笔创业基金。” 这才知道他在跟自己开玩笑，梁京平发现秦明这人，真是越接触越有意思。 他又问，“给的钱多么？” 秦明看他吃的比平时快，就帮他盛了一点汤，“对你来说，不值一提吧，对我来说，足够了。” 梁京平若有所思，端起碗喝了一口汤，又问，“你要创业么？” 秦明，“考虑呢，总不能一直当学徒。” 梁京平看着他，眼神很真诚，“有需要我帮忙的吗？” 秦明想了想，说，“我需要一个小徒弟，帮忙扫木屑，搬大料，你来么？” 梁京平，“……行吧” 他露出那种真的在考虑，取舍两难的表情，把秦明逗笑了。 两个人吃过饭，王阿姨来收拾，发现梁京平吃了三碗米饭，很惊讶，便问他喜欢吃那个菜，想着下次再做。 梁京平其实没太在意今天的菜色，能吃这么多，一来是确实饿了，二来有秦明陪着，秀色可餐，吃的也多了。 可他嘴上只说，“都好吃，王阿姨手艺进步了。” 王阿姨听了又高兴又得意，笑着说晚上要给他和秦明煲鸡汤。 梁京平点头，“嗯，多做点汤汤水水好消化的，他没胃口，吃不下肉，喝汤也好。” 说着指了指秦明。 秦明起身帮王阿姨拣碗筷，说，“我吃什么都行，没那么娇气。” 王阿姨不用他帮忙，从他手里抢走碗和筷子，说，“你快好好歇着，让梁总少操点心，比什么都强。” 一句话，秦明没怎样，反而让梁京平不好意思起来。 下午，他公司还有事需要处理，临出门前，又叮嘱秦明，“不要忙着起来干活，好好躺着休息。” 秦明要上楼送他，也被他拦住了，“外面风凉，你快回去。” 等到了公司，他忙里偷闲，叮嘱方助理，“晚饭前把一楼卧室收拾出来，晚上秦明就能住进去了。” 方助理点头，“您刚走，工人就去了，现在应该已经搬完了。” 梁京平点头，又问，“他在家干什么呢？” “王阿姨说，吃了药就睡了，中午的时候，陪您说了那么长时间的话，估计也累了，还没好全呢。” 闻言，梁京平又觉得后悔，自己只顾拉着人聊天，忘了他还在病中。 等把公司的事处理完，他推了晚上的应酬，吩咐方助理安排车回家。 梁京平回来的时候，秦明正在工作间里看图纸做模型，听他下楼的声音，忙把机器关了。 可梁京平已经听到声音了，进门先摸电机。 是热的。 他当机不太高兴的说，“怎么又偷偷干活？” 秦明无奈笑说，“不是偷偷的，你都花钱雇我了，干活才是天经地义的。” 梁京平说不过他，只能下命令，“你说得对，我现在雇你，让你休息，快去趟着。” 秦明放下工具，笑着说，“我这是躺着也能赚钱了？” 梁京平不知想到了什么，脸红了，咳嗽一声，“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别逞强，注意休息。” 两人正说话，王阿姨走下来叫他们吃饭。 餐厅里，桌上坐了四个人，这次方助理和王阿姨也在桌上。 人多，梁京平不好表现的那么明显，既没有劝秦明多吃，也没有给他挪盘子，只是总关注着，看他更喜欢吃哪个菜，是不是要填饭，什么时候要盛汤，本来他想代劳，可王阿姨专业而机敏，发现秦明有需要，马上就办了，搞得梁京平毫无用武之地，深刻体会到那句“溜须都排不上号”是什么意思。 他这样，自己都没吃几口，筷子提起来，也没伸出去几次。 秦明终于发现了，问他，“你的筷子很沉么？” 梁京平不解，“什么意思？” 秦明，“看你举不动一样，怎么不夹菜？” 梁京平，“……” 王阿姨也听见了，但她没听懂什么意思，还认真解释说，“筷子都是一样的，是竹筷，不沉。” 方助理赶紧在桌子底下碰了下她的大腿，然后用公筷给王阿姨夹了个鸡腿，面无表情的说，“王姨，吃鸡腿，吃鸡腿补脑。” 王阿姨惊讶，“鸡腿还补脑么？第一次听说！” 秦明笑得直咳嗽，梁京平则佯装不懂，表情稳稳的喝了一口汤。 吃过晚饭，因为外面还凉，梁京平不让秦明出去散步。 可总不能吃了就睡，那样容易消化不良，秦明说要去地下室看会图纸，梁京平说，“那我也去处理工作，就在你旁边，不打扰你吧。” 秦明却撵他，“地下室只有一张写字台，三楼书房多大，你去楼上吧。” 梁京平却拿出赖上他的劲头，说，“在一个房间省电。” 秦明，“……” 这是梁京平家，房主是老大，他想去哪儿，也不是秦明能拦得住的。 不过秦明还是把写字台让给了梁京平，因为他要用电脑打字，方便一点。 他自己则被梁京平安置在了躺椅上，靠着柔软的乳胶垫子看书。 看了一会，他便困了，可能还是前段时间太缺觉了。 但又不想就这么睡，他放下书，抬头正看见不远处梁京平的背影。 梁京平是个天生的衣服架子，宽肩窄腰，脖子修长，后背线条结实流畅，仅看背影，就知道他是个美男子。 他略微有些近视，平时不显，因为从不屈光看东西，让人完全想不到他近视。可晚上用电脑，就要戴着眼镜。 他戴上眼镜像换了个人，气质立即沉静了，还莫名有点学究气。 可能是表情太认真的缘故。 秦明看他侧脸，忍不住想笑，他一笑，梁京平似有所觉，回过头来瞧他。 “怎么了，不好好看书，笑什么？” 他有些心虚，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哪里不够妥帖，让秦明笑话了。 “没什么，你忙吧。” 秦明没告诉他缘由，起身站起来，去工作台上取画纸和笔。 梁京平立即问，“你画图？” 秦明，“嗯，有个想法，记下来。” 说完，伏案工作起来。 梁京平偷偷转头看他，见他神情专注，眉眼那样动人，就连握着铅笔的那只手都那么漂亮干净。 只是这样偷偷的看着，不知为何，心里就被愉悦填满了，他从没想过，和一个人共处一室，即使彼此不说话，也能这样快活。 秦明在纸上刷刷的画着，没一会，就画成了。 然后便去开机器。 梁京平听见，忙站起来，“怎么又要干活，休息一天不好么？” 秦明对他一笑，“不干活，做个好玩的，一小会就好了。” 梁京平好奇，问，“好玩的？” 秦明，“是，送给你的。” 听说是给自己的，他也不念叨了，凑到跟前去看，“是什么，我看看。” 秦明马上停手，“偷看就不给你了。” 梁京平两只手抠裤缝，“哦，那好吧。” 虽然嘴上答应着，但他总是忍不住偷看，秦明忍无可忍，把他请回了楼上。 梁京平就在一楼办公，同时竖着耳朵听地下室的声音。 过了一个小时，秦明出来了，拿了个小布袋子，是帆布的，拴着麻绳，朴素净雅。 “给你的，明天在公司吃饭的时候打开。” 梁京平，“？？？？” 秦明没多说，笑笑，然后转身去了卧房。 梁京平好奇死了，但又不想破坏这份惊喜。 他挣扎再三，终于在睡前，打开了那个袋子。 里面有好几样东西，稀里哗啦被倒在床上以后，梁京平的表情，“……” 是一套榉木的餐具，一双筷子，一只勺子，一把叉子。 打磨的很细腻，散发着原木香。 而让他们显得与众不同的地方，是每个餐具都配了个熊猫头的图案，和上次秦明送他的那把椅子刚好能凑成一套。 ※※※※※※※※※※※※※※※※※※※※ 一直忙工作，时隔一年多回来写文，还有这么多新老读者支持，特别感动，谢谢大家，鞠个躬！ 这本文写得时候很开心，手里存稿十二万，不会坑的，但好像也指望不上它给我儿子赚英语网课费了，哈哈哈哈。 不管成绩如何，大家开心就好，我写的开心，你们看得开心，希望大家多多评论支持哈，最后，出门记得戴口罩，勤洗手，祝大家身体健康，一切顺利，么么哒！ 第 16 章 这套熊猫餐具，梁京平初看有点不太适应，但一想到是秦明带病给自己“量身定制”的，再看就觉得不一祥了，觉得相当顺眼。 因为休息的好，第二天，秦明已经大为好转，梁京平放心不少，中午开会拖到很晚，也就没回家吃午饭。 公司餐厅得到方助理的指示，特意给几位公司高层预留了工作餐。 方助理把餐盒拿到梁京平办公室之后，忽然想起来忘了东西，他说，“梁总，忘记拿筷子了，您稍等。” 梁京平却叫住他，然后不紧不慢的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布袋子，递过去。 “帮我把这个洗干净，不用下去拿了。” 方助理很奇怪，老板什么时候自带餐具了？ 等到了茶水间，打开布袋子，方助理，“……” 他善于观察，记性也好，自然一眼看出这是谁的手笔。 眼神不由变得微妙。 等回到梁京平的办公室，他把洗好的筷子毕恭毕敬的递了过去，脸上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 梁京平接过筷子，问他，“吃了么？没吃一起吃吧。” “吃过了。我先出去，有事您叫我。” 方助理刚要走，梁京平又叫住他，“方助理，你跟在我身边几年了？” 他说着话，手里把玩着那双熊猫头筷子。 方助理立即回身，关好房门，表情正式的说，“七年了，从您进集团的第二年开始。” 梁京平点了点头，夹了一口青笋咀嚼，笋片爽嫩，嚼起来清脆有声。 方助理就在梁京平对面站着，半低着头，听他嚼笋的声音，本来该是让人尴尬的响动，却莫名听得他后背发凉。 “方助理，这么多年，辛苦你跟着我这个永无出头之日的人，还如此尽心尽力，我想着，今年若是有机会便给你调职，去项目上做个经理，会更有发展。” 梁京平说完，放下筷子，定定看着对面的方助理。 方助理没把头完全抬起来，他说，“梁总，我还想继续跟着您。” 梁京平听了，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声让方助理忍不住抖了一下。 “也好，再锻炼锻炼，以后也许会有更好的机会。” “没敢想，能跟着您就好。” 梁京平“嗯”了一声，让他走了，眼神却一直看着方助理的背影，直到门关上。 本来已经没有心情继续吃饭，可转头看到桌上的熊猫头筷子，不禁心情又好了，用那双筷子吃了多半碗饭才放下。 不仅如此，他还有心情为那筷子拍了照片，又学着网上的教程，给图片加了美食滤镜。 