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作者:明韫 文案 舒遥一朝绑定剑三系统,恶人阵营的七秀穿成魔修,没毛病。 坐上魔尊宝座后,舒遥活在修仙界传说中,说他嗜杀成性,有千百张面容,美艳莫测,神仙难辨。 比魔尊的易容更不明不白的是他和道尊的情缘。 舒遥:“一开始我可怜他暗恋我上百年,心思深藏,忍不住给了他点好脸色看。” “后来他发现我是个好人,感念我暗恋他许多年,苦苦追寻,忍不住和我结为道侣。” 这大概就是良缘天定。 卫珩:“我曾经深恨人为七情六欲所役,构成世道污浊。” “后来遇上他,甘受驱使,俯首称臣。” 一个攻受互相误会对方暗恋自己最后弄假成真的故事。 骚气外露极其拉仇恨万人迷戏精受(舒遥)vs.真正人君子看穿套路情商令人绝望攻(卫珩)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仙侠修真系统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舒遥、卫珩┃配角:┃其它: 第1章犯上 魔尊让雪天死了。 这位魔尊,生时传奇,死得也很传奇。 他生时自寒微一步步走来,到最后统一分裂已久的魔道,建魔宫,站在魔道之巅受万人朝拜。 然而—— 包括让雪天本人,谁也料想不到让雪天不是死于雷霆天劫;却死在他最信重倚仗的心腹舒遥手中。 魔宫最高处的丧钟长鸣,声声悲怮沉重,沐浴在丧钟声底下藏着的人心,却是种种各异。 七杀使一阶一阶踏上魔宫正殿台阶,底下魔修跪伏一地。 道尊卫珩带剑下玄山。 引起这一切风云搅动的元凶舒遥,则在昆夷山脉顶上放肆大笑出声。 真好啊。 “哈哈哈哈哈!好一个威风八面的魔尊让雪天,好一个逼着我不得不做的抉择!” “怎么,我做的这个抉择你满不满意?惊不惊喜?” 不枉费自己豁出性命去疯一场。 他是个高瘦挺直的青年,身上红衣锦绣生辉,华美夺目。 舒遥的状态瞧着并不很好,甚至为太过放肆的笑声踉跄后退两步,像是走到穷途末路。 尽管如此,舒遥握剑的手仍然攥得很紧,紧到指节发白,白出些许玉石的透润感来。 手中长剑花蔓缠绕,其上镶嵌的宝石将花朵枝桠点缀得栩栩如生之余,绚丽光泽如霞晖,将一片雪地映得如晴空流彩。 仙魔两道,无人敢小觑舒遥这把寒声寂影。 正是这把寒声寂影,前不久方才将让雪天的头颅收入其主人囊中,单单凭这一点,有谁敢去硬掠舒遥的锋芒? 至少奉七杀使之命,前来追杀的王震不敢。 倘若不是舒遥为杀让雪天已经身负重创,紧接着又被七杀使打着大义旗帜,趁他重伤未愈时和他全力拼过一场,伤上加伤。一身修为十去其九,王震连和舒遥打个正面的勇气都不会有。 哪怕舒遥到眼下虎落平阳,龙困浅滩的地步,王震仍然如临大敌,不敢轻举妄动。 他小心翼翼开口:“我奉尊使之命,前来接贪狼使回魔宫议事,一路追到这里,方才赶上贪狼使脚步。以贪狼使如今的状况,还是莫和我两败俱伤罢。” 跟随他一道来的王震副使不一样。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未曾跻身入大乘,无从得知舒遥的可怕之处,难对他心存敬畏。 副手抢在舒遥未说话前不屑开口道:“尊者何必和他一个将死之人多言?” 舒遥适才刚刚止住的笑声又响,他笑起来,懒得给副手一个眼神,只戏谑看着王震:“不如把回宫议事改成让我洗干净脖子等死?我看起来像是那么好骗的吗?” 魔道之中对贪狼使容貌的盛赞非为虚言。 王震脑海里第一个掠过的念头竟是无关紧要的这一点。 哪怕舒遥他行至末路穷途,乌发披散满身,暗红的斑斑血迹驳杂了华美红衣,苍白面色只怕能和昆夷山上冰雪一较高低—— 美人终归是美人。 他一个转身,一个抬眼之间足以照亮昆夷冰雪,震人心弦。非但不见狼狈,凌厉高傲的美感似刀剑光影流泻而出。 绝世的美人骄傲自己的容貌。 绝世的剑客自负自己的剑道。 舒遥既是绝世的剑客,也是绝世的美人。 两相交叠之下,自然震撼无比。 “这可实在是怪不得尊使。”舒遥先撕破脸皮,王震也不再继续装下去,叹道,“魔尊分明对贪狼使颇多赏识,青眼有加。贪狼使却犯上作乱,饶是尊使有心包庇,也很无奈啊。” 事实上王震也想不明白舒遥为什么会背叛让雪天,乃至于一剑杀之。 舒遥不像是七杀使,觊觎魔道至尊之久已久,百般布置,暗中谋划。 更不像破军使,口无遮拦,专爱瞎操心瞎说话,须得防着哪天让雪天被他气到拔剑相向,清理门户,索性先下手为强是正道。 贪狼使素来是独来独往惯了的人,既不倾心权势美人,也没成堆追随的弟子门生,门下香火稀薄到让人情不自禁为他捏一把冷汗,担忧他死后甚至没人帮他立个牌位。 未尝不是如此,才让舒遥成为让雪天手中最骄傲得意,最称心应手的一把刀。 王震过了一遍旧事,意识到舒遥以前再厉害,现在不过是个穷途末路的可怜人,不足为惧。 于是王震的胆气足了起来,问出疑惑:“怎么难道贪狼使不明白持刀人一旦死了,他手里的那把刀也落不到好结局的下场吗?” 王震不信贪狼使会蠢到这个地步。 真能蠢到这个地步,舒遥在魔道之中活不到今日。 那么只剩下一个解释: 舒遥杀让雪天,必定是有让雪天一定要死的理由。 比如说让雪天手中有证道飞升的好方法,有藏有能让他们这个境界的人为之心动的灵宝秘籍的秘境。 想到此处,王震的眼神炽热贪婪起来,搓了搓手笑道:“贪狼使想求一条生路,我自然是理解的。我对贪狼使为何要杀魔尊很是好奇,倘若贪狼使能解释一二,说不得我会愿意放贪狼使一码。” “贪狼使如有什么未尽的遗憾,我也可勉力帮忙为之一二。” 这种眼神舒遥在魔道见过太多。 他杀让雪天当然是有他的理由。 但绝不是像王震所想那样。 什么薛定谔的珍宝秘籍,根本是不存在的。 舒遥嗤笑了一下,冷声道:“想杀就杀,哪儿来的那么多理由?” “比如说现在我想杀你就杀你,哪儿来的那么多理由,还要求你放我一条生路?” “贪狼使好大的气魄!”副使礼貌性抬起手鼓了鼓掌,面带微笑,口带嘲讽,“也不打算瞧一瞧自己这副模样,还像是能翻出浪花来的样子吗?” 副使说得不错。 舒遥漆黑长发如被剪子搅乱的墨锦,密密纠缠不分,红衣因数场生死厮杀溅满的血迹黯淡去衣上金线织出的绚丽花纹,衣摆散乱,袖角破碎。 他肌肤本白,此刻褪却所有血色,在暗红乌黑浓墨重彩的颜色映衬下,清透得令人生出一戳就破的既视感。 配合上陷入雪地三寸,方能勉力支撑着脊背挺直如劲竹的寒声寂影,愈发显得孱弱易碎。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当年让雪天登临魔尊之位时,那个华服红衣,乌发高束的贪狼使只消轻轻一眼就让人顿生不可逼视之感的高傲轻蔑模样,时隔数百年,仍鲜明烙在王震脑海里。 与那时候的光鲜亮丽比起来,舒遥现在何止简简单单一个狼狈可以形容? 本就利欲熏心的王震抛开所有担忧,嘿然冷笑道:“不错!莫非贪狼使还以为自己是从前高高在上的贪狼使?有资格摆姿态谈条件看不起人?” 舒遥没有说话。 王震两人有一点说得没错,他力气确实快要用完,省着点用来打人比较好。 他抬起手抹去唇边的一痕血迹。 于此同时,陷在雪地中支撑舒遥的寒声寂影昂首,剑尖上抬,直指王震两人。 伴着剑落的是天际忽换的风云,乌云骤起,雷霆暴闪,如五帝脚下御使的电光霹雳,云间蛟龙昂首吐下的龙息般声势震人。 这一招最初原型是剑三门派七秀坊之中的“帝骖龙翔”,能将对方固定在原地动弹不能。 后来随着舒遥修为越修越高,剑道越学越深,原本只能定人而无法伤人的帝骖雷霆有质的改变,平日里王震这种角色,也就是一剑帝骖雷霆的事情。 可惜他现在魔息不足,四处在经脉中乱窜捣乱,没能一剑劈死王震。 舒遥帝骖雷霆的厉害,王震和其副手皆是知道的。 见一剑劈不死王震,被雷霆正面撼动的王震心情不论。 副手倒是一心认为舒遥力竭不支,先得意洋洋叫嚣起来: “这就是贪狼使力压魔道的一把寒声寂影?依我看来,不过尔尔。贪狼使可千万别是靠着美色上位的吧?” 他的猜测不无道理。 舒遥那仿佛风一刮就到的样子,让他整个人像是横贯冰雪的一道朝霞,与雪光短暂地交织出一瞬间的惊艳过后,便是消融在雪地中。 是谁看见都想劝他一句束手就擒,说不定还比出剑少挨点苦楚。 舒遥强行咽下喉头涌上来的腥甜血液,依旧没有说话。 他不握剑的手指尖发着颤,自骨子里一层层透过血液筋络往外翻卷到肌肤的不息疼痛,让舒遥想狠狠将衣袖上纹饰刺绣扯成碎片,暂缓疼痛。 徒劳伸出手抓了几次,舒遥连一片袖角也无法够稳。 握剑的手却稳得和每一次大杀四方时毫无差别。 那是无数次尸山血海里厮杀出来的毅力。 这次只是轻飘飘横着递出一剑。 雷霆护卫,风雪退避。 那一剑轻飘飘扎进王震心口,仿佛王震修的是一身假大乘修为。 剑破虚空。 舒遥全盛之时,能隔着千里万里的距离遥遥递出这一剑,空间的阻拦在剑意之下粉碎成虚无,如今状况再如何凄惨,区区几丈距离,安能阻他? 自面对王震和副使两人的挑衅起,舒遥始终没说过话。 是该说的话,该证明的实力,寒声寂影都会去帮他做。 所以没必要,不如省点力气。 舒遥语声带笑,拖长了调子道:“你若是有什么未尽的遗憾,大可说出来——” 这是一开始王震对舒遥放过的话。 被舒遥原原本本还回来。 可见话放得太满也不是一件好事。 “反正我没心思,估计也活不到帮你完成遗憾的时候,不如你自己抱着遗憾死不瞑目。” 舒遥抽出扎入王震心口的寒声寂影,他气力彻彻底底透支,顾不得飞溅的鲜血落到他衣服上。 不晓得话不该放太满这个道理的王震,被舒遥气得死不瞑目。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或许能令他稍感安慰的是,深谙这个道理的舒遥也离死不远。 至于副使,从头至尾,舒遥一点眼神也吝惜给。 想杀他的人太多太多,倘若一个个看过去说两句话,他这辈子还想不想有点自己的时间? 自然不会看到副使不甘心地咽下最后一口气的场面。 舒遥以寒声寂影缓缓支撑着身体坐了下来,咬牙撑住一个相对尊贵体面些的姿态。 好歹生前好不容易混到一个能做体面人的位置,等死后被人发现和王震这么个丑东西死在一起不说,姿态万一再丑点,舒遥怕自己会活生生被气成厉鬼。 他眼睛微搭下去,莫名想到王震问的一句,问他说有没有未尽的遗憾。 三百多年的时光有太多事情可供舒遥回想,舒遥自己甚至一样记不太清剑下究竟杀过多少人,脚下行过多少路。 却把他最初所在的世界,一个和他身所处的当今大陆完全不一样,也要好得多的世界记得清清楚楚。 那个世界里没有仙魔两道,动不动开山崩海,夸张点证道飞升的讲究。 有的是日益发展的精密科技;让人无论贵贱贫富,能有点体面尊严地在这世上活下去的法律;和一个叫做“剑侠情缘网络版叁”的辣鸡游戏。 舒遥好死不死在那个游戏中有过一个很是投入一番心血的恶人七秀成女账号。 一朝穿越,恶人阵营的七秀,确实该穿到魔道里面从头开始。 所谓的金手指大杀四方统统是假的,不存在的,他绑定的仿佛一个假剑三系统。 去除一张张精挑细选过,美艳无伦的易容捏脸外,只剩下要他用心去慢慢感悟的七秀剑道。 没毛病。 就是有点地狱难度而已。 舒遥向着天喃喃道:“毁我青春恶人谷,来生愿做浩气人。” 他的说话声音不大,奈何他们这个境界,快要成仙得道的修行者耳力太好,是没办法的事情。 舒遥的话不意外被正赶上昆夷山来的卫珩听得一清二楚。 卫珩脚步微微一顿之后,赶路更快,衣角一个飘荡之间,便从昆夷山脚现身到昆夷山巅。 他垂眼看向不知是昏迷之前最后一个挣扎做了效,还是皮相生得太好,在那里尽管晕迷,依然感人地撑住了仪态的红衣人。 分明眼睫紧闭,衣发散乱,依旧如悬崖石缝中开的花,不甘心不示弱地支棱出自己耀目张扬的美来。 卫珩不加犹豫弯腰抱起舒遥,身影消失在去往玄山的方向之中。 都说人将死时,其言也善。 这位贪狼使既能在死前说出这样的话。 想必不算太无药可救。 卫珩理所当然如是想。 但凡舒遥有点意识,知道自己被让雪天杠了半辈子死对头,抱回被魔道杠了半辈子的玄山,可能会想在杀王震之后给自己心口来个一剑。 至少痛快一了百了。 鬼知道是什么打动卫珩不远万里来隔开仙魔两道的昆夷山脉,大发善心将他抱回玄山。 说是仙道中人的慈悲心肠,舒遥是不信的。 可惜他无知无觉躺在卫珩怀里,无从得知自己被他带回玄山,更想不到在玄山等他的究竟是什么。 第2章道尊 舒遥茫然睁开眼睛,用了三息时间确认自己的确是没有英年早逝,早早去地府里见阎王。 毕竟谁家的地府也没有这里的浓郁灵气。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轻轻转了转手腕,发现自己经脉残损,魔息枯竭,以他当今状况,估计只能去胜之不武地欺负欺负刚入门的小修士。 舒遥倒是很镇定,甚至还有几分暗自庆幸。 他膨胀归膨胀,却也知道自己能杀得了让雪天,已经是侥天之幸,之后从七杀使手下逃生,反杀王震这种种—— 留得一条性命是侥天之幸。 舒遥结过仇的人自己不记得,是多到记不住。 能在这时候给他施恩的人舒遥也不记得,是少到压根没有。 索性不去纠结是哪位好心人救了他的性命。 舒遥推开床头的一扇窗,映入眼帘是的葱茏植被,花木错落,远处一丛青翠竹林里悠然传来流泉的叮咚之声。 十家的仙家洞府,有九家那么打扮。 有一只大白鹅扑棱着翅膀一蹦一跶从窗外飞进。 羽毛摩擦的扑簌声音代替流泉水花飞溅拍打在石头上的动静。 笼罩来的一片巨大黑影覆盖舒遥的视线,隔绝在他和窗户之间。 大白鹅一翅膀扑棱下去,舒遥差点被它扇下床。 舒遥揉了揉脸,震惊了。 他剑下白骨累叠成山,流传声名治小儿夜啼的时候,约莫没想到过自己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虎落平阳,龙困浅滩,被一只大白鹅欺负到脸上。 他愤怒了。 寒声寂影感应到主人愤怒情绪,幽然一声铮鸣。 剑尖抵住大白鹅的脖子,舒遥冷静道:“看在你主人救我性命的份上,我今日不与你计较,滚。” 大白鹅扑扑翅膀,夷然不惧,甚至还有心思对舒遥“嘎”地嘲笑一声。 舒遥的寒声寂影伴他征战三百年,剑下亡魂无数,大乘不知杀过几个,更有让雪天祭天,放眼仙魔两道,有几个能不畏惧寒声寂影剑上煞气? 哪怕到大乘,仍很难对着舒遥的寒声寂影而不动容。 偏偏这只大白鹅能。 仙家洞府——敢在这时候沾手他一摊大麻烦的,舒遥已然对它的主人有了定数。 他更加冷静:“你莫以为你主人是道尊,我就不敢把你炖了煲汤喝。” 想不到道尊挺有个性,不养龙凤祥瑞,麒麟白虎,诺大一座峰头任着大白鹅占山为王。 虽然尚未见面,舒遥内心奇异地对这位道尊减轻些许排斥感。 恰在此时,卫珩推门走了进来。 大白鹅自觉有人撑腰,身子立得更直,头抬得更高。 活脱脱的气焰嚣张。 舒遥飞快把寒声寂影一丢,一点也不在乎这把伴着他三百年的老伙计会不会磕坏哪里。 丢完寒声寂影,他虚弱地捂着脖子倚在榻上,指着大白鹅的手颤了两颤: “咳,你咬我脖子,我看在你家主人是我救命恩人的份上,也不与你计较,可我手上寒声寂影伴我征战三百年,威名赫赫,你怎可拍飞它如此辱我?” 大白鹅震惊地看着舒遥,伸长脖子张大嘴,甚至忘记发出嘎嘎声音。 它难以想象世上竟有如此骚的操作。 不光是在他主人堂堂道尊的地盘上拿剑尖抵着它脖子,居然还敢反咬一口,给它这只鹅泼上一盆脏水。 卫珩垂眸看白鹅,不多作询问。 他是知道这只鹅爱招惹别人的劣根性的,闻言不多说话,熟练提溜着白鹅脖子将它丢出门外。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剩下两人在屋内相对沉默。 卫珩先说话:“脖子上要抹点药吗?” 说来好笑,他们一为仙道道尊,一为魔道贪狼使,平素立场里总隐隐有点势不两立之意。 这次托大白鹅的福,两人既没你死我活地拔剑开打;也不明刀暗枪,针锋相对。 反倒是有几分隐隐的好笑无奈,出乎意料的气氛和谐。 舒遥:“不,不用,区区一只鹅,能奈我何?” 他说的是实话。 大白鹅还没来得及叼他两口,就被寒声寂影指着脖子了。 可在卫珩看来,便是舒遥心神恍惚,强颜欢笑。 第一面见的贪狼使既不霸道强横,也不草芥人命。 反而是个被鹅欺负的虚弱小可怜。 卫珩轻叹一声,替舒遥将寒声寂影拾起,刻意放得远了些。 他倒不是怕舒遥恼羞成怒,仗剑杀人。 卫珩是怕舒遥一时想不开,直接刚烈点拿剑抹脖子。 正常人身受重伤,沦落到仇家手里委屈求全已经很惨—— 何况像贪狼使这样心高气傲,目下无尘的人有朝一日被鹅欺负到头上来? 卫珩语声清淡:“方才那只鹅多有失礼,是我管教不严,在此向贪狼使道一声不是。” 即然卫珩其人居在此处,那么不消多想,这必定是玄山九峰之中的玄妙峰。 这委实不能怪舒遥眼拙,有眼无珠,认不出道尊居所。 只是这处玄妙峰头,既不是常年冰雪皑皑,积古不化的凛冽透骨;也无九天仙宫,重楼叠阙的华美曼妙。 该怎么长怎么长,和天下所有普普通通的仙修洞府一般,至多夸个清新脱俗。 翻译过来,就是很没特色,很无趣。 很没仙道第一人该有的排面。 有的只是一只闹腾的扑棱着翅膀的肥壮白鹅。 但当卫珩立在床边时,他神容若冰雪,乌黑眼眸一眼望来之时,仿佛能从其中窥探见万古长夜,固然有星辰流转,明月皎皎的明亮夺目,更多沉淀着的是亘古至今永生不变的冷寂空渺。 望而生敬。 单单凭这一眼,就能让人明明白白消得,这座看着颇有农家野趣的山峰,是亿万修行者眼中的至高峰不假。 舒遥并不怵他。 再高深莫测,情绪冷凝,卫珩终究是个养鹅的道尊。 还是一只很会闹腾的大白鹅。 他带着舒缓的笑意问:“这是道尊养的鹅?” 卫珩微微颔首,“是师父他养大的鹅,等他老人家仙逝之后,便交给我养。” 卫珩想得不多,舒遥问鹅的来历,他就如实回答。 舒遥则要想得更多一点,认为卫珩是在暗示他这鹅来头不小,靠山硬挺,不能随便乱做宰杀,煲了炖鹅汤喝养养身体。 啧,可惜。 谁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为什么要杀让雪天?” 卫珩问的,也是很多人想问舒遥,却不敢问的话。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救命恩人是该有点特权的。 比如说知道实话的权力。 舒遥手指拂过寒声寂影剑柄上镶嵌的宝石,抬首笑道:“因为我想取而代之让雪天,做魔道至尊。” 他眼睫一眨,笑里带三分促狭之意:“然后统一魔道,带着魔道来投奔归附仙道啊。” 卫珩无言看他,想,你是觉得我有多傻。才会信你的后半段话? 偏偏舒遥还在那里言辞铮铮,从“我小时候有一个梦想”说到“后来我觉得让雪天和其他魔修不一样,是个能带着魔道走上正轨的好人才投奔他。“ 看势头,接下来就要说到发觉让雪天实则和其他魔修蛇鼠一窝,并无二致,于是自己深感被欺骗的痛苦,一不做二不休杀了让雪天。 果不其然,舒遥声色并茂,痛心疾首:“直到最近,我才发现让雪天和其他魔修如出一辙地丧心病狂,深恨他背信弃义,负心无情。抱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念头,一剑杀了让雪天那厮。” 卫珩静静看着他好一番唱作俱佳。 他所在的玄山道修,最是讲究一个清心寡欲,天人合一。二十岁的青年恨不得板脸板出二百岁的架势。 如舒遥这种眼也不眨信口开河编故事的,卫珩不恼他谎话连篇人品低劣,反觉有一两分的新奇好笑。 这位贪狼使,是和其他魔修,有点不太一样。 不过他修心已久,这一两分新鲜气息,如同是在万顷通透如镜的碧海海面上泛起的一朵可怜小浪花,转瞬消逝至无,无波如初。 等舒遥一口气说完他和让雪天的恩恩怨怨,年少时被狠心辜负的梦想,已经有点喘不过气。 到底是重伤在身的人,不宜激动用力太过。 卫珩递给他一杯温茶,问了个和舒遥所说,牛马不相干的问题:“听上去你很不喜欢其他魔修。” 舒遥捧着温茶,唇角一扬:“我虽然是个魔修,可我更是个好人啊。” 兴许真的有人会信。 这个念头从卫珩思绪中莫名其妙跳出来。 舒遥皮相生得太好。他坐于床上挑唇而笑,乌发长长披垂而下,盖着的鲜红衣衫犹残留着数根洁白鹅毛。 黑白红三色交织之下,衬得他如青光如水剑锋旁掠过的一枝艳红梅花,既清且艳,风骨铮然。灼丽夺目同时,绝难落了下乘的靡靡之态。 卫珩不再去和舒遥纠结谁好谁坏这个问题。 他信眼见为实,传言里的烟云蔽眼终究做不得真。 更信舒遥这段养伤时间有他在,也很难做个坏人。 卫珩有这个自信和底气。 他居仙道之首,曾一剑镇压魔道三百年,算上让雪天的横空出世,仍是真真正正,无可置疑的剑道无敌,人间第一。 所以卫珩单刀直入:“七杀使那边说,你是为让雪天手里能让人在紫薇秘境飞升成仙的秘诀,铤而走险杀了让雪天。” 而这片天下,已经足有千余年未出过飞升成仙之人。 第3章张狂 七杀还真是永远不会让舒遥失望。 尤其是在坑他这件事上,是一如既往地不遗余力,下了死力气。 魔息阴寒,加之魔修所居的北陆大地常年覆冰盖雪,造就舒遥体质偏寒。 不同于以往有深厚修为镇压,极寒之地也能当作春暖花开般蹦跶,舒遥捧着茶盏聊胜于无地暖手。 他难得诚恳地推心置腹:“我说我手里没半点紫薇秘境的消息,恐怕道尊您也不太信。可惜我确实没有。我向天道立个心血誓罢。” 紫薇秘境不拘进入者的修为年岁,炼气入体的可怜小修士能进,大乘境界足以排山倒海的大能也能进。 不同难度对应不同的境界。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秘境分十二阵,只要闯过一阵,即可得来自于天道在某方面上的馈赠。 而以大乘境界闯过十二阵的人,传言可立地成仙,渡劫飞升。 天下已有千余年没出过渡劫飞升之人。 难怪七杀使会选这个消息传出来。, 只怕是卫珩听到也要眼红觊觎。 卫珩道:“不必。” 舒遥捧着茶盏充作临时小手炉,莫名其妙看他,不信这位道尊当真如传闻里所说是位高洁之人,无半点个人私心。 大约是他的不解明晃晃摆在如泛水桃花的眼底,卫珩瞥他一眼,淡声解释道:“你重伤在身,立心血誓须逼出心头精血,有伤根本。” 原来是卫珩怕他一个心血誓还没来得及立完,就直接倒床上见阎王去了。 舒遥深深看卫珩一眼,意味很复杂。 他心里更复杂。 年长日久对卫珩积累起来的那些偏见,如同老旧失修的墙堵,正遇上当季的飓风,便被晃得吱吱呀呀起来。 先是不辞千万里特意来昆夷山巅把他搬回玄山玄妙峰,接着又关怀他身体,非但没追问紫薇秘境一事,连个心血誓也没让他立。 如此看来,是他先前有所误会。卫珩的确可算是个风光霁月的好人。 与和他齐名的让雪天,恰好是一正一反两个极端。 入目是卫珩清俊面容,宛如清晨晨雾里,山头迎着日出的第一颗苍苍松柏般风神挺秀,何止让人眼前一亮?带着他所居的屋室一起沾光,平白多添些清贵出尘之意。 冲着他这张脸,舒遥难以抑制从心里生出几分怜爱之意,叹道:“世道险恶,道尊切要小心。” “虽说道尊今日遇到的我是个好人,不会虚言骗你,但难保有人巧言令色,恶毒心肠。” 卫珩听着他谆谆劝慰是假,变相自夸是真的言语,手指不动声色按了按额头,冷静地继续着话题,不让它在舒遥口中被跑偏: “这则传言自让雪天生前已有风声,自七杀使手里越演越烈,为何他们会选你?” 若仅仅是从七杀使这边传出的,倒还好说。 七杀贪狼两使之间水火不容的消息,哪怕卫珩久居仙道,不理世事,尚且有一二耳闻。 可偏偏从信重舒遥的让雪天手中传出。他有造谣的闲工夫,大可往他远为忌惮的七杀使身上泼脏水。 舒遥叹气道:“这可能就得怪我交友不慎,误交损友了。” “道尊可曾听说过万川和这个人?” 万川和一名似乎是有点耳熟。 卫珩想起来了此人的身份。 是魔道三十二域中,一位新近突破大乘,接过第三十二域域主之位的魔修。 此人唯一独特的一点是,既无不世修为,也无绝色容颜,偏偏是眼高于顶的贪狼使唯一看得入眼之人。 这个故事的来龙去脉很简单,没有什么遍洒狗血的好友反目,信任错付。 有的只是短短几句话中透出来,衰运当头的倒霉好笑: “万川和他在紫薇秘境中突破到大乘,有这桩不小机缘在前,那个名字我忘了的天杀魔修几句推衍在后,让雪天他们认定万川和寻到紫薇秘境的机缘,并且与我分享。” 舒遥面无表情一摊手:“那天杀的编的还挺有鼻子有眼,要不是我自己知道自己,万川和倒霉催的自进秘境以来没联系过我,我差点信了他的邪。” 卫珩不语,只是抬眼与他对视。 他眼睛不像舒遥,生得有落水桃花那股劲儿,勾得人心神俱荡无所适从。却清明太过,仿佛望得穿窥得见世间万事万物运转轨迹。 一眼之下,无所遁形。 舒遥自认说的话问心无愧,坦坦荡荡迎向卫珩眼睛。 半晌后,卫珩道:“为何不去辩解?”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像今天那样,立心血誓立得倒是很干脆利落。 仙魔两道皆活在天道之下,一言一行自有天道记载,倘若立的心血誓有假,只怕会第一个自爆身亡。 舒遥向后仰,笑了一声,他那个一仰一扬眉之间,昔日贪狼使叫人狠得牙痒痒,偏移不开眼睛的狂态,又鲜明张牙舞爪在他脸上。 这比任何华服加身都来得更有用更醒目,一时之间压下他苍白孱弱的病态,美得如跃动火焰般的生气勃勃:“自然是因为,我想打架啊。” 舒遥含着唇畔张狂的笑,慢慢声音里尽是一副游戏人间的做派:“让雪天放个假消息出去,八方风云来寻我,想和我打架的人能绕魔宫好几圈。平日里哪有这等的好事?” 听上去足十足像个为了打架能随时随地豁出性命的疯子魔修。 又开始胡说骗人了。 卫珩无奈想。 你当自己从来不说梦话的吗? 被他从昆夷山拖到玄妙峰来的贪狼使,第一晚性命垂危,高热不退,一边抓着卫珩的手死活不放,一边开始胡言乱语。 卫珩听来都去,都是几个“垃圾游戏”、“毁我青春”的词翻来覆去在重复,叫人摸不着头脑,只能姑且认为贪狼使情况可能有点危险,被烧坏了脑子在说瞎话。 他正准备塞舒遥一颗丹药时,忽见舒遥乌黑眼睫颤了几颤,如振翅蝴蝶,极吝啬极不甘愿地露出花瓣尖上藏不住的露水出来。 卫珩是红颜白骨能一概等闲视之的人,倒没什么美人落泪,望而生怜,心软成一片的多情风流种感受。 他只是淡极无聊地掠过一个念头:据说这位贪狼使心气既高,且好面子得很,最好别让他知道这件事来迁怒,提剑追杀玄山满门。 不等这个念头轻飘飘似云烟消散,舒遥动了动唇,呓语两声:“万川和。” 烛影曳动,在素纱披风之间投出一片软红,这个流连在他唇齿边的名字,似带着无限旖旎。 卫珩企图挣脱舒遥的手。 这是人家私事,不太好意思偷听。 随即这份旖旎被舒遥自己打破,只听他怒声骂道,恨铁不成钢:“要跑快点跑,直接去紫薇秘境破大乘以后溜了不行吗?婆婆妈妈拖泥带水成什么气候?” 他骂得意犹未尽:“一个让雪天一个七杀就让你手足无措成这样?我的寒声寂影还没生锈呢,他们敢动手,我倒是想给他们先烫秃噜头。” 卫珩不再尝试着掰开舒遥的手。 毕竟诋毁上司这种,好像也不算什么很了得不能偷听的私事。 振翅的蝴蝶藏不住花蕊中隐秘的露水,洇湿一小块枕头,舒遥雷霆气势渐渐消失在哽咽声音中:“七杀、让雪天、魔道,我看不顺眼他们很久了啊。” “你能跑还不快点跑啊?” 莫非承认一个担心朋友袒护朋友,是个什么很丢脸的事吗? 卫珩不解。 他发觉自己是不太能明白魔道贪狼使的想法。 上一刻还乖巧捧着茶盏,说自己是个好人;下一刻唯恐笑得不够狂不够放肆,头上的锅不够多似的,接过这顶谁戴谁倒霉的帽子。 于是卫珩不作回应,抽出舒遥手中的茶盏,重新倒了一碗热茶给他:“茶冷了。” 暖手有点不太适合。 道尊不但是个风光霁月的好人,甚至还有点贴心。 舒遥再度刷新了对卫珩的认知。 暖烘烘的热气从掌心通向身体各处,经脉血液随之活络起来,他的好人卡不要钱似地发。 正当卫珩觉得该问的话已经问完,准备告辞让舒遥一个人休息的时候,屋外悠悠然飘来一张传讯符。 卫珩接过,传讯符燃成灰烬的同时,古井无波的声音自其中传出:“魔道七杀使登门,称是你曾与贪狼使出没于昆夷山上,特意前来问贪狼使行踪。” 一字不落,原原本本地传到了舒遥耳朵里。 他看着手中的茶盏,又看着床边的寒声寂影,琢磨着该用哪个砸向七杀脑壳,能不能一击毙命。 最后舒遥遗憾得出不能的结论。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七杀战力原本不逊色于他,哪怕是自己全盛之时,仍是鹿死谁手尚未可知的五五分局面。 何况现在舒遥能和废人差不多划上等号,恐怕不够人家七杀使一根小手指按的功夫。 可谓是凶险之极的局势。 唯一能破局之处——舒遥垂下眼睛,心不甘情不愿地承认或许只能依靠卫珩。 他能屈能伸,瞬间从怼天怼地怼空气的魔道贪狼使转眼变成捧着茶盏,楚楚动人的虚弱小可怜。 说话声音一重,就能魂飞魄散到天际的那种小可怜。 舒遥用尽了十二万心的真心,动情道:“道尊您看您这边玄妙峰上缺人手吗?可以帮忙喂鹅种菜养花浇水,还能陪您比剑论道聊八卦闲磕叨那种。” 第4章霹雳 卫珩:“不缺。” 舒遥毛遂自荐的积极性非但没受到卫珩清泠泠两个字似冷水一般浇上头的打击,反而愈涨愈烈,循循善诱: “玄山距昆夷山何止数万里之遥?道尊不辞辛劳特意从昆夷山将我带回此处,想来定然很累吧?” “……” 卫珩真诚道:“其实还好。” 也就是御剑一盏茶的功夫而已。 舒遥权当没听见:“道尊的种种辛劳,最后给七杀做嫁衣,岂不是很不值得?不如留下我在玄山养好伤,不仅能为道尊提剑杀了七杀,率领魔道归附,还能帮道尊喂鹅。” 你对喂鹅这件事究竟是有多大执念? 卫珩默默想,也许以贪狼使睚眦必报的性格来看,是对杀鹅这件事的执念更大? 见他不语,舒遥以为卫珩有所动摇,赶忙趁热打铁:“道尊倘若不信我,我可立下心血誓为凭。” 实际上舒遥也没有把握,与他素昧平生,隐有对立之意的卫珩愿不愿收留他。 事到如今,四面八方皆是死局,他为求一条生路,只能往卫珩身边奋力搏一搏。 毕竟是卫珩救下的他。 舒遥心倒是很宽,不认为现在自己身上有能让卫珩贪图之处,也懒得去寻根究底卫珩为何要多此一举去搭救他,平白惹许多麻烦上身。 卫珩敢开口让他留下,舒遥就敢帮卫珩去喂鹅。 依然是简简单单两个字:“不必。” 卫珩神容淡似北地冰雪,谁也瞧不透清寒一片下面覆盖是何物:“你不必立心血誓,也不必喂鹅。我本打算留你在玄妙峰养伤。” 说到这里,他不似凡人的眉目微微有了起伏,透出些许尚在人间的活气,口吻遇见舒遥以来,不知第几次有的无奈: “你接话太快了,我来不及说完。” 舒遥默默点头,悄悄翻开心中的小本本记下: 道尊是个慢性子的好人,说话慢吞吞。 以后要耐心等他一段时间,确保他说完话再开口。 舒遥一向很有寄人篱下,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的觉悟。 多讨好讨好东家,让这位敢在风口浪尖冒天下之大不韪收留他的道尊保持心情愉悦,也是一位合格的虚弱小可怜该有的个人素养。 卫珩见着他藏不住,自眉间雀跃形于色的喜意,心头一动,说了一句:“你和我原先想的模样,有点出入。” 原以为的魔道贪狼使,可能情愿一剑抹了脖子,也不愿意低声下气寄人篱下。 和如今这个搓搓手准备好好抱大腿的虚弱小可怜,差别当然很大。 舒遥有点想笑。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最终没笑,低低说道:“为了活着而已。” 若要理清这个,大概要回到最初他尚且摸得着电脑的年代,舒遥在游戏中激情三天三夜阵营战,疯狂收割人头。 浪得没边的后果是一夕猝死穿越。 旁人有的大杀四方,越级称王的金手指舒遥没有。 他有的仅仅是易容系统里一张比一张漂亮,一张比一张能朝人觊觎的易容,和一双寒声寂影,以及留待他参悟,并改变不了他是一个谁来都能打倒的战五渣事实的冰心诀。 面临的却是满门屠绝,仇敌追杀的生死大关。 堪称是穿越者中的地狱模式,噩梦难度。让人怀疑他上辈子是不是做过报复社会,天怒人怨的大事,沦落到今生还债。 舒遥也想过不如死了干脆,一了百了。 也指过天地破口大骂,一摇一晃吼到声嘶力竭过。 终究是不甘心。 不甘心自己平生扪心自问,没做过一件亏心事却要沦落到这个地步。 自此舒遥有了很多想做的事。 首先要活着。 说完舒遥有点后悔,深恨突显不出自己威武不屈的风骨,连忙吹捧道: “自然,更多是因为道尊您威仪见之心折,令我心甘情愿追随,和七杀那混蛋不一样。若是对着七杀,我已经剑抹脖子了。” 不知是不是窗外太阳骤亮,晃得舒遥眼前一花,竟从卫珩眼底见到堪称柔和的笑意。 他起身道:“走罢,去见一见七杀,否则掌门师兄该和他打起来了。” 玄山掌门的脾气那么火爆的吗? 舒遥想给他递剑,顺带大声叫好。 原来玄妙峰上的景色,真的只是因为卫珩比较无趣,不能怪罪整个玄山的审美啊。 这是舒遥被卫珩带着御剑到掌门所在主峰玄通峰时的感想。 东边的冰雪峭挺在艳阳底下泛出五色光辉;西边有柏树森森自堆叠的茫茫雾气中探出苍绿一端,浑然不似人间;南边霞光满天,灵花烂漫,珍禽展翅…… 而玄通峰天然无饰,唯有数万年间风霜洗练的峻拔奇石层层拱卫上千阶石阶,似玄山这个门派在仙道中的地位意义。 大道不工,又威严无上。 大道不工,威严无上的玄山掌门很想打爆他对面坐上气定神闲的七杀使狗头,沉声问道:“听七杀使的意思,像是认定本门道尊出手包庇了你们那所谓的贪狼使了?” 玄山掌门不高兴。 他是个嫉恶如仇,持身端正的之人,向来最以自家师弟的道法高远,天人合一自傲,最瞧不上的便是那种心毒嘴花的魔道中人。 魔道中最负盛名的一尊三使中,让雪天好歹为一代枭雄;七杀行事大开大合,也算有大帅风范;破军其人豪迈爽直—— 唯独贪狼,风格嚣张高傲,手段阴毒,以色惑人,恃美行凶的传闻屡见不鲜,可见是个方方面面都坏到根里去的邪魔。 听七杀口气,像是自家师弟和贪狼有一腿,玄山掌门能乐意才有鬼。 七杀低首避席,行礼道歉:“道尊为名副其实天下第一人,岂敢拿贪狼区区犯上作乱的贼子小人与道尊相提并论?” 看来奇怪,七杀明明眉目凌厉,肃杀之意从深邃五官中斜飞而出,叫人忍不住打个寒颤。然而他谦和赔礼时,居然无半点违和之意。 玄山掌门冷哼一声,不接话。 七杀道:“非是在下胆大包天,胆敢非议道尊。奈何贪狼销声匿迹在昆夷山顶上,在下亲去探查过,在山顶发现道尊新近残留的气息,想是道尊知道一二贪狼下落,冒昧前来一问。” 他话说得好听,玄山掌门脸色丝毫不见好转。 魔道中人来求见已经触租玄山掌门霉头,七杀明里暗里先以魔道之势压人,再换成如今谦卑口吻,全是暗示卫珩和舒遥有一腿,玄山掌门不甩七杀脸色甩谁的去? 玄山掌门一句:“拔剑!”快冲出口时,他旁边的女子侧身越过椅子扯了扯他袖子:“师兄,算了算了。” 出声的是玄山掌门嫡亲的师妹,玄和峰峰主杜微。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她口角噙笑,秀丽眉目如鬓边的珠翠一般泠泠生辉。 玄和峰主口中称算了算了,袖中手指一敲一敲,眼里分明透出在看好戏的意味来。 无疑是在当今剑拔弩张的气势上火上加油。 大殿之中唯二两个受掌门看重得以留下的弟子打算偷偷溜出去开护山大阵,以免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恰在此刻,卫珩从后殿中走了出来。 他怕舒遥不见自己表态不肯放心,因而带了舒遥来玄通峰。 来了玄通峰后,卫珩又怕舒遥和七杀仇敌相见分外眼红,一个没克制住跑出去被七杀单方面殴打,特意叮嘱在:“你在后殿屏风内等着,有遮蔽气息的阵法在,七杀不会发觉。” 深知保命要紧的舒遥乖巧点头。 卫珩从后殿屏风内绕出,没有驭使风雷,金光护体的气势,寻常的走路姿态,偏偏如一锤定音时最有分量的一把剑,往一锅欲燃开的沸水之间驻了一根定心针。 刚才还似笑非笑挑着眉头,浑身上下写满不服来怼的玄和峰主起身低头,招呼他道:“师兄。” 掌门也从座椅之上起身,缓缓道:“师弟,你来了。” 他与玄和峰主两人和卫珩拜在一师门下,依礼,掌门方是玄山真正的掌舵者;依情,掌门是卫珩师兄,为长为尊,见卫珩怎么也不该起身让一席。 但是他让了。 无关长幼,这是奉诸四海而皆可,数万年不变的对强者的尊敬。 道尊卫珩,自是天下间第一等让人尊敬的强者。 七杀使后退两步,真正弯下了脊背拱手作礼:“魔道七杀使,见过道尊。” 卫珩先颔首招呼过掌门和玄和峰主:“师兄,师妹。” 接着对七杀说道:“你在寻贪狼使。” 语气平平无波,显然是不需要七杀使的答案。 卫珩从不对人说假话。 倒不是自诩如何的品德高尚,羞愧说假话此等有辱人格的劣事。 卫珩修习之道乃是天道。 普天之下,万般道法之中,最光明正大,最不欺于人的一种。 卫珩直言不讳:“我知道贪狼使的下落。” 被师弟亲自打脸的玄山掌门比七杀使更先有反应。 玄和峰主将她师兄被气得脸青一阵白一阵的面色收入眼底,习以为常中袖子中掏出一小药瓶,旋开取出一颗备用。 特意请玄山中最好的炼丹师针对掌门情况特治的“天王保心丹”,有速效救心之功效。 七杀使不是眼瞎,看得见玄和峰主和玄山掌门那里的小动作。 他顾全大局,也心细如发,暗忖着虽说是卫珩打的掌门脸,但人家嫡亲师兄弟,玄山掌门多半是会迁怒到自己这个外人头上。玄山不可为敌,到底不能得罪太过。 于是七杀使姿态放得更低,高高捧着卫珩道:“道尊高节,心系天下,想来是定然容不得贪狼那等心思歹毒的背主之人。恳请道尊告知我一声贪狼在何处,也好让我给尊上,给魔道一个交代。” 七杀比起一开始见玄山掌门时的紧绷状态,倒是心弦渐松,暗自舒了一口气。 仙魔两道看不上眼归看不上眼,卫珩为人是被有目共睹几百年,众人均心服口服的。 说他包庇舒遥,玄山掌门要被气到吃天王保心丹,七杀也同样不信。卫珩开了口,料想是愿意告知舒遥下落的。 七杀将眼里一抹暗藏的杀意掩藏得滴水不漏。 贪狼一日不死,他一日难以安枕。 贪狼连对他一贯亲厚的让雪天都敢拼却重伤一剑杀之,况且是素来不睦如他? 屏风后面的舒遥听七杀使的话,一个字也没听太进去。 卫珩的保证如雪片,听上去不重,却纷纷满满飞满他整个脑海,融会成一汪清泉,恰好解心火焦燎。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渐渐松开握住寒声寂影的手。 自己对卫珩有点依赖过头了。舒遥盯着寒声寂影的剑柄,心里想道。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话虽如此,他始终没有再去握上寒声寂影过。 卫珩声音清淡,仿佛意识不到自己说的是什么惊天霹雳:“抱歉,我要护着他,无可奉告。” 伴着他声音一同落下的,是玄和峰主一声“师兄!”轻呼。 她做惯了这种事,手脚很熟练,先是不着痕迹掐住玄山掌门脖颈,以防他当真晕过去,接而扔一颗天王保心丸到他嘴中。 松手拍一拍衣袖,玄山掌门又是那个威严凛然的玄山掌门,人设不崩。 第5章七杀 待做完一套行云流水般娴熟的动作,玄和峰主心神动摇之间,险些给自己塞上一颗天王保心丹镇定镇定。 她脑壳作疼,仿佛已经预知到被掌门愤怒咆哮震翻玄山九峰的未来和天下间听风便是雨的夸张流言。 先不论卫珩为何会特意赶到昆夷山去,知晓贪狼使的下落。 单单是叫卫珩公然对七杀使说出“他是我要护着的人”一句话来看,他和贪狼使绝非是淡如水的点头君子之交。 那位贪狼使行事恣肆,手腕阴毒,传言中更是荤素不忌,作风浪荡。唯一能夸得上口的修为一旦与卫珩相较,登时黯淡起来。 玄和峰主想不明白贪狼使是凭哪点让她师兄看上的眼。 事主比她更想不明白。 舒遥在屏风后面心神俱震,顾不上嘲笑全靠天王保心丹维持掌门仪态的玄山掌门。 七杀使的变化最明显。 从春风和煦瞬间跨越一个季节,拂面凝成满脸冻死人的冰霜碴子。 卫珩言语中袒护舒遥之意已经昭然若揭,七杀使不至于蠢到这点意味都听不出来。 卫珩的表态,远远不止代表着他一个人,是天下第一剑的剑锋所向,是背后玄山的站队。 不再刻意的做作讨好之下,七杀使恢复作舒遥习以为常的阴沉模样:“道尊是铁了心要包庇贪狼使?” 他对舒遥的忌惮远比舒遥自己预计的来得深沉。 陪伴在让雪天身边两百年来,七杀亲眼见到舒遥如何一步步从一个不过是薄有些天赋,不爱寻常路的少年走至今日,做成魔道人人畏惧的贪狼使。 每次以为是他的穷途末路,埋骨之日时,舒遥总能凭着手中剑再度挣出一条出路,绝境反杀。 七杀好不容易爬到当今位置,当然怕看着像无路可退的舒遥有喘过气的机会,给他出雷霆一剑,像往前无数回一样翻盘。 因此他明知卫珩难以动摇,仍是做了最后的努力劝说道: “道尊为人光明磊落,看谁都觉磊落,尽数往好处想。只是尊上待贪狼非但有君臣之谊,更有手足之情,如此深恩下,贪狼尚且能犯上弑君,其诡毒善变之处,望道尊三思。” 屏风后的舒遥很想拿寒声寂影哐当过去,砸爆七杀的头。 明明在魔道时是互相看不上眼上百年,背后扎小人仍能淡然视之的宿敌交情。 七杀无论抵毁自己什么,舒遥也不会觉得惊讶。 这本是他们互相巴不得对方早日入土,好放几挂鞭炮庆祝的人干得出来的事儿。 舒遥思来想去,把自己不合常理的恼火原因归咎到卫珩身上。 辛辛苦苦树立一个虚弱小可怜的好人人设不容易啊! 七杀三言两语间便想着勾起卫珩对他的疑心,在他需要留个好印象的债主面前几次三番泼脏水,确实很该生气。 卫珩道:“我知道。”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也不知他是说知道舒遥杀让雪天的事,还是知道舒遥那风评有失体面并不太好的形象。 玄山掌门掌心颤抖,接过玄和峰主哆嗦着手递过来的第二粒天王保心丹: “我想我需要冷静一下,师弟说的就那几个字,怎么合起来我就是听不懂呢?。” 玄和峰主手哆嗦哆嗦着,便哆嗦着给自己也忍不住喂了一颗天王保心丹,感同身受地恳切道: “谁不是呢师兄?” 七杀使想骂人。 一万句骂人的话被求生欲按灭。 他敢骂卫珩,他就可能走不出玄山山门。 七杀使只能借被卫珩接二连三打脸的怒火压下对舒遥的恐惧,咬着牙道: “贪狼使弑尊上,便是和整个魔道为敌。仙魔两道虽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奈何贪狼一事事关重大,道尊包庇贪狼,便是与整个魔道为敌。” 听上去就很刺激。 屏风后舒遥倒吸一口凉气由衷想。 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扮一回爱他就为他单挑整个魔道的祸水角色。 卫珩回答依然是波澜不惊的三个字:“我知道。” 他似乎不想和七杀使,一个软硬兼施苦口婆心,一个万变不离其宗我知道死循环下去,微蹙着眉头补了一句话: “要么拔剑,要么离开玄山。” 他说话时的神容很平和,仿佛在论道台上披了一身的清风晨晖向三千玄山弟子不急不缓,条条讲道。 口吻却狂妄得很。 顾及到他放话的是在魔道横着走了几百年,让雪天死后魔道的第一人,这狂妄更要增添上三分。 然而七杀使脸色一阵青红交错之后,竟然生生忍下这口气。 卫珩明晃晃亮出他的态度,自己不走莫非真等着卫珩拔剑,灰溜溜的滚下玄山去吗? 敢暗暗与让雪天叫板的七杀,面对卫珩时甚至连拔剑的勇气都不敢有。 至于舒遥—— 有舒遥的软肋在手,七杀使不怕舒遥不跳出来。 唯独离去时不甘丢下一句:“贪狼真是好大本事,倒是我低估他一张蛊惑人心的皮相。” 还真不能怪舒遥,卫珩心想。 这件事算来算起和他没关系,反是自己去主动招惹的他。 没等卫珩为舒遥辩解两句,七杀使不打算待在这块地界上自取其辱,抱拳风风火火地走了。 这你可不能怪我。 卫珩将目光投向隔开前后两殿的屏风后面,希望这位传说中性情乖戾的贪狼使别一时迁怒把屏风给拆了。 见七杀使已经走,玄山掌门不再伪装,颤颤巍巍伸出一只手:“师妹,快,再给我一颗天王保心丹。” 玄和峰主握紧瓶口,担忧道:“师兄,你今天服食的分量太过,你吃得消吗?” “我没事。”吞下丹药的玄山掌门不见虚弱之态,复又目光如电,威仪深重起来,“师弟,我知玄山靠你撑着,我没脸来和你摆师兄的架子,只是师父嘱托,今日,我却不得不当恶人。” 玄和峰主向卫珩递了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出于多年是兄妹情谊,企图悄悄将装天王保心丹瓶子递给卫珩,让他多一件安抚玄山掌门神器。 掌门愤怒道:“杜微,你在哪儿做什么小动作呢?我还没瞎!” 玄和峰主也十分光棍,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大大咧咧把瓶子朝着卫珩一塞:“没,给师兄点丹药罢了。掌门师兄莫不是这点都要眼红吧?” 好一番兄弟阋墙,师门反目,听一听就叫人心惊肉跳的大戏。 舒遥深深自责,接受着良心的拷问,拿不定主意是现在出去,顶着玄山掌门的死亡助视为卫珩无力辩解一二,还是继续在屏风中能苟则苟。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卫珩握着丹药,不去理会玄和峰主和玄山掌门的种种明刀暗箭,镇定道:“师兄,师妹,我有个人想让你们见见。” 刺激。 屏风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哗啦一声巨响。 舒遥手脚忙乱之间,三百年头一回弄掉了腰间的寒声寂影。 可见这件事对他的震惊之大。 与其怪舒遥没见过世面,大惊小怪,卫珩所为太过惊世骇俗。 刚刚公然不顾玄山掌门的意愿,拉玄山上船,就差直接和七杀使明说和舒遥是一伙儿的,不好声好气哄两句掌门也就算了—— 还打算让他见一见掌门,难道要指着自己介绍说:“不错,这就是我适才说要护着的人,魔道的那位贪狼使。”吗? 只怕是不打塌玄通峰不罢休的做派。 舒遥麻木之间竟品出一二刺激感来。 他思来想去,深深忧虑。 觉得继挑拨仙魔两道友好共处关系的一项大帽子后,害得人家师兄弟反目,玄通峰重修的这个祸水骂名,自己是背得板上钉钉。 对自身处境的担忧,卫珩举动的震惊不解种种复杂心绪渐渐在舒遥头顶交织成两个大字,奋力呐喊出他的辛酸: 好冤。 第6章误会 隐匿的阵法能瞒得过七杀使,瞒不过是自己人的玄山掌门。 待七杀使一走,没人霸占玄山掌门的注意力,又加上寒声寂影坠地的咣当之声—— 等于明晃晃告诉玄山掌门屏风后藏着人。 他呵呵冷笑两声,“原来你还在屏风后面藏了人,可别告诉我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贪狼使。” 所谓知子莫若父。 单单从这个一针见血程度来看,玄山掌门这个师兄长兄如父,大约也差不了太多。 “……” 卫珩和舒遥不约而同地陷入沉默。 刚走出来的舒遥寻思着自己是躲回屏风后比较好,还是干脆点直接拿寒声寂影抹脖子比较好。 他悲哀发现自己来到玄山之后,手中这把寒声寂影的使用率便高了许多,成天在抹不抹脖子之间的生死命题中彷徨着。 很丢魔道贪狼使的排面。 却是玄和峰主“咿呀“了一声打破沉默,她慈爱看着舒遥,哪里还有半点长剑裁眉眼裁光的气势: “掌门师兄你别误会人家小郎。瞧瞧人家修为,区区炼气,和贪狼使怎能相提并论?这脸色白得,别是被掌门师兄你吓出来的。” “我粗观小郎根骨极佳,莫不是师兄看中的后生晚辈?” 舒遥再度对玄山有了新的认识。 原来掌门气度全靠天王保心丸续命的玄山掌门不算最不靠谱。 全凭脸的美丑断定人之好坏的玄和峰主才是。 舒遥一时不知该感慨卫珩能长成今日这番出淤泥而不染的清正模样着实不易好,还是该庆幸自己从未和玄山掌门、玄和峰主打过照面,不至于一见面就被戳穿好。 修为破境快的好处就在这儿,修士寿命动辄数百上千岁,舒遥成为贪狼使的几十年,不过是玄山掌门闭关的时候,根本来不及见上一面。 加之舒遥仇家太多,偶尔会换两张剑三系统中易容方便行事。 因此贪狼使究竟是个什么模样一贯在魔道成谜,玄山掌门无从了解。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卫珩道:“是年岁远比我小的晚辈,我打算留他在玄妙峰住段时间,想知会一声师兄。” 他这话说得妙。 舒遥确实年龄远比他小,按成名先后来论,称一声晚辈不过分。 卫珩也确实打算留他在玄妙峰住一段时间。 但绝难让人往勾结成女干的贪狼使方向想,只以为是卫珩经历掌门数百年的不懈劝说以来,终于想找一个弟子传承他的道法和剑。 关于这一点,也是让掌门很头疼的一点。 修仙中人道脉师徒相传,但凡是有点修为的修士,总是不甘本家法门没落,急吼吼地要找个资质过得去的徒弟传承下来。 长此以往,大能者门下弟子成群,走出来其弟子皆以此为夸;修为略逊色一些的,也有一二弟子侍奉着安享晚年。 唯独卫珩没有收弟子。 身为此方天地之间最有资格收弟子的人,跌破众人眼球的是,卫珩自斩杀让雪天前面的一位魔尊,独步天下以来数百年,没有收过弟子。 玄山掌门数不清自己劝过卫珩几次。 卫珩次次一句:“记载我所修习之道的玉简天下皆有,有能者习之,自不至于落到无人问津的地步。” 外头凭你玉简入道的外人,和手把手教出来,满心为玄山打算的亲传弟子能一样吗? 掌门恨不得敲醒卫珩,看看他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玄山掌门面色终于暖和少许,对卫珩终于要有衣钵传人,玄妙峰有薪火传承的欣慰。压过他莫名其妙跟贪狼使搅合到一块的恼火不快: “原来是你看中想要收徒的晚辈?也是,你一直未收过徒弟,也该择个好苗子传你衣钵。” 说着看舒遥的眼神,顿时从看魔道中人的冷酷无情,来一个急转弯,变成了对待后辈弟子的和缓暖意:“小郎叫什么名字?” 卫珩语塞。 贪狼使鼎鼎大名在外,久而久之,人人皆习惯以此封号称呼舒遥,真名反倒被抛之脑后。 舒遥很放心地报上自己名讳:“舒遥。” “师兄既见过了他,我便带他回去。” 卫珩不置可否,说罢剑光闪动,转瞬迈出数百丈之外不见闪动,空留下玄山掌门在那里急得干跺脚:“他还没跟我说他这弟子的家世来历年龄根骨呢!” 说罢玄山掌门后知后觉咂摸出一点不对来:“等等!弟子是其次,他是怎么和魔道贪狼搅合到一起去,是为什么关系要护着人家,贪狼究竟在哪儿这种种缘由,一个字都没和我说!” 掌门气得眼前发昏,一想到这千年来最有可能渡劫飞升,支撑起玄山仙门魁首声名的堂堂道尊,竟然也步让雪天后尘,一样被贪狼使蛊惑心神,就很想再来一粒天王保心丹。 他悲愤喊道:“这叫我死后如何去向师父他老人家交代啊!” “不如掌门师兄努力修炼多活几把岁数,争取见不到师父。”玄和峰主递给他自求多福的眼神和救命瓷瓶,拍拍衣襟潇洒下山。 舒遥是个最闲不住嘴的性子,被提溜回玄妙峰途中也不忘多嘴:“道尊叫我出去的时候,我还以为要向掌门坦白我的身份。” 他入乡随俗得非常快,喊起掌门的顺溜程度,完全看不出是个几天前和魔修一起扎玄山小人,大骂仙道中人全是一群伪君子的贪狼使。 卫珩坦然道:“我怕你们两败俱伤。” 一个可能塞一瓶天王保心丹也救不回来;一个寒声寂影直接对准脖子抹。 玄山掌门是自幼照顾他长大的师兄,舒遥也是不容有失的人。相较之下,隐瞒部分情况倒是最顺卫珩心意的选择。 舒遥没在意,笑了笑。 很久没向人表示过感谢,舒遥说话的时候嗓子有点涩:“今日的事,多谢道尊。” 他前面小半辈子遇到的险境数不胜数,未尝没有比今日更凶险的境况,回回都是拿剑打生打死,杀一条血路靠着自己出来的。 被人护持着,做个清闲人在屏风后面嗑瓜子看热闹倒是生平头一回的体验。 本来以为寄人篱下看人眼色难免憋闷。 回头看看,被人护着的滋味倒也不必拿着寒声寂影打生打死打赢后差多少。 剑气破空的簌簌风声将他们送至玄妙峰头稳稳落下。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依然是离开时平淡无趣,缺乏审美情致的景色 舒遥硬是从其中看出一点自然不雕的感觉来。 卫珩说:“不必。” 既然答应过,分内之事而已。 舒遥百般滋味莫辨,想开口又不知该说点什么。 对信口跑马的舒遥来说,是继被人护持之后,又一番平生头一次的新奇体验。 他最终头脑发热道:“要不我去帮您喂鹅吧?” “……”卫珩不是很明白舒遥对喂鹅到底是有什么执念。 他按耐下心中的不解,嘱咐道:“别太欺负它,它欺负你也不必太忍着,放手打便是。” 一人一鹅见面的场景并没有卫珩预想中那样鸡飞狗跳,鹅毛漫天。 鹅惦记着上次差点被寒声寂影抵到喉咙,还被卫珩一把丢出去的恐惧,警惕看着舒遥,脖子伸得老长,就是不敢来叼小鱼干。 卫珩一句“是我要护着的人”对舒遥暂且生效。舒遥倒是很老实地没去招惹鹅。 一人一鹅,中间放着一篮小鱼干,一蹲一站大眼对小眼瞪视好半晌。 舒遥先举手,很不耐烦:“小鱼干里没下毒,不拔你毛,要不是为了还你主人恩情,谁闲来无事看你?” 鹅不是很懂人类的审美,自然也没法知道舒遥长得是美是丑,嘎嘎叫了两声,表示自己也并不想闲来无事看到舒遥。 舒遥叹口气道:“没办法,你主人对我太好,好得让我剩下不多的良心有点慌,总得做点什么自己寻个安慰。” 舒遥想不通。 若说昆夷山巅的顺手搭救,尚且可以解释为好心发作,人品纯善。 玄通峰堂中的种种回护,则远远超过对一个陌生之人起的好心,不知经年知交能不能有这样的待遇。 更何况自己还是魔道之中最声名狼籍的那位贪狼使,按理是仙道中人极其瞧不上眼的。 舒遥对上鹅的黑豆小眼,忽然灵光乍现,将这两天所有事情串联在一起,脱口而出道:“你说你主人不会暗恋我已久吧?” 鹅睁着黑豆小眼,更茫然看向对面厚颜无耻那个人类,不明白他是从何而来的自信。 要是真是这样,当初那老头还用得着担心他人生大事担心到头秃吗? 第7章论道台 卫珩过来时,看到的便是一人一鹅隔着一篮子小鱼干两两对视成雕塑的尴尬场面。 他以为舒遥数次提出要喂鹅,是心里惦记着被鹅踩到脸上欺负的旧恨,准备趁机报复回去。 魔道贪狼使,心里自该是有点傲气。 一来确实是大白鹅做得不对,有失待客之道;二来卫珩也不觉得这只与他同龄的大白鹅,能吃亏到哪里去,索性放手让他们一人一鹅自行解决恩怨。 不想非但没看到鹅毛乱飞,剑气纵横的画面,这一人一鹅对视之间,反而颇有点诡异的和谐。 卫珩按耐下心中零星一点好笑,不动声色问舒遥:“喂完了吗?” “喂完了。”舒遥起身拍了拍手,不屑于去和一只鹅斤斤计较:“正打算回去。” 玄妙峰头被竹林花草,山石流泉占去绝大多数面积,只余下一两间小院的檐角错落自重重绿荫如烟下飞翘而出。 好在玄妙峰卫珩一人独居,再加上舒遥也不过两人,怎么着两人都能有各自的屋子住,不会嫌挤。 卫珩将舒遥送到他所居的小院之内。 这一路上没危机重重的杀阵和凶兽,整座山头最凶猛的是一只正埋头猛吃小鱼干的大白鹅,卫珩显然是有话要说。 舒遥静静等着他开口。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贪狼使听说过论道台吗?” 舒遥礼貌性点头:“有所耳闻。” 他是听说过论道台这玩意儿不假。 是玄山只此一家特有,卫珩一手创办,让玄山各峰峰主和长老分门别类讲法之所。 玄山由九座绵延千里的主峰串联而成,每座主峰峰主皆为大乘期的不世高人。主峰底下从峰更是无数,由高至低居的是玄山长老、执事和普通外门弟子。 内门弟子皆有师承,自然是跟着他们的师父一同居住。 玄山的论道台有三座,分别向九峰嫡系弟子、内门弟子和外门弟子展开。 弟子可自行选择是否前往论道台以及选择自己想听的科目。一旦前往,则必须按着论道台排课的规矩一节节老老实实上。 舒遥在魔道时听人说起,便觉有似曾相识之感。 后来一想发觉,和他上辈子所读的学校着实类似。 舒遥以为卫珩是想和他畅所欲言论道台设立的利弊好坏,刚打好满腹夸赞吹嘘的草稿正要开口,便听卫珩道:“不知你是否愿意前往论道台听课?” 舒遥几乎怀疑是之前自己和让雪天打架时用力过猛,害得如今耳朵出了岔子:“等等,道尊是想让我去论道台听课?” 他…去论道台听课? 卫珩的言语让舒遥放弃最后一点希望:“确是如此。论道台所讲,或许对贪狼使你有所好处。” 这是卫珩一番深思熟虑过后的决定。 他心知肚明自己没有令人如沐春风的亲切人格,更是不擅辞令言语寡淡,纵然如何道法精深,也只适合一个人走下去。 若是和舒遥论道,只怕舒遥当场睡着都是好的,说不得要拔剑出来和他一决胜负。 但舒遥对卫珩来说又是至关重要的人。 往前三百年里,卫珩有两百九十年在闭关,剩下十年在斩妖除魔,自是无从得知世上有舒遥这样一号人的存在,不必提他性格相貌,过得怎样。 等相识以后,看贪狼使固然心性促狭多变,难以捉摸,却不是真正大奸大恶,杀人如麻的性子,能拉自然是要拉一把。 于是卫珩思来想去,以为让舒遥去九峰嫡脉弟子所在的论道台听课,或许能在诸位长老论道之下有所启发,熏陶心性。 寒声寂影哐当一声坠地,仿佛它主人脆弱又无助的内心。 舒遥不想喂鹅了。 他只想把鹅撸秃噜尾巴拔毛。 辛辛苦苦三百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他在魔道苦苦挣扎出一身人挡杀人佛挡杀人的大乘修为,难道是为了去给论道台长老装孙子用的吗? 舒遥好恨。 狗屁的好人。 他悻悻然收回了自己的好人卡。 ****** 临云鹤惴惴不安站在玄妙峰峰底等着舒遥。 待他看清逆着光拾阶而下的来人模样后,顿时不安得更厉害。 是很难用言语去描绘清楚的模样,只是霸道强势占据人眼帘的一刹那,草木生辉,流泉映光,连红衣翻飞的衣角也像是朝霞漫卷。 很符合他师尊玄和峰主口中说得“剑术既高,脾气很坏,长得好看的模样。” 他鼓足勇气向舒遥开口:“舒舒舒道友!我师承玄和峰主,师尊担,担心你初入论道台难以适应,便叫我来为,为你接引。” 丹田受损归受损,舒遥到底当过一段时间的大乘,神识犹在,轻易便感知到眼前少年藏在宽袍大袖下的颤抖身躯,微挑眉头,奇道:“你怎么啦?” 若自己尚是小儿止啼的魔道贪狼使,少年有此反应正常。 可自己现在,不应该是个在玄山寄人篱下,人见人爱的虚弱小可怜吗?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落在临云鹤的耳朵里,既是道尊欲收的弟子很不满意他眼前一副怂包样,嘴唇哆嗦:“没没没…没事!” 啧,好好挺俊俏的一个后生,年纪轻轻怎么落了一副癫痫毛病? 舒遥内心暗自嘀咕,表面彬彬有礼点头微笑,充分表达自己的理解尊重。 毕竟,包容玄山弟子的物种多样性,也该算在当时一口承诺过卫珩好好待在玄山休养生息,绝不惹事生非,搅风搅雨的范围内。 临云鹤年纪轻轻,天资不凡,当然不会落下癫痫的毛病。 事情源头还得落在昨天玄和峰主语重心长嘱咐过他的一番话上。 自打玄通峰回来后,玄和峰主愁眉不展,唉声叹气,在洞府院落中踱步过好几回后,终于用传讯符召来自己最小的弟子临云鹤,吩咐道: “你二师伯看中的弟子明日要去论道台,他出来玄山人生地不熟的你多看护这些。” 千万别让他欺负了别人去。 最后一句话被玄和峰主咽下。 临云鹤的反应也宛如玄山数万弟子一样大吃一惊:“什么?道尊打算收徒弟了?” 卫珩弟子的身份远远不止他的衣钵传人明面上的意思这样简单。 它代表着那把世间无双的日月照璧剑主终于有了偏向,不再高高踞于玄妙峰上守卫仙道众生。 极有可能是玄山九峰之间,乃至于仙道四家六派的重新洗牌。 而卫珩不知是看透背后的人心算盘,还是当真另有打算,以前被人频频问及时,总是淡淡一句:“我道有瑕,不敢耽误他人。” 听得很想让世间其余门庭若市的大修行者痛哭流涕,齐齐留下自己误人子弟的忏悔书,然后悲愤自杀。 惊讶很快使临云鹤自内心发出疑问:“究竟是何等惊人的天资,才会让道尊起了收徒之意?” 有此疑问的临云鹤,绝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他如无数在他之前或之后听闻这道惊天消息的少年一样,蠢蠢欲动想去知道打动道尊的弟子模样,更深处或许有一二不忿,想看看他到底比自己强在哪儿,才会让道尊起收徒之心。 狗屁的徒弟。 卫珩那所谓需要照料,在玄山待一段时日的含糊说辞能骗过玄山掌门,能骗得过玄和峰主? 她是被卫珩一手带大的师妹,少年时的卫珩固然清冷自持,远没如今的喜怒难辨,仗着对卫珩的了解,玄和峰主能揣度他的心思至八九分。 猜得到舒遥便是贪狼使本人。 她眉头重重一跳,语气严厉警告徒弟:“不许给我招惹他,他模样生得好,脾气很差,剑术很高,一旦吃起亏来寻我哭可没用。” 怕临云鹤听不进去似,玄和峰主强调道:“我只怕他连你两个师伯都敢打,你别去给人家送菜了。” 全盛时的舒遥从来不怕豁出性命一搏,当然不会怕对阵卫珩和玄山掌门。 某种角度讲,玄和峰主讲的也是大实话。 临云鹤两眼发直,语无伦次:“连我两个师伯都敢打…” 这是什么神仙师弟? 他不可置信般发觉了事情后隐藏的真相: 莫非那么多年来,那么多少年天才,宗门骄子被道尊拒之门外,就是因为他们不敢打道尊? 想到在她最信重的师兄包庇之下,他们与贪狼使平平和和共处一室,玄和峰主也很恍惚,应道:“是啊,相信你师伯自有分寸罢……” 她信卫珩为人,更信卫珩自有分寸。 所以才会在玄通峰僵局中,不加犹豫出来打圆场,主动替卫珩为舒遥身份打掩护。 托这一场谈话的福,临云鹤见舒遥,非但半分没受他美色影响,满脑子都是“脾气很差,剑术很高,连道尊都敢打。” 临云鹤的剑和他的人一起颤抖。 舒遥说:“劳烦师兄御剑带我去论道台。” 他如今的状况,能少御一次剑便少御一次,舒遥乐得让临云鹤捎一程。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临云鹤打个寒颤,以为这位连道尊都敢打的神仙师弟,想被带一程是假,想考校自己是否有资格站在他身边是真,他瞬间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小心御剑。 一是怕给玄和峰丢脸;二是主要,怕传说中连道尊都打过的剑毫不留情抽到自己身上来。 舒遥莫名其妙看着嗖嗖飞得贼快的剑,和剑上临云鹤微微颤抖的肩膀。 来不及等他心中再度惋惜好好一个后生,怎么年纪轻轻就得了这样的病时,临云鹤第二次抖抖索索开口: “师,师兄。论道台的师兄弟姐妹们,个个心高气傲,却皆很推崇道尊。难免有所好奇师兄是如何得道尊青眼,想要和师兄一较高低的恐怕大有人在。” 舒遥忽然意识到一个严肃的问题。 能被九峰峰主,及他们的亲传看入眼收作徒弟的,少则筑基,长则金丹甚至元婴。 舒遥看着自己手掌,心灰若死再度确认自己只剩下炼气的战力。 他略走几步到论道台边缘,看着底下云雾缭绕掩着地上风光,真诚发问:“临师兄,你看从哪儿跳下去能跳得死人吗?” 临云鹤大骇,以为舒遥是想把挑战他的一个个从台上丢下去,顾不得害怕,拉着舒遥的手恳切道:“师兄冷静!玄山严禁残害同门!否则下场极为凄惨!” 舒遥:“……” 所以你是在建议我开打之前先给自己来一剑装晕避赛吗? 暗恋他就让他去论道台。 呵,卫珩活该单身。 第8章玄山第一剑 舒遥袖中的明珠颤了一颤。 一股大力兀生,霎时将舒遥从险而又险的论道台边缘往回拉了数尺。 卫珩给他这颗珠子的时候很有点欲言又止的意思,还没交代完珠子来历,已被舒遥截断话头: “不过是一颗珠子,能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信道尊,十颗给我我也一样敢收。” 卫珩沉默。 不,我真的没有十颗可以给你。 这句话消散在舒遥唇角的微微一挑。 只是很小很小一个弧度,却像是春江漫涨,卷住了冰天雪地,重新露出鸟语花香的一角春色来。 挠得人心尖亦不住地一颤。 罢了。 卫珩自认行事磊落,问心无愧,这珠子自然也不是用来提防禁锢舒遥一手的。 来日舒遥若是要来拔剑质问他,等来日再说。 这时候舒遥就很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抓着卫珩领子问清楚珠子用途。 他沉默地掏出珠子,举着它对着阳光端详半晌,以自己大乘后期的眼力和尊严发誓,这真的是一颗普普通通,不太出众的灵珠。 没有澎拜如海滔滔不绝的灵气,也没身藏玄机可改天换地的符纹。 明珠仿佛知晓舒遥很想一把把自己丢到论道台之下的悬崖,尸骨无存,竟不住在舒遥掌心之中来回滚动起来。 像是小猫磨蹭着他的手掌撒娇。 算了。 舒遥轻撇了两下嘴角,将明珠重新拢到袖中去。 无论卫珩给他的这颗珠子究竟是派的什么用途,他终归欠了人家两场。 落在临云鹤的眼里,则是舒遥往前两步,整个人摇摇欲坠时又疾退回来的场面。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不免松了一口气,庆幸道:“幸好幸好,方才我险些以为舒师弟想不开想要从论道台上跳下去,看来是我误解师弟了。” 到底是连道尊都敢打的神仙师弟,怎会畏惧环伺在论道台上的小小虎狼? 舒遥:“……” 不,兄弟,我想你有点误会。 我是真心向往论道台底下的风景的。 可是珠子它不让啊QAQ。 临云鹤犹有后怕,忙不迭转移话题: “舒师弟初来乍到玄山,难免有所不知。倒不是大家在意那些天下第一的虚名,天性恶毒故意胡搅蛮缠,而是对道尊的敬仰,早有渊源。” 舒遥:“……” 你不说我也知道,天下第一,万法皆通,卫珩是块烫手的香饽饽儿。 怎么说好歹活了三百多年,我哪怕闲到去和七杀破军打一架,到让雪天坟头上嘲笑两声,也好过和一群小孩儿计较。 我将整个魔道搅得不得安宁的时候,你们还在不知哪儿讨糖葫芦吃。 丢份。 然而临云鹤人不死话不休,一张嘴好似叭叭叭个不休,自顾自说了一长串。 玄妙峰顶的卫珩亦暗自松了一口气。 这确是他考虑不周,未料到论道台上一群叛逆少年心有不服。 也是舒遥在他面前威风不减,很难让卫珩想起来他修为全失的事实。 不知是因为舒遥年纪比他小,还是舒遥口中一口一个“我是个好人”太具迷惑性,卫珩竟真将他当作个尚且需要引导的晚辈来看待。 他年纪既轻,又自小生活在魔道这个步步险恶的地方,耳闻目睹下养成的作风难免偏执,兴许论道台对他而言是个好去处。 卫珩心想。 论道台上三千大道不一一而述,自可弥补舒遥所修习的以杀证杀之道太过偏执单一的不足。 若要论起论道台和卫珩的渊源,足以追溯到卫珩少年时候。 玄山为道修聚集之地,一贯以来俱是先证道,后习法。 先确立自己修习之道,方修习适合自身之道的法门。 唯独卫珩不一样。 他是以剑立道。 少年时的卫珩一心扑在剑道上面,无论其师尊讲述演练的道法如何精妙绝伦,恐怕也是提不起兴趣的。 扑着扑着便出了问题。 卫珩望着手边一本剑谱的上半边,久久凝眉不语。 一旁他师尊幸灾乐祸:“编写这本剑谱的紫云真人,只留了上半部流传于世,要想习得下半部,须得先拜他为师。” 卫珩道:“我欲前去拜访这位真人。” 他师尊似早早料到他有此一说,不紧不慢接口道:“紫云真人数十年前已死,留下三个亲传徒弟。每个习得后半本剑谱的三分之一精髓,俱认为自己所习方是正宗,与其他同门水火不相容。” 卫珩:“……” 眼见是觅不到后半部剑谱,他索性不钻这个牛角尖,放着打算等自己剑道有成时自行修补,又转而翻看研究另外一本。 他师尊以极其讨打的语气慢悠悠道:“编写这本剑谱的青雷真人,同样只留了半部剑谱为人所知。剩下半部只传授他亲传弟子。” 卫珩已经能预知到事情后来的走势。 果不其然,他师尊微微一笑,自若道:“不同于紫云真人的是,这位青雷真人的弟子更多,光是亲传就足足有五个。” “这本也不行。”卫珩师尊见他又挑一本,摇头晃脑叹气道,“你这孩子,怎么尽挑些麻烦货色的。”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编写这本剑谱的白霄真人,倒是一没入土,二无徒弟。但人家明明白白有要求,想跟着他学习剑法,须得立下心血誓奉他为唯一师尊,终身不可行伤害背叛之事。” 卫珩自少时起即是剑道奇才,仙门骄子,顺风顺水修至大乘,未经波折,不知艰难。 那是少年卫珩人生中破天荒头一次感受到绝望。 仙门收弟子向来如此。 徒弟对极少生育的仙门中人来说,不仅仅是需要自己教导的学生,更是给自己养老送终的后人,担负自己这一脉兴衰香火的晚辈。 为了使徒弟服服帖帖,对自己忠心耿耿,能够好生给自己添光加彩,养老送终—— 做师父的,大多教三成,留七成。 剩下七成再逐一拆开,私下里每个徒弟传授的是这七成中各不相同的部分。 这样徒弟之间互相猜忌,为了学到新东西人人敬着他捧着他,这个师父位置永远稳如泰山。 是卫珩很不喜欢的做法。 一份起于师父手中的传承,落到第一代弟子手里最多保全至五成,一代代相传下去,传到最后,焉知多少弘玄至理,精微法门失传? 比之上古时期,人才辈出,立地飞升者比比皆是的天下,焉有不没落之理? 等后来卫珩破境入大乘,手上日月照璧日复一日地声名赫赫,他也走遍仙道,从不吝啬于讲述自己所修道法的精妙之处。 受他授道之恩,进而增益己身的大修行者多起来,有这份因果在,自然不好拒绝去论道台传道。 论道台逐渐有成薪火相传之地,天下少年最向往之所的势头。 起初论道台不设在玄山。 玄山掌门急红了眼,痛心疾首道:“我知你心里大公无私,也不求你尽把好处往玄山拢,可你这分明是在把玄山道统往外推啊!” 卫珩不语。 还是玄和峰主拉住他袖子劝他:“师兄,你若是想论道台好好的,便将论道台设在玄山来。否则世间除了你,谁能护得住这座论道台?” 卫珩知她说的是实话,转眸看了她几息,轻轻颔首。 这便是论道台的来由。 舒遥听完临云鹤煞费唾沫讲述的一番前因后果,看他晶亮双眸中难以抑制的仰慕之情,忽然唇边浮上了些笑意。 他踢开脚边一颗石子,漫不经心想,若不是自己在魔道摸爬滚打出这些年数,恐怕也会像眼前的少年一般地仰慕着卫珩。 哦,也不对。 若不是一开始在魔道蹉跎许久,哪里能知道论道台的可贵,卫珩的好处? 说来说去都是一个毁我青春恶人谷。 上辈子是打不赢的战场,听不完的笛声。 这辈子更惨,直接沦落到魔道。 割不完的敌人头,烧不尽的恶念。 狗屁的自在逍遥。 自在逍遥啊。 舒遥心里念着这四个字,笑出了声。 他转身抬眉看临云鹤,问道:“你们论道台里剑最好的是谁?” 临云鹤有一说一地老实回答:“是怀师姐,掌门师伯的亲传大弟子。” 怀霜涧不仅仅是玄山掌门的亲传大弟子,更是有口皆碑的玄山大师姐,是弟子长老口中一致称许,将来要接过卫珩位置的年轻一辈第一剑。 接着临云鹤看舒遥拍了拍手,口吻轻描淡写:“好啊,那我找她去打一场,应该不会有人来烦我了吧。” 他扬眉而笑,眼底的光辉似将烫红霞云揉进了滚滚天上水。 又像是魔道的那个贪狼使。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谩骂声和美色一道浓墨重彩地归拢成他身上传奇。 真是骄狂。 也真是美。 第9章我才炼气。 “劳烦道友先测过修为,再行择课。” 论道台执事看着舒遥潇洒勾了几笔的选课册子,不由得深深蹙起眉头。 论道台上,筑基、金丹、元婴,对应的课程大不相同。 这也属常理之中,境界之差犹如天壤之别。 若是元婴去听金丹的课,不免昏昏欲睡。 金丹去听元婴的更糟,好一些的如听天书,不好的心神动摇道途受损。 执事自然不敢贸贸然去放舒遥去听元婴的课。 他担忧的是得道尊青眼的少年,心气自该高傲,天资自该纵横。 就怕舒遥他未到元婴的修为,就有元婴的心气,认为听金丹筑基课程是折辱自己。 这种自仗根骨来历的少年执事往常见过不少,每每都要花好一番力气请出论道台背后的大人物,方可解决。 舒遥并未像执事所想那样胡搅蛮缠,反而好脾气地温和问道:“是不是只要我有元婴期的战力,就可入内听课?” 执事一愣,不想他这样好说话,随即答道:“自然是可以的。” 只是要麻烦得多。 恐怕还得和元婴期打上一架。 他见舒遥弯眉一笑,似攒着浅浅的得意:“麻烦先生代我通传一声,我仰慕怀师姐的石中隐玉剑已久,久闻盛名,今朝但求一战。” 执事脚下一软。 活着不好吗? 道尊弟子来玄山不久,修为深浅,剑术高低,他无从了解。 但怀霜涧是实打实的元婴,仗着剑修的强悍之处,连化神也敢越境一战。 真是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怎么想的。 倒是临云鹤自以为很了解舒遥的心思。 连道尊也敢打的神仙师弟,要打,肯定是打年轻一辈最厉害的那个。 他了如指掌拍了拍执事肩膀,口吻老成:“先生莫怕,舒师弟他,剑术很高,连道尊都,都赞赏有加…” 临云鹤急忙咽下洗脑已久的“连道尊都敢打”,险险保全卫珩声名。 执事能做什么呢? 他只能去通传。 好在两人来得早,执事去通传时,授课讲道的先生仍没来。 一室的少年一声,如一壶烧开沸水上不甘寂寞的滚滚气泡。 有人凉凉道:“不知李兄听说否,当初道尊将李兄拒之门外,如今可是打算收他人为徒了。” 李姓的少年毫不示弱,双眼一瞪,反唇相讥道:“怎么,莫非是我记错了,洛兄不一样毛遂自荐不成吗?” 他扬起下巴将课堂看过一圈,笑道:“我说句实话,坐在我们这儿的,连怀师姐在内,当初谁没被道尊拒之门外过?” 这话题大家有共鸣,少年们一道拍桌,哄堂大笑。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怀霜涧抬首。 她抬首那一刹那,照进窗内的阳光兀然冷彻,如剑面映着霜白冰雪淌出的光。 怀霜涧生得不是不美。 但她眉角转折有着长剑出鞘的峥嵘气概,眼底落了剑身上一抹光,任是谁见着也不由得望而生畏,忘却轻浮的皮相本身。 整座课堂都因怀霜涧轻轻一个抬首的动作寂静起来。 说来很好笑,他们少年即元婴,谁走出去也是自家宗门捧在手掌心上将来要光宗耀祖的人物,寻常化神也轻易瞧不上。 要知道,化神放在外面去,可是能开宗立派,死后建庙供奉的一方大人物。 却独独畏惧一个怀霜涧。 半晌方有少年小声道:“怀师姐,我们可不是说你不好啊。” 别拔剑了。 打又打不过,白白挨打还丢脸。 怀霜涧略感莫名其妙。 由怀霜涧看来,她不过是听了自己名字,抬头礼貌性等着他们说下去。 她就事论事一一刻板答道:“不会。” “我自幼习剑,仰慕道尊剑道至如今,未被他收入门墙确有遗憾。” 怀霜涧平平淡淡一句话,出乎意料引得少年多愁善感起来。 最先开口挑动战火的洛姓少年抹了把眼睛,长长叹气,沧桑道:“谁不是呢?” 道尊卫珩。 千余年来最可能破境飞升之人,贯绝人间的天下第一剑。 谁不是自幼听着他的传说长大的呢? 如他们这般的绝世天资,雄厚出身,谁不想贪心点,由卫珩亲自传授剑道呢? 几个眼神交换之间,满座少年悲愤起来: “那姓舒的何德何能,先前区区一个无名小卒,竟能被道尊看中?” “我不服!” “我也不服!论道台规矩简单,交由手中剑来定胜负,我倒要看看是我眼拙,还是姓舒的不过金玉其外一包草!” “说得好!拿纸笔来,我要下战帖!若是他能赢我,我自会心服口服,给他磕头道歉!” “李兄莫抢我的战帖!” 怀霜涧更加莫名其妙,心道你们这像是什么话。 人家凭本事让道尊看中。 这和你打不打得过有什么关系? 简直飞来横祸。 管事进来时,场面群情激愤,唾沫与纸笔一同齐飞。 他抹了一把冷汗,不敢吭气,小心翼翼将战帖交给怀霜涧,低语道:“怀道友,这是舒道友托我给您带来的战帖。” 怀霜涧接过,只见潦草一排字迹“闻君手中石中隐玉剑盛名已久,但求一战,舒遥敬上。” 她情不自禁将舒遥两字念出声。 少年们目光如疾电,顾不得对怀霜涧的畏惧,齐齐聚于她身上。 洛姓少年失声道:“舒遥,被道尊看中的那个舒遥?” 一片静默如死寂。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李姓少年颤颤巍巍出声:“是我小看这位舒兄了,我道歉。” 居然敢下怀霜涧的战书,不怕挨打。 是个人物。 “我也道歉。” “加我一个。” 屈服于怀霜涧统治之下的少年纷纷出声。 “啪嗒”一声,是怀霜涧合上战帖,室内重归寂静。 她波澜不惊看向执事:“劳先生替我转告舒道友,我应战。” 留给先生的是一间干干净净,一个不留的课堂。 跟在怀霜涧身后的,是一群浩浩荡荡,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少年。 相较之下,身边只有临云鹤一个的舒遥就显得非常的势单力薄,没有排面。 “我接到了师弟的战帖。” 怀霜涧开口,没有任何铺垫寒暄,带着切金断玉般的单刀直入: “恰好我对师弟很好奇,多谢师弟主动成全我这一战。” 舒遥带笑一拱手,比之怀霜涧似剑般的料峭挺拔,他便显得姿态慵懒许多,加上那副华美外表,几乎看上去是个好欺负的软包子: “是多谢师姐成全我才对。” 一来他在众少年眼里,身上没有纵横剑气,眼里没有玄冰寒潭,很不高深莫测,像是只生了一副锦绣容貌的草包 二来怀霜涧在他们心中积威已久,自是看不惯旁人对她如此轻慢。 当即有人喝起嘘声来:“现在口出狂言,可别到时候被怀师姐打得趴在地上收不回来。” 有人笑闹着附和:“可不是?这样一说能打动道尊的人,其实和咱们也没什么区别,一样是被怀师姐打趴在地上起不来。” “不知天高地厚罢了,有的是他的笑话看。” 舒遥倒是不觉有什么。 他很清楚,一朝和卫珩这样传奇的人物扯上关系,他也会沾光传奇起来。 一旦传奇,定然要样样完美,无懈可击。 好巧不巧,贪狼使何曾逊色道尊多少? 舒遥何曾怕过他人言语? 只有临云鹤一个闲不住地操起心,紧张地抓着舒遥袖子不肯放:“舒师弟对战怀师姐当真可有把握?我冒昧一问,不知师弟如今境界几何?” 舒遥掀唇一笑,声调懒洋洋的:“实不相瞒,如今炼气。” 临云鹤尬笑两声:“怎么可能,师弟真风趣——” 战到临头还有心思开玩笑。 等一等? 他对上舒遥双眼,猛然认识到什么,迟疑道:“师弟认真的?” “对啊。” 临云鹤差点给他跪下。 甚至还想劝他直接认输。 原该上课的先生在课堂里崩溃大喊:“道尊让我照顾好舒遥的啊!” 这下好,道尊还没捂热的弟子就让自己教的一群小崽子给欺负了。 自己该以死谢罪吗?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卫珩神识可笼罩千里,这几日对论道台格外关注。 他感知到先生心声,边喂鹅边无奈想,我是怕他把论道台给拆了。 毕竟重修起来,还是费钱的。 第10章明珠暗投 “此剑名为石中隐玉,为我本命佩剑,自我习剑起风雨不离身。” 长剑剑身轻薄莹白,如月亮映在秋日石上,薄薄映着的一层寒霜,光晕流转间寒意淡淡。 算不得如何肃杀,却极纯粹,自然而然让人心头一凛。 毫无疑问是一把天下有数的好剑。 本命剑如剑修的左右手,其重要之处可想而知。 怀霜涧对舒遥的剑道造诣一无所知。 但舒遥既然向她下了战帖,她便愿意将舒遥当作一位值得敬重,旗鼓相当的对手来看待。 舒遥受她郑重感染,不由敛容拔剑,任寒声寂影幽幽流光流泻在指尖,相映生辉: “此剑为我本命佩剑,自我年幼伴我历经坎坷,名讳却是不方便告知。” 仙道中人不知道贪狼使的真名叫舒遥,却不会不知道他的佩剑叫寒声寂影。 舒遥还想安安静静多在玄山苟一会儿,免得卫珩师兄弟反目成仇,玄山腥风血雨。 当然不告知寒声寂影名字好。 台下的少年不知道他求全苦心,更加气愤: “什么意思?剑修求战不报本命剑名,他这不是高傲,是根本没把怀师姐放在眼里吧?狂到没边。” “怀师姐足可越境一战化神,他舒遥莫非是摸到大乘门槛,才敢在怀师姐面前口出狂言?” 也有人假意安慰:“算了算了,何苦去嘲讽一个下一刻就要瘫在地上的人呢?” 他们虽说不知舒遥根底,但道尊收徒是何等震动仙道的大事?自家长辈早早去打探过舒遥根底。 一无所得,舒遥整个人干干净净得像是平白冒出来的。 少年们便理所当然认为他兴许是道尊从凡间觅来的弟子,年岁不大,修行时日不久。 他舒遥莫非以为自己是飞仙转世,才敢夸口向怀霜涧下战书? 怀霜涧一点头,语气平平,不见愤怒:“那便出剑。” 她想得不多。 剑修,当然是凭手中剑定胜负高低。 其余皆是虚的。 说罢她抬袖出剑。 随着剑光一卷的,是如论道台四周云雾一般铺天盖地附上擂台的冰霜刺骨。 是论道台周围的朔风如刀,刮脸生疼。 怀霜涧一剑之下,已将仙人洞府般清幽不争的论道台抬手换个模样,如置北域冰窟。 台下弟子听冰凝霜结的咯吱声,忍不住膝盖一软,心头笼上在万众瞩目之下,被石中隐玉冷冷剑锋狠狠打脸的恐惧。 有和临云鹤相熟的,不禁摇晃着他衣领问道:“你和舒遥一道来的,他修为究竟如何?” 临云鹤比他更想疯狂摇晃自己的衣领。 我告诉你他只有炼气,你信吗?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怀师姐这一剑下去,我怎么向师父交代啊! 他心神恍惚,满脑子都是扛着凉透的舒遥回去后,自己的悲惨下场。 下跪抄经,倒立练剑。 这所有的浩荡声势,不过是怀霜涧剑下散逸而出的余波。 因她的剑意属寒,且寒得极纯粹,一朝出剑,自然有霜花如雨,冰雪相随。 舒遥眼中露出一抹赞赏。 他慢悠悠道:“好剑。” 怀霜涧这一剑不留余力。 显然是已经领悟到天地间自然真谛,方得如此造化,自然是好剑。 大哥你倒是出剑啊!愣在那里是等着挨打吗? 少年们崩溃想着。 这时候他们再如何心不甘情不愿,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倒是像极了皇帝不急太监急的那群太监。 少年的思绪转动,舒遥的两字出口之间,换得怀霜涧的剑锋到面门。 她神情如她的剑一样平,一样静,如她往常无数次打斗一般,既无杂念,也不留余力。 怀霜涧无所谓她的对手是怎样的剑,怎样的人。 她只做到她自己的最好。 这时候舒遥的剑才起。 寒声寂影平平前指递出,舒遥话音落下:“江河借我一剑。” 舒遥确实只剩下炼气期的修为,倘若用经脉中那点枯竭到可怜的灵力去接怀霜涧的剑,只怕要提早下去,在阎王面前和让雪天叙叙旧。 但他的剑还在。 剑意为凭,引动天地之势。 人修到极处,口出成章。 剑修到极出,剑出—— 天地借剑。 少年们听到奔流在玄山九峰下的江流发出隆隆声。 似是在响应舒遥轻飘飘的几个字。 他们在舒遥剑尖仿佛见到一整条大江,恢弘到整座论道台都淹没在它无尽大口之下,看不见来源,望不尽尽头—— 连他们一瞬间都有置身水底的窒息之感。 