他想发给秦明看看，让他知道自己很喜欢这份礼物。 然而，他并没有秦明的微信，甚至电话都没有。 梁京平很郁闷，给方助理打电话，要他把秦明的电话发过来。 方助理贴心，发过来的同时，备注道，微信同号。 梁京平迅速搜了秦明的微信。 昵称起的朴实，就叫“秦木匠”。 梁京平忍不住笑，给他备注成了“小木匠”。 他觉得自己的请求发送过去之后，被通过是毫无疑问的，而且应该是迅速通过，毕竟自秦明生病后，两人关系比之前大不相同，他是非常有信心的。 然而，事实是，梁京平的请求迟迟没有得到回应。 他几乎每隔几分钟就要刷一下微信，确认是否有消息回复。 过了一个多小时，午休时间结束时，梁京平还是没收到回信。 他已经有点焦急，猜不出为什么秦明不加自己的微信。 好像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种焦躁不安了。 以至于下午的视频会，他都有些溜号，中间听到手机提示音，立即翻出来看，结果发现，是另一位公司高层的手机，两人铃音相同。 梁京平时御下很严格，开会时手机必须静音，那高管见老板也慌着找手机，心想自己躲过一劫，谁知，梁京平转头就训斥他，“怎么不静音？开会纪律都忘了吗？” 横眉立目的样子十分吓人，高管们都纷纷噤声，猜测老板因何心情不好。 梁京平的低气压一直延续到邱开宁来找他，好友见面，他脸上才有了点笑模样。 邱开宁过来是公事，公事办完，便聊起了私人话题。 “那天冯家的酒会，你怎么没露面？” 邱开宁好奇。 “公司有事。” 梁京平敷衍道。 “不对吧，你是不是为了躲林子聪？那天酒会，几乎所有人都在传你们要订婚的消息，有人还跑去跟他道贺。” 邱开宁喝着茶，念着八卦。 梁京平冷笑一下，“他这样造声势，最后不过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看他也没什么不好，听说今年也开始去林氏上班了，能力尚可，之前确实贪玩，不过年纪小嘛，倒也能理解。” 梁京平挑眉，说，“我看你对他评价一直很高，不如你们凑成一对吧。” 邱开宁立即变脸，“那怎么行，我还有亲亲小宝贝呢。” 梁京平，“怎么，这次是认真的？” 邱开宁的爱好是交往各路男女明星，只要漂亮乖巧，都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这个感觉特别不一样，我都要相信爱情了。” 听他说的如此肉麻，梁京平点评，“别玷污爱情俩个字。” 邱开宁哈哈哈大笑，然后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问道，“诶？你这么抵触和林家联姻，不会是有了相好的，割舍不下吧？” 大脑没经过思考，梁京平第一时间想到的人便是秦明。 同时反驳邱开宁，“相好的，这个词太轻浮了，更适合你。” 马上发现了他在避重就轻，邱开宁追问，“怎么，不是相好的，难道是正经的男朋友？” 提到男朋友几个字，梁京平的心脏都快跳了两下，如果秦明是他的男朋友…… 他没敢想，毕竟人家连他微信好友验证都不通过。 心里百转千回，但面上不显，邱开宁见他一副不开窍的老样子，也不再多说。 两人又聊了些别的话题，邱开宁才说到另一件正事。 “上次你介绍的那家木艺工作室，最近我家老太太也打听了，据说口碑不错，还催我快点装修，三百万的价格也不贵，一会我去你家看看师傅手艺，没什么问题，就定了。” 梁京平，“……” 没想到邱开宁真的会同意这个价格，看来秦明的价格策略效果出奇的好。 好友提出来去家里看装修，梁京平自然同意，也怀了要显摆秦明手艺的心思，因此未到正式下班，他便携邱开宁一起早退了。 回家路上，梁京平吩咐方助理，提前通知王阿姨，让她多做几个菜，说家里有客人。 邱开宁听见了，说，“我晚上不留下吃饭，有约了。” 梁京平瞥他，“说是给你准备的了？” 邱开宁，“……算我自作多情。” 梁京平笑了，也不跟他多解释，只说让方助理再准备一瓶好酒。 由于错开了晚高峰，路上时间节约了半个多小时，他们到家的时候，比以往早了很多。 王阿姨听见敲门声，去看视讯门铃，发现是个陌生男人的面孔，立即警惕，她胆子小，不敢开门，忙叫秦明过来。 “小秦，你来看看，有个男的敲门。” 梁京平下车时接了个公司的电话，方助理去酒窖取酒，邱开宁不拿自己当外人，直接去按了门铃。 秦明在视讯里看到邱开宁的脸，确实不认识，便问，“找哪位？” 邱开宁，“我是你老板的朋友，他在后面，我们一起回来的，你开下门。” 秦明当即切断视讯，转身对王阿姨说，“是个骗子，不用搭理他，再按门铃就给保安打电话。” 邱开宁没提梁京平名字，又语焉不详，听起来确实很可疑。 但是被无辜挂断视讯，还是让他特别窝火，正好梁京平上了台阶，要用指纹开锁，他吐槽道，“你家请的什么工人，这么大牌么？我叫门都叫不开。” 梁京平转头看看他，评价道，“可能你长得不像好人吧。” 邱开宁差点跳脚，“你才不像好人，你全家都不像好人。” 两人开了门，王阿姨听到邱开宁的大声叫嚷，吓了一跳，赶忙出来看，见是老板领着，这才放心，上前问好，“梁总，今天回来的真早。” 梁京平笑笑，把包和风衣递给她。 邱开宁把王阿姨上下打量，问，“刚才接视讯的不是你吧，我听着像个男人的声音。” 王阿姨顿时尴尬，她不想给秦明找麻烦，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怎么答。 还没回到地下室的秦明听到声音，重又上了几步台阶，冲着邱开宁走过来，朗声说，“刚才是我，怎么了？” 邱开宁逆着光看过去，待秦明走近了，才看清，眼睛便有点发直，片刻后，他转头问梁京平，“这是你家装修的木匠？” 梁京平点头，又问秦明，“好点了？” 秦明“嗯”了一声，说，“没事我先去忙了。” 邱开宁马上说，“诶，你等等，我家也想装修，你帮我介绍介绍。” 秦明看他一眼，不甚热情的说，“一楼和二楼都装修好了，你自己看吧。” 说完转头就要走，邱开宁脸皮厚，不太在乎他的态度，追上去又说，“我家风格和这里不一样，我得详细跟你了解了解。” 秦明没答话，看向梁京平。 梁京平点点头，“是我朋友，之前跟你提过，想装修那个。” 秦明想起来，这就是那个240万。这才对邱开宁说，“介绍没问题，但我没时间，装修的话得往后排了。” “没时间？京平跟我说，三百万就能排到上半年。” 秦明，“……” 他看向梁京平，两人用眼神对话。 “不是两百四十万？” “他有钱，三百万不赚白不赚。” 俩人默契的一阵眼神交锋，看的旁边的邱开宁心里没底，催促说，“到底行不行，麻烦给句准话，我家老太太着急呢。” 秦明这才说，“那好吧，我帮你联系一下我师父。” 邱开宁马上拿出手机，“那也行，方便起见，咱们加个微信。” 秦明没犹豫，拿出手机，扫了邱开宁的二维码，并很快传来添加成功的提示音。 一旁眼睁睁看着两人加了微信好友的梁京平，“……” ※※※※※※※※※※※※※※※※※※※※ 梁总：三百万加好友？我出六百万，请给我聊天置顶！ 第 17 章 自从进了门，邱开宁就一直缠着秦明问各种问题，还让秦明领他把楼上楼下，屋里院外转了个遍。 他一边听秦明介绍，一边频频点头，直夸手艺好，工艺棒，传统与现代相结合，审美超前，有艺术感云云。 邱开宁一张巧嘴，蜜里调油，就连秦明这样不太喜欢被奉承的，也被他说的脸上笑了两回，邱开宁得到鼓励，更是口如悬河。 “小秦师傅，你这木匠手艺学了几年？” 邱开宁自来熟的从桌上拿起一瓶水递给秦明。 秦明说，“六年。” 但没接他的水。 “才学六年就这么厉害，不得了。” 邱开宁夸完，转头看一旁始终没说话的梁京平。 “京平，以小秦师傅的手艺，我家老太太肯定中意，改天再让她介绍几个客户给小秦。” 梁京平表情淡淡的，“嗯。” 邱开宁喝了口水，说，“诶，饭做好了么？是不是该开饭了？” 梁京平的表情略微有点臭，说，“你不是晚上有约，不留下吃饭么？” 邱开宁无所谓的说，“那个约会不重要，我还有好多问题想请教小秦师傅呢。” 说着，自己带头去了餐厅。 王阿姨早就得到指示，要做招待客人的饭菜，此时已经备好，见他们几人下来，立即端上桌。 邱开宁看了菜色，继续夸，“京平，你这小日子太滋润了，家里藏龙卧虎，阿姨的手艺也这么厉害。” 王阿姨是个实诚人，被他一夸，脸都红了。 既然说了要留邱开宁吃饭，没有半路反悔的道理，而且多年好友，梁京平也了解对方是个什么脾气，哪能翻脸撵人，但他看着秦明和邱开宁走在一起，一说一答，心里颇不是滋味。 几人落座，梁京平不是个爱说话的，秦明话更少，但邱开宁有聊天天赋，席间气氛被他带动的有点热烈。 他格外关心秦明，问过了装修的问题，又问老家是哪里，家里几口人之类的。 梁京平在一旁听着，竖起耳朵，这些事，他之前还真没问过秦明。 秦明说，家里是西北的，现在只剩下他和父亲两个人。 梁京平惊讶的往秦明那边看了一眼。 他一点没听出秦明有西北口音，更没想到秦明说起小时候那么亲的妈妈，竟然已经不在了。 他才发现自己对他了解太少了。 秦明也刚好看过来，两人眼神碰上，但一碰即分，各自低头夹菜，并没有说话。 邱开宁则在旁边感慨，“那你太有责任心了，16岁就出来工作养家了？” 秦明点了下头，多了也不愿意再说了。 而一旁的梁京平则举着筷子，半天没动，这些都被秦明看在了眼里。 吃过饭，邱开宁却没急着走，他对梁京平说，“你多久没请我在家里喝茶了，去你茶室看看，我想喝点白茶。” 梁京平兴致不高，说，“家里没有新茶，还是之前那些。” 邱开宁却热情高涨，“那也行，主要是跟你坐坐。” 梁京平只好领他上楼，走到楼梯转弯处，不经意回首，正看见秦明独自走向地下室的身影。 一进茶室，邱开宁就发现了那把熊猫椅子，顿时笑出声来。 “京平，你什么时候买的这个？” 梁京平边沏茶边道，“不是买的，秦明做的。” “哈哈哈哈，太可爱了！我去找秦明，让他也给我做一把。” 梁京平，“……” 这椅子于他而言，很有点特别，他当然不想再让秦明给别人做，可邱开宁已经下楼去叫秦明了。 过了片刻，邱开宁去而复返，他脸上笑意不减，进门便对梁京平说，“他答应给我做一把，才五千块钱，小秦师傅不仅手艺好，价格也公道。” 梁京平听了，心都揪成了一团，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陪邱开宁又喝了两盏茶，说了些不咸不淡的话，他就想送客了，实在没心情多聊。 刚好有人给邱开宁打电话，约他晚上出去，估计是他那个小明星女朋友。 在电话里哄了对方几句，挂断电话，邱开宁便起身告辞，梁京平起身相送，两人到了一楼，邱开宁又不请自进，去了地下室，向秦明告别。 “小秦，我走了，保持联系。” 秦明对他点了下头。 邱开宁笑嘻嘻的，仿佛很开心，在门口告别时，悄悄对梁京平说，“小秦真的不错，我问那把椅子多少钱，他说看着给，我想红梨木的，怎么也要一万多，就说给他一万，以为他要跟我还价，没想到直接砍掉一半，五千块就成交了。为人真的太朴实厚道了！” 说完，他拿出手机，点开微信，当场给秦明转账5000块钱。 梁京平之所以领他来家里，本就是为了显摆秦明的手艺，可如今听他夸秦明，却一点得意开心的感觉也无，只想着赶紧把人送走。 邱开宁不觉有异，因梁京平本来也是冷面人，即便好友之间，话也不热络，他早就习惯了。 好友走后，梁京平独自回到别墅院内。 院子里点着几盏和风地灯，盈盈袅袅间，可以看清被秦明整理后焕然一新的院落。 梁京平没忙着回屋，而是站在木桥上，看着浅塘里摇尾游过的锦鲤，吸了一支烟。 他原来总认为，自己对于秦明来说，是有点特殊的。 但今天看来，好像并非如此。 他以为秦明那样的性格，自己跟他相处久了，他才会和自己开玩笑，对其他人该是保持距离的，可今天邱开宁他们明明聊得很好，两人有说有笑。 甚至有些事，他们认识这么久，他也从没听秦明提过，但他却告诉了仅有一面之缘的别人。 而那把椅子，自己以为是独一无二的，可别人找他，他也答应了下来。 自己对他好，他懂得回报，邱开宁跟他投缘，他也立即给了对方优惠。 这么对比下来，对秦明来说，自己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要说有什么特别之处，可能是秦明之前还一直在避嫌，梁京平能感觉到，他刻意对自己冷淡，故意保持距离。 所以，邱开宁能立即加上秦明的微信，但自己不行。 好友验证无法通过，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只不过是秦明不愿意罢了。 而一直以来，会觉得秦明对自己有所不同，也许都是误会，可能是因为两人相识的机遇过于暧昧，所以自己多想了吧。 事实总是让人难以接受，但头脑清醒的人会选择接受现实，及时止损，梁京平也是如此，他必须及时终止这种自作多情的可笑局面。 毕竟成年人之间的感情，最重要的是全身而退，保持体面。 在一切还没有戳破之前结束总比闹出不愉快再撕破脸要好得多。 何况他这样的人，更不该轻易动心，没有得到，就不会失去，他早该把心门锁好。 梁京平回到屋里的时候，看起来已经恢复了常态，王阿姨问他，要不要再吃点宵夜，他答，“不用了，我喝了茶，晚上要加一会班。” 王阿姨顺口说，“那我给小秦送去。” 按往常，梁京平肯定会叮嘱一番，放点醋啊，别太烫啊之类的，但这次就像没听到一样，径自上楼去了。 王阿姨来敲门，秦明开门，看她来送宵夜，赶忙接过，然后问，“客人走了？” 王阿姨点头，忍不住八卦了一下，“这个邱总可真会说话，跟咱们老板完全不一样。” 秦明笑笑，“看人别看表面，梁总人很好的。” 王阿姨忙解释，“我知道，就是他有些太严肃了，不过，他对咱们特别好，尤其是对你。小秦，你有手艺就是不一样，走到哪里都受重视，你看我，只会做饭搞卫生，唉。” 被王阿姨的话逗乐了，秦明笑着说，“咱们都一样，都是打工的，梁总他们和咱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王阿姨认同的点头，“唉，同人不同命啊，人家就是富贵命，人上人。” 秦明笑笑，没接话。 王阿姨出去了，秦明把宵夜尝了一口，却吃不下，放在一边，继续画图。 可画了一会，毫无灵感，头还很疼。 把画纸和笔推到一边，他回到躺椅上靠着，闭了闭眼睛。 不是没看到梁京平发的微信好友申请，是他故意没点通过。 前两天自己生病，梁京平无微不至的照顾，让他心里有了异样的期许，再回想之前的种种，不动心怎么可能，所以才会放开心胸跟他谈笑，甚至还得意忘形的给他送了一副筷子，一边做一边想着“成双成对”的好彩头。 可病好之后，他冷静下来想想，梁京平是什么样的人，他远不够了解，也不敢去了解。 了解了，也许会更喜欢，也或者和自己想的完全不同。 但不管是哪种，秦明觉得自己都承受不起。 他是个执拗脾气，认准的人，会全心全意投入，不会保留，所以才会被前男友那种渣男伤着。 普通人之间的感情尚且让他如此伤怀，换成梁京平呢？ 秦明不敢奢望。 如果他自己能保持冷静克制，这边装修结束，两人不用朝夕相对，自然关系就冷却疏远了，以后各过各的日子，梁京平还是总裁，他还是木匠，互不相干，一身清白，没有牵挂。 可要是加了微信，自己能忍住不联系他么？ 秦明没有把握。 何况，今天晚饭桌上，他说了家里的情况，梁京平的脸色，他全看在眼里。 他家里穷，他没念过大学，他只是个山沟沟里跑出来的学徒木匠。 这样的差距，在他的富豪朋友圈子里，只会让他在朋友跟前颜面扫地而已。 秦明一瞬间就清醒了。 他和梁京平是绝无可能的，即使曾经有过那种互相吸引，恐怕也是源于一时冲动引发的错觉。 秦明的脑子非常清醒，但心是乱的。 他几乎一夜没睡，除了画图，就是看书，做木工，天蒙蒙亮了，才躺下。 同样亮了一夜灯的，还有三楼的书房…… ※※※※※※※※※※※※※※※※※※※※ 黄小琥有首歌叫《相爱不是那么容易》，送给梁总，么么哒~ 第 18 章 最近，梁京平加倍的忙起来，几乎有点拼命三郎的架势。 美国实验室的项目固然很重要，但时间其实并没有那么紧迫，可他一再的把计划表往前赶，搞得时间还没到四分之一，进度已经完成了一半。 底下的工程师和项目经理都苦不堪言，但老板身先士卒，没日没夜的带队加班，谁敢喊累喊苦？何况佣金丰厚，如果真的能实现专利突破，于职业生涯上更是未来可期。 方助理眼看着梁京平瘦下去，以至于两颊上都没了什么肉，整个人看着更是棱角分明，眼神凌厉。 他劝梁京平注意休息，可老板却斥他，“你跟不上我的节奏，就换个助理。” 方助理哪还敢再劝，只能默默忍着。 这么忙，梁京平也几乎不回别墅了，通常都是在公司附近的五星酒店套房过夜，那是他常年包下来的房间。 也是之前他和秦明第一次遇到的地方。 他心里有避讳，本来想让方助理跟酒店换一间，但酒店说了，这间从没接待过其他客人，余下的房间都不符合要求。 梁京平有点洁癖，这方面很在意的，换房间的事只得作罢。 有些夜晚，他躺在床上睡不着，会想，如果当初和秦明不是以这种方式相遇，现在会否是另外一番景象。 他知道要放下，可心并不会完全听大脑的指挥，秦明的事还是会牵动他的神经，所以，他不想回别墅。 但总不回去，也不是办法。 有天，方助理跟他说，“梁总，别墅那边的装修基本快结束了，小秦师傅已经攒了好多单子等你签字，您要是没时间回去，我带过来给你签？不过家具是不是您亲自看过再签，有不喜欢的，可以及时修整。” 竟然装修都快结束了？ 梁京平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如果装修结束，他可能再也看不到秦明了。 考虑了片刻，他跟方助理说，晚上回别墅。 王阿姨被通知老板要回来吃晚饭的消息时，一点准备都没有。 她赶忙出去买菜，因为梁京平已经快半个月没回过家了，家里没预备那些新鲜、昂贵的食材，她和秦明平时只吃家常饭菜。 王阿姨临出门前，跑到地下室跟秦明打招呼。 “小秦，梁总今天晚上回来，我去买菜，你听着点楼上的动静哈。” 王阿姨总怕家里进小偷什么的，谨慎惯了。 听说梁京平要回来，秦明手下的刻刀一滑，当即把手划了一条口子。 鲜血涌出来，他默默忍着疼，没出声，迅速把手背到身后，表情如常的说，“好的，你去吧。” 等王阿姨走了，他才去水龙头底下给伤口冲洗。 割得有点深，创可贴恐怕包不住，他拿了碘酒消毒之后，用了简易的绷带包扎好。 包好伤口，他坐在凳子上，愣了一会儿神，然后忽然想起来，他还有好多单子等着梁京平签字。 又去抽屉里把那些单子预备齐，逐一整理好，把需要梁京平签字的地方，用铅笔事先圈出来。 把这些都弄完，才下午4点多，天都还没黑，距离梁京平回来，还有很久。 可秦明却有点心不在焉，根本干不下去活。 他去楼上院子里检查了一遍家具，雨蓬下的家具都在散味道，每一个上面，他都夹了便签，写了编号，顺序和需要签名的单子刚好能对上。 他还去准备了一个盒子，将之前顺手用边角料做的笔筒、文件收纳架和书挡放进去。 这些东西，梁京平的书房里应该用得到。 待会可以把它们给方助理，让他帮忙放在适合的位置上。 把这些都做完，才五点过一刻钟，太阳还挂在天上。 秦明坐下来，让自己的心情试着平静，他把装修进度单拿出来，从头到尾捋了一遍，发现还没做的，也只有四层阁楼，还有三层的外露台。 