下一刻滞涩散去,一整条大江又重新化成了一把剑。 那把剑流光溢彩,精美如可供细细玩赏的装饰物件。 剑气长江。 舒遥收剑下台。 胜负已定。 他下台时因脱力过度足下一软,幸好怀中明珠及时给他输来灵力,舒缓如潺潺溪流,才让舒遥好受了些许。 灵力及时如在三九寒冬里灌下的一碗热姜汤,熨贴热乎得让舒遥的心随明珠滚了一滚。 确认了。 舒遥坐实心中的猜想。 要说这颗珠子上没有卫珩的手笔,不如他的贪狼使之位早早换个人坐,以免有辱自己一世英名。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你们看看你们一个个成什么体统?倒是好得很,逃课来私自斗殴围观看热闹?” 先生愤怒的咆哮声音将久久难以回神的少年们拉回现实。 良久有人颤抖着嘴唇问出一句:“舒舒舒舒师兄他的剑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们修炼好歹有数十上百载的年头,不说堪称第一流的眼界天资,单单是元婴修为,拎在外头,也够得上让人恭恭敬敬喊一声前辈老祖。 却连舒遥一剑的来龙去脉也看不清。 但少年们很快释然:“怪不得能破例被道尊看中,想要将其收入门墙。” 所有不合常理的事情,似乎一旦牵扯到卫珩,便通通说得通了。 因为卫珩他本生是个跳脱常理规则外的人物。 “要紧的是——”有少年泼冷水道,“你可想想该怎么向人家赔礼道歉。当初不服怀师姐的,被她的剑撵了多久?” 他们是这天下风头最盛的天才。 谁也不服谁,谁也想要争做第一。 能打你是爸爸,不能打我是爸爸。 既桀骜顽劣,又率直得让人好笑。 怀霜涧入学的时候是这样,舒遥入学的时候也是这样。 先生见他们非但毫无悔过之心,更将自己言语当作耳边风,愈加愤怒。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地把他们罚去洒扫论道台。 不错,洒扫论道台。 一群元婴洒扫论道台。 这独一无二的壮观景象,固然天下之大,北境三十二域,南地四家六派,也独独只玄山一脉特有。 有少年灵光一现,跑到舒遥身边殷勤讨好道:“舒师兄,你与怀师姐这一场打斗下来,须得好生修养一番,就让我和其他几人代你打扫了这论道台如何?” 这一届很懂得尊敬前辈啊。 舒遥含笑向他递去了一个孺子可教的欣慰眼神。 少年以为他既往不咎,揭过今天早上这一笔,当即大受鼓舞,积极跑去洒扫论道台。 舒遥回去时没搭临云鹤的剑,抬手唤风。 怀中明珠贴心地源源不断向他输来灵力,其中所蕴气息与卫珩如出一辙。 难免让舒遥想起这几日卫珩对他超出常理的关怀,不由喃喃道:“他不会……” 真暗恋自己吧? 被人暗恋或明恋于舒遥来说,并不是一件很稀奇,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 曾经让雪天也效仿前人戏言过:“我看贪狼仰慕者之众,魔界风流,可谓独得七斗,高居榜首。” 彼时红衣的贪狼使一副锦绣灿烂的眉眼如衣上金饰,华美生光之间,带着傲慢不屑的冰冷。 他语声冷然:“与我何干?我修之道,深憎情爱。” 舒遥在让雪天,在魔道里说过那么多违心眼的假话,只有这一句是真得不能再真。 破军顿时就很心痛,指责他道:“兄弟,你这就过分了。你想想多少貌美如花的小娘子为你哭湿帕子,你良心不会动容吗?” 舒遥睨他,疏懒一笑。 他分明眼里藏着柔软眼波,眉底却压着凛凛冰雪,扬起的一线锋利弧度将春波也滚成冷光。 “自愿的事,怪得了谁?” 让雪天哈哈大笑,不以为然。这才是他晓得的那个冷心冷情的贪狼使。 可是卫珩不一样。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是个好人。 舒遥迎着风决定这就去找卫珩说个清楚,至少不让他被耽误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卫珩:想做个单纯的好人真难。 舒遥:真香。 舒遥是个好人啦大家放宽心(辣鸡作者递出她的好人卡)。 哦对,少年们其实都基本上百岁了吧…修仙界独有特产之大龄少年,大家都懂的。 第11章风雨欲起 舒遥到卫珩面前的时候,反而拿捏不定该如何分说。 难道说“我觉得你暗恋我,我们是没有前途的,不如早早忍痛割爱比较好”吗? 他贪狼使不要脸的吗? 就算舒遥放飞自己不要脸,他也怕被人揭底,恼羞成怒的卫珩羞恼之下将他赶下玄山。 任他一个谁都能欺负一手的虚弱小可怜,一个人无依无靠漂泊在外。 想想都凄凉得紧。 于是迎着卫珩的目光,舒遥临时改口,自若道:“我今日在论道台和掌门大弟子打了一架。” 卫珩也不多问他为何会和怀霜涧打起来的前因后果,只道:“他们少年心性,顽劣得很,不必多去理会他们。” 说罢怕舒遥误会自己指责他惹事生非,卫珩生硬加了一句:“我不是说你不应比,只是以你如今状况,自然休养为上。” “不过一场比剑,能伤着什么?”显然这几日在玄山过得舒心,除却修为不能动用外,舒遥几乎将当时狼狈模样忘得一干二净,典型好了伤疤忘了疼: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三百年修得的大乘,又岂是白白摆出来让人看看样子的?” 卫珩觉他说得有理,再想能坐到贪狼使这个位置,想必舒遥心中自有成算,遂不再多说。 两人相对着安静下来。 情爱中事,自然是快刀斩乱麻来得最为痛快利落。 可观卫珩刚刚言辞,事事为他着想。 舒遥无心于情爱,却也领受卫珩这份心意。 纵然情思无法回报一二,其余诸事总要照料到卫珩想法。 舒遥默默在心中下了决定,之后在相处之时,明示暗示卫珩几番自己无心情爱,想来对方自能看开。 左右是心照不宣的事情,挑破来说才是更尴尬。 想到此处他不由舒展开眉头,恰好听得卫珩问一句:“贪狼使来寻我可是有要事?” 当然是想劝你暗恋没有前途,不如早早收手,一心修道啊。 舒遥顿了一下,含糊过去:“莫非和掌门大弟子打了一架不算大事吗?还是道尊在暗示我无事不登三宝殿,嫌我打扰清净?” 他越说越觉自己有理,渐渐理直气壮起来,眉眼间戏谑之意迎着融融阳光跳脱而出。 卫珩一言难尽。 他也确实不知,如舒遥这种三天一打,疯起来连让雪天都敢杀的人,是怎么会觉得轻飘飘和怀霜涧比一场剑居然是件大事。 就听舒遥笑道:“若说有事要说的话,确有一事想说。” 卫珩心平气和等他说下去,看看究竟是掀了论道台的瓦,还是砸了玄通峰正殿之下的石阶。 等来的是舒遥静静一句:“我觉得论道台很好。”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那些浓墨重彩粉饰着他的轻浮颜色如见了光的云雾,消散得悄无声息,留下舒遥眼眸里一片沉静。 舒遥笑叹道:“仙道毕竟要面子,都是群体面人,教东西至多教一半留一半,藏一手以防患未然。” “魔道便不一样了啊。” “死到临头要带着功法秘籍一起走,不肯留给他人的,这还是好的。多少功法被人加了一两笔,故意拆解,修到最后走火入魔的不在少数。” 舒遥想起了很久以前的旧事。 是真的很久以前。 久到令人闻风丧胆的贪狼使还只是个无名少年,连魔尊位置上坐的都不是让雪天。 魔道分天刑、孤煞两脉,各自统领十六域,合起来即是魔道三十二域。 舒遥在天刑一脉下第十六域。 他天资惹眼太过,在域主心中留下过印象,冲着这份天资。底下人待他也不同,挑选功法时多有优容。 舒遥却不敢选。 他目光在一排又一排望不到尽头的书架上流连许久,手中的寒声寂影攥得很紧。 直到剑柄上的宝石快要刺破肌肤,舒遥开口道:“我修我原来的剑法。” “原来的剑法?”领舒遥来此的魔修仿佛听见什么莫大笑话,自喉咙里发出桀桀笑声:“我没听错吧?你原来那套破烂繁琐的剑法,练了岂不是出自给人白送人头?” 魔修说得难听,话倒是不假。 剑三毕竟是个武侠世界,数据做得再完美,也仅仅是相对武侠世界而言。 若放到这方可立地飞升,移山填海的天地来,是不足一提,让人看不入眼的。 话已出口,如箭出弦上,不再回头。 那时舒遥不过是个十几岁的真正少年,还没有如今风霜洗练出的无畏。 只有倔强如出一辙。 他手掌按紧剑柄,半步不让:“对,这是我要修的剑法。” 这是他家乡的剑法。 人这一世活着,总得为着一点什么,得有个地方来,有个地方能回得去。 他来自哪个世界。 当然要修哪个世界的剑法。 怕是真怕修那些不知好心和歹意留下的功法,修到走火入魔爆体而亡。 眷恋也是真眷恋冰心诀和寒声寂影。 魔修不怵他,冷哼一声道:“修哪门剑法,可不是你一个人能决定的。否则你修了这破烂剑法,到时候域主怪罪到我头上,岂不是害死我?” 他从书架上粗暴抽了一本功法出来,重重摔给舒遥:“去!练这本去!三日后若被我发现你没入门,不如一掌打死你,省得你以后出门死在旁人手上!” 回应他的是一声出鞘剑鸣声。 舒遥穿越之初,用了很多时间和力气适应这个世界。 这个实力为尊,为尊到甚至可以为一件法宝、一本功法,动辄杀害成百上千无辜性命的魔道。 那是舒遥第一次从跨越两个世界的恍惚中品味出一点真实感,第一次对人拔剑。 也是第一次认识到在这个世界,倘若你拳头不够大,剑不够快,别说说话,就连选择自己该修炼哪本功法的权利也欠奉半点。 “那后来呢?” 是卫珩在问他。 “打了他一顿,他此后见着我绕道走,老实了。”舒遥笑得很随便,摊了摊手。 “也许是我小心眼,可三百年了,我至今记得剑柄刺破掌心的感觉,记得他的怪笑声。”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那仅仅是贪狼使成名路上,剑下倒的第一个人。 比之他以后杀的那些大魔头,不值一提。 舒遥却记得最清楚,至今心中有数。 他抬眼看卫珩,里面一点是和论道台弟子相似的光,发自内心道:“所以论道台真的很好。” 眼前的人已经不是三百年前的少年了。 他强大骄傲,也深知自己的强大,所以愈加自信无畏。 兴许三百年前的舒遥曾经很需要过来自亲近之人的温暖和安慰,但三百年后的舒遥早不需要这些无用的怜悯。 卫珩温言道:“你的剑也很好。” 他想不会有其他任何一句话,能比这句让舒遥来得熨贴。 果不其然,卫珩见舒遥弯了唇角笑起来,声调如春风:“能得道尊这一句,也算是不枉我三百年来断情绝爱一心剑道。” 卫珩有点欣慰,觉着自己没说错话。 而舒遥则带了一丝紧张在心里默默盼望着卫珩听懂他的暗示,早日放弃钻这见不着光的死胡同。 ******* 翌日一早,舒遥走入课堂时,敏锐发现气氛不似昨日,带着一点山雨欲来的压抑沉重。 少年的窃窃私语声亦被压得极低。 舒遥没来得及抓一个幸运儿问上一声,自己倒被怀霜涧抓个正着。 见她面容沉沉,说道:“师弟,我接了执事堂一份任务。” “魔道孤煞一脉有个臭名昭著的邪魔逃窜到凡间,被附近坐镇的小宗门注意到,发布求助。那魔头最盛时曾屠杀过舒城舒家,后来人人说他折在贪狼使手上,没想活到现在。不知师弟可否听说过这一桩。” 舒遥听说过。 他姓舒,舒城舒家的舒。 他曾亲手斩下那人人头,见头颅滚落,鲜血满地,那人再无声息,以为这一桩噩梦从此了结。 怎么可能没听说过? 简略说完来龙去脉,怀霜涧表明来意:“我接下这一桩除魔任务,怕我一人不够稳妥,不知师弟可否与我一同前去?报酬上师弟占大头便是。” 舒遥一口应下:“不要师姐的报酬,我辈中人,除魔卫道,义不容辞。” 不管这人是真活,还是七杀使想要引他出来借的噱头—— 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福分留下他舒遥一条性命。 听他正气凛然一句话,论道台弟子纷纷羞愧低头。心中更佩服舒遥同时,自觉无颜见人。 他们不是贪生怕死不敢去。 只是这是经年有名的魔头,弟子胡闹归胡闹,好歹知道轻重,怕自己修为不够去了给人送菜不说,还累及无辜。 第一天时真不该看不起舒师兄的QAQ。 殊不知真论起身份,舒遥就是他口中该除的那个魔。 “邪魔危害众生,事不容迟,不如即刻出发?” 怀霜涧微微迟疑:“师弟不用向道尊禀报一声?” 道尊几经坎坷找到的宝贝徒弟,一旦出个万一差错,莫说是怀霜涧,她师父玄山掌门也未必担得起。 舒遥不放在心上,手指有意无意掠过明珠,道,“他会知道的。” 当他不知道明珠上有卫珩分神? 啧,一样是大乘,欺负谁呢?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第12章北斗宗 他们最终带了临云鹤一起去。 对此,怀霜涧特意向舒遥解释道:“我在外面有些名声,魔道的人见了我的石中隐玉便躲。有他在给我们打个幌子,吸引魔修,反而便利。” 舒遥明白。 软柿子谁都想捏。 尤其是想临云鹤这等出身名门正派的年轻人。 年轻代表着修为不高,阅历尚浅,容易上钩好欺负。 出身名门正派代表腰间荷包很丰厚。 简直是魔修想打劫的不二人选。 但他真心诚意道:“师姐,若要作幌子的话,其实我也可以的。” “毕竟我才炼气。” 怀霜涧的剑一抖。 多亏临云鹤一直不敢放松,见状及时拉了舒遥一把,才免去堂堂威风八面见神杀神的贪狼使从万丈高空下跌落,死得无奈又憋屈。 怀霜涧缓缓道:“师弟莫开玩笑,我曾亲自和师弟交手过,剑意做不得假。” 洞悉真相的临云鹤轻咳一声,善意提醒他道:“师姐,剑意做不得假,可也只是剑意而已啊。剑意归剑意,修为归修为。” 剑修之间的比剑约定俗成,不论生死,只分剑意高低。 因此怀霜涧与舒遥比试之时,斗的也只是剑意而已。 怀霜涧猛然转头看着舒遥。 舒遥一脸无辜,甚至乖乖递上了手腕,让怀霜涧一探究竟。 怀霜涧面容如被冻开的冰面,破天荒地显出一二崩裂动容之色。 显然是很怀疑人生。 她脚底下的石中隐玉再度剧烈地抖了一抖。 再抖也没办法,他们路程走完一半,总不好把舒遥和临云鹤一起打包送回玄山。 临云鹤拉紧舒遥,舒遥拉了一把怀霜涧,三人串成串烧:“一,我是天纵奇才;二,我有难言之隐;三,我是扮猪吃老虎不怀好心,师姐随意选一个。” 舒遥笑得很轻松:“就是看稳点剑,否则玄山年轻一辈第一人御剑把自己给摔了,玄山出去怎么见人?” 临云鹤也快崩溃了。 他想摇着舒遥的领子疯狂呐喊哪有这样一边夸一边踩自己的人,又想跪着向怀霜涧解释说: 舒师弟虽然修为低了点,剑道又高得有点不正常,脾气爆起来连道尊都敢打,但他是个好人。 不想怀霜涧只简简单单说了两个字:“师弟。” 这两个字的意味又很重。 同门之谊,回护之情。 她轻拍了拍舒遥头,转身回去专心御剑:“哪有坏人明晃晃在自己脸上写我扮猪吃老虎不怀好意的?” 舒遥:“……” 贪狼使头一回被人发好人卡,感觉还有点新奇。 怀霜涧在数重云霄上迎着狂风衣袖翻飞而立,身影萧瑟而挺直:“放心,以前我连临云鹤都能护住他平安无事,多你一个不怕。” 债多了不愁,鱼饵多了不怕,废柴多了不怂。 说的大概就是怀霜涧现在。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舒遥暗暗钦佩怀霜涧的破罐子破摔,想来她这几年过得也不容易。 他们这次去的宗门位于人间与仙道交界处,叫做北斗宗。 前两日,北斗宗中有弟子连续被杀害,尸体各有用血涂成的数字和一个“证”字。 数字连起来则是从一千零五连到一千零八。 这是三百年前也颇搅起过一阵腥风血雨的邪魔证杀爱干的事。 由于他爱杀人,每次杀个修士还要特意标上他是自己杀的第几个,再加一个证字以显自己是以杀证道,风格极其明显,想认错也很难。 久而久之,旁人不晓得他的名字,根据行事风格,给他起了一个证杀外号。 相传比他还要恶名昭著很多倍的贪狼使曾经嗤笑过一声,刻薄道:“杀了那么多人,也没见你从元婴跨过化神,证个屁道。” 随后贪狼使手起剑落,证杀一颗人头落地。 令人遗憾,修仙界又少了一桩恐怖传说。 “我就晓得,贪狼使哪有那么好心?他们魔道中人一丘之貉,互相回护罢了。说不定是贪狼使故意放个传闻出来,好让证杀从一堆仇家里面逃生来着。” 前来接引他们的掌门弟子不满抱怨道。 玄山隐隐居仙道第一,北斗宗这个搜遍全宗也只拿得出掌门一个垂垂老矣的元婴小宗岂敢怠慢? 何况来的是玄山掌门亲传大弟子,日后被认定要接过卫珩道尊之位的怀霜涧。 自然由北斗宗掌门和其得意弟子亲自出迎。等掌门细细为他们讲解过横死弟子状况后,他的亲传弟子忍不住心头火气,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在他看来,要不是传说贪狼使杀了证杀,他们北斗宗便不会放松警惕,不用一口气横死四位弟子。 顺着这个逻辑,怪到贪狼使头上没毛病。 再说贪狼使是魔道中人,这一条足够他千死万死。 弟子等来的不是三人一同抱怨,义愤填膺。 舒遥停下脚步,气定神闲:“贪狼使是什么人?让雪天也敢杀,你算什么东西,证杀又算什么东西?值得让他说假话?” “而且贪狼使所在天刑一脉和孤煞一脉水火不容,他只怕比你们更厌恶证杀。” 北斗宗不入流小宗归不入流宗门,能做掌门亲传的天资不会差了去,平素在宗门里亦是被高高捧着的,怎受得了被舒遥这样羞辱? 当即涨红了脸道:“你未免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舒遥慢条斯理嗤了一声,“我说两句你觉我欺人太甚,那你说贪狼使这样的人物,傲气千万倍胜你,让他听到你背后议论会如何?” 他混了三百年,一步一个脚印踏上贪狼使这个位子。 不是为了让人把他和证杀相提并论,打为一丘之貉的。 弟子对上他的眼睛,一时竟不敢说话。 那双眼睛明亮剔透,装得下头顶朗朗晴空皑皑白云,足下绵绵黄土万里无垠,却不屑装下他。 仿佛是嫌污了眼睛。 “不得放肆!”年迈的掌门厉声喝止他,满怀歉意道,“舍徒无礼,让几位道友见笑了,我在此代他向三位赔不是。” 舒遥摇摇头,眼神清明:“掌门不必挂怀,谁是无礼,谁是真担忧,我分得清,不会感情用事。” 如此闲话几句的时间,他们穿过山头,来到存放四名遇害弟子尸体的地方。 怀霜涧顾不得他们凄惨死相,一探先是皱眉:“如此浓郁的魔气——” 恐怕证杀入了化神。 化神和元婴有天壤之别。 有多少元婴一辈子蹉跎在化神的关口不得入,百名元婴之中,一名化神也难得出了。 也就是怀霜涧这样根基雄厚的天纵奇才,凭着惊人剑道,才敢和化神一战。 她生性耿直,却不是胸无城府,观北斗宗掌门惶惶神色,咽下了自己口中猜测。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临云鹤观舒遥煞白下来的脸色,关心道:“舒师弟你可坚持得住?未受到魔气影响吧?” “我没事。” 舒遥虚虚敷衍他一声。 他垂下眼,遮住眼底里翻起来的惊天骇浪。 那是证杀的魔气。 舒遥不会认错。 但凡将这缕魔气刻骨铭心了三百年,想要认错实在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舒遥忽然觉得有点站不住。 那他两百年前剑下杀的究竟是谁? 他为了杀证杀,和远在所在的第十六域决裂,更是和证杀归属的孤煞一脉撕破脸皮,魔道之大可无可去之处,放眼望去满目仇敌,几番陷入死地,最终投靠当时声名不显的让雪天。 又算得了什么? 舒遥掌心渗出冷汗。 让雪天是不是在他们还没见面的时候就开始算计了? 可两百年前自己未入化神,有什么值得让让雪天算计的? 舒遥不明白。 在几人心中纠结不已时,天变了。 方才晴空万里,一瞬间乌云满天,阴风怒号。 刮来的风里有沉沉的血腥在,在耳边细细啜泣,像是亡者的哀哭。 细雨渐起,在地上缓缓拼凑成四个血字。 “一千二百六十九”北斗宗掌门哆哆嗦嗦念出声,两腿发软,声音颤抖,听上去快哭了,“我们北斗宗一共有二百六十一人啊!” 加上一千零八,可不正好是一千二百六十九? 怀霜涧不语。 石中隐玉刷地一声破空而出,剑尖划破雨丝,乍然脱鞘一道明亮光芒。 连乌云亦有畏惧消散几许。 “藏头露尾的鼠辈,出来定让你有去无回!” 空中响起几声桀桀笑声,像是人掐着嗓子发出的,既尖且细,不男不女,听得难受极了。 晴空再起,魔气消失得无影无踪,让人寻不着半点蛛丝马迹。 怀霜涧神色凝重,对舒遥和临云鹤两人道:“晚上你们待在房间之中,无论有什么响动,都不许出来!” 她怕两人不听,一意孤行,加重语气道:“若有万一,我可护不住你们!” 舒遥和临云鹤一起低眉顺眼,低头应好。 到了夜晚,舒遥确实按怀霜涧的吩咐,乖乖待在北斗宗提供的房间之中。 他不出去,自有人进来找他。 咯吱一声,舒遥淡定自若,甚至有功夫抬眼取笑来人:“白天你笑得真难听。” 来人身着黑衣,面容上有桀骜不驯的英俊气。 万川和也无奈:“若不是我故意捣出这番动静,支使开怀霜涧出去守夜,我岂能来见你?” 他也很绝望:“我堂堂一个大乘,笑成那样也很损我英雄气概啊!” 舒遥翻个白眼。 心道你能支使开怀霜涧,还能支使开我身上明珠的卫珩分神吗?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你的英雄气概全在天下第一人面前丢完了。 万川和开门见山:“让雪天发难的时候我在凡间,来不及助你一臂之力。我亦愧疚在心。” “你眼下在玄山待着不是个办法,有卫珩在,岂不是任他搓扁揉圆,自身难保?不如跟着我回第三十二域,有我和破军在,七杀不敢动你。等你修养好再算旧账不迟。” 舒遥很感动。 七杀的威名在魔道不是盖的,万川和敢顶着七杀威名保他,不枉费他们朋友一场,替万川和背过的锅。 感动归感动—— 大哥你悠着点诋毁卫珩,他分神还在听着呢! 舒遥无奈支颐,实在真情实感为好友智商感到担忧。 他欲言又止,酝酿了几番情绪,声情并茂:“道尊他是个好人,对我很好,我很仰慕他的人品,还是让我留在玄山吧。” 唯恐卫珩听不见,舒遥再度强调:“我从前没有办法,现在既然到了玄山,道尊才是我应该追随的方向!” 证杀撑死不过一个化神,舒遥不放在眼里。 但他背后的人呢? 与其在敌友未知的魔道,不如在暗恋他的卫珩身边苟一苟。 万川和震惊看着舒遥,难以想象卫珩到底给自己好友灌了什么迷魂汤。 他和舒遥好像认识了很久,又好像是第一次认识舒遥。 千言万语,无从开口。 恰在此时,窗外慌张窜过一道黑影。 舒遥:“……” 啧,道尊弟子私会魔修,被人听壁脚,好大一场大戏。 刺激。 第13章发难 万川和堂堂一个大乘,当然不会错过门外那道黑影。 舒遥扼腕,痛心疾首地指责他:“你瞧瞧你瞧瞧,我一世冰清玉洁的好名声都被你毁了个干净!等我明天早上起来,人家指不定怎么编排我!” 什么鬼。 万川和满脸蒙蔽,心想你什么时候还有过冰清玉洁的名声这玩意儿。 你被人编排的次数还少了吗? 要真像今晚这样坚贞不屈,早三百年前就该一头撞死在舒家门柱上了。 他艰难地尝试着找回自己的声音:“兄弟,你不设隔音阵的吗?” 那么菜的吗? 原来他的好友已经沦落到这个地步,连隔音阵都没法设下一个。 万川和心中翻涌着同情怜悯,深觉自己刚刚对舒遥还是不够友好。 他是个藏不住事的性子,有什么事都脸上有一说一地写得明明白白。 舒遥扶额,长叹一声,没好气道:“真是对不住了兄弟,我现在刚刚炼气,还真有那么菜。” 万川和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舒遥敢安心待在玄山卫珩庇护下。 但凡是正道的人,多少有点怜老惜弱的毛病,就舒遥那副隔音阵都没法设下来的虚弱小可怜样儿,他是卫珩也不会想一掌拍死他的。 丢份。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万川和热心肠道:“方才窜过的人影我能认出气息,要不要我去帮你解决掉这些流言蜚语?” 他轻描淡写,手段却必定和轻描淡写的言语截然相反,指不定多血腥。 舒遥义正严辞指责他:“你有考虑过偷听者的心情吗?人家只不过是普普通通听了个壁脚,就要被你惦记上。你有考虑过北斗宗掌门的心情吗?老人家了禁不起一惊一乍的,万一把人吓出个三七二十一,你能负责吗?” 万川和匪夷所思,差点想和舒遥一刀两断。 舒遥目光炯炯,丝毫不虚。 心里暗道对不住了兄弟,谁叫卫珩分神就在我身上,我至少得表两番忠心以显示自己真的是个好人。 虚弱小可怜人设不崩。 万川和不想再面对舒遥来自灵魂的良心拷问,沉默着换了一个话题:“紫薇秘境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舒遥,我和你是经年的好友,我不骗你。紫薇秘境中路过十二境能破境渡劫是真的。如何走过的消息我也真有。” 他抬眼看舒遥,眸中墨沉沉一片,里面的神色很郑重:“我自己不敢肖想这份福缘。让雪天已死。七杀、破军、贪狼三个里面,舒遥,我更希望是你。” 舒遥也敛了嬉笑之色,郑重其事地轻轻道:“是啊,可他们无论哪个,一只手都够打十个现在的我。” 舒遥不后悔。 他当初杀让雪天时,便预料到今日的结局。 这是他做出的抉择,舒遥很喜欢。 万川和说:“你和他们不一样。” 他执拗道:“你和七杀破军,和让雪天他们不一样,舒遥。” 舒遥笑开,室内乍然为他的笑颜一明,他摆了摆手,洒脱道:“破军七杀制衡,暂且动不了你。你留着等我全盛回来,将他们两个打趴下光明正大拿你消息。” “然后再把它送给卫珩。” 卫珩才是最应该破境渡劫的那个人。 卫珩为何会抛弃仙魔两道的成见,对他另眼相看,舒遥并不知晓。 但卫珩的救命之恩和情意,舒遥一直都小心翼翼存在心里。 他贪狼使的性命,自要比区区一个破境到渡劫的消息值钱。 舒遥不知道的是,离他万里之遥的玄妙峰上,白衣的道尊微微不可思议睁开双眸。 最终将一切纠葛百结归于轻轻一声叹息上,如香炉里逸出来的最后一缕烟雾,被主人自己掐断所有后续。 万川和走得时候很怀疑人生。 他头脑发胀,只充斥着一个想法: 想不到你是这样的道尊。 做道尊实在太屈才,按万川和的想法看,卫珩很适合接过舒遥手中大旗,做一个迷惑人心,将仙魔两道搅得不得安生的惊世祸水。 这个可怕的想法甚至让万川和忘记问舒遥,打算怎么解决门外的那条黑影。 第二天早上,倒悬剑山的人也来了。 北斗宗求助的信息广发到四家六宗中去,只是怀霜涧的剑最快,来得最早。 她守了一晚上的夜,仍然精神奕奕,不见疲态,一边一个拎着舒遥和临云鹤去见来人。 证杀的境界不算极高,在仙道的恶名倒很大,倒悬剑山不敢轻忽,来的两位弟子是年轻一辈中极优秀的,俱在元婴境界。 北斗宗掌门先是诚恐惶恐地和两人客套一番,接着想为他们引见舒遥三人时,其中一个青年眉眼倨傲,冷哼一声道: “不必。玄山的怀霜涧,我是认识的。怎么,玄山年轻一辈凋零至此,区区金丹也跟着丢人现眼来了?” 怀霜涧不为所动,淡淡道:“我带师弟出来,是自信护得住他。不像两位道友须得守望相助。” 舒遥险些要笑出声来。 不想怀霜涧竟是这样一个妙人,一语双关,暗指对方修为不足,打起脸来毫不含糊。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出言的青年涨红了脸,刚想反唇相讥时,他身旁之人拦住他,语声冷淡:“师弟,不必多争口舌之利。” 说罢他对怀霜涧一颔首,动作之间的傲慢不屑几乎要溢出他冰冷外表:“怀道友失敬,不想玄山的前辈忙碌至此,居然要劳烦怀道友来带晚辈历练。” 怀霜涧面笼寒霜,手已然放在石中隐玉剑柄上。 她不是在意虚名之人,若只是单单说她,嘲讽也好,贬低也罢,怀霜涧并不在意。 但出门在外,唯有师门名声不可堕。 这两人明里暗里,有意无意嘲讽她师长不负责任,则不是怀霜涧能够忍受的。 北斗宗的掌门胡子颤抖,饶是他劝架的话憋了无数套在肚子里。玄山年轻一辈的第一剑和倒悬剑山两位亲传针锋相对,掌门谁都不敢开罪。 他后面的弟子更是恨不得把头埋成鹌鹑,再往沙子里刨一刨。 这时候一道轻飘飘的带笑声音响起,是舒遥问临云鹤:“我有一事请教师兄,听倒悬剑山的师兄说话,仿佛是和咱们玄山有宿怨似的?” 两名青年脸色一变。 不等他们开口澄清,临云鹤装模作样哀叹道:“师弟入门时间晚,这难免有所不知。” “众所周知,倒悬剑山只修剑修,一心剑道。我们玄山虽说是道修,却出了以剑入道的道尊,习剑之风更是极盛,同门相见,分外眼红,师弟懂的。” “原来这样。”舒遥恍然大悟似的,拖了长长一声调子,“所以说倒悬剑山是看我们顶着道修的名头,实则修剑压了他们一头,心里不舒服?” 两个青年再也难维持住矜持模样,喷出火来。 再喷也没用,他们不好意思自降身份和两个身为小辈的舒遥临云鹤计较,更不提有怀霜涧挡在两人身前。 舒遥假意咳两声,装出一副庄重的模样来:“师兄,这是我们玄山不对了。” 连陪他一直唱红脸的临云鹤也不禁愣住,搞不懂舒遥是怎么个想法。 怎么说着说着开始说起自家的不好? 两名剑修神容稍有舒缓,心道算他知情识趣。 他迎着四人各有不同的眼神,悠悠然道:“要是我们玄山早早自称是剑修门派,四家道儒佛剑,哪里有他们倒悬剑山的立足之地?” “噗。” 这下连怀霜涧忍俊不禁,面上微露笑意。 两名青年中年纪较长者,阴沉着脸色踏一步出来,怒道:“贵派弟子公然辱我师门,怀道友该如何解释?” 舒遥连忙慌慌张张低头,声音弱弱的,仿佛风一大就会消散在风里:“怀师姐,他们好凶,我害怕。” 他容貌本盛,刻意的一垂眼伪装柔弱之态下,非但不显阴柔女气,更有艳烈脆弱交织在一起的奇异之美,叫人恨不得捧手心里供着。 怀霜涧神色一凛,临云鹤情不自禁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道:“有怀师姐在,师弟莫怕。” 远在玄山的卫珩:“……” 若是两个元婴期的剑修,也能让贪狼使害怕,不如相信昼夜颠倒,白天月亮晚上太阳。 尽管如此想着,卫珩唇边仍旧是禁不住浮上一丝很淡薄的笑意。 贪狼使,确实是个很鲜活有趣的人。 怀霜涧只吐出了两个字:“拔剑。” 她的言下之意很简单,既是剑修,一切凭剑说话,在剑锋下面解决。 两人神色动摇变幻几番,好不容易等年长那个咬咬牙决定应战的时候,北斗宗那边响起一声巨响。 原来是有个弟子装鸵鸟失败,连滚带爬眼泪未干地向着舒遥恳求,语无伦次:“这位前辈,这位前辈,求求您饶了我吧,我昨晚真的什么都没有听到,我不是故意的!” 他下跪得如此突然,搞得玄山三人一个发愣,话头被倒悬剑山的抢去。 年长剑修眼里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光,笑起来:“哦,这位师弟,你莫慌张,细细说来你昨晚到底听到了什么?” 舒遥很想求他敬业一点,演技到位一点。 他定睛一看,发现这位演技浮夸的北斗宗弟子,正是昨日跟随着掌门出来迎他们的掌门亲传。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北斗宗掌门亲传剧烈摇了摇头,抹一把眼泪:“不,我真的没有听到!我真的没有听到玄山的这位红衣前辈和魔修说话——” 破空而出的寒声寂影剑光流转,打断北斗宗掌门亲传未尽言语。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卫珩认领“祸水”称号! 今天的卫珩依然想否认三连。 今天的舒遥虚弱小可怜人设依然不崩。 第14章魔种 舒遥一剑如雷霆之势先出。 怀霜涧一剑翻卷满地霜花在后。 她没什么自家师弟做的一定是对的,无论如何都要袒护舒遥到底的心思。 怀霜涧只是觉得莫名其妙极了。 北斗宗掌门亲传跳出来的时间莫名其妙,自家师弟出剑出得也莫名其妙。 所以她想让大家都安静一点,镇定一点,坐下来定定神好好把话清楚,之后再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拔剑不迟。 天雷似受舒遥的剑势引动,轰隆隆滚滚而下,雷霆万钧的威势之下,压得在场几人齐齐动弹不能,连蔓延冰霜也为之静止。 怀霜涧和临云鹤是领教过舒遥的剑的,最为淡定,除却浑身上下不得动弹以外,几可称得上是处变不惊。 北斗宗掌门偏安一隅惯了,哪里见到过这样的仗势?一时忘记去拨手中星盘,给自家的爱徒解围。 比起他们三人两个淡定,一个惊呆来,倒悬剑山两人动静最大。 手足动弹不得,嘴还是能动的,师弟大惊小怪:“天哪师兄!那小子的剑是什么来头?我错了,我不该嘲笑他绣花枕头一包草,徒有一张脸的。我是不是要跪着给他道歉?” 他师兄的面部肌肉,僵硬地扭动了两下,似乎是在艰难地忍耐着什么。 师弟继续嚎:“果然师父说得对,不出宗门,就不知道自己有多菜。不但是我,原来以为师兄你仅仅在年轻一辈的剑修里略逊色怀霜涧和咱们大师兄一筹,没想到和这小…道友比起来,还是很菜啊!” 他师兄终于破功,忍耐不住地低低愤怒吼道:“闭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旁边的临云鹤早就笑得不可开交,对怀霜涧道:“师姐哈哈哈哈哈哈,我头一回见到拆自家师兄台的,他可真逗哈哈哈哈!” 要不是被舒遥一朝雷霆震怒雷霆住,他师兄大概是很想遁地千里,拔剑自刎。 师弟低呼一声:“师兄你看那人!他脸上…好吓人!” 雷霆落下,紫光映在掌门亲传的脸上,竟映出一片青黑之气。 那团黑雾笼罩在他筋脉之上,如盘根错节的老树枝桠,缓缓扭成一个可怖的笑脸形状。 他在雷霆里痛苦翻滚号叫着,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嘶哑破音,不似人类。 舒遥收剑伸掌,那团黑色雾气渐渐凝实成弹丸大小一粒,落在他掌心上: “天雷之下,无所遁形。” 舒遥将黑色弹丸随意往北斗宗掌门方向一抛:“魔种是什么,不用我和大家重新说一遍吧?” 当然不用。 但凡有个几百岁年龄的人,都对魔种这玩意儿深恶痛绝。 凡是突破化神期,足以凝练分神的魔修,皆可通过秘法来炼制自己的魔种,颁发给他人。 而接受魔种之人,固然能得到凝练魔种者十分之一的分神实力,却只能听命于凝练魔种者,违抗不得,只要有一丝一毫的不顺从,魂魄动辄灰飞烟灭。修为更是从此寸步不进。 十分阴毒下作的手段。 让雪天前面一任魔尊出身孤煞一脉,做事不循因果,诸恶做尽,百无顾忌。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一手挑起仙魔之间百余年的混战,逼迫修为稍低些的魔修皆种上魔种,与仙修生死搏杀时常常召唤出分神,临死翻盘,使得仙道元气大伤。 直到卫珩横空出世。 他一剑诛尽十万魔种。 再一剑重伤魔尊,逼得魔宫封宫,打消他的所有雄心壮志,宏图伟业。 魔道残存的所有魔种和炼制魔种的秘法,均被魔尊拱手交出,在日月照璧下化作飞灰。 在场五人的脸色迅速衰败下来。 北斗宗掌门扑通一声颓然跪倒在地,声泪俱下:“老朽可在此立下心血誓,我北斗宗和魔修绝无勾连啊!请诸位上宗明鉴!” “不是说你。”舒遥费了一番力气将他扶起,望向怀霜涧,“师姐,你瞧瞧魔种上的魔气和残存在北斗宗弟子上的像不像?” “如出一辙。”怀霜涧是何等的心性?这时候已经话音平稳:“看来证杀突破化神,魔种重现于世,我速速传讯于宗门长辈知晓。” 原以为寻常下山除魔的事态发展至此,不是怀霜涧一个元婴小辈可以担当得下来的。 她自信剑道,一往无回,绝不是不自量力的盲目送死。 几句话的功夫间,到底是顶级宗门的天之骄子,两个剑修也镇定下来,年长的满怀狐疑道:“这位道友是如何辨认出来他身上有魔种的?” 神识足可和化神一比的怀霜涧未觉端倪,经验老练的北斗宗掌门也不知有异。 舒遥既然称呼怀霜涧一声师姐,显然是不足百岁的小辈,怎么会知道几百岁的老家伙才知道的事情? 舒遥早料到他有此一问,迎着两人打量的目光勾唇一笑。 这一笑意味骄矜。 衬着他殊丽容色,有心驰目眩之感,让两人当真觉得舒遥是真有这个认得出魔种的实力底气,而非是他们所想的与魔修不清不楚。 舒遥手指饶有兴致一一拂过他袖口刺绣,嗓音不疾不徐:“魔修分天刑、孤煞两脉,你们知道掌天刑一脉脉主是谁?” 他不曾刻意作态,自然而然高高临下俯视众生,让师兄情不自禁张口答道:“难道不是魔尊让雪天?” 树倒猢狲散,如今竟连一个元婴剑修也敢直呼让雪天名讳。 舒遥在心里假惺惺为让雪天感叹过一回:“不是让雪天,不是七杀破军,掌天刑一脉的脉主是贪狼使。” 他下颔微抬,眼里流露出骄傲色彩,如琉璃生了光,明湖泛起涟漪,熠熠生辉,不可逼视。 贪狼使为天刑一脉脉主,掌天罚之雷。 区区魔种邪气,在天罚之雷下无所遁形。 师弟后知后觉啊了一声,茫然问道:“这和道友你有什么关系吗?难不成你要说自己是贪狼使?” 说罢,他师兄紧接着嗤笑一声,嘲讽意味不言而喻。 舒遥:“……” 他的膝盖中了一箭。 这年头说真话还要被人嘲笑。 什么垃圾世道。 临云鹤先不悦斥道:“笑话!贪狼使妖邪之人,岂能与我家师弟相提并论?” 怀霜涧也蹙眉冷冷道:“我师弟好心为两位答疑,两位若在再明嘲暗贬下去,休怪我手中剑无情。” 呵,世道。 舒遥…舒遥的膝盖有点不太好。 已经爬不太起来了。 他坚强一一拔掉膝盖上的小箭,坚强开口说话:“那是因为,我是道尊的弟子。” 北斗宗掌门神色迅速覆上一层敬畏,深深低头。 两位剑修表情数番变化,最终年长者惊疑不定抱拳赔礼:“原来是道尊高足,先前是我师兄弟言语无礼,深有得罪,在此道歉,望道友见谅。”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们没有追问下去舒遥的剑,问他如何得知魔种,又是如何分辨魔种。 在这浩荡天下,若是硬要寻一个道理的话—— 道尊的剑就是道理。 道尊这个人就是道理。 明明他和卫珩相差也不多,怎么名头有可能用起来就天差地别呢? 舒遥在心中感叹一声。 卫珩:“……” 他也很难言明现在心中是何滋味。 最初以为特意含糊过舒遥身份,将他认作晚辈,以贪狼使的心气是定然不允的,说不得有几番折腾令人头疼。 没想到的是,舒遥打他弟子的名头扯大旗,居然毫无心理负担,扯得比被玄和峰主溺爱着的临云鹤还要顺溜。 卫珩并不恼火愠怒,甚至心中隐隐有几分无奈的软和。 他想,若是自己早出世几年,或是贪狼使晚出世几年,说不定自己真有缘分将他收作徒弟认真教导,以免他几番坎坷,误入魔道。 只可惜现在—— 是注定辜负贪狼使一番深情厚意。 “好了,事情原委师弟解释清楚,现下北斗宗中危机四伏。我虽和师门长辈传讯,来人也是要时间的。” 怀霜涧扫过众人:“掌门不好离开。两位师弟随我留下,至少能护你们安好;倒悬剑山的两位道友若是担忧,则可自行离开?” 两人倒是不假思索:“我辈剑修,焉有遇到困难退却之理?自当留下助怀道友一把手。” 怀霜涧点头,不多说话,只是吩咐舒遥和临云鹤回到有防护阵法的房间中去,不可轻易外出。 剑修师兄不解道:“舒道友剑道拔群,为何要回房避战?” 怀霜涧扫他一眼,冷冷道:“我师弟炼气。” 师兄:“……呵呵,不想怀道友如此幽默。” 果然是记恨在心,不然怎么会拿如此可笑的理由来堵他们? 两人也未纠结太多。 修剑者哪有事事依靠他人的道理?舒遥强不强和他们又有多大关系? 在怀霜涧预想里该安安静静待在屋子里不出来的炼气小师弟,悄然推开房间门,去向草木旺盛,疏无人烟的北斗宗后山。 掌门严令弟子不得外出,本来人烟罕至的后山更有凋零之意,薄雾涌动,猿啸哀哀,植被的翠绿之色上亦像是染上一层沉沉暮气,冷意沁入骨子里。 舒遥一手搭着寒声寂影,没中气似懒洋洋喊了一句:“证杀老贼,我知你身上有七杀分神,也知你在北斗宗内。 “还不快出来受死?” 作者有话要说: 舒遥:我以为你暗恋我你却拿我当徒弟?骚不过骚不过,累了。 卫珩:我拿你当晚辈你却暗恋我。 作者:那个……你们还记得……这是一个宿敌play吗? 第15章证杀 后山薄雾中,四周除风拂树叶上下摇动碰撞出的悉嗦声外,别无他响。 舒遥拍了拍手,像是自言自语,又像在说给谁听:“天刑一脉择我当脉主,你一个小小化神不知情有可原,你背后的七杀可是知道的。明知在我眼下躲藏无用,何必再躲躲藏藏?” 林间突兀起了一阵风。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那阵风阴阴冷冷,带着潮湿生锈的血腥气息扑面而来。 沙哑笑声伴着阴风一同响起:“我以为贪狼使虎落平阳,只求着保命不惜依附卫珩,见着我躲都来不及呢。” 阴风暂歇,舒遥面前停下一个枯瘦的黑袍人。 他面容被兜帽遮掩大半,只留下一双阴鸷眼睛,被那双眼睛一望,立即让人生出像是被毒蛇冰冷信子,阴沟里噬人的老鼠缠上的恶心粘腻之感。 是证杀。 这个人舒遥一辈子也忘记不了。 不说他为天刑脉主,掌天罚之雷,一切阴煞魔气在舒遥面前无所遁形。 单单是证杀这个人,舒遥记得比谁都深,也不会错认。 他容色霜寒成冰,袖底手指紧紧扣进手掌心。 证杀见他这副模样,纵是嘶哑声音也掩盖不了其中的得意洋洋: “舒家二子,当年我杀舒家满门三百十二口人的时候,倒不曾想过被那废物家主拼死送走的两个儿子中小的那个,竟有了如此出息。让你多活三百多年。” 证杀见舒遥不语,气焰更加嚣张起来:“不过你的气数,也就到此为止,两百年前你这小儿给我的一剑,我也该奉还于你!” 舒遥终于说话了。 他微翘的唇角勾着天上万顷星光,眼底却殊无笑意,冷淡到可怕。 硬要形容,便是天上神明高高看着地底蜉蝣,为它们朝夕之间的生命翻滚挣扎着的漠然和蔑视。 他说:“你主子七杀的主子都死在本座剑下,你一个不人不鬼的东西,拿什么来杀本座?” 罩袍之下,证杀的枯槁面容迅速涨红。 他三百年前还亲眼看着舒家满家性命一点点捏碎在他手里。 男子的哀嚎,妇人的眼泪,满地红白碎块,骨头渣子,成团碎发… 母亲看着自己孩子被大卸八块,丈夫无力保护心爱的妻子,双双被抽筋扒皮,也算双宿双飞。 证杀不禁露出陶醉的笑容。 真动听,真美啊。 也真是让人心神愉悦啊。 这个所谓的贪狼使本来该在三百年前向他苦苦求饶直到魂飞魄散! 他凭什么能够身居高位? 他凭什么能够一剑犹如儿戏,砍下他证杀头颅? 证杀双目充血,咬牙切齿。 来不及给他多少追忆往昔,痛骂天道这个狗畜生的时间,天雷滚滚落如雨。 每一道雷霆中皆蕴势不可挡,紫光流转间凶悍得似是要将此方天地撕咬开一道口子,把北斗宗后山夷为平地。 映亮了证杀充血双眼中的惊骇无主。 舒遥有天刑之雷奥妙相助,又对冰心诀中两式帝骖龙翔和雷霆震怒极为得心应手。 即使可调动的灵力委实不多,凭借剑中雷霆之意引动的天雷也足以要证杀好看。 这回证杀是真真切切被劈成了和他袍子一个焦黑颜色,瘫在地上爬起来也难能。 舒遥走过去两步,嫌多看证杀两眼脏污眼睛:“怎么?你这不人不鬼的东西,要凭借什么来杀本座?” 证杀痛苦咳出一摊污血没有说话。 他信舒遥留着他的性命,必然是有他的用处。 就有翻盘的机会。 意料之中,舒遥声音凛凛,冻结一切多余情绪:“两百年前我杀的是不是你?”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舒遥确实耿耿于怀。 他一朝穿越,便巧而又巧地穿到舒家灭门的当口,舒家的那位小少爷被吓没了魂魄,早早去转世投胎。 舒家与舒遥并无亲缘的羁绊。 但他亲眼见舒家三百一十二人的鲜血蔓延成河,流遍府邸每一处沟渠角落。 是舒家家主拼尽搏命一击之力,将他和舒家长子送出千里之外。 证杀抹了抹嘴边近乎漆黑的鲜血,带着咳声撕心裂肺大笑起来。 舒遥面无表情望着他。 好不容易等证杀平静点,他边咳边笑,语调诡秘道:“两百年前贪狼使寒声寂影擦过我脖子的温度我仍然记得一清二楚,怎么,是贪狼使贵人多忘事,记不得杀过我这个小喽啰?” 舒遥的眼睛也渐渐红了。 他胸口堵着一股横冲直撞的凶气,堵得他难受。 想一剑把证杀劈成两半,想把他背后的七杀使劈成两半—— 想把整个魔道劈成两半。 他声音出口微梗,问道:“是谁?” 自己的剑,舒遥自己清楚。 正常来讲,证杀绝无生还可能。 除非是哪位大乘愿意折损自己修为,对证杀施以秘术,为他苟且续命。 两百年前,当时的魔尊重伤不出。魔宫名存实亡,魔道由三十二位域主分裂割据。 让雪天不是魔尊,七杀破军未入大乘,舒遥甚至不是化神。 他们在三十二位域主眼里,远远算不上心腹之患。 是谁会特意耗损修为救无力回天的证杀,专程为两百年后特意来恶心舒遥? 证杀一拍胸口,“是谁,这问题贪狼使还是留着到泉下去问吧!” 他点燃了七杀留在他丹田里的魔种! 证杀气势再度强盛起来,爆发间一下子远远卷飞在他近侧的树木植被,气浪翻涌间将其搅成飞灰。 舒遥下意识举起寒声寂影。 剑尖幽蓝流光蓦然一转,如清辉洒下,尽笼在舒遥身上。 天地低昂。 他和七杀多少年的交情,七杀打的什么算盘,舒遥会不知道? 无非是想假借着证杀之名,利用舒遥对证杀的仇恨引他出玄山,再凭自己留在证杀体内的魔种击杀舒遥。 舒遥无声在心里冷笑了一下。 这么多年,七杀还是这样自大到傲慢,不懂狮子搏兔这个道理。 下一刻,有一剑刺破云雾,似蛟龙抬首而来! 证杀只是“嗬嗬”低笑两声,举掌拍出。 魔气吞噬冰霜,张牙舞爪。 怀霜涧身形在空中飞掠倒退数十步。 她尽管处于劣势,不忘衣袖一卷,将舒遥带上护在身后。 “师弟,我让你待在房间里别乱跑的。” 舒遥顾左右言他:“师姐小心那魔头!” 不消他提醒,证杀化出的魔气巨掌正面迎上一左一右包抄而来的两道剑气,剑气锋锐凝实,将证杀不免阻上一阻。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正是跟在怀霜涧后脚赶来的倒悬剑山一对师兄弟。 先硬接怀霜涧全力一剑,接着和两位元婴剑修对上,饶是七杀分神在身,证杀一时也觉吃力。 这时,更后面一点的北斗宗掌门一拨星盘,飞掠来三百六十颗诸天星辰,不和证杀纠缠,一一光亮大放后燃作粉尘,竟是以自爆之势阻拦证杀。 魔气手印消失至无。 证杀晃了晃站稳身子,赶在所有人未出招之前,吼出一句:“你们确定要执意护着贪狼使和我为敌?” “魔头又污蔑我师弟清白!” 临云鹤听闻动静最迟,来得最晚,只赶得上悲愤喊那么一句。 他愤怒极了,心想自己师弟最多就是脾气不太好。 那也是关起门来窝里横的不好,至多欺师灭祖打一打道尊,在自己和师姐面前别提多软和。 怎么就三番五次地招魔头惦记,把他和贪狼使相提并论呢? 不,这次魔头没有污蔑你师弟清白。 舒遥腹诽。 证杀怪异看了一眼临云鹤,目光在他们之间来回打量,忽而桀桀道:“贪狼使能将他们哄得滴水不漏,也算是本事一件。” 他以眼神一寸寸舔过舒遥脸庞,“不过难怪,贪狼使美色,连道尊尚且垂涎,自甘背上骂名包庇,何况是区区这些小辈?” 兄弟,这可不怪我。 舒遥先给远在魔宫的七杀使点了一柱蜡。 你养的狗胡乱咬人,攀扯到人家道尊身上,日后他来找你算账,可不是我在玄山说你坏话的锅。 临云鹤满头雾水,连带着怒火被消去大半:“怎么说话呢你这人?” 就算师弟他脾气不好打道尊,也是人家心甘情愿的事儿,怎么能叫美色惑人呢? “你说他是贪狼使,有何证据?” 开口问询的不是倒悬剑山两个剑修,不是北斗宗掌门,而是立在舒遥身前的怀霜涧。 舒遥释然叹息了一声,将寒声寂影握得更紧。 他在来后山之前,早已做好和所有人兵戎相见,强杀证杀的准备。 这远不是舒遥经历过,最九死一生的困境。 却是最让人不好受的。 舒遥想,或许是因为怀霜涧和临云鹤他们都是好孩子。 自己昨日还和他们笑语盈盈,谈笑间几乎产生了种错觉。 以为自己真是幸运得道尊青眼的少年,修行路上一片坦途。 和他们一样骄傲,一样风光,一样得意。 证杀的眼神里有了光,脸上燃着兴奋的色彩,喊道:“他的剑道,你不觉得高得让人奇怪吗?” “还有昨日!我听到你们的对话!他怎么会知道魔种?他怎么会认出来?” “他只能是贪狼使!” 证杀睁大眼睛,迫不及待想看他们同门相残。 迎来的是怀霜涧凝着寒冰的剑锋。 “这些我知道。” “所以我信师弟。” 和他们来时,怀霜涧迎着风拍舒遥头喊的一声师弟一模一样。 意义也一模一样。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证杀傻眼。 背后是两个剑修不屑的讨论声。 “嘁,做他的黄粱大梦,还想分裂我们几个,挑起我们内斗,想得倒是美。” “剑术高是因为天资好,道尊教导有方;知道魔种还是因为道尊教导有方。我们剑修脾气直归脾气直,不至于这点脑子和容人之量都没有。” 舒遥心情复杂。 不,你们真的没有。 证杀如同被喂了屎,捏着鼻子接受这五个人全被舒遥迷惑的事实,不再做无谓口舌。 他怒吼一声,带上七杀使分神上全部力量,一掌拍出。 和刚刚一掌岂止是天地之差? 舒遥强行咽下喉间涌上的鲜血,不顾咯吱作响的骨骼,拔剑迎上。 怀霜涧和临云鹤喊他一声师弟,持剑站在他身前为他辩护。 他怎么敢心安理得站在这两个人身后让他们拔剑? 被一只手按下。 那只手生得很漂亮,白皙修长,指节如竹,手掌如玉。 白衣清俊的道尊现出身形。 第16章孤煞 这一出超乎所有人预料。 舒遥尚算镇定,其余六人,连同证杀在内,一齐惊呆在当场。 卫珩一现身,甚至不需他动手,横溢剑气将证杀逼得反抗不能。 他微微抬眼,语气淡漠:“掌门亲传身上的魔种是怎么回事?” 证杀被他剑气威压逼得趴在地上,连头也难抬起来半寸。 许是有七杀分神在体内撑着,证杀咳血之间,竟然极为硬气地冷笑一声,不予回答。 临云鹤不愧为临云鹤。 这个紧要关头,还有心思眼冒亮光地和舒遥说着话:“师伯不在场居然也能推算出北斗宗内发生何事,知道掌门亲传身上有魔种——” 他兴奋憋红脸在肚内搜刮半天,才词穷道:“不愧为师伯!” 纵然刻意压低的嗓音也难掩临云鹤的热切之意。 怀霜涧也若有所思点头,一副理所当然样子:“以师叔的衍算之术,北斗宗种种对师叔而言自然一目了然。” 舒遥:“……” 兄弟,你那么实诚,我就想是想装作不知道我身上有你分神也很难做啊! 毕竟硬要委屈舒遥把智商拉低到临云鹤、怀霜涧一个维度上—— 辱贪狼使了。 卫珩不为所动,依然平平无波道:“是何人重新炼制的魔种?” 证杀硬气地继续冷笑一声,不吭声。 气氛一时间陷入僵持局面。 上一回魔种出世,在魔尊手里成了杀人利器,掀起仙魔两道一片腥风血雨数百年之久。 好不容易等卫珩剑道大成,诛杀魔种,重伤魔尊,重归清净,如今又有重出于世之像,焉能不重视?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舒遥轻轻笑了一声,打破僵局:“你要是不说,搜魂之术——” 在六双眼睛齐齐注视之下,他想起自己道尊弟子的人设,话到嘴边硬生生扭转过来:“古籍上又不是没有记载。” 证杀听懂他的意思,眼瞳猛缩。 人总不会忌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自己的对手。 证杀尤其。 他清楚知道舒遥是个什么样的人,寒声寂影上沾过多少大魔的鲜血。 更清楚舒遥哪怕当着仙道一群人面,做得出来这样的事情。 旁人都说他证杀疯,殊不知舒遥才是那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舒遥悠然抱臂,好整以暇望着证杀切齿情态,“是留个完整魂魄转世投胎,还是受搜魂之痛魂飞魄散,自己决定吧。” 师弟果然很凶。 临云鹤暗自抹一把冷汗,肃然起敬。 不愧是道尊都敢打的人。 “我说。” 证杀不甘开口,眼神恨不得化成刀子一刀刀剜过舒遥。 舒遥坦然任他打量,有卫珩在他身前垫着,十分不虚。 别说是小小一个证杀,七杀本人到场他都敢放狠话挑衅。 “七杀想要引你出玄山,知道我是能激怒你的最好人选,贪狼使余威犹在,七杀怕我一人无法杀你,便给了我魔种。” “至于北斗宗的掌门亲传——知道你无论北斗宗南斗宗听闻消息一定会赶过来。我是随便选了一个地方。怕在北斗宗暴露得太早,索性抓了掌门亲传在他体内种入魔种,让他听我命令,杀人行事。” 风淡云轻几句话,却是北斗宗掌门亲传和其余四个弟子的性命。 舒遥并不意外。 这是孤煞一脉的行事作风。 世间除我外,皆是可杀者。 有利可图杀,无利可图也杀。心情好时杀人庆祝,心情不好时杀人解闷。 北斗宗掌门却听得几近昏厥,老泪纵横:“我的弟子是做了什么孽啊,招惹上你们这群人!” 那是他看着从牙牙学语的稚童长成意气风发的青年,用心教导数十年,拿他当亲儿子待,一心指望他修为有成,继承北斗宗的孩子啊! 倒悬剑山的两个剑修和临云鹤难得达成共识,一起义愤填膺。 怀霜涧素来冰冷的面容上也不免流露一二愤怒之色。 唯独卫珩和舒遥一样无动于衷。 他于几百年前见惯魔道中人的行事作风,几百年前魔尊未死,魔道未衰,比今日犹有张狂。 所以卫珩深恨魔道。 年少气盛时,日月照璧一剑在手,恨不得诛尽魔修。 事实上他也确实做到了。 重伤魔尊,三十二位大乘域主有一半死在卫珩手上,其余的忙着割据纷争。 从此魔道元气大伤,一蹶不振。 直到让雪天重新问鼎魔尊之位,座下杀破狼三使管辖三十二域,魔道方有渐渐好转起来的迹象。 舒遥说:“你发心血誓。” 证杀不甘地咬破舌尖,依言发了心血誓。 语罢,有雷霆兜头而下,。证杀来不及哀嚎一声,就魂飞魄散,尸骨成一片焦黑粉尘。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最后一眼是舒遥冷冷的笑:“转世投胎?想得好美,也不怕被你杀过的人闹得不安生。还是老老实实给我魂飞魄散去!” 临云鹤惊叫起来,十分愤慨:“我说魔道的人怎会如此好心,老老实实说实话,果不其然,说假话天打雷劈了吧?” 卫珩:“……” 怀霜涧很想把自己师弟丢出北斗宗,以免他继续给玄山丢人现眼。 舒遥淡定颔首:“他说的倒真不是假话,雷我劈的。” 临云鹤继续惊叫:“师弟劈得好!我看这魔道中人用心未免太过心思,死到临头不忘往师弟头上扣贪狼使的帽子——” 可以说是非常敬业了。 也不知这魔道贼人和自家师弟什么仇什么怨。 这回怀霜涧倒是很赞成:“确实如此。” 倒悬剑山两位剑修恍恍惚惚点头,觉得临云鹤说得好像没毛病。 舒遥:“……” 他和卫珩对视一眼,头一回感同身受,心有灵犀。 舒遥有点想笑。 若是让证杀知道几人这种反应,恐怕连死,都不会死得太安稳甘心。 卫珩能怎么办呢? 他只能避开舒遥戏谑眼神,转移话题,压下心头那点无可奈何,淡淡道:“我收回分神,本尊会赶来北斗宗,你们先在此处等我。” 临云鹤捂住嘴让自己冷静一点,使劲点头。 两个倒悬剑山的剑修一脸如梦似幻,仿佛见到了容颜绝世的梦中情人。 哦不对,他们剑修没有情人。 怀霜涧看上去最正常,却也捏紧了石中隐玉剑柄。 只有北斗宗掌门心神坚定,仍然哀哀戚戚地为自己爱徒抹着眼泪。 “呼,总算解决完这一场,师弟我们回房等师伯吧。” 临云鹤说完,看着他刚刚威风八面恨不得劈平整座北斗宗的师弟,此刻一副虚弱小可怜样:“咳,师兄扶一扶我走。” 舒遥是真的不太好。 本来他经脉受损严重,承受不起过多灵力在体内运转。 先重伤化神的证杀,接着与七杀分神硬杠过一回,哪怕舒遥剑意沟通天地,所受损伤足以让他喝一壶。 伤上加伤。 舒遥借着临云鹤搀扶浅一脚深一脚走,听着临云鹤絮絮叨叨念叨:“师弟你要知道,你剑道再高,毕竟是个炼气……” 走在前面的倒悬剑山两个剑修:“……”你们特么莫不是在逗我。 临云鹤当然不知道他们脑子里装的什么玩意儿,自顾自念下去:“凡事有怀师姐,再不济我也能挡在你面前,你说你回回逞强冲上去图个什么啊?” “在论道台挑战怀师姐的时候是这样,到了北斗宗还是这样,再这样下去九条命都不够你花的!” 舒遥本来头脑嗡嗡作响,被临云鹤这么一念,更加昏沉欲睡,忍无可忍地打断他:“师兄,停!” 临云鹤还记得他一剑把证杀劈死的模样,闻言委委屈屈住了嘴。 或许是人总爱在重伤在身,神志不太清醒的时候矫情一把。 舒遥也不例外。 他听见自己笑了一声,语调很奇怪,本来是想轻描淡写一笔带过,又多了点晦涩的沉重:“我这半辈子,一半时间惜命,一半却很拼命。” 临云鹤刚想说瞎说,你一个几十岁的小年轻,哪里过了半辈子了? 他忽然瞥到舒遥的眼睛。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很漂亮,有明湖万顷,星海无边。 可是其中意味,让临云鹤这样不知风霜的年轻人,心头莫名沉了一沉。 心头一沉之后是手下一松。 幸好另外一只手及时代他扶住舒遥的肩膀,才免去舒遥毫无风度地在崎岖后山上摔个倒仰。 临云鹤:“师师师师师叔?“ 舒遥没摔,临云鹤倒是脚下过于激动打滑了。 道尊到底是道尊。 赶来北斗宗的时间和他们就是不能比,一炷香不到的功夫便跨越万里。 舒遥浑浑噩噩,也没觉出什么异常,不知搀他的换了个人。 “但拼命和惜命,都是为了活得更好,殊途同归。”舒遥似叹非叹逸出一声,唇角似月牙一弯,笑容意味明快起来: “无论是论道台,还是北斗宗,我都是顺着我自己心意行事,这便很好。” 舒遥其实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房的。 只记得他说到最后,抓住搀着自己的人袖子激动喊:“我精六插八一身,不是为了和他们孤煞一脉撒比讲道理的!” 反正等第二天早上起来,经脉恢复到自己没来北斗宗时候的样子,又是精神奕奕,仿佛能打一百个证杀。 他出门对上卫珩的脸。 卫珩:“临云鹤和怀霜涧他二人先回玄山,你我同去魔宫问问七杀魔种之事。” 舒遥啧了一声。 不愧是道尊,一出马直指七杀。 排面。 第17章误会 舒遥说:“好啊。” 他斜倚着门柱,半垂的眼里有一道寒光飞快一闪而过,表情依然是懒洋洋的没骨头: “北斗宗的掌门亲传之死,总归是因我而起,这笔账,我还得和七杀好好算一算呢。” 不知道的听了还以为他如今多大能耐能大杀四方似的,能拳打七杀,脚踢破军。 卫珩微微蹙了眉,不太赞同:“你也不过是被牵连进来,北斗宗掌门亲传的死算不到你头上。” 再者:“且你本来重伤未愈,昨日强行出手已经再伤一波元气——” 倘若一而再再而三地如此下去,只怕会有损寿元。 舒遥却像是听不懂他言下之意般,满不在乎一抬首:“这有什么要紧?” 他闭着眼睛开始吹:“记得我和曾经和人打架从没停下过,实在坚持不住就随便找个干净地方睡两天,一睁眼再找人打,全是生死之搏。” 卫珩忽想起舒遥从一文不名的少年,到如今剑杀让雪天,只花了三百年的时间。 对于大多数大修行者来说,三百岁的人只算个少年。 可舒遥已经跻身到和他们平起平坐的地位。 代表着惊人的天资—— 也代表着惊人的磨难和生死厮杀。 照舒遥说话的架势,卫珩不觉得他会吝惜自己寿元而情愿退一步明哲保身。 与卫珩相处这几日,舒遥看来,卫珩好说话归好说话,感情上淡漠无波也是真淡漠。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看他难得面色越来越不虞,舒遥心生新奇之余,兴起一二戏弄之意。 他乌黑长睫一扬,连带着眼角一同弯起,笑道:“诶呀,道尊这般,让我想装作不知道明珠上有道尊分魂也很难呀。” 他眼角间攒起一弯弧度,甜蜜蜜的,眼波似甜酒,动人极了。 传言中贪狼使容颜美艳,杀人如麻。 杀人如麻且不论,前半条倒是实打实的应了。 看起来有时候传闻未必没有可信之处。 卫珩有一丝窘迫。 那窘迫很淡,如整幅锦缎上的一根细丝。 但也是真真切切存在的,歪斜着破坏了整匹平滑如镜的锦缎,在缎面之上抽出一线褶皱。 他出口的声音略微梗了一梗:“我想着七杀视你为眼中钉,很难轻易放过。为求稳妥,便在明珠上放了分魂。” 还是老问题。 给明珠那会儿,舒遥说话太快了,根本没给他解释的机会。 硬是把卫珩为着他着想的一片风光霁月心思,搞得旖旎上不得台面起来。 连卫珩本人说话时都觉出有点不太对头。 仿佛说起来就像是怀着某种见不得人的心思似的。 舒遥放肆了一把后,当即后悔起自己说得太过暧昧。 若是让卫珩这样矜持保守的人,得知自己知道他暗恋自己已久的消息,滋味想必会不太美妙。 轻则否认三连,重则恼羞成怒。 舒遥指望着多在玄山上住两天,哪种结果都不太乐见其成。 于是他镇定自若转开话题,假装无事发生:“七杀他入了孤煞一脉百年之久,难怪会如此行事。” 卫珩今日第二次神容微动,挑起长眉如墨。 难怪他会诧异。 自从卫珩一剑镇压魔道以来,顾忌着他手下日月照璧,魔修大多转修天刑,孤煞一脉日渐衰微。 取而代之的是天刑一脉的崛起。 让雪天和他手下杀破狼三使,俱为天刑一脉。 舒遥鼻尖嗤了一声:“有什么好诧异的。本来入魔修一道,就是图魔修的功法,天地万气,无论精纯驳杂与否,皆可转化为体内魔息。贪一个急功近利,图一个快字。” “天刑一道须得谨守本心,不得滥杀无辜之人,行有伤天和之事,除却修炼方式不同,几和道修别无二致,在魔道中被嘲成魔和尚。若不是碍于道尊形势所迫,有哪几个魔修愿意修天刑?孤煞百无顾忌,不讲求心性因果,自然为魔修所爱。” “众魔修看着明哲保身,去修天刑,实则背地里转修孤煞的远比道尊想象中得多。” 可孤煞一脉的魔修,活不到寿终正寝的时候。 卫珩咽下口中的话,明白了舒遥为什么总是一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态度。 昨天扶着舒遥回房时他自言自语的话又清晰历历响在卫珩耳边: “我这半辈子一半时间惜命,一年时间又很拼命,都是为了活得更好。” “不拘其他的,快活随心,这便够了,对得起我拼上的一条命。” 卫珩头一回有点懂舒遥。 剑指让雪天如此,上论道台如此,杀证杀如此。 现在叫嚣着要去向七杀讨一个说法如此。 不是任性冲动,不是目光短浅,是按着他想要的方式拼尽一身骄傲活在这个世间,方不是苟活于世。 赢了最好,输了也不遗憾这样死去。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舒遥仍是他惯爱的那身红衣灼灼,红衣、黑发、白肤。 在北斗宗留下风霜侵蚀痕迹的廊柱之下,在绵延成排的黛青檐瓦之下,在更远的青山古松下点了一把火,烧得人眼前一亮。 很漂亮,卫珩想。 相由心生,既艳烈卓绝,内里又藏着温软磊落的心肠。 怎么能困得住呢? 七杀困不住,让雪天困不住,就是连魔道也—— 一样困不住。 卫珩很想像昨天扶着舒遥那样,再把手搭上他的肩膀。 若是以日月照璧上死过的魔修来论,世间很少有人比卫珩更了解魔修。 所以他知道舒遥自寒微一步步走来,成为今日的贪狼使,成为今日的天刑脉主,究竟是多难的一条路,需要多坚韧的心性。 “我百年前发现七杀入孤煞一道,曾几次劝过他无用以后,说与让雪天听,让雪天又纵容了七杀一个百年。” 让雪天尸骨凉得透彻,舒遥的眼角笑意也不为这些糟心事有些改容,依然暖融融得薰人:“所以我干脆杀了让雪天,看他怎么纵容七杀下去。” 最后舒遥声情并茂地以一句万金油做总结:“毕竟我是个好人啊。” 卫珩说:“我知道。” 心弦像是被谁不经意地抬手触碰,舒遥愕然地看着卫珩。 卫珩描补道:“你近来几十年在魔道的行事,我大致均有知道。” 知道舒遥行事虽然嚣张,传闻里虽然被传得不像话,本质上并不算过分逾矩。 舒遥更愕然了。 心想看不出来啊。 看你表面上一副清清淡淡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没想到居然是个会去一件件盘查暗恋对象行事的人。 亏得他心宽。 要是换一个脸皮子薄点的姑娘家,别说终成眷属,只怕是一刀两断反目成仇都算轻的。 啧,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卫珩说完也觉心虚。 他当然不是闲得无聊去扒拉人家隐私。 也是在足够光明正大,足够份量的理由之下,权衡再三的行事。 奈何贪狼使对他一片心意,恐怕不免有所误解… 确是他失言了。 只能静候来日合适时机,向贪狼使挑明自己无心情爱,让他不必在此道上耽搁下去。 如出一辙的沉默,各怀鬼胎的心思。 舒遥轻咳两声,企图遮掩尴尬:“方才说到哪里来着?” 卫珩从善如流:“谈及要去向七杀使就魔种一事讨个说法。” 玄山上的大白鹅始终没有等来它的主人给它喂一把小鱼干。 魔域中却迎来两个气息平平的年轻人。 第18章红鸾 “道尊莫不是打算直接带着日月照璧冲去魔宫所在的第一域,找七杀逼问魔种之事吧?”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被舒遥说中了。 卫珩不喜猜度揣摩人心,也没那么弯弯绕绕九曲十八弯的玲珑心思。 凡是世间事,没有凭一柄日月照璧解决不了的。 无须多忧多思。 “魔种非一夕能成,我与七杀彼此看不惯上百年,倘若他先前碰魔种,早被我冲去他所在第四域一剑结果他。” 舒遥语声散漫,像是春日里轻缓拂过花枝的暖风,又像碧清湖面上晕开的一线涟漪,叫人很难听出其中暗藏的一线杀机: “要么是七杀藏得太深,要么是他背后另有其人。” 很有可能与两百年前救下证杀的是同一人。 他不敢轻忽。 舒遥道:“倘若当面与七杀对质,一无所获算是好的,怕只怕玉石俱焚。” 他微微垂下眼睫遮住那双艳丽过分的眼睛,眉睫漆黑如墨,更映得肌肤细白如玉瓷,脆弱中甚至显出几分乖巧。 舒遥轻轻叹气,口吻哀戚:“毕竟我还想好好活着的。道尊千辛万苦救下我性命,想必也不是为了让我去七杀那里白白送死的罢?” 其实不辛苦,只是去昆夷山把人搬了回来。 卫珩有点无所适从。 他不明白为何话题会从要不要去直接和七杀硬杠,变成他居心叵测要拿舒遥去送死。 卫珩还能说什么? 他只能僵硬地轻拍一下舒遥的肩膀,僵硬说道:“依你。” “有我在,你不会出事的。” 舒遥势在必得笑起来:“好,那先压下气息易容去我的第二域。” 他变脸得快,那副昳丽跌宕的模样哪里有半点方才的虚弱可怜,楚楚动人? 卫珩无奈。 殊不知他眉眼里露出很浅淡的一点和缓,甚至可以称得上为笑意。 如明澈清透的晨光曦微下,森森冷松上化掉的苍白积雪融入山泉,露出原本俊挺的巍巍然面目。 魔道分三十六域,第一域为管辖魔道的魔宫所在,历任魔尊居所,让雪天死后,便被七杀鸠占鹊巢。 第二、第三、第四域则由杀破狼三使分别占据。 令人讶异的是,离魔宫所在第一域最近的第二域,在让雪天未死时,归属之主是舒遥,而非杀破狼三使中隐隐有领头的七杀。 易容对舒遥来说委实是件很容易的事情,随意在剑三系统上选一张易容,就一番天衣无缝的新模样。 即便是卫珩,眉梢也不禁微微一动:“早闻贪狼使擅易容之名,今日一见,方知盛名之下无虚话。”以他的神识,竟然瞧不出不对劲。 卫珩未作易容。 不该知道他模样的人自然认不出;知道他模样的人更清楚日月照璧威力,不敢开口乱说话。 舒遥随手递给第二域主城守卫两块灵石,不忘对垂涎他容貌的美貌放出魔气,恶意森森咧嘴一笑以示震慑之意。 一边回头向卫珩感慨道:“唉,当初我骂剑…骂卖易容的店家可狠,回头看看,他家还是挺良心的。” 第二域的主城长安不似原来人们对魔域的刻板认识,遍地仇杀,稍不留神尸首分家脑袋开花。 固然争执起得分外多,脏话骂得格外脏,光天化日之下大有卿卿我我有伤风化的魔修男女在,倒始终未起兵戎。 “我曾告诫过他们不许在我长安城生事。”舒遥说,“长安城千里之内,皆是寒声寂影可杀之人。这一条金规玉律雷打不动,哪怕其他三十一位域主也得按着我的规矩来。” “曾经有个不知死活的域主,在我城中闹事,一剑杀了以后就清静许多。” 难怪魔道中人会憎恶舒遥,卫珩想。 无论天刑孤煞两脉,魔修大多爱憎随心,善恶不忌,个个高傲得谁也瞧不上眼。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三十二域域主尤其。 偏偏是这样高傲的人,来到舒遥地盘处处被按着头,提醒着他们脑袋上悬着那把寒声寂影。 焉能有不厌恶之理? 卫珩不知道的是那位倒霉域主死后,和他利益紧密相连的几个好友一同去让雪天那儿闹过事。 舒遥听着他们慷慨陈词,指尖拂过唇角,像是拈着沾露的满枝桃花:“哦,好像是杀过一个来着。怎么?魔道中凭本事杀人,也要道出一二三四来吗?” 让雪天拍掌大笑:“好好好!这才是本尊的贪狼使应有气派!” 几位域主敢怒不敢言。 从此继日月照璧之后,寒声寂影成为三十二域中魔修新一代的梦魇,惶惶不可终日。 舒遥说着自己失笑:“自我走后,万川和左右为难,想来是破军费神照料的我第二域,我承他这情。” 随着他们步伐渐多,丝竹声渐起,流走丹檐,飞卷鎏金的楼阁在两人眼前露出一角。 其实不能称之为楼阁。 一层楼叠着一层楼,最高处雕镂的神仙走兽若隐若现在云雾缭绕里。 一座宫阙挨着一座宫阙,密密穷穷间数不尽的绣幔华美,卷起满城香风。 亭台之间,连廊十里,朱栏之上,华灯漫天。 几乎是在城中平地起了一座城。 “一斛珠,到了。” 舒遥轻轻舒一口气。 卫珩想起关于一斛珠的传言。 魔修向来奉行享乐及时,不似仙修的清心自持,沉迷声色的从不在少数。 一斛珠是魔道三十二域最大的风月之地。 绝色美人,世间极乐,声色靡靡,应有尽有。 莫说是一掷千金,单单是入一斛珠其门,就要缴纳一斛明珠作资费。 魔道混乱无矩,这样的地界在旁人眼里是天大一块肥肉。 一斛珠能屹立至今,是因为传言中它背后的主人是贪狼使。 门口候着的侍女眉眼鲜妍如花,轻声细语向他们问好。 舒遥在旁人各异的打量里摊手,手掌上空空如也,并无应交的一斛明珠:“去和你们掌事的红鸾、天姚,不拘哪个娘子说一声,明珠没有,剑倒是有一把。” 侍女犹豫片刻,知客人不管是来砸场子,还是身份真高贵,俱不是她一个小小炼气可以担待得起的,向舒遥道一声劳烦久侯,轻盈转身向楼上走去。 舒遥沐浴在众人悲悯目光里,神色自若。 像是听不清四周魔修窃窃私语。 “看他也不像是没钱的样子,怎么就跑来一斛珠砸场子?” “啧啧,毕竟年轻人,恐怕是不知道一斛珠背后可是位连魔尊都敢杀的狠角儿。” “旁的不说,我看他容貌倒是一等一的好,倘若闹事不成被抓入一斛珠,那可有艳福享咯。” 低语声消失在心照不宣的猥琐笑声里。 舒遥尽力按耐着想拔剑的念头。 不是为起哄魔修对他容貌的诋毁—— 他们一斛珠正经商家,哪有那么多逼良为娼的破事儿? 人家道尊还在旁边听着呢! 他看见卫珩半只手按在剑柄上,正欲小声解释几句时,听到卫珩传音:“一斛明珠而已。”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道尊和贪狼使哪个都不差这点钱。 “我不是砸场子。”舒遥抬头恰撞上婷婷袅袅在此处来的身影,笑道,“若不是用这种方式,我哪里能见到红鸾?” 他抬手向红鸾招呼一声:“阿鸾。” 熟稔亲切的语气惊呆在场一群人的下巴。 偏偏女子也不反驳,低首弯腰恭敬地向舒遥醒了一礼,身姿窈窈:“郎君。” 她惯在风月场中来往,是何等人情练达的女子?自不会在此时暴露舒遥身份:“请随我上厢房议事。” 在场一群人的头和下巴随着一起掉。 有人害怕抱紧自己,喃喃道:“他会不会把我们卖到一斛珠去啊?” 众人后背一凉。 红鸾引着舒遥上去,不屑点点下巴娇笑一声:“歪瓜裂枣,他们想卖身,一斛珠还不收废物。” 舒遥的脚步亦在雕饰台阶上随之一顿。 都说了他们是合法经营! 人家道尊还在旁边听着呢! 丢人。 红鸾为一斛珠明面上的掌事,所住厢房奢华非凡。云母屏、珊瑚树,琉璃灯,七宝帐,不一一而足。 她盈盈而笑,是十分的花容月貌,绰约动人,压过满室珍宝:“尊使在此紧要关头,贵步临贱地,想来是有紧要之事。” 舒遥点头:“是为魔种而来。” 简简单单几个字,舒遥神态依旧漫不经心,带着对万事难以提起兴趣来的倦怠。 却自然而然高高在上,不可逼视。 也是,像贪狼使这种人,本该是这副面目,哪里真会像他在玄山上所表现的那样温和无害,乖巧听话? 那还怎么登上贪狼使之位? 卫珩不动声色压下心底微微冒尖的一点疑惑。 舒遥既说掩盖身份拣装出行,何必要来一斛珠特意说一声? 红鸾最擅察言观色,顾盼间将卫珩神色收入眼底,心中已有了成算。 她不愿得罪舒遥带来的这位好友,掩口笑盈盈道:“这位前辈怕是有所不知。旁的人尊使放心不下,我们一斛珠却是尽可信任的。” “我和天姚均发过不得背叛尊使的心血誓。一斛珠为风月之地,我和天姚皆以桃花之星命名。” “而尊使以贪狼为封号,贪狼星,则是诸天星曜中最大的桃花星,可比妲己。修者言灵,尊使和魔尊更是如此,尊使天然该管辖风月之事,冥冥中对我和天姚有限制。” 舒遥目瞪口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等等,所以当初让雪天让我管辖第二域的一斛珠,是因为我的贪狼封号?” 这回目瞪口呆的换成红鸾,甚至顾不上她的美人风仪,呆滞道:“尊使……不知道吗?” 舒遥已经顾不上迟来百余年的真相。 他心累了。 累到不想和红鸾一人一句“你不知道吗?”“我不知道啊!”拖泥带水地纠缠下去。 舒遥忙不迭地向卫珩发誓保证:“我清心寡欲练剑三百年,从来是不想和情爱之事沾上关系的!” 是个不谈恋爱的正经人。 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铁石心肠的那种。 卫珩神色动容。 一道含怒的女子声音穿过重重禁制:“破军使,我敬您三分,可这是我家尊使地界,他定下的不可掳人的规矩!” 红鸾眼瞳骤缩:“是天姚!”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她怎会和破军起的争执? 第19章破军 原来当初让雪天让自己掌管第二域,不是出于对七杀的忌惮。 贪狼使就该掌一斛珠。 没毛病。 舒遥来不及震惊迟来一百多年的真相,又被“破军”两字吸引去心神:“破军?他怎会在一斛珠中闹事?” 破军是哪副破德行,舒遥是一清二楚的。 破军有没有分寸,舒遥也是一清二楚的。 他倒是很想知道,究竟是何等前因后果,叫破军敢在他一斛珠中动手抢人。 舒遥起身,对等着他吩咐的红鸾颔首道“前去一看。” 红鸾紧绷的心弦放松些许,眉间又有盈盈笑意回来。 她不知舒遥为杀让雪天付出何等的代价,不知他现在剩下几分修为,能否扛得住破军。 但是红鸾知道贪狼使凭手中剑,让长安城名副其实平平安安了百年之久。 自是很信任他。 殊不知她心目中无比可靠的尊使,正偷偷摸摸,欲盖弥彰地向卫珩传音:“咳,道尊。一斛珠做的生意虽然有点…不太正经罢,但我们从来是正经做买卖,没有过强买强卖这等破事。” 他痛心疾首,长长扼腕:“破军要是真在我一斛珠中强抢了人去,便是违法乱纪,大大可恨啊!” 卫珩懂他言下之意。 他不多问,也不多说,只淡然一句:“依你行事。” 是答应为舒遥撑腰的意思。 舒遥要的就是这一句保证。 等保证到手后,他却五味陈杂,说不清内心滋味。 倘若卫珩早出现百年,他和卫珩未尝不能成一段佳话。 可惜卫珩偏偏出现在这个时候。 只能说债多了不愁。 唉,愁人。 “我家尊使曾亲口说过,长安城千里之内,皆是寒声寂影可杀之人。眼下尊使未归,但未来如何,谁也不可知,破军使莫非一定要犯尊使的忌讳不成?” 天姚眼晕薄怒,娇容泛红,站在破军身前与他对峙。 美人含怒,如海棠染霞光,别有一番风情。 破军也不恼。 他不似寻常人所想的三头六臂魔修样貌,反生就一副多情之相。 玉面朱唇,墨眉削鼻,眸底含情依依切切。 身上深红锦衣,玉佩连缀,手中檀香折扇,俨然是一斛珠最喜欢的客人类型。 他轻摇折扇,扇底徐风和笑意一样醉人:“贪狼和我有过命的交情,大不了等他回来,我向他负荆请罪,去他寒声寂影剑下走一遭。” 换言之,人是一定要抢的。 天姚捏着绣帕的手松了又紧,几乎咬碎一口齿如编贝。 被她护在身后的少年倒是淡定悠闲极了,该吃吃,该喝喝,像是不知道破军二字的分量有多重,瞧不见这弩拔弓张的气势。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半分没有挑起这一手争端的负罪愧疚之感。 横插进一道声音泠泠,如飞泉击石,玉碎撞珠:“你说要向谁负荆请罪?” 红衣似火兀然卷进这珠帘内,那人换了一张全新的容颜,却一如往昔艳而不妖,有着这方天地容不下他的骄傲,又出奇矛盾揉杂着将一室靡靡压下的沉静。 破军不着痕迹松了眉头最后一点郁结,笑开来道:“向贪狼使负荆请罪,去他寒声寂影下走一遭。” 红鸾天姚俱知舒遥到场,剩下来则是他们两个的事,收敛怒容,裙裾轻移之间退到一边。 舒遥是很想拔剑,让破军尝一尝寒声寂影剑锋到底够不够快的。 奈何他只有炼气。 一番权衡利弊,舒遥翻手夺过破军手中折扇,在桌上“啪嗒”一扣,冷冷道:“十万灵石向这位郎君赔罪,十万给我一斛珠。” 破军面不改色,接口道:“各五万。” 舒遥冷笑:“各十五万。” 看他的样子,破军若是不答应下来,大概是很想直接把手上扇子一折为二。 破军服软:“十万就十万。” “我食言了。”舒遥悠然朝后一仰,脖颈弯出的弧度优美,折扇厚重深沉的檀木柄在他素白指尖散开,吐出一个数字:“各二十万。” 卫珩全程沉默地听着他们过招,不曾出声。 他颇为理解地想着,一斛珠诺大一个产业,确实需要耗费无数来维持。自己当年建论道台的时候,亦是为这些金银俗物伤透脑筋。 全然不曾考虑到一斛珠入内要缴一斛明珠的资费。 也不觉他对舒遥有点宽容过头。 舒遥清楚破军的德性,破军亦是对他的心黑知之甚深,闻言叫苦认输:“倘若不是为找到你这位贵人,我何苦在一斛珠抢人自怀名声?” 他堂堂破军使,纵然不如七杀有主帅风范,也不如舒遥骂名远扬,难道不要面子的吗? “一码事归一码事算。”舒遥扇尖轻点桌面,发出“笃笃”几声,“先将灵石拿出来,再说话。” 破军苦笑着取出两个储物袋,分别抛到红鸾和少年手中,歉然道:“天姚姑娘,我不得已使了些手段,万望见谅。” 天姚侧身婀娜行一礼,柔声道:“万不敢当。” 能做到三十二域域主之位的哪个没有点脾气? 杀破狼三使更是其中楚翘。 天姚深知自己不过是沾旁边舒遥的光方得破军一声道歉,又哪里敢理所当然应下? 没看见原本坐在这席上的少年破军连一个眼神也懒得抛过去? 少年接过储物袋,当即欠首道一句:“打扰,告退。” 即使言语寥寥,模样冷淡,仍不掩他半面侧脸如工笔细描出来的秀美如画。 舒遥突然明白破军为何会选中这个人做戏。 连做戏的人模样都要合他口味,果然很破军。 等少年离开,红鸾天姚知情识趣将空间留给三人,破军挥袖设下重重阵法隔断神识。 同时不忘以眼神暗示卫珩他的多余。 卫珩视若不见,不动如山。 舒遥道:“这是我信得过的朋友,你不用管,正好你在,我有事情要问你。” 破军脸上玩世不恭的轻鄙神色一点点消失。 能让舒遥此时涉险到魔域长安城,不惜将自己暴露在七杀目光所及之下,必然是很重要的事情。 但他依然展眉笑道:“你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舒遥撩动了一下眼皮。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这个动作由他做来,有拔剑出鞘的肃重美感:“魔种之事,你知道多少?” 破军不答反问:“很重要?” 舒遥说:“灭门血仇,你说重不重要?” 破军没有说话。 舒遥静静等着他说话。 他活了三百年,朋友只凄凄惨惨的有两个,一个是万川和,另一个是破军。 好在两个是真朋友。 在北斗宗时,万川和曾劝他回魔域,说是有他和破军在,不会有事。 万川和说的是真话。 假使他真去破军那儿,破军不惜和七杀对上,也会全力护住他周全。 破军叹了一口气。 他前一刻还是个风流轻薄的纨绔子,后一刻就有了风霜洗练的处变不惊:“你和七杀,都是我的朋友。” “我知道。” “但你既然有灭门血仇,我肯定得和你说。” 舒遥指尖恰恰卡在折扇镂空之上。 他道:“谢谢。” “不必谢。”破军唇角一翘,笑意似明光将刚刚的沧桑外壳敲个粉碎,慢条斯理道,“方才的四十万灵石,当成负荆请罪。现在的魔种消息,就作寒声寂影下的一个来回。” 他饶有兴致将宽袖弯起两折:“啧,贪狼的寒声寂影,七杀的七杀朝斗剑,杀破狼三使,谁怕过谁?谁低过谁一头?” “我是怕对不起朋友,不是怕他七杀。” 两人对视,同声笑了起来。 破军瞥一眼卫珩:“你信得过他,我也直说。魔种和七杀确有联系,魔种初造,与两百年前相较如何谁也不清楚。他拎得清此事厉害,不敢在魔道大量投放一试效用。凡间,尤其是晋国,可遭了殃。” “你若想一探魔种情况,去那处不错。” 舒遥再次道:“多谢。” 他不是喜欢道谢的人。 但这种情况之下,他只能道谢。 “不用,早知道如此,我用这个和你换,白白可怜了我的四十万灵石。” 破军刚哀叹完最后一个“石”字,脸上一顿,破天荒流露出一丝微妙的惊讶之色。 以三人神识,不难将一斛珠除设隔音阵法的房间之外,发生的所有动静探知一清二楚。 听得见楼下大堂少年嬉笑招呼:“大师兄,这次拿了多少灵石下来?” “唉,谁让剑修穷。咱们倒悬剑山尤其,要不是大师兄龙章凤姿,次次来一斛珠都有人觊觎,此间掌柜奉上灵石赔礼,真不知道怎么过下去。” 少年齐齐抹了一把辛酸泪。 少年懒懒出声,不似楼上拘谨矜持:“这回走运,碰上了一头肥羊。” 三言两语间,少年的身份呼之欲出。 四家六派中的剑宗倒悬剑山最引以为傲,年轻一辈最早突破化神的倒悬剑山大弟子,引长烟。 寒声寂影捅破窗纱,雕花间恰映出少年侧着的半张面容。 秀美依旧,却有桀骜不驯跃上眉头。 舒遥目瞪口呆。 他转头问卫珩:“原来你们名门正派都那么会玩的吗?”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失敬失敬。 相比之下,他们天刑一脉尽管有破军撑场面,也一样甘拜下风。 卫珩:“……” 天刑一脉的台柱子破军神色呆滞。 可能是第一次被人以这样清奇的方式碰瓷到头上。 还是个名门正派不足百岁的小辈。 看样子非常让人想嘲笑他三天三夜,每次见面喝酒那此出来做笑谈取乐。 第20章青山宗 舒遥笑瘫在桌子上:“诶呦破军,我早劝过你这贪慕美色的毛病要好好改改,指不定哪天就惹出了祸事。” “怎么,被碰瓷到头上来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破军额角的青筋跳了一跳。 他接着向舒遥缓缓露出一个颇有咬牙切齿意味的笑:“这一点我两百年前便深有体会。” “倘若不是当初见你长得好看,鬼迷心窍与你交了个朋友,怎会有现下如此多的麻烦事?” 舒遥气定神闲,摇着扇子悠哉道:“错了,若不是我,你怎能尝到两百年大起大落的刺激滋味?” 那还真是谢谢你了啊。 破军气笑。 他平稳了一下情绪,企图煽风点火:“听楼下小子的口气,像是惯犯,平日里都是你一斛珠赔的银子,不去要个说法吗?” 被碰瓷的滋味复杂归复杂,破军还是很佩服引长烟的。 上至大乘,下到炼气的魔修人人皆知,魔道三十二域,最不好招惹的不是魔尊所在的第一域,而是舒遥执掌的第二域。 长安城千里之内,尽是寒声寂影可杀之人。 这一句话不是舒遥随口说着吓唬人玩玩的。 引长烟要是能全须全尾走出长安城,破军立马给他敲锣打鼓送去锦旗。 下一刻,舒遥笑声渐收,无所谓“哦”了一声,道:“反正一斛珠不缺钱,何必去和一个晚辈斤斤计较?本来是红鸾天姚心甘情愿给他送的,怎么能叫碰瓷呢?” 破军第二次目瞪口呆。 舒遥眼角余光轻瞥卫珩,忙不迭证明自己正直善良的人格,急于和破军撇清关系: “我们一斛珠正经开门做生意的。你怎么说话呢?硬生生被你搞成黑店似的。” 难道不是吗? 破军那张冠玉般的面庞难得流露出迷茫之色,眼瞳如墨遮不住其中迷糊。 舒遥苦口婆心:“兄弟,听我一句劝,咱们辛辛苦苦三百年,难道是为了和小辈斤斤计较的吗?” 他暗暗对破军说一声抱歉。 对不住了兄弟。 可你不知道我身边站的是谁,我心里还是有谱的。 难道不是吗?破军想。 为的不就是一个天地间的潇洒纵横,肆意来去。 舒遥露出不赞成的神色:“这就是你觉悟太低了,难怪打不过我和七杀。” 破军揉了揉被他念得生疼的额角,站起身道:“来吧。”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这回迷茫的轮到舒遥:“啊?” 破军磨牙冷笑:“既然你说我战力不如你,那么手底下见高低啊!” 舒遥不着痕迹向卫珩那里退了一步。 弱小,无助,又可怜。 卫珩显然是收到他暗示。 顷刻间一把剑拦在舒遥和破军之间。 那把剑剑鞘漆黑、幽邃、古朴无饰。 也深不可测。 持剑人声音清冷冷如冬日冻住竹叶的冰棱,“不宜在此处打。” 意思就是其他地方,随时奉陪。 破军目光从日月照璧挪到卫珩脸上。 卫珩任他打量。 忽然破军恍然大悟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贪狼,你也有今日!” 不知是看出卫珩身份,还是看出舒遥修为全失。 舒遥不受他激,淡然留下一句:“记得给人家敲锣打鼓送去锦旗。”便和卫珩一同转身离开。 破军还饶有滋味地沉浸在“经年好友见面竟唆使情人拔剑,究竟是人性的缺失还是道德的沦丧。”这出精彩戏码不可自拔,闻言只啧啧两声,示意说到做到。 “破军就是这副德性,喜好美色,又在情爱一道上素性凉薄。” 从破军处顺来的扇子支着下巴,舒遥叹出一口气:“他喜欢一个人时是真喜欢,等厌倦时是真无情。” “但他对朋友也是真好。” 舒遥大概是想起某些旧事,唇边笑意散去,取而代之逸出一声慨叹,“我和七杀,我和让雪天反目,最伤心最在乎的不是我和他们两人,是夹在其中左右为难的破军。” 卫珩握上舒遥持扇那只手腕。 外面看着堆雪玉砌般雪白一截,握上去也是真冰凉如雪,透过一层薄薄肌肤触碰到里面消瘦支着的骨头。 完全不像是掌寒声寂影,手底下杀伐无数的贪狼使。 甚至有点脆弱的意味。 舒遥本好好摇扇说着话,毫无预兆被卫珩握住手腕,抬头对上了卫珩一双眼。 如雪顶寒潭,林中深泉般沉沉冷冷,端雅漆黑。 卫珩道:“你修为不足,受不得魔域的寒气。” 虽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卫珩说的是实话。 魔域居北地,本是这片天下最为寒冷之地,第二域位于其中心,更为尤其。 魔息阴寒,冰心诀亦是偏寒,若是平日里,有大乘修为傍身,无论冰天雪地或是赤日炎炎,舒遥皆可一概视之。 但三相夹击之下,不是如今只剩下炼气修为的舒遥可以抵御的。 舒遥捏着扇柄的手紧了一紧,指尖发白,卫珩摸得到他手腕上的筋骨起伏。 他面上一副不在意的模样笑起来,口吻轻描淡写:“都习惯了,哪里感觉得到?” 卫珩扣他手腕扣得更紧。 舒遥甩了甩,甩不开,庆幸幸好换了一副易容,否则要是被长安城中记得他长相的魔修见到,堂堂贪狼使和人在这里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半晌卫珩确定道:“你手在发抖,此地过冷的缘故,若是久待,有损经脉。” 舒遥从进魔域一直到出一斛珠,游走在破军这等人物面前,一直像个没事人一般,谈笑自若的样子连卫珩也瞒过去,不曾想他会有事。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舒遥将折扇收回来,苦笑道:“道尊,你这样给人不留余地,很容易叫人颜面全失的。” 让他保留点贪狼使的体面不好吗? 卫珩不语。 他想起来了北斗宗后院里和舒遥说的一番话。 舒遥本是个不要命的人,自然不会在意魔域区区一点寒冷入骨。 卫珩想劝一句舒遥顾惜身体,却明白舒遥多半笑着应下,回头敢拼命时毫不留情。 况且他以什么样的立场去劝? 卫珩敛目,道一声:“失礼。” 说罢有纯净灵力顺着舒遥手腕上经脉涌入,在他体内游走一圈。 热流游走之下,舒遥像是在寒冬里被人披上了狐裘斗篷,塞上好几个暖炉烤着,手脚回温,整个人被熏得软下来,足下一个踉跄。 多亏卫珩扶了他腰一把,才不至于当众摔倒处刑。 舒遥第二次庆幸自己换了易容。 被卫珩一边握住手,一边圈着腰的样子—— 感谢魔道民风开放。 也希望回玄山,不会因为带坏道尊被怒火中烧的玄山掌门拔剑追杀。 掌下舒遥被锦绣环绕包裹的一段腰很细,如他的手腕。 却又挺直劲拔。 是挺脆弱的。 卫珩想。 魔修所吸纳入体内的气息驳杂,万气均可,卫珩灵力纯净雄浑之极,滋养经脉,充实灵力,当然是一等一的大补之物。 舒遥暖醺醺地沉醉在自己好像到了筑基的喜悦里,甚至无暇和卫珩计较窥探他经脉,输入灵力的事。 修行者经脉丹田是一等一要紧的隐私之地,哪怕亲近如师徒道侣,如非必要,也很少探看。 刚才实在是舒遥屡教不改,明明被魔域冻得快要晕过去,还强撑着做没事人,卫珩无奈之下不得已如此施为。 倒悬剑山一行人被堵在城门口。 堵他们的人敲锣打鼓而来,鼓声咚咚,锣响震天,听得四周魔修议论纷纷。 “谁那么大胆,敢在长安城喧哗?” “这你可就不知道了吧?看他们衣服上徽记,是破军使的人。依破军使和咱们域主的交情,敲个锣而已,小意思。” 倒悬剑山弟子也很紧张,小声议论道: “该不是咱们去一斛珠碰瓷的次数太多,被人寻仇来了吧?” “可不在一斛珠里解决,不在荒郊野外杀人灭口,公然在城门口挑衅闹事,算个什么意思?” 引长烟被他们吵得脑袋疼。 打架的事,他们剑修何曾怕过别人? 他眼风过处,弟子一个个乖觉噤声。 敲锣打鼓队为首的魔修,将一卷红艳艳的锦旗双手奉上给引长烟:“这位郎君,这是我家尊使亲口嘱咐要交给您的东西。” 引长烟也迷茫了。 他接过锦旗,心想破军使是什么样的绝世神仙冤大头,被人碰瓷后还不忘给别人送锦旗。 人傻钱多没地花吗? 送他锦旗的魔修强忍尴尬,内心唾弃着自家尊使一如既往毒辣挑剔的看人眼光,和一日不如一日的追人手段。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给人家一个如珠似玉的美人儿送锦旗是什么直男想法? 引长烟沉吟片刻,问他道:“还有旁的事吗?” “有!”魔修肃容,向身后一挥手,“送郎君出城门!” 敲锣声再响,喜气洋洋欢送着引长烟一行人满载而归。 ******* 晋国都城阳城门外,身穿道袍的修士向一位漂亮得惊人的红衣年轻人感激拱手:“在下余向阳,多谢道友出手斩杀妖兽,相救之恩。” “不必谢。”舒遥眼里暗光一闪而逝,如常问道,“不知道友师承来历?” 他不是为修士的炼气修为特意开口问询。 余向阳体内有藏不住的魔种气息,欲跳动而出。 余向阳全无戒心,如实答道:“在下出自青山宗,家师为舒宁舒真人。” 第21章杀意 舒宁,与原身那位兄长同名同姓。 虽说天下人数何止亿万之多,同名同姓的大有人在,但自己在仙魔两道寻找百余年不得消息—— 大概率是凡间青山宗的这一位。 回头是要请破军好好喝顿酒。 余向阳品性端正,正是感激极了他们救命之嗯的时候,小心翼翼问道: “不知两位兄台可愿意前去我青山宗一歇,给在下个报答救命之恩的机会?” 无论为余向阳身上的魔种气息,还是为那位舒宁真人,舒遥肯定是要去青山宗看一看的, 他抵拳至唇边,止住溢出的笑意,故作严肃道:“咳,这样会不会,太打扰道友?” 余向阳越想越觉得应该,闻言一挥手: “倘若不是道友仗义出手相助,将在下从妖兽手中救回的话,只怕在下早早没命。我为青山宗掌门弟子,于情于理,青山宗都该答谢兄台的。” 三言两语间,余向阳上了他们马车。 凡间修行者大多炼气,有一两个筑基是极了不起,为求稳妥,不好御剑引人注目,两人便买了马车代步。 灵马识途,不必车夫。车内宽敞,多装一个余向阳不在话下。 他热切地和舒遥搭起话来:“说来失礼,在下还没问过两位兄台名讳师门。” 舒遥眼也不眨道:“卫舒,师承七秀坊。” 他酝酿了一下,声情并茂说出那句让整个论道台为之颤抖的:“我今年炼气。” 卫珩顿了顿,方有点晦涩地开口道:“卫珩。” “我与他修为相若。” 大乘和大乘是修为相若。 炼气和炼气也是修为相若。 没毛病。 余向阳笑道:“原来两位是兄弟。” “是的。”舒遥不放过任何一点机会,强调道:“特别好的,能出生入死的那种。” 卫珩清淡雅致的眉眼笼上一层轻薄讶色。 舒遥表面不动声色,内心暗自愧疚一叹。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希望卫珩听懂他言下之意。 暗恋是不可能终成眷属的。 只有做兄弟朋友才能维持生活这样子。 余向阳寻妖兽历练厮杀之处离都城不远,加之灵马的脚程快,不过一会儿即到城门。 余向阳道:“两位兄台无度牒在身,有劳稍候,我去与守卫解释一二。” 凡间对修仙之人一向敬重若神明,常以“仙人”称之,余向阳为青山宗掌门亲传,地位崇高,莫说是守卫,晋城府尹也乐得卖他人情。 出乎意料的是,余向阳久久不归。 而车外争执声越来越响。 青年的语调轻薄油滑。 “哟?我瞧见了谁?这不是我们堂堂青山宗掌门大弟子吗?怎么会困在城门外?” 另有声音响起,充斥着浓浓不屑和优越:“想来是青山宗掌门日薄西山,余大亲传跟着一起失势吧?” 那人自矜身份,说得尚算委婉。 他的跟随者可不会有那么多顾忌,讥笑道:“啧,落地凤凰不如鸡,真是可怜。余大亲传过些日子可不会连城门都进不去吧?” 城门守卫将头一埋再埋,不敢吭气。 这是名副其实的神仙打架,无论挑出哪个人都能轻而易举整得他家破人亡。 来往城门的寻常百姓更是收敛动静,低眉顺眼匆忙而过。 余向阳听得青筋冒起,手中紧攥成拳。 青山白水,为晋国最为势大的两大宗门,恩恩怨怨祖传了十几代,谁都看不顺眼谁。 他师父舒宁寿元无多,青山宗青黄不接,大不如前,白水宗看到不免是要过来踩一脚的。 余向阳缓缓按捺下胸中郁气。 白水宗的人话说得再难听,有一点确实不假,此时的青山宗势弱,不宜与白水宗闹僵得太过。 青山宗是他师父心血凝聚之地,众多同门依靠所在,他一人脸面无关紧要,不值得当场发作,让宗门更加雪上加霜。 车厢里的舒遥也随着“啧”了一声,眸光横斜:“我说不得与青山只能掌门有点亲缘关系,他一句落地凤凰是在说谁呢?” 贪狼使诚心想要挑刺,从来不愁刺不够挑。 他眼波一转,鬓边乌发漆黑衬得肌肤如雪,比身上拥着的白狐裘遑不多让,楚楚动人,虚弱可怜:“我堂堂一个贪狼使,被人说成落地凤凰,回头有什么颜面去见魔道父老?还怎么服众?” 卫珩被他看得心下一软。 但他清楚,自己对舒遥并无情爱之念,纠缠不清下去反而是害了舒遥。 于是卫珩硬下心肠,淡淡道:“你为炼气。” 舒遥不明所以。 “我与你修为相若。” 同样是炼气,谁也别为难谁。 意思是让舒遥自己去收场解决。 舒遥目光无辜又单纯,如盈盈桃花落水潋滟清透,一眼见底:“可按照刚才对余向阳的说法来论,我该喊你一声哥哥。” 他一手端着暖炉,另一手笑吟吟支腮,不曾错过卫珩面上一闪而逝的薄红之色。 唉,名门正道的人,脸皮子就是要薄一点。 换作是破军,可能此时已经顺杆子爬头上让他叫爹。 他这句“哥哥”一出,卫珩差点想一剑结果外面闹腾的,以免舒遥再语出惊人。 好在下一刻,舒遥掀开帘子笃悠悠下了车。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外面的喧哗一下子静了。 余向阳对面那群神情高傲的华服年轻人望着舒遥,一时之间移不开目光。 他披着白狐裘丰盈似雪,内中红衣锦绣,金饰琳琅,其上乌发如檀,俱是极夺目的颜色。 却夺目不过他的容颜去。 舒遥也不为他们无礼注视着恼,启唇道:“我观诸位身上魔气缠身,不如乘早滚回师门躲着,好消灾解难啊?” 那群年轻人修士出身,平素在晋国是被人捧着,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角色,哪受得了舒遥这般嚣张气焰? 当即哄笑道:“哈哈哈哈哈笑死我,魔气缠身,这小子多大的来头修为,敢这么说?” “他也是当真大胆,不怕好大一个诽谤仙人的罪名扣下来,到时候哭爹喊娘叫天天不应?” 余向阳额角渗出冷汗,忙喝道:“这位兄台为我的救命恩人,你们要对他做什么,得先问过我青山宗答不答应!” 为首青年满怀恶意嗤笑一声:“现在的青山宗,还有不答应的资格?” 他身后人七嘴八舌附和起来:“不错,你青山宗的救命恩人,莫非大得过我白水宗的声名去?” “这小子公然诽谤我白水宗,总得有个交代吧?” 舒遥被他们吵得脑子里嗡嗡作响。 两相对比之下,论道台的少年简直天真善良又可爱。 他拉过余向阳,声音平平的,听不出情绪:“进城吧,和他们议论什么?” 转过身的舒遥眉眼间沉凝起来,瞧不见之前的戏弄之色。 本来以为只得青山宗一个特例,不想白水宗弟子同样魔种在身。 看来如破军所说,是关系到整个晋国上下的事情。 七杀玩得真大。 白水宗的弟子只瞧见舒遥远远向他们投来一个悲悯眼神。 被其中高高在上意味一激,弟子心中怒火更炽,想动手给这个不知死活的年轻人一个教训时,惊愕发觉自己被定在原地动弹不能,体内灵力运行不畅,一根手指也难挪动。 他打量一下四周,发现动弹不能的并不是自己一个人。 几个师兄弟和自家身份尊贵的少主一起被定成雕像,立在城头冷风里供人观赏。 偶尔有几个碎嘴大娘议论:“这几个年轻人是犯了什么疯,立在城头冷风里一动不动?” “要不是脑子有病,要不是身上有问题,看着也年纪轻轻仪表堂堂的,真是可怜。” 白水宗少主双眼喷火。 余向阳扒在窗口边,恋恋不舍望着几人越来越远的身影:“兄台用了什么招数?真是前所未见。” “只是定身封了他们灵力而已。”舒遥神色自若,随口道:“年轻人,火气太盛多吹吹冷风,说不定会冷静点。” 余向阳情不自禁打个寒颤。 青山宗占了晋国都城整整一角,依山而建,白墙黛瓦错落有致,飞檐起伏,鳞次栉比连绵数里,在繁华热闹的都城里愣是割据出块清净之地。 守着山门的弟子恭谨低头喊余向阳一声大师兄。 余向阳亲自为他们引路,拾级而上:“师父他老人家自十余年以前旧伤复发,从此大多时间在闭关修炼不见外人,宗内事务也多交给长老和我来打理。” 舒宁再如何忙于闭关,也不会吝惜一点时间见见自家爱徒的救命恩人。 他受魔种折磨十余年,修为倒退,寿元无多,但依稀可从消瘦疲惫的模样里看出往昔的丰姿俊朗。 “多谢两位相救在下劣徒之恩,劣徒学艺不精,让两位见笑,如有需要,尽管吩咐便是。” 舒宁看不穿两人修为,加之又有一重对余向阳的救命之恩在,便将两人当作同辈相待,尽足了礼数。 与他相较,舒遥显得无礼得多。 他不言不语,像是瞧不见舒宁诺大一个活人。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舒遥认出舒宁身上气息与三百年前的舒家长子如出一辙—— 同时认出舒宁身上魔种气息。 他微敛双目。 对七杀这等熟知他过去的人来说,不难探听到他的出生来历。 凡间大大小小国家,七杀偏偏要选一个晋国的理由也呼之欲出。 因为这里有舒宁。 魔种对魔修而言,尚能使身怀魔种之人一辈子修为不得存进。 对仙修更为致命。 如余向阳和方才遇见的白水宗弟子,修为太浅,感受不到魔种厉害。 但舒宁有金丹修为,魔种对他而言,无疑如附骨之疽。 轻则修为倒退,寿元减损;重则丧命。 况且听余向阳口吻,舒宁是在十余年前受的伤。 七杀早在十余年前,甚至更早有所谋划,并非是如舒遥原来所想,让雪天死后的野心膨胀。 舒遥胸中戾气如挣脱锁链的上古凶兽,咆哮着想要掀个天翻地覆。 指尖用力到刺破掌心皮肉,翻卷开来的肌肤渗出一片殷红。 他咬着唇极压抑地撇一下嘴角,眼里杀意无边倾倒而出:“七杀,我必杀你!” 舒宁见好好说着话,红衣的年轻人自言自语起来,满身戾气如刀兵沾血。 不由暗中一叹,惋惜好好一个这样漂亮的年轻人,怎么就精神不正常起来。 舒家事发时舒遥年纪尚幼,未及长成。之后容貌又随着剑三易容里他最常用的一张易容长。舒宁自然难认出来他。 他迟疑问卫珩,斟酌言语:“道友,你看你身边这位道友,是否是身体不太好旧病发作?”需不需要冷静一下? 卫珩:“……” 第22章明珠出海 舒宁还真没问错。 以舒遥重伤未愈,要沦落到以狐裘御寒的程度来看,他身体怎么也说不上好。 卫珩想了想:“兴许是见到舒真人太过激动,一时失态。” 两人同姓,舒遥失态至此,七杀特意挑中晋国,这一系列事串起来,卫珩对舒宁身份,多少心中有底。 他颇为舒遥高兴。 舒遥三百年来,在魔道中既无亲眷,也无师门,仅仅得破军万川和两位友人,想来不是不孤独的。 亲生兄长和旁的人,意义自是不一样的。 原来自己这么受欢迎的吗?舒宁惊诧。 或许眼前两人,是看在敬仰自己的份上,顺手搭救的自己徒弟? 舒宁打断自己漫无边际的联想,略带羞愧补救道:“原来如此,却是在下狭隘了,万望见谅。” 他试探性问道:“不知两位有何打算,倘若是来晋国看看的话,承蒙不嫌,大可在敝宗里住段时间。” 毕竟这年轻人看到自己就激动如斯,想来定然是很愿意留在青山宗多住一段时间的。 何不成全了他? 卫珩不语,显然是交由舒遥来决定。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舒遥心绪平复些许,勉强凑出个温和的笑模样:“正准备在都城好好住几日领略下皇城风范,真人好意相邀,便不多做推辞。” 果然。 舒宁心里飘飘然,当即吩咐余向阳去将两人安置妥当。 “那位舒真人,是你的兄长?” 舒遥眨眨眼,声线被窗外流泉扑簌冲得轻飘飘的,薄得像山林云霏,一吹就散:“算是吧。” 舒遥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算。 舒宁是原主的兄长。 与自己这个等原主死后,半路来顶替个名头的并无关系。 但自己既承舒家家主的救命之恩,亦借原主身体多活一回,无论如何欠舒家的总归是要还上的。 他不容舒宁有事。 舒遥指尖更深陷进手掌一寸。 原本堪堪结成的血痂再度破裂,倒着扎进手掌。 卫珩眸光一凝,掰开舒遥攥成一团的手。 许是路上吹了风,舒遥畏寒的缘故,握上去的触感像是捂不热的腻润凉玉,又像是握在掌心再小心翼翼最后也免不了化去的一捧冰雪。 更显其上深浅不一的交错伤口触目惊心。 卫珩按住舒遥想要挣脱开的手腕,边动作轻缓给他上药,边道:“我知你见亲生兄长遭魔种毒害,内心必然不好受。 舒遥敛眸,乌浓长睫在眼脸上的投影轻轻颤了两下。 他固然是为着舒宁一事情绪翻涌,却不是如卫珩所想,为着骨肉亲情担忧愤怒。 只是觉得自己这三百年活得很没用。 证杀未死,魔种复来,舒宁受难。 像是兜转一圈回到原点。 见他低头不语,卫珩道:“或许如此相较不恰当,你和舒真人兄弟情深,自不是我能够比较的。但我心里也拿你当亲近晚辈看待,你身上有恙,我定难高兴。” 整个仙魔两道,有几人敢说一句拿贪狼使当晚辈看待? 偏偏卫珩就是有这个资格。 舒遥紧绷的指尖渐渐松弛下来。 这其实对舒遥来说是很小,很微不足道的一点伤。 他过去三百年生死攸关的致命重伤都遭过数不清几次,哪里会在意这些眨眼即愈的小伤? 但被人如此珍重对待的滋味总归是不差的。 他的手放松蜷在卫珩掌上,甚至顾不得剑修握剑的手是何等紧要。 舒遥想开口玩笑两句,但喉头发涩,不知从何说起。 卫珩定定望着他,眼眸乌黑,像是沉淀着星海的万里长河,“你旧伤未愈,先后在北斗宗受创,魔域受寒,日后定当要爱惜。” 卫珩恍然为何舒遥不去主动和舒宁相认。 舒遥是魔道中的贪狼使。 杀舒家的证杀是魔道中人。 他此刻心里必然是不好受的—— 该宽慰他两句。 很显然,卫珩理解的宽慰,和他说出口的“宽慰”,明显是两种东西。 舒遥的感动烟消云散。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不是很想去回忆从出魔域以来,自己第几次被卫珩叮嘱过。 连身上狐裘,手上暖炉,也是被卫珩压着去买来穿戴上的。 他轻轻磨牙笑了笑,望着卫珩道:“接着道尊您是不是还要劝我多泡枸杞和着热水喝啊?” 果然,但凡是上了点年纪的,无论垂垂老矣,还是寿元充足风华正茂如卫珩,对养生都脱不开热爱。 卫珩茫然。 思及枸杞性温,茫然归茫然,卫珩赞同道:“修魔之人体质偏寒,枸杞性温,确实适合。” 舒遥绝望地闭上眼睛。 他努力强颜欢笑:“呵呵,好,下次我找破军喝酒的时候,一定记得往酒里泡点枸杞进去。” 卫珩以为是舒遥听进自己一番话,目光软和下来,语气温温淡淡,透着不易察觉的赞许:“灵茶或许对你更好。” 接着他亲眼见舒遥手炉哐当往榻上一丢,整个人毫无仪态瘫下来,仿佛失去所有活着的兴致。 卫珩迷惑不解,不明白好好说着话,舒遥作何这般反应剧烈。 舒遥无力摆了摆完好无损的那只手:“我无事,道尊不用管我。” 眷侣是不可能终成眷侣的。 任你情意再感天动地,也抵不过热水泡枸杞的终极杀器。 像自己这种一辈子注定浪荡不羁的,还是别去祸害人家道尊,让他安安静静在玄妙峰上养生喂鹅。 不如找破军喝酒痛快。 来不及让卫珩深究,门外一连串沉重脚步声突兀想起。 余向阳推门而进,看到两人一个懒懒窝在榻上,乌发红衣散落了一袭白狐皮毛,另外一个则俯身垂眼细致为他上药。 虽说余向阳暗里觉得气氛有哪处不对劲,奈何情况紧急,顾不得细想这许多。 他喘气急急道:“两位兄台,大事不好!白水宗少主死了!” 舒遥略带诧异挑起眉头。 白水宗少主有魔种在身不假,可早上看他时那副活蹦乱跳的样子少说能为祸三五十年,怎会死得如此仓猝? 余向阳此刻方寸大乱,顾不得条理,把他知道的一股脑儿说出来:“据白水宗人说,杀他们少主的人剑道极为奇诡,根本看不清具体是何面目,只是看着眼生,面目极美。” “所以他们想到今日和卫兄发生过口舌冲突,特意来找卫兄要个说法!” 舒遥面无表情。 这天下美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莫非但凡是个美人犯的事,就要推到他头上来吗? 哪怕舒遥背锅背得再习惯,此刻也不禁心生一二愤怒。 叫你记不住人脸推锅到我头上! 当贪狼使好欺负吗? “哦对!”余向阳像是记起什么要紧事物,一拍掌道,“他们还说那人长笑着留下一句,记好,这是我佩剑明珠出海下所收人头。” 卫珩抹药的动作一顿。 他传音于舒遥:“明珠出海,为引长烟本命佩剑。” 很好,他引长烟次次来一斛珠片碰瓷不说。 这次到白水宗杀人还能推锅到他头上。 自己是上辈子欠了引长烟多少灵石? 当贪狼使好欺负吗?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第23章背锅 坐落于北地第一域的魔宫大殿,檐梁漆彩,廊柱雕金,一口气连绵撑开足可容纳成千上万人的广阔浩大。 偌大殿中只有七杀和他一左一右垂头立着的两个心腹,静得落枕可闻。 “晋国那边说都城里来了个红衣貌美,气焰嚣张的年轻人?” 七杀语调一扬,笑道:“固然这天下红衣貌美,气焰嚣张的年轻人有许许多多,我第一个却只能想到一个贪狼。” 他此刻瞧不见半分在玄山上温和谦恭的影子,连眉尾扬起的弧度,说话时扯动的唇角,都低调隐晦刻满了魔道霸主的标识。 “果然如我所料,贪狼来魔道之后立马去了晋国查探魔种之事。” 杀破狼星系三颗星本一脉相连,互为一体。 因此杀破狼三使对对方所在的隐隐约约能有所感应。 当初破军在一斛珠中刻意闹事,未尝不是感应到舒遥就在附近的缘故。 心腹知情识趣地说了一句:“一切逃不开尊使的眼睛,尽在您掌握之下。” 千穿万穿,马屁是不会出错的。 七杀心腹深谙这个道理。 七杀似也是很得意,笑了两声道:“贪狼也是真正应了他的封号,贪多不足,什么都想要,什么事都想插一脚。哪怕他是大乘巅峰又如何?他纵有卫珩的本事,也兜不住他的贪心。” 在七杀看来,舒遥自然是很可笑的。 为一个万川和,为一个莫须有的紫薇秘境消息和让雪天闹翻,不惜两败俱伤。 无论是交出万川和任让雪天处置,还是以朋友之义,魔尊之威软磨硬泡出万川和手上消息,都比做玉石俱焚的傻事要好太多倍。 可舒遥若是不犯傻,怎轮得到今天他七杀在魔道独大? 七杀笑容里带着势在必得的得意。 天赐良机,怎可放过? 他两个心腹却缄口不言。 贪狼使淡出魔道视线的时间还太短,短到他寒声寂影万物皆可破的锋利剑锋和赫赫声名犹在眼前。 七杀敢说舒遥,他们这等小角色不敢。 “开始发现晋国的时候,我就说那是块好地方。” 七杀像是感慨良多,“有贪狼兄长在那处,贪狼早晚会上钩,怒火攻心。” 要的就是怒火攻心。 越是愤怒,越容易失去理智。 “你们将魔种一层层下放下去,天刑一脉的魔修能杀就杀。” 七杀恍然不觉自己短短一句话会在魔道中掀起何等的清洗和动荡: “我亲去晋国,斩草除根。” 说到最后,他面容染上三分狰狞神色: “我要贪狼,要这天刑一脉,不存于世!” 被七杀惦记上的舒遥在青山宗正山门和白水宗来人对峙。 死的人是白水宗少主,可想而知对白水宗而言是极大的震动,于是宗主亲自前来。 他痛失爱子,激动到有点语无伦次,前言不搭后语,几句话反反复复地说,论点倒是很一致: 就是舒遥杀的他儿子! 白水宗宗主眼睛里要淌出血来,嗓音发颤:“我没想到竟有人歹毒至此!就算是发生过争执,当街已经教训过,还要背后下此毒手!我必要将他扒皮抽筋,碎尸万段,方解心头之恨!” 贪狼使拉的仇恨数不胜数,过去三百年在别人口中已经换过无数种花样死法,惨死过很多次。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所以舒遥顶着白水宗宗主的诅咒,倒是非常淡定:“我没杀他。宗主大可一问余兄和舒真人,我不曾外出过。况且杀他的人都留下姓名,说他的剑叫明珠出海,我剑又不叫这名字。” 卫珩亦是道:“我可作证,贪——他的剑名确不叫明珠出海,为寒声寂影。” 白水宗宗主悲愤道:“你剑换个名字很难吗?管他寒声寂影还是明珠出海,你爱怎么叫怎么叫,莫非有人杀人的时候会报真剑名吗?” 叱咤魔道百年风云的寒声寂影委屈。 杀人时必要倔强留下自己剑名,让对方做个明白鬼的引长烟委屈。 公信力遭到质疑的道尊也委屈。 一句话无差别炮轰仙魔两道鼎鼎有名的三个人,单从这一点看,白水宗宗主着实是个人物。 余向阳连忙道:“剑名或可换。但卫兄与贵派少宗主分别后,和我一起到青山宗,在住处未曾歇息多少时间,来不及动手的。 舒宁亦是点头。 他形容憔悴,但终究是曾经晋国修为最高的金丹真人,自镇得住场子:“我可以道途作证,卫兄等到我青山宗后,不曾出去过,无从论杀害贵宗少主。” 以道途作证,对修行者而言,是极重的誓言了。 舒宁想要保舒遥的决心也可见一斑。 白水宗宗主失去唯一的爱子,只凭着满腔怒火来上门讨要个说法。 长老却比他要理智,也想得多,按住欲暴动出手的白水宗宗主,向着舒宁道:“我自不是不信舒真人和青山宗。只是大家都是修行之人,明白片刻之中跨越都城两端不是件难事。 少主性子一贯如此,先前好端端的。怎的这位道友来了之后,偏生变故?再说能在我白水宗中来去自如如入无人之境的有几个人?” 长老傲慢发问道:“舒真人眼下状况,能做得到吗?” 舒宁不动声色,余向阳却气愤涨红了脸。 他向来尊师重道,见不得他师父被白水宗的人这般羞辱到头上。 青山宗亦有长老猝然起身,怒道:“你是什么意思就直说!别这样阴阳怪气,说给谁听?” 白水宗长老不受他激,慢慢道:“我是说这位卫姓道友,手段诡奇,少主是差一步筑基的修为,早上在他手上毫无反抗之力。使剑,容貌好,修为高,陌生人,除了这位还能有他人?” 他一理之下,连青山宗长老都快被说服,犹疑地看向舒宁。 不管舒遥是不是杀白水宗少主的人,为一个不知来历深浅的陌生人,和白水宗闹得不可开交,不值当。 舒宁咬紧牙关,仍是道:“我先前说过以我道途担保,说出来的便作效,此事突然,或有蹊跷,我青山宗愿不惜代价,和贵宗一道查清背后缘由。” 白水宗宗主满脑子都是丧子之痛,哪里愿意听他话? 他怒极反笑:“好好好!” “舒宁你以为是几十年前?你一个差不多活到死期的人,你的道途有什么值钱的?我稀罕你青山宗来帮倒忙?” 舒宁神态沉冷下去。 余向阳握拳的手发着抖,死命克制着不让自己动手。 舒遥终于忍不住了。 被白水宗几个人堵上门来,他依旧是平常一副懒懒的闲散做派:“白水宗宗主你痛失爱子,我是很同情的,但这也不是你随便往我身上泼脏水的理由。” 他一言难尽:“能到你白水宗中进出如无人很了不起吗?” 他曾在北域巅峰上杀了魔宫之主。 还能随便进玄妙峰,拔秃大白鹅的尾巴毛。 辱贪狼使了。 “再说,你们真觉得我是那人的话,我既然能随意进出白水宗,你们还敢来青山宗抓我?” 悍不畏死吗这是? “要不要为你们的勇气鼓鼓掌?” 白水宗宗主被他气得嘴唇发抖,说不出一个字。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白水宗长老也恨声道:“竖子尔敢嚣张至此?” 在他们恨不得生剥活吞自己的目光下,舒遥识趣闭嘴,收了那句“我想杀他,不用出现在白水宗也是可以的。” 真当剑破虚空是摆设? 曾经贪狼使稳居在长安城里,神识覆盖方圆千里,但凡有闹事者,凌空点出一指剑破虚空,杀人不血刃。 他急着结束那场糟心的闹剧,道:“不如我立个心血誓好了,是不是由天道来定夺。” 能一个心血誓解决的问题为什么要拖泥带水,纠缠不清? 白水宗宗主从几近癫狂的状态中回神,简短道:“也好,那便立心血誓。” 舒宁和余向阳随着青山宗长老一起暗暗松口气。 舒遥既有立心血誓的底气,可想而知绝不是他做的。 卫珩极难察觉地微微蹙眉,最终没说什么。 长老眼神连闪,道:“要不是他早上公然对少主出手,害得少主心思浮动,灵力滞涩,至于反抗不能,落到身死道消的地步?” “要不是青山宗的小子领着他到都城,遇见少主,根本不会有这场惨案发生!” 在场所有人一同噤声。 舒遥沉默。 可以,他们魔道杀人时也没有这么株连他人的神奇思路。 长老待在白水宗实在太屈才,应该到七杀手下去为他发光发热,才不枉费他这强词夺理的清奇逻辑。 卫珩声音冷肃,意想不到地第一个开口打破沉默:“既然如此,心血誓不必立了。” 宗主或是出于一片爱子之心,长老却根本是在借题发挥,满心打算着怎么借此事碰瓷到青山宗头上来。 “宗主,不好了!有,有人闯山,我们根本拦不住!” 气氛一触即发时,青山宗弟子边跑边惊慌失措喊,他用上灵力,人未到,已让正殿内众人听得清清楚楚。 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剑光穿透数里,伴着一声轻笑:“我说过杀人的剑叫明珠出海,持剑的人是我引长烟,冤枉别人不好。” 笑声刚落,便有少年白衣持剑入内来。 风吹动了他衣角,眉眼明丽如珠玉,手中长剑如穿虹。 引长烟进门恰好将卫珩面容一览无遗。 前一刻出场时气派如剑仙的少年,下一刻神色呆滞,带着肉眼可见的崩溃。 引长烟艰难道:“先…先生?” 第24章杀局 卫珩面容瞧不出喜怒,只平平问引长烟道:“人是你杀的?” 引长烟一句话一出,白水宗宗主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他双眼喷火,恨不能将引长烟剥皮拆骨:“好好好!好得很!就是你杀的我儿?” 白水宗长老亦是步步紧逼,咄咄逼人:“方才两位信誓旦旦说自己和我宗少主身死一事无半点联系,怎么现在就和杀人凶手叙起旧来了?” 他一声冷笑:“今日你三人非得血债血偿不说,青山宗也得给我们一个交代!” 舒宁皱眉,刚想要开口争辩一二时,引长烟说话了。 他容貌固然是很好看的,然而持剑之时,人似剑,剑似人,万千光辉皆化作剑气的冷意森森,出鞘见血,让人难对他秀丽过头的长相生起轻薄之意。 白水宗宗主和长老一时竟不敢插话去打断。 引长烟说:“我杀他是有缘由的。你不知道你们少主身怀魔种?倘若我当时出剑晚了一刻,你们少主便会受魔种所制,屠杀你白水宗上下。”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荒谬!” 白水宗宗主大喊一声,声音中饱含凄厉。 猝然间灵光爆出,正是他不管不顾地手持法宝向引长烟杀来。 他原本心弦被爱子惨死牵扯得紧紧的,此时引长烟说他爱子和魔种有不明不白关系,辱其清誉,白水宗主如何能忍? 悍然出手,理智全失算是轻的。 引长烟仿佛看不到那么大的动静,剑锋不曾有过半寸偏转。 舒遥和卫珩老神在在,根本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出乎意料的是,另外一道灵力如匹练当空劈来,直迎上白水宗宗主,将他击得后退数步。 在气劲冲刷之下,在场修为稍逊的皆是齐齐后退卸力,更有甚者心跳如擂鼓,口中呕血。 舒宁已无素日温和神色,寒意现于他眉宇间,将病容都逼得散去一二:“若是这位道友所言属实,私养魔种,想来白水宗宗主知道这是多大的罪名!” 他鲜少这样硬气过,白水宗长老被他一震,口吻不禁软下来,威风不在:“舒真人是铁了心要和我白水宗做对不成?” “不是和你白水宗作对。”舒宁像是对他搬出的大旗无动于衷,一字一句,恨意切骨,“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 “你白水宗若是与魔修有染,我难道要装聋作哑?” 青山宗有知悉内情的长老无声一叹,心知自己劝不住。 宗主他其他事情好说话得很,唯独对魔修上,是真真正正恨到骨子里,偏执到极点的。 假使白水宗真和魔种脱不了干系,哪怕是玉石俱焚,舒宁也绝不会装作无事发生,让步半分。 舒遥悬在唇角轻飘飘一缕笑意淡了,像是枝头的花飘散在风里,寻不见踪影。 他说话语调很奇怪,很寻常的调子,却像是杂糅了许多种情绪,尽力克制着什么:“好了,白水宗少主应该还没下葬吧,尸身仍在,有没有魔种去看看就知道了。” 白水宗宗主压下胸中翻涌气血:“去看便去看!如若我儿清白,我定要你们三个偿命,青山宗向我磕头赔罪!” 舒宁森然道:“贵宗少主当真无辜,我自会赔罪。但魔修一事——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两人对视,寸步不让。 引长烟甩掉指尖凝着的一缕剑气,不是很能够明白为什么这些人比起他这个当事人来,一个赛一个的真情实感,说话积极。 但这并不妨碍引长烟的求生欲。 他向卫珩辩白道:“先生等会儿一看即知,白水宗那位少宗主当时魔种爆体,无力回天,我不得已杀之。绝非故意杀人。” 卫珩不置可否,问道:“你是如何到此地来的?” “此事说来话长。” 他们一行人一边往白水宗方向赶,一边引长烟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原来是他前些日子随手在倒悬剑山中接了个除魔任务。 引长烟年纪虽轻,修为却高,见识也很广,发现他杀的孤煞魔修中特殊之处,认出魔种。 悸动之下,引长烟做的事也很符合剑修标准。 他第一时间想的不是回去求助师门长辈,而是带着几个同门杀去魔域一探究竟。 “我易容改装去魔道几域多方打探过,也去一斛珠一类人多口杂的地方探听过消息。”引长烟含糊而过,“最后机缘巧合得到消息,说魔种多在晋国,便想来看看。” 舒遥凉凉看他一眼。 饶是如此,那也不是引长烟来他一斛珠碰瓷的正当理由。 这笔帐他记在心上呢。 卫珩显然是也想起当日之事。 于是卫珩告诫了一句:“凡事投机取巧,玩弄人心者,不可取,更不可多为之。” 引长烟:“……”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不知自己说话哪里出了纰漏,只得茫然无措地继续说下去。 之后他来到晋国。 引长烟相较两人,修为终有不足,觉察不到青山白水两宗其余人身上的魔种,只被最明显的白水宗少主魔种气息吸引过去。 等他到白水宗时,那位倒霉的白水宗少主和魔种互斥已经到极点,无力回天。 魔道中人尚能因魔气同源容纳下魔种,仙道中人是受不了魔气斑杂的。 一旦种下魔种,必定有朝一日魔种爆体,受他控制,区别的只是时间早晚。 天资越高,经脉越纯净的越容纳不得魔种。 说完后,引长烟笑问舒遥道:“这位大约就是我那位近日在仙道被传得沸沸扬扬的师弟?” 消息闭塞的舒遥诚心请教:“有多沸扬?” 引长烟沉思一瞬,形容道:“大概是十个倒悬剑山弟子,有十个想和你打一场的那种沸扬。” 很好。 舒遥心情复杂。 继他贪狼使称号背上重重骂名,在仙魔两道脍炙人口深入人心后,他本名也被无数人惦记上了。 说来说去,这都怪七杀不肯安生地跑来玄山找人闹事。 舒遥在心中给七杀补上一笔,等着日后寒声寂影上一并发落。 舒遥:“那师兄也想和我打一场吗?” 他红衣狐裘,锦绣琳琅,瞧着就像是富家子弟的精巧做派,更生得天然一副唇角弯弯,眼眸带笑的模样,似绯烈桃花逐流水般秾丽风流。 引长烟大笑:“我?我自然不会。” “我在论道台时,虽说未被道尊收入门墙,但好歹蒙受道尊指点过剑道。”引长烟笑声渐止,拍了拍舒遥肩膀,心生怜爱: “也算你半个同门师兄。日后有哪个倒悬剑山的不长眼睛来烦你,你放心报上我名号就好。” 原来还有这么一出。 引长烟想得很简单,小师弟长得讨喜,看着又弱气,能护自然是要护他一护的。 “那多谢师兄。” 舒遥想得也很简单。 看在卫珩面子上,便不去和引长烟计较他来一斛珠碰瓷的事,一笔揭过。 即使想得南辕北辙,这时候两人倒是如出一辙的满怀慈爱。 青山白水两宗中人在前面沉默地御风而行,如临大敌。 舒遥和引长烟在后面传音聊得热火朝天。 “我不是怕白水宗人追责,故意跑的。”引长烟说到这里,也很唏嘘。 谁能想到一时的不靠谱,竟然会把锅推到道尊和自己师弟身上来? “我是杀人之后兴起,去酒肆里打了壶酒,正准备回白水宗解释一二时,发现他们人已经跑完了。” 舒遥由衷感叹道:“师兄真是个讲究人。” 杀人完事后还要来壶酒。 看看这气度这排面,潇洒。 他想起从临云鹤那里听说过的传言。 相传引长烟未破化神,尚且是元婴巅峰的境界时,因为天赋太好,风头太劲,被一位积年化神,手上人命累累的魔修盯上。 他们身处闹市,旁的人噤若寒蝉,唯独引长烟谈笑自若,不忘对酒肆老板娘喊一声:“劳烦温一壶酒,等我赢他回来喝。” 魔修被他这份旁若无人的放肆气大嗓门:“只怕你小子到时候没命喝!”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回答他的是明珠出海的出鞘声。 一弯剑光波光粼粼映亮飘舞风雪,团团拱着剑身似明珠生晕,刺破尘雾。 引长烟拔剑在手,说:“天冷,酒凉了不好喝。” 等他斩杀魔修,滚烫血液溅在冰凉雪亮的剑锋山,恰逢老板娘素手取出温好的酒。 配风雪天,杀人剑,再好不过。 此后引长烟一战成名。 当时临云鹤还哀叹过:“舒师弟,你看怀师姐一样能凭元婴杀化神,不比他差。但怀师姐打架就是冷冰冰的拔剑收剑,哪有人家风雪一壶酒说起来有意思?” 舒遥明白为什么卫珩不肯收引长烟为徒了。 以引长烟杀魔数来看,必定纵酒过度,不爱养生。 估计也不肯在酒里泡枸杞,嫌有失风度。 卫珩受他为徒,难道是要和引长烟互相折磨吗? 引长烟突发奇想,问道:“我不是想和师弟较出个高低胜负来,奈何见猎心痒,委实好奇由先生亲自教出的是何等的剑道。等此间事了后不若一事?” 卫珩道:“不是我教的。他的剑道,我教不了。” 引长烟“咦”了一声,好奇挑高眉头。 他对舒遥的剑兴趣不增反减。 是怎样的剑才配上道尊一句“教不了”? “实不相瞒,我最初师承七秀坊,习的剑诀为冰心诀。”舒遥想了想,饶是大乘的神识也跨不过三百年的往事。 他有点忘记自己当初在游戏里拜了谁为师,是七秀中哪一位。 “至于教我剑诀的师父名讳……我已然忘却了。” 语罢舒遥见引长烟半是震惊半是谴责望着他,犹如看见了好一个绝世渣男。 这是何等薄情寡义的徒弟才干得出来的事情? 他以为他引长烟已经算是个不肖徒弟,常年做事不着边际把他师父气个颠三倒四。 现在看来,他还是太年轻。 这样想着,引长烟看卫珩,像是看昔日高岭之花白月光被一个负心薄幸的穷小子巧言令色蒙骗般痛心疾首。 舒遥:“……”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真的没有那么欺师灭祖负心薄幸。 卫珩出言打断引长烟漫无边际的联想:“别多想,我与他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引长烟更加沉痛。 恨不得直白告诉卫珩倒贴的师徒情是没有未来的。 好在他们到了白水宗。 宗如其名,门前横过一道白水如玉带,环着青山苍翠,映出盘旋绿荫似倾盖,于清静之中平添一份婀娜。 三人却没有兴致欣赏这份景色。 引长烟失声道:“怎会?我三刻前来白水宗,魔种气息分明还没那么重,仅有他们少主一个人的暴动而已。” 白水青山两宗中人修为不足,看不出来,他们是能一览无余的。 现在的白水宗哪像个修仙宗门,满宗门里俱是躁动魔种。 说是魔宗也不为过。 舒遥懒懒道:“你再看前面带着我们的人。”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引长烟静下心定睛一看,发觉在青山宗时好好的一群人,如今身上魔种也探出爪牙。 他几乎倒吸一口冷气。 “可能是魔道大能来到晋国,身上魔气引发的魔种暴动。” 舒遥面上含笑,唇齿间却含着满溢杀气咀嚼过两字:“比如说——七杀。” 第25章戳心 “魔气浓郁至此,他们难道不会危及性命吗?” 仿佛是为映证引长烟的话一般,他们未进山门,空中已陆陆续续飘来弟子哀嚎: “我…我的经脉!” “疼啊啊啊啊好疼!” “长老救…救我!救我啊!” “怎么回事!” 白水宗长老来不及多想,喝问一声也不等人回答,当即御风想大步走进去。 不等他走几步距离,他身上黑丝如缠线骤然涌现,长老像是受黑丝牵引的提线木偶,行动不由人。 他浑身抽搐,有黑丝顺着他经脉纹络攀爬蔓延至面部,如密密结的一张蛛网,望之可怖。 魔气在长老体内肆虐,犹如种子从骨骼里生根发芽,那种剜心剥骨般的疼痛让长老禁不住嘴里发出“嗬嗬”的颤声。 他并不是唯一一个。 白水宗宗主、舒宁、余向阳,先后踉跄倒地,他们周身黑雾散逸,与白水宗宗门处飘出的汇至一处,升腾成一片乌云。 乌云缓缓而上,遮住天上白日。 刹那间,天光骤暗,风云变幻。 连拥着白水宗的一条长河,也染上几分阴森森的沉冷意味。 充耳惨叫,遍地是白水宗中人哀嚎打滚,魔息暴涨。 哪里像个仙风道骨的修仙之地,说是修罗地狱,亦不为过。 引长烟究竟年轻,沉不住气,拔剑怒道:“背后之人该杀!常人何辜?” 常人何辜? 是啊。舒遥垂下眼帘,遮住眸中一抹晦涩嘲讽。 可惜在孤煞一脉中,从来没有对与错,无辜与否。 只有能杀的人,和不能杀的人之区分。 他再抬眼时眸光复明,无半点犹疑,向引长烟笑道:“我要切一奇穴,劳师兄帮我护一回法。” 引长烟正欲答应下来时,卫珩却比他们动得更快。 乌云似在冥冥之中有所感应,竟畏惧退散几分。 剑光如长虹贯穿天际,最终遥遥坠在天边如灼日盛光。 光明驱走黑暗。 卫珩的日月照璧出鞘。 日月并明之下,阴暗不存。 他剑身明光大放,一时间看不清楚那是怎样的一把剑,反倒让人疑心,是摘下九天宫门上高悬的一轮明日在手。 太阳不须令人看清它是何等的形状相貌。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自然而然高高在上,威严无限。 最后一丝黑雾都被绞杀得干干净净。 舒遥笑起来,眉眼里再无刚刚的冰冷嘲弄,像是融着冰雪的花枝。 他和卫珩是为着魔种消息追查到这里。 当然是顺藤摸瓜,沿着青山白水两宗露出的端倪追查下去,找出本应不存于世的魔咒制法,揪住背后除七杀外的始作俑者最好。 倘若卫珩出手,杀灭是能轻而易举杀灭两宗人手中的暴动魔种,但后续必将面对线索中断,无处下手的窘况。 这实在是一个两难的命题。 倘若不灭去他们身上的魔种,青山白水两宗中人大概率会死。 倘若灭去魔种,魔种在日月照璧下被灭得干干净净,他们还顺藤摸瓜追查个球球。 没东西让他们追查。 魔种关系的不止是青山白水数百条人命,更是也许将来仙魔两道会挑起的再一次混战,死伤动辄千万计。 相较之下,青山白水两宗数百条人命像是无足轻重。 卫珩不这样认为。 出鞘的日月照璧将他的态度展示得一览无遗。 舒遥也不这样认为。 假使卫珩迟一刻拔剑,他寒声寂影便会递出一招剑转流云,将两宗中人体内魔种彻底驱散。 引长烟声音里有刻意被压下的热切:“是日照天门!用在眼下的场景上,倒是贴切极了。” 明日煌煌之下,一切妖魔鬼怪无从遁形。 听他此言,舒遥却是极短促地蹙了蹙眉,心里掠过一丝不对劲。 卫珩是以剑入道,贴合天道的。 单单以他剑看,也很有这个意思。 日月照璧,一为太阳,一为太阴,正好是一阴一阳拼成一个圆融无缺的太极。 按理说卫珩剑下应当兼有日月。 怎会单见太阳而不见太阴? 舒遥未做多想。 兴许是人家道尊觉得小场面不值得让他出全力,或是觉得太阳之意更适合逐退魔气也是有的。 乌云倒退,一轮明日又高高挂在天幕上,再定睛看卫珩手中剑时,哪里还有半分不可逼视的模样? 只平平一把剑,长是大多数剑的长,宽是大多数剑的宽,最多夸一句清光湛湛,如盛秋水。 卫珩神容也如这把剑身掠喉一样寒,内中杀意峥嵘探首:“出来。” 日月照璧剑身清鸣不止。 一场变故后,青山白水两宗中人晕倒在地,白水幽幽,古木苍苍,天空渺远,竟静默起来。 唯独日月照璧鸣声一声复一声激越,像是迫不及待出鞘饮血。 “没用的。”舒遥走了几步到卫珩边上,口中道,“论起怕死,谁也比不过七杀,他恐怕刚到晋国,察觉到你在此处出手,就立马溜之大吉。” 这份求生欲实在非常旺盛。 奈何他们还真没法杀过去。 舒遥境界毕竟大不如前,七杀有心屏蔽之下,纵有杀破狼三星相助,仍感应不到七杀所在确切方位。 至于卫珩,他与七杀同为大乘巅峰,虽胜一筹,七杀全力躲藏,卫珩亦难寻出来。 卫珩默然不语。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过了半晌方道:“等事了之后,我亲自走一趟魔宫。” 七杀总不能一辈子躲躲藏藏,不回魔宫。 舒遥叹气:“等等,所以说我们跑这趟晋国是为什么?” 反正到头来还是直接去和七杀对质。 是为发现舒宁这个原身的便宜兄长吗? 引长烟宽慰他道:“师弟想开点,好歹除去那么多人身上魔种。” 地上瘫着的人逐渐醒转。 大部分面色苍白呆滞,显然是没回过神。 白水宗宗主倒是挂心他的爱子之死,很快转过脑子,哭天抢地:“我儿做错了什么要被那该死的魔头盯上啊!何至于白白送一条性命?” 舒遥盯着他。 很奇怪,他和北斗宗宗主无一处相同之处。 舒遥却偏偏从他们两个身上看出点神似来。 他指尖在寒声寂影上按得更紧,浑然不觉疼痛。 直到听见舒宁小声翼翼的问询声:“冒昧问一句,诸位前辈可是仙道上宗之人?” 那些诡异的魔种将他们逼得毫无还手之力,几临死地,却被这三个人清除干净,舒宁又不是傻的,怎会想不到这三人的身份? 除去仙道上宗精心培养出来的弟子,有谁能轻而易举认出并除去魔种? 他和白水宗宗主枉为金丹,根本不曾察觉自己身上异常。 引长烟道了一声是。 舒宁松一口气,笑意更深,口吻也更小心:“我冒昧问上宗前辈一句,可曾在仙道中听闻过一人名姓为舒遥?” 舒遥像是怕被谁抢先似的急忙忙开口,以斩钉截铁地口吻截断引长烟话头:“没有!” 引长烟一头雾水,缓缓看向舒遥。 若他没记错的话,道尊这位新收的弟子,便是唤作舒遥。 舒宁倒不疑有他,怅然叹道:“实不相瞒,晚辈幼年时家中有一场变故,仅有晚辈幼弟和晚辈存活下来。晚辈不幸和幼弟失散,到了晋国,被家师收入门下。之后在晋国晚辈一直苦苦搜寻幼弟踪迹,却不得其果。” 他面上露出一点苦笑:“晚辈也去仙道搜寻过几次,仍是不得消息。妄想着上宗消息灵通,远非小小一个晚辈可比,斗胆以全部身家,恳请前辈代为搜寻一二。” 舒遥不应话。 他记得舒宁在听到白水宗少主身上有魔种的消息时,强硬做派与先前判若两人。 情有可原。 舒宁深受魔修之害,被证杀血屠满门。 他失去的父母双亲,失去的手足同胞,失去的血缘温情,是实打实的不可磨灭。 况且魔修本来不是什么好东西。 是应该厌恶的。 舒遥做了三百年魔修,深谙旁人不管你是天刑还是孤煞一脉,但凡是入了魔道的,活该遭人唾弃。 何况是以舒宁对魔修的恨之切? 难道要告诉舒宁,你弟弟不但活着,活得风生水起,甚至入了魔道,做了权柄仅次魔尊的贪狼使吗? 这是什么天大的反讽笑话。 自己和舒宁纵无兄弟之实,仍是承了原身和舒家家主的情,方得了如今一条性命。 他又没到狼心狗肺的地步,怎么有脸说得出口? 舒遥有点想笑。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可他没笑,也吐不出半个字来回答舒宁。 像是喉咙里卡着一把刀,稍稍动下嗓子就会被磨得血肉模糊。 引长烟目光在他二人中间来回切换,试图理清当今情况。 嗯,舒遥是舒宁失散多年的弟弟,舒宁百般尝试寻找他的踪迹,不知道弟弟站在自己眼前。 然而舒宁的弟弟站在他眼前,正努力向他否认着自己的存在。 自认识舒遥以来,引长烟第二次震惊了。 这是什么狗血贵乱剧情? 剑修有话不能痛痛快快说吗?像是拔剑一样干脆利落有事说事不好吗? “我知道舒遥。” 卫珩道。 哪怕是正午艳阳当头,他眉目仍似寒凉冰玉琢出的神像,精细俊美只是一方面,更多的是高踞神台上不问世事,万古不化的皑皑淡漠。 舒遥极低极短促地笑了一声,说不清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这狗屁的命运弄人。 引长烟呆滞地旁观这出好戏九曲十八弯发展下去。 卫珩平静道:“他被道尊卫珩收为弟子,想来过得很好。” 引长烟看见舒遥肩背轻颤,阳光洒进白水宗满山的重重树影里,光影斑杂下,他眼眸有一瞬酸楚。 所以说,引长烟迷惘想,这究竟是什么狗血贵乱? 第26章误会 舒宁呼吸急促。 饶是他久在凡间,对仙道势力近乎一无所知,道尊的威名仍是赫赫在他耳边。 他语无伦次:“此事…此事当真?” “晚辈不敢质疑前辈。”舒宁说罢也觉自己言语不妥,连连陪罪:“只是道尊…这实在是太让人——不可置信。” 起起伏伏三百年,舒宁或多或少养成些风雨不动的沉稳。 轻易崩溃在道尊二字前,甚至寻不出来合适形容。 这不怪舒宁。 道尊本是所有修行者心目中至高无上的传说,似乎只凭简简单单两字称呼,就能划出天壤之差,和他们所居的不是同一个世界,同一片土壤。 卫珩看着他颔首。 虽无言语,但他的神态就足以令人信服,打消舒宁的残余疑虑。 舒宁长长舒一口气,容色释然。 像是放下积压胸口很久,让他夜夜不能入眠的大石,一瞬间容光焕发起来。 他欠身,长长向三人郑重行一个揖礼。 看着神游天外不在状态的舒遥,这时候倒是反应很快,仿佛身上着火般赶忙躲开舒宁,再还他一礼。 舒宁释然笑道:“不怕前辈见笑,我一直挂怀着胞弟的下落,得知他过得很好便足够了。我体内沉疴虽去,终归寿元有损,无望进境,时日无几,不欲和他相认,让他白伤心一场。” “至于仇人——我自己无能,杀不了他,当然没法厚着脸皮嘱咐阿遥一定要杀他方血恨。再说阿遥是个好孩子,我无需说什么。” 一字一句,俱是兄长对胞弟沉甸甸的关爱。 或许并不算煽情,催人泪下那一种,内里藏着的,却无一不是出自满心关怀,为着对方考虑的心思。 只是这种温情,对舒遥来说,无异于是一把把戳心扎肺的淬毒尖刀。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沉着脸色,转身下山。 舒遥走得看似不急不缓,步履从容,实则很快,从他转身到身影不见,不过一眨眼的功夫。 舒宁被他一举拉得从喜悦中回了点神,关切道:“那位前辈没事吧?可是在先前一战中受伤了?” 不然怎会如此失态? 卫珩:“……” 看着卫珩不言,引长烟只好绞尽脑汁出来描补:“实不相瞒,他也是玄山门下的弟子。” 舒宁似有所悟。 引长烟看他神情,心知靠谱,再接再厉地往上添火:“他素日里很仰慕道尊,咳咳,你懂的,就是很想做道尊弟子的那种仰慕。” 论道台的弟子似乎与他平日所见不太一样。 卫珩想。 旁的人不说,即便是往常看来很靠谱的引长烟,竟也会在一斛珠碰瓷,杀人喝酒,说谎不眨眼。 看来是自己对他们的了解不够。 引长烟脊背莫名一凉。 舒宁恍然大悟,很是理解道:“唉,也是难怪。道尊那般人物,自是人人仰慕的。” 兄弟,你悠着点夸。 毕竟他本人还站在你不远处呢。 引长烟心道。 果不其然,卫珩亦终于受不了这尴尬气氛,淡声道:“我去寻他。”说罢转身下山。 留下引长烟和舒宁两个人面面相觑。 舒宁试探性问道:“刚刚下山的那位前辈,可是也很仰慕道尊?” 引长烟:“……” 为什么从头到尾都是他们三个人的故事,要自己来帮忙费尽心思圆场? 多日相处,卫珩早早对舒遥气息了如指掌,他神识能轻而易举覆盖整个晋城,自不难找到舒遥。 卫珩是在西市熙熙攘攘里的一家酒肆中找到的舒遥。 许是没喝酒的心思,亦或是凡间酒水不讨舒遥的欢心,他喝得倒是很克制,只专心听着被团团围起的一个说书先生唾沫横飞讲着神妖鬼怪的传奇故事。 “你来了。”舒遥笑着向卫珩招招手,毫无被当场抓包的尴尬,“听听说书先生讲的都是什么。” 卫珩依言坐下,静待说书先生的下文。 “今日白天,咱们那城北的白水宗那一块,忽然黑下了天,大家伙都见着了吧?” 说书先生神秘兮兮压低声音。 “怎么不见着?那天黑的仓促,我家婆娘还以为是下暴雨,急匆匆收好了衣服,不想那老天爷一一会儿又亮堂起来,这不欺负人吗?” 当即堂下有人嘹亮出声。 他一说话,如往锅炉里倒了一壶开水,人们七嘴八舌议论止不住,人声沸沸。 “我看啊,要是老天爷的缘故,哪里会只黑白水宗一块?这事定然有古怪。” “可不是,你们莫非忘了白水宗那里住的人什么人?” 大家收声。 对他们这等市井里的升斗小民来说,白水宗中的子弟,已然是了不得的神仙人物。 惊堂木重重一拍。 说书的先生一捋胡须: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是啊,大家伙说的有理,白水宗那边的天黑啊,来得古怪!” 他刻意压低声音,其中的热切分毫不减:“白水宗的名字来头想来大家知道,宗门口那条河啊,得山水灵气,又有那么多代神仙人物一代代住下去,养出了条黑龙来。” “诶哟,这可了不得。”舒遥笑道,“倘若河里真有黑龙,我倒想捉一条回去,让破军看看真正神龙威风是什么样的。” 卫珩无奈。 他明白舒遥特特挑中这间酒肆,让自己坐下来听的用意了。 众人很给面子,捧场起哄着让说书先生说下去。 说书先生言语飞扬间涨红了脸:“白水宗里的仙人老爷,厉害是厉害,怎敌得过神龙威风?那黑龙一出河,就有乌云肆虐……” 他长篇大论,堆砌词藻地描述了黑龙威风,说到最后几乎口干舌燥,终于说到重点:“后来隐世的真神仙啊,见到黑龙作乱,出来把它收了当作坐骑,驾雾走了。” 舒遥笑瘫:“哈哈哈哈哈哈我不行了。” “神仙道尊什么时候让我见见那匹坐骑黑龙,好一饱眼界。我这辈子还没见过真正的神龙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最后一串促狭笑声出卖了他。 卫珩看着他。 舒遥笑得执扇的手颤抖不住,大半张脸都埋在扇子里面,只留下一双笑弯的眼睛。 一双眼睛足够。 西市有漫天灯火,映亮天如白昼,晚风吹动了灯笼下的金黄穗子,随着车水马龙的滚动,将香车里一缕袅袅熏香,递至宝马鎏金马鞍下的刺绣衣角。 有河水盈盈倒映着这些繁华。 舒遥的眼睛比那一道满天星火,华灯万千的河水更亮更美。 卫珩道:“别闹。” 语气不似责备,更像是无可奈何的纵容。 舒遥:“不行,我一定要见见那条黑龙,神仙一定是听到我方才说要抓龙的话,所以不肯给我见。” 真是拿他没办法。 卫珩未觉自己现出一丝很难得的笑意,像是尘封千年的幽峭名剑收敛锋芒。 分明是个会笑会闹爱撒娇的少年,不知如何被人穿成人人喊打的贪狼使。 他最后道:“我没见过龙,今天你亲眼所见,是魔种。” 语气毋庸置疑,一锤定音:“你喝醉了。” 舒遥:“???” 莫名其妙被道尊盖章喝醉的舒遥,被卫珩拉回了青山宗。 其实舒遥有很多话想对卫珩说。 譬如今天的事多谢你,和那句经典的“你真是个好人。” 其实卫珩也有很多话想对舒遥说。 譬如今天的事无须多谢我,我知你从前必定有很多苦衷,但总是希望你往后可以过得舒心点。 奈何路途太短,御剑太快,没等两人酝酿好情绪,青山宗从他们视线里冒了尖。 两人沉默地回了青山宗,各自回房。 舒遥手中现出一张传讯符。 他握着那张传讯符,像是握着一把剑。 一缕灵力攀延而上,将传讯符燃成灰烬。 舒遥耐心等待。 一盏茶的功夫后,有一道黑光自天际远远飞掠而过,稳稳落在舒遥的小院。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万川和落地的第一句话不是问候自己多日未见的朋友,而是咂舌于舒遥的胆大包天:“道尊就在左近,你还敢让我来见你?” 不怕两个人一起被日月照璧劈成飞灰吗? “不会,我特意设阵瞒过他神识查探,放心好了,我没你那么菜,不会让他察觉的。” 舒遥一开口,就是想让万川和痛殴他一顿的熟悉风味。 万川和磨了磨牙,森森冷笑道:“嫌弃我菜,还叫我前来干嘛?” “因为有事。” 舒遥与在酒肆中时判若两人。 此刻连他的美貌,亦像是出鞘无制的神兵利器,沾着杀人见血的刃上寒光凛凛,让人绝不敢起亵玩的心思。 他说:“我要回魔道,去杀了七杀。” “你疯了吗!”万川和悚然一惊,“不是你说要在道尊身边好好休养一段时间的吗?你现在去杀七杀是去送死吗?” “我有把握。七杀以为我在卫珩身边,近期不会有动作,对我的警惕放松,这才是最好的时候。” 万川和知道舒遥不是在开玩笑。 他最擅绝境反杀,出其不意。 拼命是真拼命。 万川和也知道舒遥从百年前,就想杀七杀。 哪怕有破军阻拦在先,让雪天偏袒在后,舒遥想杀七杀的心一直不散。 舒遥解下近几日不离身的狐裘,随手一抛,又是一身红衣艳艳,他声线很低,像是吹过山头沉冷的风:“今日不同往日,我留在卫珩身边,只会害他在情爱里越陷越深。” 万川和更加惊悚,差点连说话都哆嗦:“你你你,是说道尊对你有意?” 兄弟,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第27章濒死 舒遥说:“你这是什么话?我有哪里不好不值得他喜欢吗?” 万川和真诚建议:“不如你先想想你哪里好?” 舒遥不假思索:“我好看。” “人脸不就两个眼睛一个鼻子?莫非能看出花儿来?”万川和不是很能欣赏,“你欠揍倒是真的。” 他对着舒遥那张脸,说的都是心里话,丝毫不虚。 舒遥有点明白为什么万川和能做个特例,在魔道安安心心修天刑。 因为他缺根筋。 “忘了你不辨美丑。”舒遥不和他计较,理解道,“怎么能把人家道尊的审美和你放在一块论?” 万川和牙疼。 他小心翼翼,顶着下一刻被寒声寂影修理的风险,不怕死问道:“看你对卫珩的袒护,你对他——” 当真没有心思? 舒遥神态渐敛。 那一刻他是真正的魔道贪狼,说一不二,生杀予夺:“你知道的。我修之道——” “深恶情爱。” 万川和为他补上。 修行之人容颜永驻,舒遥百年来容貌不变,仍是和百年前如出一辙的高傲漠然。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万川和松了一口气,道:“我不是说什么。你一朝对卫珩动心,难免道途有损。你坚持百年,甚至不惜先后与七杀反目,斩杀让雪天,几经生死,不值得。” 舒遥不说话。 不知听没听进去。 万川和又问道:“你修为恢复了几成?” 舒遥调子散漫回来,不像是在说自己生死攸关的大事,倒像是赏花逗鸟,悠闲自在:“八九成罢。” “本来好得没那么快的。还要多谢七杀借晋国养了多年魔种,舒宁体内魔种更是他分神,我吞噬它们后好了大半,大约便是所谓的作茧自缚?” 万川和没好气:“可以,没好全就敢杀进魔宫去和七杀硬杠,我该夸你还是该先行为你准备好一副棺材?” 舒遥笑道:“不如想好等我登临魔尊之位后,贺表该怎么写?” 万川和没想好贺表怎么写,就想打死这个不省心的。 七杀岂是个好对付的对手? 万川和想打归想打,仍是尽了一个老妈子的心操心道:“魔宫中全是七杀的人,你要不等一等,带着心腹过去?” “好啊。”舒遥顺水推舟应下,理直气壮伸出手,“所以劳烦你带我去第二域一趟,我大战在即,魔息能省一点是一点。” 那也不该是这么个省法。 万川和糟心得一言难尽:“你特意以传讯符召我到这里,便是为了让我带你一程到第二域?” 那么廉价的吗? 糟心归糟心,风声在耳边摩擦过,转眼腾空万里,万川和说罢就带着舒遥向第二域方向飞去。 “当然不是。” 舒遥一顿:“当初你有紫薇秘境的消息是七杀捅到让雪天那边去的,我特意告诉你他倒霉在即,让你高兴高兴。” 万川和有点高兴,又有点感动:“看不出来,你那么够兄弟的吗?” 舒遥拍了拍手,自若笑道:“当然,更多是想告诉你我和七杀打起来,你别傻乎乎上去插一脚。” “你那么菜,万一有个好歹,岂不是要叫兄弟我悔恨终生?” 万川和冷冷道:“闭嘴。” 舒遥不明所以。 万川和道:“你再说话,我怕我先七杀一步动手,一不做二不休把你这不省心的烦人精解决了。” 他们两个到了长安城门口十里外。 舒遥抬头打量,见长安城中血煞冲天,不似寻常。 要不是城中突然涌入大批孤煞魔修,要不是远不止一两桩的杀人见血。 或许是两者兼有而之。 他说:“送到这里罢。七杀专挑天刑一脉的魔修下手,私仇公怨,我长安城首当其冲,不好拖累你。” 说罢舒遥跨步,身影消失在城门口。 他早已习惯相聚时热闹,却始终匆匆如烟花一瞬,转眼分离。 相较下,九成九的路,九成九的生死难关,都是一个人走过来的。 舒遥心里忽生出一种极淡的怅然。 不仅仅是单纯为和万川和的分别。 更多是想到,从今往后,没有那把在他身侧开路的日月照璧了。 他会和卫珩各踞仙魔一方,遥遥相对,如非是打起来,则难得一见,老死不相往来。 这种情绪一直维系到舒遥入城门。 长安城非但没有一贯的戒备森严,守兵林立,令人油然对这座繁华城池升起敬畏之心,不敢造次。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恰恰相反,原本该威严立在城门口的守兵东倒西歪倒下一片。 舒遥寻了个伤势不算太重的为首魔将,言简意赅:“城中发生何事?” 他未做易容改装,魔将驻守长安城百年,自然熟识舒遥面目。 魔将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向舒遥行礼,沙哑道:“属下无能,未能阻拦七杀使来人入城内。” 舒遥眼瞳微缩,伸手扶住他,示意他不需多礼:“说详细点。” “七杀使近日在魔道中动作不断,俨然是掀起天刑、孤煞两脉势不两立的目的。我不敢放他那边的人入城,不想没拦住。” 魔将说话带喘,显然是有点焦急:“七杀使那边来人现在应该在一斛珠和红鸾、天姚两位姑娘对峙,他们中是有大乘!” 舒遥听懂魔将的言下之意。 他能省则省,道:“有我在,你放心。” 语罢似寻常一样走进长安城。 再光明正大不过。 魔将魔兵跪伏一地,垂头恭送他离开。 城内一斛珠却不似平时温柔风流,丝竹靡靡的销金窟模样。 客人尽散,楼内一排排一户户门窗紧锁,往日飘满欢声笑语,莺燕盈盈的一座小城,如今缄默得可怕。 更显红鸾天姚和七杀来人对峙的气氛紧张。 “左右贪狼使销声匿迹了那么些时候,看来是不想管第二域的事情,两位道友就算是带着一斛珠投诚到我尊使座下又如何?” 七杀来人仿佛看不见红鸾天姚玉面紧绷,美眸杀意,轻笑了一声: “实话实说,一斛珠这等销金窟带来的灵石,我家尊使亦重视得很,两位道友俱为化神巅峰,倘若投诚,必被我家尊使视为座上宾,心腹相待。” 天姚刚欲发作,被红鸾拉着她袖子劝住,红鸾不卑不亢道:“劳阁下替我谢过七杀使好意。只是我与天姚百年前效力尊使时,即发过心血誓,有天道约束,恐承蒙不起七杀使厚爱。” 那人不以为意,哂道:“两位莫拿此等言语来搪塞我。尊使既然派我前来招揽两位,自是对两位身上的心血誓有办法。” 此人摆明软硬不吃,红鸾面色亦不禁难看下去。 “再说——”他一敲手心,笑道,“两位道友铁了心不愿,尊使毕竟是个讲道理的人,那也无法。可一斛珠的事,是由不得两位。” 绕来绕去还是眼馋一斛珠的灵石。 天姚按捺不住,冷笑嘲道:“七杀使满腹算计,一心想吞下一斛珠也不怕撑着自己?” 舒遥待她们宽容,无聊时和她们在一斛珠中喝酒听曲,大骂七杀的时候不在少数。 但无论如何大骂,七杀和她们两人终究隔着一个境界的天壤之差。 不是她们两个小小化神所能非议的。 红鸾向天姚使个眼色,朗声道:“不提旁的,尊使尚在,一斛珠为他管辖,七杀使哪怕有此想法,总该问过尊使罢?” 来人脸色迅速寒下来,撕破那层温和脸皮:“哦?他贪狼算是什么东西?值得我家尊使亲自过问? 他脸上带着深深恶意,一字一字讥嘲道:“凭他睡让雪天上位,睡完以后翻脸无情杀了自己恩主的玩意儿?” “你!” 天姚按耐不住,暴动出手。 她周身魔息狂涌,飓风大作,似要将一斛珠精美层叠的楼阁掀个底朝天。 下一刻一切安静下来。 天姚体内魔息完全被压住,口鼻溢出鲜血,说话难能。 她惊愕看向对方。 那人竟是个大乘。 红鸾和她一样,被威压压得浑身骨骼咯吱作响。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她不肯低头,咬牙说道:“我本来想劝道友归顺我第二域,现在想想,你这种货色,恐怕也是尊使一剑杀了的玩意儿,自然看不上眼。” 来人袖子一卷,红鸾天姚双双倒飞出去,击断无数根游龙走凤雕花漆金的梁柱,甚至能听见骨骼碎裂的声音。 木屑飞溅间,一斛珠中隐隐传来小声啜泣,像是在担忧自己未知的命运。 “就凭贪狼那种美色上位的货色?”他嗤之以鼻,“他也配?” “说谁美色上位?” 那道声音如冷泉一注,荡过重重木屑碎尘,无端使人心神安定。 红鸾天姚眸子亮起:“尊使!” 舒遥一步步逼近那位大乘,耐心重复一遍:“说谁美色上位?谁在我这里动我的人,拆我的城?” 他没有怒容满面,厉声喝问。 也不暴跳如雷,骂声贯耳。 但大乘身后的人一旦对上他看不透深浅的眸光,齐齐后退两步,低头不语。 饶是那位大乘,一时间也难硬气不下去。 嘴上说的再难听,再如何羞辱,对贪狼使的敬畏,到底根深蒂固在了魔道骨子里。 舒遥看着也不生气,笑得一笔带过般不当回事:“你是近百年出生的?” 大乘仍然倔着不说话。 他不明白舒遥为何要问这等蠢问题。 有哪个惊才绝艳之辈能在百岁内修成大乘? 卫珩同样不能。 舒遥说:“若不是百岁内出生的,怎会不知道长安城千里之内,皆是寒声寂影可杀之人?” “怎敢来我长安城造次?” 大乘终于动了。 他往后疾掠,想要离开一斛珠,否则将有性命之忧。 到他这个境界,不难瞬息千里,缩地成寸。 太晚。 天上的明月退避,云朵翻滚着变暗。 接着乌云移开,电光闪烁映亮半边天空。 九天惊雷滚滚而下,轰然炸鸣在耳边! 修为稍次些的魔修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舒遥递出一剑,雷霆如洪流滔滔,下落在寒声寂影剑尖,听他指挥。 说不清是雷霆似剑,还是剑似雷霆。 不久前耀武扬威,气焰嚣张的一队人,甚至来不及说一个字,就在舒遥剑下化为飞灰,尸骨无存。 红鸾天姚缓缓起身。 她们受的伤势不轻,好在修行者筋骨强韧,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远非常人可比,缓一口气也就不碍事了。 舒遥收起剑:“抱歉,我最近一段时日不得已寻个安生地界躲起来养伤,不想是连累了你们。” 红鸾摇头笑道:“尊使帮我们把气出过,有什么好抱歉的?” 她眨眨眼:“毕竟我们好端端站在这里,那些人却灰飞烟灭了啊。” 舒遥来长安城,原来是想寻红鸾天姚两个,问她们愿不愿意随他走一趟魔宫。 红鸾天姚和他牵连太深,无论随不随他去魔宫皆躲不过七杀关照,倒也不存在避避风头的说法。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但如今以她们伤势看来,能好好待在长安城养伤,不受外敌侵扰雪上加霜都是好的。 舒遥思忖着是不是要把破军喊来再照顾一回长安城。 红鸾天姚是他城中战力最高,最可放心托付之人,连她两人身受重伤,城中找不出一个能打的。 “我替你照顾长安城,你放心去魔宫。” 万川和出现得很及时。 舒遥一惊:“你怎么在长安城里?不早走保平安是想和七杀一脉硬杠吗?” “恕我直言,我哪怕不待在长安城里,身为天刑,我也很难不和七杀一脉不硬杠。” 万川和翻个白眼,“替你照看个长安城,再向红鸾天姚两位姑娘讨个酒喝,不是更好?” “有道理。”舒遥沉思一瞬,不再多说,只吩咐红鸾天姚道,“他喝的酒,记得记账。” 万川和不可思议:“你是魔鬼吗?我好心好意劳心劳力帮你看城,你还要算我的帐?” 回答他的是舒遥飘然远去的背影,和一句“家大业大被人碰瓷,赚钱不易。” “域主放宽心。“红鸾掩口一笑,温声细语安慰他,“上一次破军使来时,不禁酒记了帐,更倒贴四十万灵石。” 万川和:“……” 所以说舒遥果然是魔鬼吧。 道尊会瞎了眼看上他,自己是不信的。 舒遥抬手—— 雷霆剑意撕裂虚空,刹那间穿过整个第二域,至第一域的魔宫大门前,是真正奔雷闪电,势有万钧。 魔宫宏伟大门被洞穿一端,传出舒遥的声音: “七杀,等着受死。” 他这一句话借剑破虚空,传遍整座魔域。 仙魔两道的大修行者均有耳闻。 七杀脸色铁青,五指弯起如钩,硬生生捏碎宝座上镶宝嵌珠的金雕扶手。 破军烦躁地将扇子折了又收,最终恨恨往地上一摔,起身便走。 舒遥说话的前一刻,他在青山宗里设下屏蔽卫珩神识的阵法刚刚失效。 引长烟拿眼角余光瞥着卫珩神色。 他印象里,道尊一贯是冰雪神容的冷淡模样,鲜少有欢喜,亦很少真正动气。 但此刻,卫珩是真正动了情绪的。 也是,几百年来好不容易收了一个徒弟,结果昨天白天徒弟和自己还好好的,有说有笑,晚上就自己溜走不见踪影。 确实很应该生气。 引长烟理解想。 他犹豫着该不该上前冒被日月照璧拍死的风险,提醒卫珩一句倒贴的师徒情是没有结果的。 就舒遥那个连教授自己剑诀师父名讳尚能忘记的翻脸无情模样看,注定是痴心错付,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卫珩凝眸看向他指尖一缕魔气。 有点似曾相识之感,在北斗宗时从来见舒遥的万川和身上见过。 他明白舒遥去哪里了。 剑光浩浩荡荡划破天际,卫珩身影隐没在夜幕之下。 再待在晋国也没意思,引长烟亦拍了拍手,御剑回倒悬剑山。 等第二天醒来的舒宁寻不着三人踪迹,他不知内情,由衷感叹:“果然是上宗仙人,不求回报,来去无踪啊。”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卫珩回了玄山,去见玄山掌门。 “我要去魔道一趟,为杀七杀。” 大晚上的,玄山掌门被他一句话惊飞大半魂魄:“你要和魔道开战?” 卫珩想了想:“不算,只是去杀七杀而已。” “那和和魔道开战有什么区别?”玄山掌门有点崩溃,喊道: “魔尊身死,贪狼失踪,破军不理事,七杀几乎抓着整个魔道的权柄,你要是杀七杀,不就是往人魔道脸上扇吗?” 玄山掌门心累。 他原以为他师弟在玄妙峰修身养性上百年,能磨平点脾气,不想还是和从前一个样子。 一样嫉恶如仇,憎恶魔道。 卫珩无动于衷:“七杀他滥用魔种,不杀不可。” 玄山掌门肃然道:“哦?滥用魔种?” 他沉吟:“此事是要从长计议。” “咦?天上又降雷霆?怎么这么大的动静?” 以两人境界,不难察觉到魔域那边的天雷滚滚。 也不难听到舒遥的一声“七杀,等着受死。” 玄山掌门神色奇妙起来:“如我所料不错,魔道中只有破军、贪狼有底气说这话。破军和七杀交情不错,说话的人…是贪狼?” 卫珩:“是。” 玄山掌门:“离他杀魔尊时日无几,他受的伤,想来未恢复?” 卫珩:“是。” 玄山掌门:“你急着去魔道杀七杀,不会是为救他吧?” 卫珩:“是。” 重重一声拍案,茶杯滚在地上砸出一地碎瓷。 像是玄山掌门“咔嚓“一声碎裂,拼都拼不回来的脆弱内心。 玄山掌门心痛无伦,悲愤道:“什么魔种?都是你为了贪狼他搬出来的理由吧?” 他气得眼前发黑,一时什么也顾不得:“贪狼究竟有何等的本事,能将你迷得这般鬼迷心窍?” 狗屁的嫉恶如仇憎恶魔道! 跪求自己师弟能回到两百年前嫉恶如仇憎恶魔道的样子。 再嫉恶如仇,也总比鬼迷心窍好得太多。 卫珩任他说完,方道:“魔种确有其事。” 这是魔种的事吗? 这是你被贪狼使迷惑,怎么喊都喊不醒的事啊! 玄山掌门心血一个劲上涌,耳边嗡嗡。 幸好玄和峰主急冲冲推门而入,塞了他几颗天王保心丹,险而又险把玄山掌门从昏迷线上拉了回来。 她为当世仙道的数十位大乘大能之一,自然有魔域动静有所感应。 玄和峰主知舒遥的身份,比起玄山掌门更挂心卫珩反应,先是跑去玄妙峰,见峰头无人,又跑来玄通峰一看。 玄山掌门心口作痛,有气无力:“你和让雪天百年前在天道下立心血誓,说仙魔两道井水不犯河水,你如今莫非是要违背誓言?” 卫珩只寻常应道:“让雪天已死,心血誓作废。” 玄山掌门被他不咸不淡的样子气得心口更疼,甚至顾不得唾沫溅到他被吹得扬起的胡子上: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我虽不知你的道到底出了什么差错,却知道你受其束缚,不应再杀魔下去。为他一个恶事做尽的贪狼,值得吗?” 卫珩说:“值得。” 无论是为魔种,还是为舒遥,都很值得。 他加了一句:“他不是恶事做尽。” 只是个有时候爱开玩笑胡闹,任性点的年轻人。 没救了。 骂不醒,还打不过。 玄山掌门白眼一翻。 吓得玄山峰主揪着他的脖颈连丢了好几粒天王保心丹进去。 她一边镇定揪着玄山掌门的脖颈临危不乱,一边向卫珩道:“师兄既然决心已下,掌门师兄眼下无力阻你,快去罢。” 卫珩道:“劳你照看。” 玄和峰主定定看他,柔声道:“我信师兄。” 无论是两百年前一剑贯穿三千里,诛杀十万魔种,还是如今活在万众敬仰里,仅在旁人口中一二传说被提及—— 都是她道心清正,日月并明的师兄。 舒遥一阶一阶走上魔宫大殿。 魔宫正殿建立在整座魔域的至高处,被不知几千几万级台阶凌空拱起精雕玉砌的宝殿。 舒遥走得很慢。 天上的雷霆落得不知疲倦,犹如他寒声寂影止不住滴血的剑尖。 又是一波拦截他的魔修。 舒遥轻声道:“不想死的退,想死的尽管拦。” 他一句话重复了很多遍。 魔修桀骜好斗,一开始怎么会被他一句话震住?悍不畏死一窝蜂冲了上去。 全部在天降雷霆之下化为飞灰。 渐渐地魔修越冲越少,越冲越慢。 这一波魔修畏惧看了一眼天边其势不衰的雷霆,迟疑着为他挪开路。 舒遥登上魔宫最后一阶台阶。 “七杀,出来。” 放眼望去,玉阶凹陷,满地残肢鲜血,血腥味冰封在第一域寒入骨髓的冷风刮骨里。 舒遥从雷霆漫天,鲜血一地的黑夜里一路走来,身后一轮太阳将亮,刺破黑夜。 他墨眉红唇,乌鸦鸦的鬓发拥着肌肤如雪,三色交织下惊心动魄。 立在空旷大殿里的七杀握紧拳头。 舒遥是强弩之末。 他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 何况有自己身后那个人在,舒遥全盛如何,和卫珩一起来又如何? 一样折在自己的手里。 那人笑道:“去吧,别让贪狼久等了。你莫非真要等他杀进大殿来不成?” 七杀欲走,又不放心问道:“尊上当真要杀贪狼?” 难怪他不放心。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过去的一百年里,那人对贪狼的偏爱有目共睹。 其实不止是过去一百年—— 从他们四人相遇开始,那人便格外偏爱贪狼,有意无意护着他多些。 被他唤作尊上的人像是很好说话,好脾气解答道:“杀了我的人是贪狼,你莫非觉得我会帮着贪狼杀你,再让他杀我一次?” 七杀觉得有理。 他闭目一瞬,斩断心中最后一丝顾虑,大步出殿。 舒遥和七杀对上。 他们心照不宣这是分生死的时候,两相沉默,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的意思。 舒遥和七杀曾经有过情谊很好的时候。 像他和破军一样好。 那是两百年前,三人加上一个让雪天,均未入大乘,在魔道算不得多么呼风唤雨的人物。 偏偏舒遥和破军爱玩得很,气性又大,常常一言不合和别人大打出手,是生性稳重的让雪天和七杀为他们跑前跑后去向旁人赔的笑脸,善的后。 等后来让雪天做了魔尊,他们成了杀破狼三使。 等七杀从天刑一脉走火入魔到孤煞。 两人矛盾越积越深,一朝爆发后昔年情谊恩断义绝。 只剩下背后意难平的破口大骂对方是个傻逼。 “魔种一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七杀一口承认下:“有关。” 他干脆利落地撕毁了自己戴着多年的面具。 当承认埋在温和谦逊外表下的野心勃勃时,七杀感受到了说不出的畅快。 七杀道:“你迟早要来找我一决生死的,有没有魔种都一样。” 舒遥出乎他意料答他:“不是,至少我不会那么快来找你。” 说来奇怪,两人明里暗里,针锋相对那么多年,一见面便没好脸色。 今天不出意外,是他们两人的最后一面。 竟然出奇的心平气和。 舒遥身体里的血液在不甘地沸腾叫嚣,想要借着这股劲,送出一剑,冠绝仙魔两道。 他的心绪却很平稳,清明如镜。 舒遥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他像是在叙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信口道来:“若不是你在舒宁身上种的魔种,我兴许真会待在卫珩身边,养好伤再来和你一较高低。” 七杀闻言好笑地挑挑眉头。 确实是他认识的贪狼。 有着和整个魔道格格不入的天真倔强,傲慢得恨不得魔道随着他的心意来转,不容有半分违逆之处。 “有一件事我实在不明白。道尊卫珩,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不喜魔道。你是怎样哄得他心甘情愿护着你团团转?” “莫非美色如刀,当真这般厉害?” 舒遥不受他激。 他眉眼间经过一场浴血厮杀的隐隐癫狂淡下来:“你觉得我为一个舒宁身上的魔种,伤未痊愈,跑来魔宫杀你的行为很蠢。” 七杀奇道:“莫非不蠢吗?” 舒遥不置可否,继续往下说:“就像你觉得我为万川和,宁愿铤而走险杀让雪天很蠢;百年前发现你修孤煞时,不惜与你决裂很蠢一样。”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不要说了!” 七杀兀然爆发,打断他道。 不知舒遥是戳中他哪个点,七杀此刻看起来无半点胜卷在握的笃定模样,他呼吸加重,双目泛红:“舒遥,我现在是想让你死不假!” 他们决裂以来,七杀再没叫过他的名字。 至多见面时客客气气假惺惺喊一声称号,背地里不知怎么咬牙切齿。 舒遥听他说下去。 “百年前——是!我是从天刑转修到了孤煞!可我当时从未想过对你不利,我这点不屑骗你。是你先和我翻脸成的仇!” 七杀冷笑:“我不知让雪天找上你们的时候担的是什么心。但那时候再往前数,我为你和破军,操过的心,担过的事,都不是假的!” “你入孤煞前,我也曾真心把你当过朋友兄长。” 舒遥说。 七杀微微僵住。 他们两人曾经到底是很好的朋友过。 哪怕一朝反目,不死不休,终究是落得意难平,想要对方的一句亲口承认。 舒遥叹息道:“这就是我很讨厌七情六欲的原因了。” “太极于情,总是会被情蒙蔽眼睛,一时稍有不慎走极端。受蒙于情欲权色,任旁人怎么劝也无法唤醒,多有最后沦落到孤煞一道的。” 他看向七杀:“孤煞一道,多少血腥,不必我细说吧?” “你真是生错了地方!” 七杀大笑,惋惜道,“你怎么不生在仙道?合该是修无情道的料子。” “我也很想。”舒遥彬彬有礼一摊手,“没办法,投胎问题。只能自己创造条件,多做好事,说不定等来生能投个好胎圆梦。” 他声音很稳。 手和声音一样稳 “之所以和你说那么多,不是想说服你改邪归正,痛哭流涕,而是我觉得做得对,我该那么做。” 寒声寂影幽幽寒光流泻在玉阶前,似升起一轮明月皎洁无暇。 舒遥说:“我与你决裂,我杀让雪天的时候,不是不痛苦,我也怕死。但我知道我该那么做,我想那么做,我修的天刑就是这样一回事。” 于是出剑无愧。 无愧之下,天刑之雷,最为浩然。 舒遥持着寒声寂影时,万物皆寂。 那天边不断的雷雨停了,呼呼的风声静了,只有红日仍兀自喷薄,势要迎来一个全新的黎明。 寒声寂影剑身像是剪了一抹明月彩云的温柔光辉。 他普普通通出了一剑。 很普通的招式,没有千变万化,玄奥道义。 却道尽了舒遥想说的,会的一切。 