这两处，正常的话，半个月也就能完工了。 等装修一结束，他就可以回到师父那边，全心全意准备下半年的大赛，同时，也为自己的工作室物色一下选址。 一切都会回归正常。 一楼大厅里的门钟敲响，六点整了。 没过一会儿，王阿姨回来了。 她买了好多吃的，蔬菜，水果，肉和海鲜。 进了门，她看到钟，先叫，“老天爷，要来不及了！” 秦明听到声音，从工作间里出来，问她，“王姨，我帮你干点什么？” 王阿姨火急火燎的，看到秦明仿佛看到救星，忙说，“太好了，快来帮我洗菜。” 秦明便去脱了工装，换了身卫衣、牛仔裤出来，帮着王阿姨干活。 他不太会烧菜，但打下手绰绰有余，很机灵能干，有他帮忙，王阿姨也不那么慌张，一边弄菜一边说，“梁总喜欢汤菜，我们炖个莲藕排骨汤，再炒个嫩菜芯，还有焗虾，是我新学的菜，螃蟹你想怎么吃？小秦，快给我出出主意。” 秦明一边刷螃蟹壳，一边说，“他爱吃蟹黄，做蟹黄豆腐吧，就是麻烦点，我来挖蟹黄。” 王阿姨直点头，“对，对，梁总喜欢吃蟹黄，小秦，还是你记性好。” 秦明笑笑，不说话，手下一刻不停的忙着。 梁京平回来的时候，饭菜也恰好出锅。 王阿姨给他和方助理开的门，“梁总，饭做好了，您现在就吃？” 梁京平“嗯”了一声，说，“我先去楼上换衣服。” 他穿过门厅，直接去了楼上，期间不自觉的往地下室那边看了一眼，发现门关着，楼上也没有看见秦明。 换了一身衣服下来，见餐厅里的饭菜已经摆好，桌上放了四套碗筷。 不知怎么，他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看他下来了，王阿姨忙去地下室喊秦明。 秦明其实早就听到了声音，他知道梁京平进了屋，上了楼，然后又下楼。 他也听见他说，十分钟之后吃饭。 自从那次邱开宁来访之后，他们就再没见过面了，十分钟后，自己做好准备和他见面了么？ 秦明还没想好，王阿姨已经来敲门叫他，“小秦，梁总下来了，我们开饭。” 秦明答应着，洗了手，然后跟着她上楼。 看着王阿姨去叫人，梁京平的眼睛便开始有意无意的往地下室楼梯那边看。 终于，他看到王阿姨走上来，紧接着，是秦明。 他一步一步走上来，慢慢在梁京平的视线里展露出全貌。 头发好像剪短了，穿着奶白色的卫衣，淡蓝色的牛仔裤，整个人清爽利落，眉眼间舒展平和，气质舒服的让人看不够。 梁京平知道自己该错开眼睛，但还是忍不住贪看了一回，等秦明望过来的时候，他才匆匆看向别处。 秦明只望了梁京平一眼，就发现他整个人瘦了一大圈，本就立体的五官，更显深刻，尤其那双漆黑的眼眸，把人看得，心跳都快了两拍。 四人一起坐下，方助理坐在边上，王阿姨坐在了梁京平和秦明中间，她给大家盛汤。 因为梁京平很久没回来吃饭，王阿姨今天特别高兴，一边给大家盛汤，一边说，“准备的仓促，没做那么多菜，梁总你多吃点，都挑您爱吃的做得。” 梁京平点头，没说话，尝了一口汤，才道，“汤很好。” 王阿姨立即笑了，说，“梁总，您都瘦了，得注意身体。” 说完，又给他盛蟹黄豆腐，“小秦说你爱吃这个，你多吃点。” 王阿姨对两人之间的曲折并不知情，还记得方助理说得，要多说彼此的好话。 闻言，梁京平立即抬头，看向秦明。 秦明没看他，垂头吃菜，但耳朵尖有一点点红。 梁京平接过那半盏蟹黄豆腐，慢慢舀着吃了。 王阿姨还要再给大家都盛点，被方助理叫住了，“王姨，你也坐下吃吧，都没外人。” 她这才笑着坐下。 席间又变得没有说话声。 方助理看看老板，发现他目不斜视，再看秦明，也是专注吃饭。 气氛未免尴尬，他便主动向秦明说，“小秦，需要找梁总签的单子都准备好了？” 秦明，“准备好了。” 方助理笑笑，又问他装修进度的事，两人聊了一阵。 梁京平在旁边听着，没有插话，也没有看他们，两人聊到一半，他就放了筷子，跟王阿姨说，“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 说完，自己上楼去了。 他一走，桌上又安静了。 方助理听他脚步声，像是去了三楼，才对秦明低声说，“梁总最近很累，心情也不太好，我劝他休息，他也不太听。” 秦明捏着筷子，没接话。 吃完饭，方助理跟他去了地下室的工作间。 把单子递给对方之后，秦明说，“我这里还有一盒东西，是边角料做得，你拿去看看，梁总是不是用得上。” 方助理把盒子拿过来，瞧了一眼，全是办公的小东西，但都做得特别精细，雕工和拼接工艺是顶尖的，他看了都喜欢得不得了。 可他却把箱子推远，“小秦，有些工艺上的事儿，我也说不明白，字还得你自己找他签，东西嘛，既然是你的心意，那我就不代劳了。” 秦明不想去见梁京平，但有些事确实别人替不得。 最终，他没拿那盒东西，只拿起单子，去了三楼。 、 第 19 章 秦明走到三楼，三楼的书房门开着，里面亮着灯。 他在楼梯口站住，往那个方向看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似的，走过去。 听走廊里传来的脚步声，梁京平就猜到是他，秦明进来前，他已经不自觉的深呼吸了一次。 秦明刚要象征性的敲门，梁京平便抬头，说，“进来吧。” 走上前，秦明把那叠单子递给他，“家具就在廊下，我领你过去看看？” “不用。” 梁京平随意翻了两下单子，然后拿起笔，按页签下自己的名字。 单子很多，他逐页签下来，要花几分钟。 “坐下等。” 他没抬头，但屋里没别人，这话只能是说给秦明的。 秦明不打算久留，他没坐，找了个借口说，“总坐着腰疼，我站一会儿。” 听他说腰疼，梁京平终于抬起头来，问，“怎么腰疼了？” 秦明道，“干活要弯腰，坐着的时候多，腰椎间盘会劳损。” 梁京平皱眉，忍不住多说，“我认识一个理疗师，这方面很在行，一会儿让方助理帮你联系。” 接着又说，“你怎么不注意点，干活那么拼命做什么？” 秦明不甘示弱，马上接口，“你不也是，方助理说你不睡觉，每天熬夜。” 他说完，梁京平愣了一下。 看到对面人的表情，秦明也意识到自己不太对头，也不再说话。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一时无言。 秦明先转开了视线，他脸上有点不自在，梁京平也低下头去，继续签单子。 单子马上签完了，他又说，“你努力上进是好事，但要注意身体，身体好才是本钱。” 秦明不说话，等着他签。 梁京平签下最后一个名字后，把单子递给他，但没看秦明。 秦明接过来，转身出去。 走到门口了，马上要出门，他又转过身，对梁京平说，“谢谢你。” 梁京平望了他一眼，感觉跟他隔了很远很远的距离，点了下头， 说，“小事。” 秦明下楼去，一步一个台阶的走，走到半路，停下，想调转方向，折回去，但一只脚迈上台阶，还没落下，又收了回来，继续往楼下去了。 他下楼，到了地下室，方助理在那里等他。 秦明笑着对他挥了挥单子，“签完了。” 方助理也笑了，又问，“要不东西我先替你收下？” 秦明看了看那盒小玩意，心里滋味莫名，他说，“放着吧，我自己安排。” 方助理点头，上楼去了。 梁京平第二天一早就去上班了，没吃王阿姨做得早餐，自然也没看到秦明。 秦明又在别墅干了十三天的活，期间，梁京平没有回来过。 梁京平在办公室收到装修账单的时候，刚好邱开宁也在场。 方助理进门说是工作室送来的账单，邱开宁还问，“小秦亲自送过来的？” 方助理说不是，“邮寄到前台的，王阿姨说，小秦昨天就搬走了，留话说还有什么需要修整的，再和工作室联系，装修工程算是全部完成了。” 邱开宁听了直夸，“进度神速，小秦太能干了，听说还把你家院子也修了？” 此时方助理已经出去了，梁京平点头，“修了，还做了三处新的造景。” “小秦真是个小天使！如果我现在单身，肯定马上追求他！” 邱开宁历来口无遮拦，但他这么说，还是让梁京平反感，马上反对道，“你别胡来，他是正经孩子。” 邱开宁表情变得玩味，“呵，正经孩子才对呢，我正想追求个正经孩子，好结婚过日子。” 梁京平脸都拉下来了，说，“他被之前那个男朋友伤的不轻，你要不是认真的，就别去撩拨。” 看他竟然露出如此护犊子的姿态，邱开宁简直以为他是秦明的什么家长。 好友是个认真的性格，怕他当真，两人再误会了，邱开宁赶紧解释，“嗨，说着玩呢，哪能去追他，就算我同意，我妈也不可能同意，我家老太太看重出身。” 说着，又叹了口气，“其实小秦真的不错，人踏实，长得好，相处着还舒服，可惜是个小木匠。” 此言一出，梁京平更是不快，直接斥他，“如此说来，你找人结婚，结的是门第出身，无论对方是什么人，只要出身够了，都可以？这样的婚姻能幸福么？” 邱开宁没想到他这么较真，莫名其妙的同时，替自己辩解，“京平，我们这个圈子不就是如此，结婚肯定要找门当户对的，两家联姻，强强联合，利益捆绑，婚姻哪能不长久？再说，都是富家出身，教育和成长经历相似，又能差到哪里去，你也别太偏激了。” 梁京平却并不认同，“你我这样的人，难道还缺钱么？为什么连婚姻都要捆绑上利益？一个男人，如果不能为了爱情结婚，连最美好的事都不敢追求，何谈尊严！” 两人一声比一声高，完全没有妥协苟同的意思，几乎要吵起来。 公司的人在外面听到声音，却都不敢进去劝，忙去找了方助理过来。 方助理进来的时候，正看见两人隔着办公桌对峙。 邱开宁被梁京平骂的上纲上线，批他三观不正，深感冤枉，拍着桌子说，“我说要追求秦明，你拦着，说不让我祸害人，我说不追了，你又骂我势利眼。那你说，我到底追不追他？怎么歪理都让你占了？” 梁京平仿佛动了真气，指着邱开宁说，“你不配追他！” 邱开宁气得要死，跳脚道，“我不配？我不配你更不配！呸！” 转头看见站在门口目瞪口呆的方助理，才气鼓鼓的住了嘴。 