剑势尽头,被朝阳染上一层金红色彩的霞云里忽然传来一声闷响。 如春雷乍响,万物复苏,生机重回。 都说天罚之雷最凶悍无情。 舒遥这一剑下的雷霆,却另有春日的包容多情,似要将魔宫几千年的罪孽血煞消融在这一道春雷下。 七杀无力拔剑。 一剑之下,高下立较。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舒遥第一剑道尽雷霆天刑一道,饶是以他的积累,一路厮杀过来灵力本有损耗,再倾尽所有出这一剑,更是丹田空空,难余一二。 舒遥不再废话,第二剑剑破虚空,想要结束七杀性命,了解他们百年来的恩怨。 变故突生。 他剑尖下传来压力深深,如被泰山重重压在头顶,置身南海中,举目是劈不开的万丈海水,往下一寸也难能。 舒遥强行按下顺着手掌逆行在经脉里的魔息,挥手狠狠出一剑! 却是他鲜血狂喷,气息暴跌。 春雷销声匿迹在天边。 黑气如乌云一拥而上,朝阳悄无声息消失于其中。 魔宫又是一片冰天雪地,舒遥身形随着轰然破碎的正殿大门一同倒飞出去。 他重重滚落台阶,所剩无几的魔息滞涩在那人如山如岳的厚重威压下,竟无法运转护体,数不清一路上跌断几根骨头,又剩下几根完好的。 断裂的骨头戳破肌肤,肆虐在血肉中搅动。 刺激。 舒遥护住心肺最紧要处,任凭手被台阶刮擦得血肉模糊,可窥森森白骨。 下台阶可比他一路杀上来快多了。 就是有点疼,还有点丢脸。 七杀退至一边,恭敬道:“尊上。” 不用他喊,舒遥也知道那人是谁。 他方才的剑破虚空,即便以七杀全盛,亦不可能毫无无损接下,伤他至此。 让雪天拾阶而下。 他走得很慢,像是分毫不担心走完这几百几千阶台阶,舒遥能打点收拾一番,重振旗鼓从头来过。 事实确实如此。 舒遥试着以寒声寂影晃晃悠悠站起来,刚一站直,便膝盖一软,疼得再度跪倒在地。 他不是耐不得疼的人,多少生死险地,都是硬捱着过来的。 只是这一次情况实在太糟。 他有一瞬完全眼前漆黑,之后硬生生被疼痛唤醒,冷汗混着鲜血打湿大片衣衫。 连简简单单吐一个字,都要用尽全身力气,做莫大努力,带着心肝脾肺随骨头一起颤。 他和让雪天交换一剑时,本来警惕不足,已是强弩之末,如何能和让雪天十成一击相较? 那一剑让舒遥魔息溃散,经脉遭到重创。 他无魔息护体,滚下台阶更是几乎断了全身的骨头,没几处完好皮肉。 舒遥被鲜血糊住视线,只听到靴子踩着地面的声音,是让雪天来到他眼前。 他喘息着问:“你为什么还没死?” 那他三百年来兜兜转转为的是什么? “你这三百年为的是什么?” 让雪天像是读出他的心声,含笑道:“当然是为旁人做一场嫁衣。” “比如说为我,躲过卫珩的日月照璧。” 他悠然吐出字句的时候,舒遥险些连寒声寂影都握不住。 舒遥不畏死。 但不甘心死得不明不白,死到临头做旁人的一颗棋子。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让雪天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 舒遥颓然跪倒在地,散乱长发如乌黑海藻般盖了满身,衣衫不整,其上尘土斑斑。从紧抿唇角,再到湿润眼角,无一不是哀戚彻骨,却还要强作无事。 然而在这样灰暗的绝望之下,却依然如琉璃盏中乘的鸩酒,苦涩致命,另却有凄然浓艳之美,深深拉拽住他人心神。 让雪天大发慈悲,笑吟吟道:“我的贪狼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滚你丫的。”舒遥低低骂一句,努力抬起眼皮,“你给我记着,是杀了你的贪狼,狗屁你的贪狼。” 人活着一回不容易,凭什么死前还要被让雪天恶心一把? 让雪天也不着恼,顺着他话道:“好,那险些杀了我的贪狼使有什么话想问我?” “没有,倒是有一句想对你说的。” 让雪天侧耳以听。 舒遥翘了翘唇角,笑起来,在满地血污残肢里美得怪诞又灼眼:“杀你的那一剑,真是过瘾。” “舒遥!你少说两句你会死吗?” 舒遥眼前恍恍惚惚多了把扇子。 花鸟描金,精美栩栩。 破军现身拦在他前面,刚好听到舒遥这一句,被他气得那股子恣肆风流气度尽失,暴跳如雷。 “反正我也快死了。” 死猪不怕开水烫,形容的就是舒遥现在。 让雪天没动手,破军倒是想一扇子给他个痛快的。 “破军,你滚。” 破军简直要被舒遥这厮死到临头的嚣张语气气掉眉头。 头一次见到被人救还那么嚣张的。 “你莫非看我现在的样子很好玩,也想让让雪天给你来一下吗?” “还是说你觉得你能比我杀让雪天时战力更强,一个扛他们两个,做成我当时没做到的事情?” 破军他敛了怒容,收了扇子,淡声道:“那你是想我冷眼旁观你真丢了性命?” 他说:“一百年前,我为了护七杀,和你大打出手过一次。” 舒遥没好气道:“你提这事是想早点气死我吗?” 破军说:“那时候你和七杀俱是我的朋友,还有让雪天。” 他轻轻道:“可现在,只有你一个了。” 让雪天等他们两个说完,方道:“我百年前把你们三个俱当成朋友兄弟。” “谢谢,我也是。”破军轻轻一颔首,玩世不恭的笑容又重回他脸上。 他折扇将前一点,道:“所以现在我不亏欠你什么,尽管出手。” 舒遥有气无力,有点骂不动:“破军,你的脑子是不是也坏了?” 破军没有回答他。 让雪天也没有说话。 气氛一时尴尬得可怕。 舒遥眼前糊的鲜血,只能让他大概看见周身三尺内的事物轮廓。 他甚至连破军今天穿的什么颜色衣服也看不太清。 当然很难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半晌破军义正严辞的声音才响起:“怎么能说脑子坏了呢?斩妖除魔,不是我辈修行中人己任吗?”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说得好像他不是个魔修一样。 舒遥差点被内脏碎片呛到。 接着他听见破军干笑着接了一句:“是吧道尊?” 第28章不好耽搁 舒遥身上一轻。 有只手很小心翼翼地穿过他的腰,把他整个人抱了起来。 舒遥就着卫珩抱他的姿势靠在卫珩肩膀上,整个人瘫他怀里。 他徒劳想拭去眼前沾着的鲜血,后来发现手好像动弹不得,遂放弃这无功的尝试,出声道: “我其实还好,就是看不太见让雪天他表情有点可惜。” 卫珩不言。 被他揽着的人分量不重,甚至清减得有点轻飘飘的意味。 舒遥往日里也是清瘦的,但有寒声寂影无往不利的剑锋,有贪狼使似尊贵华服加身的名头在顶上撑着,旁人非但不会觉他赢弱,反倒暗赞他身形优美,似剪了一层云霞光辉披复其上,赏心悦目。 今日不一样。 他长发散乱,面色苍白,浑身上下血迹斑斑,不少深可见骨的伤痕仍止不住地往外渗着血,那抹云霞光辉气息奄奄似要消散在掌心上。 脆弱得震慑心魄。 让卫珩手上的动作也加倍放轻小心。 “贪狼,算我求你。”破军先禁不住发出一声低号,“重伤的人安安静静闭嘴,别逞强了不行吗?” “不行。” 舒遥用尽全身力气轻轻扯了扯那片洁白如云的衣袖。 力道很轻,像是小猫伸出藏在爪心的肉垫犹疑着往人心口处挠了挠。 挠得卫珩对他不告而别,置身涉险的气恼散了些许。 舒遥道:“毕竟我浑身上下只剩下嘴能动,你不让我顶嘴不是想诚心逼死我吗?” 破军绝望打开扇子遮住了自己的脸,再次悔恨自己两百年前犯贱顺手帮了舒遥一把,导致如今要受他的折磨。 让雪天不动声色看他们三人说完,方笑道:“看来我的贪狼和破军使,都和道尊好生相熟嘛。” 七杀立在他身后。 他们两方一上一下,无形对峙。 “破军。” 七杀开口。 “你曾为我不惜和贪狼大打出手。那时你两人最处得来,我本以为你会向着贪狼。可你没有,差点和他老死不相往来。” 他语气平平,神色也很平平,像是例行的公事公办,没有一星半点回忆往昔的刻意煽情: “此事我至今一直记着,今天的事,你不必掺合。” 便当作是一笔揭过。 破军知他说的是实话。 七杀此人,固然野心勃勃,算计良多,也算拿得起放得下,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骗人。 “不必,我说过,那时候我把你当成朋友。” 什么是朋友?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破军的朋友有很多,老的少的,美的丑的,仙修魔修,善恶难辨,种种各异。 全是在危难时他愿意护着的人。 “但现在不是了。” 折扇在他掌间一收,有破空风声呜呜,破军眉间没了谈笑风流的模样,一字一字道:“歪道邪魔,人人诛之。七杀,你当年说过的话,我原封不动奉还给你。” 七杀不知是被他这句勾动了哪处回忆,倏地大笑出声。 他笑到几乎要落下眼泪,在眼下剑拔弩张的局面,应着血污满阶,肉块一片,显得格外形容癫狂。 唯三的心腹一个对自己拔剑相向,一个倒戈到拔剑相向的那边去,剩下一个脑子还有点问题—— 让雪天心态倒是很好,有闲心招呼卫珩道:“道尊来我魔宫,是为了我转修入孤煞一脉的事情?” 饶是心理早有准备,听让雪天自己承认,破军仍是心下一沉。 他有点懂舒遥为何要不管不顾和让雪天以死相搏。 不仅仅是为万川和。 在让雪天以前的几任魔尊俱修孤煞,于是仙魔两道开战不断,血满荒野,浮尸塞河了千年,直至卫珩磨砺出一剑诛杀十万魔种。 魔道势颓。 让雪天从三十二域的分裂中脱颖而出,问鼎魔尊,明令魔修修天刑,又与卫珩定下井水不犯河水的心血誓,情况方有所好转。 但让雪天现在入了孤煞。 卫珩道:“是。” “我与你定下心血誓时,你修天刑。若你修孤煞,我必杀你。” 语罢他另外一手缓缓抽出日月照璧。 卫珩抽出的不只是日月照璧一把剑,更是天边一轮明日! 随着名剑终得出鞘的欣喜长鸣声盘旋而上,顺着魔宫几千阶台阶冲破堆积在其顶上的重叠乌云,有金红光芒如密密箭雨刺穿乌云。 在阴沉乌云,灰暗天空的映衬下尤为浓墨重彩。 金红旭日似金乌飞天,朗朗开了九天阊阖的重门巨阙,势不可挡。 乌云未散干净,它们退到一边的让雪天身后,气势诡秘,令人心有忌惮,琢磨不透何时暴起发难。 让雪天好似半分不畏惧这把镇压魔道三百年的日月照璧,含笑问道:“道尊真要在此处和我动手?” 若舒遥睁得开眼,看得清卫珩近在咫尺的面容,则会发现此时卫珩不再是被他屡屡戏弄至羞恼的清俊模样。 他面上积着万古冰雪,眉下隽刻的是遥遥青山几万里,风霜不动,眼里有日月星辰,银河万千。 天道之下,仅此一人。 “我是和天刑的让雪天定下的心血誓,你为孤煞,为何不可杀?” 舒遥看不见卫珩冷峻神容威严,所以毫不畏惧,甚至支撑不住地往他怀里靠得更紧,想给他捧日月照璧的剑鞘。 “道尊确定当真要和我打?”乌云安安分分蹲在让雪天身后,他带着三分古怪的得意:“若是真打,有破军在,我和七杀加起来确实也敌不过道尊的日月照璧。” “但道尊要护着的贪狼呢?” 让雪天轻笑了一声,“我不敢正面迎道尊的日月照璧,拼死杀一个将死的贪狼,还是有把握的。” 他说得不错。 论起战力,抛开舒遥,卫珩为他们四人中最强,让雪天略略逊色一线。 只一线之差而已。 七杀受舒遥一剑的伤势缓得差不多,和破军实力大致相当。 倘若真抵死厮杀,卫珩能留住让雪天的性命,只是他自己为之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更不用奢望在厮杀里能分心护得舒遥毫发无损。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境地陷入僵局。 卫珩执意要杀让雪天,舒遥必死。 卫珩要保舒遥,就须得向让雪天退让一步。 破军深吸一口气,掌心渗出冷汗。 他实在是拿捏不准卫珩是怎么想的。 贪狼使的性命自然是很值钱的,只是相较起魔尊的来—— 又没那么值钱。 让雪天悠悠道:“还是道尊舍得怀里活色生香的美人性命,定要和我拼出个你死我活来?” “我有件事不明白。” 舒遥他声音很虚,气若游丝,调子却被他克制得稳稳的。 破军:“你说。” 舒遥纳闷道:“凭什么旁的大乘,人家都说是威风凛凛的大乘,到我这儿,就换成活色生香的美人?” 能不能对大乘,对贪狼使,有点最起码的尊重? 果然是剑三这辣鸡游戏的易容害人吧? 当初选七秀成女时脑子进过的水,都是现在眼里流出的泪。 “……” 四人一致沉默下来。 破军沉痛道:“兄弟,你能不能靠点谱?这是千钧一发的生死关头!” “没关系。” 舒遥微微仰起头,哪怕是他眼睛有点失明,卫珩仍能从他眼里看清那点笑意,似是藏在春水里的鱼钩子般抓着人心: “我信道尊啊,只要让雪天和七杀死,我就死得很瞑目。” 要不是顾忌着他人在卫珩怀里,破军真是想给他一巴掌,再吼一句:“那我他妈万里迢迢跑过来是为了看你送死吗?” 明日依然悬在头顶,日月照璧却被卫珩收进鞘中。 他在让雪天和舒遥之间选择了舒遥。 让雪天老神在在,他背后的七杀手松开七杀朝斗剑,脸上表情几可称之为庆幸。 没人想试试看道尊的剑究竟是什么滋味。 卫珩声音冷硬,似日月照璧的剑锋般无可撼动:“销毁魔种,不得生事。” 既然让雪天未死,还入了孤煞,魔钟的事是谁做的呼之欲出。 卫珩只简简单单说了这一句话。 没有多余的赘述。 在场的人心里均知卫珩不是放狠话。 今天他或许碍于舒遥,杀不了让雪天,但修行者的寿命很长,就算是让雪天一直龟缩在魔宫中不出,卫珩仍有办法杀他。 让雪天笑意渐深。 他慨叹道:“美色如刮骨钢刀,确实如此,连道尊也逃不过这一环么?” “若是三百年前的道尊,哪怕我巧舌如簧磨破嘴皮,只怕也会不管不顾取我性命罢?” “兄弟,是你巧舌如簧逃生,又不是你打过别人,有什么好庆幸的?” 舒遥抬抬眼皮:“记得销毁魔种安静如鸡蜷缩在魔宫,否则别说是人家道尊,我也会等好全来杀你的。” 让雪天大笑。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说:“贪狼,我真是喜欢极了你骄傲狂妄拿剑的样子,是真的美。” “我等你来杀我。” 等他们出魔宫,破军仍沉浸在目瞪口呆的状态中。 他谨慎问舒遥:“贪狼,你是和我回去,还是和道尊一起去玄山?” 破军慎之又慎。 毕竟那已经不是他熟识的好友,是成功蛊惑了人家道尊,让道尊为他神魂颠倒,愿意暂时放过让雪天的好友。 不愧是贪狼这颗桃花星主。 舒遥也百感陈杂。 他闭了闭眼睛,轻轻道:“我随你回去吧。” 卫珩情意深厚至此,他无以回报。 是断断不敢留在玄山,让他一日日受情爱之苦越陷越深的。 想来想去只能去破军那边苟一段时间,等好全后杀让雪天,将魔道拱手奉给卫珩—— 才能略略回报他之一二。 卫珩仍稳稳抱着舒遥,神色自若,向破军道:“他与我回玄山。” 破军:“……” “我和破军回去吧。”舒遥眼睫低垂,像是无力抬起,“我在情爱上…不好耽搁你了,道尊。” 第29章我也不想 兄弟,那么刺激的吗,道尊竟然单相思你? 破军以眼神无声向舒遥闻讯。 可惜他忘了现在只剩下一口气的舒遥眼睛有点不太好使,任他挤眼色挤抽筋,舒遥并看不到。。 落在卫珩眼里,则是破军蓦然而惊,久久盯住舒遥不能回神。 怀中的人状态很不好,仿佛下一刻就凋零而去,可骨子里的骄傲透过苍白虚弱的皮相峥嵘而出,任何时候也无法忽视。 是真的很好看。 卫珩的心下出奇地有几分酸软之意,温言道:“你还很年轻,有很多时间,不急着说这些。” 在他眼里,舒遥终究还是太过年轻,心性未定,情爱上固然是一腔赤诚,也是一时的热血。 舒遥还有很长的未来和很多的可能性,犯不着给自己画地为牢。 也许此时耿耿于怀的,经历过时光冲淡,会恍然发现不过是一段蔽眼烟云。 倘若不是的话,那么他—— 也愿意顺其自然。 舒遥:“……” 他被卫珩的执着不听劝气得一梗,本来是虚弱极了的身体,这一气之下心血上涌,干脆利落地闭眼晕了过去。 破军:“……” 原来道尊也是会强取豪夺胡搅蛮缠的。 我真是信了玄山清净不争的邪。 但破军终究是那个敢在让雪天面前护着舒遥的破军。 好友既然不愿意去玄山,哪怕是道尊,他也是要争辩一二的: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道尊见谅。只是贪狼他在情爱一事上——他所修之道便是如此,恐怕是多半不能顺着道尊心意来的。到玄山于他于道尊,都未必是件好事。” 过了今日,破军觉得自己履历上可以添上辉煌的两笔。 他非但和魔尊让雪天正面杠了一回,还和道尊明目张胆抢道尊心上人。 放眼仙魔两道,恐怕没多少人拿得出这样连捅马蜂窝的亮眼成绩。 等日后去一斛珠喝酒,也算是有谈资可以在小酌听曲时逗美人一乐。 卫珩抱着舒遥的手不着痕迹紧了一紧。 他听懂了破军心思。 自己原以为舒遥兴许只是年轻人的一时新鲜,他本性爱胡闹爱玩,会一心扑在情爱上也是有的。 破军却说舒遥修的道本是如此至情至性。 修行中人皆有道。 破军如此说,那舒遥绝非是兴头上来的三分钟热度,而是爱恋一生的刻骨铭心。 卫珩说话时有不易察觉的生涩:“我会好好想明白的,多谢你点醒。” 留下破军一个人站在原地吹着冷风,不知道自己到底点醒了卫珩什么。 再如何醍醐灌顶,不一样是带着人跑得不见影了吗? 呵,仙修的一面两套,清净不争,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相信的。 舒遥昏昏沉沉中做了一个梦。 很长的一个梦。 他梦见两百年前的自己站在证杀尸体面前,心情犹如手上长剑刚刚滴落下来的鲜血一样滚烫明艳。 那时候的少年舒遥以为证杀之死,会将他来到这世界最不愉快的一段回忆划上句号,从此新生。 真是天真。 梦外的舒遥漠然想。 不知道自己在证杀宗门三番两次偏袒的情况下强杀证杀本是一种明晃晃的挑衅,会引起天刑孤煞两脉的撕破脸皮。 孤煞一脉追杀他,天刑一脉也不愿意为保他一个小人物惹祸上身。 举世皆敌。 更不知道两百年后证杀会死而复生,从头到尾证杀的死都是人家用来设局的一步棋子。 而两百年后的自己甚至还不知道他们做局为的是什么。 梦里的少年舒遥在不知第几次的劫杀中被少年破军相救。 两百年前破军还没有这会儿瞎讲究的派头,倒依然是折扇在手,一副脉脉含情俊美眉眼。 “我叫破军,敢问道友名讳?” 少年舒遥心想你是欺负我没有听到杀破狼这三颗星还是咋地,于是言简意赅道:“贪狼。” 破军愣了愣,捧腹大笑。 后来舒遥才知道人家是真叫破军。 奈何破军一出生即为孤儿,比舒遥还要惨一点,不知道父母姓什名谁,也不知道仇人姓什名谁,只有一块玉牌上孤零零刻着的破军两字。 少年舒遥故作冷漠,眉眼间却有克制不住的少年人勃勃朝气:“我身上有大麻烦,你跟着我会后悔的。” 少年破军举扇一笑,十足十的风流轻薄做派:“我最不怕的便是麻烦,最喜欢的便是美人。” 然后他被舒遥狠狠揍了一顿。 一路上很老实,安静打下手做饭。 他们遇到了七杀。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七杀所在的师门被孤煞魔修屠得彻底,剩下七杀一个人历练回来对着满目废墟和未曾离去的孤煞魔修。 对方人多势众,他一个人难免有所不敌。 舒遥和破军一个举剑,一个举扇,三个人一起把孤煞魔修解决了。 等打完三人一起寻处隐蔽所在瘫了下来。 舒遥:“不必谢我,我大仇得报,无所事事,只想顺心而为。” 破军:“不必谢我,我大仇——唉,我也不知道我有没有大仇,反正挺无所事事是真的,你长得勉强顺眼,贪狼又冲上去了,帮一帮不过分。” 七杀的丧门之痛都被这两个神经病冲散大半。 他憋了憋,勉强憋出一句:“敢问两位名姓?” 破军:“破军。” 舒遥:“贪狼。” 七杀想了想道:“那我叫七杀罢。” 没有多余的言语,像是一切要说的都在杀破狼这三个名字里说尽,他们三个收拾收拾一起上路。 他们三个就这样漫无目的,得过且过地随便逛着魔道三十二域,也不太怕死,也不太明白自己想干什么,今朝有酒今朝醉,路遇孤煞就是怼。 直到他们遇见让雪天。 三人一不小心打了某域域主的直属亲属,闹到域主那边去,是身为域主更看重的直系亲属的让雪天替他们兜住。 让雪天问他们三个说:“三位如何看孤煞?” 舒遥:“能怎么看?直接上手打呗。” 破军认真思索了一下,回答道:“反正不喜欢。” 七杀冷冷道:“邪魔外道,人人诛之。” 让雪天笑着叫了一声好。 说三位可有意愿和我一同改变这孤煞当道的魔道。 可你自己最后也入了孤煞。 还有七杀。 梦外的舒遥嘲弄想。 梦里的少年意气哪想得到那么多? 他们眼眸明亮,笑着闹着大声叫好,说一斛珠里的“深恩负尽、死生师友”唱得不好,缠着姑娘们换成“何处高楼不醉酒,谁家红袖不相怜。” 舒遥不想看下去了。 他看见少年七杀把他和破军两个,恨铁不成钢狠狠训了一通,料来无疑是又因为他们捅出的篓子忙前忙后赔礼道歉。 另外一个忙着赔礼道歉的人却毫无怨言,甚至笑着圆场:“算了算了,看贪狼和破军动手教训他们,我心里高兴得很,不在乎这一点。” 七杀瞪他们两个。 瞪着瞪着四个人就笑成了一团。 剑锋擦过剑鞘的声音凄厉,流窜出一连串的爆鸣。 舒遥闭了闭眼,兀的喝道:“让我出去!” 再回头细看,他手中何曾有剑? 舒遥茫然环顾,寻不着剑,倒是看见他和七杀拔剑相向的局面,破军阻在他们两个人中间,喊道: “够了!大家相处百年,有什么不能摊开来好好说吗?为什么动不动要打打杀杀?” 转眼间梦里的舒遥已经从那个强装冷漠的少年,成长成梦外舒遥最熟悉的贪狼使模样。 居高临下,坚不可摧。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连他语声中都透露着不可动摇的意味:“他入了孤煞。” “他入没入孤煞我不知道!”破军濒临不发,几乎是不管不顾,“我只知道这一百年间是他照顾的你我!他是我的朋友!” 我也不想的。 我想你们都好好的。 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落到这个不可收拾的地步。 可舒遥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眼睁睁看着梦里的自己启唇,冰冷冷说了一个字: “滚。” 受重伤的人总归是有点特权的。 比如说情绪暴躁易激动。 尽管舒遥知道他在梦里,仍涌上了难以名状的烦躁,攒促着他跟着梦里的自己一起喊一句:“滚啊!” 下一刻他落入了一个怀抱。 似春风般温柔和煦。 有人和声哄他道:“没事了。” 舒遥喃喃说:“我也不想的。” “我明白。” 他固执地重复一遍:“我也不想的。” 随即很轻很轻加了一句:“我也想你们都好好的。” 那人顿了片刻,犹疑着把他抱得更紧,拍了拍他的肩胛,手上的力道却很轻,像是生怕弄疼了他。 “所以说,躺在床上的人,到底是谁?” 江云崖见好友迟迟不回他话,只得再重复了一遍。 他原本好好躺在坠青天的万丈崖底,望着天空中的星轨有一搭没一搭算着未来百年的天下大势,和明天打牌的输赢大事,被卫珩好几张传讯符急拉回玄山救人。 看卫珩的势头,吓得江云崖以为是玄山掌门相依为命好几百年的天王保心丹终于失效,深受心脏之苦危在旦夕。 没想到赶来玄妙峰见到的红衣人满身魔息,重伤濒死。 江云崖沉吟着问出今天的第一个问题:“他到底是谁?” 那藏不住的魔息,说红衣人是玄山中人,江云崖是不信的。 没想到不等卫珩回答他,那人呓语不止的样子似遭梦魇,泪流满面。 江云崖能怎么办呢? 他只能木然看着好友将人揽进怀中,好言软语耐心哄,对他的问题充耳不闻。 江云崖:“……” 他堂堂位列六派之一,法家坠青天的掌门人不要面子的吗? 碍于日月照璧,江云崖忍气吞声问了第二次。 第二次卫珩也未作答。 因为玄妙峰上设的法阵忽似水波盈动,伴着激动的鹅声嘎嘎。 卫珩道:“是掌门师兄来了。” 求生欲使江云崖小心问道:“我要不要回避一下?” 免得见到什么仙魔虐恋,清理门户之类的好戏,引来玄山和坠青天两宗翻脸成仇。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第30章伦理大戏 “不必,你在此代我照看着他。” 不妙的感觉涌上江崖云心头。 他回想了一下,发现自己自从接到卫珩催命似的传讯符那一刻起,就躲不开地一步踏进了玄山伦理大戏。 明明是玄山的伦理大戏,他为什么要有姓名? 江崖云悔恨得想剁掉自己去手贱接传讯符的手。 陷在梦里的舒遥不让卫珩走。 卫珩想将他放置回床榻上,他却不依不饶往卫珩怀中滚得更深,将他衣襟抓得更紧。 江崖云在旁边幸灾乐祸:“道尊,这可不是我不帮你。他抓的如果是你的袖子,你还能学古人断袖一回,他抓的是你的衣襟,你总不能脱了外袍去见你掌门师兄吧?” 闻言卫珩淡淡瞥他一眼。 随即舒遥手里抓着那件他不肯放手的外衣,被卫珩放回床榻上,卫珩衣着如新。 哪怕过程中他不安分挣扎了几下,那点力度对卫珩而言与小奶猫肉垫拍人的程度无疑,轻而易举被镇压。 江云崖:“……” 也是,大家都是修仙的人了,换套衣服简单得很,眼也不必眨一下。 玄山掌门被堵在玄妙峰上山路上,迟迟不能上峰顶。 他四周是清风徐徐拂过青竹依依,隐然间有竹叶起伏的悉娑声响。 兰草绕白石,清泉照古松。 可惜玄山掌门对被贪狼使蛊惑的师弟的担忧焦虑占满脑子,无暇欣赏。 他和卫珩一场单方面的的争执过后,醒来便是人去楼空的玄妙峰,和神色无辜的玄和峰主。 气得玄山掌门再吞了一瓶天王保心丹。 好不容易等玄妙峰有了动静,玄山掌门怎能不过来看看? 他满心期待,指望着和卫珩开诚布公谈一谈时,一定没想到自己被凄凄惨惨拦在峰顶往下的下场。 尽管玄妙峰一贯设有阵法防护,但卫珩一旦察觉玄山掌门的气息靠近,神识控制之下阵法自动为之而开。 从前往后几百年,这是玄山掌门第一次被堵在玄妙峰门外。 玄山掌门对此展开合理的联想。 他被拦在玄妙峰外,一定是有卫珩不得不拦他的理由。 结合一下卫珩这次去魔域为的人—— 可以很合理推测出他把人家贪狼使给带了回来。 玄山掌门越想越胸闷。 占满他脑海的贪狼使三个字,在晕眩之下,逐渐拉长成五个字的篇幅—— 天王保心丹。 熟悉的后颈一痛,熟悉的口中一凉,熟悉的玄和峰主塞天王保心丹的手法。 玄山掌门对她怒目而视:“你怎么又来掺合热闹?” 玄和峰主向他扬了扬手中玉瓶,叹气道:“掌门师兄要是一不动气伤心,二记得随身带天王保心丹,我也不必天天跟在掌门师兄身后碍眼。” 玄山掌门丝毫没被她这套说辞安慰到,更加愤怒:“那你怎么不问问你二师兄为什么天天气我?” 说曹操曹操到。 玄山掌门亲眼看着他千呼万唤,望眼欲穿的卫珩下阶至他左近。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师兄!”玄和峰主也是好几百岁的人了,喊起“师兄”二字来却娇俏自然如少女,“掌门师兄让我问你为什么要天天气他!” 卫珩选择略过玄和峰主这个话题。 他先向玄山掌门歉然道:“师兄见谅,方才有事缠身,一时脱不开身,实非有意怠慢。” 玄山掌门冷哼一声。 不用多想,玄妙峰统共就卫珩一个人,一只鹅,能有多少琐事缠身? 鹅吵闹着要吃小鱼干吗? 玄山掌门是不信的。 多半为的是贪狼使耽搁的。 卫珩果如他所愿,问道:“师兄来此所为何事?” 玄山掌门吹了半天的风等来这一句话,气咻咻道:“当然是为贪狼的事!” 玄和峰主插嘴:“掌门师兄要问贪狼的事该去问魔宫,来师兄玄妙峰里问干嘛?” “我倒是也想去魔宫问啊!” 玄山掌门一腔悲愤,满脸写着恨铁不成钢:“人家魔宫好歹希望贪狼死,他倒好,他要贪狼活着!我现在就怕他把贪狼接了回来藏到玄妙峰上!” 玄和峰主抬头望了两眼玄妙峰上一排小院,由衷叹道:“那可真是有点委屈贪狼使。” 人家都是金屋藏美人。 到了卫珩这边倒好。 可能宜居程度还不配给贪狼使在长安城的那座奢华宫阙垫脚吧。 正事没说上一句,玄山掌门倒是快先被玄和峰主气个倒仰:“杜微!” 他气得叫出了玄和峰主的俗家姓名。 “你到底是站在哪处的?” 玄和峰主由衷道:“掌门师兄,信我。我只会比你更恨贪狼使。” 要不是贪狼使,她何至于如此夹在卫珩和玄山掌门中进退两难,用尽她一辈子的急智给卫珩圆场? 等他们两人静下来,卫珩终于说话了。 他面容冷淡沉静,仿佛意识不到自己口出惊人之语: “倘若贪狼真在玄妙峰上,师兄待如何?” 玄和峰主差点失手摔了手里的天王保心丹。 她捏着天王保心丹,沉重想,师兄,这可不能怪我救不得你,实在是你把掌门师兄给整个点着了。 神仙难救,自求多福。 再回头看看玄山掌门,他做着晕过去前最终的挣扎,含糊不清地重复着两个字。 玄和峰主拿捏不定玄山掌门念的究竟是“贪狼”还是“天王。” 这不妨碍她塞天王保心丹的手。 舒遥是被江云崖叫醒过来的。 江云崖顾忌着在玄妙峰上,不曾大喊大叫,也没有简单粗暴的疯狂摇晃舒遥让他醒一醒。 他思忖一会儿,道:“这位道友,你再不醒,道尊和玄山掌门就要大打出手了。” 这道话如一道惊雷,瞬间把舒遥昏昏沉沉的意识劈清醒了。 他用了一息时间确定自己的处境。 自己回到了玄妙峰上。 受创得比上次更重。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江云崖见他愣住的神色,自我介绍道:“坠青天,江云崖。” 四家中道家分出两门。 一门是偏向于以剑入道,由道窥剑的玄山。 一门是杂学百家,兼济所长的坠青天。 俱为六宗。 江云崖为坠青天宗主,有万法皆通的美誉,医修一面颇有涉猎,堪称精通,这也是为何卫珩会请他过来的缘故。 “我是谁不要紧。”江云崖道,“要紧的是道尊和玄山掌门之间的事。” 好在卫珩和玄山掌门还没有到峰顶大打出手,真正的悲剧尚未来得及酿成,一切尚有补救的机会。 舒遥呆了片刻,冷不防问江云崖道:“你想见见真正的医修吗?” 任是哪个医修,听到这样狂妄的话语是出自一个魔道中人之口,恐怕不免要笑掉大牙。 自古以来,从没有魔道中人修过医道。 只有江云崖不假思索,矢口否认:“不,我不想。” 看星星打牌已经很累很费神了,为什么还要见识真正的医修,为了博采百家吗? 不,他不犯这个傻。 真正的智者从来不会上当咬钩。 舒遥:“……” 他冷酷无情:“不,江宗主你一定很想。” 两人对视。 江云崖先笑道:“我不想见见真正的医道,倒是很想见见道友如此发问的理由。” 舒遥等的就是江云崖他一句话。 他当初在游戏里虽说是主修冰心,另外一门治疗心法云裳该有的也不缺,穿越之际系统尽职尽责地将它一起带过来,当然是能切奶的。 只是医修均为仙修,灵力清正醇厚,和魔修不讲究的魔息大相径庭。 要是舒遥以魔息切了云裳心经,恐怕是真正应了那句游戏中“从此队友成白骨”的戏言。 谁受他一次治疗,多半魔息爆体,尸骨无存。 他伸出手,点头微笑:“劳烦江宗主的灵力借我一用,感激不尽。” 有江云崖的灵力掩盖,云裳心经运行在他体内也不至于那么不伦不类,能掩盖去舒遥周身魔息,将他真正伪装成一个医修样子,打消玄山掌门疑虑。 毕竟数万年来,没有魔修有过学医这个天才想法。 江云崖慢吞吞看他一眼,输灵力的手倒是伸得很痛快。 掌门踏进屋子前一步,脑仁犹是发昏的,回荡着卫珩一句: “师兄,贪狼使虽为魔修,但他习天刑一脉,对其所作所为均有约束,与孤煞中人不可视作一谈。他和仙修中人,不过是修炼方式、行事作风有所不同。” 他说一个字,玄山掌门额头上青筋便要跳上一跳。 等卫珩说完,玄山掌门额上青筋险些没炸开,跳得他头痛万分。 他不可免俗地想起贪狼使在魔道时,那些与让雪天捕风捉影的传言。 不可免俗地好奇起究竟是怎样一个三头六臂,才能让站在仙魔两道巅峰的两人鬼迷心窍。 若是舒遥知晓掌门心里想法,一定会惊叹于掌门的直男思维,并且冷酷晃醒他,告诉他三头六臂的人因为长相太过猎奇,是没法让人鬼迷心窍的。 玄和峰主紧张地握住了藏在袖中的玉瓶。 惟独卫珩恍若无事,十分淡定地推开了门。 江云崖是玄山掌门素来熟识的,被他一眼略过。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留神到床榻上坐着的人臂弯间搭着一件雪白外裳,红衣灼灼,墨发披散,衬得他一张病容愈加苍白。 唯独眉目张扬,似满天云霞将坠未坠,十里桃夭欲谢未谢,一切美景停留在凋零前一刻,再如何铁石心肠,也不禁被这繁华衰败兼存的美感打动一瞬。 掌门只是个没有感情的直男剑修。 他心里缓缓略过一个念头—— 这好像是他师弟刚收的那个弟子。 等等,那贪狼使呢? 不仅仅是他。饶是自以为对内情心知肚明如玄和峰主,也不由茫然: 观其气息,眼前人是个医修无疑。 贪狼使怎么会是个医修? 骗谁呢? 第31章倾慕已久 还真不能怪玄和峰主眼拙。 舒遥借江云崖的灵力在体内运行云裳心经,从内到外看灵力清正平和而无攻击力,俨然是个医修的样子。 弱小,可怜,又无助。 只见玄山掌门一眼看出盲区。 他目光犀利,毫不留情:“师弟,你收这弟子的时候他不是个剑修吗?怎么开始修医了?” 他们玄山不需要这种三心二意的剑修。 玄山掌门眼光锐利扫过江云崖,怀疑是这位坠青天的宗主看卫珩难得收徒,他徒弟根骨又太好,特意跑来暗戳戳挖的墙角。 “……” 心思,是各怀鬼胎的心思。 沉默,是如出一辙的沉默。 卫珩没法答。 玄和峰主陷入深深的迷茫之中,甚至动摇立场,开始怀疑起自己是不是一见面就误会了舒遥,把人家一个无辜好少年硬生生误会成了贪狼使。 她怀疑着,怀疑着,心中便不禁对舒遥愧疚起来。 江云崖略猜到一点来龙去脉,碍于卫珩的日月照璧,也没法答。 只有舒遥镇定道:“因为我发现,每个剑修学剑到最后,都会想要一个医修陪伴在他身侧。” 没毛病。 掌门年轻的时候,也是向往过拥有医修陪伴在身侧的。 能在他每一次打架时,贴心地送上最及时的治疗—— 简直温柔解语白月光。 可惜他的师妹平时里看着秀秀气气的,打起架来比谁都狠,只会在玄山掌门濒临晕厥时嘻嘻哈哈递上天王保心丹。 徒弟怀霜涧更不用说,仿佛是比着卫珩长出来的一个德性,冷冰冰为剑而生。 从来没有成功拥有过一个绑定医修。 玄山掌门辛酸感慨之下,一时没有了兴师问罪的气势。 他忍不住温和道:“你有这个心思,也实在是不容易。” 该让那群成天满脑子想着打架,说是修心实则一点不清净的论道台弟子好好看看。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玄和峰主动了动嘴唇,并不知道应不应该提醒她掌门师兄最初来此的目的。 好在玄山掌门记起他此来的目的,神情再次严肃起来,问道:“贪狼使呢?” 贪狼使就在你眼前,顶着医修小可怜的皮,柔弱无辜。 卫珩固然无心俗务,也知倘若直接告诉玄山掌门真相,玄妙峰又是好一番兵荒马乱,于是缄口不言。 玄和峰主尬笑着出来打圆场:“正阳门师兄神识莫非扫不过玄妙峰?此处除却江宗主、两位师兄、师侄与我,哪里有外人在?贪狼使想必是好生生待在魔宫罢。” 玄和峰主好恨。 明明是她师兄谈的恋爱,贪狼使捅出的篓子,却全要她一个人收拾。 还有没有一点道理。 听她此言,玄山掌门神情稍霁,心道不错。 尽管师弟万里迢迢跑去魔域相救贪狼使,已经很让人担忧,幸亏他没有鬼迷心窍到把贪狼使带回玄妙峰的地步,可见还没有那么让人担忧。 松了一口气的玄山掌门也有心思问点旁的,比如说关心舒遥:“你近日身上发生何事,怎会落到重伤在身的地步?” 舒遥能和他说是因为我与让雪天和七杀干了一架吗? 当然不能。 于是他眼睫轻垂,乖巧无辜:“是我转修医道时出了点岔子,险些走火入魔,才劳累师父请江宗主跑这一趟。” 三言两语间,把江云崖在场的补丁一起打上,合情合理,仿佛真有那么回事。 看得江云崖不由想,仙修常说魔修巧言令色,心肠狠毒,后面四字是不是真不知道,前面四字却是在舒遥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玄山掌门动容道:“真是难为你了。” “尔尔罢了。”舒遥连忙推辞两句。 他想了想,自己统共在玄山认识那么几个人,卫珩为防他误会,是撇清关系都来不及,怀霜涧和临云鹤与他交情并不太深,推到谁身上均不合适。 索性道:“我对剑修风采仰慕自己,细细想来,自己做个剑修,充其量不过是让天下又多出一柄杀人名剑,不如做个医修对剑修的助力更大。” 玄山掌门看他的目光充满着慈爱。 玄和峰主几乎相信是自己把舒遥错认成贪狼使的洗脑包,看他的目光也一样充满着慈爱。 如同看着什么了不得的心肝大宝贝。 江云崖顺水推舟:“是啊,这位小友仰慕道尊已久,对道尊的心意确实是天地可鉴。” 卫珩:“……” 舒遥:“……” 他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煞费苦心和卫珩撇清关系,到头来还要被江云崖强行按头。 那一刻舒遥切冰心的心都有了。 接受到两人目光洗礼的江云崖也懵了:“……” 他纳闷想,我好心帮你们把一段仙魔虐恋掰成是痴心付出,苦苦追寻,最终打动师门掌门的甜美爱情故事,有什么错吗? 呵,真是媒人扔过墙。 好心当作驴肝肺。 玄山掌门慈爱的笑容冰凝在脸上。 玄和峰主担忧地捏紧了玉瓶。 同时理解想,掌门师兄那么古板的人,让他突然得知这一段师徒单恋,想必也是很为难他的。 就是连自己,也要回去叫上几个好友赏花逗鸟喝茶时说叨说叨,不想师兄他桃花那么旺,先是魔道贪狼使,接着让一个修剑的好苗子让他心甘情愿为他转了医修。 啧。 回过神来的玄山掌门艰难道:“嗯,你一片心意难得,尽力为之罢。”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不管师徒相恋再如何惊世骇俗,也总比魔道那所谓的贪狼使好一点。 玄山掌门两权相害取其轻。 在场多数人都懵了。 只有江云崖悠悠然一叹,满是智者看破世俗,深觉万事在握,人生无趣的悲哀。 玄和峰主跟着玄山掌门沿上山的路一起下去。 她下去时充斥着深深的怀疑,满脑子想的全是:掌门师兄当真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吗? 他—— 应当没有被人夺舍罢? 留在玄妙峰的三个人中,江云崖自觉见证了一场仙魔虐恋到搞笑喜剧的转变,很有满足感,同时自觉不好继续打扰人家,站起身道: “我去看看那只鹅的近况如何。” 舒遥和卫珩两个人相顾无言。 舒遥想否认三连,疯狂喊我不是我没有你别多想,甚至想自暴自弃埋头装晕逃避现实。 他最终坚强撑起了贪狼使的派头,强行转移话题:“看样子江宗主和鹅很熟?” 还要亲自去给鹅检查身体。 卫珩道:“他自觉承过我师父的情,总要固定来看一看师父养的鹅近况如何,略表一二心意。” 一来二去,卫珩和江云崖就是那么熟的。 舒遥为这只鹅的排面震惊。 他头一次感受到人不如鹅。 这看关系的残酷世道。 卫珩问道:“你…有习医道?” 再如何不合常规,舒遥身上医修的气息骗不了人。 卫珩没揪着江云崖话不放的意思,语气很寻常,让舒遥也放松下来,瘫回枕头上答道: “很早以前机缘巧合会的,我入了魔道,它没甚用处,便耽搁下来,不想今日有用上的时候。” 云裳心经对舒遥来说实在有点鸡肋。 他以魔息奶人,旁人不怕死,舒遥自己还怕那人炸成烟花。 至于奶自己倒是可以奶的,但舒遥切换云裳心经少说要好几息的功夫,这几息功夫足够旁人杀他无数次。 两人又沉默一会儿。 自从江崖云在玄山掌门面前说了那么一句后,舒遥在卫珩面前便有点不太自在。 他该说的早说明过,想来卫珩明白江崖云一句不过是胡言乱语,再多辩解反而欲盖弥彰。 而自己蒙卫珩数次救命之恩,亦是逃不过的事实。 卫珩不欲追问舒遥是如何会的医修功法。 天道之下,没有多少事能瞒得过道尊。 舒家的灭门,让雪天突如其来的结交,一步步爬上魔道仅次于魔尊之下的位置,阴差阳错成为的天刑脉主,和让雪天、七杀之间的反目—— 一桩桩数下来,舒遥身上的隐秘不会少。 卫珩无意去揭舒遥过去未必很愉快的回忆。 他就事论事:“你既然通医修之道,日后万事定当量力而行,莫像此次…这般拼命了。” 又是熟悉的言论。 舒遥耳边嗡嗡,眼前一黑,连尴尬也被一起冲淡。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不想对这个令他暴躁的话题多说一个字,干脆抓着卫珩手腕。 卫珩见舒遥长睫动了动,有气无力撩撩眼皮:“上元点鬟,翔鸾舞柳全给你上了,其他就算了,我不想转圈圈,转不动。” 舒遥对冰心决剑意领悟已深,甚至在其基础上更上一层楼,有剑意在手,自然无需七秀基础的剑舞即转圈来驭使剑气。 但他到底对云裳心经一知半解,方才使的两式最为基础,动用旁的治疗招式,恐怕少不得剑舞叠加。 卫珩闭目细细感受了一下,确实有精纯清正的灵力沿着他经脉而上,修补他经脉暗创。 然而这点灵力对卫珩而言,与归入大海的一滴水无异。 小得可以忽略不计。 舒遥凉凉道:“以我经脉的受损程度,这是我能使出的极限,与其叫我医我自己,不如瘫床上省事。” 他绕了一大个圈子,义正严辞:“所以我不能被称之为医修。” “我不养生。” 卫珩不和舒遥去辩他逻辑中的疏漏诡辩。 是自己的不是。 卫珩想。 忘记舒遥自幼时满门遭屠,少年生长在当时孤煞横行的魔道下,倘若不拼命,怎么可能在短短三百年走到如今地位? 他心肠无端软下来,就着舒遥的手反过去给他小心翼翼输灵力温养经脉。 随着卫珩灵力涌入,舒遥像是置身温泉,脸颊渐渐晕上微红,整个人懒洋洋无力倚在枕上。 卫珩见他如此,心知再多,恐会冲撞魔息阴寒,让舒遥体内炽热难耐,承受不住,方停了手。 “其实我不是很想打扰你们。” 江云崖检查完鹅的近况,笃悠悠走进屋内,手上仍沾着几根细小绒毛: “但我觉得道尊你对医修有点误解。” 半个医修江云崖站出来辟谣:“平日里我白天打牌,晚上看星星,不养生的。” 他想得很开,嗤之以鼻:“都是修炼到这个境界,可以移山填海喝仙露水的人了,为什么还要想不开养生为难自己?” 卫珩:“……” 舒遥瘫在枕头上闷笑出声。 他笑完诚心提问:“江宗主说的好。可既然都是可以喝仙露水的人了,为什么还要打牌?” 这回轮到江云崖沉默。 他装作无事发生,换回正经医修的模样:“你该救的都救回来了,经脉受创没办法,只得慢慢养,不过有道尊照看着,料想无事。” 大多数修行者的灵力均有偏向。 有的锋锐,有的厚重,有的躁动,有的轻灵。 独独医修的灵力是真正清正中和,万向不沾。 卫珩习天道,一轮日月并明如太极,也有这个意思,大可代替江云崖。 话虽如此,为防舒遥情况反复,江云崖仍是留了下来。 他在玄妙峰上过得逍遥自在,半点瞧不出客人模样。 譬如今天,江云崖一张传讯符喊了玄和峰主过来,玄和峰主拉着临云鹤,和舒遥四人一起搭了张桌子,在玄妙峰顶打牌。 面对着江云崖的邀请,舒遥一开始谨慎地推拒一下:“我不太会打牌。” 江云崖怂恿他:“就当是透透气。” 瞬间打动了舒遥。 这两天他除了瘫在床上就是瘫在床上和卫珩面面相觑,过得不知岁月,两天差点过成两年。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在世间修行者心中至高无上的山巅上,魔道贪狼使、六宗坠青天宗主、玄山玄和峰主三位大修行者聚在一起—— 磕瓜子打牌。 舒遥左边是临云鹤关切的叨叨声:“师弟,几日没见你我和怀师姐都好生挂怀你。不知道魔种之事处理得如何了?师弟你可曾遇到险境?怎会身受重伤,可曾是有变故突生?” 右边是江云崖得意的追问:“这一副跟不跟,跟不跟?不跟可是我赢了。” 舒遥被吵得脑瓜疼,按住额头。 他未来得及说话,卫珩先淡淡扫过临云鹤与江云崖两人,示意他们安静。 “云鹤闭嘴。”玄和峰主深吸一口气,将手中一副残牌甩在桌上,面无表情道:“江宗主赢了。” 说罢拍出一袋灵石在桌上。 舒遥亦跟着拍一袋灵石在桌上。 他是四人里对输赢最无所谓的人。 混到他们大乘境界的修行者最不缺钱,任是谁都有人赶着送灵石矿脉上开巴结,魔道中人尤其。 打百十局牌输掉的灵石,可能还不及破军在一斛珠里喝杯酒的花销。 “来来来,再来。” 江云崖满面春风,出牌也如风。 玄和峰主却眉头紧锁,口中喃喃,指间掐算不停。 舒遥看出点门道来,不可置信问卫珩:“他们打牌的时候还沟通天道,用天机推算对方下一步出什么的吗?” 这操作那么骚的吗? 怪不得自己把把输,江云崖把把稳赢,好似未卜先知。 亏得他以为江云崖只是牌技好。 现在想想,随手丢牌的人当然比不过衍算天机的人。 怪自己太天真。 江云崖笑眯眯道:“诶呀舒小友,看破不说破。” 舒遥顶着卫珩弟子的名头,江云崖心知这位魔修的来头必不简单,在玄和峰主面前却乐得占他一个长辈的便宜。 玄和峰主横眉冷对:“不过是占了会掐算天机的便宜做的弊,有什么好得意,我拔剑你敢不敢应?” “不敢不敢。” 江云崖闲闲丢出最后一张牌,这回又是他赢,口中道: “峰主习剑道,增益己身之道需练剑不缀。我一半修医,一半修卜算之道。每次和峰主这等大修行者打牌时,衍算的天机对我之道大有进益。” 他神容严谨又正直,配着英俊眉眼格外有说服力:“修道的事,怎么能说是作弊呢?” 玄和峰主冷冷嗤笑一声。 临云鹤硬着头皮弱弱出声:“可是江宗主,你把把稳赢,一开牌即知结局,怎么体会到打牌的快乐呢?” 江崖云洗牌切牌,语重心长:“不,我很快乐。” “你还小,等你年纪再长点就会明白,赢钱的事再多再稳也总是让人快乐的。” 仿佛刚才那个满身仙气,高深莫测告诉玄和峰主打牌即修道的人不是他江崖云。 舒遥捏着手里抽到的牌,轻描淡写瞥了江云崖一眼。 不等江云崖琢磨舒遥这一眼深意,只见他往卫珩身边挪了挪,举着牌期盼看向卫珩。 暗示意味昭然若揭。 他仍是一副病容,愈是苍白融融如细雪,越是突出一双眼睛转盼之间艳色惊人。 偏生他骨相不阴柔,甚至有点隐隐的锋锐逼人意味,哪怕在虚弱时,仍能恰到好处压下那点艳色,而不叫人觉得薄情伤人。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只能说是好看极了。 卫珩对上他的眼睛,沉默着轻轻点上两张牌。 江云崖:“???” 他立马肃然起来,伸出手细细掐算卫珩介入后的变化。 玄和峰主:“???” 她小心翼翼试探问:“师兄,我记得我小时候和师父掌门师兄打牌,三缺一你都不肯来的。” 当时小小的玄和峰主哭破嗓子,扯得素来端方的玄山掌门都放下身段陪他打牌,唯独卫珩不为所动。 以前玄和峰主还以为是自己师兄清冷自持。 现在想想,狗屁的清冷自持。 全都化作重色轻友。 他们同门几百年的同门情,居然不如短短几日相处出来的情谊。 卫珩不答话,继续给舒遥指了一张牌。 舒遥依言甩出去。 江云崖的神色更加凝重。 玄和峰主好气。 气着气着,她设身处地想一想,倘若有个绝世大美人不顾性命,放弃大好前程要为她转修医修,玄和峰主肯定也会感动得不顾一切偏帮着大美人。 也就不太气了。 等四人手上的牌甩完,是舒遥赢的这一局。 愁云惨雾的换成了江云崖。 想得开的玄和峰主心态倒是很好,反正她都输习惯了,索性在一旁嗑瓜子看戏。 舒遥直接把牌递到了卫珩手边。 有笑意融融从他弯起的一双眸子中流泻出来,铺开殊色无边。 舒遥正是好胜闲不住的年纪。 这两日重伤将养恐怕是将他闷坏了。 卫珩很宽容想着。 陪他打两把牌,赢个两局让他解解闷逗逗乐又有什么不可以。 于是他替舒遥抽出了两张牌。 江云崖满脸沉重:“停一下,我想我们需要确认一件事情—— 道尊他究竟是不是被夺舍了?” 玄和峰主记得她小时候卫珩不肯陪她打牌的事,江云崖也记得卫珩师父还在时,他们几个凑一桌喧喧闹闹打牌,差点没被卫珩眼风冻死的事。 他倔强地不肯相信爱情能使人改变到这种地步。 卫珩接着抽出两张牌。 江云崖绝望地哀嚎一声。 满是大势已去的悲凉。 舒遥一手嗑着瓜子,一手举着牌,幸灾乐祸观察着江云崖脸上的丰富表情,一丝扭动都没错过。 发展到后来,舒遥觉得举着牌有点累,直接把整副牌给了卫珩,让他代自己打。 他嗑着瓜子,游手好闲看着眼前灵石越积越高。 江云崖越是打,越是怀疑人生,到最后近乎崩溃:“你们能不能对救命恩人,有点最基本的尊重?”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很尊重啊。” 舒遥磕完一颗瓜子,认真道,“江宗主说打牌是修行一法,有道尊陪你打,正好磨砺磨砺你对天机的衍算,岂不是很好?”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干什么? 不止江云崖有此一个疑问。 临云鹤满脸恍惚,不明白自己来这儿为的是什么? 专程为了输钱吗? 看看人家师弟的师父,再看看自家的师父,临云鹤差点要怀疑玄和峰主当初收他的时候,是因为正好缺个牌搭子。 这一局结束后,玄和峰主丢牌起身:“师兄,我有要事和你一谈。” 两人去屋后竹林,设下阵法屏蔽其他人神识探听。 卫珩见她如此郑重其事,颔首道:“你说。 心里想的却是舒遥不好在峰顶风里待得太久,以免受凉,玄和峰主早点说完,自己也好早点回去照料舒遥。 玄和峰主道:“师兄犯仙魔两道开战忌讳,特意前去相救贪狼使,相必贪狼使在师兄心目中很重要?” 卫珩没有否认。 这便是默认的意思了。 玄和峰主心中一沉,又道:“师兄一意清修,今日打牌时却肯为自己弟子破例,想来舒遥对师兄来言也很重要?” 卫珩也没有否认。 玄和峰主内心更加沉重。 她沉痛规劝道:“本来师兄心中有数,我不该多劝,情爱一事上我也不好多说。但是不提舒遥对师兄一片情深,为了师兄甘愿转修医修。 单说似贪狼使这般独断专行,肆意妄为之人,怎么可能忍受师兄心中有人?” 坐享齐人之福是不可能的啊师兄! 清醒一点! 第32章突如其来 “玄和,你想得太多了。” 卫珩模样不曾有大的变化,唯独微微僵硬的表情,出卖了他心底掀起的波澜。 “我与贪狼之间没有什么。” 闻言玄和峰主放松下来些许。 很好,与贪狼使之间没有发生过什么,意味着一切还来得及。 离贪狼使带剑杀上玄山尚有可供挽回的余地。 玄和峰主试探性问道:“师兄是如何看贪狼使的?” 卫珩道:“我希望魔道至尊是他。” 玄和峰主刚松下去的心又被吊上来。 她满怀沉重继续问:“师兄,那你是如何看舒遥的?” 玄和峰主问的是舒遥这个人。 撇去贪狼使的尊贵地位和颇受争议的行事风格,撇去仙魔两道固有的成见,也撇去他们两人立场之间隐隐的对立之势。 是个很让人头疼,费尽心思的人。 也是个很好的人。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高华淡漠的眉眼有一瞬流露出来的意味几可称之为柔软。 那并不是讨喜的性格使然,令人如沐春风般的温和可亲,只是高踞九天的仙人在亲近之人面前显露的一点罕有烟火气。 愈是罕有,愈为珍贵。 卫珩听见自己说道:“我想让他好好的。” 什么是好好的? 于凡人而言,家庭和乐,衣食无忧,便是好好的。 而对他们修行者,修行路上遇到层出不穷向死而生的难关,一个人要走的独属自己的漫漫修行长路,无数机关诡伏,人心迥异。 父母、师长、好友,都不敢信口打包票说让你这一辈子好好的。 卫珩从不说虚言。 出自他之口的这一句许诺,分量之重可想而知。 下一刻,卫珩发觉玄和峰主看他的目光复杂起来,带有一种微妙的谴责意味:“师兄你说你希望贪狼使登上魔道至尊之位,想舒遥好好的?” 卫珩应了一声“是”。 玄和峰主头大如斗。 她不怕卫珩对贪狼使有心思,也不怕卫珩对舒遥有心思。 甚至不怕卫珩对两个人都有心思。 人心肉长,哪怕是喜爱,也总有个喜好轻重偏向,两相权衡之下,自然会倾向爱得更多的那个,余下的一刀两断。 难办的是卫珩对贪狼使,对舒遥,均相当的公正,不偏不倚。 只能说道尊不愧为道尊。 “算了算了。”玄和峰主仿佛预想到往后贪狼使打到玄山来的场景,重重叹气。 天塌下来自有高个扛着,贪狼使的寒声寂影自有卫珩的日月照璧接着,为什么要自己一个没有过风月情史的来瞎操心。 不如回去寻几个好友打两场牌,倾诉一下自己内心的烦闷担忧,兴许会好受得多。 玄和峰主仍是恍惚不敢置信的,仿佛身处于哪个荒诞不经的梦境。 希望哪天梦醒了,就能还她清正自持,道心圆融如日月并明,太极交壁的师兄。 竹林的另外一端,江云崖和舒遥也在嗑着瓜子闲聊。 临云鹤被江云崖随口找了个理由打发走照顾鹅去,两人聊得也相当肆无忌惮。 江云崖一手掂量着牌,口中问道:“方便的话,我很想问问道尊和道友是怎么认识的?” 不止是玄和峰主不明白,江云崖也不是很能够明白好友是怎么和魔修勾搭上的。 这没什么不能说,舒遥很坦然:“有一次我与人打了一架,身受重伤,道尊他把我救了回去。” 这和江云崖想的发展并不是很一样。 他情不自禁道:“你们居然是这么认识的?” 按卫珩的性格,不应该是仇人眼红,冤家路窄,一见面大打出手,一路相爱相杀到误会尽去,终成眷侣的狗血故事吗? 江云崖诧异之下,管不住他的嘴,一顺溜把后半句话一起说了出来。 他见舒遥满脸愁绪,沉沉扫了他一眼。 江云崖动容了。 这其中果然有隐情。 他不由坐直身子,准备倾耳以待。 只听舒遥辛酸又无奈:“我也很希望是江宗主想的那样。” “毕竟一开始是仇人,我刻意回避之下,也不至于叫他生了情爱心思。总比一见面他暗暗倾慕于我,我受他深恩却无从回报要好。”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江云崖惊得磕好的瓜子都掉了。 这段话信息量太大,他用了半天消化,瞪大眼睛惊愕道:“你说卫珩他暗恋你?” 开什么天大的玩笑? 舒遥亦是心事重重地磕开一颗瓜子: “要不然他怎么会特意三番两次跑来救我。不瞒江宗主说,我与道尊先前未见过,我的仇家…亦是道尊也要顾忌三分的厉害人物。” 江云崖被他的思路说服了。 除了爱情,还有什么能够解释这不合逻辑又不可思议的一切呢? 他突然间听闻了莫大的八卦,憋得整个人似飘在空中找不到落脚点,恨不得立马跑回坠青天寻上几个人说道一番。 江云崖兴奋追问:“那道友可是最后被他打动了,终成眷侣?” “不。” 他见舒遥恨不得在脸上写“我很愁”三个字昭告天下,欲言又止: “其实我是修无情道的。” 江云崖彻底失去了语言能力。 这不能怪堂堂坠青天宗主孤陋寡闻。 舒遥边磕瓜子边想。 实际上来说,纵然是对己身有约束的天刑一脉,也要比仙修来得放纵妄为得太多。 世人提到天刑,多想到的是破军一类人物,像舒遥这等断情绝爱修无情道的,在天刑中也实属奇葩中的奇葩。 千年难得一遇,遇上要好好供起来供人观赏流传后世的那种。 有事情缓解了江云崖和玄和峰主的窘迫。 天上异象突生。 有一道灼眼之极的明光从无限高的穹顶顶上急速坠落下来。 宛如九重天阙被被撕开一道贯穿天上人间的裂口,更在九重天上的银河落了亿万星辰里最亮的一颗下来。 那颗星星实在是太亮,太耀目。 亮得逼散了云彩,让太阳退在一边黯淡光辉,甚至烫伤了抬头仰望异象修行者的眼睛。 江云崖喃喃出声:“紫微星,是紫微星。” “紫微星降世了。” 这仅仅是个开端。 随着江云崖的话音落下,有许多颗星子带着明亮光辉,自天空最高处坠落而下。 在青蓝天空中铺开一道白炽光带,如重重天门打开,流淌出璀璨银河。 它们团团环绕在那颗最大最亮的星子周围,如同百官拱卫,府相朝垣。 江云崖声音微微颤抖:“紫薇秘境,开了。” 紫微星降世,是紫薇秘境将开的最明显标志。 等三个月后,紫薇秘境将彻底打开,广迎从炼气至大乘的天下修行者。 但凡能闯过与自身境界相对应的十二阵,天道馈赠之下,自发提升一个大境界。 四家六宗中,剑家倒悬剑山,儒家大争书院,佛家六道、无妄两寺的掌门人,或在倒悬如剑,耸立云霄的险峰、或在草木清幽,读书声不绝于耳中、或在深山古寺里,发出与他一样的慨叹。 魔道第一域的魔宫中,让雪天笑声志得意满,眼里很深处隐隐透出一二癫狂之色。 舒遥猝然喷出一口鲜血,面如金纸。 玄和峰主顾不得她师兄的情史,脱口而出:“怎会如此?离紫薇秘境开启不应该有好几十年的功夫吗?”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她再定神时,眼前哪里有卫珩的影子? 紫薇降世的动静太大,本非舒遥脆弱到极点的经脉可以承受,加上他心有挂念,一刹那心神紊乱,大失方寸,直接损了根源。 亏得江云崖在他旁边,及时往他经脉里打入温养的灵气,不至于叫舒遥伤上加伤。 他从背后被人拦腰抱起,不由分说给他裹上御风的狐裘,抱着他回房。 卫珩一面如此举动,一边不忘给他输着灵力。 多谢江云崖和卫珩灵力,舒遥呕出的那口血很快被养回来,只是卫珩灵力虽说阴阳调和,对舒遥体内阴寒魔息来说,也委实是有点热。 他何止是如同熏着暖气置身温泉,简直是在冰天雪地里被一桶热水兜头而上,整个人都失了力气,瘫软在卫珩怀里。 江云崖本着医修的职业道德,跟着他们一起回房,奇道:“他到底是和紫薇秘境有什么关系,怎会如此失态?” 卫珩不答他。 他全部心神皆放在了舒遥身上,以及舒遥呢喃而出的三个字: 万川和。 原本卫珩在离开前与让雪天有过约定,让他不得生事,舒遥自然不必担忧破军、万川和以及他自己麾下第二域的事。 然而异变突生。 紫薇秘境开启在即。 当然以大乘修为闯过紫薇秘境十二境,即可立地至渡劫境。 天下有数千年不曾出过渡劫。 万川和的消息对让雪天的诱惑力太大。 舒遥明白让雪天是什么样的人。 他太确定让雪天十成十会为此铤而走险。 哪怕事后卫珩责问,让雪天兴许早借此破境至渡劫。 有那么一息,舒遥甚至有过冲动,直接拿寒声寂影冲去魔域。 可他马上无声讽笑了一下。 以自己当今的状况,拿寒声寂影冲去魔域,恐怕是真要和万川和地下黄泉相会,指着对方鼻子大骂蠢货,卫珩也救不回来那种。 舒遥忽然有点委屈。 也许是他刚刚自己方寸大失,加上紫薇降世带来的冲击仍没好全; 也许是卫珩的灵力在他体内把他烧得有点迷迷糊糊。 反正舒遥现在神智不太清楚,把平日里清醒时牢牢背在身上的贪狼使包袱甩得一干二净。 他扒着卫珩,死活不肯放手乖乖到床上去。 卫珩无奈,只得顺着这个姿势坐在床边,让舒遥更方便靠着自己扒拉着自己衣襟。 舒遥低了头。 和他几次在玄山出于戏谑之心,固然装成柔弱小可怜,眼底却瞒不住地藏着桀骜的模样不同。 他垂着一截柔白脖颈,有零落的乌黑碎发散落其上,眼睫压低着,却依稀能看到眼里起伏的晶莹波光。 是真正易碎如琉璃。 舒遥小声道:“我觉得我好没用。” 他掰着手指头一件件地数:“我想杀证杀报舒家的满门血仇,最后证杀不知道被谁所救,多活了两百年,而舒宁时日无几。 我想保护我的朋友,而我能交付生死的朋友有一个变成了我憎恶的孤煞一脉,有一个差点和我反目。 剩下的最后一个,我本以为拼死杀让雪天能有一条出路,可没想到最后让雪天没死,死的应该会是万川和。” 舒遥闭上眼睛。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知道自己当日在魔宫时,见到让雪天那刻,自己已经输了。 输得彻彻底底。 三百年苦心孤诣,一朝崩溃。 他语声轻轻的,仿佛随时会散去的飘忽烟雾:“我记得百年前魔道大局初定,让雪天为魔尊,我登上贪狼使之位的时候,我多骄傲啊,踌躇满志。” “我以为会是一个全新的,截然不同的魔道。” 一百年已过—— 兜兜转转一切回到原点。 他仍是那个三百年前初来异世时的少年。 无力改变,一身飘零。 舒遥勾了勾唇角。 美人含泪,风光当然是无比动人的。 但舒遥不是。 他素性高傲得很,只肯在笑里流露出一点很淡的悲哀。 卫珩想起玄和峰主问他是如何看待舒遥时,他意随心动,说的一句:“我想他好好的。” 所以他抚上舒遥发顶,固然有为他理顺披散长发的意味,更多的则是抚慰。 他的力道很轻,却出奇地让人安定。 因为这只手执日月照璧时,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数百年难以撼动。 卫珩落下了三个字:“有我在。” 像是要将往后几百上千年的光阴一起囊括进去。 江云崖早早不在室内。 他知道此等伤害本来不该是他一个白天打牌,晚上观星还没有情缘的人承受得来的。 于是江云崖知情识趣退了出去。 呵,他信了舒遥修无情道的邪。 江云崖在鹅那里碰上的玄和峰主。 两人对视,皮笑肉不笑:“峰主怎么也在此处?” “宗主不应该是心知肚明吗?” 说到最后,不由得奇妙地同病相怜起来,感同身受发出一句叹息:“真是想不到有一天,这诺大玄妙峰,竟无一处我等的容身之地。” 留下临云鹤与鹅大眼瞪小眼,两两茫然。 鹅响亮地“嘎”了一声。 玄和峰主摆了摆手:“不提这些,江宗主打牌吗?” “三缺一怎么打?” “把鹅也算上,它输一局拔它一根毛。” 鹅:“???” 你们问过它主人堂堂道尊的意见了吗? 哦,它主人忙着谈情说爱哄着人。 呵,垃圾主人。 ****** 引长烟倚在荒原隐蔽角落的一棵树旁喘息不止。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剑身上止不住地淌着鲜血。 剑修多半闲不住,满天下地乱跑寻架打,引长烟更是其中翘楚。 他前脚从凡间晋国回来,后脚顺手接了倒悬剑山里新发布的任务去荒原查探是否有魔种的动静。 荒原为魔域一部分,不属于三十二域任何一域管辖。 也是最混乱的地界。 自由行走、杀人越货、黑市交易,但凡是和混乱搭得上边的,应有尽有。 越乱越是容易浑水摸鱼,魔种若是再次出现,也定然是最先出现在荒原中。 引长烟是和怀霜涧一起来的。 两人一为玄山、一为倒悬剑山大弟子,俱是剑修,战力相若,同在论道台读过书,一拍即合。 半个时辰前,两人遇上一队训练有素的化神魔修伏击。 拉到仙魔两道去,也是随随便便可以灭掉一个中型宗门的一队狠角色,绝不会是荒原里的散修。 引长烟与怀霜涧分两头各引开一半的化神魔修。 他搏命杀了半队人,自己也是重伤在身。 向倒悬剑山和玄山各发了一张传讯符后,引长烟闭目调息。 剑修的剑一旦出鞘,宁折不弯。 他的明珠出海是当世一等一的名剑,尤为如此。 更何况他的朋友在荒原中下落不知。 不等他调息多久,引长烟听到一声冷冷呼喝:“何方鼠辈在那里躲躲藏藏?出来!” 一调息的功夫,有四个大乘瞬间落在引长烟身处的那片地界,根本来不及给他预兆,气机锁定之下也没法逃跑。 引长烟只得出来。 见到破军和他对面的三个大乘。 碍于他在一斛珠那次的露面实在是过于惊世骇俗,破军对他印象深刻,倒是一眼认出引长烟。 他在逃命路上仍然风度不减,若是有少女路过,估计忍不住为破军驻足一二再扔上两朵鲜花。 破军抱歉向引长烟道:“我得罪了我的顶头上司,本来好好的勉强能维持一下相安无事。但是紫微星突然降世打破微妙的平衡,我的顶头上司就打算拿我开刀。” 他轻笑道:“孤煞一脉的人脑子素来不太好使,如今怕是以为你我是一伙的。” 果不其然,对方为首的一个大乘冷冷嗤道:“不愧是破军使,在这种逃命的紧要关头,还记得带上美人温香软玉陪伴在身侧。” 引长烟:“???” 只见破军神色自若,折扇一展香风幽淡:“不错,我本来呢,脾气挺好的,不想和你们一般计较。” 他话锋一转:“但是我怕你们辣手摧花,人家好好一个美人儿香消玉殒在你们手里,少不得要出手见见分晓。” 引长烟见戏精附体的破军和三个大乘,绝望闭上眼睛。 仿佛已经预见到“惊!堂堂倒悬剑山大弟子,他竟然和魔道破军使有一腿!”的劲爆消息传遍仙魔两道。 碰瓷二十万灵石的现世报来得真快。 ****** 玄山掌门沉着脸,风风火火来到玄妙峰,甩给卫珩两张传讯符。 一张是来自引长烟的“我与怀霜涧怀师姐在荒原中路遇伏击,两人失散,谨此以告,万望留心。” 一张是来自让雪天的“贵派大弟子现居于我魔宫之中,诚邀道尊前来商谈一二。” 玄山掌门几乎要七窍喷火:“他让雪天未免也太过分!” “虽说弟子下山历练,生死有命,从三百年前上个魔尊倒台到现在,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堂堂大乘对人家小辈出手!”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上位孤煞魔尊在位时,魔道魑魅魍魉横行,常常有大乘的不顾脸面亲自出手诛杀仙道天资秉异的少年。 那段时间,仙魔两道几乎是人人自危。 直到卫珩重伤魔尊,诛绝魔种,魔道收敛,除非是生死大仇,否则不敢对仙道六宗的少年肆意赶尽杀绝。 玄山掌门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让雪天为的是什么。 紫薇秘境提前几十年现世,渡劫飞升的机缘近在眼前,让雪天不为这个,为的是什么? 让雪天的意思昭然若揭: 一个元婴小辈,对渡劫飞升而言自然微不足道。 但你道尊不是自诩日月并明,平生无愧? 倘若让一个元婴小辈为你的道途丧命,你还能日月并明,道心无暇下去吗? 道心一旦有瑕,以卫珩修的天道,拿什么去证渡劫得道? 自己家大徒弟的性命,和自己师弟的修为前程放在两端,拉扯得玄山掌门恨不得多来两瓶天王保心丹,抄起剑一剑结果了让雪天那丫的。 卫珩像是寻常接过一封友人的书信,而不似来自魔尊费尽心思,充满恶意的道途之争,平平道: “我明白了,我去魔宫走一趟。” 玄山掌门一口气梗在心口。 这口气梗在心口的后果便是,他立即回去拉了玄山的大半峰主,峰主又拉上他们的得意弟子,拉出浩浩荡荡一支队伍。 哪里像是要去到魔宫和让雪天和平商讨?倒像是直接去铲平魔宫的。 相比之下,身后只跟着舒遥一个风吹就倒的卫珩显得很没排面。 就连这个风吹就倒的小可怜,还是舒遥自己据理力争来的。 他道:“我要去看看破军和万川和怎样了。” 卫珩也有此意。 正好借此一行将该解决的舒遥的后顾之忧,通通解决完。 舒遥见他同意,眸光亮起,笑道:“万川和那边紫薇秘境的消息,我原本想着时间还早,没多,这次正是时候,道尊拿到它,紫薇秘境哪里有让雪天的份?” 舒遥觉得很应该。 卫珩两次相救他的性命,情意深重,相较起来,区区一个突破渡劫的消息算得了什么? 卫珩却良久不言不语,说话时声音略微滞涩:“那是你的。” 舒遥想得不多。 反正到时候拿到消息直接塞给卫珩,他不进紫薇秘境里,卫珩莫非能强行把他丢进秘境? 碍于玄山掌门高涨的怒火,一行人在玄通峰头集合后,l一刻也未曾耽搁,浩浩荡荡上了飞船。 横看竖看,都像是去铲平魔宫的。 舒遥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还会混在仙道众人里,有去向让雪天兴师问罪的一天。 命运弄人。 他开始思考起到魔道三十二域时,该用何等合情合理的理由去糊弄过三十二域域主。 舒遥没怎么在仙道露过面,大多魔修也没机会见到他真面目,三十二域域主俱为大乘,可是见到过的。 要是被昔日同僚揭穿,在玄山一众人面前当场掉马,未免太过刺激。 思考着思考着就被玄和峰主一张传讯符叫到飞船一处。 她眉目似压着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斟酌着开口:“阿遥,这本来是你自己的事,我不该多插一句嘴的。” “但是师兄,他对贪狼使的情意不浅。” 舒遥:“???”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第33章三十二域 舒遥很快平复下心绪。 这本来没什么值得惊讶。 舒遥来玄山没几天,便对此事有所猜测。 只是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像卫珩那般内敛的心绪,竟然会让玄和峰主有所知晓。 他略略敛了眼睛—— 想来是情根深种,难以自拔。 玄和峰主见他此般失落模样,不禁跟着一起怅然若失地叹口气:“我倒不是想告诫你什么,只是透个底,你多少心中有数。” 贪狼使可不是个简单人物。 能以一文不值的少年之身,在短短三百年之间,成了险些杀死魔尊,翻覆仙魔两道风云的人物,能有多简单? 舒遥愣了愣,小心试探道:“峰主可…可确定道尊他当真喜欢贪狼使?” 玄和峰主见他失魂落魄立在飞船一角,身后是朝霞万丈倾倒在漫卷云海,辉煌壮丽之象难描难述,却和舒遥相得益彰。 她升起怜惜之意,柔声劝慰:“你年纪尚小,正是懵懵懂懂的时候,不必太执着,兴许过些时候会看淡的。” 就会知道情情爱爱,爱来爱去,你死我活,还不如练剑打牌有意思。 不知舒遥听没听进去。 徒然飞船急速下坠,跌过一层层云海,渐渐能往下看见魔域常年冰雪的景象。 一声重重落地声。 玄和峰主松了口气,转移话题道:“魔域的第三十二域,到了。” 舒遥一挑眉头,奇道:“噫,不直接去魔宫吗?” 魔宫所在的第一域,被前面三十一域重重叠叠如城墙捍卫在最北,三十一域尽心尽责,似阶梯般架起至高处的第一域。 魔道三十二域是一域一域增高的,若说方便,当然是直接飞船飞到第一域中心魔宫前,杀过去最方便。 玄和峰主摊了摊手:“让雪天留着霜涧有要事商议,玄山既然赴往魔域,离紫薇秘境开启尚有三月功夫,让雪天不急着一时片刻,不会伤着霜涧。” 她冷冷一笑,秀气的眉宇间杀意凛冽:“也是掌门师兄的意思。让玄山的峰主带着自己弟子,一域一域走过去让那域主认认人,知道我玄山弟子出外行走时,是不能轻动的。” 舒遥默然。 可以,这很剑修。 大有老子就是凭着本事护短,不服拔剑来战的嚣张。 他道:“三十二域,见域主恐怕要有一番波折。” 不管万川和究竟身在何处,安危如何,他肯定不会雷动不打稳稳坐在第三十二域。 依舒遥对魔道的了解,恐怕是底下人忙着争权夺利。 果不其然,临云鹤脸色尴尬过来通传玄和峰主:“师父,有师兄已经将我们来魔域的消息传给三十二域守卫,让他们域主出来相见。” 玄山人马来此,当然要此地最高统治者,大乘的大修行者出来相迎。 是玄山的霸道,也是底气所在。 玄和峰主“嗯”了一声:“莫非他不愿出来吗?” 倘若如此,不必卫珩的日月照璧,玄和峰主自信自己拔剑也足够让这位域主喝一壶,尝尝悔不当初的滋味。 临云鹤摇头::“并非如此,倒是外头有四五个化神巅峰,俱嚷嚷着自己是第三十二域的域主,想要拜见道尊。” 以第三十二域域主的身份拜见卫珩,相当于昭告天下自己为三十二域主,一锤定音。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当然是抢也来不及。 舒遥扶额:“……” 真是给魔道丢脸。 不知道被他们搞得颜面无光的让雪天得知后会作何感想。 玄和峰主诧异道:“第三十二域原来的大乘呢?” 临云鹤应道:“听他们的口风,像是得罪魔尊,跑了。” 这是人家魔道的家务事,玄和峰主懒得多搭理,淡然一摆手:“哦,那等他们打出一个输赢胜负再说。” 接着慈爱关怀舒遥道:“外面风大严寒,你重病未愈,受不得待久,快回里面去罢。” 一边被忽视的临云鹤:“……” 果然人家舒遥是亲徒弟,自己就是打牌送的吧? “我有一事不明白。” 舒遥回房,捧着手炉对卫珩道: “让雪天此次对怀霜涧出手,我不意外,他入了孤煞一脉,杀一个凡人,一个小辈,屠一个宗门,一座国家,对让雪天本像是摘一朵花一样平常的事情。” 卫珩知道舒遥说的不夸张。 卫珩少年时,孤煞的魔修横行。 论起对孤煞一脉的了解,他甚至比舒遥更深。 了解得愈深,愈是深恶痛绝。 舒遥道:“可用了百年时间镇压孤煞,在魔道定下规矩的也是他,我很好奇百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他心性大变。” 正好距今整整一个百年。 百年前舒遥伴着燃了几千阶的灯火入魔宫,跃动的火光穿过魔宫的绮树琼花,渺渺在方圆数里洒下一片暖光。 灯影绰绰里,是笙歌不绝,美人歌舞清声曼妙,唱得冰天雪地也似春暖花开。 与舒遥的一身风雪格格不入。 他突兀如一柄剑似的插进魔宫,直视最高处的让雪天道:“七杀他入了孤煞一脉。” 简简单单一句话,歌舞骤停,气氛如弦上弓箭,凝而不发。 舒遥的神色很平常。 他深思熟虑,能做的做尽,自然没有半点后顾之忧:“尊上的修为比我和七杀均要高,一见七杀,不难看出。我是向尊上来请一道旨,好让我去杀了七杀。” 他称的是尊上,却像在喊兄长。 用的是请旨,却像是平铺直叙例行告知。 那时候的让雪天,对舒遥而言,亦师亦友,比起舒宁这个有名无实的兄长来说,更像是个真正的兄长。 “贪狼的脾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大。” 让雪天的下一句话让舒遥如坠冰窟。 他轻描淡写,如聆无物:“孤煞一脉往前在魔道存在数千年,当然是有它道理的。贪狼也不必很在意,七杀若是得罪你,我回头让他给你赔个不是。” “然后我拔剑砍了他半座魔宫。” 舒遥转了转手炉,下意识道:“哦不,要紧的不是半座魔宫,我想了百年都没很想明白,让雪天他当初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往前数,我也没做过什么了不得的事得罪过我的顶头上司,最厉害的便是百年前我砍了他半座魔宫。” 当时舒遥气,破军也很气。 他一气七杀一声不吭入了孤煞,二气自己不分青红皂白差点和舒遥翻脸成仇,三气让雪天拎不清局势这时候还在搅浑水。 怒火叠加之下,继舒遥后,破军一怒出手,砍了剩下半座摇摇欲坠的飘零魔宫。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魔宫卒,享受未成功超过两位数。 他这人什么都好,就是一说话就停不下来。 尤其美人跟在,更是管不住自己的嘴,料理完三个大乘后,引长烟还没来得及说话,破军已经一口气说了一串。 引长烟肃然道:“哦,那最后赔钱了吗?” 破军不想他会如此一问,蒙蔽了一会儿,努力回想一下过去,不确定道:“应该…没赔吧?” 他们三个哪缺这点钱? 气头上来恨不得拿灵石矿脉甩起来往对方脸上扔都高兴,觉得扔得值得。 引长烟看他的眼神变了,带着溢于言表的不认同。 剑修穷是有其原因的。 十之八九可以归结为打架的动静太大,常常把人家房子、山头甚至矿脉给砸了,须得自掏腰包补上无辜人等的损失。 当然很瞧不起破军这种二话不说砸人房子还不赔钱的。 “这不是最要紧的。” 破军一摇扇子,他依然神态雍容,举止风流,瞧不出半点逃亡在外,被魔尊追杀的狼狈: “我先前为着贪狼和魔尊对立一回,之后紫薇秘境忽然降世,有位域主知晓秘境消息。他恰好是我和贪狼的朋友,事发时和我一起在一斛珠喝酒。 我便先行送走了他,因为只有我一人知晓他究竟在世间何处,让雪天肯定要抓我。” 他笑道:“可惜你运气实在不太好,撞上三个追杀我的大乘,他们的死让雪天必有感知,恐怕多少会连累到你。” 引长烟身为倒悬剑山掌门最得意的大弟子,年轻一辈之首,在仙道万众瞩目中顺风顺水长到百岁,是真真正正未经搓磨的天之骄子。 他一扬眉,满不在意:“左右我在一斛珠里欠过破军使一回,现下被牵连,便算是你我扯平。” 少年意气总是这样。 在出鞘无回的剑下,连生死大事也被一起看淡。 破军道:“倒不是你欠我的,那回贪狼在场,你该谢他。” 引长烟想起他方才为救贪狼使不惜与让雪天反目的说法,又想起飘摇在仙魔两道那些风风雨雨的传言。 不由有些微微动容。 为着不折自己在心上人面前的颜面,破军使竟肯强装宽容大度,忍下被碰瓷的这口气,实在是非常情深意重。 外面说的风流薄幸是委屈他了。 他由衷祝愿道:“这番心意…愿你们早成眷侣。” 破军觉得引长烟有哪里误会了。 他虽然不明白到底是哪句话让引长烟产生了误会,但并不妨碍他辩明道:“喜欢贪狼的是道尊。” 自己觉悟不如卫珩高,是没有那么大无畏不怕死的一颗心去喜欢舒遥的。 引长烟深深震惊了。 他暗道一句狗血贵乱。 想想舒遥,再想想贪狼,卫珩在引长烟心目中高不可攀,有如日月的形象逐渐崩塌。 他看着破军的眼神带着一二悲悯同情,安慰道:“打不过日月照璧,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破军:“???” “会知晓的。” 卫珩道。 舒遥一剑砍了半座魔宫的事情曾经轰动一时,连玄山掌门也有所耳闻,跑来和卫珩忧心仲仲道: “师弟,魔道眼下尽管是大局已定,我看仍有乱象,你看看那魔道的贪狼使,脾气上来一剑砍掉半座魔宫,等哪天他怒极攻心的时候是不是要砍掉半个魔道?”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魔道好不容易太平了些时候,我看乱子别是从贪狼使身上起来的吧?” 玄山掌门是见过让雪天的。 他对那个稳重谦和的天刑魔道观感不错。 加上舒遥那些真真假假满天飞的传言,自然而然有所偏向。 区区半座魔宫当然无法引动卫珩的心思。 他平平抬眼,不与点评,只道一句:“传言多有不尽不实之处。” 玄山掌门一想也是。 百年后的今天回过来想想,舒遥恐怕才是最无奈的那个。 否则依他的性子,如何至于和让雪天、和七杀相安无事百年? 料想是被迫妥协的韬光养晦罢了。 类似的情况兴许有许多次。 一步步堆成如今恶毒跋扈的贪狼使,积毁销骨,众口铄金。 舒遥敏锐察觉到自从他这一次受伤回来,卫珩对他的态度转变许多。 若说先前尚有些端着,似长辈对待晚辈的严谨郑重的话,现在则不一样。 连简简单单四个字中都禁不住透着许多温和亲呢。 舒遥不是很想知道是什么给了卫珩如此转变。 他只想趁热打铁,趁早和卫珩划清界限。 卸下贪狼使的面具,舒遥语气谦和,倒像是仙道那些真心仰慕卫珩的少年:“让雪天和道尊同为定规矩的两个人,我很佩服道尊您。” 让雪天一朝转修入孤煞,面目全非。 而卫珩诛杀魔种,建论道台,定下仙魔两道的安定太平。 他是天下无可质疑的第一剑,但凡卫珩想,能轻而易举将整个人间握在掌中。 卫珩没有。 他仍在玄妙峰上安安心心喂着鹅,又如日月高踞,常人固然习以为常不觉怎么,却是维持世间日升月落秩序的根本所在。 卫珩眸色渐深。 如月隐云间,星沉长夜。 只听舒遥道:“我很敬佩道尊,所以我更不想耽搁您。” 这下应该说得够清楚了吧。 舒遥长长舒一口气,整个人轻松许多。 他透过窗户看见身着洁白道袍的玄山弟子,如云般涌出船舱,站定在足可容纳数千人的甲板之上。 大约是第三十二域的几个化神巅峰终于打出一个胜负,前来相迎玄山入域。 舒遥挂心着万川和的下落,起身道:“他们是三十二域中的高层,说不定会知晓一点万川和的消息,我过去看看。” 卫珩道:“若是有事,便来找我。” 不是万事小心,也不是莫要生事。 是心甘情愿为舒遥兜底的意思。 舒遥说:“几个化神巅峰,能翻出什么花来?” 他挂念着万川和,走得很急。 若是舒遥回头,定然能看见卫珩略带怔然的神色,百年难得一见。 自己需要静下心来好好想想。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卫珩想。 他心知自己对舒遥的感情,已经有点不像是旗鼓相当的对手之间的欣赏,甚至也不太像是长辈的怜惜喜爱—— 确实需要静下心来好好想想。 玄山来的几位大乘峰主,除却他们极得意,年纪小的几个亲传满门外,多半做了玄山长老,膝下桃李满园。 玄山峰主弟子多的有数十人,少的也有七八人,他们弟子收的弟子亦是如此。这次拉上一船人少说数百,年轻弟子在宽阔甲板上白泱泱散了一片。 他们多半腰佩长剑,白衣纤尘不染,在风里抖出飞鸟展翅的弧度,冰雪映衬下尤为冷肃。 红衣上还怕冷地披了件狐裘的舒遥格格不入。 有弟子见他,忍不住哂了一声:“这人谁啊,衣服上挂七挂八的累赘也就算了,外面还套件狐裘,娘们兮兮的。” 不。 如果按穿得保暖就算娘们兮兮的话,娘的不是我,是你们道尊。 在魔道三百年从没多加过衣服的舒遥默默想。 他和怀霜涧、临云鹤出去一趟,心知肚明这些少年对卫珩的滤镜究竟有多可怕。 为免没见到第三十二域的高层,玄山年轻一辈先内讧起来,舒遥忍气吞声背上本不属于他的锅。 他没有背得太久,有论道台的弟子眼尖,拉了说话人一把,低声道:“瞎说什么呢?你知道那是谁吗敢随便说?” 说话的弟子还真不知道。 “那是道尊弟子。” 有时候不被长篇大论的赘述堆积,一个毫不花俏的道尊弟子名头,足够吓住在场所有人。 魔修没见到,他们议论声倒是不绝: “道尊弟子?道尊弟子不说像怀师姐,像倒悬剑山的引长烟,为我辈楷模,怎会穿得那么厚?” 配上那张好看过分的苍白面容,简直便是个完美的病弱美人标配。 “噤声!你说什么呢?” 有论道台弟子当即喝止他。 “人家当时在论道台比武场上,一剑击败怀师姐,你能么?” 弟子显然不能。 他非但不能一剑击败怀霜涧,甚至连怀霜涧的一剑都接不住。 “师兄别说了。” 有弟子痛苦道:“一见这位师兄,我便想起那日翘课去看他和怀师姐的比剑,被先生罚扫论道台,脸疼。” 最先出声的论道台弟子也心有余悸:“不说了不说了。一想起洒扫论道台时,满门的师兄弟姐妹皆下了课,盯着我们小声谈论大声嘲笑,反正逃不开幸灾乐祸,我现在脸仍臊得慌。” 大家一起被洒扫论道台的恐惧支配,瑟瑟发抖,心有余悸。 舒遥穿过玄山弟子,走到最前面。 区区一个化神巅峰,是请不动道尊的。 玄山掌门也自矜身份,不肯出来相见。 只有玄和峰主勉为其难,皮笑肉不笑和他寒暄着。 努力和玄和峰主攀谈关系的化神忽地卡壳。 他见到了舒遥。 纵然面容被兜帽遮去大半,露出来的小半张脸,也与化神随着万川和去朝见让雪天时,见到过立在魔尊身侧的贪狼使相似极了。 贪狼使那般人物,是只要见过一眼,无论如何决计忘不掉的存在。 玄和峰主一见舒遥,满眼凌厉化成似水温柔:“阿遥怎么来了?”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她与舒遥不是很熟悉。 但玄和峰主误会舒遥为贪狼使在先,又对这个满腔赤诚,愿意不惜性命为她师兄转修医修,却被她师兄辜负的美人师侄怀着说不出的几分愧疚。 一时对舒遥比对亲徒弟临云鹤更好。 化神魔修:“……” 应当是他自己眼瘸吧。 倘若是贪狼使,一朝被玄和峰主如此对待,早拔剑在手,血溅当场。 贪狼使这个魔道脾气最不好的人岂是白当的? 人家连魔宫都敢砍。 哦不对,这个纪录已经被贪狼使本人更新过。 人家连魔宫主人都敢砍。 他亲眼看着被玄和峰主柔声称呼的红衣美人,乖乖巧巧低头,喊了一声:“师叔。” 肯定是自己多年的眼疾犯了。 化神魔修更加坚定了想法。 舒遥接着道:“师父让我单独传话于这位魔修。” 为了化神本人的安危福分着想,舒遥没有称一句前辈,喊得很不客气。 玄和峰主紧缩眉头。 她深觉卫珩的行为不妥。 徒弟有徒弟的养法。 卫珩不告知她与掌门,却喊舒遥托他单独带话给化神魔修,爱重到有点逾矩的地步,很是不妥。 既然有贪狼使在,何必给舒遥无谓的念想? 一大群晚辈面前,玄和峰主不好找卫珩发作,应道:“好。” 随即她目光如电,将一腔憋屈发泄在化神魔修上,寒声道:“你可给本座仔细着些。这是我们玄山弟子,道尊首徒,绝不容出任何差错!” 舒遥十分坦然,众目睽睽下和化神寻了甲板没人一角,挥手设下屏蔽阵法。 他掀开兜帽。 是张和贪狼使如出一辙的脸,美得如一场繁华大梦。 他这一掀,立马换了个人。 哪里有半分之前的乖巧柔顺?化神一看他,就回忆起在魔宫大殿中被贪狼使一个眼神扫过时,杀气压顶般的腿软感。 他舌头打结,说话都说不利索:“尊尊尊尊使?” 舒遥:“是我。” 他未做刻意的强调说明,仍一口气让化神信了十分。 世间没有几个人能混不当回事般冒认下贪狼使的名头。 极致的不在意,有时恰恰是种极致的骄傲底气。 化神膝盖一抖,差点给他当场下跪。 看得舒遥微微皱眉,补充一句:“我如今是道尊弟子。” 远处到底还有那么多人,别露陷了去。 化神不明白好好的贪狼使,为什么会去愿意做道尊弟子。 也不明白,好好的道尊,为什么会愿意收贪狼使做他弟子。 这不妨碍他愤愤谴责,同仇敌忾:“道尊不过活得久一点,就敢收尊使您做弟子,不敢折了他的福分。”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舒遥看他,漠然如看路边的一块石头。 化神打了个寒颤,不敢多说。 魔道中人成日和杀机打交道,他不会感受不到方才一刻舒遥的浓重杀意。 半晌舒遥低声道:“是我折了他的福分。” “能做他的弟子,我是愿意的。 一刹那醍醐灌顶。 化神全懂了。 贪狼使为什么会跑到玄山去,为什么会愿意扮成一个柔弱小可怜的废物美人在玄和峰主面前卖乖,都有了解释。 化神打心底里发出了两句感叹。 爱情真是解释一切不可思议的万能灵药。 贪狼使真是会玩。 他以为很懂,连声道:“是是是,小的该死,说道尊不是,小的万死莫辞。” 他暧昧地向舒遥挤挤眼睛:“小的先在此祝尊使得偿所愿。” 舒遥莫名其妙。 他在魔道混了三百年,深知魔修脑子有问题的人数实在太多,概率也实在太高,不去纠结,单刀直入问道:“万川和他究竟在哪?” 化神一下子面露难色。 相较起不愿得罪的贪狼使来,魔尊和七杀使才是真正手握生杀大权的主。 化神更不愿意得罪。 舒遥见状不意外,他微挑唇角,眼里殊无半分笑意: “你说我在这里杀你,道尊会对我如何?” 化神脸色刷地惨白下来,冷汗打湿衣衫。 魔道任意一个知晓贪狼使名头的人,都知舒遥不是在开玩笑。 他说到做到。 “好像不是很符合我现在性格,算了。” 舒遥唇角翘得更高,更动人:“你说我说你在此意图对我出手,道尊会如何?” 贪狼太大意了。 被喊到称呼的卫珩无奈想。 忘记他不是全盛时刻,设下的隔音阵不足隔绝大乘巅峰的神识覆盖。 第34章太过刺激 会怎么样? 化神几乎可以预料到后面的发展。 玄山掌门最看重的徒弟,玄山年轻一辈里最能挑大梁的怀霜涧被让雪天强行留在魔宫,本来玄山诸位峰主已经是憋着一肚子的火气。 假若舒遥借着道尊弟子的名头,不必舒遥亲自出手,只要说一句自己意图不轨,他恐怕不够玄山几位峰主刀剑分的。 自己虽说是握着舒遥贪狼使的真实身份做把柄。 但先不说玄山峰主会不会信他一个魔修的鬼话,若非是自己百分百相信自己一个化神的眼力,看舒遥那副标准病美人的模样,化神自己也是不太信的。 化神慢慢抬起头来,哑声恭敬道:“尊使想问什么?”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万川和和破军的消息。” 舒遥笑吟吟开了口:“你一个化神,要你事无巨细知道也太难为你了。但万川和好歹是你们域主,你大体总得知道些吧。” 化神心思急转。 他告诉舒遥,魔尊和七杀使未必会留意得到他一个小人物,兴许能侥幸蒙混过关。 不告诉的话——舒遥怕是第一个让他下不了玄山的船。 想清楚利害关系后,化神也不拖泥带水,痛痛快快交代:“紫薇秘境现世,异象惊动天下的那一刹,尊上立刻下令通传魔道三十二域缉拿域主。” “搜捕后发现域主不知所踪,只知道他最后和破军使在第二域的一斛珠喝酒,破军使也随着一起消失。于是尊上又下令缉拿破军。” 化神说完,大胆地往上瞄了一眼。 舒遥面色冷凝,似映着上头阴沉积云,风雨欲来天色的一汪碧湖沉沉。 化神不解。 万川和既然为贪狼使的朋友,他暂且无事应当对贪狼使而言是个好消息才是—— 怎么看贪狼使颇有点心思重重的味道? 化神再不解,也不敢多问。 他平日里放哪儿也是个威风八面,各方视作座上宾热情相迎的人物。 唯独在舒遥面前,点头哈腰得恨不得跟个孙子似的。 魔道慕强。 所以对贪狼使的畏惧,百年来近乎根深蒂固地植在每一个魔修的心里。 舒遥问完该问的,更懒得多说,只道:“你立下心血誓,不得将今日之事泄露出去。” 化神一叠声应下来,恨不得立刻割破手指逼出心头血,早点溜之大吉避开这位难缠的大爷。 舒遥又补充道:“哦对你记得,我是道尊弟子,是个医修,别说错了。” 化神:“……” 医修??? 您好端端一个魔道贪狼使,怎么去转了医修??? 您不怕体内的魔息医死人,被您医的人难道也不怕死吗? 看起来玄山的人是真的有点眼瞎啊。 要不是眼瞎,怎么会让一个满身魔息的人去修医修,还把他错认成是个柔弱可爱的晚辈? 千万震惊统统化作四个字: 玄山要完。 当然,在舒遥漫不经心的目光之下,化神是万万不敢那么说的。 他咳了两声,肃然道:“玄山必定道统长存,千秋万代!” 舒遥:“???” 这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化神更加郑重其事,声音嘹亮:“道尊必定会为尊使的心意所感动的!” 绑定医修啊… 实不相瞒,他也想要拥有。 舒遥挥挥手,示意他可以滚了。 他看不见卫珩露出一丝很浅淡的笑意。 不同于往昔被他戏弄时的无奈包容,是真正的笑意。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将长夜渺渺点亮作明空万里,转过青山绿水,朗秀川泽;寒月一轮也似融了人间的灯火迢迢,喧嚣照着有情人。 被化神搞得哭笑不得的心情略冲淡一点舒遥的担忧。 他转头眺望,似要隔过有几万里方圆的第三十二域层层往上,直望到魔域的至高处。 破军逃亡,他重伤。 让雪天和七杀掌权。 天刑一脉无力再制衡孤煞,多半…难以保全。 被舒遥惦记着的当事人破军,换了一副易容,和引长烟一同光明正大进了第十六域的主城。 他拎着把引长烟临时从储物袋里翻出来的佩剑,堂堂魔道破军使,毫无一点扮作倒悬剑山弟子的心理负担。 甚至还在入城门,引长烟被守卫调戏到头上来时拔剑,冰冷神容像极了个尽职尽责的剑修:“我们倒悬剑山弟子,从来没有让人欺到头上来的道理!” 六宗的名头吓人,让雪天可以不顾玄山,强抓怀霜涧,却不是一个小小守卫可以招惹得起的。 守卫听到,表情变化再三,最终抬抬手让他们进城。 破军向引长烟传音笑道:“引师兄,我方才演得像不像?” “不像。” 引长烟脚步一驻,淡淡道: “好在那守卫不是仙道中人,不够了解倒悬剑山。我们通常不那么废话,最多一句拔剑足以。” 他像极了他那把本命剑明珠出海。 敛在鞘中时秀美精致,出于鞘外则无坚不摧:“我和他们不一样。” “我通常直接拔剑。” “学到了。” 破军手上没有扇子,只得颠来倒去折腾他那把剑:“师兄为何还要停留在魔道?” 倒悬剑山有哪里比不上魔道好吗? 引长烟瞥他一眼:“我朋友下落不明,我总要打听到她的下落,再行计议,才敢放心回倒悬剑山,倒是师弟为什么还要停留在魔道?” 引长烟倒也实在是个妙人。 喊起破军师弟占便宜来一点不含糊,丝毫不怕他会秋后算账。 破军欲说话时,他的表情变了。 引长烟没有错过破军一瞬间的动容,跟着他一起抬起头。 引长烟看见天空上方飞速疾掠过几道灵光,四溢威压甚至压得引长烟气血一滞。 大乘无疑。 魔道算上被舒遥、破军杀的几个倒霉大乘,统共过不了三十个,是什么事能惊动数位大乘一起出动? 灵光最终停在域主所居的宫殿前。 城门口有浩浩荡荡来了一队人马,异兽的蹄子踏得倒下一地的守兵尸体血肉横飞。 为首之人高声喝道:“魔尊有令:诛杀第十六域域主一脉!” 引长烟握剑的手在微微发抖。 饶是他,此刻也有点不敢深思。 那几道灵光主人倘若是从第一域魔宫而来,那十六域往前的域主们如何了?十六域往后的域主们又将如何? 引长烟像是自言自语:“他怎么敢?” 有卫珩日月照璧镇压世间,让雪天怎么敢? 街上哗然一片,四处流窜奔跑者比比皆是。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不乏被进来的魔宫一队人随手打出几道灵光打杀的。 到处是尸首分离,脑浆与血混作一团铺满地砖的情状。 更有被拦腰斩断者,生机尚存,口中发出的哀嚎不绝,声声入骨。 有金丹从体内脱出,伺机趁乱想要溜走,却被人一把抓住,在掌中惨叫着化成尘埃。 引长烟被破军按住想要拔剑的手。 “没用的。” 破军低声道: “孤煞一脉的魔修多如牛毛,让雪天登位时也曾赶尽杀绝过一番,最终还是如野草春风吹又生,如何杀得完?” “魔道明里说是天刑的魔道,暗地里修孤煞的翻出来怕是比天刑只多不少。” 他眼里很冷,寻不着笑意:“再说让雪天和七杀都入孤煞一脉,又如何能杀得死他们?” “你和第十六域的域主认识吗?” 引长烟问得牛头不对马嘴。 破军一怔:“认识啊。” 他笑了笑,那张寻常的面容也被照得神光焕发一瞬:“一起喝过酒聊过几句。” 有薄薄的笑意如刀刃,透过他眉目淌出雪亮的光,终于描摹出一直被视作风流多情子的破军真正面目—— 多情之下是无情。 “酒肉朋友而已,何况一朝入魔道,生死由命,旁人如何救得了?” 他们言谈间,魔宫人马中分出一小队逼近这两位仍好端端站着的愣头青,喝问道: “何人站在此处,见魔尊人马仍不退避?” 破军:“……” 他心思复杂地闭嘴,放弃和他们争执说正常情况下,该退避的人应该是你们。 有一柄长剑刺破血雾,犹如明珠的莹莹光晕穿透尘埃。 引长烟道:“倒悬剑山,引长烟。” 破军说的道理引长烟都懂。 引长烟不可惜街上奔逃被斩杀的魔修,正如破军所说的,一入魔道,生死由命,是魔道的规矩。 倒悬剑山一样有规矩。 见孤煞者拔剑。 剑修的剑宁折不弯。 引长烟也始终是那个风雪杀人一壶酒的引长烟。 ****** 等化神发了心血誓,好不容易要逃脱舒遥的魔掌,他整个人放松下去,瞧着比舒遥还要弱小、可怜,又无助。 可惜玄和峰主并看不出来谁才是真正弱小、可怜又无助的那个。 她关切问舒遥道:“阿遥,师兄要你说的事可曾交代清楚了?这魔修可有什么动作?” 被玄和峰主扫过的化神可怜地瑟缩了一下。 舒遥压下心里那点好笑,温软可亲:“回师叔,皆交代清楚了,一切均很顺利。” “那便好。” 对着魔修,玄和峰主变脸如翻书,化作寒冬般冷酷无情:“我玄山有要事去见一见魔尊,不在此处耽搁,只望着阁下记住本座的话。” 莫打和让雪天一样的心思。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她玄山的剑可不是摆来给人看着好看玩玩的。 化神一个劲点头,目光触及到舒遥时,头点得更加用力。 心道你玄山的剑怎样不知道,贪狼使的寒声寂影打人是真疼。 有这么一尊煞神在,他们魔修又不是没长眼睛,谁想不开动玄山弟子啊? 他边点头边不忘道:“在下祝玄山道统长存,千秋万代!” 玄和峰主:“……” 虽然她是知道玄山很厉害没错。 但这样的祝福之语出自一个魔修,对方怎么说也是个要接任域主的体面人,会不会有点太低声下气巴结过头? 接着她又听化神真情实感赞美道:“有道尊慧眼如炬,眼光不凡,难怪玄山兴盛不衰。” 玄和峰主:“???” 玄山的兴盛靠的不是她师兄那把剑吗? 又和她师兄的眼光有什么关系? 假使是以前的玄和峰主,定然是认为自己师兄样样俱好,欣然接受。 现在的玄和峰主不一样。 她不无担忧想,师兄眼光是挺好的。 喜欢看上的两个人,全是一等一的美人不说,一个是声名赫赫,寒声寂影所掠之处群魔退避的贪狼使,一个是痴心一片愿意为他改修医道的舒遥。 可见有时候眼光太好,也未必是件好事。 愁人。 她强颜欢笑,勉为其难:“一般,一般。” 化神登时理解。 被贪狼使这种人看上,也是种折磨。 毕竟人家做得出来稍有不顺心,就砍你半座玄妙峰,把你养的鹅拔毛吃了的行为。 装得再温柔体贴,贪狼使依旧是那个贪狼使。 凶残暴力得令人害怕。 可惜贪狼使面前,他没有办法表达他对卫珩含蓄的同情。 只能在诡异的惺惺相惜中,和玄和峰主依依惜别。 飞船又腾飞在云霄里,跨过第三十二域,直直冲着下一域飞去。 玄山弟子纷纷退下,像是退潮的海水,一大片白色瞬间销声匿迹。 舒遥敲响了卫珩的房门。 “我借道尊的名头去问了一下第三十二域那个化神,他说万川和被破军提前送走,破军不知跑到哪里。” 舒遥并不避讳扯虎皮做大旗这件事,坦荡荡告知卫珩: “这样也好,万川和暂无性命之忧,破军他大乘巅峰,我借杀破狼三星都感应不到他,让雪天想来一时半会亦是如此。” 说完舒遥自己先愣。 他近日来和卫珩朝夕相对,自认算是了解卫珩几分。 却很少见卫珩这副模样。 很好看,很俊。 比起人人心目中最接近神,恨不得给他高台上供神像的道尊而言,更接近有着喜怒变换,会笑会闹的人。 卫珩亦是乐见其成。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万川和是舒遥为数不多的朋友。 若他出了事,舒遥想必是要耿耿于怀好长一段时间的。 卫珩仍记得玄妙峰上,舒遥乍见紫薇星降世喷出的那口血。 说来很奇怪。 卫珩大约是知道贪狼使是怎样一步万难走到现在,便该知道他装出来的虚弱可怜假到荒谬。 哪怕舒遥看着如今弱不禁风的一副病怏怏的模样,内里也是一如既往地锋锐骄傲到令人心折。 无论如何都谈不上柔软可欺。 卫珩越认识舒遥,越看他柔软。 连那些张扬狂妄,也被他一同不由分说归到了少年人好看的明亮里。 卫珩怕他担心万川和与破军两人安危,安慰道: “我与掌门师兄商议,直接飞到第一域去见魔尊,和他谈一谈此事罢。至于这三十二域,等接了师兄的弟子回来再一域一域走过,告诉他们我仙门弟子不可轻易动也是一样的。” 舒遥内心有点奇妙 仿佛自己是哪个祸国美人,烽火戏诸侯,千金搏一笑。 又有一点微妙的感动。 被人当作珍宝如此捧在手上小心翼翼对待,无论是修无情道的还是铁石心肠,总归是会有点感动的。 这一点感动锁着舒遥的喉咙,让他思虑再多遍也一样发不出声音。 他只能匆匆一句:“多谢道尊费心。””落荒而逃般离开房间。 舒遥到自己房中后,后背抵在门上闭上眼睛。 他原来想和卫珩说:“我和破军不在,孤煞一脉无制,恐怕魔道将乱。” 但舒遥不是忘恩负义的狼心狗肺之人。 卫珩两次相救他的性命,愿意为他出面保下万川和、破军两人。 舒遥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他又何以为报? 说来说去,魔道的争端,是自己身为天刑一脉脉主却没能成功杀让雪天和七杀造成的。 自己做出来的死自己承担。 舒遥很早明白这一点。 他有什么脸要让卫珩去帮他操心? 舒遥抬手捂住眼睛,喃喃道:“我只能等着我好全那一刻杀了让雪天和七杀。” 将魔道拱手给卫珩,还他一个清平世间。 最后无限感慨化成唇边幽幽一叹,散满整座屋子:“若是我能在百年前遇上你该多好。” 那时候他尚未对天道产生质疑,尚未踏上断情绝爱的无情道—— 一切皆来得及。 也不至于叫卫珩痴心错付,覆水难收。 卫珩对着舒遥难得现出一丝狼狈的身影摇头无声笑了下。 贪狼固然爱玩爱闹心性活泼,不想也会有腼腆的时候。 决定已下,卫珩不多耽搁,去见了掌门。 掌门蹙着眉头沉吟片刻:“师弟所想,倒是可以的。” 怀霜涧是他倾尽心血的大弟子,论起操心,没人能比掌门更操心。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这两天天王保心丹一瓶一瓶地塞,头发一把一把地掉。 掌门后面一句“那我们直接奔赴第一域。”尚未来得及说出口。 他和卫珩双双对视一眼,均看到彼此眼中隐而不发的一线凝重。 有三四个大乘逼近他们飞船下方将到达的第二十八域。 第二十八域在魔道三十二域中排行靠后,实力也是末流,仅有一个大乘域主撑场面,可想而知,这三四个大乘绝不是属于第二十八域的。 ****** “道尊他们为怀霜涧一事来魔域,尊上灭杀天刑一脉之举是否会平添事端?” 七杀的声音在空旷大殿中荡出一阵阵的回声。 即便是私下里与让雪天的议论,他仍是尊称了卫珩一声道尊。 可见日月照璧积威之重。 “无碍。” 让雪天混不在意一摆手,好似意识不到他手一摆间,是魔道的千万条性命:“你可知紫薇秘境为何会提前开启?” 七杀按耐住额角青筋和翻白眼的冲动。 当你发现你原来以为英明神武,一意孤行跟随的人物,一天到晚除了紫薇秘境还是紫薇秘境,提再正经再搭不着边际的话题,都能给你歪到紫薇秘境来的时候,你也会有相同的冲动的。 七杀开始理解起舒遥为何会铤而走险杀让雪天了。 他忍不住重复一遍:“可是尊上,道尊不会对此动静一无所知,尊上此举,等于是公然撕破先前的约定。” 你扛得住舒遥的寒声寂影,扛得住我的七杀朝斗,难道扛得住卫珩的日月照璧吗? 反正七杀是不太想替让雪天扛。 让雪天不急不缓,道:“无碍,你可知紫薇秘境为何会提前开启?” 七杀:“……” 他不禁理解了舒遥为何要铤而走险,甚至还想给舒遥递寒声寂影。 紫薇秘境你个大头鬼。 就不能操心一下打上门来的日月照璧吗? “紫薇秘境为何会提前开启?” 大争书院的院长以同样的话问江云崖。 他们两个都是风雅人,平时没事就爱抬头看看星星,谈得来的话题当然很多。 此次紫微星降世的异象过后,大争书院院长第一个找上的就是江云崖。 江云崖轻轻往那个悬在天幕上闪耀的紫微星位置一点,问道:“院长可知紫薇是颗什么星?” 他拿这个问题出去问旁人,恐怕是个有点见识的,都想和他翻个白眼,不搭理这个江湖骗子样的人物。 院长不嫌江云崖问的这个问题有辱他当世智者智商,反而认真答道:“帝王星。” 江云崖笑意渐深:“那院长可知太阳、太阴两颗是什么星?” 院长依然认真道:“帝王星。” “不错。”江云崖收手敛袖一拍掌:“正是因为太阳、太阴两颗均为帝王星,所以白天太阳,晚上太阴,从没有一起现于一时过的。” “紫薇亦是如此,唯独紫薇秘境开启时,方与太阳太阴一同现世,不然三颗帝王星,世间恐怕是要乱套。” 院长若有所思。 “院长还不明白吗?紫微星提前现世,是因为太阳太阴里少说有一颗出了问题,方要紫薇这颗帝王星做填补,引动了秘境的出世。” 江云崖收了所有笑意。 他面目幽深,其中如流转着古往今来的奥义玄妙,声音慢慢低到不可闻:“天道将崩啊院长。”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院长问道:“江宗主怎么想?” 怎么看天道将崩,世间将乱?又想怎么对紫薇秘境? 他缓缓加了一句:“魔尊为此事命人捉了玄山的大弟子,道尊未如何表示,算是气坏玄山掌门,拉上一队大乘去找魔尊理论。” 天下第一人无疑是道尊卫珩。 在他之下,便是魔尊让雪天。 他二人的道途之争,更是仙魔两道的兴衰之争。 江云崖不答,反而懒散问道:“院长打牌吗?” “打打打!” 院长喜笑颜开,向三步处候着的坠青天弟子道:“劳烦小友向外通传一声,叫跟我来的两个弟子进来打牌。” 四个人,恰好凑成一桌牌。 说不是特意带来的牌搭子,坠青天弟子都不信。 弟子尚沉浸在听闻了不得的大事中不可自拔,乍闻院长的吩咐,呆了足足几息功夫才木然应了一声。 他脑子里被两句话占满: “天道将崩啊院长。” “院长打牌吗?” 天道将崩,还想打牌。 仙道若完,实在活该。 人家道尊拼死拼活冲在第一线和魔尊相争大道,自家的掌门带坏大争书院院长一起打牌。 弟子对坠青天的未来充满着悲观情绪。 倘若他知道道尊忙着和贪狼使谈恋爱,不知道心里会不会好受点。 ****** “让你们域主出来见我。” 玄和峰主立于船头,衣角飘扬在风中,蛾眉如柳,明眸剪水,出尘秀丽如仙人持剑来世间。 唯独藏在眉目里的一抹暴躁,破坏了整个出尘气韵。 难怪玄和峰主暴躁,她对着第二十八域主城来人已经重复了这话第三遍。 那人仍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低着头神态恭敬:“非是我们有意怠慢峰主,实在是域主不便出来相见——” 他话头未尽,被玄和峰主不耐打断,冷笑道:“哦?不便出来相见?除非是你们域主没气了爬不起来,本座原谅他。” 她下颔微抬,神色傲慢:“否则他人就算是在让雪天那里,飞也得给本座飞回来。” 来人不被她嚣张的态度激怒,也不曾惊慌失措,依旧低着头,不变应万变:“峰主见谅。” 若不是顾忌着自己得在那么多悄悄从窗里探头看自己的弟子面前,维持着高人风仪,玄和峰主真是差点想拔剑打人。 殊不知底下的弟子意见达成惊人的一致: “真不知是哪来的底气,让他真把自己当颗葱,敢在我们玄山面前放出此等狂言。” “倘若不是玄和峰主在场与他对峙,我恨不得拔剑冲出去给他一顿教训!” 说话的弟子被他家师长一拍脑袋,呵斥道“噤声!” “真有拔剑的机会,哪轮得到你小子?你师父我早拔剑冲上去了。” 弟子委屈地低下头。 玄和峰主问:“你们域主当真不肯出来相见?” 魔修道:“峰主见谅。”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玄和峰主觉得他哪里是在说峰主见谅?分明是在说峰主拔剑! 她气极而笑:“好好好!” 玄和峰主连道了三声好:“我玄山为仙道六宗之一,此次道尊与我玄山掌门亲自随行,当不得你一个大乘域主出来相见?” 是把她玄山的脸面按在地上踩! “峰主—” “不见谅!”玄和峰主粗暴打断他,“我礼数叙过,三息之内,若是第二十八域域主不出来相见,我亲自动手轰开这城门!” 玄和峰主周身剑气溢出,压得魔修呕出一口精血。 没人怀疑她轰不开眼前巍峨的百丈城门。 有卫珩与玄山掌门两人珠玉在前,不是说玄和峰主不厉害,只是普普通通一个大乘。 恰恰相反,倘若她没有过人之处,玄山的老掌门怎会在卫珩与玄山掌门之后,单单收了她为徒? “师叔不必动怒。” 恰在一切最紧张时,有道声音如凉水,兜头浇灭了玄和峰主的大半怒火。 来的是舒遥。 他细细抬眼打量了一番低头的魔修。 不知为何,被他打量过的魔修遍体生寒,那感觉不像是被一个病弱美人多看两眼,倒像是有人拿着剑一寸寸抵过他肌肤。 看完舒遥即道:“第二十八域的域主,是天刑一脉的魔修,若他安稳无事,怎会派修孤煞的魔修来迎接我们?” 一语如石破天惊! 魔修猝然抬头! 他刚想转身以遁术回城时,便被一道无形剑气贯穿丹田,从半空中猛然坠在甲板上。 玄和峰主慢条斯理抬了抬手:“本座面前,谁给你的胆子随便乱跑?” 她本来憋了一肚子怒火,不欲废话,第二次抬手,想要一剑轰开城门看看城里究竟是人是鬼时,变故突生! 玄和峰主佩剑清鸣出鞘,清光乍破开瞬息之间弥漫的诡异黑雾,剑芒骤然散开,如落雪满天卷着黑雾,将其消弭在冰雪之下,转眼又是一片干干净净。 被贯穿丹田的魔修前面拦了一个人。 货真价实的大乘,手里提着一颗人头。 那颗人头生前想必也是很威风的,仪表堂堂,只是现在脖颈处的血和着脑浆滴滴答答流了一地,双目不甘心地圆睁,便怎么也威风不起来。 提着人头的魔修微微一笑,十足有礼:“在下听到峰主一定要第二十八域的域主出来相迎,虽说域主身死,有点强人所难。但峰主是我魔道贵客,万万不可怠慢的,只得出此下策,带他来和峰主一见。” 玄和峰主:“……” 她思及自己刚刚还说,除非是第二十八域的域主嗝屁,自己才考虑一下原谅他,深觉脸被打得很疼。 要紧的不是脸疼不疼的问题。 玄和峰主掰过她有点清奇的脑回路。 她面如霜铁,手中长剑不放,直视魔修道:“第二十八域的域主迟迟不来迎接我玄山,是因被你所杀之故?” 魔修温文有礼一笑:“峰主猜得不错。尊上特意嘱咐过在下要好生尊敬玄山来客,不想清理门户耽搁了峰主,在下心中亦是极其过意不去的,特地给峰主赔礼。” 玄和峰主神容未曾有丝毫缓和。 她单刀直入问道:“你为何要杀第二十八域的域主?” “我魔道的家务事,却是不便告知了。”魔修仿佛真的深怀歉意,目光往舒遥方向一转,“倒是峰主身边站着的道友,瞧着很像是我熟识的一位故人。” 舒遥早在黑雾起的一刻认出来人的身份。 魔道有三十二位大乘域主,却不仅只有三十二位大乘。 眼前的魔修即是魔道的一个特例,他身为大乘,不是任何一域域主,仅在第一域名下听让雪天调动。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相较舒遥这个有名无实,可信程度堪忧的,远远要像让雪天心腹得多。 指哪打哪,绝不含糊。 舒遥往玄和峰主那边挪一步。 他在鲜艳夺目的红衣映衬下,肌肤比身上狐裘更细软雪白,像是随时会被吹散在北地寒风里。 玄和峰主伸手将舒遥护在身后,道:“既然道友感兴趣,本座不妨介绍一二,这是道尊弟子,本座师侄。” 魔修:“……???” 他用了一会儿消化玄和峰主话里的意思。 又用了一会儿使劲盯着舒遥瞅,像是想要确定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贪狼使。 这两个动作导致他显得有点呆滞,并被开了神识外放听到全场的玄山弟子大声嘲笑。 “难怪我师父说孤煞魔修脑子有点不太好使,叫我不要和他们一起晚免得被带傻。” “不错不错,我师父也那么说过。我本来觉着他地图孤煞魔修不太好,现在看看那个人,方知晓他的是实话。” 他们的师父看魔修的眼神则如同春风一样的温暖和煦。 好不容易出一个真傻的孤煞魔修,来增强他们在徒弟面前的公信力,也是很令人欣慰的啊。 但孤煞魔修毕竟不是真傻。 他明智地没有选择和玄和峰主明说:“你的师侄是我们魔道贪狼使。” 然后被玄和峰主指着鼻子痛骂“无耻邪魔!竟敢如此辱我玄山声名!”进而一顿痛揍。 他只是充满暗示性地道:“哦?道尊弟子实在是少年英才,不想能辨认出我天刑、孤煞两脉的差别,这是连在下也无法百分百做到的事情。” 底下弟子表情立刻变了。 变得与有荣焉起来。 “啧,他这就不知道了吧?能被道尊收徒的师兄,哪能没两把刷子?” “哎,何苦要和他一个没见识的计较?井蛙而已,坐井观天。” 魔修的笑容缓缓扭曲。 尤其是看见玄和峰主明显很赞同弟子言语,望向自己眼神带了一二不屑时。 舒遥不慌不忙,小声道:“师叔,我修了医道,能敏锐察觉人之气息,孤煞与天刑大体俱为芜杂之气,小节上仍有差别。” 魔修:“……???” 贪狼使修了医修? 这是什么天大的笑话? 魔修有点想抢过玄和峰主的剑给自己当头来一下,看看到底是现实世界,还是大梦一场。 自己是不是该夸他不愧是贪狼使吗?哪怕装成仙修,也要选难度最大的一样来。 玄和峰主立刻理直气壮冷笑一声:“不错!魔道中久没见过医修,怕是孤陋寡闻了吧?” 一群井底之蛙,怎么会知道医修的神奇与宝贵。 魔修:“……” 他恍恍惚惚想,我们魔道是很久没见过医修不错,但我们魔道更久没出过医修了啊! 直到玄和峰主不耐烦催促道:“阁下到底为何杀第二十八域域主?”魔修才心头一凛,想起自己此行让雪天吩咐的真正目的。 给玄山一个下马威。 他磨磨牙,阴森森道:“我魔道中事,不劳峰主操心了。” “倒是峰主此言,提醒我一事。” 他话音刚落,城门的百丈城墙上被推上一队人,一眼望去足够数百之多。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舒遥明白魔修想玩什么把戏。 孤煞一脉最喜欢玩的,也是最最普通到可以称之为正常的斩草除根。 有怒火熊熊燃在他心里。 百年前是卫珩亲手和让雪天定下心血誓,魔道由天刑一脉执掌,仙魔两道井水不犯河水。 今日让雪天示意将天刑一脉赶尽杀绝,在玄山人马面前屠杀天刑域主一系,是明着打卫珩的脸。 他以为道尊是和他让雪天一路的货色? 不说卫珩道尊的身份,不说他冠绝天下三百年的日月照璧,单单说卫珩相救自己两次一点,也足够自己记上一笔,打得今日的魔修永世不得超生。 魔修一直留神观察着舒遥。 他见舒遥眼底光亮得能灼人似的可怕,冷冰冰的,没一点暖意,倒像是恨不得冲去魔宫杀了让雪天,便对他的身份确定得不能再确定。 不是贪狼使,有谁能有这种气魄? 修行者的耳力好,远远隔着百丈城墙,能听到数百人的哭喊声,混乱交织在一起震得人耳朵疼。 玄和峰主深吸一口气,剑意自她身上盘旋而起:“魔尊是欺我玄山无人?” “欺人太甚!” 舱内的玄山掌门气得发抖。 可惜玄和峰主不在,没人给他递天王保心丹。 他只得哆哆嗦嗦颤抖着手开一瓶,对卫珩道:“玄和拔剑得好!我看就应该将这厮的头颅送去魔宫,让让雪天看看,我玄山有没有脾气!” 玄山掌门出奇愤怒了。 让雪天扣他弟子不说,如今公然撕毁盟约,打他玄山的脸,玄山掌门说是想砸扁他的脑袋都算轻的。 卫珩倒是很沉静,仿佛被打上脸的人不是他一样:“舒遥在外面,玄和打起来,我放心不下他,前去一看。” 玄山掌门挥挥手:“记得护好他。” 外面数百玄山弟子,安静得有点不对劲。 剑气蓄于鞘中。 玄和峰主一朝出剑,会有无数把剑随着她一同而出。 玄山万年道统不灭,长居六宗的骄傲容不得被旁人欺上头来。 对道尊的尊敬也不容旁人打脸。 魔尊一样没资格。 魔修倒是悠闲自在,像是未尝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有何等凶险,随时会被人剑气分尸,碎尸万段: “说起打脸,难道不是道尊先强闯魔宫,带走我魔道贪狼使?” 他笑出声,反问道:“道尊是在欺我魔道无人?” 他饶有深意地多往舒遥脸上瞄了两眼。 舒遥记得自己的人设,尽职尽责往玄和峰主身后又躲了两步。 玄和峰主护住舒遥之余眼前发黑。 这话她还真没法反驳。 因为她师兄就是那么干的。 一时间场面更加安静了。 一半是被魔修反咬一口的胆气所震惊,一半是—— 这消息着实太过刺激。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第35章突然尴尬 过了最初的寂静,玄山弟子从这极具震撼性的消息中回神,顾不得魔修当前,传音乱飞,言语交错: “道尊为何会强闯魔宫带走贪狼使?” 这位弟子的关注点不歪,让出言的魔修露出个满意的笑容。 看起来仙道中人,至少是有点脑子的。 好不好使就不知道了。 奈何第一个发声的弟子很快被带歪话题:“难道不是贪狼使为何愿意跟道尊走?” 仙道对贪狼使的畏惧显然没魔道深,但好歹知道贪狼使是个狠人,说是愿意一声不吭被卫珩带走,弟子们是不太信的。 那么只剩下一个解释—— 魔修饶有兴致,满怀期待看他们闹哄哄说下去。 出言的弟子一拍掌,恍然大悟:“道尊和贪狼使一定是经年的友人!” 此言引起轩然大波,搅乱一池湖水。 “没有想到道尊与贪狼使竟然会是友人,看起来是我误会贪狼使的人品了……” “唉,是我当初错骂贪狼使,现在想想,他也没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错事,料来行事定有苦衷。” “不错不错,贪狼使能在短短三百年之间修成大乘巅峰,定然是人中龙凤,难怪道尊会与之为友。” 舒遥在玄山中的风评迅速从歪门邪道,上升到人中龙凤的级别。 这可能是他三百年来风评最好的那一天。 舒遥实在很想放肆大声地嘲笑出声,又顾忌着自己的人设不能崩,只能忍住,颇为心累。 魔修比他更心累:“……???” 你们想的和我想说的是一个东西吗? 凭玄山弟子这个脑子,玄山是怎么在仙道六宗里苟到现在,成为仙道执牛耳的门派的? 魔修百思不得其解。 玄和峰主久久不语,听得弟子的议论声,亦是舒了一口气道:“不错。当时我派道尊与魔尊定心血誓时,说的是仙道与天刑一脉的魔道井水不犯河水,可没说过不能相救他的友人。” 没毛病。 哪怕是暗恋多时的白月光红玫瑰,只要没修成正果的,统统可以归到友人分类里。 玄和峰主深谙言语奥妙。 魔修震惊了。 他震惊得差点维持不住自己阴沉嗜杀的魔修形象,勉力崩着道:“贪狼使即使是道尊友人,更是我魔道刺杀魔尊的罪人,道尊此举无疑是想和我魔道撕破脸面吧?” 舒遥嗤笑一下清越出声。 谁要和你魔道维持着虚假仙魔情谊。 多大脸面? 玄和峰主眼神嫌弃。 在玄山弟子满脸的嫌弃冷漠,和并没有人想回答他,只想安静看他上蹿下跳,吃瓜看戏的氛围里,魔修心态崩了。 他自暴自弃地向城墙上一挥手。 示意他们将域主一脉斩草除根,给玄山一个下马威。 虽然在一番插科打诨下,这个下马威也失去了它原本的意义。 玄和峰主剑气振袖,大袖如雪,鼓荡似流云激风。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她像是察觉到什么,剑气蓦地一收,不见暴躁,反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怜悯。 玄山弟子也收起看好戏的神色,纷纷垂头分作两列,留出一路供人通道的道路,满场静得只剩下衣袍剑穗的摩擦窸窣声。 魔修的眉头慢慢地皱起来。 他见到了卫珩。 世人常用天下第一,冠绝人间等词语来形容卫珩。 没人知道天下第一究竟该是什么标准的模样。 是男是女,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美是丑。 但一见到卫珩,便知他即是那位日月并明的道尊本人。 不会有错的。 朗朗天上泉,巍巍云间松。 城墙处凄厉哭嚎的换了一拨人 域主一脉的人懵逼发现压着自己的魔修捂着丹田,开始哭天抢地起来。 转折如此突如其来,让人摸不着头脑。 魔修不愧为让雪天的心腹,纵然直面着道尊,依然守住了自己的本心,坚强开口道: “尊上让我来问一句,道尊特意带走贪狼使,是否想撕破两道安宁?” 舒遥:“……” 让雪天能不能不要把什么事都特么往自己身上推? 在魔道的时候这样,在仙道的时候还不忘抓他过来背一把锅。 是当他是背锅成习惯很好欺负吗? 类似的话题,也发生在大争书院院长和江云崖身上。 他们打了几把牌,各有输赢,你来我往,其乐融融。 像他们这样的大佬,打牌的时候总归要用点小手段作弊一下窥测天机的。 窥测天机窥测着窥测着,总归会发现一点别的东西的。 院长放下手中的牌,眉关微锁:“让雪天竟敢嚣张至此,在道尊前赴魔道时大肆诛杀天刑一脉,他是想仙魔两道开战吗?” 让雪天哪里来的自信可以挡住日月照璧? 他或许是个疯子,却绝不是个傻子。 江云崖微微一笑,高深莫测:“院长想知道?” 院长本质上仍是个读书人,不像江云崖杂学百家,互相映证,于星象卜算上的造诣仍有不如。 于是他诚恳求教:“望江宗主不吝赐教。” 江云崖理着牌卖了个关子:“先打牌。” 院长很懂地刻意留手,输了江云崖好几把,直把他捧得眉开眼笑,心满意足开口: “院长,我们修至大乘,修的道虽说葛不相同,终究是与天道勾连的。” 他声音放轻,带着似有似无的叹息:“我们亦是在天道下这方世界的一环,就像那天空中的星辰般组合成一个个星系运转,维持天道。” “让雪天此举,当然是有道尊不敢动他,有所忌惮的理由。” 说完江云崖也觉自己说得太云里雾里,有意暗示得直白一点:“院长难道不曾发现,夜里的紫微星要比日间亮上许多?” 和他一起打牌的院长学生暗暗翻个白眼。 要不是有坠青天宗主的身份在,他很想把江云崖打成是弄虚作假的江湖骗子。 世上有什么星星不是晚上比白天亮的吗?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院长却像是懂了什么,他若有所思,不再留恋牌桌:“若真如此,我要亲往魔道第一域走一趟。” 江云崖也痛快地放下手中牌:“我陪院长。” 院长忽然问道:“江宗主,依你看,道尊此刻想的是什么呢?” 是暂且忍到紫薇秘境时隐忍不发,双方各退一步;还是悍然出剑掀开仙魔两道的表面太平? 江云崖随口答道:“可能是在陪他的心上人打牌哄人家高兴吧?” 院长:“???” 朋友,你和我说的,是一个道尊吗??? ****** 面对魔修恨不得一股脑儿将仙魔两道的安危这顶大帽子扣他忧伤的行为,卫珩只说了一句话: “是我救的贪狼。” 贪狼固然是贪狼使的贪狼,比起公事公办的贪狼使称呼来,又多许多亲昵。 底下的弟子嚎成一团,大体为: “呜呜呜那些年是我误会的贪狼使。” “现在去给他认错磕头道歉还来得及吗?道尊不会因为我骂过贪狼使认为我识人不清吧?” 玄和峰主意识到事情的走向已经像是脱缰的野马,无可预料。 所以她只关注一件事情:“师兄,掌门师兄那边——” 天王保心丹够吃吗? 卫珩无声颔首,示意她一切都够,不必担心。 不是?仙道中人脑子有病吗? 魔修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仙道。 这和事先说好的嫉恶如仇不一样。 他索性闭着眼睛一股脑儿将该说的全说了:“道尊与贪狼使关系如何,我无从置喙。” “奈何贪狼使先意图刺杀尊上在先,又欲行杀七杀使在后,是我魔道杀之后快,全域通缉的人物。道尊修习天道,想来难以瞒过道尊,仍如此包庇贪狼使,可是欺我魔道无人?” 一串话出口,魔修目光炯炯,丝毫不虚地直射舒遥,充满暗示意味。 舒遥没有接受到他的目光炯炯。 他沉浸在另一种奇妙的感受里。 这可能是过去往后自己名声最好的那一天。 舒遥心想。 他明白玄山弟子是出自对卫珩的信任,方对他有的如此改观。 也就是在玄山和倒悬剑山这两家剑修门派,被自家师长天天灌输着道尊事迹的年轻人才能如此。 道尊在玄妙峰上安安静静喂了一百年的鹅,安静得仙道中不足百岁的年轻后辈只对他留了一下模模糊糊的印象。 那种印象与逢年过节去庙宇神像前头供上三柱清香时的想法并无不同。 舒遥却不一样。 他仍然记得他年少时,卫珩先以一剑诛杀十万魔种,随后孤身入魔道,斩杀十六位域主后重伤魔尊的事迹喧嚣铺张地在每个魔修口中口口相传。 是真的风光,真的得意,以尚且青涩的年纪活成人们嘴中交口相传的传奇。 魔修最爱用日月照璧来赌咒发誓,狠毒程度不亚于心血誓。 “我说的是假的就让卫珩来砍我!” “行行行这位仁兄算你狠,我信了。”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舒遥有时候听着也会失笑想,玄山卫珩,大约是真的天之骄子,得天独厚。 他未尝没有怀过一丝欣羨,想着倘若有一天自己能像卫珩一般就好了。 后来舒遥的声名渐隆,骂声一天比一天响,道尊却一天比一天高远,慢慢在魔道姓名隐去。 人,当然是不敢妄议神的。 舒遥想着想着有点生气。 他先想,倘若卫珩不曾隐世百年,魔修哪里有胆子敢在他面前质疑他? 又想,像卫珩这般的人,该如明珠玉璧完美无缺,哪怕仙魔两道有一日终要开战,因果也不能让卫珩来背。 舒遥从玄和峰主身后站出来,顶着满场的阳光道:“要论起违约,难道不是魔尊先违的约,转天刑入孤煞?” 他一抬下巴,站在他对面的魔修恰好能看见自舒遥苍白漂亮的眉眼里透出的骄矜傲慢之意。 他太熟悉那种意味了。 昔日的贪狼使便是那么看他,仿佛是在看地上的一滩烂泥,多看一眼,多说一句话都有辱身份。 过去的舒遥当然有这个资格。 他修为高,得让雪天的看中,隐隐有压过七杀的魔道第二人之意。 现在战力全无呢? 魔修掂量了一下一脸护犊子的玄和峰主,和虽然没在脸上写什么,但是只要自己动手一定会动手的道尊,悲哀发现舒遥依然有这个资格。 你爸爸依然是你爸爸。 没毛病。 玄山弟子乍聆之下哗然一片。 魔修有种自己已然在他们利如刀剑般的眼神里被大卸八块的错觉。 而贪狼使在玄山弟子的口中,从“被误解的好人”变成了“愿意豁出性命去杀孤煞邪魔,正义使者的化身”。 不,贪狼使真的没有你们说的那么好。 贪狼使本人如是想。 亏得舒遥脸皮厚,能听得处变不惊,换个随便其他人,怕是早早挖地三尺钻进去了。 他倔强地和舒遥抬杠:“哦?尊上之道,在我们魔道向来是至高无上的机密。尊上转修孤煞时,恐怕道尊都未曾知晓,小友是如何得知?” 魔修自我治愈能力很强,说着说着,就有了些许抓到贪狼使露出马脚的欣喜,趁热打铁: “莫非小友是杀破狼三使其中之一?” 在玄山弟子窃窃私语声中,有一声悲愤的喊叫格外突出: “邪魔外道!我师弟和你什么仇什么怨,总是指着他认作是贪狼使?” 正是临云鹤。 他思及证杀旧事,气血翻涌,一时顾不得长辈在场,当众失礼,竟是当众大声喊了出来。 证杀这么说,眼前的魔修也这么说。 是自己的师弟和贪狼八字犯冲,还是魔修眼睛都不太好使? 魔修的表情凝滞。 他也很想问,贪狼使和你玄山是什么仇什么怨,魔道三十二域,仙道六宗,他偏偏要选你玄山装成一个医修混进来? 魔修没有丢份地去和一个小辈斤斤计较。 只是阴颤颤问玄和峰主道:“放一个金丹小辈在我面前公然喧哗,这莫非是玄山的待客之道?” “玄山待客之道,对人不对邪魔。” 玄山峰主也有点愤怒过头,道:“我玄山和你什么仇什么怨,堂堂道尊首徒,要被你说成是杀破狼三使?”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舒遥本来已经很惨了。 先是被贪狼使抢走愿意为之付出性命的心上人—— 再接着被强行指鹿为马成贪狼使。 你们魔道能不能有点良心? 玄和峰主内心一半慈爱满溢,一半怒火高炽,冰火两重天煎熬之下,恨不得直接一剑将魔修劈成两半。 魔修:“???” 他不是很理解玄和峰主突如其来的怒火。 事实上,舒遥也不是很理解玄和峰主突如其来的怒火。 这不妨碍他出来慢声细语解释一番:“我观阁下的气息,必定是孤煞一脉的魔修。魔尊肯指派阁下出来办事,也必然是将阁下当作下属对待。” 舒遥嘴角一撇,露出几分讽意:“魔尊他收容你,必然比几日前道尊救贪狼使要早,先违约的是魔尊罢?” 魔修敏锐感觉到,舒遥点破自己身份后,玄山弟子对自己的态度有了非常明显的转变。 从一开始言语上的躁动,变成了现在剑气上的躁动。 他更敏锐地察觉到,船舱之中有一道丝毫不逊色于玄和峰主的剑气蓄势待发—— 显然是玄山掌门的无疑。 保命要紧。 魔修暗暗对孤煞一脉的弟兄们说了一句抱歉,又对天刑一脉的弟兄们惭愧说了一句真香。 随后他义正严辞:“我好歹有大乘期的修为,小友如何轻易看透?我分明是个天刑魔修,小友别是因为我刚才之言,心中起了芥蒂,想伺机报复回来吧?” 玄和峰主厉喝一声:“打你就是打你,莫非我们玄山还要找理由选日子?” 她剑气引得玄山弟子身上佩剑齐声长鸣:“若不是要留你一条性命让你去告诉站正挨打,你以为本座会忍你到今日?” 玄和峰主年轻时脾气上来是敢追着掌门砍的人物,卫珩劝都不顶用,她一怒之下,玄山弟子噤若寒蝉,恨不得把自己嘴巴封得再紧一点。 只有舒遥悍不畏死。 他上前一步拉了拉玄和峰主的衣袖,动作很轻,声音也很轻:“无碍,不如师叔让我和这位阁下分说一番,好让他做个明白鬼。” 玄和峰主面上怒容果然消退三分,恨恨看一眼魔修,甩袖道:“阿遥你说。” 卫珩:“……” 他非但不觉得自己养了玄和峰主个白眼狼,百年半师情谊,竟然抵不过和舒遥短短几日间的相处,反而有欣慰之意。 玄和性子虽说略有急躁,但本性纯善率真,和贪狼有异曲同工之妙。 难怪他们两人相见投缘,能走到一起去。 而贪狼朋友本少,多一两个真心关怀他的人亦是好的。 “魔修中孤煞行事肆无忌惮,容纳入体的除却天刑魔修容纳的各种气机外,杀人时的血煞之气亦可助其修行。所以孤煞的修行途中,无辜者尸骨累累。” 在场众人皆知这一点。 这是他们修行时上的第一堂课,自修行一刻起,孤煞魔修和仙修的仇恨天然而然如长城建起,不可逾越。 魔修冷哼了一声,并不答话。 舒遥继续往下说:“孤煞不受天道的约束,也不在天道眷顾之内,是天之弃者。因此医修虽说可医各类修行者,唯独不能医孤煞一脉的魔修。” 他悠悠然冲魔修一笑:“阁下假若当真想证明自己天刑魔修的身份的话,不如受我医治一番?” 舒遥说的话很在理。 所以包括玄和峰主在内,在场所有人的凌厉眼刀都射向魔修,想要拎这个先公然打他们玄山脸,再质疑他们道尊首徒身份的小人出来验一下清白—— 再决定能不能宰。 魔修惊恐地往后退了一步。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终于明白舒遥打的是什么主意。 用魔息医人,那被医的人还能活吗? 而自己就算魔息炸体而亡,旁人肯定也说是“切,一个孤煞魔修硬是要装成天刑的,结果果然被医修验出真身了吧?” 没有人会想到致死的真正原因是披着医修外皮的贪狼使体内魔息。 真是好毒的心肠。 好狠的算计。 “不必。” 魔修险些要落泪,感激望向卫珩。 道尊不愧是个道心清正的好人。 先前领了魔尊的命令一定要跟他杠到底的自己真是太不识时务了。 卫珩说:“你重伤未愈,再动用体内真气,不值得。” 舒遥“嗯”了一声:“那你把城头的人放了。” 他似笑非笑,看着苍白虚弱的外表下藏着颐指气使:“本来这群人是用来给我玄山一个下马威的,如今阁下自己被吓趴,下马威…也不必了吧?” 他一说,魔修恍恍惚惚回忆起自己来的目的。 对啊,自己来是为了给玄山一个下马威啊。 为什么被下马威的硬是换成了自己? 早知道贪狼使这尊煞神在队里,为什么自己还脑子抽风,从魔尊手里接过其他同僚避之不及的任务? 他亲眼看着道尊抬手,想要拍拍贪狼使的头,却又犹疑着放下,安慰贪狼使道:“天刑…不会有事的,让他给让雪天带个话即可。” 舒遥实则不算非常动容。 魔道不像仙道,有重重的家族宗门罩着,出外时在豺狼虎豹面前保你安好无忧。 魔道一切生死由命,生看自己,死也怨不得旁人。 天刑一脉的脉主,亦没有要罩着整个天刑的责任。 但他懂卫珩的意思。 正是愈加懂,愈加无法领受。 他只继续淡淡地“嗯”一声,不作其他回应。 卫珩以为他仍是无法释怀,但在大庭广众下,无法再说更多。 魔修觉得自己都快要被道尊的一片痴情感动了。 贪狼使仍能冷淡以对,只能说不愧为薄情寡性的桃花星主。 波折落下帷幕。 玄和峰主问道:“师兄,那我们先放他一条性命让他传话给让雪天?” 魔修身子一抖。 他听见卫珩道:“等留着和让雪天算。” 那必然是很强大的底气,将呼风唤雨的大乘视作不值一提的瓦砾木块,随手可翻覆。 大乘能怎么办呢? 他只能灰溜溜地走了。 等遁回魔宫中,他仍然惊魂未定,不敢置信地向让雪天三言两语称述完事情经过后,万般纳闷道: “尊上您看,那玄山是不是专旺贪狼的风水宝地,能让他在里面如鱼得水?” 事情太过匪夷所思,大乘想来想去,只能丢弃科学,奔向迷信的怀抱来解释这一魔幻现象。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让雪天轻笑一声,缓缓开口。 七杀眉头一跳。 他现在不太关心“惊!昔日故友决裂后竟投向仙道怀抱,改头换面成为医修,究竟是仙道的眼瘸还是道尊的偏爱。” 他只是咬紧了牙关,心想让雪天要是再重复紫薇秘境,自己可能当真要拔剑。 好在让雪天没说。 他只是道:“贪狼和卫珩,确实天然相吸,命中注定。” 比起前些时候的复读机来,神神叨叨像个魔尊样子。 七杀气顺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魔修刚溜得不见人影,弟子未来得及回船舱,飞船未来得及起飞。后头又有两个意想不到的客人造访飞船。 是引长烟和假扮成倒悬剑山弟子的破军。 玄和峰主是熟悉引长烟的。 她和倒悬剑山掌门有交情,将引长烟视作半个弟子对待,奇道:“你怎会恰好赶来第二十八域?” 此事确实是凑巧。 引长烟在第十六域出手了一回,引来后头无穷无尽的追杀,破军索性带他御风一口气跨了十二座魔域,一直来到第二十八域城门口。 然后撞见飞船旗帜风中招摇,玄山两字在上面再醒目不过。 引长烟简略道:“我本想探听怀师妹消息,后来出了点岔子,来第二十八域避一避时,看见玄山的飞船。” 玄山来人,怀霜涧便不会有事。 引长烟放下心,欲和破军从此别过时,破军却道:“师兄莫非是想一个人去与玄山回合,把我孤零零丢在魔域?” 他表情凄然,仿佛真有那么一回事,有那么一个被抛下的倒霉师弟。 引长烟眼角一抽。 心道你不留在魔道还能干嘛?去飞船上和玄山几位峰主打起来吗? 破军看穿他的心思,笑道:“师兄莫非忘记是谁带着你从第十六域中脱身?” 他暗示引长烟欠他的一个人情。 引长烟不为所动:“我欠你一个人情,他日你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我自当不惜性命去还。但涉及到玄山众位,却是抱歉。” 破军哪里是会被引长烟三言两语劝退的人? 他死缠烂打,终于在引长烟不堪忍受差点拔剑之际,正色说明自己是有正事须得找到道尊,立下心血誓为凭。 引长烟收回按剑的手,良久道:“若你有异动,我必然告诉玄山诸位峰主。” 破军一口应下。 因此引长烟在介绍破军时,尴尬又勉强:“是…是随我出门历练的一位师弟。” 破军低眉顺眼,貌若纯良:“见过峰主。” 他抬头时视线和舒遥对上。 同为大乘巅峰,纵有高下之差,破军的精心易容,卫珩也很难辨认。 舒遥借着杀破狼三星,不难有所感应。 他们眼神交流一瞬: 兄弟,你怎么跟着引长烟来了这里,那么刺激的吗? 说来话长,一会和你慢慢说。 飞船直飞向第一域而去。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破军推开了舒遥的房门。 他看起来和见玄和峰主时判若两人,纵然顶着一张平凡面容,也决计叫人忽视不了去。 他一进门就道:“怎样,我装倒悬剑山弟子装得像不像?” 舒遥面无表情:“幸好有引长烟为你遮掩,否则就我看到的两个倒悬剑山弟子来看,你那副谨小慎微的样子怕是要被开出剑修籍。” 接连被否定两次,破军的热情仍然未曾消减,受教点头:“明白了,下次注意。” 舒遥:“???还有下次?” 一个破军使装什么不好,要去装人家倒悬剑山弟子? 破军摊手,也很无奈:“谁叫我有你和万川和两个不省心的朋友,好好一个破军使,被逼得四海为家无处可归呢?” 他控诉道:“要不是为了见你告诉你万川和的消息,我至于对一个小辈死缠烂打,拼命要混到玄山队伍中来?” 舒遥顿时愧疚了。 他郑重道:“对不住,你等我登临魔尊之位,我一定会让你做回你欺男霸女的破军使。” 破军:“???” “我在你心里就这形象? 他最终一言难尽地和舒遥放弃争辩他不是一个欺男霸女的破军使,转而道: “就你现在这样还想做魔尊,冷静一下。” “梦想是要有的。”舒遥一笔带过,“说起万川和来,你究竟将他放在何处?” 破军冷静道:“当时紫薇异象突生时,我和他就知不好。幸好紫薇秘境对他与旁人终有不同,他现在进得去紫薇秘境,不必像旁人那样再等三个月。我索性叫他去了紫薇秘境。” 这是个好主意。 让雪天再如何厉害,也不能强行轰开紫薇秘境,只能等到三个月以后进去再见分晓。 破军:“问题是你三个月后,能不能好全?否则万川和在紫薇秘境里,恐怕也要洗干净脖子等死。” 舒遥眼色渐渐沉下来,像是繁星倾倒在万顷碧水上:“三个月……我尽量。” 他整个人瘫在榻上,下颔几乎要搁在暖炉上:“本来不想走一趟紫薇秘境的,现在看来恐怕是要进去的。” 破军一惊:“万川和说过他手上消息是你的,你进紫薇秘境破境的可能性不比卫珩和让雪天小。” 他为舒遥的事业心恨铁不成钢:“你境都不想破,对不对得起你想做魔尊的野心?想不想杀让雪天?” 看他的样子,估计是很想揪着舒遥领子晃晃他脑袋里的水。 “有理。” 舒遥半分没被他的陈词激昂打动,依旧是一副提不起兴致的疏懒模样:“可我更想卫珩能破境。” 他生怕破军误会,先提前声明了一声:“你别误会,不是别的意思。” “只是他救我两次,又另有种种,我在情爱上无以回报,肯定是要做点旁的回报他的。” 破军明智地保持了沉默。 他探首看了一眼窗外的云:“到了第十一域了,离第一域将近,说来玄山弟子入魔宫时,你真要以这副尊容去见让雪天和七杀?” 不怕被当场揭穿,在仙魔两道的愤怒下死无全尸。 刺激。 “你说得很有道理。” 舒遥沉思一瞬,他近来畏寒得紧,在室内仍未褪下狐裘大氅,顺手将兜帽罩上: “你说这样遮掩一下怎么样?” 破军颇不风雅地了磨牙,极力忍住一巴掌拍醒舒遥让他清醒点的冲动: “你当让雪天和七杀是瞎的吗?”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舒遥说:“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修,我做错了什么要被魔尊和七杀使污蔑名声?” 他言之凿凿,信誓旦旦:“一定是他们太嫉妒我道尊首徒的身份和坦荡仙途,琢磨着想要泼我脏水。” 破军:“……” 他可能是有点被舒遥气昏头,喃喃道:“我只是个普通的倒悬剑山弟子,我是不是嫌我活得太久,硬是要掺合到魔尊和杀破狼三使的恩怨纠葛?” 语罢两人悚然对视,一时分不清谁疯得比谁更离谱,谁入戏比谁更深。 舒遥回神得早,赞同点头:“不错,这位倒悬剑山的道友,你人微言轻的,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好好练几十年剑再来说话。” 破军:“……” 他怕自己和舒遥待下去,不是被气死就是被逗疯—— 总之要完。 于是他拎起佩剑,面容冷肃,走路带风,像个真正倒悬剑山剑修的模样,甩门而去,留下一句恨恨的: “自求多福吧您!” 舒遥:“……” 想一想魔尊和杀破狼三使再聚首时—— 贪狼使变成了玄山的医修小可怜,破军使乔装成倒悬剑山的普通弟子。 让雪天一定会悔不当初自己怎么选了这两个坑爹下属。 当初结交的脑子里进的水啊。 舒遥垂首笑了笑,摸着暖炉,寻思让雪天和七杀那边着实是件麻烦事,不如去见一见卫珩和他商议一番。 卫珩所在房间的陈设很简单。 和魔宫无所不用其极的奢丽相较,简直是两个极端。 像他这个人,大道至繁也至简。 繁是天道牵连着世间亿万苍生,随手一拨便变化无穷。 简则是一柄傍身的日月照璧足以。 舒遥近日见卫珩为避免尴尬,说话能省则省 “我用的是我真容,让雪天和七杀必然认得出来,倘若他们发难,多半会有一番波折。” 卫珩低声道:“无碍。” 舒遥明白卫珩是什么意思。 反正上次在魔宫前,该翻的脸全翻完了,让雪天只要一天拿卫珩的日月照璧没办法,就一天没发真正如何。 舒遥不这样认为。 他问道:“道尊此次去魔宫,恐怕不打算和让雪天再相安无事下去吧?” 卫珩:“让雪天他入了孤煞。” 今日是在魔道三十二域中掀起的腥风血雨,明日说不定会在仙道重现。 舒遥道:“我杀了让雪天。哦不,是我差点杀了让雪天。” 卫珩静静待他说下去。 舒遥说:“等仙魔两道盟约破碎,此事流传开去,多半又是一番道尊与贪狼怎样怎样,才导致仙魔两道盟约破碎的流言。” 没办法。 舒遥向来是魔道最爱议论的一位人物。 他的一斛珠向来是人流来往最多的地方。 流言听得太多,早早熟能生巧,舒遥能闭着眼睛编一百条不带喘的。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说:“我无所谓,但道尊你在仙魔两道三百年的好名声,不值得。” 舒遥抬起眼,十足诚恳地推心置腹:“我承蒙道尊您两次相救,已经无以回报,怎么敢因我之故,使你名声受毁?” 观玄山弟子言行足以推知,卫珩在他们心目中是何等美玉无瑕般神仙样的人物。 舒遥所在的魔道,说起卫珩来,多半是搜寻着他的骂名污点,最终一无所获,发现实在没有什么好黑,只得悻悻然作罢。 是卫珩应有的。 舒遥往前碍于心气高傲,从来不肯在卫珩面前将自己所想毫无遮掩表露出来,总觉得这样像是低人一等,无端丢了他贪狼使的排面。 今日不一样,不舍得美玉染瑕的心思压过贪狼使的包袱彻底占却上风: “我安安心心待在飞船中即可,让雪天总不能听说道尊你收了个徒弟,一定要叫我出来见一见吧?” 舒遥说着自己也不解起来。 分明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待在飞船上避而不见就能解决所有问题,自己为什么像是当作生死攸关了不得的大事来和卫珩说? 亏得人家道尊脾气好。 否则换成别人,见自己这副满山风雨欲来的样子,结果说的却是毛毛雨一件事,说不得气得当场拔剑。 自己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矫情? 他见卫珩闭目一瞬,迟迟不语。 卫珩想的是初见时候的贪狼使。 舒遥这段时间大概是时运不济,不是在重伤就是在往重伤的路上,卫珩一直未得见到贪狼使全盛时候的风姿样貌。 但他记得前段时间舒遥红衣墨发,灼眼耀目似燃烧着的火光,美得烙在人心中挥之不去,言谈间亦是肆意跌宕,谈笑不羁的。 如同见到人间鲜活的红尘万丈,烟火百里,再心如槁木的人见着他也不禁眼前为之一亮。 和今日苍白成纸片,进退维谷的几成两个人。 情爱一道,竟能误人至此。 他发现自己寻不出言语说话。 舒遥不明所以发现卫珩神色挣扎。 他确认了半晌,那应该是属于纠结的神色。 难道是在想仙魔两道的事情? 那确实该有一番纠结。道尊心系苍生,多半是要权衡再三的。 舒遥抱着手炉理解想。 最后他听见卫珩说了一句:“再给点我一点时间好好想想,舒遥。” 他喊的是舒遥。 舒遥迷茫抱着手炉,更加不知所措。 飞船落地的轰鸣声打断他的疑问,窗外望去,一切皆是熟悉景象。 常年不化的冰雪晶莹上,倒映着魔宫重楼飞阙,彩檐朱墙的繁华景象,几千阶台阶修缮如初,平滑如镜。 白衣的玄山弟子无声涌出,腰佩长剑静默侍立在一边,等着几位大乘峰主缓步走出。 七杀使带人站在飞船前相迎。 最前面的是玄山掌门。 七杀向掌门抱拳行礼,以示礼节,笑道:“玄山来意,尊上已然知晓,特意命我在此相迎,不得怠慢。” 玄和峰主凉凉堵他一句:“若想真的不怠慢,倒是麻烦魔尊将被扣的玄山弟子先行放出。” 她说着不屑哼笑一声:“我倒是长了见识,从没听说过一个魔尊对元婴小辈亲自出手。” 七杀不为所动,稳重谦和道:“尊上情非得已。”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玄和峰主:“???” 情非得已个球? 怀霜涧一个元婴,能和让雪天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 让雪天现在编借口那么随便的吗? 舒遥和卫珩两相对视,两个人均安静如雕像,没有一点点想出去的意思。 舒遥忍不住提醒道:“道尊还不出去吗?” 好歹是地位仅此于魔尊的七杀来迎,让雪天也算是摆足诚意。 总不能在这里和他对视到天荒地老吧? 不给魔道脸面,人家怀霜涧还在魔宫中待着呢。 七杀并未多做解释,仅是一笑,眉眼间颇有点让人捉摸不透的神色: “料到贪狼使不愿出来相见,尊上说若想换贵宗大弟子,则拿贪狼使来换。” “无论如何,我魔道的人,不该落在玄山手上。” “所以烦请贪狼使出来一见。” 七杀声音远传数里,滚滚不绝。 第36章是修罗场 寂静无声。 在出奇的安静之下,北风呼啸卷过鎏金飞檐,再被檐角雕花割得支离破碎,落下雪花融于琉璃瓦上,留下一片晶莹之色。 宛如在场仙魔两道中人由于太过惊讶捧不住,而乍然跌碎的瓜。 玄和峰主近来耳闻目染她师兄一堆糟心情史,磨练出一颗钢铁心脏,颇有点处变不惊的意思。 她没有沉不住气与七杀发作,反而小心翼翼上前一小步与玄山掌门并肩,侧头叮嘱道: “师兄,这可是在魔宫面前,掌门师兄代表的是我玄山颜面,万万不可令亲者痛,仇者快。” 玄和峰主语气沉重哀痛,说罢借着宽袖遮掩,不着痕迹递过去装着天王保心丹的玉瓶。 玄山掌门郑重其事接过。 袖底的手,微微发抖。 这时候,他们两人才有点师出一门的样子,同样一副板正到一丝不苟的神容,饶是七杀,也绝想不到玄和峰主和玄山掌门竟是为一瓶天王保心丹窃窃传音。 玄山掌门捏紧掌心丹药瓶,玉石的触感仿佛给了他莫大的鼓舞和支持,让他清咳一声,威严开口: “贪狼使是你魔道的贪狼使,与我玄山有何干?” 说罢掌门重重拂袖,不悦之意溢于言表:“今日我和魔尊来,是为我不成器的徒弟而来,其余杂事,请七杀使莫要耽搁了!” 非常沉稳,非常的有仙宗大派的掌门风范。 方叫他身后的玄山弟子松了一口气,生出些许真实感来: “旁的不说,贪狼使可真是位风云人物,走哪儿哪儿有他,自入魔域来贪狼使的名头从没断过。” 有弟子很理解:“体谅点人家魔尊罢。要是有人差点杀了你逼得假死遁逃,你肯定也一天挂在嘴上问候他八百遍。” 更有弟子道:“原来以前,说不定我还会厌恶贪狼使背上弑尊,现在出了怀师姐的事,只能说——”他后面收了声。 魔尊究竟是站在魔道巅峰的人物,不是他们可以妄议的。 但弟子对视之间,心照不宣拼出四个大字: 干得漂亮。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七杀:“……” 他一时不知道该吐槽玄山弟子是不是觉得自己一个大乘,会听不到他们自以为偷偷摸摸的传音;还是该困惑贪狼在正道的名声,何时有了此等惊天逆转。 槽点太多,无从下嘴。 七杀不温不火,风度翩翩:“掌门说得不错。这一点我代尊上,斗胆问贵宗一句,贪狼使是我魔道中人,道尊何故要来强行带走贪狼使?” 七杀一把软刀子正正好好插在玄山掌门心尖。 掌门能怎么说呢? 他能说我怎么知道,我心也很痛,可我师弟就是不听劝我还打不过他吗? 当然不能。 他只能冷着脸色斥道:“我师弟做事,自有他的道理!” 玄山掌门忍住想回头张望的冲动。 卫珩怎么还没来? 罔顾自己的劝诫一意孤行先不提,还要自己一个做师兄的替他在仇人描补圆场—— 这这这像话吗? 不知是不是玄山掌门的怨念太过强烈,下一刻桀骜的白衣剑修一片片低下他们头颅,如清风挥退白云,一切隐秘小声的私语也停止下来。 七杀使后退三步,拱手行礼以示敬意:“见过道尊。” 他见到了站在卫珩身后半步红衣狐裘的年轻人。 那位年轻人只消站在那处,什么也不做,没有人不会留意他,不被他容光夺走一瞬的注意力。 是七杀再熟悉不过的容貌。 舒遥坦然任七杀打量。 他在船中听到七杀传音时,心知肚明横竖是躲不过一场风波,爽快磊落总比扭扭捏捏的样子好看,索性和卫珩一道出来。 就是方才走出来时好像在一排剑修里看到易容后的破军,希望他好自为之,捂住自己的易容—— 不然乐子可能是有点大。 卫珩并未有任何反应,像是未听见七杀先前言语,又像是不予作答:“去见魔尊。” 估计是在让雪天身边待得有点久,免不了沾染上一点让雪天的习气。 堂堂最具大将风范,一挥手斩落几万魔修头颅的冷酷无情七杀使,此时也对重复重复又重复这件事提不起火气。 他耐心地说了第三遍:“尊上请贪狼使一见,有令说贵宗若想见到掌门弟子,则拿贪狼使来换。” “贪狼使贪狼使贪狼使!” 玄和峰主偷偷觑一眼玄山掌门神情,确保他能凭着天王保心丹苟住时,放心地沉下脸色,发作道: “贪狼使根本不在我玄山,魔尊是我欺负我玄山没脾气还是没脑子?从入魔域开始,贪狼使一直重复到现在,莫非你们魔道中人均是知了成精,复读上瘾?” 魔道中人不了解,魔尊大概是的。 七杀竟和玄和峰主有了微妙的同仇敌忾心理。 奈何外人面前,不好诋毁自己的上司。 他只能用力瞄着舒遥,有意暗示。 这么大一个凭空出现,古里古怪的道尊弟子,莫非你们玄山没有半分怀疑吗? 接着七杀先是眼睁睁看着玄和峰主对他怒目而视,伸手挡在舒遥身前护住舒遥,玄山掌门亦是一副很不赞同的模样,眼里写着“你们魔道中人厚颜无耻,就知道盯着小辈下手”。 七杀:“……” 他目光仍钉在舒遥身上。 所以他亲眼见道尊的衣袖微微一动,往舒遥那里偏了半寸,平声道:“去见魔尊。”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卫珩的意思很清楚。 一切事,去见魔尊让雪天后再行商议。 七杀在日月照璧面前,没有资格说话。 正是这份内敛的矜持自傲,让玄山弟子呼吸略急促起来,眼含期待。 七杀:“……” 继他那位同僚之后,七杀的心态也崩了。 他一边领路上着台阶,一边暴躁想着,玄山好不好欺负不知道,脑子不好使是真的不好使。 玄山掌门和玄和峰主背着七杀暗地传音。 “师妹,你可知贪狼使究竟是怎么回事?让雪天不至于无缘无故发话——” 玄山掌门颤颤巍巍,大喘气两声:“贪狼使是不是还在我玄山?”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玄山掌门恨不得原地昏迷。 玄和峰主一样是一头雾水。 她慎之又慎,选了两句永远不会出错的话传音过去:“师兄,你是我玄山在外的颜面,万万不可有事。” “天王保心丹带够了吗?” 玄山掌门深呼吸,坚强地攥紧了掌心的天王保心丹:“师妹,是我误解你了。” “和师弟相较,你才是那个最省心的。” 最多就是闹得鸡飞狗跳,拔剑满玄山撵着他跑逼他打牌。 从来不会像卫珩这般,闷声不吭搞个大事情,来一场仙魔之间的旷世绝恋。 玄和峰主很感动,险些热泪盈眶:“我宁愿我一直不省心,师兄一直让人省心下去。” 玄山掌门沉默。 “那还是算了吧。” 长痛不如短痛。 玄和峰主:“???” 魔宫大殿正门敞开,殿内袅袅香烟盘旋而上,绕过无数重撑起大殿宏伟穹顶的高耸檐柱,抚过上面神仙瑞兽、游龙走凤和玄奥的符纹隐隐,最终落在最高处丹墀上坐着的人身上。 让雪天生得很英俊,英俊里有风霜洗练的沧桑落拓之气。 往低处说,像是个行走人间的仗剑任侠;往高处想,则像是游戏红尘的隐世剑圣。 无论如何也不像是杀孽两手,血债满身的魔尊。 他此刻主动走下丹墀,先行见礼,笑道:“道尊与玄山诸位远道而来,是本座的怠慢——” 让雪天刚欲扬手示意手下接风洗尘,便被玄和峰主剑鞘拦住。 她挑挑眉:“魔尊好意玄山心领,只是若要叙礼节,那么烦请魔尊先将我玄山弟子放出,否则我玄山与魔宫,不相往来。” 让雪天笑意不减半分:“好说好说。” 嘴上说着好说,他手上没丝毫的动作。 只是慢悠悠道:“前些日子听闻道尊破例收了首徒,本座原还好奇是何等的天资纵横,今日一见,果然是位皎若明月的龙凤人物。” 玄和峰主几乎是条件性反射般的往舒遥身前一拦。 没办法,她这师侄大概是应了天妒英才的命,固然天资人品相貌样样都好,却情路坎坷,总有不顺眼的上门来找麻烦,从魔域一行可窥一二。 真是叫人头疼。 玄山掌门也现出两分怒容,硬邦邦道:“先是我的劣徒,再是我师弟的弟子,看不出来,堂堂魔尊,专对小辈有兴趣。” 欺负晚辈,算个球球的魔尊。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而玄山弟子的交流总是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他们很感慨,说道:“难怪说木秀于林呢,先是怀师姐被盯上,不想舒师兄也逃不过。” “舒师兄当初在论道台上一剑击败怀师姐,怕是比怀师姐还要惹眼些。” 舒遥听到让雪天的“噗嗤”一笑。 他目光一转,又见到七杀一脸一言难尽,让人情不自禁想要问候一下他是不是有点牙疼。 舒遥明白这两人想的是什么。 大乘巅峰的贪狼使,想不开顶着道尊弟子的名头,去论道台欺负小辈。 太丢份了。 丢份得简直一个人丢尽了魔尊和杀破狼三使四个可以丢的脸。 舒遥毫不内疚。 丢分应该是贪狼使该考虑的事情,至于他,一个柔弱可怜小医修,能打败怀霜涧—— 自豪还来不及。 卫珩说话了。 他声音清淡萧疏如松下风,一开口无端吹淡了魔宫靡靡的富丽:“他自然是很好的。” “啪啪”两声。 是让雪天礼貌性抬手鼓一鼓掌,认可道:“确实该是位不凡人物。” 玄和峰主猜不透他卖的什么关子,却面色稍霁。 让雪天含笑道:“毕竟和本座的贪狼使生得一模一样啊。” 他犹嫌不足,特意补充道:“不仅仅是生得一模一样,而且穿衣打扮上,也一模一样。” “未见道尊首徒前,从未知道世上有如此巧合。” 沉默,一片该死的沉默。 玉碎,一声该死的玉碎声。 是掌门心情过于起伏跌宕,激动之下不慎捏碎了掌心的玉瓶。 好在碎玉扎掌心的刺疼触感提醒他这一瓶天王保心丹不能够被浪费,每一颗天王保心丹都是宝贵的,可以挽救他的掌门风范和生命的。 掌门举袖假意咳嗽两声,实则不着痕迹地悄悄吞下他的天王保心丹。 天王保心丹入腹,掌门终于拥有了思考的能力。 以前卫珩从未有过收徒的意象,是七杀使那日造访玄山后,突然拎出一个莫名其妙的徒弟来,往后也没和自己说过他徒弟家世来历。 简直是平空冒出来的一样。 等贪狼使再入魔宫,卫珩赶过去抢救时,他徒弟又莫名其妙重伤。 掌门从这些莫名其妙的蛛丝马迹里,咂摸出了一点真相。 他目光凌凌如电,扫过舒遥。 玄和峰主想要张嘴去拉掌门一把时,被掌门无差别地扫过。 别以为他不知道杜玄和使劲给两人打着掩护唱着双簧。 哦不对,是三簧。 玄山弟子失去了自己的声音。 他们回想一下,悲哀发现自来魔域后,他们似乎在吃瓜——掉瓜,命运的死循环中怎么也挣扎不开。” 有弟子嘶哑出声:“我们来魔域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身边的同伴认真想想,回答道:“体会一下人生的大起大落,和用生命拼搏的激情吃瓜。”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舒遥终于说了他到魔宫以来的第一句话。 魔宫是除长安城外,他最熟悉的一方地界。 他曾在这里盛名加身,一怒下负气仗剑铲平了半座魔宫。 也曾在这里重伤濒死,暴起拔剑杀魔尊,血溅五步。 兴许是熟悉的地方对人来说终归不同。 到魔宫之前,舒遥一直犹豫着自己的身份该如何圆,顾忌往前和往后的种种纠缠。 到魔宫后,他的思路倒是从所未有的清晰起来。 舒遥惊讶又无辜:“可我只是个医修啊。” 话音一落,人群里,有个和玄山弟子格格不入的倒悬剑山弟子脚下一软,险些跌了一把。 多亏引长烟扶住他。 引长烟所受的震动不比破军少。 他蠢蠢欲动传音给破军:“舒遥真是贪狼使吗?” 破军按耐不住传音给引长烟:“他真是医修吗?” 两人面面相觑,相对无言。 引长烟歉然道:“对不住,戳你痛处了。” 他心想破军恋慕贪狼使已久,贪狼使却偏偏和道尊情投意合,无论舒遥是不是贪狼使,破军听到,恐怕都会有所触动。 破军也怔然道:“对不住,我也戳你痛处了。” 他心想引长烟在剑道上无疑为天之骄子,仰慕卫珩剑道。倘若舒遥真是以医修身份被卫珩收徒,让这位高傲好胜的倒悬剑山弟子脸面往哪儿搁? 他们两个发出对彼此深切同情的叹息。 前方几个大乘的气氛僵持不下。 舒遥不管僵持的气氛,将事情拆开来分析,浅显易懂:“虽说我不知道诸位前辈说的贪狼使是怎么回事。但我是医修,贪狼使是魔修,魔修怎可能修医?所以我不是贪狼使。” 感谢剑三,感谢gww,感谢西山居。 可以让他在魔修和医修之间来回切换,尽管还要以借用别人的灵力为先提条件。 舒遥庆幸自己在下船在极有先见之明的借了点卫珩灵力。 他说完后,执着追问道:“我知道我自己说自己是医修,诸位魔修前辈或许不信,倘若不嫌冒犯,我斗胆请前辈一视。” 之前见过的大乘魔修悄悄挪了两步,恨不得挪到柱子后面。 他就知道,贪狼使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 贪狼使杀他之心不死呜呜呜呜呜。 莫非背后有道尊做靠山,就可以这样明目张胆医人吗? 七杀显然跟他想到了一块去。 七杀也目瞪口呆。 他没想到贪狼居然这么大的胆子,想在魔宫大殿上当场杀人。 是日月照璧给他的勇气吗? 难怪贪狼会跟着卫珩一起前来魔域,不曾费心闪躲。 是贪狼做的出来的事。 目瞪口呆归目瞪口呆,七杀使的威严不能崩。 他厉声喝道:“你想做什么?尊上是何等尊贵的人物,岂是你说医就能医的?” 打着大义的幌子,悄悄推锅给让雪天。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七杀贴心地帮舒遥锁定了医人范围,顺便毫不愧疚地对让雪天在心里说了一声对不住。 死道友不死贫道。 对不住了尊上,贪狼的魔息毒奶我实在无福消受。 您修为高责任大,欲戴皇冠,必承其重,还是您来吧。 “诶呀。”舒遥笑起来,语调漫不经心,软绵绵的,“想要自证清白而已,莫非魔道嚣张至此,连个自证清白的机会都不给我?” 说得好像全然忘记谁才是魔道气焰最盛的那个人,被大半个魔道指着鼻子骂嚣张的那种。 按理说,舒遥亦是花一番心思伪装神态的。 医修的清透剔彻代替在魔道时掺着凛冽的靡丽生华。 在让雪天眼里,却太敷衍了。 敷衍得任凭骨子里的艳烈卓绝肆意而出,如画龙点睛般的一笔,将苍白美人点得活色生香。 “哦?那倒是可惜了,我近日入了孤煞一脉,恐怕没机会让道尊弟子试验一番。” 长剑铮铮然擦过剑鞘,撞出一连串的火花。 有一泓秋水明净,横空架在魔宫中央: 玄和峰主收敛眉目,剑气勃然欲发:“魔尊如此说,莫非是想违背百年前立下的心血誓?” 她心中倒是十分轻快。 说着毁诺说了一路,大家心里多少有点底,总算是可以大大方方往台面上一摆,不用顾忌其他。 痛快。 玄和峰主一言点醒了玄山掌门。 不错,舒遥是不是贪狼使是很好验证的。 正如舒遥所说,魔修修不了医道,回头让舒遥演练个一招半式即可知他身份真伪。 现在真正要紧的是修孤煞的让雪天,和被扣在让雪天手里的自己弟子。 玄山掌门不再贪狼来贪狼去的纠结。 他面容不似玄和峰主和卫珩年轻。 但一条条细微皱纹犹如年轮样树,无声昭显着所历风雨,故而参天。 玄山掌门一字一顿,意味之重不言而喻:“玄和说得不错,魔尊转修入孤煞在先,掳我玄山弟子在后,这一桩桩,是该给玄山,给仙道一个交代。” 玄和峰主眼角晶莹。 她边憋泪边想,天王保心丹果然好用,不想有一日能见到掌门师兄如此有巍巍然大派掌门风范的一日。 下次见到江宗主时,一定要多谢谢他一番。 即便是打牌作弊也没关系的。 兴许是圣者言灵。 玄和峰主刚想到江云崖,大殿门外就进来了两个人。 一个羽衣星冠,狂诞不羁有林下之风;另外一个峨冠博带,青衫广袖如饱学儒士。 江云崖视两边一触即发的紧张氛围若无物,自若向让雪天拱了拱手,笑道:“不请自来,魔尊勿怪,勿怪。” “怪是不怪的。” 让雪天接得也很自然,打量一圈,笑道:“只是六宗宗主六来其三,玄山尚是事出有因,江宗主和院长联袂而至,实在叫我心中惶恐。” 院长闻言,板板正正答道:“我和江宗主本来是想来做个说客,两边周旋,不自量力打算助玄山一臂之力,保下玄山的怀霜涧。” “多谢两位好意!”玄和峰主喝道,“只是我玄山长剑仍在,再不济也能给不长眼的一个教训,不须两位费心了。” 院长慢吞吞往下说:“但现在我看局面,应该是需要我和江宗主,从玄山手里保下魔尊。”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江云崖:“……” 他有时候真会怀疑院长的脑子,是不是是专门用来读书和打牌用了,其他时候都不太好使。 瞧瞧这说得像是人话吗? 凭着一句话一口气得罪仙魔两道魁首,院长怕是头一个。 江云崖只想和他早日断交保平安。 让雪天:“……” 他勉强挤出一句:“本座很好,不须两位做保。” 院长看他一眼,问道:“你能接得下日月照璧吗?” 江云崖:“……” 不,不行了,什么早日断交。 就今天他得和院长断个干净! 他还想活着走出魔宫大门! 让雪天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得下日月照璧。 他只知道自己很想问问大争书院的院长能不能接得下自己的剑。 玄和峰主:“……” 她也茫然了。 大争书院和坠青天还是哪两个她知道的仙道六宗吗? 为什么要想不开跑来给让雪天做保? 江云崖能怎么办呢? 除了尬笑着出来打圆场,别无选择:“原委在下略知一二,我看不妨这样,先把玄山的怀霜涧放回玄山,我们接着坐下来静心好好谈一谈,火气别那么大嘛。” 让雪天似笑非笑瞥他一眼:“本座也很想放了玄山怀霜涧,但玄山至少得先把本座的贪狼使还回来吧?” “魔尊这话说的。” 江云崖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气定神闲笑道:“玄山就算是仙道魁首,也不可能把手伸到贪狼使那边去啊。贪狼使他自己长的腿爱跑哪儿跑哪儿,还要玄山将他抓回来吗?” 玄山掌门的眼角跟着玄和峰主一起晶莹。 他深感欣慰,自从入魔道遇到那么多成精的知了以来,自己终于听见了一句熨贴的人话。 等一等—— 江云崖说完自己回味过来。 前段时间卫珩连环夺命传讯符喊他,让他去帮忙医一个魔修的伤。 那个魔修伤得很重,很漂亮,受伤之前应该很厉害—— 江云崖的目光刷地落定在舒遥身上,仿佛预见到自己被打脸打得啪啪响的将来。 随着江云崖目光这一转,魔道的人跟着他一定盯着舒遥,舒遥瞬间被半个宫殿的人目光锁定。 让雪天道:“可是道尊的首徒,和本座的贪狼使长得一模一样,普天之下,竟有如此巧合之事?” 江云崖试图以眼神疯狂问讯卫珩: 兄弟,这真的是贪狼使吗? 敢把贪狼使混在玄山队伍里带来魔宫,是爱情蒙蔽了你的双眼,让你们如胶似漆一刻也舍不得分离;还是日月照璧给你的底气,让你觉得你可以在混乱中抵御让雪天和玄山掌门的混合双打? 可惜他的感慨可能有点太复杂,他和卫珩之间,又可能没有江云崖以为的那么心意相通,心有灵犀。 反正卫珩眼眸始终沉沉不动如寒潭。 舒遥辨明:“我真的是医修。”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江云崖疯狂点头,掷地有声:“没错,他真的是医修。” 七杀眼角抽搐了一下。 如果单单说玄山一个宗门眼瞎,可能还只是宗门特色。 单连坠青天的宗主也一起眼瞎—— 仙道大概真的得气运所钟吧,智障那么多人那么多年,仍然能长盛不衰。 让雪天颇有兴味道:“你们是一定要逼本座发个心血誓,说绝无诬陷道尊那位弟子的意思,才肯心服口服?” 众人神色又严肃起来。 心血誓对修士而言,是个很重要的东西,如非万不得已,能不发则不发。 一旦被逼着立下心血誓,正常修行者定然会视为有损其尊严的奇耻大辱。 他们若是真逼着魔尊立下心血誓,那估计是他们这辈子最辉煌的时候。 让雪天当真愿意立下心血誓—— 舒遥的身份多半有问题。 江云崖无能为力地叹了口气。 道尊,不是我不顾念旧情帮你,实在是能力有限,好自为之。 不想他下一句被舒遥拉过来,告诉江云崖他还能发光发热:“我本想证明我医修身份,正好江宗主在此,可以做个见证。” 江云崖:“???” 贪狼使是想用魔息毒奶他吗??? 你们魔道人心都那么狠的吗? 他一个劲暗示卫珩,示意卫珩管一管他的心上人,别当众谋杀。 卫珩仅仅平平回了他一个“无碍”眼神。 江云崖:“???” 道尊你摸摸你的道心,它还日月并明,清正无暇吗? 舒遥手中现出一对双剑。 那对剑通体光泽晶莹,焕彩流光,剑身是幽润的粉紫色,极为精巧纤细,剑柄剑刃之间以一朵盛放的宝石花枝桠相连。 他一直不切云裳心经这个治疗心法也是有原因的。 哪怕舒遥如今对七秀心法的领悟足够,可以不用转圈圈攒剑舞使出大部分招式—— 云裳心经配套的武器九天悬梦和治疗招式特效实在有点太娘。 他将九天悬梦左右拆开,双手各执其一 舒遥唇边现出一抹释然笑意。 他孤身一人时当然不屑争辩,乐得省点力气。 可现在不一样。 让雪天的言语所指是卫珩。 卫珩身边是他情同手足的师兄师妹,身后是敬他如天神的玄山弟子。 相较之下,又不足为重。 全殿人看舒遥红袖飘振,宽袖中探出的手掌如重瓣艳丽花朵之间的一抹洁白花蕊。 他袖若红云坠天外,剑尖挥转间有丝带徐徐飘舞,若水波生光,莲花盈盈而绽,鲜花满殿。 王母挥袂。 卫珩、玄山掌门、玄和峰主、江云崖和院长均感受到有清正平匀的灵力流入他们体内,纵然他们状态完好无损,也使灵力流转更快,为之神清气爽。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院长不知内幕,最先确定道:“不错,确是医修。” 说罢他不认可道:“魔修转医,万年来在我书院典籍未尝一见。魔尊适可而止罢,贪狼使和这位小友又有什么关系?” 七杀:“……” 你面前的就是板上钉钉的贪狼使,是魔修转医啊! 七杀如梦似幻,世界观受到动摇一瞬,甚至开始自我怀疑。 天下间不会真有两个脸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存在吧? 破军也跟着七杀一起如梦似幻。 他小声对引长烟道:“抓我一把?” 眼前的场景是真实存在的吗? 这一殿的鲜花丝带,是那个动不动爱拿雷霆劈人的贪狼做得出来的事情吗? 那么少女心的吗? 引长烟不管他,自顾自地赞叹道:“舒师弟确实是极难得的医修啊。” 他看着舒遥的目光温暖如亲人,甚至打起了想要绑定拥有的主意。 破军没来得及掐自己一把,又看见舒遥剑尖展开一轮烟粉明月,高高悬在殿中,灵力自其下如烟似雾涌入卫珩体内。 他眸弯如月,其中神采熠熠,亮极了:“风袖低昂,单给师父一人的。” 亮得一直抬眼看那轮明月的卫珩轻轻嗯一声,心中一动,神使鬼差说出一句:“他现在确是医修。” 让雪天:“从来没想到,百年后再见道尊,会判若两人。” 曾经道尊日月并明,天道之下,他为天道。 和眼前面不改色指着贪狼认他作医修的显然不是同一个。 旁观全程的破军:“……” 兄弟,你要是再这样搞下去,难怪道尊会喜欢你。 自己作的死,自己受着吧。 我真是信了你修无情道的邪。 等殿上众人的心思全换过一轮,院长方才不急不缓说了他第二句话:“就是他招式…有点浮夸,不似寻常医修。” “你是医修吗?” 江云崖问他。 院长摇摇头。 “你教过医修吗?” 院长接着摇头。 “你被医修教过吗?” 院长摇得不太想摇头。 “这就是了。”江云崖负手收袖,严正声明:“院长你对医修一无所知,怎么能说这位小友的招式浮夸?” “还不许我们医修风雅一点?” 舒遥显然是有点受其触动,望向江云崖,没有想到他会把所有医修拖出来一个给自己垫底。 江云崖点头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心道以后老子再也不随便跑出来治病救人了,治病救人的过程简单,后续麻烦死个人。 