梁京平挥手吩咐方助理，“送送邱总。” 邱开宁赌气摔门，“不用，受不起！” 多年好友闹了个半红脸。 晚间，邱开宁回家，和父母说起这事，邱父竟然批评了儿子，“京平说的没错，咱们家又不差钱，我们也没给过你这方面的压力，你怎么会想到非要跟富家孩子结婚不可？” 邱开宁一脸懵逼，“难道不是该这样么？难道我娶个穷丫头回来，你们会高兴？” 邱母笑着给儿子夹菜，说，“穷点没关系，只要有礼貌，性格独立就好了。” 邱开宁，“……” 枉费自己从青春期开始就做好了被包办豪门婚姻的准备。 秦明离开梁家别墅之前，请王阿姨吃了一顿饭。 王阿姨对他依依不舍的，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秦明陪她喝了几杯酒，说以后还有机会再见面，王阿姨儿子的婚房，自己可以帮忙装修，价格上比市价便宜很多。 她听了，立即又喜笑颜开的，说，“哎，这是我这么多年，干的最舒心的一家了，东家老板宽厚，你和方助理人品也好，大家互相关照，真好。” 接着又说，“可惜，你走了，现在别墅也没其他人了，梁总这么忙，也不见得回来吃饭，我恐怕又要重新找工作。” 秦明安慰她，“也许下个东家比梁总还好呢。” 王阿姨喝了几杯酒，脸上红扑扑的，摇头说，“不会了，我给很多有钱老板工作过，还没见过他这么和气的，从不挑剔，而且主动替咱们着想。梁总也是不容易，三十来岁了，没成家，每天忙忙碌碌的，回到家，还要加班，连个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你说，他赚那么多钱，真的有意思么？我看活得还不如我快活呢，嘿嘿嘿。” 王阿姨喝多了，自说自话，也忘了分寸。 可秦明听了，心里却格外不是滋味。 想想自己在梁京平面前，从来都很任性，想什么说什么，几乎没说过他爱听的话，只顾顺着自己的心意，没考虑过他的感受。 可他还是那么宽容，每次遇到问题，自己不说，他已经帮着解决了。 世界上，会有一个人，不求回报的对另一个人好么？ 当然不会的。 但梁京平又能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呢？不仅得不到一句体贴的话，甚至自己还在为要不要送给他不值钱的物件矫情。 送他东西，并不会显得自己殷勤过分，对别人的付出给予回报，是最基本的礼貌，如果心里没有计较，就应该坦坦荡荡。 秦明把王阿姨送回家，回来的路上，他绕路去了一趟别墅。 别墅的门禁卡，他还没交，但正门的钥匙，已经不在他身上。 他把那盒东西放进门口的信箱里，然后留了张字条。 隔天，梁京平回到别墅拿资料，发现了那盒文具，还有一张字条。 “用边角料做得小东西，希望你能用得上。” 字条没留名字，但看字迹，梁京平一眼认出，除了秦明，不可能是别人。 天空飘起了雪花，梁京平站在门廊外面，头顶和肩上都落了一些。 相信这是最后一场雪了，地上已经冒了青草的绿芽，下过这场雪，春天就该来了。 《第一卷》完 ※※※※※※※※※※※※※※※※※※※※ 第一卷结束了，有没有很期待第二卷，跟你们说，第二卷可甜可甜了，明天继续，么么哒~ 第 20 章 秦明回到工作室已经一周了，这周他工作非常忙，一直在帮着师父准备大赛需要报送的各种资料。 师父年纪大了，不会用电脑，这些事只能秦明来做。 终于把报送材料搞定，秦明才有空去给自己的工作室找房子。 他筹备自己工作室的事情已经跟师父商量过，师父很支持，也表示，等他的工作室开起来，自己手头一些忙不过来的项目可以匀给他先做着，这样也能帮秦明缓解财务上的紧张。 虽然有了后续项目的保障，自己手头也有一笔积蓄，但在投入上还是要精打细算，自己挑门过日子，柴米油盐都要算计到。 一开始秦明还是比较理想化，想找个离师父的工作室不太远的地方，但打听了周围的房租，100平米左右的临街铺面，年租金就要30万左右，再加上工作室装修，全下来，估计至少要50万。 远远超过他的预算。 因为师父的工作室用的是自家的老房子，不涉及租金的问题，他之前还不清楚，竟然这么贵。 如此一来，计划被打乱了，他只能去稍微远一点的地方找房子。 最好是能在家具城或者建材城这样装修行业比较集中的地方，但类似地段的商铺租金同样高昂，都在20到30万之间。 秦明跑了一个多星期，几乎没有碰到太合适的。 又从一个建材城出来，位置合适的铺位都出租了，只剩下一个犄角旮旯的地方，可租金也要15万，之前的租客还做了重装，拆除也是一笔费用。 秦明留了房主的电话，想着如果实在没有太合适的，再联系。 中午没吃饭，这时候遇到路边的煎饼摊，他就随便买了个鸡蛋饼吃，一边吃，一边坐在路边的椅子上，搜索附近还有什么合适的位置。 地图上显示，距离这里2公里，有个新开业不久的装修建材城。 他打算去碰碰运气，本来想坐公交车过去，但这边只有空调车，起步就要4块钱，刚才吃鸡蛋饼，他连2块钱的淀粉肠都没舍得加，所以果断选择了步行过去。 走过去的时候，已经五点多了，建材城的租售中心马上要下班，他进门的时候，销售经理潦草的打量了他一眼，见他穿着一双很旧的耐克鞋，便撇撇嘴说，“这里有宣传册，你看一下，感兴趣的话，可以明天过来。” 秦明接过宣传册看了看，标价很吸引人，户型也不错。 再看整个建材城的设施，和周边的环境营造，比他之前看的那些都高了好几个档次，里面已经入驻的商家也是国内外知名的品牌商，还有几家在国内获过奖的大装修公司，其中也不乏专门做木艺装潢的。 可以说比之前鱼目混杂的那些建材城更适合他的工作室。 户型图显示，房间内是loft的高挑空设计，可以根据需要加装二楼跃层，这样的话，一楼做工作室，二楼可以用做生活起居，更节省了一部分费用。 秦明很中意，主动去找售楼经理问价格。 售楼经理一边换衣服，一边不耐烦的说，“你看的这种109平的loft，分地段，年租金是从18万到35万不等。” 秦明马上问，“18万的在什么位置？” 售楼经理往门外走，说，“就在最边上，塔楼那边。” 说着，站在门口给他往远处指了指。 建材城很大，东西跨度有一公里那么远，秦明看着远处那个塔楼，心有点凉。 但无论如何，这个建材城方方面面来说，也比之前看的那些都满意，就是价格不太尽如人意。 而且销售经理忙着下班，秦明想着，等明天再过来详细问一问。 销售经理走了，他又独自去那个塔楼下面转了转，发现除了偏僻一点，其他各项都挺满意的，甚至脑海里已经有了要怎么样装修设计的蓝图。 天蒙蒙黑了，秦明也看得差不多了，打算回去。 这里是新开发的地段，公交车还没通过来，地铁也要走很远，他只能快步往最近的公交站走。 走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有汽车鸣笛的声音，以为自己挡了路，忙闪到一边，可那汽车追上他后，缓慢并行，还冲他按喇叭。 秦明侧头去看，就见副驾驶的车玻璃放下来，里面坐的竟然是方助理。 方助理笑着问，“小秦，好巧，你来这边办事？” 秦明见到他，感觉意外，又很亲切，说，“嗯，过来看看房子。” “要回家？上车吧，我送你。” 方助理叫司机停车，开了车门，请秦明上去。 秦明推辞不过，坐在了后座上，方助理也顺势坐在了后座。 两人有半个多月没见面了，彼此礼貌的问了问近况。 方助理听说他有计划在附近开工作室，笑着说，“这个建材城位置还不错，临近几条主路，以后会是核心地段，你蛮有眼光。” 秦明笑笑，“好地段也要好价钱。” 方助理点头，“那是自然的。” 司机把秦明送到了最近的地铁站，本来方助理要把他送到回家，可秦明坚持不肯，只得作罢。 两人在车上时，非常有默契的，谁也没有提起梁京平。 秦明回到工作室，师娘做得热汤面刚好出锅，看他跑了一天风尘仆仆的进门，赶忙说，“这孩子，早出晚归的，中午肯定没吃好，赶紧，去洗个手，来吃饭。” 笑着应了，秦明去洗了个手，换了身衣服，又去旁边的小超市给师父买了一瓶小烧，一包蒜香花生。 “以后别给他买酒了，天天喝，没完没了！” 师娘看他在给师父倒酒，埋怨道。 师父不理，捻了花生皮，丢一粒进嘴里，问徒弟，“今天看的怎么样有合适的么？” 秦明捧着碗喝面汤，喝了一大口，又暖又舒服，才说，“看中一个，就是太贵。” 师父问，“多少钱？” 秦明说，“都装修下来，大概要35万吧。” 师父想了想，说，“差得多的话，在你师娘那周转。” 秦明笑笑，“还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谢谢师娘。” 师父马上不高兴，“怎么谢她不谢我？” 秦明，“你又说了不算。” 师父拿他没辙，端起碗扒面条，倒是师娘，高兴的给他填汤。 吃过饭，秦明帮师娘收拾碗筷，两人进到厨房里，师娘小声问他，“小秦，差多少？” 秦明笑笑，“不差，就算刚刚好，您放心吧。” 师娘不信，又盘问他半天，秦明打定主意，不想再麻烦二老，到底没说自己还差多少钱。 其实大概还有七、八万块钱的缺口，但他想，应该能跟银行贷款解决。 看他神情很轻松，师娘也没多怀疑，刷碗的时候，又对他说，“昨天和老姐妹聚餐，有个人拜托我介绍对象。” 秦明正在想贷款的事，没用心听，随口问，“给谁介绍？” 师娘瞪他一眼，“给谁介绍？给你呗！” 他和前男友分手的事，师父和师娘前段时间知道了，两人都松了口气，但怕秦明心事重，劝他往前看，肯定会遇到更好的。 秦明早就忘了那个渣男，这嘱托是有些多虑了。 但两个老的还是忧心，想给他再介绍一个各方面都更好的。 “我最近哪有时间啊，您就别费心了。” 秦明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可师娘不依不饶的，“这孩子可优秀了，在大公司上班，他父母是退休职工，家里没有负担，人家听说你有手艺，特别高兴，说有一技之长好。” 秦明摇头，“真不用了，我没空。” 说着，把刷好的碗筷放好，赶紧回自己房间了。 师娘看他逃得那么快，直叹气，晚上对老伴说，“看样子还是没忘了那个前男友，这么好的相亲对象都不见。” 师父说，“明天我跟他说，必须去见见，别人的话不听，我的话，他还得听。” 深夜的大厦高层办公室里，梁京平还在加班，方助理敲门进来，给他送资料。 “梁总，要不要吃点宵夜，晚饭您也没吃多少。” 梁京平直起身，向后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说，“一杯咖啡，一片全麦吐司。” 方助理转身出去，再回来的时候，将面包放在桌上，但自作主张将咖啡换成了苹果汁。 梁京平看了看苹果汁，又瞧瞧方助理，神情不悦。 方助理不提这茬，反而说，“今天在咱们环路项目那里，碰到了小秦师傅。” 梁京平的眼睛马上有了神采，但没有立即接话，只是看着方助理。 方助理，“他说想在那里租一间loft，用作工作室。我刚才问过项目那边了，他咨询的是109平的，我看小秦好像很喜欢那边。” 见老板始终没搭话，方助理说完，就自行出去了。 倒是梁京平，独坐了好一会儿，一直在出神。 秦明第二天又去了那个建材城咨询，项目经理明显比之前热情很多，给他介绍的很详细，但他看中的那间，没有任何优惠，18万的租金，还不包括物业费。 “能办理商业贷款么？” “先生，买房的话可以办理，租这种商业用途的房屋，是没办法办贷款的。” 秦明面露难色，销售经理又问，“您差多少钱？我可以再给您推荐更适合的。” 在心里算了算账，秦明有些迟疑的开口，“比这个少5到8万，能租到什么样的？” 销售经理，“……” 整个建材城都没有这样的铺面，秦明被对方这么告知。 再合适，再喜欢，如果钱不凑手，只能另想办法了。 秦明恋恋不舍的又去那个塔楼下面转了一圈，但也只能忍痛割爱。 他刚离开建材城，方助理那边就得知了消息。 隔着玻璃幕，看向会议室里聚精会神听汇报的梁京平，方助理对电话那边说，“那间铺不要租也不要卖，等我的消息。” 临近中午才散会，梁京平有些疲惫的起身，告诉进门的方助理，“晚上有个和美国项目的视频会，你去安排一下。” 方助理点头应了，但并没有走，站在他旁边迟疑没动。 梁京平奇怪看他，“怎么不去？” 方助理说，“建材城那边说，小秦上午又去看铺子了，但差了8万块钱，租不起，还问能不能贷款。” 梁京平马上说，“他用什么贷款，没房没车，没有稳定工作，要去借网贷么？” 方助理耸肩，说，“不知道，可能会吧，现在网贷骗子很多，高利贷，利滚利，十几年的积蓄，半年就能被骗光。” 梁京平眼神慌了一瞬，说，“你告诉项目那边，给他打电话，回来签合同。” 方助理立即站直了，问，“房主就写您的名字？” 梁京平更慌，摆手道，“不行，写公司的名字。” 方助理笑，“好的，梁总。” 第 21 章 隔天，秦明看好的那个建材城给他来了电话。 “秦先生，我们今天新推出的促销政策，18万的租金不变，但您可以先交10万，余下8万在次年到期前缴交就可以，物业费也可以分月缴款。” 实在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秦明再三确认，对方保证，确实无疑，只需要他带着身份证和营业执照过来办理就可以了。 且不说一年少交八万块钱可以省下多少利息，他昨天已经跟各大银行都打听过了，像他这种条件的，根本不符合借款要求，想借正规贷款，根本没有门路。 网贷他是不敢碰的，听说陷阱很多。 要不是建材城给他打电话，他都考虑是否到远郊租一个废弃的院子做工作室，但那样根本就谈不上招揽顾客，起步未免太低了。 建材城的好消息实在是太及时了，秦明赶忙准备好所需要的的材料，跑去办手续。 他把租金都存在一张卡上，去了之后，一次付清了十万块钱。 销售经理对他特别热情，跑前跑后帮忙办理手续，还一再问他，“首付10万有困难么？” 遇到这么好的政策，秦明也不敢再奢望别的了，“首付没有问题，物业费这边，我可以一次性把全年的付清，等到装修的时候，可能需要用大功率的电器，麻烦您通融一下。” 销售经理就把物业经理喊来，对方听了秦明的要求，点头如捣蒜，“有什么要求，您尽管提，秦先生，您满意就是我们最大的心愿。” 秦明在心里直感慨，这个置业公司真的服务太好了，临出门前，又特意把公司的logo看了看，心里记下是什么名字，还想着，等以后自己有钱了，就买一处这个公司开发的房产。 他前脚刚走，方助理这边就接到了建材城的电话。 “没透漏梁总的信息吧？” 那边忙回答，“没有，没有，秦先生毫不知情。” 方助理挂了电话，又去找梁京平，看他在开会，就发微信过去。 “梁总，事情办好了，据说小秦特别开心。” 会议间隙，梁京平看到消息，忍不住想象了一下，秦明特别开心会是什么样子，不自觉的，也翘起了嘴角。 等散会出来，听秘书说有人在办公室等自己，他奇怪，问道，“上午不是没有预约么？” 秘书面露难色，说，“梁总，是位姓林的先生，我跟他讲了，没预约不接待，他跟我说，是您家里人，不用预约。” 说完，小心翼翼的观察梁京平脸色。 一听说姓林，他就猜出是谁了，当即好心情全消失。 梁京平没回办公室，直接叫上方助理，“走，我们去项目上看看。” 方助理也听说林子聪来了，看老板这样，是想晾着对方，可林家也不能得罪的太过了。 他找了个由头，说，“梁总，还有几个秘件着急处理，您看完再走吧。” 梁京平眉头锁成一个死结，气咻咻的去了办公室。 他开门进来的时候，林子聪正翘着二郎腿坐在他的办公桌前喝咖啡。 梁京平顿时火冒三丈，对着门外厉声道，“刘秘书！” 听见老板的声音不对，刘秘书吓得几乎腿软，挨到跟前，就被狠批道，“谁让你放生人进我的办公室？不是有会客间么？” 刘秘书冷汗都要下来了，吞吞吐吐地说，“那个，会客间里没咖啡了。” 梁京平啪的一声，用力把门拍上。 办公室里，林子聪不慌不忙的站起身，两手插在口袋里，笑着说，“怎么？我来找你，你不高兴？” 梁京平连看都不看他，“出去，我要处理秘密文件。” 林子聪脸上有点挂不住，说，“我又不会偷看，在这儿也不妨碍你，你那么龟毛干什么？” 梁京平转头看他，“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想进就进？” 林子聪怼他，“对啊，我就来了，也进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梁京平“嚯”的站起来，吓了林子聪一跳，他拿出从没有过的冷厉态度，说道，“你去梁岐山家胡闹，在你自己家里撒泼，与我无关，但这是我的办公室，是我的地盘，如果你还不懂分寸，别怪我教你怎么做人。” 被他疾言厉色的样子吓到，林子聪半天没反应过来，就呆呆的站在办公室中间。 等梁京平把文件都处理完，大步往外走了，他才醒过神，追上去。 “梁京平，你太过分了！我到底哪里不好，惹你这么嫌弃？！” 他也不在乎别人是否看过来，当着秘书室所有人的面喊道。 梁京平理都不理他，径直按电梯下楼。 方助理实在看不过去，怕林子聪再闹得出格，忙把人拉住，往会客间去，一边还劝着，“林总，梁总这几天工作压力大，心情不好，您也别针锋相对了，咱们有话进屋聊。” 林子聪气得头发都要立起来了，羞愤至极，对方助理道，“他凭什么这么对我？我是非他不婚怎么的？以为全天下就他梁京平一个男人了？！” 秘书室的人都紧闭办公室门，不敢出来，可外面吵嚷的那么大声，怎么可能听不见，他们跟在梁京平身边这么多年，从没听说过老板感情生活的八卦，没想到，梁京平真人不露相，一搞就搞个大的，直接让林家公子上门逼婚了！ 方助理还要再劝两句林子聪，口袋里的手机却响了，是梁京平的电话，接起来，劈头就是一句，“赶紧下来，别跟他废话。” 声音大到一旁的林子聪听得清清楚楚，一张脸黑了红，红了白。 方助理，“……” 晚上，秦明坐地铁回到家，他买了师父爱吃的卤味，还特意买了两瓶好酒，看这排场，师父笑道，“找到合适的房子了？” 秦明给他斟酒，脸上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喜悦，“恩，很划算，帮我腾出来一大笔装修费。” 听他说了具体情况，两个老的也替他开心，“这是开门红啊，以后工作室开起来也会很顺利，生意肯定错不了的。” 闻言，秦明主动举杯，向两个长辈敬酒，感谢一直以来的关怀提携。 师娘想到徒弟要出去单过了，性情所致，有点眼眶发红，又叮嘱了好多小事。 秦明一一点头应了，又叫她注意身体，别太操劳，别跟师父一般见识。 师娘听了，眼泪都要下来了，但没忘了在桌子底下踢老伴的小腿。 今天的酒好，师父喝得尽兴，差点忘了老伴嘱咐的正事，这时被踢，才想起来，忙咳嗽了一声，说，“小秦，明天有个重要的客户，你替我去见见，对了，穿得漂亮点哈，别给师父丢人。” 秦明也没多想，痛快的应了。 第二天中午，他和那位客户约在cbd一栋大楼一层的咖啡厅见面。 cbd这边，往来的都是白领精英，秦明很少到这边来，看到大家都是名牌加身，豪车代步，他感觉自己有点格格不入。 虽然师傅说了让他打扮体面一点，可他并没有出席重要场合的衣服，只是穿了干净整洁的牛仔裤和休闲衫。 这个咖啡厅在一个集团公司的总部一层，秦明按照地图找过来，抬头看了看那个大楼的logo，莫名觉得眼熟。 