要是不顾忌着卫珩的日月照璧,呵。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干什么?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七杀整个人脑子彻底懵了。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仙道,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天下吗? 唯独让雪天心性坚韧,历经种种变故仍然面不改色,吩咐七杀道:“去取星盘来。” 他向仙道一干人解释道:“杀破狼三使受封时,各取体内一缕气机与天上杀破狼三星互相勾连。以一人气机在星盘上为引,便能引动其他两人,假如贪狼在场,他的贪狼星,必然亮起。” 舒遥神色缓缓地凝固了。 他缓缓转头,果不其然,对上破军那张神色比他还要凝固的脸。 好在大家吃瓜都吃得很撑,无暇他顾,破军也算不得太过鹤立鸡群,离谱到引人注意的地步。 “这个,我想还是别了吧。” 舒遥挣扎着企图拉一把破军,“我证明过我是医修,何必多此一举?” 是星盘不够珍贵,还是要引出气机的七杀没有人权? 玄和峰主沉浸在一波三折的变故里,倒是自以为误会舒遥的玄山掌门心怀愧疚,面色难看得几欲拔剑: “我师侄已经证明过身份,魔尊还有几重手段,莫非是想屈打成招不成?” 让雪天:“此言差矣,有道尊一意孤行护着他,本座怎么能敌得过日月照璧对他有一星半点损伤?” “你说得对。” 不知卫珩是说让雪天那句“有道尊护着他”说得对,还是在说那句“本座怎么能敌得过日月照璧对他有一星半点损伤”说得对。 又也许是两者兼而有之。 反正说完这一句后,那一把从来不轻易现于人前的日月照璧蓦然出鞘。 升起一轮烈日煌煌,驱散魔宫煞气混杂,血污层层。 余下再堂皇光明不过的浩然清正之气。 大日之下,皆是浩然。 江云崖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果然如此啊。” 不等他感慨完天下大势,就有院长一板一眼道:“医修之事能有例外,杀破狼三星在天道之下,不会出错,魔尊用星盘验证,是个好主意。” 江云崖纳闷想,是什么蒙住了自己的双眼,能让自己在过去几十几百年不曾发现院长的本质,早日断交撇清关系保平安? 伴着七杀气机的引入,星盘上一轮如烟如雾笼着的浩渺星空渐渐转起来,栩栩如生。 舒遥体内运转的是云裳心经的功法,而非当年他引入气机时的冰心诀。 丝毫不慌。 其实还是有点慌的。 慌得舒遥止不住的拿眼角余光去看破军。 引长烟是在场唯二知道破军身份的,他关切传音:“要不要先跑?” 试想了一下,破军一旦暴露身份,可能有点惨。 魔道的让雪天和七杀,仙道的玄山道尊掌门和峰主… 何止是混合双打,简直是要把破军当皮球你一拳我一脚地踢来踢去。 破军抹一把手心,抓紧最后的机会传音道:“在道魔双尊,六宗三宗宗主,玄山几位大乘面前公然逃之夭夭?” 这是何等天才何等自信之人才能有的想法? 引长烟一想也觉不靠谱,虚心请教:“那应该如何躲过眼前险境?” 破军淡淡道:“站正挨打。” 那浩瀚星系中,杀破狼三星中有两颗遥遥呼应,明亮耀眼。 那一瞬间卫珩日月照璧上的剑气暴涨到极致。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舒遥一点不怀疑假如最终尘埃落定的是七杀、贪狼两星的话,蓄满卫珩十成剑意的日月照璧会悍然而出,动静足以击退让雪天、七杀两人,摧毁少说大半座魔宫。 何必呢? 舒遥怅然若失想。 何必呢? 玄山是对他有养育之恩的宗门,仙魔两道是卫珩付出心血以系的天下—— 自己一个外人,哪里值得? “师妹。”玄山掌门只觉得运转的星系一阵阵搅得自己头疼:“你说怎么会有两颗呢?” “我不知道…” 玄和峰主喃喃道:“怎么会是两颗呢?” 唯独置身事外,谁也不沾的院长最淡定:“两颗星是两颗星,另外一个不是贪狼星,是破军星。” 七杀面无表情看着星盘。 有那么一刹那,非常想以头抢盘,也许撞完之后,他就能回到那个正常的世界。 魔尊深不可测,贪狼嚣张跋扈,破军风流薄幸,仙道一群仙风道骨的假正经。 让雪天志得意满的笑容缓缓凝固在脸上。 玄山掌门心累了。 他不想计较谁是贪狼谁是破军,亮的星究竟是哪个星。 他只想带走自己徒弟,然后赶快离开魔道这个令人智熄的地方: “一番番无关纠结下来,魔尊放不放我那劣徒?不放休怪我玄山不客气!” 让雪天并没有回答玄山掌门。 他迟疑看着舒遥:“你是破军假扮的,还是假扮成了破军?” 舒遥:“???” 过分了啊! 他不能好好做他的柔弱可怜小医修吗? 破军:“???” 过分了啊! 让雪天对他是有什么误解,觉得自己会披上舒遥的皮,跑到卫珩面前向他撒娇献殷勤? 让雪天殊不知自己一句话拉满了杀破狼三使其二的仇恨。 所以他下一句放心大胆地拉满了玄山仇恨:“要贵派的大弟子,要么拿贪狼使来换,要么拿紫薇秘境来换。” 玄山掌门脸色紫涨。 玄和峰主一声愤怒质问道出他的心声: “让雪天,你是知了成精吗?” “你看上我师侄直说,好歹敬你一句敢想敢说,一会儿拿贪狼一会儿拿破军做幌子遮遮掩掩,算什么魔尊?” 七杀:“……” 所以说这个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37章天道不容 让雪天累了。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已经可以预想到自己和玄山之后的对话发展。 “他是贪狼使。” “信口污蔑!真是笑话,我师侄怎么可能是贪狼使?” “他的确是贪狼使。” “你个知了成精的给我闭嘴吧!” 这等鸡同鸭讲的对话光是想一想,就让人觉得人生无望。 所以让雪天干脆将错就错,痛快承认:“峰主说得不错,要么拿道尊首徒来换,要么拿紫薇秘境。” 七杀不着痕迹地远离让雪天两步。 让雪天可以自暴自弃,不顾名声,做一个没脸没皮死缠烂打人家一个医修小辈的魔尊—— 他堂堂七杀使,还是有点偶像包袱的。 并不是很想无缘无故背上这等名声。 虽说那个医修小辈究竟是不是医修小辈,还是令人闻风丧胆的贪狼使,七杀选择保留意见。 玄和峰主看让雪天的眼神变了。 大意可以概括为:我敬你魔尊是个体面人,不想你居然不要脸到这种老牛吃嫩草的地步。 与此同时,玄山掌门身上的气势也变了。 不再是那个会被卫珩三言两语气到魂魄升天,需要靠着天王保心丹苟且续命的倒霉师兄。 他在那里持剑而立时,剑意巍然沉稳如千丈高山,气势深沉难撼如万尺南海。 没有人会怀疑他担不起仙道之首玄山的掌门。 直待时机一到,剑意则如蓄势鲲鹏直冲云霄! 倘若没有他身后一群煞风景的弟子的话。 他们恍然大悟,终于从激情看戏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怪不得我说我们进魔域一路来,专有不长眼的魔修来纠缠舒师兄,原来是魔尊授意的!” “兴许是魔尊看舒师兄天资太好,升起想要收徒传授衣钵之意,不甘被道尊抢了先也说不定。” 这是正直剑修的想法。 七杀容色稍缓,心道仙道还是有正常人的。 这番脑补虽说很离谱,但好歹比杜玄和的说法好点儿。 没等他彻底松完一口气,七杀听见纵使有弟子刻意压低也难掩兴奋的声音: “魔尊当真想要收徒,何苦来咱们仙道搜寻一个?丢份。” 七杀对他刮目相看。 原来仙道真的是有正常人的。 “我看啊,魔域上一路听着他们说贪狼使贪狼使,耳朵险些生出茧子,专门碰瓷舒师兄,想来舒师兄一定是有几分相像贪狼使的。” 何止几分相像?简直一模一样。 “这便很好解释了。我听闻啊,贪狼使姿容冠绝魔道,和魔尊颇有几分暧昧不清的意思,想来前段时间的事一定是魔尊想要用强,贪狼使心气高傲,不愿意,捅了魔尊跑了。” 弟子说着说着,自己也觉很有信服力,一本正经:“要不然怎么之前魔尊抓着我们舒师兄不肯放,一旦等星盘上看是破军,立马就不说话了?” “明显是对贪狼使有兴趣啊!” 有弟子倒吸一口凉气:“照师兄的意思,岂不是魔尊对贪狼使求而不得,退而求其次看上与贪狼使相像的舒师兄?” 幸好有弟子厉声呵斥他:“瞎说什么呢!”让七杀心稍稍回落。 紧接着他听见弟子继续道:“舒师兄的事,怎么能叫退而求其次?”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们道尊首徒没有排面的吗? 七杀:“……” 狗屁的正常人。 他心情复杂想,要不是自己清楚让雪天和舒遥是个什么德行,被玄山弟子有理有据一编,自己说不定真信了。 破军:“……” 他竟然有点拿捏不准是该嘲笑听闻了自己八卦全场的舒遥好,还是应该庆幸在八卦里,自己得以幸存,让雪天对自己没兴趣比较好。 他身旁的引长烟显然是被那位弟子的逻辑有点说服了。 引长烟吃瓜到麻木,甚至忘记破军随时会被揪出来的悲惨处境,暗戳戳传音问他:“你们魔道那么会玩的吗?” 破军:“……” 他两相比较,推心置腹:“会玩还是引道友来一斛珠碰瓷会玩。” 玄和峰主受弟子点拨,“啊”了一声,随后眼光谴责地刷刷扫向卫珩。 她明白了。 她师兄哪里是三心二意,想要坐享齐人之福。 分明是一心挂念着他的白月光朱砂痣,看谁都像是贪狼使。 简直比三心二意还要渣到透顶。 玄和峰主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真是没看出来你是这样的师兄。 你把人家舒遥置于何地? 可能场上只有卫珩一人尽职尽责地关注着杀破狼三星的变化。 见到破军星时,他神色一顿,日月照璧上剑气稍缓,传音于舒遥道:“破军使,也在当场?” 舒遥没有瞒他,坦诚以告:“在引长烟身边。” 破军这回是真的无妄之灾。 他不似自己有剑三系统傍身,无处可避。 况且万川和下落对让雪天来讲极为重要,恐怕也不会轻易带过。 不出所料,让雪天对玄山掌门平常以待,仍是没有半点要出手的意思,反而好商好量道:“既然贵派大弟子的事情暂且谈不拢,不如我们来谈谈旁的?” “譬如说,为何破军使又会出现在此地?” 掌门纳闷了: “先是贪狼,再是破军,莫非魔尊是一定要把你座下杀破狼三使,除你外三十一位域主都说成在我玄山方肯善罢甘休?” “那我玄山可真是有点人才济济。” 而玄山的弟子总是不会让大家失望。 他们小声嘀咕,充满不屑:“难道那星盘,不是个笑话吗?” “信誓旦旦说贪狼使,结果亮的却是破军星,诶呦喂笑死我。” 七杀手持星盘,漠然道:“此盘内含有一抹天道意蕴。如非天道出错,绝不可能出错。我的七杀气机,便引动了七杀星的亮起。” 说完七杀恨不得马上封闭自己的五感,尤其是听感。 他不想听到玄山弟子下一句反唇相讥“难道你的七杀星不是个笑话吗?” 虽说刚刚一场闹剧过后,七杀自己也神思恍惚,觉得自己挺像是个笑话的。 让雪天很慢很慢地在殿内一人一人地环视而过。 破军虽说精心易容过一番,但他一来不长于此道,二来境界到底不及让雪天,假若让雪天宁愿费一番精力仔细找,多半要被看穿。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等触及到头上一抹了然视线时,破军心知是瞒不住了。 他深呼吸,在心中将舒遥和万川和两个专坑朋友的货色大骂一通,随后按住引长烟将要拔剑的手,轻轻将其往回一推。 出鞘小半截的明珠出海又无声无息划入鞘内。 “你与我萍水相逢——” “没人说我们不是萍水相逢。”引长烟打断他。 他没有什么表现,像是在做一件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情:“你在第十六域救过我一回,我们剑修—— “你们剑修恩怨分明,一报还一报。” 这次是破军打断他。 他笑道:“所以你真正想谢我相救之恩,不如韬光养晦他个一两百年,然后杀了让雪天为我报仇。” 引长烟:“???” 朋友?那么悲观的吗? 你诅咒自己要死就算了,为什么还要给他背上一个杀死让雪天那么沉重的包袱? 不能往好处想想吗? 引长烟掌心深深嵌进剑柄雕花中。 无论在别人口中如何的天之骄子,意气风发,终归是太年轻,太力量不足。 力量不足意味着在大人物意恩仇,都是无谓送死。 “是我,尊上真是慧眼如炬。” 破军缓步走出一堆弟子中时,倒悬剑山的剑修打扮又变成绛红锦衣的俊美风流,手中折扇,头上玉冠,一样不缺。 他越过玄山掌门和诸位峰主,越过江云崖、院长,越过舒遥卫珩两人,一直走到星盘前方停止。 无声对峙。 舒遥手上不知何时换了一把剑。 一双九天悬梦换成单把的寒声寂影。 说到底,破军是特意为告知他万川和的消息涉的这一趟浑水。 舒遥不可能坐视不理。 他绷得青筋隐现的手背上兀然一暖。 是另外一只手覆上来,卫珩道:“有我在。” 和紫薇秘境初现世,舒遥心神大乱时他说的是同样三个字。 没有做任何的保证和安慰。 却比所有保证和安慰都来得让人心安。 舒遥没有抽开手,握剑时却不似最先紧攥。 他换剑的动作虽小,逃不出让雪天和七杀两人的眼睛。 寒声寂影是他们可以闭着眼睛认出来的剑,此剑一现,舒遥的身份再明显不过。 让雪天似是明白什么,笑意渐深:“本座倒是没想到,不光是贪狼,连破军也扮成了倒悬剑山弟子。” 身为杀破狼三人里唯一被剩下的七杀,七杀感觉自己分外格格不入。 玄山掌门:“……” 他捂着自己被打疼的脸住了嘴。 还好人才济济的是倒悬剑山,不是他玄山。 折扇破空时风作猎猎响声,破军诶呀了一声,随便道:“好不容易遇上个看得顺眼的美人儿,我便故意装作是出外历练的倒悬剑山弟子和他搭讪,尊上何必苦心拆穿我?”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笑意在眼角悠然攒了一弯,看不出半分如临大敌的样子:“要知道,找个合心意的美人不容易啊。” 这便是刻意在为引长烟撇清关系的做法。 被撇清关系的引长烟不这样觉得。 他木然站在原处,受着四面八方来的玄山弟子目光洗礼,心道一声要完。 以后仙道提起他引长烟时,第一句说的肯定不是那个“风雪杀人一壶酒”的引长烟。 而是半促狭半好笑地挤挤眼睛,心照不宣“诶,他就是那个被魔道破军使看上的。” 引长烟随便一想,就暴躁得想当场拔剑。 七杀反应与他截然相反,觉得整个世界又真实可爱起来。 这才是他认识的那个破军。 “本座亦不欲故意坏一桩美事。”让雪天道,“只是万川和的下落对本座而言实在很重要,不得已为之。” 破军转头,认真向玄山掌门商议道:“掌门,我和你商量一件事如何?” 大约是进魔宫以来,经历的大风大浪太多,玄山掌门甚至没觉得破军使背弃魔道和自己合作有什么毛病,处变不惊问道: “破军使所为何事?” 破军敛起笑意:“贵派大弟子在魔尊手上,魔尊自有道尊去应对,我可应付七杀,剩下的小鱼小虾贵派随便能应对,自然腾得出人手去救贵派的大弟子。” “等救出贵派的首徒后,有劳贵派带我一程,平安走出魔宫。” 玄山掌门道:“可。” 玄和峰主亦是出声道:“眼下形势魔尊应有计较,不必我多说,不如直接放了我派大弟子,以免一场干戈。” 话虽如此,修行者灵识敏锐,玄和峰主非但不为几乎一面倒的局势沾沾自喜,反而颇有点挥之不去的担忧。 她见到江云崖和院长两人严阵以待,像是随时放着让雪天口出什么惊天之语。 舒遥眼也不眨盯着让雪天,对卫珩传音道:“依我对让雪天的了解。他敢留下怀霜涧,定然是做全一番准备的,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让雪天说话不急不缓,有种大局在握的笃定感:“贵派大弟子在魔宫大阵核心之处,我一声令下,自然有看守的魔修动手。不如比比是道尊的剑破我魔宫大阵快,还是我手下割落人头的速度快?” “无耻!” 比之双目充火的玄和峰主,卫珩的日月照璧动得更快。 外面的天色忽然暗下来。 日月照璧剑出之下,真正的太阳亦然不免退避三尺。 千万条骤明剑气纵横过魔宫,相较太阳东升点亮天地的声势犹有过之。 卫珩的剑意不算极致锋锐,也不算极致玄奥,没有杀机四溢。 因为日月已经是天上人间第一流,堂皇无上,威严自在,不必要多余的锋锐玄奥或是杀机来做累赘点缀。 日月之下,众生退避。 卫珩一剑犹如掀翻整个的大殿穹顶,引来外头天空青冥。 他一手出剑,另外一只手护住舒遥。 让雪天同样挥袖出剑,毫不退让。 他那把犹压寒声寂影一头的人间骤雪终于现出真面目! 舒遥识得它。 曾经那把剑也是清明如镜,一剑霜寒十四洲的派头,人间骤雪下,能让魔道三十二域漫天飞雪,积冰不化。 今日再见,冰雪清明被血煞之气消磨得一干二净。 玄和峰主面色一变,手中长剑倒转,清光在剑身上悠悠一转,剑气交织化成铜墙铁壁,护住身后的玄山弟子。 这两人交手的动静余波,足以让未入大乘的小辈喝一壶。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修为稍弱些的,被震得经脉断绝,当场身亡也是说不准的。 震耳的轰然声如支撑大殿檐柱最后的悲鸣,它们一寸一寸碎裂开来,随着乱溅木屑和飞扬尘土一起同大殿塌了半边。 剩下半边在阵法支撑下勉力求生。 玄山弟子被溅了一身尘土碎屑,再没有刚来时白衣洁净的剑修飘然风范。 舒遥被卫珩护着,别说伤着,衣角都没动一下。 他甚至有空不着边际想着,魔宫的风水可能真的有点不太好,被建成百余年来,已经被拆了三次。 一想到这三次有他亲手拆的两次和亲眼见证的一次,舒遥还真有那么点觉得他和魔宫缘分非浅。 另外一边,另一个拆了魔宫的主儿显然也很心动,折扇拦住七杀想要拔剑的手,破军一挑眉:“凑个热闹?” 响动渐静,纷扬渐听。 卫珩和让雪天方才的一剑,均是他们出了十成十剑意的一剑,未有留力。 舒遥大概是在场中对这两人最熟悉的。 他眼睫微扬,从卫珩转向让雪天。 让雪天看着仍神完气足,但以舒遥对他了解来看,内里少说有两三分的损伤,比起一手护着自己一手出剑的卫珩而言,高下立判。 天下第一实至名归。 在场的大乘或多或少有所感觉。 玄和峰主抿了一下鬓角碎发,慢条斯理道:“魔尊想要不顾礼义廉耻,对我师侄一个元婴小辈动手,那我玄山对你动手也是应该的。” 她微微笑一下,透着十足剑出鞘的寒:“我师侄的性命和魔尊自己的性命,选一个罢。” 玄和峰主的语气不如何响亮,也不如何激动。 但听得玄山弟子心头一阵热血澎湃,与有荣焉。 这是玄山方敢有的骄傲底气。 有日月照璧一剑镇压,怎么没有? 答话的不是让雪天。 江云崖配合地笑了两声,显而易见的底气不足,中气虚弱:“这个…魔尊的性命,能不要取还是不要取了吧?” 仙道众人:“???” 魔道众人:“???” 玄和峰主惊诧道:“江宗主所在的坠青天难道不是仙道六宗之一吗?” 破军也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反正我是不知道魔道中何时有了坠青天这等宗门。” 七杀面无表情:“好巧,我也是。” 他们互相对视,收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破军若有所思一敲折扇:“连你都不知晓,该不会是坠青天宗主暗恋尊上吧?” 七杀嘴角抽搐:“……” 事关让雪天,他又不像破军那个撕破了脸皮的可以肆无忌惮,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安全。 被万众瞩目的江云崖觉得自己离被万箭穿心,挂起来钉在耻辱柱上唾骂也没多远了。 但该说的还是要说下去的。 江云崖硬着头皮坚强道:“不错,我确实为仙道六宗坠青天的宗主。” 玄山弟子望着他的眼神,既有看着叛徒的悲愤之意,更有梦中情人瞬间破碎,从柔美仙子变作彪形大汉的心碎窒息。 那可是坠青天啊。 最盛出医修的坠青天啊!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怎么就和魔道勾搭上了呢? 倒悬剑山、大争书院、佛家六道、无妄两寺,谁和魔道勾搭不好,偏偏要是坠青天? 他们愤怒指责的眼神转向魔道,看起来很像是把魔道众人架在火堆上烤了泄愤。 七杀被他们看得一头雾水。 心道我知道那是坠青天,可我们孤煞一脉谁想和坠青天勾搭在一起啊? 被医得魔息爆体很好玩吗? 我们不怕死的吗? 剑修都比他们顺眼。 院长镇定接过被千夫所指的江云崖的话头:“我和江宗主此次来魔道,就是为魔尊作保的。” 他望着让雪天平静道:“事实证明我和江宗主料得不错。魔尊先前所说还是太高估自己。人间骤雪,接不下日月照璧。” 舒遥:“……” 不管院长立场目的究竟为何,他此刻还是很佩服院长的。 瞧瞧人家让雪天隐晦爆起的青筋,瞧瞧人家七杀一副匪夷所思的表情,再瞧瞧玄山弟子恨不得驾堆火直接烤伐烤伐,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样子。 能把所有人一起得罪,也是种本事。 不知是卖自己友人一个面子,还是另有缘故,自江云崖说话那一刻,卫珩未曾再出手。 “哦?” 玄山掌门只慢慢说了一个字。 他问道:“敢问江宗主和院长,为何不远万里跨越整座魔域,要特意为魔尊来做保?” 不仅是玄山这边的人不敢置信,魔道这边的人也琢磨不透。 破军低声问七杀道:“兄弟,看在我们过去的情谊份上,看在我百年前为你出手挡贪狼的份上,你就告诉我一次尊上到底是怎么和这两个勾搭起来的吧?” 怎么看怎么不搭啊。 简直要比今天玄山弟子即兴现场编造“魔尊暗恋贪狼使已久,求而不得想要用强却被贪狼使反杀,结果去祸害人家无辜道尊弟子想要找个替身”的故事还要离谱不知道多少倍。 好歹人家舒遥好看。 七杀也是一脸懵逼。 他也不知道用玄和峰主的话来讲,就是“知了成精,复读上瘾”的让雪天,怎会和坠青天、大争书院的两门掌门人勾搭上。 这不妨碍他翻个白眼,冷漠中又有点暴躁地呵了一声:“原来你觉得我的性命就值一个捕风捉影的消息钱。” 破军:“???” 不是?兄弟? 能不能对救命恩人有点尊重? 难道过去一个百年,这个救命之恩的保质期也一起过去了吗? 江云崖叹气。 他说:“其实我和院长也不是完全为保下魔尊来的。” 玄和峰主的眉头跳了跳,仿佛在强行按耐住拔剑的不成熟想法。 江云崖说:“是这样的。书院院长说玄山大弟子落到魔尊手里,我们身为仙道六宗,同气连枝,不能坐视不管,理应守望相助。” 他害怕过于愤怒的玄山掌门把自己一气之下开除仙道六宗籍,使劲地在那里描补,四字词语一个一个地往外蹦,说完还要叹口气以示自己有多心痛。 舒遥听得也情不自禁跟着他叹了一口气:“江宗主。” 江云崖非常慎重:“你说。” 这可是道尊他一面跟魔尊交手,一面要护住的心上人,魔道的贪狼使。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需要尊敬。 “不是我不想听江宗主和院长艰难纠结的心路历程。” 舒遥一指头顶上摇摇欲坠的半面天花板,“只是现在幸存的大殿完全由阵法支撑,阵法也撑不了多久,宗主要是再真情实感说下去,我们可能得在废墟堆里听着了。” 江云崖:“……” 他话锋一转,适时地来了个大喘气:“但是我觉得院长说得不对。” “我跟他说,玄山大弟子的生死不是你需要操心的事情。以我和道尊几百年的交情,对他日月照璧的了解,与其操心一下玄山大弟子的生死,不如操心一下魔尊的生死。” 让雪天:“……” 恕他心胸狭隘,他实在无法对这两个突然跳出来说着要做保的六宗宗主,有一星半点感谢之意。 玄和峰主也被江云崖的兜兜转转搞得茫然了:“等等,所以说江宗主到底是为何而来?” 江云崖纠纠缠缠说完这些,神色也有些微变化。 变得真正像那个站在仙道巅峰,掐指眨眼之间可以推演天机的坠青天宗主。 他羽衣星冠,袍袖振风:“为人而来!” 舒遥:“……” 他委婉指出:“江宗主,恕我直言,平日里最多骂孤煞魔修邪门歪道,但他们也是人修,更不用提在场的诸位仙道同道。” 简直是句废话。 江云崖能怎么办呢? 当然是看在他背后那把撑腰的日月照璧份上,乖觉把话说清楚:“我和院长不想玄山大弟子受损,更要保住魔尊性命。” 他轻声溢出一句叹息:“天道将崩啊掌门。” 玄和峰主:“???” 她不可置信,顺口吐槽:“江宗主的意思,该不是让雪天有事,天道就会出事吧?” 让雪天他是天道亲儿子吗? 玄和峰主见江云崖点了点头,脸上沉重之色不似做伪。 她刚想说你莫不是在逗我,又见到大争书院院长一字一句道:“虽有出入,差不太多。” 江云崖苦笑:“否则我和院长何必趟这一趟浑水,特意来给魔尊做保?” 玄和峰主半句话也说不出。 “紫薇秘境提前出世,道尊想来亦有所感觉。” 江云崖似是想起旧事,感慨中饱含无奈,“旧事是你一个人承担,我劝不动你。此次事关天下,我必须要有此一劝。” 江云崖确实想起旧事。 他想起两百年前,自己在玄妙峰头拍案而起,又惊又怒,喝问卫珩道:“卫珩,你真要去诛杀魔尊和魔种,你还要不要你的道?你还要不要渡劫飞升?” 卫珩擦剑。 他的心和他那把清影绰绰的剑一样平静,他的声音和握剑的手一样稳: “世道当前,不渡也罢。” “这便是我的道。” 世人都说千年来未有渡劫飞升之人,想来事天道限制,惊才绝艳如卫珩也不得突破。 不晓得是卫珩自己心甘情愿的抉择。 好在魔道两百年前出了一个让雪天。 在江云崖天真以为事情尚有转机时,不曾想命运弄人,让雪天入了孤煞,魔道眼看又是一波内乱将至。 直到今日,江云崖看到日月照璧,似有所悟。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日月照璧如日月堂皇光明,邪魔当前,如何退避? 说来说去,还是天道不容罢了。 日月照璧缓缓收进剑鞘中。 卫珩说:“我明白。” 舒遥眼睛一眨,忽然间有点替卫珩不平。 他过去三百年忙着打打杀杀,没那么多像江云崖一样风雅的习惯,爱躺在崖底看星星计算天象,也无从得知他们打的哑谜。 舒遥却知道,让雪天定然是赌江云崖会特意赶来有此一劝,哪怕日月照璧压他一筹,卫珩也仍然会妥协退避。 道尊是什么人? 少年即成名。 卫珩少年时令仙道诸位大能奔走相告,纷纷呼“我仙道渡劫有望矣!”的天才人物。 也是日月照璧剑锋所指之处,无论对孤煞魔尊,还是十万魔种,都所向披靡的人物。 这样不知挫折为何物的人,竟然也会有妥协退避的一天。 因为卫珩有软肋。 软肋是天下。 “既然替魔尊做完了保。”院长的情绪几无起伏,平稳得仿佛在做一道数学题。“那么接下来我们谈谈玄山大弟子的事情。” 他思考一瞬,耿直向让雪天道:“我打不过道尊,他执意要杀你也无法,为免玉石俱焚,最好各退一步。” 破军忍不住小声道:“仙道的风气想必很淳朴。” 院长能活到现在没被打死真是个奇迹啊。 让雪天:“……” 果然还是没有办法对院长生出一点点感激之情。 他沉默一瞬,方如常道:“玄山大弟子,本座已经言明过。” 让雪天眸中颜色势在必得:“要么拿本座的贪狼使来换,要么道尊立下心血誓,不入紫薇秘境。” 全场静默。 甚至玄和峰主也无心再嘲让雪天“知了成精,复读上瘾”,然后拔剑死循环下去。 这根本是一盘死局。 他们不能杀让雪天。 他们不想怀霜涧死。 所以只能答应让雪天提出的条件: 要么拿贪狼使换,要么卫珩立心血誓不入紫薇秘境。 院长问:“不能通融?” 让雪天摇头,说:“不能。” 舒遥记得怀霜涧的模样和她的剑。 那是个很好的剑修,假以时日,必成大器,说她是玄山年轻一辈的第一人并不为过。 也许过两三百年,会成为玄山的第一人也说不定。 舒遥也记得怀霜涧清凌凌唤他一声“师弟”的模样。 怀霜涧不善表达,所以一声师弟,对她来说已经是最好的表达。 他扬起唇角笑了笑。 自己是杀过很多的人。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有想杀的,有不想杀的。 可自己也从来没欠过人因果。 他欠卫珩,欠玄山的已经很多。 卫珩先一步抓住舒遥的手腕。以他的修为,随手一抓,足以让舒遥待在原地动弹不得。 卫珩没有多少被算计的愤怒,也不像是觉得放弃紫薇秘境有多可惜,说了一句:“我立心血誓。” 玄山掌门呼吸一滞。他是在这件事上最痛苦矛盾的人,一头是视若子侄,花费无数心血的徒弟性命;一头是亲眼看着他成长为如今道尊的师弟仙途。 玄山掌门谁也没法选,谁也不能选。 只能让卫珩自己做出决定。 玄和峰主袖底下的手在微微发抖。 她闭眼仰头,轻声道:“掌门师兄,这是师兄自己做的决定,我们谁也没办法说什么。” 被他们挂念的怀霜涧正打算破境。 怀霜涧即便处在魔宫中,四周是数位对她虎视眈眈,恨不得盯着她一举一动的化神,依然是一副眉眼裁剑,容若冰雪的模样。 她在来魔宫之前刻意留过一手。 纵然修为被封,哪家哪派没点压箱底的功法招式? 更何况是底蕴深厚如玄山? 经历几日几夜后,怀霜涧总算是冲破她原来被锁的经脉,灵力得以自由在她体内流淌。 这尚且不够。 怀霜涧爱惜看一眼她躺在地上,因为在几位化神监视范围之内而无法触碰的石中隐玉。 脑子里是她师父将这把剑就交给自己时说的话。 玄山掌门双手捧剑,捧的不像是一把小辈佩剑,更像是玄山一捧世代相传的薪火不息,语重心长道: “霜涧,我知你外冷内热,心性澄明,犹如顽石下有美玉,此剑名为石中隐玉,最是称你。” 玄山掌门个性庄重内敛,向来十分好也只夸三分,那是怀霜涧在玄山掌门门下来,头一次听到玄山掌门的溢美之词。 怀霜涧对自己眼下的处境心知肚明。 自己想在几位化神监视之下破境,但凡有一点响动,即会被他们当场出手,轻则修为大损,重则走火入魔。 哪怕自己九死一生破境化神,能勉力杀了这几个化神,魔宫中远远不止几个化神。 但美玉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怀霜涧心想。 剑者也是出鞘不回。 人哪有让宗门护一辈子的道理?又哪有能心安理得让宗门穿过三十二域来见自己,付出不知何等代价从魔尊手里救回自己的道理? 于是她闭眼,调息,破境。 像是每次她在玄山上练剑挥剑一样寻常坚定。 玄山弟子同样停下从进入魔宫以来,像是永远不会停下的窃窃私语。 怀霜涧的性命和卫珩的仙途—— 这道题他们像玄山掌门一样,没法选。 江云崖不死心追问:“当真没有第三种选择?” 让雪天居于丹墀之上,俨然又是那个睥睨魔尊的模样,“第三种没有,第二种倒是有。” “拿贪狼使来换。” 他目光落定在舒遥身上,意有所指:“不曾想在道尊心目中,贪狼使居然要比自己的仙途还要重要?“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玄和峰主愁苦叹气。 心想可不是吗,你瞧师兄那副对他徒弟关怀备至无微不至的样子,再瞧瞧他对我小时候冷冰冰的样子,便晓得他徒弟在他心里份量有多重。 那还是人家贪狼使的替身。 局势发展得太快,七杀和破军没来得及打一起,就被迫凑一堆聊天。 七杀说:“想不到贪狼对道尊而言竟这般重要。” 破军心有同感,跟着一块感慨:“可不是,美色误人。” 七杀嘲讽扫他一眼:“你没有资格说这话。” 忘了是谁因为觊觎倒悬剑山大弟子美色,混来魔宫被迫掉马的吗? 破军想起自己被扒马的借口:“???” 过分了兄弟? 这是对救命恩人的态度吗? 早知道在贪狼杀你的时候,我就该给他递寒声寂影。 卫珩听到舒遥手指骨节捏的咯吱作响的声音。 他不必看,抓着舒遥手腕的手往外,轻柔掰开了他几乎要陷进掌心里的指尖。 传来的触感温凉细腻如上好玉石,却勾得很紧,微微发着抖。 舒遥哪里都很好,就是有时候爱多想,还喜欢和自己过不去。 卫珩以一种饱含纵容的无奈心想。 他面对舒遥时声音放柔,里面有尽量小心翼翼却依旧留了痕迹的关怀:“我没事,不必为我可惜我不能去紫薇秘境。” “我的机缘,不在紫薇秘境。” “我渡劫也不需紫薇秘境。” 他眉眼一贯很清淡,像是什么事情都看得透彻,看得不在意,看得不入眼。 是另一种意义的强大骄傲。 舒遥没有空去和他计较这些。 他只想说瞎说。 他想问卫珩你不进紫薇秘境,你怎么对得起秘境里苦苦啃着树皮的万川和,你怎么对得起特意告诉我万川和位置当场掉马的破军,你怎么对得起被破军拉了一把名声受毁的引长烟? 你看看,连天意都让你去紫薇秘境。 你怎么让我还得起? 这世上除了你,有谁配走过紫薇秘境十二阵,有谁配渡劫飞升? 让雪天不配,我不配—— 只有你。 想了那么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话,舒遥一个字也没说。 他换了一副神容。 那是魔道中人很熟悉的,如雪里红梅,冰上烈焰般的贪狼使做派,冷淡矜贵和秾丽生华并存。 舒遥挣脱卫珩的手,上前一步直视让雪天,话语出口如冰碎玉裂,将魔宫地面一砸一个坑:“魔尊自己说的,贪狼使和紫薇秘境择其一?” 他勾起眼睫,眸中冷光如剑身上溅的血,别有种带杀气的动人之态: “倘若有贪狼使在,便不用道尊立下步入紫薇秘境的心血誓?” “对。” 让雪天兴味盎然看他,疑惑道,“可这位小友,不是位医修吗?”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显然是很记仇,故意作弄,笑吟吟问道 “贪狼使与修医道的道尊首徒又有何关系?” 第38章反转打脸 舒遥说:“因为我是——” 他语罢,满堂瞩目之下,右手猝不及防拔剑! 如摘了夜空里一抹星辉在手,寒声寂影幽然明亮,暴起如雷霆震震! 雷霆震怒,假使中了这一剑,必将在现场动弹不得几息时间。 感谢云裳心经也可以使出雷霆震怒一式。 舒遥站出来前将前因后果想得很清楚。 他倘若直言身份,有一百个机会被卫珩打断,该立的心血誓卫珩一样会立,他只是做了一番无用功。 说不得还要麻烦卫珩平息玄山这边的乱子。 不如在卫珩不备的时候,先以雷霆震怒定住他,紧接着趁机立下承认自己身份的心血誓。 寒声寂影剑尖上雷霆缠绕,剑身映出舒遥后面玄山弟子茫然一片呆滞的脸。 和舒遥的眸光锐利。 隔着魔宫不知重重几座宫殿楼宇,石中隐玉冰冷坚硬的剑锋上,悠悠转过一抹似玉的莹润光辉。 那抹光辉积久不散,反越凝越深,越凝越亮,从不起眼的烛火般零星一点,至将这屋宇也映亮几分的耀眼。 剑身轻颤,抖出一声声剑鸣。 那剑鸣声急促清越,似含着说不出的喜悦之意,也按耐不住想要饮血杀人的渴望。 这一串异动发生得太快。 待魔修觉得不对时,已然被石中隐玉的剑光晃花了眼睛,厉然喝道:“你想做什么?还想要性命就给我老实点!” 说罢阴森森的黑雾弥漫满整间屋子。 有婴儿号哭,又似怨妇哀泣,恶鬼嚎叫。 想到魔修孤煞一脉的身份,也许这些声音在他手下确有其事,且重复过不止一次。 反正千百种声音吵吵闹闹挤在一起,号得人耳朵疼。 血煞之气密布如雨,蓄势待发,仿佛随时会化成铺天盖地的箭雨卷来,万箭穿心。 碍于怀霜涧身份使然,在让雪天和玄山谈出个结果之前,她若是有个万一,没好果子吃的肯定是看守魔修。 因此魔修阵仗摆得大,却犹豫着不敢出手,只得和同伴警惕盯着怀霜涧,一边虚张声势: “要是想要留得一条性命在,就给我老老实实的息了作乱的心思。” 怀霜涧体内最后一道灵力归纳入丹田,如万流汇聚,百川归附。 气海充盈。 她睁了眼睛,张开五指,石中隐玉通她心意,成一道流光破空入掌间: “杀你。” 她嗓音冷彻透骨,无端有力地穿过一室万鬼齐哭,稳稳落入魔修耳朵里。 “好好好!” 被一个元婴小辈这样一激,孤煞魔修气极反笑,“好得很!我倒是要看看谁杀谁!” 屋内温度骤降。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哭号溅停。 冷霜冻住一室的诡异黑气,随即“咔嚓”一声,齐齐化为晶莹霜花落了一地。 怀霜涧元婴时,石中隐玉尚可越境强杀化神。 而今化神后,自然更不在话下。 寒声寂影剑身上缠绕的雷霆化为虚无,又变成那柄精致美丽,几乎叫人疑心是件可供赏玩摆件的长剑。 舒遥张了张口,发现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气流淹没在喉间,根本无法发声。 他被人强行封了说话的能力。 谁封的不言而喻。 是他太低估卫珩,原以为自己修为不在,乘着出其不意之利,凭天雷之意以雷霆震怒,总能定住卫珩几息时间。 不想卫珩不但受了这一记雷霆震怒毫无损伤,还借机封了他口舌。 根本一点机会都没给他留下。 一串电光火石的变故之间,殿上大部分人皆来不及反应,却听卫珩向着让雪天道: “抱歉,是我弟子一时间激动太过,想假借着贪狼使一事出手偷袭魔尊。” 他声音听不出情绪起伏,却自有让人信服的力量。 听得玄山弟子纷纷“啊哦”两声,堵在脑子里无法理解的事瞬间如得妙手点拨,茅塞顿开: “我说舒师兄怎么会突然提到贪狼使,原来是麻痹魔尊,好借机出手。” “不过舒师兄到底有点冲动了,魔尊究竟是魔尊,哪里是能被轻易得手的?” “我倒觉得舒师兄是性情中人,我们尚且为道尊愤怒惋惜,何况是身为道尊嫡亲弟子的舒师兄?”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言激起万人和。 玄山弟子面红耳赤,附和道:“不错!若是我处在舒师兄的位置,说不得也是和舒师兄一样的做法。” 玄和峰主欣慰揩一把湿润的眼角,轻声感叹道:“不错,我也想劈死让雪天那丫的。” 玄山掌门严厉觑她一眼,伸出一手拦她。 “师兄是想拦我?”玄和峰主道,“师兄放心,我比阿遥年长几百岁,知晓分寸,不会胡来的。” 玄山掌门恨铁不成钢,并不说话。 玄和峰主如有所悟,环视四周,悄悄从袖中掏出一瓶天王保心丹,悄悄递给玄山掌门。 玄山掌门接过,慈爱地拍拍她肩膀道:“等接了霜涧,你想要劈让雪天也是可以的。” “顺带替我补上我那份。” 破军很呆滞,他呆滞问七杀:“这也可以?” 当他们看不见那道雷霆落的方向,完全是向着卫珩,而不是向着让雪天的吗? 七杀就显得镇定许多:“人家手抖劈歪的,有什么不可以?” 破军简直要怀疑他和让雪天在一起待久了,把脑子也给待坏了。 代入完玄山弟子的思维,七杀恢复原状,冷漠道:“可以不可以,不是你我认为的。” 他冷漠中,又颇有看透世情的沧桑感:“人家玄山觉得可以,就没什么不可以。” 破军:“……” “等等。”院长回想着方才一道雷霆,疑惑道,“如今医修竟能如此长于剑招吗?” 几百玄山弟子的目光齐齐如剑般扎向他,充满着看土包子的不屑意味。 玄和峰主缓缓道:“众所周知,我玄山是个修道门派。” 后来都变成了满山的剑修,医修修剑有什么不可能?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院长的膝盖中了一箭。 玄和峰主又道:“而且我师侄,以前是个剑修。” 她语气意味很复杂,有与有荣焉的骄傲自豪,更有惋惜感叹。 人间不值得。 卫珩不值得。 院长膝盖中了第二箭。 江云崖强行忍耐住掐死好友的冲动,冷冷一笑:“怎么?瞧不起我们医修?” “要不要和我们医修打一架?” 院长膝盖中了第三箭。 来自坠青天宗主的死亡威胁,终于成功堵住了他不停发出疑问的嘴巴。 让雪天在先前几波言语交锋中充分摸透了玄山弟子的本性。 他没有自己气自己,自己给自己挖坑跳的天才想法。 左右卫珩的心血誓和贪狼使中任选其一,已经足够。 于是让雪天顺其自然,轻轻放过,点回主旨:“请道尊立心血誓罢。” 日月照璧剑身飞溅起一抹殷红。 兴许是受那一抹鲜血感染,舒遥眼眸亦是随之泛起一份红意。 如半天红霞嚣张明艳铺在天际,其下是燃了遍野的一山跳动火焰,这两方奇景交相辉映,倾倒在一望无垠的广袤冰湖湖面上。 是天上地下难得之景,才能叙述一二直击人心的惊心动魄。 他有千言万语含在口中想说,眼中亦是复杂万端。 可惜卫珩全不理会。 千言万语只好统统做了废。 “师妹。”玄山掌门囫囵吞下一瓶天王保心丹,费力抚着胸口喘气道。 “诶师兄,我在。”玄和峰主应了一声,严阵以待。 玄山掌门虚弱道:“劈他两人份的实在不解气,你等会儿给我能劈几下劈几下。” 完全不像是会喝止玄和峰主不得生事,以和为贵的玄山掌门说得出口的话。 玄和峰主应了。 她却没有提剑的兴致,只说了一句:“哪怕劈他千次万次,又怎么抵得过师兄一个渡劫?” 寒声寂影像感应到主人内心,嗡嗡不停欲躁动而出。 舒遥出乎寒声寂影预料的放下了手。 他能劈卫珩一次雷霆震怒定身几息,莫非能劈卫珩第二次第三次无数次到永远吗? 不可能一直这样耗着。 他眼眸愈红,如有泣血之态,直直盯着卫珩不肯放过。 殿内此时不止静得落针可闻。 静得众人能清晰听见殿外远处,有剑气盘旋冲云霄。 甚至能听见霜花飞旋,檐角挂霜,飞瓦凝冰的细碎声音。 玄和峰主露出惊喜神色:“是霜涧!她化神了!” 大乘终究是站在天下顶峰的那一批人,饶是对让雪天而言,也没多到满地跑的程度。 魔道几番变故,眼下幸存的大乘不过原来一半之数,多数全在殿上和玄山对峙。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不可能杀鸡焉用牛刀地用来看守怀霜涧。 其中门道玄和峰主一想即透。 下一刻,剑鸣如朔风卷战旗,丝帛骤然裂般高亢尖鸣一声! 像是美人指尖玳瑁刮擦过琵琶最大弦,风雨急促打芭蕉。 要将玄和峰主心头的憋闷郁气一同随着这一声铮铮剑鸣全部发泄而出! 清光破重楼! 她长剑如江海韬韬奔流中游龙抬首,如云间漫漫遨游的凤鸟张开双翼而去。 剑过之处,楼阁崩摧。 大殿中阵法有气无力亮了两下,随后蔫搭搭黯淡下去。 玄山掌门嗑完天王保心丹,心神清醒,剑意厚重如山岳,稳稳罩住玄山在场数百弟子,在碎石飞溅,瓦片乱砸的盛况之中安然无恙。 众人眼前有一瞬间的黑暗。 魔宫主殿实在太大,太宏伟,倒塌下来也是个技术活儿,轰然了好长一段时间,全是遮天蔽日般一片尘土。 舒遥见有雪光掺杂血气汹汹然而出。 他三百年来千万场打打杀杀中养成的习惯,使他下意识想要摸寒声寂影的剑柄。 剑尖雷霆隐现。 黑暗中能信的只有自己。 但有一只手揽过他的腰,将他轻柔拽过,护在身后。 卫珩身后之地,是比玄山掌门特意出剑,剑势笼罩之所还要安全的地方。 因为日月照璧之内,世间无人敢进。 众人眼睛一片刺疼,待稍稍好一些后,顾不得泪水模糊视线,绷大眼眶去看。 看到朗日悬空,天光乍明,照着一片废墟。 而飞身而出的玄和峰主不见踪影,只见得到剑气清光和远处升起的玄奥符纹如黑雾织起的牢笼对峙碰撞。 让雪天面色一沉,捏碎手心准备已久的传讯符。 传讯符那边悄无声息,仿佛让雪天捏碎的是一张假传讯符。 舒遥“嗤”一声笑出来。 刚刚的动静明显是怀霜涧破境而出,杀了看守她的几位魔修,却被困在阵中。 才有玄和峰主得以抓住机会出剑,去怀霜涧剑气所在之地奔赴营救的机会。 忽然间,北风紧咽,万籁俱寂。 魔宫外第一域的终年积雪再厚一层! 冰寒之意透骨,甚至逼得玄山弟子体内灵力也无法运转。 这才是真正一剑冰天雪地的模样。 才是魔道之主该有的气派。 相较之下,怀霜涧石中隐玉掀起的风波,不过是几朵不起眼的小霜花。 但有烈日高悬消融。 大日之下无冰雪,更无血煞冤孽。 卫珩日月照璧剑光耀目到极致,疑是偷天换日。 殿中杀机更浓。 七杀的七杀朝斗出鞘。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七杀朝斗下亡魂百万,血孽如海,杀意森厚到扑面生寒,如利剑兜头的即视感。 破军一边打一边道:“诶兄弟,对不住,实在不是我不想手下留情,毕竟我答应过玄山掌门,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知道的吧?就像你在让雪天手下干,也是一样的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也不能硬逼着你假打来报我百年前从寒声寂影下面,拼命把你抢救出来的事情是吧?” “大家互相体谅一下嘛。” 七杀听得额角一跳。 有玄山弟子道:“破军使竟然那么能说的吗?” 舒遥无声点头。 要不然当初让雪天分封的时候,怎么会将破军封到离魔宫最远的第四域? 还不是为了让他少闲着没事跑来魔宫叨叨叨一番,保全自己耳朵,以免不堪忍受之下君臣相残。 玄山弟子同情望着引长烟。 深觉他被破军一路上死缠烂打,估计不堪其扰,想必也很崩溃。 算了,今天就不嘲笑倒悬剑山了。 引长烟:“???” 更想拔剑了。 更想拔剑的还有舒遥。 他不知何时能说的话,喃喃出声:“看七杀和破军动手,我也想拔寒声寂影。” 体内三百年来养成的好战因子耐不住寂寞。 让雪天和七杀破军先后动手,身后余下那个,一把寒声寂影让魔道闻风丧胆的贪狼使,怎么能不心痒痒? 卫珩言简意赅:“好好休养。” 医修人设不能崩。 卫珩一句“好好休养”并不如是“多喝热水”一般虚浮无力的安慰之语。 他说到做到。 日月照璧后三尺之内,剑气、血煞之气、尘土碎瓦半分不侵,成了这混乱现场唯一一块净土。 青光悄然一闪。 与卫珩交手的让雪天动作一滞,剑意不似方才圆融。 这一丝瑕疵对于他们这个境界的人无疑是要命的事情。 江云崖微微一笑,收手深藏功与名,假惺惺道:“虽说碍于天道,我不得不违心来此保全魔尊,但道尊毕竟是我朋友。他晚辈也是我我晚辈,总要出出手意思一下的。” 他耀武扬威看向院长:“也好让院长看看我们医修也是能打的,不是摆在那里吃素的对吧?” 被江云崖灵力一扰,让雪天体内魔息骤乱,不得不收手。 他的收手使七杀跟着一起收了手,嘲讽看向破军:“是之前谁说尊上和坠青天宗主有私情的来着?” 瞧瞧人家坠青天宗主这出手,像是有私情的样子吗? 破军:“……” 他忍了忍,还是忍不住道:“兄弟,你是不是忘记你是哪边的了?” 这样在让雪天面前说他八卦真的好吗? 让雪天:“……” 舒遥也一言难尽,悄悄对卫珩道:“实不相瞒,我一直觉得让雪天脑子有坑。” 才选了他们三个做下属。 远处清光占了上风,将黑雾团团绞灭得渣都不剩。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阵法破了。 一阵清风刮过,玄和峰主带着怀霜涧现身在大殿废墟上。 她方才和阵法一战,出了十成十的力,气也顺下来,喊了卫珩一句“师兄”,又对玄山掌门道:“掌门师兄,不负所望,我将霜涧带回来了!” 掌门深深吸一口气,竭力抑制着眼中湿热。 怀霜涧收剑,终于低下了她的头,向掌门弯腰行礼:“师父,弟子不肖,让师父操心至此。” 随后她宽袖及地,雪白衣摆拖曳在尘土上,向玄和峰主和玄山诸位同门郑重敛袖行一礼。 玄山诸位弟子赶忙收起手上的瓜,还她一礼。 玄和峰主微笑着拍了拍她肩膀:“没事就好。” 舒遥亦是盈着些许笑意,叹道:“真好啊。” 这也是他年少时很向往过的东西。 可惜时光如一去东流,无可挽回。 任你是大乘巅峰,叱咤风云,这种时候也一样无能为力。 所以看着怀霜涧得以保全就很好。 卫珩道:“会有的。” 这三个字将舒遥从感叹中惊了回来。 难道说是道尊终于发现自己断情绝爱的事实,愿意想开,转而和他培养一段感人至深的师徒情谊? 舒遥想。 若是别人的话,他一定寒声寂影咣当过去,砸爆那个人想占他辈分便宜的头,但倘若是卫珩的话,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他长长舒一口气,身心轻快。 经过这几日和卫珩纠结不堪的拉锯战以后,终于得一个好的结果,令人欣慰。 玄山掌门嘴唇几番微动,最后板正着张脸说道:“知道自己轻忽就好,日后万万不可犯。” 好像那个徒弟被掳,火急火燎地拉一船人,恨不得拔剑直接砍让雪天的人不是他一样。 玄和峰主哀愁想到。 怪不得师兄活了大几百年,堂堂玄山掌门,身边除了自己一个顾念同门之谊的,竟没人愿意给他递天王保心丹。 玄和峰主收拾一下情绪,对着让雪天寒声道:“我玄山弟子,本座已然接回。碍于江宗主作保,这笔账我玄山先留着和魔尊算,就此别过!” 她刚欲转身,带着玄山弟子离开这个糟心地界的时候,听得卫珩的声音说:“玄和,且等一等。” 玄和峰主方注意到卫珩的日月照璧,始终未曾入鞘。 卫珩抬袖,平平出一剑。 那一剑没有惊落风雨,势卷雷霆的气势,甚至不如先前那样,逼退青天上白日一轮。 恰恰相反,太阳归位。 若不是出剑的人是卫珩,玄山弟子怕是真要怀疑这一剑是虚张声势的。 哦不,连声势都没有。 万物都稀松平常,在它该在的位置。 但这一剑近乎道。 道法万物。 在玄山弟子看不到的地方,有许许多多魔种无声无息划成一缕黑雾,不甘地在烈阳里燃烧殆尽。 卫珩收剑转身,说:“好了,走罢。” 舒遥看他眉眼,竟然从中硬是看出一点两百年前卫珩带剑下玄山,诛杀十万魔种时候的影子。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应该也是像现在一样,不说多余的话,只出该出的剑。 也不觉得在魔尊面前诛杀魔域残存魔种,是一件多值得被高声赞誉,多值得耀武扬威的事情。 也许对卫珩而言,诛杀十万魔种,和玄妙峰顶喂鹅并无差别,只是一件必须要做,所以不值一提的事。 俱是职责所在。 舒遥想着想着,两百年前的卫珩和现在的卫珩交错,十万魔种和如今魔道魔种混在一起搞不清楚,头脑越来越乱,到最后居然天旋地转,闭眼无声无息地晕了过去。 也难为他。 他本来重伤未好,经脉孱弱,先是用了云裳心经已经勉为其难,最后一招雷霆震怒亦是拼着损伤根本使出的—— 撑到走下台阶大概是身为贪狼使的虚荣心作祟。 舒遥在飞船中悠然睁眼。 他缓了一下,发涨的头脑清醒些许,便听见两声敲门声并着怀霜涧的声音:“舒师弟,是我。” 怀霜涧进门以后,最先关怀道:“舒师弟眼下身体可好?” 她素来性情冰冷,纵然是对着舒遥怀着许多歉然愧疚之意,说出口也不免硬邦邦的: “舒师弟的事情我从临师弟口中全听说了。也全是我的缘故,害得师弟在魔道几番波折,师弟若有吩咐,谨听差遣。” 舒遥刚刚缓过神来的脑袋轰一声,谨慎试探怀霜涧道:“不知临师弟和怀师姐说了些什么?” 怀霜涧难得柔和怜惜地看着他。 她小心斟酌字词,和声道:“临师弟说师弟和贪狼使长得有几分相像,魔尊对贪狼使求而不得,便生了强取豪夺之心污蔑师弟,起了好大一番波折。” 舒遥眉头一跳。 他并不是很继续想听临云鹤口中,魔尊、贪狼使和舒遥三人爱恨纠缠的狗血爱情故事,赶忙调转话题,打断道:“怀师姐来此,可是有其他要事?” 按照怀霜涧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子,应该不会特意来慰问他一句身体安然与否才对。 果不其然,他看着怀霜涧松一口气,眉宇也放松不少。 显然这位颇有卫珩之风的玄山大弟子,一样不是很习惯玄山弟子口中狗血满天飞的爱情故事。 她开门见山:“我想邀请师弟随我一同去紫薇秘境?” 舒遥:“???” 他躲紫薇秘境还来不及,怎么可能答应怀霜涧一起去紫薇秘境? 舒遥小心翼翼试探道:“怀师姐欲去往紫薇秘境一行?” 怀霜涧颔首,眉目锋芒隐现:“我虽说刚破化神,但我辈剑修,只争一线。紫薇秘境当前,怎可不就?” 她思及舒遥年少,入门不久,许多消息无从得知,便细细与舒遥讲解一番紫薇秘境的事宜。 原来紫薇秘境分六重,每重紫薇秘境互不重合,分别对应自炼气到大乘的六境。 而能进紫薇秘境的人数,亦是有限制的。 众所周知,天下间炼气修士亿万,而大乘修士从来未超过一百之数,因此无论炼气或是大乘,每个境界只得入一百人。 怀霜涧哪怕初入化神,她剑道非凡,不能以寻常来计,也有信心在化神中拔得一百之位,特意来邀舒遥与她一起。 舒遥一想,觉得自己现在是道尊首徒,是玄山一辈的颜面所在,畏畏缩缩地不去紫薇秘境恐怕是不太行的。 大不了去紫薇秘境观光一圈,回来把气息拔高一个境界就好。 反正他原来大乘巅峰,想拔哪个境界拔哪个。 但怀霜涧这边—— 舒遥推拒:“我与师姐并非一个境界,再加上…我是个医修,战力恐怕给师姐拖后腿。” 怀霜涧:“???” 她惊疑不定:“师弟什么时候转的医修?”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最近转的。”舒遥给自己倒杯茶润润喉,“我发现修剑只能杀人,而修医却能救人,于是转了医修。” 说罢贪狼使自己也被自己先编出来的虚假慈悲心肠感动了。 更不用提怀霜涧。 她看舒遥的眼神温和怜惜,对怀霜涧这样冷冰冰的性子,已经算是露骨透顶,可以当作是看着梦中情人,绝世珍宝。 连声音也忍不住放轻柔起来:“既然如此,师弟更加不必担心。” “紫薇秘境有个例外,允许修行者由医修陪伴入内,陪伴那位修行者的医修并不计入总人数内,也不受境界之差阻碍。” 每次紫薇秘境开启,有带着医修的修行者,总会羡煞一堆旁人。 那是比绝世名剑,凶悍奇兽还要来得惹人眼红的派头。 舒遥:“???” 他真是没想到紫薇秘境有这一茬坑爹的。 这是逼着他用魔息毒奶一下怀霜涧,然后同门反目成仇吗? 好在怀霜涧顾念着他身体虚弱,不曾和他多说,只温言让舒遥好好考虑,便出门将房间留给了他。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继怀霜涧之后,进来的是临云鹤。 舒遥一见他就想起自己精分和让雪天的狗血爱情故事,脑壳作疼,喝道: “多谢临师弟记挂,我万事都好,不必担忧!” 奈何临云鹤总是不会让舒遥失望。 他往榻上一坐,自觉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嘴一张,叭叭叭叭地来:“哎,魔尊的事舒师弟也不用太放在心上。尽管大半个玄山内门弟子皆有目睹,但他们均知道舒师兄是全然无辜的,全怪魔尊他自己爱而不得发的疯。” 舒遥:“……” 恕他直言,他半点瞧不出临云鹤是来安慰自己的模样。 但舒遥是谁? 是被稍有举动,就会似腥风血雨一般席卷整个魔道,招来无数议论的人。 玄山这点小风小雨,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因此舒遥只是淡定颔首,处变不惊。 临云鹤:“怪不得我说之前在北斗宗那次,那个证杀怎么老咬着舒师兄不放,说师兄是贪狼使,原来不仅是魔道中人脑子不太好使的原因,师兄确实长得像贪狼使。” 舒遥礼貌性给证杀在心里上了柱香,示意临云鹤继续往下说。 他越听临云鹤絮絮叨叨,越觉得应该把他送到破军那儿去和他做个伴,两个话唠互相伤害。 怀霜涧的同门责任心真是伟大,能让临云鹤直到现在都活得活蹦乱跳,没被石中隐玉教做人。 临云鹤等一杯茶喝完之前,终于提到正事:“说起来,不知舒师兄知道紫薇秘境的事不曾?” 他热切眼光看向舒遥:“舒师兄是医修,可愿意随我一起同去?” “……” 不是朋友,你和怀霜涧真的那么想试试我的魔息毒奶吗? 舒遥默然。 他镇定道:“怀师姐先前邀请过我。” 医修,只配强者拥有。 临云鹤听懂舒遥的言下之意,失魂落魄地走了,仿佛被怀霜涧抢了初恋情人。 事实证明,想试试魔息毒奶的远远不止怀霜涧和临云鹤两个。 在临云鹤走后片刻,引长烟风风火火地推门进来。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望着舒遥的眼眸漂亮如星辰熠熠,极难叫人拒绝,诚恳道:“紫薇秘境开启在即,舒师弟可愿意和我一同进去?虽说倒悬剑山与玄山分为两家,但道尊与我有半师之谊,师弟也便是我半个嫡亲师弟。” “凭我的明珠出海,在一百化神中不难拔得前列,定能护师弟周全无恙。” 说到后来,少年容颜骄傲,神采飞扬。 舒遥面无表情看着他。 所以说你们对魔息毒奶究竟是有种何等的渴慕和追求? 他为引长烟人身安全着想,挣扎拒绝:“多谢师兄好意,但我想想,三月之期,不足让我的伤势好全。” 引长烟动情地握住他的手:“不,师弟,你是医修,你可以的。” 舒遥:“…不,我不是。” 他挣扎道:“师兄可知道有句话?医者不自医。” 引长烟奇怪看他:“师弟何出此言?这几日你的伤势都是江宗主照料着的,何必要你自己医自己?” 舒遥:“……” 他认真思考起是赶江云崖下船的可能性比较高,还是碰瓷江云崖,说他其实是个赤脚大夫让自己伤势加重的可能性比较高。 最后他遗憾得出结论: 都不太高。 于是舒遥在心里道一声道歉,祸水东引:“师兄,怀师姐不久前也来问过我这个问题。” “哦?”引长烟长眉挑起一丝锋锐之意,他道,“必不叫师弟难做,我这就去和怀霜涧打一架,看看她入了化神后,是谁更胜一筹?” 医修当前,连朋友也是可以被抛弃的,可以被无情的拔剑相向的。 引长烟说做就做,毫不含糊,如他来时一样风风火火地走了。 毫无疑问是去向怀霜涧下战帖的。 舒遥心情更复杂了。 引长烟和怀霜涧一战敲定下来,自己说是不去也得跟着他们一起去—— 没有卫珩的灵力供云裳心经运输,难道自己真要让他们开个眼界,见见魔息毒奶的厉害吗? 然后秘境之中激情掉马,同门拔剑。 刺激。 舒遥想来想去,以为还是不能看着这群少年自己一路奔着作死的方向不回头,决定去找卫珩商议一下,寻个借口,干脆不去这一场紫薇秘境。 卫珩不在他房中。 被舒遥惦记着的卫珩和正好好打着牌,却被半途拉出来的玄和峰主说话。 他神色沉凝,如玉山巍巍然将崩于眼前,看得玄和峰主心头一跳:“师兄,可是有要事?” 卫珩道:“有一件。” 玄和峰主心拉得更紧。 “假如有一人痴恋于你——” “怎么可能有人痴恋于我?”玄山峰主下意识打断,“师兄是在开玩笑吧哈哈哈哈哈。” 她笑到一半想起卫珩并不是会开这等玩笑的人,僵硬抹了一把脸,“师兄继续。” 卫珩恍若无物继续说下去:“他身份于你而言…很特殊,你视他为晚辈,虽说感激他一片心意,但无他意。” 玄和峰主表情渐渐冻住了。 她想起一个很符合的人选:“是舒遥?” 不等卫珩应答,玄和峰主痛心疾首:“师兄你若是对舒遥无意,不如与他早早分隔开,好断了他的念想。” 卫珩冷冷瞥她一眼。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下一句话,玄和峰主终于露出她的马脚,小心道:“其实我也很乐意收舒遥做弟子的。” 绑定医修啊… 卫珩冷冷瞥她第二眼。 玄和峰主愣是被他瞥得噤声:“师兄继续。” “而你近日以来,发现自己对他不是全然无意。” 会在他站出来想要承认贪狼使身份的时候愤怒焦急,会在他眼睛泛红的时候想拉进怀中抱他,拍着他脊背柔声安慰。 日月照璧在手,纵横无敌太久,卫珩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过这种凡间烟火般的情绪了。 玄和峰主先是一惊,随后差点喜极而泣:“师兄终于想通了吗?” 她拉着卫珩袖子,甚至不等卫珩详细描述一番,斩钉截铁,语气断然:“师兄不要多想!没错,师兄就是对舒遥动心了!” 卫珩:“……” 玄和峰主小小唏嘘了一下:“师兄终于肯忘记贪狼使了,人间不值得啊。” 卫珩:“……” 生怕卫珩再度有所松动,玄和峰主连忙扯回话题,只差指天发誓:“师兄信我,你若是与舒遥相恋,我和掌门师兄都会乐见其成的!” 掌门也不必担心卫珩和贪狼使哪天结为道侣,忧愁到一瓶又一瓶嗑着他的天王保心丹续命度日了。 卫珩勉强道:“玄和,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知道,我知道。”玄和峰主一口答应下来,笑容满面,“师兄根本没有对贪狼动过心,师兄放心,我守口如瓶,绝对不会在舒遥面前说漏嘴的。” 卫珩:“……” 或许是舒遥和破军生来有一段做朋友的情分,船上玄山弟子数百,他竟然也能巧之又巧和破军在过道中狭路相逢。 舒遥哀声叹气:“我醒来后,我的两位师姐师弟,与引长烟都来探过我,唯独破军使没有。看来两百年的兄弟情谊,甚至不如两天的同门情。” 破军一本正经:“不是我不想来看道尊首徒。是倒悬剑山的那位小美人盯我盯得可紧,生怕我浪荡成性祸害了和心头白月光贪狼使有几分相像的道尊首徒。” 舒遥:“???” 他警惕道:“你该不会真是看上人家了吧?” 破军也警惕道:“你该不会真是看上人家道尊了吧?” 舒遥矢口否认:“怎么可能,我修无情道的。” 破军也矢口否认:“怎么可能。我修多情道的,是想被倒悬剑山通缉,明珠出海满天下追着跑吗?” 两人对视一眼,惺惺相惜。 两百年的兄弟情谊迅速得到重建,占到上风。 舒遥抬起眼,眸光依依,恳切动人:“实不相瞒,遇上你正好,我有一件事想要你帮忙。” 破军没问是什么,痛快地一口答应下来:“你说。” 舒遥说:“扮作玄山或者倒悬剑山的弟子,与我一块组队入紫薇秘境吧。” 这实在是他深思熟虑出来的。 一来可以堵怀霜涧、引长烟等人的嘴,可以保住医修身份;二来他和破军知根知底,互相信任,均为大乘,一入秘境释放出大乘气息,自然归入大乘那一档,不必占旁人的名额。 破军:“???” 舒遥解释了一番事情原委,情感真挚:“兄弟,我信任你,一定只有你才能让我交托后背。” 破军被感动了,正准备一口应下时,又听见舒遥缓了一口气道:“承受住我的魔息修的医道。” “……” 他一口回绝,如遇洪水猛兽,避之不及:“那还是算了吧。”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第39章是心上人 舒遥静默一瞬,沉痛道:“两百年的兄弟情谊…” “两百年的兄弟情谊!” 破军跟着他重复一遍,悲愤指责:“就换来你想用魔息医我?” 他们两人一人眸中晶莹含泪,一人双目微赤,情绪激动—— 倘若让走过路过的玄山弟子见到,恐怕在贪狼使、舒遥和让雪天的狗血爱情故事里面,破军又要被迫多一个姓名。 舒遥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打一个寒颤:“……” 他委曲求全,低声下气:“算了算了,兄弟你到我房间里来说。” “我修习的两部功法,一部为你熟悉的冰心诀使剑,另外一部为医修的云裳心经。倘若我以云裳心经功法进紫薇秘境,秘境自然会认定我是个医修,碍不着旁人。” 舒遥简单解释一番,“等我入秘境后我即可切回冰心诀。” 他说着说着,又顺手夺过破军手里的折扇,激动在桌面上轻敲两下,“怎么?兄弟你是信不过我的寒声寂影吗?” 信得过信得过。 碍于仿佛下一刻随时会出鞘,给他脑袋上来一记的寒声寂影,破军动摇了:“行吧,我该怎么做?” 舒遥眼睛一亮,眼里泪光如水月镜花,转瞬即逝:“扮做六宗的弟子随我一起入紫薇秘境吧!” 破军牙疼。 他恨不得给舒遥一折扇让他清醒一点:“兄弟,你冷静一下。六宗弟子入紫薇秘境,俱是要身份凭证的,我怎么拿身份凭证来入六宗?” 舒遥显然很冷静,考虑得非常周全:“你现在没有身份凭证,不代表你真正拜入六宗后,不会给你身份凭证。” 破军:“???” 舒遥拍了拍他的肩膀,眼光柔和,语气慈爱,给了破军莫大的肯定:“我知道你在哄人一事上,向来是非常得心应手的。” 破军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舒遥道:“你想想,只要你掩盖气息,做个普普通通天资又不错的仙道小修士,拿出你在一斛珠时的架势去哄一哄人家管门派收弟子事宜的管事,想做哪个门派的弟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仙道六宗的普通弟子太多了,不曾拜师的比比皆是。 只要未有师门传承,哪天无声无息消失,便如石沉大海,很难引起多大的注意。 破军震惊了。 他重塑了一下对舒遥的认知,震惊道:“不想你居然是这等不择手段,欺骗人家感情来达到目的的贪狼。” 相较之下,甜言蜜语只在风花雪月时用的破军顿觉自己情操高尚。 舒遥懒懒横他一眼:“谁让你用现在的样子去拜入宗门?” “你扮成个姑娘家,去找一个女管事,说两句讨巧的话让她别计较你来历,手放得松一点不就得了?” 舒遥为他的恋爱脑恨铁不成钢:“谁要让你去谈风花雪月,和别人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哄得别人对你掏心窝真心相待?” 破军:“????” 他声音颤抖:“扮成个姑娘家???” 舒遥微微点头。 下一刻破军的怒吼声将舒遥手上折扇震得一颤:“舒遥!让雪天要杀你的时候我怎么还坏了脑子替你拦着?没给他递人间骤雪呢?!” 非常的悔不当初。 然而也只能悔不当初。 舒遥淡定地给他抬手斟了一杯茶,推过去道:“消消气,消消气。” 这气没法消。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舒遥道:“你听我说,引长烟、怀霜涧、临云鹤俱想寻我结伴入紫薇秘境。” 破军呵呵冷笑:“这不是很好?” 省得舒遥去祸害他。 舒遥循循善诱:“你难道想拿你本来面目去紫薇秘境,在门口被让雪天和七杀揪住算账吗?” 破军一针见血:“那我为什么一定要扮成姑娘家?” 舒遥说下去:“若你是男的,他们定会不善罢甘休,寻你来比试一回。引长烟和怀霜涧都是年轻天才,你若打败他们,也太显眼。” “你是女的则很好解释,我看上你了,想在紫薇秘境里护你周全。” 破军品味过来一点点不对劲:“等等,你竟是喜欢姑娘家吗?” 这回想砸茶杯的换成舒遥。 他充满暗示性意味地向破军阴森森冷笑一下。 破军乖觉收口,讪笑道:“这不是因为魔道中那些听风就是雨的传言吗?而且人家道尊也对你多有好感。” 不错,道尊。 舒遥揉揉眉心,沉沉叹口气:“不错,还有卫珩。” “我也不知道他现在究竟是何想法,稳妥起见,有你在给我打个幌子,也好叫他早日熄了想法,免得日后爱极生恨,日月照璧对我当头相迎。” 破军也沉沉道:“兄弟,你是逃过日月照璧,我恐怕就要被它搞掉半条命了。” 舒遥说:“没事,卫珩怎么会对一个六宗中柔弱乖巧的女弟子出手?” 破军被他的形容惊起一身冷汗,恨恨地摔门走了。 飞船的速度说是一日数万里也不为过。 很快飞过魔道三十二域,跨越昆夷山脉,落在玄山脚下。 有主峰峭拔青霄,底下从峰无数云雾连绵,盘旋如长龙吞吐千里苍翠,气势雄浑。 舒遥心里有了一种很莫名的感觉。 像是莫名心有了落点,无端安定下来。 像是漂泊游子在往前往后路上数不清灯光如星火之间,找到自己的那一盏。 不一定很美,不一定很亮—— 但握在手里时很温暖。 这种莫名的感觉使他眼眸弯起,淡了眉间咄咄冷意,向着卫珩道:“我从前在长安城,在魔宫,从来只是觉得是块可留宿的地方,回玄山却不一样。” 是可以用回这个字眼的。 魔宫以前对舒遥而言,或许是块很特殊的地方过。 可惜随着孤煞天刑之争,很快变味。 长安城是舒遥心血凝聚之处不假。 然而比起家、比起宗门,更像是他需要庇护的一块地方,像是责任所在,而非是可以安心窝在其中替他遮风挡雨的地方。 生怕卫珩误会,舒遥刻意强调道:“兴许这就是师门的感觉罢。” 他心知不是玄山如何钟灵毓秀,夺天造化才给他的这样感觉。 是玄山中的人。 无论如何,卫珩于他,早非萍水相交。 是一个很可靠的人。 也很重要。 玄山弟子自飞船上鱼贯而下,随着自家师父御剑飞往各自的洞府。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一时间灵光闪烁,密密麻麻得晃眼。 卫珩凝眸,深深看他一眼说:“若你愿意,日后也会是的。” 太好了。 舒遥差点要揩一把喜极而泣的眼泪。 经过这些天的不懈尝试,他终于是把卫珩暗恋他的心思掰成了师徒情谊。 虽说他们两个做师徒实在是有点离谱,但是相较暗恋来,也不是不可以接受的。 卫珩:“我原以为阿遥你心气高傲,想来是不太喜欢我向掌门师兄说的理由。” 还头疼过该如何安抚下嚣张气盛,颐指气使的贪狼使。 舒遥满口否认,恨不得当即钉死师徒情在原地:“不!道尊不必多想,那全是外界对我的流言诋毁。” 他抬眼而笑,说了句能让整个魔道震颤怀疑人生的话:“我心性温和,脾气很好的。” 适合当徒弟。 卫珩不置可否。 他想起昆夷山上舒遥九死一生杀的大乘,北斗宗中修为全失时拔剑直指七杀分神。 便是在魔宫下,重伤濒死之际也不肯低头。 怎么也不能说是脾气很好。 他无声笑笑,纵容而无奈想,好在日后自己伴他身侧,总不至于叫他落入当日的险地。 贪狼本性如此,若是强叫他按耐性子,想来贪狼心中也多半不会痛快。 舒遥见卫珩望他的眼神越发柔和。 他想,卫珩可真是个好师父啊。 想罢又为自己将一段注定有始无终的暗恋情,掰成师徒情谊和乐融融的能耐骄傲起来。 每次紫薇秘境开启,皆是仙门魁首玄山广发请帖给天下宗门世家,来决出六个境界中前一百之位。 是百年难得的盛会。 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紫薇秘境事发仓促,仅留下三月之期可供周旋,片刻耽搁不得,卫珩到玄妙峰没多久,就被掌门拉去玄通峰正殿商量一应事由。 舒遥正百无聊赖在玄妙峰顶准备去看看白鹅近况,叙叙旧时,阵法忽然传来一阵波动。 是临云鹤的气息。 他急匆匆跑上登顶,涨红了面色气喘吁吁向舒遥道:“舒师兄,不好,出大事了!” 舒遥郑重起来:“哦?什么事?” 是让雪天不死心杀来玄山,还是自己身份暴露,卫珩和掌门同门相残? 说罢他不由自主握住寒声寂影的剑柄。 临云鹤缓了一缓,一口气道:“我跟着师父,听道尊和掌门师伯商量紫薇秘境的相关事宜。说着说着,道尊忽然冒出一句,说舒师兄不必计入大比百人人选中,和他一道去即可。” “……” 舒遥无语凝噎。 他不敢置信地再问一遍:“所以临师弟听闻此事后,立马从玄通峰御剑到玄妙峰,来特意通知我?” 那可真是用生命在八卦啊。 不过他多多少少有些理解临云鹤的想法。 除却令人发指的“惊!道尊首徒恃宠而骄,竟背靠大树好乘凉,躺赢进紫薇秘境以外”—— 大乘所历的紫薇秘境和化神元婴的紫薇秘境,根本是天差地别两种秘境。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若自己真是个元婴与化神之间的医修,只怕会累得卫珩分心他顾照料自己。 等同于给让雪天送机缘。 难怪临云鹤的反应会如此之大。 但自己不是个小可怜医修。 舒遥琢磨了一下,觉得与卫珩一道入紫薇秘境问题倒也不是很大。 但思及不知在何门何派,扮成个姑娘家努力进入门派和自己结伴入紫薇秘境的破军—— 舒遥仅存不多的良心还是会隐隐作痛的。 他起身向临云鹤道:“走,我去与师父说一声,我已有搭档随我共入紫薇秘境。” 临云鹤好奇心使然,问道:“舒师兄最后是选了怀师姐还是引师兄?” 很好,看起来引长烟给怀霜涧下战帖的事情人尽皆知了。 临云鹤看着舒遥唇边露出一抹促狭笑意,如云海翻霞,瑶池映月,绮丽无边。 他说:“都不是,是我的心上人。” 第40章接踵而至 临云鹤:“???” 他下意识脱口而出:“那魔尊怎么办?” 舒遥:“???” 临云鹤缓了缓神,合上因过度震惊而张大的嘴巴,讪讪然描补道:“啊不,我是说舒师兄的心上人被魔尊盯上该怎么办?” 舒遥:“……” 看在新近建立起的同门情谊上,他忍了忍,没有拔剑:“他们…早就是生死大仇了。” 临云鹤失去了他的言语。 真是想不到,魔尊是这样心胸狭隘的魔尊。 都是凭本事喜欢的人,居然还要对情敌痛下杀手。 真是想不到,做舒师兄的心上人竟然还要冒着在生死之间游走的危险。 他张了张嘴,木然应道:“那舒师兄的心上人一定很喜欢舒师兄。” 否则怎么会情愿冒着被魔尊追杀的危险? “他啊。”舒遥唇角一翘,像是扯过天边的连绵霞光点缀在眉眼间,令人心神跌宕:“我们青梅竹马,共同携手走过许多难关——” 舒遥忽然卡了词。 原因无他。 因为他不知道喜欢人该是怎么样的一种感受。 舒遥修的是无情道。 其实也不能全然说是无情道。 舒遥依然像其他人一样,有着喜怒哀乐,只是将所有情绪控制在了稳定范围内。 诸如对破军,对万川和,只需他们的一声招呼,舒遥便可提剑打生打死,自然,同时破军和万川和对他也是一样。 诸如对红鸾、天姚,舒遥也会不遗余力护着她们,是为着不辜负红鸾天姚给予他的忠心。 但在情爱,在对权力上是不一样的。 这两样东西,哪怕付出再多,也未必能换来回馈,更遑论是等价的交换。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有让雪天的先例在,舒遥不是不害怕自己会一朝走入歧途的。 他思索了很久,终于做出一个万分保险的决定。 将这两个斩草除根掐断在根源上。 因而舒遥转修了无情道。 认真论起来,他修的应该是“把一切控制在可控范围内”的天刑之道。 然而“把一切控制在可控范围内”的天刑之道也太啰嗦,说起来不够掷地有声,不够简洁有力,没有让人能够为之虎躯一震的贪狼使威风—— 久而久之,舒遥干脆把它简化成了无情道。 既然想不出对爱情的形容,舒遥干脆略了过去,进入到深情表白的那个环节:“所以我是很喜欢她的,她也是很喜欢我的。” 临云鹤挠挠头:“舒师兄,你这个青梅竹马,共经患难的形容,我听着怎么觉得用来形容我和怀师姐也合适呢?” 说罢他被自己惊出一身冷汗,忙不迭指天发誓:“舒舒舒舒师兄!我发誓我对怀师姐绝对没有非分之想!只是单纯同门之情!怀师姐对我更不用说!” 事实上舒遥也觉得临云鹤说得没毛病。 要说年少扶持,共经患难,他和破军确实是那么走过来的。 要说他和破军之间有爱情—— 舒遥掐断这个可怕的联想,面无表情想那还不如找卫珩,好歹不是互相折磨。 但嘴上是不可能认输的。 舒遥虚张声势瞪临云鹤一眼,说:“她性子温柔大方,对我又很活泼娇俏,自然和怀师姐是不一样的。” 原来自己没有收获到爱情,是因为同门师姐妹中没有性子温柔大方,对自己又很活泼娇俏的师姐妹。 临云鹤似有所悟。 时间在八卦中总是过得飞快的。 不等临云鹤抓心挠肝地把舒遥的爱情问个明明白白,他们已然来到玄通峰正殿前。 经历魔域一行,玄和峰主和玄山掌门对舒遥的态度发生些许转变。 玄山掌门看他的目光严厉中暗藏温和赞许。 而玄和峰主的怜惜喜爱更是露骨,一见到舒遥就招手到:“来来来,阿遥,到这边来。” 舒遥自然喊了两声:“师伯,师叔。” 相较卫珩微滞一瞬的面色,可以说是适应得非常神速。 他开门见山:“临师弟来玄妙峰寻我时,已将来因与我说清楚。” 临云鹤在玄和峰主含嗔的眼神下装鹌鹑低头。 好在自家徒弟的那张嘴,玄和峰主非常清楚,只得恨铁不成钢接过,宽慰道:“咳,阿遥你也不必很在意。你为医修,想必对师兄是或多或少有些助益的,再说师兄他…自有分寸…” 思及卫珩近日所作所为,玄和峰主的声音不由自主心虚低了下去。 低到分寸两字时,更是几不可闻。 玄山掌门神容冷硬,却一直未曾打断她。 掌门想得很简单: 舒遥再如何拖卫珩的后腿,也总比贪狼使好吧? 贪狼使怎么说都是大乘巅峰,这几日行迹隐匿不讲,紫薇秘境不出现,掌门是不信的。 一想到自家师弟极有可能在紫薇秘境遇到贪狼使—— 他就想多嗑几瓶天王保心丹保平安。 舒遥道:“不瞒师叔,我真是为此事来。” 他言语间颇有快刀斩乱麻的爽快之意:“我有一位心仪之人亦在六宗中,按她实力,想来拔得前百之位不难。我总是要跟着她一道,护她周全才肯放心的?”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玄和峰主:“???” 她一句“你心仪之人不是师兄吗?”险些要抑制不住冲出喉咙。 然后玄和峰主瞥到了卫珩的神情。 她与卫珩几百年同门,几乎没见过卫珩这般模样。 卫珩□□心清明。 正是清明通透,方愈加不可动摇。 玄和峰主心神恍惚:“阿遥你不是之前还——”苦苦痴恋卫珩来着吗? 舒遥镇定道:“是最近方动的心。” 他先在心中对破军说一声对不住兄弟,随后轻轻一声叹息,胡编乱造: “她先前苦苦追寻我,我一直未有回应,近来发生了些事情,心态有所变化,才动的心。” 舒遥闭着眼睛瞎说。 好在玄和峰主显然是信了舒遥的闭着眼睛瞎说。 她感慨一声:“罢了,这样…也好。” 她师兄那边,对贪狼使余情未了。 而贪狼使狠戾恣意,更不是省油的灯。 能看开对舒遥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 爱得太深的那个人总是会格外吃亏的,不如无疾而终。 一心练剑几百年,从来和情缘这种生物隔绝的玄和峰主为别人家的爱情抹了一把眼泪。 而玄山掌门的剑修风范总是格外冷酷。 他并没有心思去想舒遥是喜欢谁谁谁,那谁谁谁又是谁谁谁,自家师弟是什么个想法。 他先松了一口气,后面有提了一口气。 舒遥不必和卫珩一起去紫薇秘境拖后腿,好。 卫珩更有可能和贪狼一起去紫薇秘境,不好。 掌门脑壳被这些复杂的弯弯绕绕搞得隐隐作痛。 于是他决定放过自己的脑壳,什么不多想,应声道:“我明白了,就这样吧。” 冷酷而威严得像个掌门样子。 啧。 情情爱爱不如练剑。 走出大堂后,好奇心使临云鹤不依不饶追问,喋喋不休:“舒师兄!你的心上人姓甚名谁?师承何方?年龄多少?修为如何?容貌美丑?高矮胖瘦?” 舒遥被他念得整个人差点御剑踏空。 查户口都不是这个架势查的。 最要紧的是,破军单方面掐断了和舒遥的传讯以示绝交,让舒遥好好反省两天他们破碎的兄弟情谊。 就算是舒遥有十万分把握破军会女装前来,他也没办法得知破军究竟给自己捏了什么样的人设。 他转身严肃回答临云鹤:“我叫她瑶光。” 好了兄弟,无论你的化名究竟叫王二狗,还是叫李铁柱,你都必须有瑶光这个不为人知的小名。 舒遥霸道专制这样想着。 “我不知她容貌如何,师承何门。” 天知道破军到底会扮成窈窕绝世的美人,还是会平平无奇貌不惊人。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临云鹤:“???” 他目瞪口呆。 这漠不关心的态度是对心上人该有的样子吗? 连他都清清楚楚知道怀霜涧长相师承! 接着临云鹤听舒遥深情款款:“但这没有妨碍,无论她是美是丑,是六宗中的天之骄子,还是普通散修,我只知道,她是我心中的独一人。” 临云鹤被感动了。 他摸一把湿热的眼眶,终于知道自己为何没有情缘。 这大概就是他和舒师兄的差距罢。 饶是离紫薇秘境开启的日期咬得很紧,玄山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仙门魁首,一桩桩事情有条不紊吩咐下去,井井有条。 天下各宗门世家自四面八方来玄山,这几日间玄山数千里之内,各类珍禽异兽、宝船飞艇、法宝御剑灵光浩浩荡荡铺满半边天际如匹练,长长不绝。 山下城池被蜂拥而至的修行者挤满,熙攘如潮,只摩拳擦掌等着玄山开山择出天下六境前一百之位的日子。 六宗的弟子则要幸运许多。 他们跟随着自家宗门入住到玄山特意请扫出来,用以迎客的山峰上,只管安安心心修炼便是。 临云鹤近日为了这些事跑断腿,甚至没空来和舒遥八卦他的心上人。 论道台亦停了课,让弟子各回各的宗门家族,该比试的准备修炼去迎接比试,该在玄山待客的则如临云鹤一样从早到晚跑断腿,还要维持剑修风仪不崩。 这些和舒遥无关。 他继续在玄妙峰上修养,甚至用不着喂鹅。 卫珩寻他谈了一次话。 是关于舒遥的心上人。 “她啊——” 舒遥面对卫珩的时候要谨慎许多,但也依然是睁着眼睛瞎说一气,“在舒家仍在的时候,她和我是一道青梅竹马长大的,等后来舒家变故,我入了魔道,一直有暗中打探她的消息,也有联系过她。” 舒遥在心里对破军说了这几天以来的不知道几声对不住。 兴许是说的对不住多了,债多不愁,舒遥编得面不改色,毫无愧疚之心: “她对我存的爱慕之心一直未改,我前面…因一些事情,回绝过她。不想她依旧待我如初,我最近想通了,心绪有所变化,又感她一片心意,便应下了她。” 卫珩闭目一息。 他想的是那日舒遥离开玄通峰后,玄和峰主单独留下与他说的话。 玄和峰主眉目间忧色忡忡,劝他道:“师兄,我虽说未曾亲历情爱一道,可舒遥曾经这样喜欢你过,你心中却一直存着贪狼,他多半是有所感应,方狠下心来断的自己心思。” 玄和峰主叹道:“对他来说何尝不是件好事呢?师兄你若是怜惜他痴心,或是喜欢他颜色,给他一二念想,对舒遥的一片痴心来说,方才是害了他越陷越深。” 卫珩明白这个道路。 所以他才会对舒遥迟迟未曾回应,几次三番明示暗示拒绝的意思。 想来舒遥是听懂了。 所以从“若世上有一人能渡劫,我希望是卫珩。” “我很仰慕您。” 到如今的“玄山对我来说,如同师门。” 是在告诉自己他熄了心思。 也是。 如贪狼那般骄傲不肯低头的性子,爱一个人时候是真心喜欢,纯粹热烈;等断了心思,也会是真干脆利落,不留余地。 卫珩其实有很多想问舒遥的。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在魔道的时候,明明两人从未有过交集,是什么时候动的心? 想问他那么多年的心意一朝抛弃,不会觉得可惜吗? 但他是天下最没有立场问舒遥的人。 玄和她想得有出入,有一点却说得不错。 如舒遥爱慕自己几十上百年,哪怕在好友反目,举目无援最艰难的时候仍不放弃苦苦追寻,却一直迟迟未得到回应。 是人总是会疲倦的。 玄和又有一点说得不错。 自己在听闻舒遥乍说此事时,并非是长辈对晚辈两情相悦的平和祝福;也非是对一个不动心之人愿意自己走出来的释然。 是对着喜欢之人的不甘心。 自己是喜欢舒遥的。 卫珩想。 他问道:“你们表明心迹了吗?” 舒遥一愣,正色答道:“尽管尚未明说,但心意我和她之间皆是清楚的。” 那就是没有。 等舒遥所说之人来玄山,大不了执着日月照璧与她相争一回,也不算强抢。 卫珩想。 成则最好,最坏也不过是无力挽回,放手祝福。 他声音很淡,似罩在玄山上方飘渺云雾,听不出其中意味几何:“你很喜欢她吗?” 舒遥一顿。 他拿捏不准什么才是喜欢,只好选了自己认为最浪漫的方式谨慎答道:“我和她青梅竹马,在舒家未有变故前,医修也是为她修的,希望能够护她周全。” 多么浪漫的爱情故事,还能在打消卫珩心思的同时,将云裳心经的事一同圆了。 卫珩颔首,不再多说。 舒遥望着卫珩的背影,却没有半点沾沾自喜之意。 他离穿越过来的时间太久,很早忘记喜欢人是什么滋味。 只是设身处地想一想,假如情深不改喜欢一个人很久,患得患失,两次救他性命,甚至愿意为他在同门师兄妹面前打掩护,放弃渡劫的机会—— 结果那个人和其他女人跑了。 没有当场拔剑真是卫珩的涵养好。 想必是很难过的。 舒遥忽然不高兴起来。 他不知道情爱是什么滋味,但他不想卫珩难过。 卫珩难过,他也会有点难过的。 但他如果不想卫珩日后更难过,一定要让卫珩难过今日这一回。 真是无解的死命题。 舒遥瘫回去,恨恨想着情情爱爱不如撸鹅。 今天一定要把鹅撸秃噜尾巴毛才肯放手。 引长烟到来使得大白鹅丰盈的尾巴毛得以逃过一劫。 他瞧着兴致很好:“师弟,我与怀霜涧交手了一回,我略胜一筹,若你瞧得起我的明珠出海,不如紫薇秘境和我一道组队而去吧?” 舒遥望着他暗道一声抱歉。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不是我瞧不起你的明珠出海,不愿意和你组队。 正是瞧得起你的明珠出海,才不想让毒奶毁了你锦绣前程。 “多谢师兄好意。”他一口谢绝,“可惜我已有了预备一道入秘境的同伴。” 不等引长烟挑眉,问是谁想跃跃欲试去打一架时,舒遥就道:“她与我青梅竹马,交谊甚笃,是我的心上人,我是一定要保她周全的。” 引长烟大惊:“师弟你什么时候有的心上人?” 你不是喜欢的道尊吗? 舒遥含蓄道:“近来想开的。” 引长烟似有许多叹息。 最终缓缓沉淀成一句:“师弟能想开也是好的。” 舒遥:“???” 我做了什么让你们对我谈个恋爱如此喜闻乐见? 又听引长烟道:“毕竟道尊他…一心喜欢的是贪狼使。” 舒遥:“???” 所以以卫珩内敛的性情,他究竟是多喜欢我,才会让这件事情人尽皆知,连引长烟一个小辈也有所耳闻? 思及此处,舒遥更加心塞。 引长烟看他面色郁结,以为自己戳中他不愿提及的痛点,欲转开话题时,怀霜涧和另外一位舒遥不认识的女子联袂而至。 那女子乌发高挽,鸦青长衫几乎摇摇及地,只隐约露出底下一点裙摆翻折,她生得很秀气,却非是婉约柔美那一类,自有一番竹林吟啸,曲水饮酒的风雅磊落。 书卷清气盈满如墨眉峰。 “顾迟笔,大争书院院长的亲传弟子。”怀霜涧不说废话,言简意赅,“她定然要来一见道尊肯破例收的弟子是何模样。” 舒遥对她略知一二。 传言中这大争书院院长的亲传,继读书破万卷之后,亲口立下要见过万卷功法的宏愿。 等一番招呼后,顾迟笔笑道:“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负虚传的美人模样,难怪外头传言说道尊弟子生得像贪狼使。” “……” 舒遥不是很想知道外头的传言是什么。 引长烟听得心里“咯噔”一声。 心道舒遥被贪狼使横刀夺爱已经很惨,你还要逮着他痛处戳。 等等…舒遥肖似贪狼使。 而道尊恋慕贪狼使… 引长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对卫珩为何肯一反常态收舒遥为弟子隐隐约约有了点说不出的感觉。 高不可攀的险峰逐渐崩塌。 威严如人间天道的形象也不复存在。 引长烟细思极恐,不敢多想:“顾师姐来找舒师弟是为何?” 他们一群六宗大弟子彼此均是知根知底的熟识,喊起来也自然得很。 “来打一架。” 顾迟笔说,她眼中有异彩闪过:“我不可免俗,好奇道尊首徒是什么模样,所以想来寻师弟打一架。” 引长烟默然。 六宗的大弟子中,最好战的不是他和怀霜涧两个剑修。 是顾迟笔这个打着见识天下功法名头的读书人。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舒遥抱着手炉虚弱可怜:“可我是个医修。” 怀霜涧手腕一动,很想替舒遥接下这一场应战。 顾迟笔再好战,也不可能追着一个柔弱医修穷追猛打。 她不死心,追问道:“冒昧一问,师弟去紫薇秘境的搭档是谁?” 看起来很有点想找搭档打一架的意思。 考虑到自己不声不响给破军惹顾迟笔那么大个麻烦,舒遥良心上还是有点过意不去的。 于是他着重强调:“是我青梅竹马的心上人,柔弱可怜小鸟依人。” 比他还要楚楚动人的那种。 顾迟笔:“……” 她挫败地铩羽而归。 顾迟笔的铩羽而归并不能够使玄妙峰重归清净。 伴着阵法灵光一闪,舒遥听到一声悠然佛号。 一时间仿佛涤尽尘埃,使人宠辱皆忘,万事不争,一瞬从烟火人间来到九天神佛前。 舒遥沉吟片刻,最终放了阵法禁制。 有一位身披袈裟的老僧颤颤巍巍走来。 他面色红润,长眉如雪,容貌生得不算很俊,甚至不是那种能被一眼记住的长相。 却能让人提不起防备之意,只觉满心亲近信赖。 舒遥认出这位貌不惊人的老僧身上暗含着的大乘巅峰气息。 六道寺出世太久,佛到连紫薇秘境也懒得派人前去的地步。 这位老僧的身份不言而喻。 无妄寺方丈无尘。 舒遥回想了一下小辈见到无妄寺方丈应有的诚恐惶恐情态,打算模仿一下做个称职的道尊弟子时,听老僧念一句佛号,含笑道: “无妄寺无尘,见过贪狼使。” 气氛冰凝。 舒遥腰间的寒声寂影似披了一层月色下的冷霜,幽幽生光。 他眉眼似寒声寂影一样的漠寒。 寒意转瞬即逝,一息不到的功夫,舒遥俨然又是那副苍白虚弱的模样,惊讶道:“前辈是否误会什么?我明明只是个医修啊。” 无尘方丈似也不意外,他一合掌,语声融融:“老衲在此,是为劝说贪狼使接过魔尊之位的。” 舒遥脑子里转过很多镜头。 譬如黄袍加身时,臣子拿着龙袍一把鼻涕一把泪,呜呜哭道:“只有陛下才是能够被托付天下万民的存在,福泽百姓之主,陛下若是不答应登基,老臣今日一头撞死在这里。 譬如“我是贪狼使,只要在我落难时借我千万灵石,助我一臂之力,让我取回被封印的寒声寂影打上魔宫,等我等临魔尊之位后,魔域必然分你一半。” 最重要的是无尘方丈是怎么认出他的身份的? 要知道云裳心经可是能瞒过让雪天和玄山掌门眼睛的功法。 难道是他们搞玄学的人就喜欢这样神秘兮兮的套路? 一张忽然亮起的传讯符打断舒遥的思路。 传讯符那头的人正是单方面屏蔽他好几日的破军。 舒遥告了一声罪:“方丈见谅,我要去接我青梅竹马的心上人,她特别漂亮还单纯柔弱好欺负,我担心她在玄山被人欺负了去一定要亲自接方放心。” 说罢走得没影。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无尘方丈:“……” 他尴尬地摸摸光溜溜的脑门,对着刚刚在玄妙峰上落定的卫珩笑道:“不想贪狼使居然是如此至情至性之人。” 卫珩冷然看他。 无尘方丈纳闷了:“……” 难道道尊还真把人家当徒弟了? 问题是师父也管不到人家早恋头上去啊! 第41章七情六欲 好在无尘方丈,是六宗宗主中最是慈和好说话的性情。 纵然卫珩对他置之不理,他也能自顾自给自己含笑打圆场道:“贪狼使既然是如此至情至性的性子,等来日他登上魔尊之位,道尊也可放心一半,未必会再有让雪天的前车之鉴。” 自然。 卫珩想。 像舒遥那样好的人,他既然曾身受过孤煞给他带来的莫大苦楚,哪怕是一朝入魔道,也总不会是忍心让旁的无辜人再白白受一遍他曾受过的苦楚的。 他信舒遥。 但他说出口的是冷冷淡淡的“未必”两字。 无尘方丈哦一声,神色沉凝道:“请道尊解惑。” 莫非贪狼使表面上的至情至性也是装出来的? 他实际上仍然是个如魔尊一般心机深沉之人? 无尘方丈心下转过很多思虑。 众生百态。 无尘方丈是个很懒得去管旁人是什么性子,何等类型的人。 但贪狼使事关天下众生,哪怕再笑他多管闲事容不下人,无尘方丈也得有此一问。 卫珩说:“他未必愿意做魔尊。” 舒遥曾亲口和他说过,魔宫和长安城于他,都仅仅是个可供留宿的地方。 唯独玄山,方有回家的归宿感。 如此看来,舒遥未必愿意做魔尊长留于魔宫之中。 无尘方丈:“???” 原来这年头还有魔修不想做魔尊的吗。 他神思恍惚了一下,心中对贪狼使忽然涌起一点难言的敬佩之意。 当真是魔修中出尘不染的一股清流。 奈何—— 无尘方丈道:“事关仙魔两道、天下苍生亿万性命,贪狼使——” 无尘方丈忽地梗住。 他想到倘若抛去所有浮华名声,贪狼使也是仙魔两道、天下苍生亿万性命中的一位。 于是他问卫珩:“道尊如何看?” 卫珩答道:“他很好。” 无尘方丈:“???”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老衲问的不是这个啊! 但道尊非常人,他只得静待卫珩后面的玄机。 一片静默。 无尘方丈并没有等到卫珩后面的玄机。 他只得耐心重复一遍:“若是贪狼使不愿接过魔尊之位,道尊如何看?” 卫珩说:“我想他好好的。” 无尘方丈:“???” 他开始纳闷起是不是自己真的年纪有点大,言不达意,表明不清楚,方让卫珩和他像是不在说同一桩事。 这次不等无尘方丈打算第三次详细叙述一遍问题,就听卫珩声音铮然,犹如迎着霜雪出鞘的渐鸣一记:“未必一定要贪狼登临魔尊之位。” “紫薇秘境中仍有转机。” 天下人皆道紫薇秘境是当今天下,能突破至渡劫的唯一一条路。 唯有极少数站在顶端的几个人心知肚明,紫薇秘境中,有一件至宝。 可左右天下大势。 但思及紫薇秘境中那件至宝,无尘方丈长眉略皱,正欲开口时,卫珩道: “方丈不必多劝,他若是不愿做魔尊,我持日月照璧数百年,为的就是此刻护他和天下两全。” 玄妙峰已是世间至高的山峰。 卫珩立在其上,衣角翻飞如云,高华真如画里神仙,天池玉像。 来玄山前,江云崖的谆谆劝导又在无尘方丈耳边响起:“咳,方丈,假若你要与道尊提到贪狼使的事,也不必很认真和他计较,只管顺着他的话头走,多夸两句贪狼使就好。” 难道道尊是真把贪狼使当成了嫡亲徒弟来对待? 无尘方丈百思不得其解。 好巧不巧的是,他脑子中想到的那个人,此刻恰来了玄妙峰峰头。 江云崖和卫珩,比起无尘和卫珩要熟悉许多,招呼过后只管直接开口。 他道:“你怎么回事?贪狼他来到我坠青天的队伍间,和我门下新收的一位女修卿卿我我的,看着十分熟稔。我问他,说是两情相悦的青梅竹马。” 当即把江云崖吓得连队伍也不管了,立马跑到卫珩这边问个究竟。 否则他怕一朝事发,日月照璧能直接铲平他半边坠青天。 那他还躺在哪里去看星星? 江云崖见他眼睛如寒潭冷泉,幽幽坠坠不见底,凉意丝丝入骨。 他颇有点心惊胆战着琢磨着,该怎么安慰被横刀夺爱的好友。 他还想躺在坠青天崖底看星星打牌呢! 然后江云崖听见无尘方丈念一句佛号,诚恳道:“敢爱敢恨,贪狼使果真是位性情中人。” “……” 江云崖猛然转头,幽怨盯着毫不自知自己火上浇油的无尘方丈。 无尘方丈被他看得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心想不是你劝我顺口夸一夸贪狼使的吗? 江云崖已经不敢转回去看卫珩是个什么模样。 他在心底默默冷酷无情地给无尘方丈贴上一个戳儿: 救不了,可以拉出去埋了。 所以说为什么我不躺在坠青天崖底看星星打牌,要跑来凑这个热闹??? 舒遥凭着杀破狼三星之间的独特感应,在坠青天一队弟子中寻得破军的踪迹。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那是个颇为高挑,又不失纤美轻盈的女子背影。 舒遥酝酿了一下情绪,对着周围坠青天弟子道两声“借过”。 他充满惊喜而不失深情款款地上前站定在破军面前一步,喊了一声:“瑶光!” 像极了一个久别重逢的合格情人。 围在破军身周笑个不停的坠青天女弟子停下言语,看向这个冲到她们前面,漂亮得出奇的红衣年轻人。 女子终于抬了头。 是很美的一张脸。 眉如柳叶细细裁,目似春水盈盈波,偏偏凝脂肌肤上靥晕飞霞,唇染胭脂,加上她那副似笑非笑神情,在清丽中别有一番艳美风流。 她冷冷道:“我不叫瑶光,这位师兄怕是认错人了。” 女子周围的坠青天女弟子们纷纷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这人谁啊?咱们和镜月师姐好端端说着话,怎么横空插进来一个拦路的?” “还装出一副和镜月师姐很熟的样子,怎么?仗着长得好看吗?“ 有个女弟子细细弱弱道:“别说,他长得…真的很好看啊,我不是说镜月师姐不好,但比起来…” 还要差上一筹。 不过后面半句太伤自己人威风,女弟子便没有说出口。 众人默然一瞬。 随即又有人理直气壮:“长得好看怎么了?能有镜月师姐说话好听会哄人开心吗?” 被千夫所指的舒遥并不是很慌张。 事实上他看到女子那张脸,便知道“她”是破军假扮的。 好歹两百年的兄弟,对破军喜欢的口味类型,多少心中有数。 再加上坠青天女弟子们的描描补补,名字叫镜月,愿意哄姑娘们开心的。 舒遥心里很稳,除了破军还能有谁? 倒是他名字起得很贴切。 镜花水月,不存在的。 舒遥不慌不忙,眼睛一眨,泪盈于睫,泫然欲泣,瞧着他才像是那个被欺负的。 坠青天女弟子心有不忍,说道:“我瞧着他长得怪好看的,不像是坏人样子,是否和镜月师姐的事情别有隐情。” 她们听舒遥凄凄然开口说道:“瑶光,我明白你心中怪我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未给你传过讯,甚至连我私下喊你的“瑶光”小字,都不肯认了。” 破军挑眉冷笑一声。 “可那实在是事出有因的!” 半个队伍都被舒遥震住,安静无声听他往下说下去。 舒遥讲到动情处,抬手拭泪,语声哽咽:“我想到你一人在外,安危不知,我心如刀割,深觉无法忍耐这样的日子,索性为你,由剑修转修入了医修。” 破军惶恐地后退一步。 不。 他并不想要用魔息的医修。 而他这样的反应,落在旁观的坠青天弟子眼里,则是深受震动,一言不发。 他们见舒遥声情并茂,说到动人处几欲落泪:“瑶光,我不是不想接你的传讯符,不是不想和你互诉情衷。” 他说罢黯然低头:“实在是我不知道,弃剑修医的我,是否还是当年你心里的那个舒遥。” “……”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破军不着痕迹地再后退一步,试图平复心中的恶寒。 舒遥亦是极力压抑着想要笑场的冲动。 他们觉得狗血烂俗不要紧。 只要坠青天的弟子觉得感天动地就行。 先前脆生生笑出声的几个女弟子,此刻不禁低头随着一起拭泪:“是我误解这位师兄了。” 愿意为镜月师姐弃剑修医,是多么感人至深的爱情啊。 难怪一直活泼爱笑的镜月师姐此刻也发不出声音了。 哗然很快惊动了前头领队的江云崖。 他回头见到舒遥,先是心头突突一跳。 然而掌门风范不能崩。 于是他威严问舒遥道:“道尊弟子和我派这位女弟子可是认识?” 不至于吧? 贪狼使怎会和一个小小元婴有旧识? 舒遥自然接下去道:“实不相瞒江掌门,我和瑶光青梅竹马,两情相悦。” 江云崖点头。 哦,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啊。 等等?青梅竹马两情相悦??? 江云崖仿佛听见了自己脸被打得啪啪响的声音。 也仿佛听到了日月照璧出鞘抵着自己脖子的声音。 他僵硬在原地片刻后,当机立断:“我有要事要找道尊商议,你们先和玄山带路的弟子前去住处。” 说罢走得特别镇定自若,衣摆飘飘,一片谪仙风范。 谁也瞧不出江掌门惶急失措的内心。 舒遥站在那里和破军两两相望,执手相对,无语凝咽。 他试图以眼神和破军交流: 兄弟在吗? 兄弟你这身扮相还挺好看的。 兄弟你是怎么混入的坠青天? 兄弟在吗? 却统统被破军冷酷无情,又一个简洁有力的“滚”字眼神打了回来。 直到有坠青天的女弟子怯怯出声:“这位师兄是修的医修吗?” 舒遥应道:“正是如此。” 女弟子眼睛亮起来。 要知道,坠青天最被其余五宗羡慕的地方就是: 不缺医修。 她细声细气,却不乏一股脑儿说下去的流利劲儿:“按理说,这位师兄和镜月师姐的事情,不是我们外人可以插嘴的。” “但是镜月师姐犹如我亲姐姐一般,哪怕是讨这位师兄的嫌,我仍是要说两句的。” “……” 舒遥并不是很想知道,破军到底做了什么,会让一群小丫头在短短几天之内将他视为亲姐姐。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不过视为亲姐姐,总要比视为情人来得好。 他这样宽慰自己。 见舒遥不言,说话的女弟子底气似更足几分,道:“师兄若是心中有镜月师姐,无论风雨甘苦,总应该是要和镜月师姐知会一声,两人心意相通的才是。” “师兄弃剑修医这般说法,往前往后皆未联系过镜月师姐,虽说是事出有因,也总让人瞧不起。” 魔道的杀破狼三使其中之二,正一起被一个不满百岁的小丫头教做人。 舒遥想了想,温和问道:“师妹想教我什么?” 女弟子亦是毫不畏惧直视舒遥:“我坠青天长于医道。师兄既然弃剑修医,至少是要让我坠青天弟子心服口服,才肯放心将镜月师姐交付于师兄的。” “等大比开始后,师兄可愿意和我在医道上比试一场?” 比什么? 比用魔息医人谁死得更快吗? 舒遥惊了。 真是撞上门来的飞来横祸。 他很想扶额告诉女弟子一句,不用比,我认输。 又怕女弟子指着他鼻子骂:一点担当都没有,你还是不是男人? 就在两方胶着时,破军眼里闪过一抹笑意。 他以看好戏的神态悠悠然道:“阿遥他素来是极爱与同道切磋交流的。 在剑道上如此,在医道上想必一样如此。” 一锤定音。 好死不死,玄山这边负责给坠青天引路的弟子,是临云鹤。 他默默在一旁目睹全场,吃瓜到撑,深藏功与名。 临云鹤吃的满肚子瓜无从宣泄,思来想去,仍是纠结地跑到怀霜涧所居山头,预备说给她听。 不想引长烟、顾迟笔和怀霜涧一道坐而论道。 “师弟,你怎么来了?” 临云鹤有事没事隔三差五跑她这儿来一趟,怀霜涧也很习惯,只做寻常招呼。 临云鹤道:“怀师姐,我今日为坠青天的诸位同道引路,不想见着舒师兄的那位青梅竹马。” 三人均饶有兴趣蹙起眉头。 怀霜涧最正经,问道:“可是上次和顾师姐提起的那位青梅竹马?” 顾迟笔着重强调:“那位很柔弱很漂亮风一吹就倒,要他修医修保护的青梅竹马?” 引长烟像是很感叹:“不错,那位青梅竹马,唉,舒师弟也该走出来了。” 三人目光齐刷刷俱在引长烟身上。 临云鹤深吸一口气,迫不及待说出其余两人的心声:“怎么?引师兄,这事可是另有隐情?” 引长烟模棱两可:“唉,事关重大,我不敢随意瞎说。” 那你还说个球? 顾迟笔眼眸微眯:“打架还是说正事?” 引长烟毫不示弱,针锋相对:“你以为你赢得过我明珠出海?” 怀霜涧手按剑柄,准备觑着时机将他们两人分开时,临云鹤不屑嘁了一声: “原来引师兄是故弄玄虚啊?我还以为是何等了不得的事情。” 引长烟瞪他。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这说出来可是能让半个修仙界为之震颤的大事。 他遮遮掩掩,吞吞吐吐:“就是那个…你们知道的吧?舒师弟他长得有几分像贪狼使。” 临云鹤疯狂点头,顾迟笔若有所思。 一旦开个口,引长烟说下去百无顾忌:“暗恋贪狼使的不仅仅是魔尊一人,据我所知,破军使和玄妙峰上那位或多或少也有一点。那个…你们懂道尊愿意收舒师弟为徒的意思了吧?” 半晌无声。 顾迟笔不是玄山弟子,亦没听过卫珩教导,最先回神,一拍掌道:“去取我纸笔来!” 引长烟警惕看她:“你想干嘛?” “能干嘛?”顾迟笔满不在乎向后一仰,“我们读书人,最擅长的,除了打架,就是写文章。” 引长烟悚然而惊,喝道:“你是不要命还是不怕日月照璧?” 顾迟笔嗤地一声笑。 她眼波一转,顾盼生光:“我怕不怕日月照璧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们剑修怕的仅仅有特此一件事。” “怕没钱。” 顾迟笔晃晃悠悠起身,掸袖睨他:“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写了话本,分成就能有钱,干不干?” 引长烟一丢明珠出海,断然道:“干!” 怀霜涧:“……” 临云鹤绝望捂眼睛。 舒遥一边和破军回玄妙峰,一边说道:“两百年的兄弟…” 你却坑我去用魔息云裳和别人比拼医道。 “两百年的兄弟。”破军不为所动,冷硬如铁,“我肯为你扮成这个样子,你就知足吧。” 他随口一问:“这该不会是去道尊玄妙峰的方向吧。” 舒遥理所当然答道:“对啊,不然你想呢?” 这回声音颤抖的换成破军:“兄弟,两百年的兄弟,让我往日月照璧下送命也不是这样送的吧?” 舒遥重重叹一口气。 破军也跟着他一起叹气。 一时间愁云惨雾。 舒遥说:“得让你见一见卫珩,让他死了这个心。我也不想见他,我想到我辜负他这样深厚的情谊,我也很难受。” 他垂了眼睫,语调跟着低下来:“可我不想让他更难受的话,必须得让他难受这一回。” “等等兄弟。”破军品味过一点不对劲,“你说你真不喜欢卫珩。” 舒遥看他像看个傻子。 那张近在咫尺的芙蓉玉面不再娇俏。 换了另一种独属于破军的神色。 是万花丛中过,见惯风月历练出来的通透。 他说:“你当时和七杀、和让雪天反目的时候,没想过他们不会难受吗?” 舒遥下意识反驳:“这怎么能一样?七杀和让雪天做的本来是错的。” “是了。”破军叹道。 “倘若你真拿卫珩当作以前的七杀和让雪天一般对待,你知自己做得不错,心中再如何可惜也不会有不忍。” 破军点到即止。 他甚至在思来日自己该送什么贺礼比较合适。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算了,都无家可归了,还送个屁的贺礼。 舒遥说:“不是这样的,我修无情道的。” 破军只想送他一个白眼。 舒遥问:“你觉得孤煞一脉为什么想修孤煞一脉?” 破军不假思索,轻蔑道:“因为他们脑子全不太好使。” 一口气把自己的前任上司兼兄弟一起骂了进去。 舒遥出口的声音依然很动听,却像是编钟合鸣,于动听之中,有着更沉重严肃的意味:“不是这样的。” “他们有的想要更高的修为,问鼎天下;有的想要无上的权利;有的或许为情所伤,想要斩尽天下负心人;有的或许求而不得,发誓要站到巅峰让那人刮目相待。” “他们想要的,皆是人之常情,又是人之常情所达不到的东西。” “所以他们铤而走险,入了孤煞一脉,行事再不择手段,只为提升自己变强,达到自己的目的。” “是七情六欲害的他们。” 舒遥说。 此刻连他那稍嫌艳丽太过的容色都停留在他的脸上,端凝成一种浓墨重彩,叫人甚至不敢呼气的庄重来: “是天道给人的七情六欲。” “是天道让人去修的孤煞。” 他朝着破军一笑,颜色瞬间夺了天边满野的灵光匹练:“而我深憎七情六欲,誓要违天道而行,修的无情天刑道。” 破军面无表情看他。 他面无表情指出:“所以你唠唠叨叨长篇大论,只为了佐证自己对卫珩并不动心?” 呵,掩耳盗铃。 两人在玄妙峰站定下来。 玄妙峰显然要比舒遥想得热闹很多。 譬如说笑呵呵向他招呼说:“贪狼使方才说的一番话让人如聆妙语经纶,茅塞顿开。”的无尘方丈。 破军讶然向舒遥使眼色:你不是说自己是道尊首徒吗?什么时候被发现的身份? 那么菜的吗兄弟? 很快破军就笑不下去。 因为方丈接着笑呵呵向他道:“久仰破军使大名,百闻不如一见。” “老衲方才听贪狼使说,要去接他青梅竹马的心上人,心里还想是何等人物,会让贪狼使说单纯漂亮,柔弱可欺。 他感慨道:“一见是破军使,果然是和贪狼使青梅竹马长大的人。” 就是柔弱单纯还有待定夺。 听闻魔道那边都很放得开。 无尘方丈痛定思痛,想自己是个见过世面的六宗掌门人。 破军使只是有一点奇奇怪怪的女装癖好。 小事,小事。 自己一定不能大惊小怪。 要习以为常,淡定以待,才能显出求同存异,兼容并包的泱泱大宗风范。 破军:“???” 怎么可能??? 就算让雪天和卫珩亲至,也看不出自己是破军扮的?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这老和尚是怎么做到的??? 他震惊之下,竟然忽略卫珩将至的身形。 舒遥就要比他冷静很多。 虽然也目瞪口呆。 虽然按在破军肩膀上的手也微微发抖。 但他还是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向着卫珩过来的方向咬死道:“对!这就是我青梅竹马的心上人。” 只是希望卫珩没有听到无尘方丈那一句。 第42章人间值得 舒遥抓着破军肩膀的手更用力几分。 他心中无疑是庆幸的。 庆幸自己灵感敏锐,早早在无尘方丈说话的时候头皮轰然一炸,顺手设下隔音阵。 应当来得及,来得及。 在魔道三百年,舒遥早早练就临危不乱的阵势,震惊过后,很快将无尘方丈为何能看出破军真身这一疑问抛之脑后,换成柔情似水的眸光。 他唤道:“师父!这便和我两情相悦,青梅竹马的心上人!” 不,我不是,我没有,道尊你听我解释。 破军觉得自己还能够再从日月照璧底下抢救一下。 他正欲开口解释时,舒遥仿佛洞悉破军内心所想,“刷”地一下转过头面无表情盯着他。 眼里有“你敢开口撇清关系,我就把你的马甲当场扒掉”的杀气腾腾。 破军闭嘴。 再度悔恨起两百年前自己为何要嘴欠,想不开和当时的少年舒遥搭一句话。 可能是因为两百年前的舒遥是真好看,带着魔道少有的干净倔强,似团火焰华光般照亮血污之地。 看不出半点两百年后把好友往刀口上推的心狠手毒贪狼使影子。 舒遥转头向卫珩时,又恢复他那眸光缓缓,似水温柔的样子。 破军:“……” 所以说兄弟,你是在和谁抛媚眼? 我这个青梅竹马的心上人没有存在感的吗? 卫珩“嗯”了一声,听不出喜怒哀乐。 像是真的只是知道一个小辈名称。 然而被他眼风扫过的破军,觉得自己像是个仅仅有炼气修为的小辈,却被日月照璧剑锋直指,寒意刮擦过脸颊。 天上地下,无路可退。 破军差点以为自己的伪装要被卫珩看穿。 然而他只能腼腆低着头,装作一脸娇羞,听得舒遥款款道:“是我与您先前提过的那位,叫做镜月,她现下拜入坠青天。” 听闻坠青天的三个字的无尘方丈敏锐竖起耳朵! 他表情复杂,捻着手中佛珠转个不停,对江云崖慨叹道:“江宗主真是…有渡人的大勇气啊。” 居然敢将破军使收入门下做弟子。 等一等——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这一届杀破狼三使是怎么回事? 贪狼使跑去玄山做道尊弟子也就罢了,破军使怎会愿意心甘情愿在坠青天,隐姓埋名做个普通弟子? 无尘方丈的困惑在见着柔情蜜意、拉拉扯扯的两人时迎刃而解。 他想起卫珩先前所言,似有所悟。 “若是贪狼不愿意做魔尊呢?” 无尘方丈茅塞顿开。 原来贪狼使的毕生夙愿,只是想默默无闻地与破军使做一对六宗弟子,执手了此一生? 他心下惭愧。 比起贪狼破军两人愿意背弃世俗眼光,抛开至高无上的魔尊地位,权利浮华的爱情来说,自己对破军使女装癖好的惊诧真是太肤浅了。 江云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他整个人瞧着都不似往常潇洒,勉勉强强道:“可不是吗?” 要是早早让江云崖知道镜月是贪狼的心上人。 就算拿剑尖对准他的脖子,逼着他不许打牌,威胁他说要砸他半边坠青天—— 江云崖也是不会妥协的。 甚至想跑到外门,疯狂掐住负责招收弟子事宜的管事,让他洗洗自己的眼睛。 毕竟说不定那位招收弟子的管事就从此成了坠青天的千古罪人,从此青史留名。 无尘方丈继续他的感慨:“说是出家人修心。但老衲终究是被世俗的眼光拘束住了,不如江宗主敢破釜沉舟的大气派啊。” 江云崖被他说得差点哭出来了。 可不是么?破釜沉舟到道尊情敌身上去,天知道外门管事眼睛怎么长的? 无尘方丈见他眼睛微红,似有泪光,慈爱念一声佛号,心里想着: 如江宗主这般的人真是太少了,分明舍己为人愿意成人之美,偏偏被人略微夸赞两句就到如此不好意思的地步。 唉,太少了。 看来老衲以后还有得学。 而另外一头三人所在的场面陷入尴尬。 卫珩只简简单单嗯了一字以后不曾说话,谁也琢磨不透他是什么心思。 舒遥平生头一次尝到词穷的味道。 毕竟他总不能说“师父,我爱她爱到要死要活,希望您能够成全祝福我们结为道侣”罢? 五人里最想溜下玄妙峰去的破军当然不会说话。 无尘方丈正为自己的眼光狭隘惭愧不已,于是他抓紧这个机会,微笑着开口为舒遥破军两人说话,以表一二歉疚之意。 无尘方丈很能理解卫珩的心思。 毕竟做师父的嘛,总是担心徒弟这颗白菜好端端的被猪拱走的。 而且破军使风流名声在外,确实不太叫人放心。 不过—— 无尘方丈唏嘘一声,可见传闻未必真,人云亦云靠不得谱。 他道:“道尊不必很担忧,贪狼使和——” 他每说一个字,破军的心提得就要高一分。 生怕这装神弄鬼的老和尚下一刻说出:“贪狼使和破军使青梅竹马,两情相悦。” 他身为魔道三使之一,地位仅此魔尊让雪天,论起来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在坠青天宗主和道尊面前被无妄寺方丈揭穿身份,他这个破军使还想不想做下去? 于是下一刻,破军带着视死如归般的壮烈和决绝感打断无尘方丈。 只见他眼睛一闭,牙关紧咬:“方丈说得不错,我便是舒遥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的心上人。” 舒遥恰到好处地扶住他一截手臂。 他道:“我和镜月自小相识,两小无嫌猜……” 他说着说着,对着卫珩目光,声音忽然低落下来。 不想说了。 没意思得很。 气得破军遮遮掩掩横了他好几眼。 舒遥自顾自地沉浸在自己的低落情绪里。 卫珩始终一言不发。 破军只得自己挽袖子上:“我和舒遥自小是通家之好,有婚姻之约,无奈后来变故突生。好在我苦苦寻觅他许多年,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破军编着编着,突然惊悚回味过来: 我在干嘛? 我在给道尊下战书。 为了不暴露我的身份。 前有狼后有虎,破军也编不下去了。 活着真累。 在场有人比他更紧张。 是时时刻刻盯着全场局势,生怕有一刻卫珩会拔剑把暴起,先砍镜月,再砍半座玄妙峰。 那自己身为坠青天的宗主是拦好呢,还是不拦好呢? 江云崖拒绝在宗主责任感和保命要紧求生欲之间的两难选择,并且试图逃避,热情招呼无尘方丈道:“方丈,来打牌吗?” 无尘方丈双手合掌:“出家人戒赌。” 舒遥和破军对他刮目相待。 这老和尚虽说神神叨叨的,但总归是仙道六宗中的一股清流了。 紧接着,他们听到无尘方丈下一句:“阿弥陀佛,所以这次打牌,就不赌灵石了罢…” 舒遥和破面面相觑,读出彼此眼中的茫然。 所以说仙道是如何成功苟到现在,依然生命力旺盛长盛不衰,没有要完的倾向的? 殊不知无尘方丈望着他们也在暗自困惑。 虽说贪狼使和破军使的爱情的确很感人没错。 但看看苍白虚弱贪狼使,再看看清丽娇艳破军使,饶是出尘脱俗如无尘方丈,也不禁在心中生出疑虑: 魔道真的是在魔尊和杀破狼三使手中振兴起来的吗? 江云崖最终没能成功拉到人打牌。 因为舒遥对无尘方丈道:“方丈,我有一事想问您,不知可否叨扰一二?” 无尘方丈慈和点头:“在所不辞,谈何叨扰?贪狼使请罢。” 两人去了舒遥的小院中谈话。 被留下的江云崖左一眼卫珩,右一眼破军。 责任感和求生欲拉扯着他在两难中摇摆,使得江云崖最后选择逃避这条唯一的出路,溜之大吉: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我去寻玄和他们打牌,先走一步,告罪告罪。” 被留下的只剩下破军和卫珩两人。 这仿佛是一场宿命的对决。 卫珩问他说:“你当真很喜欢舒遥吗?” 他分明什么也没多说,什么也没多做,只静静立在那处,清俊神容如利剑披霜雪,自有一番高不可攀的迫人之处。 破军能说什么呢? 能说“不,我和舒遥之间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道尊你千万从日月照璧下放我一命吗?” 他只能正色,维持着自己眼波依依的袅袅姿态不崩,演足十万分的真挚诚恳:“是的。我与舒遥自小相识,真心换真心,愿意为他出生入死,在所不辞。” 卫珩又是“嗯”一声。 这已经是他今天“嗯”的不知几声,不同的是后面多加了一句:“我明白了。” 他此一刻,仿佛与玄山的无数连绵山岳融为一体。 固然有丰神挺秀,神夺自然造化的出奇俊朗,更因要背负的太多东西被磨练得沉稳渊峙。 破军想,舒遥这回说得不错,道尊果然是风光霁月的坦然之人,即便面临着情敌,仍然以礼相待,气度斐然。 破军在情场上素来无往不利。 许多盛名在外,容颜倾城的魔女仙子只为得他一声轻笑,一记眼神抢破了头。 当然不会体会到被人横刀夺爱,求而不得的销魂滋味。 愈是体会不到,破军越是替卫珩觉得憋闷。 试想一下,此生挚爱带着旁的女人,在你面前深情款款,说两情相悦,说非她不娶。 能风光霁月磊落下去,果然是道尊方做得到的事情。 想到这里,破军地破天荒多了一句嘴,掩面哀戚道:“我是心悦阿遥的不假,奈何我总觉得阿遥心里仍是偏向道尊的。他只是惯来的死鸭子嘴硬,不肯开口承认。” 说罢连破军亦是无法直视这一出狗血戏码,找了个借口飘然下山。 鸡飞狗跳的玄妙峰仅仅余下卫珩一个人默然在原地。 破军在山脚下遇上了临云鹤。 临云鹤见他挠头道:“你是舒师兄的那位青梅竹马的心上人吗?我有件要事想要告知舒师兄,不知师姐能否代为通传?” 破军现在听到“青梅竹马的心上人”几个字就觉头大。 这不妨碍他想听八卦的心情。 于是破军欣然答允,温柔含笑:“师弟可先说与我一听。” 他模样明澈如池上春柳,院角早杏,只把临云鹤看得卸下心防,一五一十告诉他道:“大争书院的顾迟笔顾师姐,和倒悬剑山的引长烟引师兄,正摩拳擦掌想写舒师兄和道尊、魔尊一列人的小册子。” “怀师姐觉得不好,特意派我出来想知会舒师兄一声。” 破军并不知道大争书院的顾迟笔是谁。 这不妨碍他敏锐捕捉到关键字“舒师兄和道尊的小册子”。 破军双眼一亮,新仇旧恨齐齐涌上心头,使他抓住临云鹤,几乎有几分迫不及待之意:“他们人在哪儿?劳烦这位师弟带我去见一见!” 临云鹤顶着怀霜涧想将他冻成冰雕的眼神,不是很明白事情为何会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 破军、引长烟与顾迟笔三人,讨论舒遥的八卦轶事,说得唾沫横飞,热火朝天。 镜月师姐不该是来劝阻的吗?怎么会和引长烟、顾迟笔两人津津有味谈起来? 事实上顾迟笔一开始也不是很懂。 她礼貌又不失警惕:“师妹难道不是舒师弟那位青梅竹马的心上人?” 怎么会帮着他们可劲八卦自己的心上人?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破军长长叹一声。 他这一声叹息听上去就很有故事,让几人不由自主地肃静下来。 破军抬手,抹去眼角一滴并不存在的眼泪:“我和舒遥确实是青梅竹马一块长大的。” 他话锋猛然间一转,更带上许多幽怨之气:“奈何,自古青梅竹马,不如天定良缘,师兄师姐皆是知道的。” 顾迟笔像是意会到什么,唇边轻轻溢出一声悲悯叹息。 意料之中,女子眼眸盈泪,如梨花带雨,叫人情不自禁心生了怜惜之意:“两小无猜,互相扶持的细水长流,总是敌不过从天而降的一朝悸动。” “而道尊,便是舒遥的那一朝悸动。” 临云鹤呆傻在当地,彻底失去了自己的声音。 怀霜涧也因为震惊,放弃了用眼神继续冷冻临云鹤的举措。 引长烟亦受他情绪感染,伤怀道:“痴情付出,也多半比不过一腔对夜晚轻盈洁白月光、心头滚烫炙热朱砂的痴恋。” “若说舒遥是痴情付出的那个,则贪狼使就是道尊痴情付出的那个。” 临云鹤做了一件几十年以来最大胆的事情。 他壮着胆子去掐了一把怀霜涧,鼓足勇气问道:“怀师姐,疼吗?” “疼。” 怀霜涧对着充满希冀临云鹤,无情打破了他不切实际的幻想。 随后她喃喃呓语,如梦似幻:“若是不疼该多好啊。” 破军不管他们两人是多么地崩溃。 他只拍手叫一声好:“这位师兄说得一点没错!” 引长烟愁苦道:“我只是个剑修,我为什么要懂那么多人间不值得?” 他应该是位只负责一剑破万法,其他风花雪月一概不理的剑修啊! 顾迟笔冷笑一声:“因为缺钱。哪家的剑修不打架?哪家的剑修打完架不赔钱?” “等等?”破军迟钝地反应过来,咂舌问道,“你们打架居然还是要赔钱的吗?” 他回想一下以往打过的架,和打完架后魔修诚恐惶恐恨不得爬过来抱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求着破军使大人有大量,既往不咎的画面,由衷惊奇: “我一直以为打完架,是要别人赔钱给你的。” 他眉间假惺惺装出来的哀怨不知何时换个模样,变作与回风流雪,行云流水般自在的风流之意。 不算多霸道逼人,却自有让人移不开眼睛的道理在。 在场四人无暇他顾破军的反常。 四双目光如狼似虎齐刷刷盯上破军。 引长烟目光炯炯,颇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问出其他三人心声:“那个…师姐,坠青天还缺弟子吗?” 破军:“……” 坠青天缺不缺不清楚,你们想要加入魔道是不太现实的。 一把日月照璧已经够了,他不是很想尝尝被玄山、倒悬剑山和大争书院六宗联手通缉天下的滋味。 ****** “方丈是如何认出我与破军身份的?” 不说他的云裳心经能将魔修气息遮掩得滴水不漏,即便是破军,以他大乘巅峰修为做的伪装在同阶强者面前,也很难露出端倪。 舒遥想不通透。 无尘方丈倒是不吝解答:“不瞒贪狼使,老衲所习的功法意在撇去一切浮华,只观最本真的根源气息,无论是贪狼使还是破军使,皆与杀破狼三星脱不开干系,方才叫老衲猜出的。” 可以,又是杀破狼三星。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数次折在这三颗星星楼上的舒遥无言以对。 让雪天当初册封时想的是什么天才主意? 无尘方丈不愧是个脾性温和的老好人。 他见舒遥久久不语,以为是年轻人年轻气盛,被自己看出真身有所挫折,反而主动出言宽慰道: “贪狼使不必忧心。贪狼破军两使所在之地事关真大,老衲绝不会轻易往外说。” 他一顿,赞叹道:“况且抛开外人言语,世俗眼光,贪狼使与破军使之间情感亦是真挚非常,叫老衲很是叹服。” 舒遥:“……” 他匪夷所思。 所以说你功法上撇开浮华看本真是让你用在这里的吗? 仙道为什么还没有完? 舒遥知道自己应该打蛇棍上,继续现编现造一个与破军之间的感人爱情故事。 但他始终没有说下一句话。 舒遥敛眸合眼。 他撒了有关破军的一个谎,就要拿无数个谎去圆。 纵使不喜欢卫珩,自己也不希望他难过,也希望他和自己之间无半点欺骗诈瞒。 是这点情绪,让舒遥面对着卫珩,哪怕有巧舌如簧,也无话可说。 是心中的珍重似铁石沉沉坠着他的舌头,让舒遥编不出半个字。 兴许是老和尚那套看本真的说法有点用处,让舒遥情不自禁受他周身氛围感染。 舒遥开窍,意识到了自己心里的那点情绪。 他再睁眼,眸中清明一片,又是美景潋滟:“多谢方丈指点,我有事想去与道尊一谈,先行别过,在此告罪。” 他起身,敲响了卫珩的门。 舒遥在敲门之前,反反复复斟酌过自己的说辞,在心下演练了好几遍,只等着和卫珩摊牌的一刻。 “我是修无情道的。” “我不喜欢你,也不喜欢镜月。” “所谓的两情相悦是我和镜月合计好骗你的,想让你死心。” “你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一想到终于能在卫珩面前坦白说完这一串,舒遥如释重负,就算下一刻被日月照璧砍死了也心甘情愿。 如他所说,卫珩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他值得世上最好的一切。 当然值得他舒遥的坦诚相对。 可惜总有突如其来的变化打扰舒遥的全盘步伐。 譬如说现在卫珩递过来的一张战贴: “是坠青天的人送给你的,他们与你不熟,用传讯符时没掌握好准头,就掉在了我这边。” 舒遥打开一看,如他所料,是坠青天队伍里出声说话,要和他在医道上来一场比试的小姑娘送来的。 他兴致缺缺合回去,半点提不起精神,随口道:“认输罢。” 反正他已经不需要镜月了,不是男人就不是男人吧。 有寒声寂影百战百胜就够了。 为什么要想不开去和人比试医道?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方丈说话时,舒遥仓促之间设下的隔音阵终究太过草率,瞒不过卫珩的耳朵。 自然而然得知镜月是破军的事实。 仔细一想也在情理之中,青梅竹马,镜花水月,毫无迹象从天而降—— 处处指向很符合破军这一人选。 他同样准备了许多话想和舒遥说。 “破军他尽管倾心于你,但他常年出入一斛珠等风月场所,风流名声在外,多半三心二意,不是良缘。” 但想想如破军所说,他与舒遥竹马成双,是可以为舒遥奔赴到魔宫,舍命去拦让雪天人间骤雪的过命交情,苦苦追寻舒遥三百年。 何尝是他插得进口的事情? 卫珩也不愿在背后诋毁他人。 于是心思百转之下,卫珩出口的是:“不必特意认输。” 舒遥:“……” 尽管我很想替你玄妙峰一脉争光,但以我的魔息医修,恐怕真的有点困难。 卫珩仿佛洞悉他心思:“我的灵力可让你运转医修功法。” 不等舒遥一言难尽,问他堂堂道尊真的可以下场帮弟子作弊真的好吗的时候,听卫珩声音清淡似平时,如雪片纷落,冰花飘舞,又似在掺杂着更多隐晦的情绪: “破军他尽管修的是天刑一脉,于此道上,却不能助你分毫。” 第43章情况有变 舒遥:“破军???” 怎么好好地又牵扯到了破军? 卫珩见他如此,倒是有一二诧异,一顿后问道:“坠青天的镜月不是破军吗?” 舒遥:“……” 他揉了一把脸,沉痛而真挚地在心里和破军说了一声对不起。 兄弟,这回是我对不起你。 你的女装扮相传到道尊那边去,恐怕多半一世英名有所不保。 我只能尽量替你遮着掩着,不叫卫珩传了开去,让魔道万千少女的春闺梦里人形象毁于一旦。 舒遥是生得很好看的。 他的好看一贯是种带着嚣张的艳丽,华美逼人又咄咄冷锐,赞叹归赞叹,却叫人碍于威势,万万生不起轻薄旖念。 但此时不同。 他比素日要虚弱许多,震惊冲淡高傲,柔化了凌厉气质,便美得无害起来,让人更移不开眼睛。 卫珩有点想笑。 他原来想温和告诉舒遥一声,即便是不答应也没有关系,毕竟自己总是想他好好的。 话到嘴边,卫珩却舍不得递出口。 他自年少起即是仙道最瞩目的那位天之骄子,兴许是一切来得太容易,卫珩一直拿它们看得很淡。 丹药、法宝、修为、地位… 纵观先前几百年里,卫珩独独只对论道台一事执着过。 因为那是他心目中的道之所在。 现在执着不肯轻易放下的,又多了舒遥一人。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说不出口的不止是卫珩一个人。 舒遥亦然。 他之前想得很好很洒脱,心想大不了就是被道尊觉得自己欺骗人家情感,挨日月照璧一顿打后滚出玄山,从此恩断义绝,不相往来。 但他真正面对起卫珩,方在唇边咀嚼到恩断义绝、不相往来几个字的含义之重。 那意味着在他数不清几百上千年的悠长寿元里,卫珩只出现过这短短一段时日。 日后任凭白云苍狗,岁月悠悠,也只得这片段如昙花一现可供回忆。 舒遥一直是个不太感性的人。 所以叫他形容,大概是要比去让雪天人间骤雪剑下多走几百个来回,挨上日月照璧很多顿毒打的分量还要重上很多的事情。 舒遥第一次发现,并且直视自己心头住着的这只贪恋温暖的恶魔。 自己确实是个魔修,没毛病。 他想,还是很卑劣的那种。 他最终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短短一句话:“再给我一些时间吧。” 他需要一点时间。 哪怕是还要冷酷无情告诉卫珩,自己是修无情道的,他们之间没有未来—— 多一点时间,伤势好全一点,挨起日月照璧的打也不用那么疼。 舒遥如是苦中作乐想着,且如实说出自己内心想法:“至少等我伤势好全,能从日月照璧下勉强保命时再说吧。” 说罢舒遥想悔恨捂住自己嘴巴。 他原意是想随口开个玩笑,戏谑一番缓和气氛,结果这番话一出—— 搞得仿佛人家道尊是个强抢人的恶霸,自己很害怕他日月照璧淫威似的。 卫珩眼眸依然是沉静的,却叫舒遥情不自禁联想到家中深井,故乡清泉,沉静中夹杂了让人卸下心防,想要亲近依赖的可靠。 卫珩道:“不会,我不会对你拔剑相向。” 道尊不说假话。 所以他这个承诺,对于任何一个魔修而言,都是比救命法宝,免死金牌还要珍贵的东西,能叫人泪流满面抱住他大腿。 舒遥不这样。 他只是惨淡地叹了口气,仿佛预见到自己渣男名声传遍魔道胜过破军的同时,被仙道中人追着喊打的将来。 唉,世道。 修个无情道真难。 ****** 主峰玄通峰上,数十石台排列整齐,它们个个长宽各有百丈,沉重厚实,上有符纹笼罩,显然是设有阵法于其上。 单论卖相,石台也称得上一句古朴雄浑,然而在青天白云下,在玄通峰大开大合山势之间,在一眼望不见底的玄山绵延山脉下,被衬托得渺小如棋枰不足道。 石台四周上观众席层层而上,最上层几欲扶摇云霄,不必细数密密麻麻的坐席,便可心中有数,坐个几万人是不在话下的事情。 此时观众人上几乎座无虚席,而数十石台亦是两两相对立满了人。 是选拔紫薇秘境前一百人的比试。 眼下不过选至筑基期的前一百,对山顶上大人物而言太过不值一提到懒得开口的程度,自然不必杀鸡用牛刀地请六宗宗主等人物出来坐镇。 连专心和玄山长老打牌的玄和峰主,也不过是碍于此处是玄山主场,不得不出来镇个场子。 玄和峰主想去摸牌的手忽停在半空。 她长眉一拧,让同桌的长老见了笑问她道:“玄和,可是接到什么要事传讯,让你分心他顾,无暇打牌?” “要事是没有的。”玄和峰主微微摇头。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随之她舌尖绽出一声清喝,如春雷乍响,穿过数十擂台刀兵之声,使得观众席上鼎沸人声不由一瞬静默下来,诺大会场,只听得玄和峰主声音滚滚不绝: “何方魔修在我玄山藏头露尾?滚出来!” 哗然一片。 虽说百年前卫珩与让雪天立下心血誓,仙魔两道井水不犯河水,然而有千年仇怨战火在先,魔修近日强掳怀霜涧在后,仙魔两道等同于是心照不算撕破脸面。 魔道乘着紫薇大比时悄然溜进玄山,无疑是赤裸裸在仙门魁首脸上抽了一记响亮耳光! 长老亦是放下手中牌局,各按兵器,神情凝重起身。 眼看局势一触即发,玄和峰主话音未绝时,竟有一个从观众席上缓步走下,一路走至玄和峰主的面前。 他行罢礼,拭唇苦笑一声:“在下收敛魔息随着旁的宗门世家一道混进来的,不想暗伤在身,终究是叫峰主发觉了。不过如此也算是机缘巧合,在下不必煞费苦心设法见道尊一面。” 玄和峰主根本不等他多说,秀目含煞,剑气盈袖,好似随时会暴起杀人。 耐心好的长老拉住她,劝道:“玄和,且等一等,人家既然从魔域特意赶来玄山,不妨听他一言。” 魔修脊背不似方才紧绷,想来也是怕玄和峰主不分青红皂白,与他大打出手的尴尬情况。 玄山长老给了他这个分辨机会,魔修也不多言,利落逼出精血立下心血誓:“天道作证,精血为凭,今日在下在玄山所言句句属实。” 玄和峰主和玄山长老的脸色,伴着魔修的举动渐渐肃然起来。 观其气息,分明是位化神巅峰的天刑魔修,魔域那边究竟出了何等变故让他要背负重伤跑到玄山来立心血誓? 魔修语速很快,像是怕玄和峰主会打断他,憋着一口气说完似的:“魔道贪狼破军两位尊使不知行踪,魔尊与七杀使,在道尊诛杀魔域残存魔种后仍大肆散播魔种。” “若仅仅是如此,也就罢了。魔道事,魔道毕的规矩在下知道,技不如人,怪不得旁人,更没脸跑来玄山说。” 谈及此处,魔修露了一丝苦笑,道:“奈何魔尊意不仅仅于在魔道,更将魔种散播往凡间,凡人亿万,在下不得来不说。” 几万人的场地静得出奇,连玄和峰主惊怒之下掀翻牌桌的声音也变得格外刺耳。 她望着散了满地的牌不知多久,终于让魔修等来她一句:“你稍等,我传讯两位师兄。” ****** 事关凡间苍生,卫珩、玄山掌门和其余六宗三位掌门人,谈情说爱的放下谈情说爱,练剑的放下剑,打牌的放下打牌,来得格外快。 江云崖听完魔修复述一遍,神色阴沉到可以在其上拧出水的地步,来回不断烦躁踱步:“怎会如此?” “让雪天如此举动,天象怎会一无所示?我推测天下大势,又怎会分毫未察觉?” 可魔尊地上精血仍徐徐闪着灵光,昭告着他的心血誓被天道认可。 他说的不是假话。 江云崖越想越摸不着头脑,对魔种的担忧和对自身业务水平的怀疑自责一搅合,让他差点抓着院长衣襟左右摇晃:“院长卜算的时候卜算到过魔种一事吗?” 院长倒依然一副如松如岩般的板正挺拔,冷静回答他道:“并无,否则我不会不说。” 江云崖挫败地松开手,正准备抓住无尘方丈摇晃着问一通时,无尘方丈便抢先道:“老衲也无。况且以道尊之近天道,竟然也察觉不到魔尊动静,当真是出奇。” 听魔修的口风,让雪天这段时日以来散播的魔种,绝非是打打闹闹,而是一个令人能头皮发麻的数量。 魔种一事本是逆天而行,这般巨大的数量,竟然能让让雪天瞒过仙道大能的眼睛,倒也真是一件让人琢磨不透的奇事。 “让雪天的魔种,为什么一定是一朝炼成的?” 有道极清悦润美的声音沉着问他们。 出声的是站在卫珩身后的一个红衣年轻人。 他眉目已经好看之极,眉梢眼角挂着似讥诮,似嘲讽的冷意又能压下那些浮华,比起轻浮皮相来,有着更跳脱之外的气质。 压得住场,让人静得下声音。 舒遥看那魔修,问道:“你是两百年前宗主为第十二域域主的坤山宗中人?” 魔修应了一声是,惊奇这年轻人为何能看出他来路师门。 若说坤山宗也曾在百余年前显赫一时,在魔尊登位,杀破狼三使管辖魔道后,只余下苟延残喘的影子。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从他区区一个化神巅峰,已是支撑着整个宗门的顶梁柱便可看出一二端倪。 舒遥说:“难怪你一个化神,会知道魔种之事。” 他口吻很复杂,明明是一个不到化神的年轻小辈,却带着理所当然居高临下的意味。 最奇怪的是化神也觉得理所当然。 仿佛这个红衣的年轻人就该高高在上,俯视众生。 旁人被魔种一事占去所有心神,顾不得他许多反常。 玄和峰主开口问:“阿遥,你知道魔种之事?你说让雪天并非是一朝临时起意,而是长久谋划,可有依据?” 舒遥说:“我知道。”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杀破狼三使尚且是青稚少年,让雪天也是那个得费尽苦心替他们收拾烂摊子,偶尔气得拔剑跳脚,想修理他们一顿的老大哥。 破军在第十二域惹上了一个人。 惹得人太多,舒遥全然记不得对方是什么模样,只记得性子嚣张得很,暴跳如雷说要破军给他们下跪磕头,才肯善罢甘休。 破军持扇,和那个年轻魔修以及他身后一帮子跟班对视,良久不语。 在年轻魔修以为他快要气馁服软,得意洋洋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听得少年破军漫不经心轻笑一声: “看你长得也人模狗样的,怎么就不知道做人呢?” “既然那么想下跪磕头,叫我一声爸爸,今天你爸爸少不得多管闲事,教教你怎么做人。” 年轻魔修背后来头很大,是个被捧着长大的嚣张性子,怎么受得了破军这般羞辱到脸上? 当即脸皮气到紫胀,勃然大怒一挥手,要随他出来的护卫给这小子一个好看。 打死最好。 不等他的护卫动手,倒是天降雷霆煌煌,动静之大把周围人吓跑了。 舒遥持剑从酒楼上跳下来,打量两眼被他定在原地动弹不得,丑态毕露的几人两眼,轻嗤道:“我叫你收敛做人你不听。怎么,被这群废物欺负到头上来哭都来不及的时候,才知道我说的话有道理吧?” 说得好像最嚣张那个,成日里持着寒声寂影打生打死的人不是他舒遥一样。 破军没来得及怼他两句,面色一变:“不好,这家伙的师门长辈也在附近,听到动静赶来了!” “那还废话什么?” 舒遥不由分说抓着他手,剑光汹汹而去,那悍然架势看不出半点逃命的样子,喊道,“跑啊!” 破军:“???” 他一边跟着舒遥跑得不含糊,一边不忘嘲笑舒遥:“几息前一副怼天怼地,天老大你老二的样子,这回跑得倒是快。” 舒遥鄙夷冷笑一声,很为这家伙的脑子发愁:“我是不怕和一群老家伙们打,七杀就在附近,你以为呢?打起来动静很大惹来他,被他和让雪天揪住耳朵训吗?“ 破军诚恳建议他道:“那我还是建议你打一下。” 舒遥:“???” 破军说:“你看你身后。” 舒遥僵硬一回头,猝不及防看见他身后黑着脸的七杀。 追得比人家宗门长老还要快一点。 破军幸灾乐祸一拍他肩膀:“做人嘛,想开点,反正少不了挨七杀一顿训,不如逮着老家伙揍一顿先发泄一下心火先。” 后头的老家伙们声音也很嘹亮,充满着愤怒之情:“竖子哪里跑?!” 比舒遥的寒声寂影出鞘更快的是七杀朝斗。 剑光雪亮,杀意弥漫,七杀不忘黑着脸向舒遥喊道:“跑啊!” 舒遥:“???”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七杀恨铁不成钢:“让雪天就在附近,等动静一大惊动了他,被他揪着耳朵训很好玩吗?” 舒遥:“……” 这熟悉的句式。 人生果然处处是惊喜。 七杀的七杀朝斗来不及正面迎上那几个老家伙,骤然间雪落一地,冰雪肃杀将老家伙们姿态滑稽冻在原地。 舒遥和破军僵硬得仿佛两个做坏事被抓包的孩子。 “方才不是很能跑吗?” 同样是操心的命,让雪天就要比七杀好说话很多,只嗔了他们一句,又无奈道: “你们两个人先在僵在原地不肯跑,难道是一定要等此地城主亲临,去凭着手中剑和他们亲力亲为讲讲道理吗?” 舒遥抓着破军,御剑便跑。 七杀和让雪天紧随其后。 舒遥和破军又不可抑制在剑上笑成一团。 也许是笑对方的狼狈,也许是笑三追三逃的刺激,也许又是笑七杀和让雪天两人的操心。 哪怕生在魔道最乱的时候,他们这样血气方刚的年纪,又有好友在身边,总是不缺笑料的。 笑着笑着,舒遥道:“诶,说起来没问那人是怎么没眼色惹到你的?” 破军也止住了笑,向舒遥传音道:“他是坤山宗的人。” 两人不笑了。 只这一个坤山宗的名字已经足够。 因为正是坤山宗,杀了七杀满宗门,仅仅留下他一条活口。 坤山宗势大,宗主亦为第十二域域主,是大乘后期的不世大能,饶是他们恨坤山宗恨得再咬牙切齿,也不得不强自忍耐。 他们没有忍太久。 少年如明珠璞玉,哪怕在一堆尘埃里仍然难掩其亮光。 说的是他们四个人。 他们百年间一步一步长成大乘,横扫魔道,立下令人胆寒的赫赫威名。 是舒遥陪着七杀去杀的坤山宗宗主,当时让雪天和破军在三十二域之间周旋,力求务必没人能够打扰他们。 舒遥以为这仅仅是个复仇的简单戏码,一切仇恨会以坤山宗当年所有参与之人的死去为结束。 直到奄奄一息的坤山宗宗主吐出一口心头精血,向着七杀立誓说:“我当年杀你的宗门,不是因为丧心病狂杀人兴起,是你宗门中大半人暗中入孤煞,着手炼制魔种!” 他到了强弩之末,眼里却尚存着如刀子一般的尖锐恨意:“倘若不是和暗中指使的第十六域域主战力相近,连着他,我也要一起杀!” 舒遥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让雪天曾经是第十六域域主的直系,也是因为自觉自己看顾有失,让七杀宗门惨遭灭门之祸,才会与他们三人走近的。 后来让雪天觉得与十六域域主理念不合,索性和他们一起去魔域四处晃荡。 七杀比他更六神无主。 他双眼赤红欲滴血,声音嘶哑似破音,叫人担心他下一刻便会心神失守,全盘崩溃:“怎么可能?你骗我!” 那是支撑着他前行百年的动力。 远远不止宗门亲情、灭门仇恨可以解释得清。 是与他生命几近融为一体的东西。 当他以为大仇得报,以为此后可以肆意自在为自己而活时,有人来全盘打碎它,告诉他你坚持这百年的东西完全是错的。 坤山宗宗主反笑了。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这一刻,输赢逆转。 他说:“你不信我是常理之中的事情,可心血誓如何能骗人?” 七杀嘶吼一声,其中悲鸣彻骨,如野兽泣血,鬼魂夜哭,久久不散。 坤山宗宗主在他吼声中含笑安然闭眼。 七杀甚至不敢抬眼去看舒遥。 雷霆浩荡从天而降,将他们之前一片打斗遗迹劈成焦黑一片。 舒遥红衣在焦黑泥土上似开出的花,愈是格格不入,愈是让人移不开眼睛。 他走过去一把抓住七杀的肩膀,让他抬起头来与自己对视:“你宗门到底曾经是修天刑的,坤山宗宗主也说,只是大半人,为着剩下没修孤煞人的性命,我们也不算杀错人。” 七杀问他:“那魔种呢?” 他声音更响,抖个不停,像是问舒遥,又像是在质问自己:“那魔种怎么办?” “你宗门的秘籍带在身上吗?” 舒遥的话像是点醒七杀,他连忙将乾坤袋中贴身不离的秘籍取出来,取出来时手都是发抖的。 不用雷霆,秘籍先一步在七杀朝斗下化成飞灰。 舒遥说:“七杀,你立心血誓,说这辈子不碰魔种。” 七杀立马立了心血誓,一口一个不得好死,死无全尸,死无葬身之地的不吉祥话一个比一个狠。 “就这样吗?” “还能怎么样?”舒遥垂首看了很久的寒声寂影,这会儿倒是慢慢攒出一个很淡的笑模样儿来。 像是风雨后横跨在天空上,见光即散的一轮虹霞。 他听见自己掷地有声,像是寒声寂影想要一个字一个字地将地底捅个对穿:“我做下的事我来担。” 舒遥眸光很深:“倘若真有那一日,我寒声寂影下放过的人,当然由我寒声寂影来收回。” 他们当时年轻,都没把那句话当回事。 等后来七杀转修入孤煞,天刑时立下的心血誓约束不了他。 却约束得了舒遥。 所以舒遥拼着和破军反目,甚至亲上魔宫去请让雪天的旨意,也要将七杀斩于寒声寂影下。 所以他在凡间晋国青山宗时,修为有八九成恢复。便迫不及待想要将七杀斩于寒声寂影下。 终究是太迟了。 舒遥简单挑选了一下来龙去脉,和几人解释为何七杀会晓得魔种炼制之法。 说完,他顾不得几人惊讶眼神,和一个个劈头盖脸来的询问,自顾自拔出腰间寒声寂影,唇角溢出一声轻叹: “我说过的话,我一直记得。” 寒声寂影下放过的性命,当然该由寒声寂影来收。 卫珩一句话将舒遥从被团团围住的尴尬境地搭救出来: “事到如今,不必再在玄山比试了。元婴以上入凡间,元婴化神两境各以诛杀魔种最多的前一百决出入紫薇秘境的人选。” 第44章出人意料 说到这里,这件事情的脉络差不多已经被捋了个清楚。 七杀显然是知道魔种炼制之法,过去百年里和让雪天多有筹备,只等着今日一朝对凡间发难。 倘若有数十万甚至上百万的凡人受魔种驱使来围攻仙道,思及此处,即便是天不怕地不怕,对让雪天也敢拔剑照着脸怼的玄和峰主,也不禁掌心发抖,冷汗渗了一片。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仙道和孤立在天道之外的孤煞大不一样,受魔种驱使的凡人修为不一定很高,随便拎个内门弟子就打得过—— 可凡人终究是凡人,受魔种驱使的凡人也是一样,仙修受天道拘束,不得滥杀凡人,倘若真动手做了,来日破境时挨几道天雷被劈得半死,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下场。 玄和峰主震动之下,甚至忘记问舒遥如何得知的消息。 倒是事先嗑好两瓶天王保心丹的玄山掌门最靠谱,他眼风沉沉扫过舒遥,威严问道:“你怎会得知此事?” 无论是七杀原先归属的宗门,抑或是被七杀所杀的坤山宗宗主,皆是少说百余年以前的事情,且在魔道也属于不传之秘,舒遥一个小辈又如何能够知晓得这样清楚?” 舒遥无所谓地扯了扯唇角,欲开口时,余光瞥到他身前卫珩,便猛然一顿。 这件事情对舒遥而言意义太重。 是他当年放的七杀,是他当年替七杀瞒的让雪天和破军,也是他当年在七杀转入孤煞时没能杀了七杀—— 凡间魔种的责任,原该有他一份。 在千万条活生生的性命沉甸甸压下来时,贪狼使的身份当然算不得什么。 但是有卫珩。 他要去操心凡间猝然生出的魔种,事情已经够多了,自己蒙他救命之恩,总不好这个时候给他火上浇油,来一出同门相残,割袍断义的戏码吧? 舒遥如是思忖。 于是他略一低头,抬头时神情很快变得柔弱又无辜,茫然道:“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只是昨天正好听师父和江宗主提及此事,我今日便忍不住提了。” 说罢他看着仿佛真有几分腼腆,不好意思道:“是我太沉不住气,见到什么都要说出来,让几位前辈见笑了。” 卫珩为他作证:“是他说的那样。” 他一开口,不管是说什么,哪怕是说太阳西升东落,也一样能说出种无端让人信服的魄力。 掌门信了。 他下意识埋怨了卫珩一声:“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日和我们说一声?” 玄和峰主绝望抬头。 掌门师兄,没有用的。 你一个不解风情的中年剑修,在师兄心目中,怎么能比过一个甘愿为他转修医道,为此将性命也置之脑后,对他痴心一片的大美人的地位? 换作是她,也肯定先告诉她的大美人徒弟啊! 幸好玄山掌门不知道她的想法。 否则即便舒遥如何努力避免同门相残,今天仍是难以抑制会上演一出。 卫珩神色如常,淡淡道:“我昨日仍未确定,才请来江宗主为我推演,阿遥他说得太快了。” 突然被几个人齐齐盯住的江云崖:“???” 他能说他昨天和院长、无尘方丈一起凑一桌打了一天牌吗? 自从卫珩来了场仙魔之间的旷世绝恋来,江云崖自觉自己替他收拾烂摊子也是到了没脾气的地步,驾轻就熟。 他先是捂住以眼神问询他的院长嘴巴,免得这呆头鹅下一息木愣愣问出“你昨天不是和我在一起打了一天牌吗?”这样的送命问题。 除了堵住院长嘴巴这个动作略显奇怪,换一个角度来看,江云崖仍是高人风范,只见他飘然似仙,不慌不忙道: “确实如此,不过百余年前的事情,且牵扯得太多,我不敢打保票,免得人心惶惶,便叮嘱道尊不必张扬。” 说到这里,也算是将一番前因后果都说透了。 卫珩道:“魔种事急,不便耽搁,让元婴以上即刻出发,大乘先不动手,为防魔修釜底抽薪,役使有魔种在身的凡人与仙修两败俱伤,每方圆千里之内坐镇一位大乘,制住所有想驱动魔种的魔修。” 除避世未来的无妄宗外,六宗宗主皆颔首,也不多言,当即吩咐下去。 如今弟子齐聚玄山,转眼就有灵光飞掠过天空,向着凡间方向而去。 玄山掌门一连串指示完后,仍是忧心:“倘若弟子除不尽魔种,大乘要顾着魔修,未必能出手将千里之内的魔种尽去。”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卫珩道:“我会出手。” 六宗宗主均是亲眼见证过卫珩一路传奇走至现在的人。 他们见卫珩形容气度,便情不自禁想要拿南海太华,渊壑险峰来比喻它。 清峻挺秀反而是最流于表面的东西,要紧的是巍巍然不可崩摧的高华,似欲随着江流石转,万物迁移直至天地尽头。 是沧海桑田的时光也不能动摇磨灭的东西。 也许是对卫珩滤镜太过浓重,又也许是被凡间的魔种之事占去全部心神,卫珩说了一句让舒遥与他同行时,玄山掌门竟没多问,恍恍惚惚地答应了下来。 “道尊不必安慰我。” 待他们两人去凡间时,舒遥最先说的是这一句话。 他像是憋了很多话想说,不等卫珩反应,便自顾自地说个干净: “七杀百年前入孤煞,我想过很多次,他造的杀孽,是不是该有我的一部分。后来想来想去觉得很没意思。” “你不知道你杀的人,你救的人在没有被你救或杀的将来,会救了会杀了多少人,他们救的杀得多少人,又会在被他们救的或者杀的将来,救了杀了多少人。” “一环一环扣下去,恐怕是天道才看得到,推得出来的结果。” 他乌发红衣扬在风中,这鲜明两色与殊丽眉目像是天上金宫玉阙才配有的浓墨重彩,逼人颜色: “人又不是天道。能做到仰不愧天,俯不愧地,于内不愧心,于外不愧他人,已经算是极难得极难得的大好人。若一举一动皆要把苍生福祉记挂在心上,那可能真是个老天爷该给他发好人卡的千古圣人。” 舒遥笑了笑:“我也想过,若是我在坤山宗那里杀了七杀,是不是没有那些幺蛾子。可再一想,若杀了坤山宗时的七杀,该杀的就是我。” “倘若重来一遍——” 舒遥忽然止住了声音。 哪怕是重来一遍,他也一样找不到两全其美的做法。 曾经的关怀之情,甘愿为彼此出生入死的默契是真的。 反目后七杀杀的无辜人等,恨不得对方每天去世一百遍甚至想高挂鞭炮庆祝的咬牙切齿也是真的。 分不出谁比谁更重。 卫珩抱住了他。 掌心的腰身像是不喜欢这样亲密的接触,止不住颤,然而它主人一番挣扎后,最终没有推开卫珩。 他们温度相贴。 让人依赖的不仅仅是温度,更是最艰难的时候顶着风风雨雨扶了他一把的手。 也不止最艰难的时候。 最艰难,最得意,他都希望这双手的主人一直在。 舒遥忽然道:“算了,不重来了,眼前就很好。” 他说:“我杀七杀的时候,你要在场。” 如舒遥自己说过的,寒声寂影下放过的性命,由寒声寂影收回。 而曾经支离破碎的友谊也会随着新的温情安详逝去。 会有人愿意陪他走接下来的路。 已经很好。 卫珩应了一声好,又多加一句:“给你递寒声寂影。” “递寒声寂影倒不用。”舒遥也笑出来,“以我对七杀的了解,他多半会来,道尊别和我在一处,让他觉得我落单了好欺负就成。” “当然七杀肯定做事也不回那么不过脑子,只是他自信能驱使得动魔种,再不济也能让魔种自爆拦道尊一拦,应当愿意冒这个险出来和我一见。” 卫珩未有异议,只道:“你很了解了七杀。” “毕竟两百年的相处。”舒遥坦然自若,“再说,我也是那么想的。”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换位思考一下,舒遥觉得若是在能安全走脱的前提下,有机会哐当砸爆七杀的头,自己也是愿意干的。 最了解一个人的永远是他的仇人。 没毛病。 ****** 凡间有不止一个国家,国家中有很多座城池。 在这许许多多城池里,晋国的都城无疑是最繁华的那一座。 可想而知,也是最容易被魔修盯上的一座。 仙修自以为洞悉了魔修的心理,纷纷踊跃地提着剑跑来晋国都城。 他们大概意想不到自己遭受的第一道阻碍,不是来源于魔修的阻挠使坏,魔种的难以解决,却是在城门口的守卫。 守卫板着一张黑若锅底的脸,冷冷问道:“度牒呢?” 排在队伍第一位的是倒悬剑山的弟子。 很符合他们剑修一听有架打,就跑得最急,冲得最快,莽得不要命的头铁风范。 他一句“拔剑!”差点冲口而出。 幸好身旁沉稳一点的友人拽了一把他,传音警告他:“是凡人,不能拔剑!” 守卫见他迟迟未答,心中更不耐烦,喝问到:“作为来往凭证的度牒呢?” 倒悬剑山弟子也强自按耐,寒声道:“我为倒悬剑山弟子。” 言下之意是何需度牒? “倒悬剑山?”看他的派头,守卫也不由得迟疑一瞬,问身旁同伴道,“你听说过吗?难不成是个修仙门派?” 弟子流露出一二矜持之色,等着守卫的恭敬惊叹。 不想另一个守卫“啊”了一声,摸不着头脑:“什么倒悬正立剑山的?没听说过,十八流骗人门派吧?” 守卫神色不再动摇。 他抬手一挥,冷喝道:“既然拿不出度牒,那就去京兆尹走一趟吧!” 语罢高耸城门上,瞬间竖立起无数架黑竣竣弓箭,瞧着让人头皮发炸,肝胆俱寒,瞬间心生退却之意。 弟子:“……” 他们堂堂元婴剑修,倒不是很怕凡间军队这架势。 问题是真要被捉拿到了京兆尹去,说不定还得蹲个号子,让他们元婴剑修的面子往哪儿搁? 弟子仿佛看见自己将来走到哪里,嘲笑声如影随形的未来: 看,他就是那个去诛灭魔种一个没诛成,反而被抓去蹲号子的剑修! 倒悬剑山弟子和他友人心照不宣对视一眼! 下一刻两人腾云而起,拔腿就跑! “真是仙人啊。”守卫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向着身穿同一制式白衣,排在后头的倒悬剑山弟子笑道。“你们仙人脾气也挺好,被我这样吼也没生气。” 弟子:“……” 他也对他同门的思路匪夷所思。 好不容易证明自己是修仙的了,还跑个球球? 当然,为了倒悬剑山的面子,弟子艰难挽尊:“是的,我们倒悬剑山…一向怜老扶贫,助人为乐。” 其他门派的修行者:“……” 开什么玩笑,整个仙魔两道,谁不知道你们倒悬剑山最不安分,走到哪儿打到哪儿? 守卫忙点头,陪笑道:“确实确实,脾气确实很好啊。”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倒悬剑山弟子跟着猛点头:“没错没错!方才那师兄就是太害羞了!才落跑的!“ “……” 修行者们保持着诡异的沉默,在诡异的和乐融融里一起进了都城。 然而这只是他们最简单的第一关。 晋国都城,自然是车水马龙的繁华之地。 不说朱门高檐,楼台一座挨着一座,一层起得比一层高,街上望得着金漆彩绘沉香楼,听得见九曲回廊流水声,即便是寻常寒门百姓,屋瓦也码得整整齐齐,院墙刷得干干净净。 一派繁荣富庶。 有弟子眼睛很尖,一眼认出来往行人中有魔种在身的,快步向前,一把抓住来人,热情道:“这位兄台,我观你魔种在身——” “去去去!”被抓住的行人一脸不耐烦掸开他手,没好声气,“去你的魔种在身!你们算命的现在套路还挺新奇,都从印堂发黑,玩到了魔种在身!” 弟子:“???” 他无力辩解道:“不是,兄台,你信我,你真的有魔种在身,我是坠青天弟子,没必要骗你,我不收钱的!” 说到最后,他已经有点语无伦次,谈及到钱不钱的,从格调上就把自己打倒了最不入流江湖骗子那一档。 那人发泄完,心头气顺,便也耐心劝一劝他,“这位小哥,我看你长得算俊俏,人模人样的,身上衣服也是好料子,想来是殷实出身,怎么就是不学好,要玩江湖骗子的那一套呢?” 弟子:“???” 他呆滞看着行人越走越远,那副受打击的模样仿佛被十个同境界的魔修轮流锤过。 “你这还算好的。”他同伴一瘸一拐走来,鼻青脸肿安慰他,“你看那边,大争书院的,已经和人吵起来了。” 大争书院的学生一边说着“夏虫不可语冰”,一边又口嫌体正直地尽心尽力驳斥着认为“这世上不可能有魔种”的凡人,恨不得把好几万年的修真史给他倒背一通。 弟子惊悚看他同伴,迟疑道:“那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他心中戒备起来,莫非是附近有魔修,自己同伴和他打了一场? “唉,别提了。” 他同伴愁苦叹了一口气:“我倒霉,遇上一个身怀魔种的小姑娘,人家模样娇娇俏俏的,未出阁的大户人家。半条街的人追着我打,我总不能打凡人吧?他们也不听我解释,不想看我使法术啊!” 弟子:“……” 这他妈都是什么魔鬼任务。 魔修该不是认中了这一点吧? 那一刻,弟子对魔修的心机谋略有了新的认识,肃然起敬。 感谢杀破狼三颗星,舒遥一入晋国都城,便顺顺利利地找到了破军。 他仍是镜月的扮相,和引长烟、怀霜涧、顾迟笔三人待在一处。 “舒师弟!”被医修蒙蔽双眼的引长烟热情招呼,“你要不要和我们来一处!镜月师妹也在这儿!” 舒遥当然是顺水推舟,欣然应允。 他和怀霜涧相熟,顾迟笔有过一面之缘,破军更不用说,倒算是如鱼得水,气氛融洽。 几人走过长街,引长烟迟疑出声:“顾师姐,那边那个,是你大争书院弟子吗?” 和人辩论的声音大半条街都听得见。 顾迟笔:“……” 她断然否认:“不,我大争书院没有这样的蠢货。” 前头是个身着白衣的剑修,和行人两两对峙,看样子是憋一句拔剑憋到脸色发红。 引长烟抢先开口,一起断然否认:“不,我倒悬剑山没有这样的蠢货。” 再往前两步,有玄山弟子自暴自弃,干脆把自己伪装成算命先生,借着入门时基本功把行人忽悠得一套一套,直呼神算。 怀霜涧:“我玄山没有这样——”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她装神弄鬼四个字卡在喉咙间,不远处传来一阵贯穿耳膜的惨叫声,青衣绣卷草纹的坠青天弟子被身后一堆人追着喊打,鸡蛋菜叶横飞。 破军心情复杂,应景地接了一句:“我坠青天没有这样的蠢货。” 舒遥饶是自诩接受能力极强,此时神容也不由得有一瞬凝固,问道:“我们是修行者。” 引长烟:“不错。” “那为什么不能让直接抓过身怀魔种的人,直接除去魔种?” “是道尊说的。”怀霜涧道,“道尊说这不仅是场试炼,更是关乎到凡间人命存亡,须得心怀尊重,不得儿戏以对。” 舒遥正暗自反省自己时,又听怀霜涧冷冰冰道:“我看是他们过度曲解道尊的意思。” “直接去除又有什么不好?” 说着她石中隐玉似有所感,发出一声嗡嗡剑鸣。 顾迟笔若有所思:“直接去除确实也不好。若非是像道尊那种能一剑诛杀一国魔种之人,像我们一个一个去除,只会引起人心惶惶不安,举国动荡。” 怀霜涧不语。 纵然她和引长烟皆是信奉一剑破万法的剑修,也不得不承认顾迟笔说得有理。 最难把握的便是人心。 舒遥一拍掌道:“我有办法!” 最了解他的破军面无表情,并不是很想听他的办法。 奈何不得其他三人似火的热情。 果然。 五人在最热闹熙攘的西市租了一出摊位,他们一个个容颜俱是极为出色,哪怕凭脸,也吸引来不少郎君小娘驻足。 破军持扇,不似平日里有海棠带露,芙蓉出水的明丽风流,反而有气无力,看着蔫搭搭的。 引长烟和怀霜涧默默站在一角,并不是很想搭理舒遥。 只有顾迟笔问舒遥道:“舒师弟确认能行?” “怎么不行?”舒遥带着笑反问她,“顾师姐是觉得以自己堂堂化神修为,变不出哄得住凡人的戏法,还是担心自己无法同时诛杀魔种?” 顾迟笔一想是这个理,爽快点头:“按你说的来。” 舒遥毫无贪狼使包袱,扯开嗓子唤道:“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顾迟笔嫌他模样病怏怏的,激情不足,一把推开,顺带夺过破军手中折扇,如惊堂木重重一拍桌,嗓音清亮,中气十足: “不远万里自西域学来的戏法哟!叫我们戏法的师父专给西域王室作演的,千两万两的黄金拿到手软!我们亦是一路上给官老爷演着过来的,若不是怕酒香巷子深,英雄埋名,宝剑无人问,才不会自将身价来此作演!” 引长烟依然想挣扎:“我学剑近百年,剑下斩过无数魔修的头颅…” “不是用来演戏法用了。” 破军顺口替他接下去。 他显然放弃希望,自暴自弃,安慰引长烟道:“想开点,你变戏法是假,除魔是真,难道这万千百姓性命,比不过你明珠出海一点排面重要吗?想开点。” 引长烟惭愧低头。 怀霜涧也惭愧低头。 见他们样子,破军咽回了下一句话。 不想开还能怎么样? 他堂堂魔道破军使,都被舒遥逼来仙道穿着女装和顾迟笔一起合写话本了,难道还在乎一桩戏法吗? 想到此处,破军蓦然心中升起一阵万丈豪情! 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扇子,一张扇,花鸟珍禽脱扇而出,羽毛栩栩,叫声清脆,鲜花仍能闻到芳香。 十分积极。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舒遥是提议人,于情于理不该落后于破军。 九天悬梦一挥,光晕染粉,似梦似幻,鲜花飘带争相涌出,徐徐打转。 云裳心经可用来驱散魔种的跳珠憾玉。 人群哗然一片! 引长烟与怀霜涧坚定而又悲壮地对视一眼。 引长烟先出剑。 水波平地起。 是真的水波,有好奇的小孩儿伸手,湿湿凉凉的触感做不到假,衣袖被打湿一片。 人们看他的目光带上一二敬畏之意。 接着小孩儿看到旁边持剑高挑的冰美人对他和声说了一句:“走远点,免得伤着手。” 小孩儿抽手。 就在他抽手之后,伴着“咔咔“结冰声,水波成了寒冰,四周的气温骤降。 人群寂静无声,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他们看不到的是有黑气从他们头上窜出,再被扇里花鸟,剑意绞杀个一干二净。 有路过的修行者见着如此场景,眼光一亮,仿佛受到了什么启发似的,拉着他的同伴道:“来来来!我们快去变戏法卖艺去!” 如此一传十,十传百,看到的弟子奔走相告,挽起袖子亲身上阵。 反正都做过神棍,挨过打,被砸过青菜鸡蛋,还有什么脸面好在乎的? 一时之间,满城尽是卖艺人。 仙道的大乘不是很懂。 他壮着胆子,向卫珩诉苦:“道尊您看看,这成什么体统?若是被附近的修仙门派看去,六宗和其余门派世家一群卖艺的,我上宗威严何在?” 卫珩看他一眼。 那人瞬间收声。 另外一边,都城里的七杀也越走越茫然。 说好的骚乱呢? 怎么一片和乐融融的,全来看卖艺了??? 仙道真的没问题吗??? 第45章报应不爽 满场轰然叫好的喧闹声中,有以凡人肉眼看不见的黑雾被修行者灵力逼得不得已一缕缕四散而出,盘旋纠葛着渐渐在空中汇成四散小溪。 又被各种剑气和法宝灵光绞杀干净。 引长烟一面绞杀着魔种,一面看得心头火起,低声道:“都说天道因果环环相扣,炼魔种的魔修怎么还没死干净呢?” 顾迟笔冷冷瞥他一眼,扔下一句:“少打架,多读书。” 免得出去睁眼瞎,和无头苍蝇一样随便乱转。 引长烟:“???” 他刚想反唇相讥,问问顾迟笔有什么资格嘲笑他架打得多的时候,看破军奇异道:“不,也不全然是没有报应的。” 论起魔道的事,在座的除却舒遥,没人能比破军更熟,自然是娓娓道来: “炼的魔种越多,破境时的天雷便越厉害。在以前未明令禁止魔种时,在魔域里走着走着,便能时常看见天降雷霆的异象。”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多半是哪个孤煞魔修炼魔种太多,破境遭雷劈了。” 破军说到此处顿了一顿。 显然是想起当时他和舒遥见着天雷,你一言我一语,大声嘲笑是哪个脑子不太好使的孤煞魔修,自作自受,劈死最好。 附和他们的七杀一定不会想到把未来的自己也给一道骂了进去。 想起旧事,破军倒没了什么继续嘲笑报应不爽的意思,言语也比往常简略许多: “哪怕那孤煞魔修发了狠心,打算这辈子为避天雷不破境,魔种若真炼制得多,为祸得多,等身死道消时,恐怕多半是魂飞魄散,不入轮回的下场。” 顾迟笔听得嗤了一声:“所以说孤煞一脉的魔修脑子是真的不太好使,尽做了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去。” “也未必全是脑子不好使的。”舒遥停了手中的剑舞,悠悠然插一句进来。 “也许是脑子太好使的亦说不准。” “孤煞不受约束,毫无顾忌,哪怕是屠杀低阶修士和凡人,一样可以吸收其中的血煞之气增益己身。对许多求速、求强的人来说可谓是不二法门了。” 他不由现出些许嘲讽之色,如冰凉神兵出鞘那一瞬的剑光,冷而艳,刺透毫发肌肤,直指人心: “毕竟对许多人而言,走孤煞一脉达到的成就,是他们原先豁出性命也换不来的。精打细算之下,孽力反馈当然算不得什么。” 四人诛杀魔种的动作虽不停,却不约而同静默下来。 许久引长烟发了声,似有什么东西不甘心再蛰伏在他眉目里,想迎着明珠出海一同呼啸而出。 是少年人沉不住心气的轻浮。 也是少年人从不畏惧的骄傲。 他道:“这样一想真是不痛快,下辈子的事情下辈子说,这辈子做下的债这辈子还,凭什么他们能生前活得好好的,留到眼睛一闭无知无觉,根本不知道自己是皇帝,是乞儿的下辈子还?” “说到底,都是闲心不足罢了。” 破军折扇在手心一敲,语重心长告诫三个年轻人:“所以说啊,人生在世,选理想别选太大的,别吃不到饼反被月亮噎死,拯救天下泽被苍生洗洗睡吧。” “像我一样,就想着纵情声色,多看几个美人,就活得很快乐。” 哦不对,也不太对。 他到底有个叫舒遥的朋友,动不动惹出的篓子能捅破天。 如此想来,自己大概也是不自量力的芸芸众生其一。 破军悲哀想。 怀霜涧是最先开口的那一个,她语气坚定,不容置疑:“哪有什么达不到非要走歪门斜路的道理?达不到就做,做不到就继续做,和练剑一个道理,如是而已。” 顾迟笔也凉凉道:“好巧,在下不才,心愿就是想要天下太平,拯救苍生。” 眼看着她要挽袖子和破军干一架,引长烟后知后觉啊了一声,恍然大悟:“怪不得镜月师妹你会喜欢舒师弟!” 引长烟内心有点复杂。 怎么说呢? 虽说人家感情的事,人家自己心里该有个定论,但引长烟确实觉得镜月一心一意痴恋舒遥至今,是有点不太值得的。 不过镜月真是喜好美色的话,也难怪她看着舒遥那张脸,能忍耐他到今天。 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嘛。 他们剑修还是管安安静静练剑就好。 破军:“……”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人家道尊还在上面听着呢,你让人家道尊怎么想? 正是他走神之间,一缕雷霆忽然窜出,将他折扇下幻化出的羽毛细腻,鳞爪俱全的禽鸟瑞兽粉碎个干净。 鸟兽被雷霆击中时,逼真到戚戚地发出了依依切切的悲鸣之声。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外面观众以为是新一种的戏法,大声叫好,呼声如潮,一浪叠一浪,一浪高过一浪。 舒遥手里的九天悬梦不知何时换成寒声寂影,他一手持剑,另一手越身,不由分说地将破军折扇“啪嗒”一合,抽手夺过。 破军:“???” 他纳闷:“兄弟,我什么时候惹到的你?” 舒遥恨不得抽他两扇子让他清醒一下,忍了又忍,传音道:“你光顾着走神,不能感受一下杀破狼三星气机中,七杀将近吗?” “哪怕你有心遮掩,七杀未必真能看得破你易容,但你这把扇子使了两百年,又在我身边,七杀脑子没不好使到这份上。” 他凉凉说:“还是你很希望七杀看破你的易容,回魔道后替你大肆宣扬一番?” 破军差点跳起来。 他讪讪然,真诚向舒遥求教:“七杀锁定了你的气机,跑是不太行的,有什么办法让他别认出我来吗?” “先把扇子收起来。”舒遥道,“你活了三百多年,是怎么沦落到只会使一把扇子的地步?不是等于明晃晃地告诉七杀,你破军在此?” 破军不服,冷笑一声:“你活三百多年,不一样只会劈雷?” 白瞎了寒声寂影和他一副好相貌。 舒遥瞬间骄傲,连斜他的眼神里,都充斥着不值一提的轻蔑之意:“那不一样。” 他下颔一抬:“我还能修医,你能吗?” 破军:“……” 他连连摆手:“不能不能。” 他好歹良心尚存,比不得舒遥一个挂羊头卖狗肉的,口里说的是济世救人,手上做的是魔息爆体。 令魔害怕。 在他们几句交谈间,七杀已然迈步至摊位前。 他一路行来,气氛高昂,正值兴头的凡人纷纷自觉散向两边,为他退出一条中空道路来,专供七杀通行。 他们也觉理所当然要退避,好似本应如此,不值得大惊小怪。 舒遥和破军早有心理准备,其余三人神色倒是慢慢凝重起来。 