周围的环境都是很高端，精致的，咖啡厅里也是，连侍者说话的声音都礼貌而细小，和他在装修工地那种嘈杂完全是两个世界。 他还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咖啡厅，忍不住好奇的张望。 没看到要找的那个客户，倒是无意间发现了另一个熟悉的身影。 方助理下来给梁京平买黑咖啡，买好之后，刚要离开，一转身，发现了秦明。 对方也正要和他打招呼。 “小秦，我们又碰到了。” 秦明笑着说，“嗯，我来见客户。” 方助理点头，“那你忙，我有事先走了。” 两人分开，秦明在窗子边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拿出手机给那位客户打电话。 电话没接通就被挂断了，秦明再抬头，桌边站了一个穿黑色西装，拎着公文包的斯文男人，很年轻。 他问，“你是秦明？” 秦明站起来，伸出手，“是的，你好。” 那男人打量他一番，敷衍的握了下手，说，“坐吧。” 秦明坐下，发现对方看自己的眼神有点怪异，不像是来谈装修的，倒好像是要给他看病似的，非在他身上瞧出点毛病不可。 他心里有点反感，但还是礼貌的开口，“汪先生，我听师父说，您想……” 他想说，你想装修北欧风格，可还没说完，对方就接口，“对，是有这种想法，但是，现在又不太确定了。” 经常遇到这种临时改主意的客户，秦明很有耐心的继续问，“那您想要哪种类型？” “外形要过得去，不能太邋遢。”汪先生说着，把秦明从头到脚的扫视了一遍，尤其在他已经洗得有点泛白的牛仔裤上停留了几秒。 秦明敬业，怕记不住，就拿过一旁的餐巾纸，随手记下来，又问，“还有么？” “我希望是和我身份地位相匹配的，不要太悬殊。对了，你什么学历？” 秦明想，装修风格符合个人身份倒是无可厚非，不过这和自己的学历有什么关系，但他还是如实回答，“我高中毕业。” 汪先生的嘴角直线下垂，特别不高兴。 秦明看他的样子，挺无语的，但还是尽量照顾客户的情绪，说，“我受过专业训练，是八级木工，技术方面您放心。” 汪先生喝了一口白水，冷淡的“嗯”了一声。 接着又问，“你有房么？” 秦明，“有，刚在建材城租了一间loft。” 汪先生，“……租的？” 秦明，“对，刚签的合同，还没装修。” 汪先生翻了个白眼，又说，“钱的方面，我现在虽然不是很能赚，但是我很有前途，所以希望你也……” 秦明有点受不了这个装逼男，想在装修费上杀价就直说。 “我的工作室还没正式开业，钱这方面，希望你也能理解吧。” 就是不能便宜！ 果然，汪先生听了，露出特别不爽的神情，直接站了起来，“那算了，简直是浪费我的时间！” 转过身，刚要走，就见总经理的贴身助理往这边走过来，看样子是直奔他而来。 汪先生激动的都忘了打招呼。 可方助理看也没看他，直接绕过去，笑着对秦明说，“小秦，梁总今天没在，要不，委屈你到我办公室坐坐？” 第 22 章 方助理对他客气又亲切，旁人一看那态度，都会猜测秦明与公司高层的关系不寻常，去方助理办公室叫受委屈，难道平常都是直接面见梁京平？ 但这个关系怎么个不寻常法，谁也想象不出来，毕竟看穿着打扮，秦明该是与这里完全搭不上边的人。 汪先生也是这么想的，他好奇死了，也羡慕死了，进集团五年多了，他都没机会跟梁总说上话，就连方助理，他也不常见，每次员工提起这位贴身助理的时候，都充满了艳羡，谁不想在总裁身边工作呢，那必然前途无量。 然而这样高不可攀的人物，现在竟然在和秦明热络，汪先生意外极了，直勾勾看着秦明，眼神都忘了掩饰。 秦明也很意外，刚才和方助理匆匆打了个招呼，怎么对方去而复返了。 他起身说，“我一会儿还要去买点装修材料，就不上去了。” 方助理笑笑，“也好，你先忙，下次梁总在时，你再上来喝咖啡。” 说完，又热络几句便转身走了，看都未看旁边傻站的汪先生。 方助理他攀不上，但还有秦明，汪先生立即转身对上他，一改之前的傲慢，热切的问，“你们认识的？” 秦明抬眼看看他，没回答问题，而是拿起自己的双肩包，说，“我有事先走，就不浪费您的时间了。” 说完，背起包干脆利落的出门去了。 汪先生，“……” 逛了好久，货比三家，终于买好了一部分装修用的材料，秦明挤上回程的公交车。正值晚高峰，公交车里人贴着人，他拿出耳机挂上，听着音乐，靠着栏杆，迷迷糊糊打了个盹。 公交车在市区里绕行，秦明下车的时候，已经华灯初上。 他急匆匆的往师父家走，刚才师娘打电话过来，催他回去商量事情。 也不知道是什么事，他怕两个老的等着急了，下了公交赶紧扫了个共享单车往家骑。 刚进门，师娘就把他拉住了，“小秦，快，坐下喝口水。” 可秦明的杯子刚端起来，还没碰到嘴，师娘就满眼期待的瞧着他，问，“怎么样，快跟我说说。” 以为她问的是和客户谈的如何，秦明还纳闷，师娘以前很少过问这种事，怎么今天如此积极。 他如实道，“希望不大，那人挺矫情的。” 师娘立即垮了脸，“啊？怎么这样？听我老同学说，他这个侄子很优秀的。” 秦明继续道，“优秀不优秀我不知道，说了半天，一句实质性的都没聊。” 师娘好奇，“那你们都聊什么了？” 秦明，“他问了房子，学历，都是没用的，然后就说到钱，我没理他。” 师娘，“这还不够实质？这孩子也够精明的，上来就问咱们的薄弱环节。” 她也知道秦明除了有手艺，人好，长得好，在物质方面，现在确实有短板，大城市里，没房子没车，相亲就是劣势。 “没事，这个不行，咱们再换一个，不怕。” 客户哪有那么好谈，秦明有心理准备，无所谓的说，“恩，希望下次的能靠谱点。” 师娘怕他受打击，安慰道，“靠谱的好人多着呢，咱不急哈。” 晚上，吃过饭，秦明又和师父讨论了两个钟头参赛作品的事儿，等回到自己房间，已经快十点了。 这几天睡前，他都要把建材城的户型图翻出来看看，一边看一边不断修改工作室的装修方案。 今天也是一样，他把那本宣传册又拿了出来。 赫然入眼的，不是别的，正是封面上醒目的公司logo。 秦明一下愣住，记忆的片段迅速拼接成串。 他忽然明白，为什么上午去cbd的时候会感觉那栋大厦眼熟，因为那里到处都有这个logo。 还有怎么会那么巧合，在建材城和cbd都能遇到方助理。 以及上午的那个汪先生，他看方助理的眼神，还有得知自己认识梁京平之后，为何态度会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最关键的，前一天，还一分钱不能少的铺面租金，隔天优惠政策就从前而降。 一次又一次，是谁在帮助自己？ 捏着那本宣传册，秦明心里涌上说不出的滋味。 早些时候： 方助理将黑咖啡放在梁京平桌上。 “梁总，小秦在楼下见客户。” 梁京平的视线迅速从电脑屏幕上转过来。 方助理继续说，“那客户好像有意刁难他。” 梁京平皱眉，“是公司员工么？” 方助理点头，“戴着工作牌呢。” 梁京平站起身，在办公室里踱了两步。 然后扶住椅子的靠背，用商量的口气问方助理“我去合适么？他会不会反感？他那个脾气，你也知道……” 方助理心领神会的点头，“那我这就下去。” 看他走到门口了，梁京平又嘱咐，“别说我在楼上。” 方助理，“……” 没想到老板这么喜欢做好事不留名。 晚间的时候，方助理刚要休息，手机忽然响起一声提示音，是微信的新消息。 他拿过来一看，不由笑了。 秦明问他，方便的话，能否把梁京平的联系方式发过来。 方助理立即回复了一串电话，还把梁京平的微信也发了过去。 这边刚把联系方式发给秦明，方助理马上又给老板发了消息。 “梁总，如果有陌生来电，请不要拒接。” 梁京平正忙着看项目方案，没看到消息。 紧接着，方助理又给他发了一条。 “有人加您微信也别拒绝。” 梁京平洗过澡出来，拿起手机，才看到这两条前后隔了五分钟的消息。 他皱眉，给方助理打电话过去。 “你搞什么名堂？” 方助理在那边很好奇的问，“梁总，有人给你打电话么？” 梁京平莫名其妙，“没有，你说的陌生人是谁？” 方助理不答反问，“也没人加您微信？” 梁京平被蒙在鼓里，很不爽，说，“你把我微信随便告诉谁了？” 梁京平的微信里只有几个人，方助理，刘秘书，还有几个公司高管，都是工作关系的人，严格上来说，没什么朋友。 他不玩手机，非工作原因找他，只能打电话。 以为方助理把自己的微信泄露给别人了，梁京平很不舒服。 但方助理毫不在乎他即将燃烧的怒火，还卖关子说，“没有给随便什么人，可能太晚了吧，也许明天会打电话。” 紧接着又说，“梁总，还有事么，没事我睡了，晚安。” 梁京平，“……” 这都什么跟什么，方知礼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 梁京平有点生闷气，心想，要不是看他处理事情得力，真想把这家伙赶走，毕竟当初是梁岐山派到自己身边的人，虽然这些年表现的很老实，但想起来心里就不舒服，有时候也会恨乌及乌，对他没什么好脸色。 梁京平有睡前看书的习惯，这段时间工作忙，他也没落下，看书一定程度上还能催眠，否则他失眠会更严重。 刚掀开被子，拿起书本，就听见微信传来提示音，以为又是方助理那家伙，梁京平懒得理，放一边没管。 时间很晚了，怕打扰梁京平休息，秦明没给他打电话，而是发了微信好友申请。 受人恩惠，要懂得感恩回报，梁京平一再帮他，他不能没有反应。 何况每一次，梁京平都没留下痕迹，可见是不想给他造成负担，这样的用心，他没办法忽视，更不想辜负。 自从结束别墅那边的装修，他们已经有快一个月没见面了，这期间，秦明扪心自问，其实一天都没有忘记过梁京平。 他想过，如果别墅装修结束之后，两人再也没有交集了，他就安安心心过自己的日子。 可现在，阴差阳错，他们之间又有了联系，秦明忽然就想开了，有些事，强求不来，也躲避不得，一切顺其自然也许才是最好的。 只是这次，位置调换，当初是梁京平给他发送好友申请，现在则换成了自己。 秦明觉得讽刺又好笑，和当初的情况何其相似，好友申请发送出去之后，如石沉大海，一点回音都没有了！ 他看着手里的宣传册海报，心里不由忐忑。 梁京平没有玩手机的习惯，有电话进来就接，微信有提示才会看。 昨晚到今早，他除了接电话，还没看微信。 但方助理今早表现的很怪，总是盯着他的手机看，看一眼手机，看一眼自己，搞得梁京平非常闹心，终于忍无可忍，把方助理叫到办公室，问，“你到底怎么回事，总盯着我手机看什么？” 方助理转了下眼珠，说，“梁总，你今天看过微信了么？” 梁京平受不了他这种有屁攒着不放的样子，直接怼道，“再不说，你明天就去北极圈挖天然气。” 方助理忙说，“梁总，我建议你看看好友申请列表。” 梁京平狠狠瞪他一眼，偏不去碰手机。 一直拖到了晚上，有个高管给梁京平微信上发了个表格，对方打电话提醒他看微信，他才点开。 刚一点开，就见微信通讯录那栏提示他有新消息，梁京平戳了一下。 “我是秦明。” 几个字特别醒目，而且时间显示的是“一天前”。 梁京平，“……” 方助理必须去北极圈挖天然气！ 第 23 章 从昨天申请梁京平的微信好友，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天，秦明还没收到通过验证的反馈。 这种心里的煎熬，他以前没体会过。 试图通过画图，做木工，还有跟师父，师娘聊天转移注意力。 效果还不错，但是只要开始独处，或者停下来休息，马上想到的事情就是这个。 不知道当初自己无视梁京平的好友申请，对方是否也是同样的心情。 秦明感觉自己头顶明晃晃的亮着一个灯牌，“现世报”。 也许对于梁京平来说，一个月的时间，足够让某些冲动冷却，之所以帮助自己，只不过是偶发善意的举手之劳？ 这么一想，真是难言又低落。 但表面看起来，秦明还是一切如常，师傅师娘也没发现什么异样。 等到了睡前，他试着劝自己想开，不要抱有什么希望，明天开始，该吃吃，该喝喝，该干什么干什么，日子还得一样过。 然而，这个想法刚冒出来，手机就响起了一声提示音。 盯着黑色的手机屏，秦明犹豫了一瞬，到底还是拿起来。 是好友验证通过的提示。 看着那排“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的小字，心里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松开了。 可是，要聊什么？ 秦明平时很少用微信跟人聊天，微信对于他来说，就是给客户发图片，打视频电话的工具，他甚至连额外的表情包都没安装过。 所以，第一次和人闲聊，该说什么？ 还没等他想好，对话框里已经弹出了新消息。 “我一直没看微信，才发现好友申请。” 秦明看到这句，忍不住笑起来，刚要回“没关系”之类的话。 马上又弹出来一条，“你没生气吧？” 后面还跟了个尴尬流汗的表情。 秦明笑着转了话锋，“有一点。” 梁京平看着这个“有一点”，简直呕得要死，方助理这个家伙！ “那怎么办，怎么才能让你消气？” 不等秦明回复，又说，“我请你吃饭吧。” 接着发，“你想吃什么？” 秦明好不容易插空发出来一句，“还是我请你吃吧。” 梁京平发出摆动手指头的表情，“不，我请。” 秦明，“那我不去了。” 梁京平发了个哭脸，“那好吧。” 秦明选了个弯嘴角的笑脸发出去。 又问他，“你喜欢吃什么？” 梁京平对吃什么根本没兴趣，主要是想见面。 但这么说肯定不行，他回复，“随意，你做主吧。” 接着，秦明那边就没消息了。 梁京平不知道他那边怎么回事，想问，又不敢问，别人聊微信也是这样么，说完正事之后，就这样结束了？可那种还没聊够的感觉好强烈，还想继续，但又怕显得太唐突，打扰到对方。 他没有和别人网络聊天的经历，无从参照，只好翻开和几个公司内部人的微信聊天记录看。 因为都是下属，所以基本他发出去一条消息，对方的回复都是，“收到，梁总。”“明白了，梁总。”“好的，梁总。” 和刘秘书及方助理的对话里偶尔会出现，“请您路上注意安全。”“请您早点休息。”“祝您一路顺风。”类似的套话。 而自己这边，都是选择了冷酷的无视，不会再做回复。 所以，这些对话根本一点参考意义都没有！ 梁京平很闹心，想要不要继续给秦明发消息，还是等着他再发过来。 正不知所措的时候，秦明的消息来了。 是一个链接分享。 看页面，像是美食推荐链接，梁京平赶紧点开。 是一家五星级高档酒店的自助餐厅，人均599的消费，有龙虾，帝王蟹，雪花牛肉那种。 但梁京平从来不吃自助餐，因为用餐环境不够私密，菜品做得也相对粗糙。 最关键的，这家酒店，是他的。 他一边看一边在心里吐槽，怎么公众号文章做得这么无趣，图片拍得也不够精美，明天该让方助理找酒店经理过问一下。 梁京平打字发过去，“想吃这家？” 秦明，“你看行么？我也不知道该吃什么，这个看上去还挺高级的。” 梁京平立即想到，以秦明的收入，这种档次的餐厅，未免消费太高了，还是要给他省点钱。 于是他说，“我不喜欢吃自助。” 秦明看到那行字，马上想到，对的，忘了梁京平本质上其实很事儿逼，他肯定不接受这种环境，是自己疏忽了。 他又转头去网上搜索其他评分高的餐厅。 然后接连给梁京平发过去好几个链接。 梁京平把每一个都点开看了，越看越心惊，人均消费从500多直接蹿升到了1000多，梁京平从没这么心疼过钱，想到是秦明请客，感觉心在滴血。 他给秦明发消息，“这些我经常吃，没意思。” 说完，又给秦明发了一条链接过去。 秦明点开来看，是一家新开的泥炉烤肉馆，在旧城区的老胡同里，出门就能看到护城河，环境看着还不错。 评论里还说，烤肉馆能营业到后半夜，11点之后去，人少，不吵。 人均消费也就不到100块钱。 秦明看了，挺心动的，他很喜欢吃烤肉，尤其是配上啤酒，感觉特别满足，放松。 可是，梁京平帮他那么多，请对方吃这么便宜的馆子，显得不够有诚意，再说，梁京平能适应么？ 他发消息问，“你以前吃过类似的么？可能和你想象的不一样。” 梁京平发了个大大的“ok”，又打字，“想去试试，你领我去吧。” 见他那句“你领我去吧”，秦明笑得眼睛也弯了，马上回，“好的，领你去。” 梁京平开心的捧着手机傻笑，给他发，“那我们什么时候去。” 秦明，“你明天有空么？” 梁京平飞速的回，“有空，我们几点见面，我去接你？” 秦明，“不用接了，在店门口见吧，9点怎么样，我们去吃宵夜，明天我有事，可能结束的要晚一点。” 梁京平，“好的，没问题。” 两人约好了吃饭的事，已经快到十二点了，秦明给他发了个小月亮的表情，“快睡吧，晚安。” 好像很久没人跟他道晚安了，梁京平盯着那两个字，发了一下呆，才回，“嗯，晚安，明天见。” 回完又等了好一会儿，见秦明没再发消息，他才把手机息屏。 这天，梁京平上床之后没看书，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方助理来酒店接梁京平上班。 眼见着老板脸上似乎带着隐隐约约的笑容从酒店大堂走出来，他以为自己见鬼了。 赶紧戳旁边的司机，让他一起看。 司机更是惊讶，给方助理使眼色，问，“梁总这是谈成大项目了？” 方助理嘿嘿一笑，“恩，项目不是一般的大。” 梁京平上车，坐稳后，主动跟方助理说了一句话。 “知礼，我给你手机发了个链接，你今天和酒店经理联系，告诉他加强外宣，还有，帮我要一些自助餐券。” 这是每天早上都会有的环节，梁京平见面必安排工作，但今天方助理却半天没敢接话。 梁京平以为他没听到，又好脾气的叫了他一遍，“方助理？” 方助理这才应声，“梁总！” 梁京平，“刚才跟你说话呢，没听见？” 方助理，“听见了。” “听见了怎么不答应。” “这么多年，您第一次喊我的名，有点不太适应。” 方助理没敢回头，声音也挺小的。 梁京平，“……” 可能是意识到自己有点喜形于色，等到了公司，梁京平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方助理接连汇报了三件事，都被他批了。 方助理，“……” 自作孽不可活。 今天，秦明起的比平时还早，甚至比师娘都早，替她给大家做了早饭，然后跟师父核了几个客户的资料，便出门去采购装修材料。 他打算这周末就开始装修工作室，早点装修完，早点搬进去，到时候才算是有了自己的窝。 照例坐地铁去建材中心采购，今天出门早，运气不错，有座位，他坐下之后，翻出来那家泥炉烤肉店的联系方式，打电话过去订座位。 小店不大，接电话的是老板本人。 “先生，您九点之后用餐，不用提前预定，今天不是周末，会有位置的。” 说的秦明有点不好意思，解释道，“我和朋友约好了，他点名说要吃你家，我怕没位置空等。” 老板笑呵呵的，“那好，我帮您订上吧，要安排情侣座么？” 秦明惊讶，脸有点红，问，“什么是情侣座？” “就是高靠背的包厢，空间相对私密一点。” 他赶忙说，“那不要了，我们是普通朋友。” 老板笑，“那好吧，给您订一个靠窗的好位置，能看河景。” 秦明道过谢，挂了电话，过了一会儿，又有点后悔没订私密性好一点的座位，梁京平其实还挺龟毛的，要是嫌吵不高兴怎么办？ 但是进店之后，服务员如果领位，说是情侣座，也很尴尬。 思来想去，他也就没再打电话改位置。 梁京平散会出来，往窗外看了看，盼了一整天，天色终于暗了下来，春末了，白日越来越长，等的人心里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