引长烟是在魔宫大殿中直面过七杀很长一段时间的,他手往明珠出海上一抹,沉声问道:“魔道七杀使?” 他在看见七杀时,为免误伤无辜,就此布下了结界,凡人听不见他们的说话声,外头仍是一派水波凝霜,鲜花乱飞的热闹景象。 七杀道:“不错,是我。” 看在舒遥的面子上,他降尊纡贵地搭理了这化神小辈一句。 七杀走遍大半个都城,对仙道弟子大力吆喝,试图招揽凡人来自己这边看热闹的行为震惊过后,便是见怪不怪。 他看见舒遥夹杂在一堆化神小辈中亲身上阵,内心隐约有几分古井无波,意料之中想着这才是贪狼干的出来的事。 至于杀破狼的面子? 早八百年前就被贪狼破军两个人丢了个干净。 魔道良心七杀使是没有资格顾虑杀破狼的被害风评的。 七杀目光平平移向舒遥,嘴角挑起一线讥嘲:“贪狼,没想到再见时,会是如此情景。” 让他撞见曾经高高在上的贪狼使,放下身段给凡人卖艺。 舒遥顾不上七杀,他忙着向破军传音道:“冷静一点,兄弟。” 破军也在传音里狠狠向他嚎道:“我没法冷静啊兄弟!” “我以后在魔道还拿什么见人!” “你可以女装见人啊”一句话在舒遥嘴边差点脱口而出。 他所剩不多的良心终究阻止了他,“你没法冷静,那就装得紧张一点吧。”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就是那种见到鼎鼎大名的七杀使,紧张到发抖的娇弱坠青天女弟子。” 破军愣是他被这个形容说得抖了一抖。 他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琢磨着和舒遥道:“你说七杀未必知道我在此处,我和卫珩联手,能不能——” 他做了一个手势,眼里杀气隐现。 这回怀疑人生的换成舒遥。 他翻起旧帐:“百年前你和我撕破脸皮,也要偏帮七杀,硬是搞得我没杀成人。结果百年后,你怕女装事败露,打算亲自手刃七杀???” 破军:“???” 不等他愤怒指责舒遥两句,就听舒遥沉痛感慨两声:“我明白了,两百年兄弟情谊,不敌一朝女装。” “真是世事无常。” 舒遥和破军传音时,剩下的三人也在说话。 顾迟笔没随着玄山去魔道,不知内情,倒是被“贪狼”两字怔愣了一瞬。 能被七杀使称一声贪狼的,除却与他并列为魔道三使的贪狼使,不做他想。 不等她开口问讯一二,引长烟摇了摇头,充满着看破世情的沧桑: “顾师姐不必听七杀使所说,我先前与你说过,舒师弟他长得与贪狼使有几分相像,魔尊为着这个试图强取豪夺过一次,此次前来派七杀使前来,怕也是有这个意思。” 顾迟笔一点即透,鄙夷道:“倘若光明正大说个明白,固然不甚光彩,我敬你一声敢作敢当。强取豪夺也硬要打个师出有名的幌子,真是丢了魔道至尊的脸面。” 七杀:“???” 好在他之前见识过一遍仙道众人令人绝望的脑回路,七杀并没有努力争辩,试图挽回让雪天和自己被害风评的天才想法。 风评洗白是不可能洗白的。 只会越辩越黑,把自己气个倒仰。 七杀只是看舒遥,问道:“我隐约感应到一二破军星的气息,后来又消失于无,可是破军在你附近?” 破军一个激灵。 舒遥也一个激灵。 他护在破军身前,一口承认:“对!我就是贪狼使!” 七杀意外地因为他的爽快扬了扬眉。 他以为舒遥要不是卖傻到最后,抵死不承认;要不是装出那副南辕北辙的柔弱医修模样。 他听舒遥接下去道:“杀破狼三星互为一体,你怎知你感应到的,不是我贪狼星的气息,而是破军星的气息?” 怀霜涧怜爱看着舒遥,轻声道:“师弟真是飞来横祸,要被魔修的死缠烂打逼到破罐子破摔,承认自己是贪狼使的地步。” 顾迟笔不屑冷笑:“魔道好大的威风,原来尽数用在屈打成招上呢!” 引长烟好心提醒:“那个,七杀使,我们确实不太打得过你,但是道尊镇守晋国都城,你为难他徒弟,他是看得见的。” 七杀:“……” 不用这小辈提醒。 倘若不是碍于卫珩在晋国都城中,日月照璧随时来得及赶来舒遥身边,他何至于忍他们到现在? 七杀的注意力转到了舒遥身边那个女子身上。 女子很漂亮。 不,这不是他一个没有感情的孤煞魔修关注的重点。 女子像是在害怕,微微发着抖。 不,这也不是他一个剑下亡魂无数的孤煞魔修关注的重点。 重点是女子挨舒遥挨得很近,舒遥时不时低头和她说两句话,眼带安抚,温柔含笑。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以舒遥在魔道的地位和他容貌,从来不缺爱慕他的人,男女皆有,种种各异。 他也从来不假辞色,未曾因爱慕者的倾城容颜,或者痴心可鉴,有过一丝一毫的动容。 正是因为记得清楚,七杀才有点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贪狼,这女子和你是什么关系?” 舒遥没有计较他查户口一般的语气,深情款款:“是我青梅竹马的心上人。” 七杀:“?????” 自己是入了孤煞一脉不假,可他还没疯。 少年时候舒遥是他们几个里面,最无牵无挂一个,也最豁得出去,什么时候多的青梅竹马的心上人??? 再说,道尊知道你有青梅竹马的心上人吗??? 七杀望向天际,一片恍惚,甚至想为卫珩落下两滴辛酸泪。 真是想不到,道尊能为爱委屈求全至此。 我真是信了贪狼修无情道的邪。 一边背靠大树,狐假虎威;一边和青梅竹马甜甜蜜蜜—— 左拥右抱玩得比谁都溜。 七杀沉默半晌,找回自己的声音,竭力掩饰着震惊问道:“你什么时候有的青梅竹马的心上人?” 他们少年时候谈天说地,从“我有一个梦想”说到“我小时候因为贪吃挨了我娘的一顿毒打”,过去的鸡零狗碎,未来的快活畅想,方方面面,没有不被翻来覆去说过两遍的。 就是没听舒遥说过他有青梅竹马的心上人。 舒遥乌黑的眼睫颤了两下,像是不堪其扰,眼波亦随着滚了两下,滚出些许泪光下。 瞧着既脆弱将折,又艳丽汹涌。 他说:“你们魔道,次次污蔑我是贪狼使,我也就作罢,顺水推舟按着你们的意认下来。” “没想到我认下来,你们还要得寸进尺,盘查到我心上人身上去,恨不得给她也泼一盆脏水。” 他像是被踩到底线,不管不顾地豁出去道:“倘若修行连我的心上人也护不住,我还要修行什么?” 破军会意,适时地扑到舒遥怀中,发出两声低低的抽泣之声。 舒遥满脸疼惜地搂住他。 他们传音。 “七杀会信吗?” “会信有鬼。” “那你为什么还要说那么多?” “让他无暇思考你是不是破军而已。” 果不其然,七杀彻底懵了。 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贪狼吗? 是不是真的只是长得和贪狼一模一样的道尊弟子? 他再看看引长烟三人,皆是一脸的义愤填膺,恨不得当场拔剑,和他一决高下。 七杀开始自暴自弃。 我明明知道贪狼会在都城里,为什么还要想不开和尊上请命亲赴晋国都城? 好好做我的七杀使不好吗? 七杀仿佛读懂了他请命时,让雪天那一瞬的怜悯眼神。 他也仿佛预见了“七杀使对道尊弟子心上人一见钟情,竟出手强抢污蔑泼脏水”的流言,沸沸扬扬传遍仙魔两道的将来。 “道尊!”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与卫珩同在都城的大乘,看卫珩一瞬间面容霜寒如冰,日月照璧上剑气将天边高挂太阳也逼得几欲后退两步。 想要出手一剑拍死七杀的意思不言而喻。 大乘尽管也和那轮无辜太阳一样,双股战战,但考虑到道尊是个讲道理的人,仍然硬着胆子道:“我明白七杀使欺人太甚,污蔑道尊弟子不说,竟然还意欲欺到他心上人头上。” “只是七杀明知仙道会驻人在此,道尊极可能亲临,仍然要来晋国都城走一趟,定然是有他不得不来的理由,望道尊静观其变!” 说完,大乘悲壮地一闭双眼,万事撒手不管。 过了一息,一切风平浪静。 过了几息,一切依旧风平浪静。 大乘睁开眼睛,喜极而泣:“多谢道尊体谅!我懂的,七杀使委实欺人太甚!来日有机会一定协助道尊将其斩于剑下!” 卫珩又给他淡淡一眼。 随后又转向舒遥所在。 大乘听他莫名其妙来了一句:“你不懂。” 大乘摸不着头脑。 他和道尊不能比是不能比吧,怎么说也一样是收过徒弟的人,过来人的心情,有什么好不懂的? 道尊就可以这样瞧不起人了吗? 对,可以。大乘挫败想。 与此同时,摊位上的舒遥不着痕迹以衣袖挡住在他怀里的破军面容,“七杀使明知我师父在此地,仍要亲自前来,想来是有要事在身?” “是。” 七杀不多卖关子,直叙来意:“有道尊在,尊上料到魔种不能奈何仙道如何,让我前来,也不是为不自量力出手阻挠。” 舒遥静静等着他说下去。 七杀说的那些,他想得很明白。 让雪天此次在凡间散播魔种的意义,他也很明白。 到最后大乘不可能不出手,不是人人皆是卫珩,能一剑诛杀十万魔种不带喘的,下至元婴,上至大乘,仙道高端战力均不免受损。 紫薇秘境开启在即,仙道的战力有损,便宜的当然是魔道中人。 是眼下孤煞大占上风的魔道。 七杀的下一句话被马蹄声打断。 将他们的摊子围得水泄不通的凡人,如同见着什么了不得的事物,纷纷惊叫推搡着退避,如鸟兽状散,空出一大片的场地。 马蹄前的尘土扬起一线,马上骑士甲胄森严,有着沉沉如乌云般不可撼动的冷硬铁血。 他们见到舒遥几人,齐齐翻身下马,整齐划一的动作之间只留下铠甲摩擦的金属碰撞声。 等走得更近几步,为首将领随着鲜花丝带、飞鸟冰霜的越来越密,神色也越来越凝固,张口向那位被皇帝陛下奉为座上宾的仙师确认道: “仙师,这可是您特意带我们来此要寻的人?” 大争书院的弟子也累了。 纵观六宗中,他是难得的正常人。 正常地入了城门,正常地走完了一个修行者该走的程序。 没有试图抓住行人叨叨说“我看你魔种缠身”而后被附上白眼谩骂臭鸡蛋套餐。 他在禁卫森严的皇宫门口露了一手,进出宫墙如无物,当即被惊为天人的当朝天子视作座上宾相迎。 弟子简单和皇帝说了两声来龙去脉,皇帝会意,立马传令禁军随他行事。 禁军将领一路出皇宫,一路大开眼界。 他看见东市狮子滚绣球,西市锦鲤跃龙门。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将领向书院弟子赞叹道:“莫非这些皆是仙师的同门?瞧着真是让人耳目一新!” 就是有点像杂耍的。 将领在官场上混了几十年,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乖觉地把后一句咽了下去。 “也不全算。” 弟子僵着一张脸,试图给同道挽回一下尊严:“他们…皆在驱除魔种,普通人有所不知,单看动静惊人,便围了过来看看热闹。” 将领理解点头。 他们转过一处街角,看见有坠青天的法修,口吐熊熊火焰,台下百姓叫好声不绝,起哄道: “好!再来一个!” “来个更大些的!” 火焰猛然消失。 坠青天弟子立在台上,从头到脚无一不是气息圆融,蓄势待发之态。 书院弟子面色稍缓。 心道总算有点骨气,知道不能事事顺从,还不算太丢我们仙修脸面。 台下百姓不觉有异,仍是不断叫着闹着起哄。 书院弟子停下脚步,思索待会儿要是坠青天弟子克制不住动了手,该如何圆场是好。 只见坠青天弟子挠了挠头,腼腆一笑,从口里喷出更大更高一团火焰! 书院弟子:“……” 他步子一个踉跄,险些被自己绊倒在地。 将领连忙笑道:“我懂我懂,仙师不必多心,百姓眼皮子浅薄,我们是绝不会把仙师同道认成杂耍卖艺的!” 弟子:“……” 他只觉得脚下这段路,比他上半辈子走过的,来得更长,更煎熬。 终于要走到头,要见到顾师姐。 弟子双眼发亮。 有顾师姐在,哪儿轮得到他来操心置喙多余的? 大争书院的年轻一辈对顾迟笔,犹如玄山对怀霜涧,倒悬剑山对引长烟,充满着一种不讲道理的信任。 因为顾迟笔在大争书院年轻弟子心目中,本身是一种道理。 剩下几步之遥。 书院弟子满怀着兴奋激动,如同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想唤一声“师姐!”。 之后哪怕是泰山压顶,南海倾覆,也有着顾师姐帮他扛。 好巧不巧,他敬爱如神人的师姐撩起袖子,折扇往魔修身前一敲—— 不愧是顾师姐,见到魔修也是如此镇定自若,临危不惧。 书院弟子听到了顾迟笔充满不耐烦质问魔修: “七杀使,你有事直说,别卖关子卖来卖去,耽搁我们卖艺。” 弟子:“……???” 将领同情望着犹如希望破碎,风骨不在的仙师。 心道你同门这话,我没法替你圆。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第46章人间炼狱 七杀神色一点点地阴沉下去。 破军倒是很能理解七杀。 若论手下的性命,魔道七杀使杀过的最多。亡魂能挤满一座最繁华的城池,流血积河,尸骨填山。 也就是他和舒遥艺高人胆大,平日里,有哪个在外不威风八面的大乘魔修,见着七杀不敬而远之,退避不及,哆哆嗦嗦成鹌鹑? 哪有被小辈反问到头上来的新奇经历? 理解归理解,破军不忘娇羞地往舒遥怀里把头埋得更紧。 他的大乘灵识当然感应到上空日月照璧的一缕剑气。 但这对破军来说已经无所谓了。 只要不要让七杀识破他的真容,哪怕要面对日月照璧也是无所谓的。 七杀一字一字从牙关中紧挤而出,颇有点风雨前夕的阴风呼啸味道,让人心生不祥之兆:“小辈竟敢如此和我说话?” 折扇敲击桌面重重的“啪嗒”一声。 顾迟笔没好声气:“七杀使这样弯弯绕绕兜转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引长烟欲言又止,“那个…我再说一遍,其实道尊他,就在上面的。” 说罢被顾迟笔狠狠横了一眼。 她会说又能打,在六宗的大弟子中,能和她打一场的说不过她,能和她辩过的—— 暂且没有。 因此很有点说一不二的派头。 顾迟笔将眉梢一挑,眼底写满着看不起:“怎么?人家七杀使说话弯弯绕绕,活像盘蚊香兜兜转转,你也要学人家十句里寻不着一句正经话?” 这姑娘怎么还能活蹦乱跳到现在没被打死呢? 引长烟忍了再忍,顾忌到人家七杀使就在眼前,才没让一句“拔剑!”脱口而出。 舒遥柔声哄了破军两句,做足戏方转向七杀,冷淡问道:“七杀使为何事而来,不如痛痛快快地说。否则你耽搁得,日月照璧未必等不起。” 四人对他刮目相看。 要不怎么说是道尊首徒呢? 拿起道尊扯虎皮做大旗来,就是要比他们驾轻就熟,理直气壮。 他形容冷淡,倒是让破军找出一些原本贪狼的模样来,可以暂且勉为其难地忽略舒遥怀中的女子,和天上的日月照璧,拿原先对待贪狼的态度对他。 见他眉间神色一端,沉声道:“我此次来,尊上有句话让我带给你。” 这时候,被他们六人你一言我一语,好似台上唱大戏而被忽略许久的将领终于有机会插上话。 他在心里给自己几次三番做了好些回心理建设。 仙师是真的仙师。 那仙师的同门也应该是真的仙师。 他们只是有点特殊的爱好。 世外高人嘛,总要有点特殊的爱好彰显与众不同的。 没人说世外高人不能卖艺耍杂技唱大戏是吧? 所谓大隐隐于市是吧? 确定自己心理防线固若金汤似城墙后,将领深吸一口气,大步踏出,怀着满腔酝酿好的赞美对七杀深情道:“这位仙师,可是和末将身后的仙师,为同门道友?” 不等七杀出言,他急急忙忙逼着自己说完:“今日一见,果真气度不同凡响,叫人见之忘俗。难怪仙师见了陛下阐明事情原委后,就急急忙忙要赶来见您了。” “……”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隔离阵外面一片沸反盈天,喧闹声几乎将树叶震落一地。 隔离阵内何止是落针可闻的寂静? 几人你望我,我望你,均在彼此面上如出一辙的茫然中一致地怀疑起了人生。 舒遥也不例外。 他下意识收紧了搂着破军的手,喃喃道:“他们仙道那么会玩的吗?” 破军幽幽抬起半张清艳面孔:“难道重要的不是竟然会有人悍不畏死喜欢七杀吗?” 他们心有余悸对视一眼,纷纷发出感叹: “会玩还是仙道会玩。” “果然人活久了,没什么不可能。” 在令人手足无措的寂静声中,将领恭维的笑容,渐渐凝固在了脸上。 他开始无助地反思起自己哪里说错,哪里做错。 难道是自己不该圆这个场吗? 还是现在的仙师竟是如此不被外物所累,并不想听到恭维声音吗? 正在将领为自己庸俗鄙陋的思想自责不已,惭愧万分的时候,七杀僵着脸,尽力将自己情绪压抑得很淡,做回冷酷无情七杀使: “我活了几百年,第一次被人喊仙师,真是新奇。” 引长烟道:“我观他身后弟子的衣饰,像是大争书院的弟子?” 言下之意是瞎了眼的不是我们倒悬剑山。 怀霜涧肯定道:“不是玄山的。” 玄山的风评也不能被害。 弟子在顾迟笔严厉的眼风下找回神智。 他一把扑过去,想要抓住顾迟笔的衣襟,却被顾迟笔嫌弃推开,弟子用了十二万分的真心哭诉道:“师姐明鉴!我真的不喜欢七杀使!!!” 声音也是实打实的响亮,盘旋上云霄。 引来一堆天上的大乘互相传音: “谁谁谁?谁喜欢七杀使?” “七杀使?这倒是新奇。” “是谁那么想不开?魔道三使里,不去喜欢传言里容貌最盛,绯闻满天飞的贪狼,不去喜欢女修为他抢破头的破军,竟不要命地去喜欢七杀使?” 大乘们好奇地打开神识往都城一看。 最后大争书院院长被飞来的几十条传音差点炸了耳朵,大意可归为: “院长!低头!你们家的弟子喜欢上了七杀使!” 院长一脸冷漠,关闭了传音。 现在的修行者啊,不好好读书修行,成天想着有的没的。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弟子并不知道天上的大乘前辈想的是什么。 但这不妨碍他委屈巴巴,连一直在将领面前绷着的仙师风范也不要了,就差抽抽嗒嗒地哭出声自证清白:“师姐!我是真的不喜欢七杀使!我是专程来找你的!” 他恶狠狠,转头盯着将领:“都怪他把人认错了!把魔修认成了我同门。” 将领才明白是自己闹出来的一场笑话。 他不好意思挠挠头,心里暗自嘀咕这哪能怪我啊。 是仙师您同门卖艺一个比一个卖得起劲,这是正经仙师能做出来的事情吗?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我选个看上去最正常,最气宇轩昂的恭维,哪知道人家是魔修? 将领心中隐隐传来倒戈的意向。 看起来魔修都要比仙师同门靠谱。 仙师……真的没问题吗? 而另外一边,弟子坚强忍着委屈和摇摇欲坠的眼泪,将来龙去脉向顾迟笔说清楚。 他接着道:“师姐用的法子,虽说好用,但都城数百万人口,难免有不来看戏法又身怀魔种的漏网之鱼。” 顾迟笔颔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弟子道:“于是我想着干脆告知此处的皇帝一声,让军队介入,将满城百姓一个个列出来,也方便我们直接出手。” “有理。” 顾迟笔只想了须臾一瞬,便拍板道:“按你说的办,便去见一见此处的皇帝。” 她说做就做,身影如风卷残云掠出半条街的距离,惊得其他人拔腿就追。 七杀顾忌着让雪天的吩咐,也追了上去。 所以最后是他们六个人在皇宫书房,一起见的皇帝。 皇帝第一眼就注意到冷酷肃杀之气溢出身外,叫人肝胆一寒的七杀。 这也实在不能怪他和将领。 七杀终究是管辖魔道百年的大乘巅峰,在舒遥和破军一个刻意装得病弱苍白,一个刻意装得楚楚动人之下,自然而然气场压过在场众人。 好歹晋国有修真宗门,皇帝不至于一无所知,更不会对他们摆架子。 当即放下身段亲自来迎,瞧着谦逊热诚极了:“寡人在此先行谢过诸位仙师的高义援手之恩。” “原委先前仙师已经给寡人解释过一番。” 说着他就要问七杀:“仙师可有应对之法?” 七杀朝斗拦住了皇帝的手。 七杀冷冰冰道,没一丝活气:“我是魔修。” 他语罢着重加了一句:“魔种之事便是我一手主导。” 所以哪怕凡间孤陋寡闻,没听说过七杀使的名头,也请对他放尊重一点。 别乱仙师仙师的喊他,让他保有一个孤煞魔修最后的体面。 果不其然,皇帝一边要维持着身为人君的威严,一边又难免有点慌乱,甚至眼睛乱瞟向几人试图寻求帮助。 七杀面容稍缓。 虽说得到一个区区凡间皇帝的畏惧,并没有什么让人好得意的。 但也总比被人乱喊仙师,名声受损好。 皇帝左看仙道几人,右看七杀,竭力定下心神,木木然问他们:“那仙师们是不是要先打一架?” 七杀:“……” 可以的话,他真不是很想和卫珩打一架。 他记起自己来晋国的使命。 “不用。”七杀一指舒遥,“我有几句话要和他说。” 铮铮几声。 有两把剑,一个人护在舒遥身前,三双眼睛充满警惕地看他。 并不知晓来龙去脉的皇帝喜笑颜开:“太好了!寡人原来想着说不得要将皇宫让出来,供仙师打架之用。” 他心有戚戚然:“毕竟国库吃紧,重修一座皇宫不容易啊。”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不用打架,不用重修皇宫,那是再好没有!” 七杀:“……” 他的心态第二次崩了。 甚至想杀皇帝祭剑。 可是有日月照璧在,他不能。 七杀只能抑制住自己心头疯涨的暴虐之情,对舒遥道:“尊上有一句话让我带给你。” 舒遥凉凉撩起眼皮:“顾师姐说的真没错,一句话从西市说到皇宫。” “不知七杀使是蚊香成精,还是知了再世?” 道尊在。 不能杀人。 七杀将不能杀人在心里默念三遍,方才止住冲动,阴沉沉道:“尊上说,你若是修孤煞,他很乐意与你共享魔道。” “好不要脸。” 最先说话的不是舒遥。 顾迟笔似笑非笑,讽意不加掩饰:“看上人家不说,人家道尊弟子,前途大好,凭什么回去和你修孤煞?” “说话前能不能想想自己有没有这个说话的底气?” “过分了。” 破军愤愤不平,向舒遥传音:“凭什么我和让雪天闹翻,他就要不死不休,追杀我到天涯海角;你和让雪天闹翻,捅他两次拆他两次房子,还能和他共享魔道?” 他陷入深深的怀疑动摇之中:“百年前,我们真的和让雪天是朋友兄弟过吗?” 别他和七杀是舒遥买一送二附赠的吧? 七杀其实也很动摇。 但他不听让雪天的,出来给舒遥带一句话,还能怎么样呢? 难道成天听让雪天在那儿“紫薇秘境紫薇秘境”地念,只等着有朝一日按耐不住,拔剑相对两败俱伤吗? 舒遥很普通“哦”了一声。 不见多愤慨,也不是很惊讶。 彼此知根知底的熟悉足以让七杀确定舒遥的身份。 世间再无第二人学得来贪狼这样的高傲。 非但不觉肤浅轻浮,甚至好看得晃眼,让人忍不住心生起低头臣服在他美色下的冲动。 舒遥说:“行,那你也替我转告让雪天一句。” “倘若他愿意转入天刑。” 舒遥嘴角一撇,眼里讥嘲深深:“那还是麻烦他洗干净脖子等死。” 除了对他这副死德性早有了解的破军,其余三人皆被舒遥一句话震在原地。 他们自负归自负,轻狂归轻狂,终究是未入大乘的小辈,拎得清自己分量轻重。 当然不敢像舒遥那样口出狂言。 引长烟道:“舒师弟这般的性子,不再修剑,真是可惜了。” 一想到让舒遥弃剑修医的罪魁祸首,引长烟敢可惜不敢明言地暗戳戳瞪了天上一眼。 殊不知被他瞪的人此刻剑气暴涨,让人甚至不敢有直视之心。 大乘在短短一段时间内,擦了今天第二把冷汗,企图劝卫珩道:“道尊,七杀使他——” 大乘说到一半,想了想,觉得挖人墙角,断人香火之恨好像确实也不太好劝。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再说七杀的来意既然明了,也不必在冷眼旁观下去。 于是大乘中途改口:“七杀使他着实可恨!不如给他一个教训让他知晓我仙道的弟子,自不是他该妄想的!” 好死不死,在他最后一个字话音未落时,皇宫处冲起血光盈天。 以大乘的眼力,不难看出来是七杀先拦了仙道几人,接着便欲遁走。 明光大盛倏忽而起,犹日朗天门,不由分说强硬地拦下血光。 一样是有徒弟的人,大乘拾起法宝,正欲同仇敌忾地和道尊一起下去教训教训七杀使,让他知道别随便乱挖人墙角这一道理时,忽然瞥见卫珩神色。 在道尊常年喜怒不形之上,破天荒地多了两分可细细探究出的沉凝。 大乘心猛然一沉。 有什么事情能叫道尊觉得难办? 他往下一看,很快恍然。 不止是他足下方圆千里之地,有魔息如黑烟从原本安宁祥和的城镇之中平地蹿起,一圈一圈绵延往外到千里万里,覆盖满整个凡间。 如星火燎原,遥相呼应。 大乘喉头干涩:“怎会如此?” 他再抬头,看到各个方圆千里内坐镇的同伴道友打出法宝灵光,呼喝着抓来魔修,模样怒极,像是有切骨之恨。 在皇宫中的五人也察觉到了气息异变。 舒遥比他们察觉得更多。 “你来此不是只为了给我带让雪天的一句话。” 舒遥望着被日月照璧拦下的七杀,所有前因后果串联起来,“你是为了告诉所有在凡间的孤煞魔修,七杀在此,逼得他们不得不引爆魔种。” 他握寒声寂影的手握得很紧,却仍止不住微微发着抖。 是极致的愤怒。 引长烟、顾迟笔与怀霜涧三人如坠云里雾里,听不明白。 破军给他们解释:“本来有仙道的前辈和魔修对峙,魔修不敢随便引爆魔种,因为知晓引爆之后,多半在仙道前辈手中难逃一死。与此同时,仙道前辈也顾忌着魔修能引爆魔种的能耐,怕他们鱼死网破,投鼠忌器,不敢轻易对魔修动手。” 这个理是三人皆知的。 他们不知的是—— 破军继续说:“但七杀使的到来,打破这一平衡。” “让雪天是在用七杀告诉凡间的孤煞魔修,要么等着死,要么引爆魔种,试图在仙道手中挣扎求生。” “前者百分百咽气,后者运气好,说不得会有生路。” 顾迟笔没有说话。 她向来巧舌如簧,妙笔生花,只要她愿意,能一口气骂让雪天三本书的量不带重复不带歇的。 可就算是将让雪天挂在耻辱柱上,又有什么用呢? 人家扔好端端坐着他的魔尊,外面百姓受魔种控制的苦处,和他的亲朋好友为之留下的泪却不是假的。 引长烟声音略带了些哑意,问道:“还有办法吗?” 破军说:“没了。” 他那惹人怜惜的娇弱神态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引长烟很难读懂的晦涩之意,平白给他的美丽多添些奇妙的厚重: “我没察觉,舒遥也没察觉。” 他们本该是最了解让雪天的人。 谁也没想到让雪天能这样狠得下心,不但赶尽杀绝天刑,还对孤煞一脉壮士断腕。 简直是杀敌八百,自伤一千。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否则他和卫珩合力,尽管七杀有魔种依仗,也是足以制得住七杀的。 “凡人身体脆弱,一旦遭魔种操控,有意志坚强者能幸存下来,也不过是日薄西山,时日无多。” “要么,让他们自生自灭;要么,手刃他们…” 破军顾不得三人想的是什么,他扶了舒遥一把,对他道:“你别多想,这不是你的过错。谁也没想到让雪天会肆无忌惮,疯到这个地步。若说错,我身有余力,比你错得还要多一点。” 舒遥不知听没听见。 他视线一直不肯从七杀身上放开,手里也一直紧握着寒声寂影。 七杀对着破军若有所思。 许是被卫珩的一下日月照璧拍昏了头,他竟觉得眼前女子的脱胎换骨,竟颇有几分熟悉味道。 但昏昏沉沉的脑子实在不容许他思考这熟悉味道究竟是来源何方神圣。 舒遥握剑的手越收越紧,他说:“我真想杀了你,七杀。” 有一道声音涤开浑浊尘埃:“我在。” 不知卫珩是回应他曾对舒遥许诺过的一句“有我在”还是单纯响应舒遥对他说的一句“我杀七杀时,你要在场。” 反正舒遥自己不知,他蹙紧的料峭眉峰,不知不觉松开少许。 ****** 玄和峰主一言不发望着自发浩浩荡荡集结成一队,暂时被拦在她剑气屏障外的凡人。 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美丑均有,胖瘦不同,却全魔种上身,一副面容惨白,眼珠上翻,嘴唇乌紫的模样。 正常的百姓早被吓得四散奔逃,门窗紧闭。 玄和峰主清楚自己的剑气屏障只拦得住他们一时。 不提会有多少她拦不到的漏网之鱼走街串巷,将魔种传播给更多无辜的凡人,便是眼前的,一旦发起疯来,要么是她的剑气被摧,要么是他们身死。 玄和峰主对身后弟子忐忑问询她意见的呼声充耳不闻。 她亲眼瞧着凡人躁动愈盛,喉咙里,口中,止不住地吼出躁动声音。 长剑出鞘的一练清光如秋水披霜,澄澈明净。 一如玄和峰主的剑心。 玄和峰主回头,仍然是玄山弟子熟悉她的柔和模样:“你们先走,这里交由我来应付。” 弟子像是洞悉她的想法,不可置信道:“峰主!那是凡人!” “凡人又如何?”玄和峰主神容一厉,蓦然喝道:“他们要去年害的是更多的凡人!” 见弟子一言不发待在原地,她心肠微软,道:“我亦不愿对他们拔剑相向,那发展到如今地步,简单的算数,我算得清。” 那一蓬清光早已将所有说清。 玄和峰主说:“若真有因果天雷,这是我一人的抉择,我愿意一人扛。” 伴她一起出鞘的还有日月照璧。 破军一番解释,三人很明白当今处境。 凡人中身有魔种的尽数被魔修引爆。 他们事后将魔修千刀万剐,也是不够凡人体内魔种重来一回的。 而被魔种操控的凡人神智全失,想的只有如何杀更多的人,如何将魔种传播到更多人身上去。 凡间将面临的何止是人间炼狱般的处境? 闭着眼睛,也可想象水底沉尸塞泥沙,枯草荒鸦伴白骨的情形。 顾迟笔想要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事已至此,只能诛杀身怀魔种之人。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然而修行者杀凡人是要有报应的。 少则破境遇天雷,重则魂飞魄散无来世。 卫珩的意思也昭然若揭。 魔种的事情他日月照璧一剑足够,不必再连累到其他多的人。 但他们怎么能够心安理得? 引长烟没有顾迟笔想的那么多,所以他明珠出海出鞘的最快。 剑光破开尘雾,他身影随着剑光一同消失在皇宫之外,魔种汇集的地方。 接着是怀霜涧的石中隐玉,在地上冻起一地的霜花翻结。 顾迟笔也不见踪影。 破军手中多出一把折扇,他问舒遥:“七杀一定会死?” 舒遥答他说:“一定会。” 破军音量很小,像是在自言自语:“那我就没了后顾之忧。” 不用担心形象受损,破军使女装传言天下尽知。 说罢破军欲展折扇,扇上花鸟珍禽似乎迫不及待挣脱开纸面。 被一只手抓了回来。 那只手很漂亮,从手腕到指尖无一不是精细纤美如玉雕,莹莹如堆雪。 更厉害的是,手的主人不但抓住了破军使的扇子,另还拦住了出鞘的日月照璧。 舒遥眼眸定定看向卫珩:“信我一回。” 他按住日月照璧的剑柄,将它顺着剑鞘合回去。 这可能是日月照璧问世以来头一次未出剑,已入鞘。 是剑主心甘情愿交托性命的信任。 舒遥放开剑柄,向卫珩摊开手:“借我灵力一用。” “也好让七杀见见,什么是真正的云裳心经。” 第47章终于表白 在遥遥万里之外镇守一方的江云崖,接受到几乎是同一时间自四面八方涌来的大乘传音,轰隆隆在他脑子里炸成一片。 全是问询他有否能够根治魔种之法的。 江云崖按住自己被传音震得天翻地覆的脑壳。 不知实在是传音太多,将江云崖脑子搅得七荤八素颠颠倒倒,还是正发生着的魔种一事对他冲击太大,江云崖面色瞧着竟有几分魂不守舍之意。 像他这样的六宗宗主,站在天下巅峰的大能,本该是没有什么值得让江云崖动容的。 灵力分成数十股,分别向诸位大乘传音而去。 江云崖传音的内容也很简单: “无解,杀。” 他掌间一团青光氤氲而出。 坠青天宗主万法皆通,会的当然不止止是医修一道。 江云崖像是对着与他一道的院长说,又像是说给自己听:“我先前略有察觉到日月照璧的剑气,我们要出手事不宜迟,否则多半是让道尊抢了去。” 院长平平“嗯”了一声。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是整件事情里最无动于衷的那个人。 魔种躁动侵略整个凡间的震撼,或许不如捕风捉影,所谓“大争书院弟子暗恋七杀使”给院长来的震撼大。 江云崖像是受他感染,神情越来越平静,唯有掌上青光越来越盛,“两百年前的一桩事由道尊出面,已是天下负他。” 他另一只手握拳,抵唇笑道:“我坠青天又不盛产负心汉,总不能一负再负。” 院长转头,目光幽森。 当江云崖以为院长要与他长篇大论,慷慨激昂来一段时,听院长出其不意问道: “打牌吗?” 江云崖一怔,随即拍腿大笑:“打打打!等此间事毕,回去就打!” 院长说:“我年轻时读过很多书,看过很多功法,也在书里,在人前,听过很多前辈讲道。” 不想等他接手大争书院院长之位时,就成天只想瘫着打牌,胸无大志。 真是叫人唏嘘。 应了岁月不饶人的话,杀猪一刀又一刀。 “我也想过辛辛苦苦修炼为的是什么。当今天下,飞升成仙,多半是飞不了的。再说飞升成仙以后,又能去干什么?” 江云崖没有嘲笑他的懈怠消极。 他只是沉默着听院长缓缓道:“后来想明白了。” “我辛辛苦苦修炼,为的是自己能好好打牌,也为的是旁人能和我一样好好打牌。” 江云崖笑得更猖狂,几乎要笑出眼泪。 读人,连打牌都要给自己拐弯抹角套上一串堂皇正大的理由。 他也想明白了。 为什么院长会如此无动于衷。 因为院长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要去做的是什么。 熟知于心,故而无动于衷。 玄山掌门也慢慢地自剑鞘里抽出了剑。 看他气峙渊停,没人会将玄山掌门与平日里那个时不时被气得吹胡子瞪眼,只能靠着天王保心丹来维持生活的倒霉掌门联系到一块。 玄山掌门是靠天王保心丹维持的威严。 但从来不是靠天王保心丹闯出来的威严。 在天王保心丹之前,在玄山掌门的名号之前,他首先是个剑修。 所能依仗的唯有手中剑而已。 顾迟笔浑身上下灵光鼓荡。 很难想象,在向来与坠青天并列为仙道最风雅之地的大争书院里,身为首席弟子的顾迟笔竟然是个体修。 拳脚指掌,皆可做刀枪棍棒。 在顾迟笔还没有那么出名的时候,她遭受的嘲笑质疑声音从来不断。 毕竟大争书院文风鼎盛,畅所欲言,没多少学子会顾忌她是不是院长亲传。 而顾迟笔也会一一认真回应会去:“体修简单直接,方便好用。” 所以为什么不修体修? 难道院长亲传,书院弟子打架一定要很风雅? 渐渐顾迟笔在年轻一辈中名声更响,人人敬她,没多少嘲笑她的—— 因为嘲笑她的都被顾迟笔一拳打了回去。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顾迟笔发现动手永远比动口有用。 譬如她现在对引长烟做的一样。 剑气对灵光,引长烟的明珠出海拦住顾迟笔,他震惊了:“你要做什么???” “哪怕我修为高超还长得好看,让你嫉妒眼红了很久,现在也不是内讧的时候吧?” 顾迟笔翻了个白眼。 情况紧急,她难得没有多和引长烟纠缠。 只是一指点出,指着游荡在街上,身受魔种的凡人:“魔种该杀。” 接着一点引长烟与怀霜涧:“你们是我的朋友。” 顾迟笔所想与她修习的道法一样简单粗暴:“所以让我来杀。” 既杀魔种,也护住了朋友。 两全其美。 引长烟不答。 明珠出海剑气却如明珠流转,水波鼓荡纵横在街头巷尾之间。 引长烟真诚向顾迟笔道谢:“多谢你启发了我。” “……” 没等顾迟笔动手打这倒霉孩子一顿,怀霜涧冷冰冰的声音随着满地凝冰传来:“有废话的功夫,不如直接动手。” 顺带着身体力行证明这一言论,把引长烟和顾迟笔冻成两座冰雕。 引长烟:“???” 顾迟笔:“……” 他们不知的是,天上的无尘方丈停了转动佛珠的手。 他望向皇宫方向,喃喃道:“那是…生机?” ****** 卫珩覆手在舒遥手上。 有源源如江海不绝的灵力自他们交叠的掌间传递。 舒遥身上气机越来越盛,逐渐到能让七杀轻易品出苗头的地步。 那气息与生机之气同出一源。 如春回大地,万物生发。 也似寒秋披霜,仍葳蕤长青。 一脉相承的精萃是万物根本,生机来源。 能从腥风血雨的魔道中存活下来,一路做到七杀使这个位置,七杀随机应变的能力当然是不差的。 尽管他很难相信贪狼居然真的不知何时,去改头换面做了个医修。 奈何事实摆在他眼前,不由得七杀不信。 七杀只好强迫自己相信这件事。 他开始快速思考。 贪狼伤重,显然没有足够富裕的灵力,能支撑着他眼下如此行为。 那么道尊的举动也很好解释。 他眼睛里充斥了炽热之意。 道尊固然一剑镇压魔道三百年,天下第一无人不服。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终极也是个人。 趁卫珩分心无暇他顾的时候,以自己的修为,未尝不能扭转局势。 七杀朝斗剑似知主人心声,在鞘中闷鸣不听。 “哗”的一声,扇面划破空气,抖扇声音硬生生将七杀拉了回来。 那位自称是贪狼青梅竹马心上人的女子走近两步。 她与先前埋头在舒遥怀里,美则美矣,却面目模糊的女子形象判若两人。 女子眼中带笑,似云行风流,不必刻意多说多做,自然而然便潇洒不羁,跳脱物外。 等等… 七杀目光停留在扇子上。 扇子??? 有点眼熟。 破军道:“怎么说呢,兄弟,其实我也是能够明白你的震惊的。毕竟舒遥嘛,我们都是知根知底的人了,谁不知道他那两把刷子,他执意要做个医修,我也很怕到最后救人不成,他血屠一国啊。” 舒遥额角的青筋跳了两跳。 然而救人要紧,他只能一言不发将云裳心经功法在体内运行到极致。 破军:“但是嘛,这个行不行也不是我们两个说了算的对不对?人家道尊觉得他行,我不想直面日月照璧啊,我有什么办法呢?” 七杀呆滞在原地。 熟悉的扇子,叨叨叨叨不停的说话方式,一闪而逝的破军星…… 七杀心里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然而这个猜想过于可怕。 饶是见惯大风大浪,手起刀落十万人头如七杀,一时也不敢确定。 甚至丧失了说话的能力。 破军才不管他想的什么,一口气说下去:“唉兄弟,我知道你对我身份有所猜想了。其实呢,一个是我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另外一个是我们两百年兄弟,脸皮尽管撕破了,曾经的情谊还在。我这个人啊,念旧,不忍心吓到你。” 他摊手,无奈叹气:“但我也实在没办法啊。你看看事情到紧急关头,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拔剑对着舒遥砍吧?” 七杀一跳而起。 他的声音伴随着他的动作一起贯穿皇宫的雄伟穹顶:“破军!!!???” 那喊声太过震人心魄,一时间连一直待在原地神游天外的皇帝也忍不住纳闷。 他疑惑道:“尽管破军这个名字,确实有点阳刚过头,不是很衬佳人,这这这……这位魔道兄台,何至于激动至此?” 将领惭愧低头:“臣错了。” 皇帝顺口问道:“爱卿何错之有?” 将领沉重地,长长地叹一口气,悔不当初:“臣不该妄自猜疑仙师的。” 他自述自己的罪状:“不该因为仙师他们,性子爱杂耍卖艺,就猜疑他们不及魔修靠谱的。” “现在看来,比起看似风平浪静,却骤然爆发的魔修,仙师顶多是不拘世俗眼光而已。” 皇帝和将领一起长长地叹气:“实不相瞒爱卿,朕…最初也有这种想法。” 他们对视一眼,俱看到彼此眼中晶莹的泪花。 君臣情谊在此一刻得到了空前的巩固。 破军摇着扇子,深沉地看他们一眼:“也许我不该插嘴,但其实我也是个魔修。” 反正脸早晚都是要掉完的,破军痛快地自己扒下了马甲,又指着舒遥道:“嗯道尊,就是仙道头头他身边那个,也是个魔修。” 皇帝:“……”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贵圈真乱。 怕了怕了。 再见七杀一脸如梦似幻,呓语道:“他果然是贪狼。” 天知道他这段时间一边犹豫着道尊首徒究竟是不是贪狼,一边给让雪天各处跑,愁得差点拔秃自己的头发。 破军说:“对,没错。” 七杀道:“我在寻到贪狼之前那,感应到一抹破军星的气息,果然是你的。” 破军说:“对,没错。” 七杀依然如坠梦中,毫无真切的感觉,说:“你果然暗恋贪狼。” 破军下意识说顺了口:“对——” 他反应过来,恨不得跳过去捂住七杀的嘴:“兄弟!话不能乱说!” “我不是!我和他之间清清白白的!” 没看到道尊眼神森寒看着你吗? 七杀不管他,只觉得一切不能解释的,瞬间贯通。 他说道:“怪不得贪狼说是青梅竹马的心上人。” 前因后果俱上心头,七杀的表情有着说不出的奇怪之意,一面释然,一面又像是在竭力忍耐着什么。 他道:“难怪你要与尊上反目,出走魔道。原来是魔道容不下你的爱好。” 七杀艰难道:“不过其实我与尊上,皆不是在意外表之人,你若是爱这副扮相,没人拦着你。横竖你已经是破军使,若有不服的,随意打杀两个就好了。” 破军恨不得晃醒七杀,让他听一听自己脑袋里的水声。 七杀并不知道他所想,仍陶醉在自己联想中不可自拔:“哦不对,你暗恋贪狼,该反目的迟早会反目的。” 他说到这里,有点沧桑,仿佛想起了什么,不可思议道:“莫非你百年来的风流声名,成日混迹在一斛珠风月之地是假——” 实际上只是为了学习如何更好地扮成女子? 破军只觉得七杀多说一个字,卫珩眸光便寒一分。 说到最后,整个人如同坠进凛冬冰雪里。 他绝望闭眼。 扇上飞出的瑞兽禽鸟羽翼遮天蔽地,恨不得先拍死七杀,再一口吞了他。 很符合破军如今的内心需求。 舒遥顾不得他两人的鸡飞狗跳。 他体内的云裳心经运行到极致。 舒遥有预感,自己这一剑下去,足以将万里冰雪,消融成枯木回春,花绽枝头的模样。 于是他不再犹豫。 舒遥他旋身扬手,袖绽如红云飘霞,又似云霄上万尺狂风里凤凰尾羽最绚烂的那点光。 九天悬梦飞掠而出,流光一道飞掠天际,以肉眼近乎难寻踪迹的速度钉在这凡间龙脉之上。 跳珠憾玉。 那一瞬,天空积起温柔的烟粉色云霞。 它们蒙蒙似云霏山岚,清晨乍起的雾气般飘满凡间,伴有花瓣下落了一地。 被粉色霞光触及到的凡人,体内的魔种被逼得化成一缕缕黑气四散逸出。 玄和峰主收起了剑。 她身后是一群弟子的惊叹声:“峰主,凡人体内的魔种可是无事了?”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我看他们在恢复正常模样了!” “这是何等的手段?像是医修,却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果然,凡人体内的黑气尽去,面色一点点红润起来,眼神变得有光,嘴唇也一起退去了乌紫之色。 他们扭头张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一头雾水,对自己是怎么走到此处来一点搞不清状况。 其他大乘也如玄和峰主一般松了之前紧绷的心弦,一个个放下了手中法宝长剑。 云端上的江云崖身为坠青天宗主,仙道公认在医道上造诣最为深厚的人之一,不可避免地又接到大乘的疯狂问讯。 或是委婉,或是直接地责怪他明明有办法,早不说,让他们虚惊一场,小命吓掉半条。 殊不知江云崖更委屈。 他只想抱住院长嚎:“我堂堂坠青天宗主,论起医道造诣…” 竟然不如一个魔修??? 嚎归嚎,尚存的一线理智使江云崖没有一起嚎出舒遥的真实身份。 有日月照璧在,没办法。 院长板着一张脸,可依然能看到他情不自禁流露出的一点笑意:“坠青天宗主如何?不可自满,那也是人家小辈的本事。” 江云崖:“……” 不!他是个魔修啊! 一旦医人会魔息炸体的那种! 他百思不得其解。 最终只得抱着自己受损的自尊心,委屈地呜呜哭了起来。 怀霜涧隔着坚冰,和引长烟、顾迟笔两人面面相觑。 他们外面是骚动的人群。 人群其实也不是很想得明白自己怎么会跑到这儿来。 但很快有新的东西取代了他们的注意力。 比如说,矗立在在街上那两座神容扭曲,却难掩他们出色容貌的冰雕。 他们很快围上去,啧啧称奇: “造孽哟,这两个好生俊俏的后生晚辈,怎么被人冻成冰雕放在这里了?” “可不是?这样做的人也是手毒心黑,活该断子绝孙哦。” “咦,不过现在的天,又不是数九寒冬,想要做冰雕也难啊。” 人们疑惑不解。 但他们后背一寒,下意识纷纷退避。 接着冰雕被怀霜涧剑气击碎成冰屑,飞溅一地。 众人很快联想到近日京城种种奇怪之象,和涌入的年轻卖艺者们。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们一拍掌,很快恍然大悟:“原来你们是来卖艺的啊!” “吓死个人,我还真以为是谁心黑成这样,有过节的呢。” 三人:“……” 行吧。 他们很给面子地一齐鼓掌,有热情的甚至丢起了鲜花玉佩,银子铜板。 引长烟和顾迟笔没从冰雕的僵冷状态里缓过来,就浑身上下被砸了个遍。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引长烟倒吸一口凉气。 顾迟笔倒是炼体惯了,有闲心嘲笑他道:“瞧瞧你这娇娇弱弱,弱柳扶风的模样,真是丢了你们剑修的脸。” “虽说我也很想和你打一架,为我们剑修正名。”引长烟略一沉思,“但我觉得此时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比如说和出剑偷袭他们,把他们冻成两座冰雕的家伙谈谈人生。 怀霜涧出剑击碎冰雕后就向皇宫而去。 两人心照不宣,拔腿向朝怀霜涧的方向追去。 留下百姓在原地啧啧称奇: “你看这会变戏法的人就是不一样呢!” “可不是,背后都跑出残影了都。” 七杀和破军同时停手。 以他们的修为灵识,不难感应到方才发生的是什么。 破军自言自语:“我不信。兄弟两百年,贪狼怎么可能是个正经医修?” 舒遥他来这一场,纵然有卫珩的灵力支撑,气力也透支得干净,半瘫在卫珩怀里,有气无力道:“你是不是一定要见到我寒声寂影给你来一下,才肯见了棺材就落泪,相信我是个正经医修。” 破军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顾自说道:“我原来就做好你血屠凡间,我带着你跑路的准备了。” 由此可见,他也是收拾烂摊子收拾成了习惯。 卫珩揽着舒遥,以便他靠得更舒服一点,闻言极吝啬地给了破军两个字:“不会。” 可惜日月照璧的威力并不足到能在这时候让破军和七杀两人清醒过来。 七杀原是想同情望破军一眼,但触及到破军那张面容,如同看见了什么了不得辣眼睛,出奇丑陋的东西,迅雷般快速移开眼睛。 破军大为不满:“你是觉得我不好看吗?” 七杀有什么资格对他的审美进行质疑? “……” 全场出奇安静。 舒遥半闭着眼睛养神,没功夫去搭理他们。 卫珩并不是很想对破军这副模样做出任何评价。 皇帝倒是想夸一句佳人,但顾忌到人家魔修喜怒无常,最终保命要紧,将嘴巴闭成蚌壳。 七杀嘴巴合了又张,张了又合,半晌方才憋出几个字,充斥着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那不一样。” 如花似玉的美人,和与你出生入死两百年,谈天说地,一斛珠里独得佳人青眼的兄弟扮成的如花似玉的美人—— 完全是天南地北,云泥之差两个极端。 握着七杀朝斗的手,微微发抖。 七杀有那么一瞬间,很想朝自己扎个一两下,看看到底会不会有疼痛出血—— 也许是在梦里也说不定呢? 昔日最狂傲跋扈的贪狼修了医修,不仅拯救凡间,还一脸柔弱样儿地靠在道尊身边。 昔日最风流多情的破军穿了女装,埋头在贪狼怀里和他嘤嘤嘤。 七杀暗暗地扭了自己一把。 确实是真的,他面无表情想。 也是,做梦哪有现实来得离谱? 一连串打击迎头下来,七杀连放狠话也没心思放了,只道:“道尊为救凡间,灵力恐怕少说耗损十之八九,无力阻我。单凭破军你一人,也无法拦下我,不如就此别过。”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破军?” 顾迟笔恰好踏进殿外,先是一讶,随后看见七杀释然下来:“怎么,硬要指着舒师弟说贪狼不够,还打算给镜月师妹扣个破军使的帽子吗?” 七杀:“……” 舒遥:“……” 怎么说呢,即使是百年的积年仇恨,也很难在此刻阻挡他对七杀的同情。 本来发现自己曾经朋友,如今仇人不为人知,南辕北辙的另一面已经很让人心情崩溃—— 更不用说明明说的是当事人亲口承认的实话,却一样被打上污蔑的标签。 可能心情是有点崩。 同情不妨碍舒遥的幸灾乐祸,落井下石。 他借着卫珩支在他腰间的手,悄悄然撑起脊背,义正严辞:“不错,我原先敬你堂堂七杀使,在魔道中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不,不是,没有。 七杀使只想否认。 他的头脸全被舒遥破军两个丢光了。 甚至不想承认自己是杀破狼其中一个。 舒遥才不管濒临崩溃的七杀:“你指着我说是贪狼,念及你们魔尊眼睛不太好使,我也姑且容忍下了,如今你又指着我青梅竹马的心上人说是破军使。 又是青梅竹马的心上人。 七杀觉得自己可能有好长的一段时间难以直视这几个字。 仙道三人的眼神齐齐盯上七杀。 既有寻根究底的炯炯生光,也在其中有着似有所悟的深意。 舒遥一顿,直指核心,犀利发问道:“听闻破军使在魔道风流得很,莫非七杀使也是倾慕破军使中的一员?所以才三句话不离破军,原来是相思成疾?” 七杀:“……” 他不但说不出一个字,喉间反而涌上腥甜之意。 是血的味道。 七杀神智恍惚,觉得自己只差被气到吐血了。 害人不浅的激情过去后,破军一个激灵,开始后怕起来。 七杀知道就知道,要是他在小辈面前抖落出自己女装的事实—— 破军想起顾迟笔正在撰写的话本,细思恐极,实名害怕。 他毫不犹豫,为了捂严实自己的清誉,把多年的兄弟情抛之脑后。 想着破军往舒遥的方向后退一步。 莲步盈盈,情态娇怯。 七杀满脸惨不忍睹。 卫珩环着舒遥,不着痕迹离破军更远一点。 破军轻拭眼角,点点泪光如梨花带雨,十分动人:“七杀使痴恋破军使的一片心意,我能理解。只是我和破军使一男一女,容貌天差地别,七杀使为何会指着我喊破军使?” 七杀:“……” 他很想绝望喊我怎么知道啊?! 我怎么知道你要扮成这个鬼样子啊?! 但是他不能。 他阴沉如密布乌云,险而又险保住自己七杀使风范的同时,不给舒遥任何进一步倒打一耙,有损他风评的机会。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七杀看穿了。 什么争辩解释,都是假的。 只有一开始不和舒遥说话,不给他任何栽赃污蔑,自由发挥引导仙道那群蠢货思维的机会,才是真的。 血光暴起,七杀消失在了原地。 如他所说,卫珩灵力确实所剩无多,分散在各地的大乘忙着善后,同时要兼顾着不能让手上魔修跑了,无法分神赶来。 单靠破军一人,确实无法留住七杀。 七杀恍恍惚惚回到了魔宫,恍恍惚惚踏上几千阶台阶去见了让雪天。 他见到让雪天的第一件事,不是等让雪天开口询问,也不是交代让雪天他事情办得如何。 七杀眼中含蓄地饱含着热切期盼,问道:“尊上,您真的有派我前去凡间散播魔种,带给贪狼一句话吗?” 说不定只是大梦一场呢? 说不定呢? 让雪天:“???” 他有点明白七杀去凡间,究竟经历了什么样惨痛的经历。 于是让雪天如七杀去时一般,不禁带上一二怜悯道:“虽然本座体谅你辛苦…” “但,本座确实派你去过凡间,你主动向本座请的命。” 七杀颤抖地抽出七杀朝斗。 犹豫着是不是该对自己的脖子来一下。 重建完的大殿中,让雪天心腹看七杀此举,如临大敌上前,却被让雪天抬手制止:“不必。” 他宽慰七杀道:“你也不必很担心,等到紫薇秘境——” 七杀无暇他顾让雪天想说什么。 他只捕捉到紫薇秘境四个字。 七杀眼泛血丝,森森然抬头盯住让雪天。 他哑声道:“贪狼是个医修。” 让雪天:“???” 啊??? 七杀:“我见到了破军。” 让雪天不是非常意外。 破军总不会想不开继续待在魔道,跑去和贪狼一起也是正常的。 七杀道:“破军做了女装打扮。” 他难以形容地补充道:“挺漂亮的。” 让雪天:“?????” 他们两两沉默,两两对视。 “这些年,是我误会了破军。” 让雪天感慨一句,又小心翼翼试探道:“你说破军挺漂亮的,以你不在意美丑的性子,可是对他?” 让雪天含蓄地住了口,留足了七杀自由脑补的空间。 七杀:“……” 让他杀了让雪天再去死! ******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舒遥拉了卫珩一起去喝酒。 考虑到都城内有着不少被迫失业的卖艺修行者帮忙善后,兼之卫珩灵力消耗殆尽,他能够被舒遥拉着去喝酒也不是那么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 舒遥一开始喝得很安静,一杯接着一杯,也不多说什么。 等桌上的酒空了几坛,碗叠了两叠,他便有点开始说胡话的势头。 舒遥酒量其实并不很差。 只是他心中存着事情,难免比之往常要容易上头许多。 他抓着卫珩的袖子笑,说:“我这次真的特别感激道尊。” 舒遥眼睫一抬,如寒鸦振翅,露出了藏在乌黑羽翼后面的那轮月亮,明亮而皎洁。 舒遥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 久到他来不及遇上破军七杀让雪天,仍安安分分地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魔修宗门里做着他名不见经传的弟子。 舒遥的天资自那时开始已经显露无疑。 但没奈何,宗门庙小,基本是一言堂。 好死不死的是,一言堂的主事者挂着天刑的名头骗来舒遥入门,却和孤煞魔修称兄道弟,极为亲厚。 他看出了舒遥对孤煞的厌恶。 宗主一面不舍得这位真正罕见的天纵之才,一面又担心他太过桀骜难以管束。 于是宗主想来想去,想秃溜脑门,终于一拍油光锃亮的脑袋,想出一个馊主意。 真的是馊主意。 他示威般的让两个孤煞的长老带着舒遥去凡间走一圈,让长老杀了几个凡人给舒遥看。 做完这一套,舒遥也蛰伏下来不作妖了。 宗主满意了,以为自己的一个下马威让舒遥收敛收敛了他的心气。 正过了十几年,宗主出关出来,打算给舒遥一点恩典恩威并施一番的时候—— 他傻眼了。 因为舒遥杀了那两个当事的长老,杀了宗门内的孤煞一脉,顺带杀了不是宗门里,却声名远扬的证杀。 彻底和孤煞一脉撕破脸皮的同时,和天刑划清了界限,跑了。 过了两百多年,当初只能在愤怒不动声色压抑在心里的少年已经是魔道中说一不二,生杀予夺的贪狼使。 当年的旧事也已鲜血洗清,那几个倒霉催的孤煞魔修不知转世投胎过第几回。 但舒遥始终无法忘怀。 他记得亲眼看着鲜血飞溅那一刹那的愤怒。 也记得事了后强装无事,却每每想起时咬牙切齿的不甘。 之后的两百多年里,舒遥见过很多人,杀过很多人,却始终固执地将几个无辜枉死的凡人面目记得清清楚楚。 最严重的一段时间舒遥因为那几个凡人身死在热闹的地方,一度抗拒过前去人太多的地方。 因为总感觉能听到凡人的惨叫声音。 等舒遥阅历多了,他冷静又仔细地思索反省一下,认为这是除舒家灭门外,自己第一次见到无辜人等因他枉死在自己面前,记得深也是应该的。 心里知道是一回事,跨不跨得过去则是另外一回事。 两百年了,舒遥仍将这件事记得很清,埋得很深。 他原来以为这件事情注定成为自己一生的缺憾。 可是上天让他遇见了卫珩。 让他能在今日将寒声寂影换成九天悬梦,跳珠憾玉救了更多凡人的性命。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跨过两百余年的时光,少年时陈旧的遗憾在今日一夕得到补全,悔恨消弭。 隔着两百多年,和其中无数次怨天尤人,濒临崩溃时的愤怒大骂声,恨天道不公,老天无眼时,天意再一次垂青了他。 是无上的幸运。 比他曾经午夜梦回时在美梦里幻想着能拥有过的,都要好。 舒遥他吧,很有点口是心非,嘴硬心软的毛病。 他明明心里高兴极了,嘴上却故意要问卫珩说:“道尊有没有想过,假若我与破军未曾和让雪天七杀反目,来仙道不过是为了诓骗都道尊的,道尊今日信了我,撤了日月照璧,即是满盘皆输。” 说着说着,他顺衣袖往下,一路从拽着卫珩袖子,摸到抓着卫珩手的地步。 舒遥大概是有点喝醉了。 卫珩想,和喝醉的人总不能太计较的。 他明明深知这个道理,依然带着十二万分的认真回答舒遥:“不会。” “我知道你,也信你不是这样的人。” 你与我相处了才多久?哪儿能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怎么就想不开,一心暗恋我? 舒遥有点想笑。 他忍着没说也没笑,只是嘟囔道:“来来来,喝酒喝酒。” 他颊上晕红之色一点一点在雪白似绸缎的皮肤底子上染开,让人疑心是见着烧在云团上的火,落在雪地里的红梅。 一模一样的艳色动人,惊心动魄。 卫珩垂着眼,抬手慢慢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他刚欲举杯时,就被舒遥一把劈手夺过。 舒遥方才没有说自己想的话。 是他认为已经不需要了。 他转着酒杯朝卫珩笑:“喝酒不是这样喝的。” 说罢舒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卫珩无言看他,心想着不过是倒个酒的事,说一声他没有不替舒遥倒的道理,何必绕如此一个大弯。 当然是有其理由的。 舒遥下一刻,出乎意料地俯身过去,覆唇压在卫珩的上,想一口气尽数将含在口中的酒液渡给他。 由于第一次做,业务有点不太熟练,酒液止不住沿着唇角落下,划过脖颈似雪的优美一弯,将红衣衣襟洇湿一团。 破军止住脚步。 他自觉自己在与七杀的一场打斗中出尽了力,事后便十分消极怠工地跑来离皇宫最近的一家酒肆,预备着喝两杯放松放松心神时,不想让他撞上了这一幕。 真是叫人尴尬。 破军经历一系列风风雨雨,彻底看穿舒遥本质,并不是很想对他挂在口上百年的无情道做出任何评价。 他只想退后两步,想趁着卫珩心神动乱之际,神不知鬼不觉地悄悄退走。 结果撞上了一个人。 引长烟“风雪杀人一壶酒”的传闻能流转至今不是没有理由的。 他自觉自己被狠心无情的怀霜涧冻成了冰雕一座,很需要一壶热酒去一去体内寒气,就把事情丢给在都城的其他同道,跑来了与舒遥卫珩破军三人来的同一间酒肆。 和破军一样撞上了令人尴尬的场面。 两人凑在一块,一时间竟不知要进要退。 好半天引长烟安慰破军道:“你别太伤心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总有会比舒遥更好看的人的。”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青梅竹马不敌一朝天降,也是叫人意难平。 好在镜月喜欢舒遥的美色胜过他本人。 “……” 破军想起自己还顶着舒遥青梅竹马心上人的外壳。 引长烟的音量不大不小。 恰好能不让酒肆中凡人察觉。 也恰好能让他们这般的修行者听得一字不差。 破军累了。 他不是很想辩解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道尊你日月照璧麻烦放过我一命。 他仇恨的目光落在舒遥这个一切灾难的源头上。 破军只想杀了舒遥,再去死一死。 引长烟看得心惊胆战。 第48章风水轮流 破军身上濒临崩溃边缘时爆发的杀机瞒得过旁人,却瞒不过自幼握剑,至今已身经无数战的引长烟。 他顾不得旁的,上前一步急急劝道:“镜月师妹想开点。” 剑修不愧为剑修。 引长烟在众多被用滥的诸如“天涯何处无芳草”、“退一步海阔天空”等等耳熟能详,大可随意照搬的劝慰语中,愣生生憋出一句别开生面的: “毕竟日月照璧——” 是无可争议的天下第一。 破军:“……” 他已经有点不太满足于简简单单锤舒遥了。 破军甚至想连着引长烟一块锤。 但日月照璧这四个字犹如一盆冷水,从头到脚哗啦一下将破军的怒火无情浇灭,让他停了开开合合扇子的手。 他目光穿过酒肆中一排排桌凳,酒肉香味、蒸腾热气交织着闲言碎语四处飘荡。 或许是絮絮叨叨些家长里短,东一拉西一提的小事;又或许是听风就是雨,充分发挥了人民群众丰富的想象力,在吃菜喝酒间,将时政大事说成个四不像模样。 烟火的尽头是舒遥和卫珩两人。 卫珩被舒遥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僵在原地片刻。 他顾不得因为舒遥近乎蛮横渡过来的方式而呛在喉间的酒液。 卫珩手环住舒遥的腰身。 卫珩记得第一次扶住舒遥腰时,瘦削归瘦削,却是带着如同高峰松竹,崖上冰雪一般的劲挺不可摧折之意。 这回不一样。 柔而韧,像是被捂热的冰雪融成春水潺潺,化在人掌心中。 卫珩扣紧掌下的腰,竟是将舒遥凌空抱起,让他坐在了自己的身上。 酒液在唇舌间纠葛不知道几个来回,最终被两人尽数吞咽入腹。 舒遥抓着卫珩的肩膀,他酒意上来,面色绯红,眼神迷离,“我还要喝。” 哪怕是真正的铁石心肠,也要为他此刻容颜动摇一瞬。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何况卫珩并不是。 他只能静默无声地叹一口气,随后以极纵容的姿态欲给舒遥再倒一杯时,被舒遥虚虚一拦。 他眼睛醉得泛起水波,晶晶亮瞧着比杯中经年美酒更为潋滟动人:“我不要杯子里的。” 舒遥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卫珩:“我要你的。” “……” 最后是卫珩抱着人事不知的舒遥走出的酒肆。 他步履从容,神态自若,半点也不像是顶着半个酒肆“现在的小年轻可真是伤风败俗”眼光非议的人。 破军和引长烟心思五味陈杂。 破军问他说:“喝酒吗?” 引长烟一拍剑:“喝!” 随着喝的杯数越来越多,两人的神情也发生了变化。 从一开始沉默的各怀鬼胎,变成如今隐隐激动,仿佛酝酿着磅礴欲发的情绪。 破军先出声打破这一诡异的宁静。 他大力拍着引长烟的肩膀,几乎要把他拍得前后摇晃: “我这辈子做过最傻的事情便是在两百年前,我看舒遥长得好看,一时眼瞎去和他搭了个讪。” “他两百年间惹出大大小小的麻烦,从来不绝,我也就看在兄弟情谊的份上,忍了。” “他头脑发热,要和让雪天七杀反目,还害得我也要跟着一起扛日月照璧,我看在兄弟情谊的份上,忍了。” “结果他坑我到这个地步!不但把我推着去人间骤雪,还害我清誉,要把我往日月照璧底下送。” 破军抓着引长烟,声泪俱下,悔不当初:“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兄弟朋友呢?” 引长烟也跟着他一起落泪了。 尽管被酒意侵蚀的头脑并不是很能够支撑引长烟明白破军说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这不妨碍引长烟深受破军慷慨激昂的氛围感染。 他半睁着眼睛,也开始抓着破军诉苦: “我六岁习剑,入道时惊起倒悬剑山名剑明珠出海认主,满门上下都说我比玄山的怀霜涧,更像是接道尊衣钵的传人。” 破军:“……” 他管不住自己道出真相的嘴:“自我出生以来,倒悬剑山和玄山互打擂台几百年,谁也不服谁,你确定你不是被倒悬剑山推出来和玄山打擂台的?” 引长烟醉醺醺的,也懒得去和他计较:“我那时候开始听闻道尊的声名,说他天下第一,说他日月并明,道心清正。” “后来等我入论道台,虽说未能有幸拜道尊为师,也承蒙他指点剑术。当时心里想,做不来他那样的人,也要学他那样的剑。” 引长烟握拳,重重一捶桌。 惊得桌上碗碟飞起一片。 引长烟恨恨道:“我那时从没想过道尊会心里想着贪狼使,怀中抱着的却是自己的弟子!” 破军唏嘘一声:“同是天涯沦落人。” 引长烟接上去:“相逢何必曾相识。” 他酒杯一敲桌子,撞出一声沉闷声响:“来!喝酒!” 两人竟不约而同生出些许同病相怜的惺惺相惜之意,恨不得拥抱着对方发出可怜的抽泣声。 这时候恰好有个大哥路过,不禁多看他们两眼,鄙视道:“当今的小年轻,怎么都在酒肆这等光天化日之地搂搂抱抱的?” 这已经是他今天看到的第二对了。 大哥一边叹息着“世风日下,有伤风化”,一边感慨着“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满腹担忧地走开了。 引长烟尴尬地松开了手。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神智回笼一二,急忙忙辩解:“不,我不是这个想法。” 他只是个应该勤勤恳恳练剑不辍的剑修。 从来没想过要学魔尊七杀使那群人的骚操作,强取豪夺自己熟人青梅竹马的心上人。 破军也对着那位大哥发出愤怒的嘘声:“老子万花丛中过,想要泡人从来不屑用这等手段!” 他们其实并不是听得很明白对方说的是什么。 但两人在互相交换的对视一眼中,更加地确定了一件事情: 这才是我如假包换的同道中人。 破军和引长烟的友谊迅速得到升华。 ****** 舒遥睁眼时,是第二日的清早。 他昨天先是不顾自身情况动用了云裳心经,到了力竭透支的地步,紧接着去酒肆大醉一场,一时记不起晚上发生了什么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但舒遥看一看自己浑身上下都很妥帖,寒声寂影也安安静静躺在乾坤袋中它该在的位置,不由放下一点心来。 看来昨天应该是没有上演一场醉贪狼大闹长安城的闹剧。 舒遥走下他们暂且寄宿的客栈,在大堂中见到对坐着吃早食的破军、引长烟两人。 舒遥对自己喝醉后的酒品心里委实很没底。 他曾经醉得最厉害的时候,曾经一剑把一斛珠里的客人全部挑飞,还不满意,回头把自己宫殿拆了大半,谁劝也劝不住。 破军等他醒酒的第二日顶着一张鼻青脸肿的俊脸来谴责他。 让雪天见了会沉默,七杀见了会流泪。 反正等后来,每次舒遥一有要喝上头的架势,红鸾天姚两人轮流着恨不得以头抢地死谏舒遥—— 总算险之又险从一斛珠背后主人贪狼使手中,保住了一斛珠最大风月之地的名头。 有血泪先例在,舒遥也不是很能够拿捏得准自己醉后,有没有干出惊天动地的壮举来。 毕竟万一连累到卫珩替自己收拾残局,舒遥的良心还是会有点痛的。 连他自己也不曾认识到,似乎一提到卫珩这一名字,舒遥心中便有毫无后顾之忧的无限底气。 是信任。 他也不曾认识到,自己心中总是期盼着能更多帮着卫珩一点,少给他添点麻烦的。 不仅仅是出于对几次三番向他伸出援手的救命恩人的感激。 更多是如同对待很重要,很亲近之人时方有的珍重之心。 舒遥上前两步,心怀忐忑,刚想开口问一问破军昨晚自己表现时,便见破军满脸防备的看过来。 他周身冷漠疏离之气,即便是隔着三尺远,亦能够让舒遥感知得一清二楚。 舒遥:“???” 他小心翼翼问道:“镜月,我昨晚是不是——” 发酒疯发得有点厉害? 不及等他说完,破军一口打断他道:“舒遥,尽管我们曾经确实有过一段情谊很好的时候。” 舒遥心下坠的大石更沉三分。 破军恨不得和他一刀两断,割袍断义划清界限,断然决然道:“但经历昨晚,从此我们纠葛两清,各自放过,谁也不欠谁的。” 破军再也不想惴惴不安担心着悬在自己头上的日月照璧什么时候猝不及防给自己来一剑。 更不敢去试想,七杀那边知道自己镜月身份后,会是何等的反应。 越想越觉得悲凉,越想越觉得威名扫地。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舒遥心里“咯噔”了一声。 上次破军和他那么说的时候,是他和七杀反目成仇那次。 他一闭眼,多少对自己醉酒后的模样有点预料:“说吧镜月,我昨晚到底是拆了晋国都城,还是连带着把晋国城墙一块拆了?” 其实也没那么严重。 破军心道。 你昨晚只是强吻了道尊,和他粘粘糊糊地纠缠了好一会儿而已。 也不对。 破军一时间分不清,究竟是拆了晋国皇宫城墙严重,还是借酒装疯强亲道尊恶劣。 但他彻底看透了舒遥所谓无情道的本质。 于是他冷笑一声:“你昨晚自己做的事,自己心里没数吗?” 引长烟亦是不赞同道:“我为局外人,不好妄议师弟私事,但师弟自己做出来的事,好歹自己要敢作敢当,何苦再来苦苦纠缠镜月师姐?” 舒遥:“……” 他有点不敢想象,自己是做下了何等可怕之事。 舒遥走出客栈,浑身上下都充斥满凝重之意。 他凝重地抬头一望。 很好,天还没有裂开口子。 他凝重地向下一看。 很好,大地也是一片正常。 他凝重地向四周一看。 很好,皇宫仍是巍峨奢华的皇宫,城墙依然是厚重结实的城墙,一切建筑都保留着他来时的面貌,街上的人们欢声笑语,不像是心有阴霾的样子。 舒遥茫然了。 所以我做了什么,能让破军避讳莫深如遇蛇蝎,能让引长烟跟着他一起附和? 难道是自己昨天狠狠揍了破军一顿吗? 不说破军看上去神采奕奕,明显不是被狠狠揍过一顿之人有的样子,单说自己也不像是如此丧心病狂的啊。 逼着好友穿女装不说,用完还要狠狠揍他一通。 舒遥一想就觉得自己狼心狗肺,打个寒颤,否决掉这个可能性。 他在门口,遇上匆匆入内的顾迟笔。 舒遥拦住她,喊一声:“顾师姐!” 他问道:“冒昧问顾师姐一句,昨日城内可有异象?” 顾迟笔被他问得莫名其妙:“昨天都城里的异象多了去,先是七杀来城,接着几番交锋,最后去除魔种,舒师弟要问哪一桩?” 舒遥:“是我昨日喝酒后的事情。” “舒师弟昨晚还喝酒了?”顾迟笔随口“哦”了一声,更加莫名其妙:“没有啊,一切如常。” 她这一句非但没有宽慰舒遥,反而让他更加摸不着头脑。 顾迟笔不管这许多,她来去匆匆,只道:“我有要紧的文章要写,舒师弟若无事的话,我先行回房。” 舒遥不由敬佩起顾迟笔笔耕不辍的精神。 并为自己曾经庸俗肤浅的那些对顾迟笔不像个书院学子的质疑由衷惭愧:“想不到顾师姐竟是如此好钻研学问之人。” “一般罢。” 顾迟笔如常应了一句,不以为意,“还要多谢引师弟和镜月师妹,是他们两人给我的灵感与材料。”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舒遥:“???” 他与引长烟相交不深,可以暂时放过。 说不定人家剑修的外表下,就藏着一颗学贯古今的博学之心呢? 但破军??? 他什么时候到了能够给顾迟笔提供灵感和材料的地步? 兄弟二百年,舒遥还不清楚破军几斤几两,肚子里多少墨水吗? 他魂不守舍,敷衍道:“那镜月师妹,还当真是博学多才啊。” 闻言顾迟笔止住了脚步。 她看着舒遥的眼神似是怜悯,又似是对他不识美玉,始终乱弃的谴责:“镜月师妹所知实在不少,让我耳目一新。” 舒遥:“???” 这回怀疑人生轮到了舒遥。 顾迟笔口中的镜月,是他认识的那个破军吗? 是真正映证天道好轮回一句话: 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所以当他见卫珩时,竟有种如释重负的熟悉感。 舒遥开口便问:“道尊,我昨晚醉酒后,可有做出什么出格之事?” 卫珩:“没有,你放宽心,不出格。” 尽管卫珩看他时,似乎比之往日不太相同,有点奇怪。 但舒遥不是很挂心。 左右他今早出门以来,连续被三个人用颇为奇怪的眼神洗礼过。 多卫珩一个不多,少一个卫珩不少。 他放松下来,“那就好,我怕我醉酒失态,给道尊添麻烦了。” 卫珩滞了一瞬,说道:“你大可不必如此瞻前顾后,我亦是心有此意。” 舒遥没有听清卫珩的后半句。 他自顾自沉浸在自己一朝醉酒,居然能够以惊人的意志力成功控制住自己的喜悦当中。 他彻底将破军早上的反常情形抛之脑后,仅仅在汪洋喜悦中,分出一小缕关注留给破军。 舒遥冷酷无情想:也许是破军他憎恶女装,迁怒于我罢。 并假惺惺,礼貌性为破军流下了一滴鳄鱼的眼泪。 他和卫珩并肩走在晋国都城中。 身后屋瓦倒退,而青山渐渐现于眼前。 卫珩问他说:“要去青山宗见一见你兄长吗?” “不必。” 舒遥摇头,“上次别后,我特意嘱咐过人,送回去可以延寿增补元气的丹药灵草,同时将证杀身死的消息一并附上。” 他定定望着青山峥嵘一角,像是想穿过古柏幽幽,松石嶙峋望见更里面的人:“他有他心血归属的宗门,视作亲子侄的弟子,他以为的亲弟有着很好的去处。” “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自己不过是个在舒宁一母同胞幼弟身死后,穿过来顶替他身份的异世来人。 杀戮无数的魔道贪狼使也绝不是所谓骄子,道尊首徒。 舒遥移开视线。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此刻又眼眸带笑,唇弯似月,容颜风仪见之心折:“等一切安定下来,我料理完魔道诸事,兴许我能解开心结相见。” 舒遥在意的是让雪天、七杀,是孤煞一脉的是死是活。 至于旁的,魔道之主的尊贵,喝令亿万魔修的威严,舒遥不是很在意。 还不如将魔道交给卫珩。 兴许到时候自己能将道尊首徒这个医修长长久久做下去,可以不必担心被揭穿,放放心心来见舒宁。 卫珩缓声向他说:“阿遥,错不在你,你做到你能为之的最好。” 他执剑时,日月照璧锋芒仙魔两道无人敢掠,见之退避不及。 但轮到卫珩上阵安慰开解时,则是两种完全相反的境况。 被他安慰开解的人兴许很想回头打他一顿。 卫珩半晌只简略说了一句话:“无论下次你来不来,我都与你一道。” ****** 魔种被舒遥以跳珠憾玉尽数驱散,余下的小事大多琐碎而不难为,加上有皇帝为他们专司善后之事,魔种的事情很快平息下去。 元婴、化神两境中诛杀魔种最多的前百位弟子名单很快相应出炉。 弟子围着玄山山门前张贴的布告,先是啧啧赞叹骚动一回,很快在彼此之间的交流中发觉这两百位弟子,大半是当初去了晋国都城之地的。 他们不免道:“虽说晋国都城为凡间最繁华之地,首当其冲,但单单看身在都城的道友诛杀的魔种数目,也可想象,他们当初面临的是何等困境。” 与他说话的那位弟子,恰好是去了晋国都城的,闻言不好意思道:“哪有哪有,道友过誉,其实不过如此罢了。” 弟子对他的谦逊刮目相看,肃然起敬:“哦?我诛灭的魔种不多,但已然体会过一番艰辛。” 时隔几日,弟子回想起来,仍觉沧桑心痛: “最难弄的不是魔种本身,是凡间百姓。他们若非是觉得我危言耸听,装神弄鬼骗他们钱财;若非是觉得我胡思乱想,癔症上头——” 他呐喊出事隔几天仍澎湃不已的心声:“要不是他们是真的魔种在身,谁愿意冒着被唾沫淹,被臭鸡蛋砸,被八十老太八岁小女指指点点的风险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啊?” 都城弟子真情实感替他心疼:“真是苦了道友。” “不,这都不算什么。”弟子拭了一把泪,动容道:“比起道友你所遭受的,我实在万难赶上你百之一二。” 弟子被京城弟子的高尚情操彻底折服了。 明明自己淌过火海,攀过刀山,却回过头为他们这些爬小山小丘的担忧心疼—— 这是何等心怀天下的高尚情操,包容胸怀? 都城弟子被他夸得脸红,低下头道:“没有啊,其实我也没遭受什么。” 弟子呜咽两声,难以想象这世上竟有如此谦逊慈悲之人。 简直菩萨下凡,圣人再世。 他满怀尊敬地听着都城弟子继续往下说:“都城的百姓都很好,很热情,常常为我们叫好,虽说我们用不着凡人的钱币,依然是给了我们很多打赏。” 啊??? 弟子愣住。 难道小城小镇,和都城百姓差别居然是如此之大吗? 他陷入不可思议中。 难道风俗教化,能让人有如此天差地别的不同? 都城弟子回忆着当初,不禁露出一点微笑,羞郝道:“诶呀,就是想变戏法的花样有点难,我修习功法偏土,没什么意思,最多平地给他们起个房屋楼阁什么的。” “不像我师兄能变水龙,威风赫赫,师姐能变火风,羽毛如生,还能一边吐水一边喷火的,可好玩啦。看过的人都说好。” 弟子:“?????” 他勉力维持着最后的神智:“听道友的话,道友到都城里去,是给人变戏法?”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是啊。”都城弟子遗憾道,“可惜道友没来都城,看不见我们那时候,满街都是变戏法,呼喝凡人来自己这边,想多诛杀几个魔种的…” “诶诶!道友你怎么啦?!” 都城弟子见着他同伴两眼翻白,一副支撑不住昏过去的模样,担忧道:“是诛杀魔种太过劳累了吗?” 他不提魔种还好,一提便成了压死弟子最后一根稻草。 使他两眼一闭,双腿一蹬,人事不知。 兴许在梦里,会比身处在残酷的现实中,使他来得更为快乐。 舒遥行走在玄山脚下集市里。 这一次诛杀魔种,他当之无愧地名列第一。 舒遥早早心有成竹,不过随随便便来走个过场,看到名次也懒得理会身后弟子以玄山为首,持“道尊首徒不愧为道尊首徒”和以倒悬剑山为首,持“他一个医修何德何能,竟然能名列第一”的两派意见。 哪怕各执两派意见的弟子怒火高炽,恨不得下一刻就打一架分个高低。 哪怕两派弟子都来拉过他,问他认为哪一方说得更对。 舒遥皆不动如山,以“对不起我不认识道尊首徒”和“我只是个普通医修”的柔弱无辜做派引起剑修怜爱之心,成功冲出重围。 他特意下山一回,当然不是为了看一张意料之中的榜单。 是想特意寻点消遣之法。 毕竟破军又一次单方面地切断了和舒遥的传讯,一直陪着卫珩喂鹅,和玄和峰主、江云崖等人一起打牌,也是挺无聊的。 舒遥拣了一处围着弟子最多,窃窃私语声最响的摊子停下。 看弟子反应,料想这一处卖的话本,应该有点看头。 怀着如是想法,舒遥随手翻开一本。 他漫不经心的笑意凝固在脸上。 第49章喜闻乐见 话本的开头的前两页,便十足劲爆。 单从开头的前两页看,舒遥估摸着这大概是一个道心清正的仙道大佬,在万人之中,对一个天资绝顶的美貌少年一见钟情,从此再多的冷心无情,也化成柔情一片的甜美爱情故事。 少年当然是受宠若惊。 非但满腔赤诚回应以自己全部的心意,更是做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决定。 他弃剑修医,原本假以数百年时日,能和大佬并肩而立的剑修根骨被他说费就费,甚至因为爱情,而对自己性命安危抛去了他所有后顾之忧。 在这几番波折,起起落落之中,他们的感情也是增温得飞快,从牵手到拥抱再到亲吻,最后到不可描述。 别说,写话本人的文笔不错,底子很扎实,也难怪卖话本的地方,会被弟子团团围得水泄不通。 假如仙道大佬不是道尊,他名字不叫舒瑶的话,舒遥兴许能更欣赏一点这本话本。 尽管原作者刻意改了一个字,遮遮掩掩欲盖弥彰之意,简直是透纸而出。 不会有人蠢到被这一个字骗过去的。 舒遥沉默地翻完前面几十页。 他在心中暗自吐槽了一番原作者的不成熟之处。 感情戏已经是揭开云雾见月明,却仅仅占了全书的四分之一,后面要写什么? 难道是十八番姿势吗? 思及此处,舒遥觉得手中轻飘飘一本册子沉如坠铅,烫若烙铁,让他一刻也难拿下去。 但舒遥真能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心如止水地放下本子——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也不会是舒遥了。 于是舒遥视死如归,翻开了下一页,眼中饱含悲壮。 出乎意料的是,作者并没有着重去写他们腻腻歪歪,蜜里调油。 她话锋一转,神来一笔! 自以为和自己倾心追随之人两情相悦,满心欢喜的小美人因同门被魔尊扣留下,与大佬一道去魔域见魔尊。 这一见之下,便让他发现了了不得的事情。 原来他和贪狼使长得有几分相像。 而他痴心恋慕的人,怀着和他如出一辙的痴心同样恋慕着一个人。 那人不是他自己。 是剑道和容颜一起冠绝魔道的贪狼使。 好巧不巧,他们所来要见的那位魔尊,竟然和大佬爱恋的是同一个人。 好巧不巧,魔尊竟是和大佬打着一样求而不得也要找个相似替身的主意,对小美人强取豪夺。 魔尊将一切都和盘托出给了小美人听。 这两人,一个渣得骗身骗心,一个渣得明明白白。 小美人已经是个足够成熟的成年人了。 所以他,两个都不选。 “曾经倾心于您的舒遥已经不在了。 是您亲手杀了他的。” “现在的是只为自己活的舒瑶。” 说罢,小美人转身就走,毫不留恋。 后来阴差阳错,他遇上一位真正容颜绝世,见之倾心的大美人。 大美人亦正亦邪,行事恣肆,快意潇洒。 小美人爱极了他那样的作风。 而大美人亦被小美人的医修身份,和他的赤子之心所打动。 最终他们快乐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哦对。 大美人是贪狼使,小美人叫舒瑶。 话本在舒遥手上碎得似正月的飞雪,三月的杨花。 哪怕他再久经魔道风风雨雨的洗涤,练就一颗如钢铁般强韧的好心脏—— 看到贪狼使和舒瑶成片大段的不可描述,亲亲热热,舒遥内心还是会有点崩溃的。 崩溃的不是舒遥一个人。 围在摊前的许许多多弟子,看完整本,心态也有点崩,连先前兴奋的窃窃语声都静了下来。 女弟子缓过神,抱怨道:“我原以为书中那位仙道的大佬,该有一段火葬场来挽回小美人的,怎么…怎么小美人突然就和大美人在一起了?这也太猝不及防了吧???” 她同伴眼睛极亮,即便是刻意压低声音,仍有止不住的兴奋之意,争辩道: “小美人和大美人在一起有什么不好的?仙道大佬和魔尊一个赛一个地负心薄幸,他们喜欢大美人,就去喜欢大美人去,何苦拉上小美人的一片痴心做垫背?” “……” 她两人小声低语,如打破平静水面的第一锅沸腾气泡。 随之而来是一名男弟子的悲愤怒吼,他捂着心口摇摇欲坠,吼道:“卖书的!你还我清白!!!”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由于他的嘶喊声实在太过痛彻心扉,竟然硬生生强行拽回一群沉浸在天雷狗血中不可自拔的男女弟子。 他们一齐将惊悚目光投向摊主。 瞧不出这摊主一副慈眉善目的老人家面貌,大白天的,竟是荤素不忌,连个男弟子也不放过。 正挂着满脸情不自禁溢出来的笑数灵石,将眉角眼尾褶皱笑成团花的摊主:“???” 他陷入蒙蔽,慎之又慎试探道:“这这这?小友此言何讲?” 摊主着意暗示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 自己一个老头子,到底有没有对男弟子的清白做手脚大家都有目共睹。 刻意碰瓷,想让他赔灵石,是不可能的。 男弟子将书册卷伐卷伐揉成一团,愤怒道:“你挂羊头卖狗肉!” “明明书名写的是玄山秘史,非但没玄山先人一件半件高风亮节的磊落之事,甚至还写这样的不可描述。” 他仰头望天,有清泪两行,缓缓从男弟子硬朗的面庞上滑落下来。 男弟子发出委屈的呜咽声:“我喜欢的明明是如花似玉,娇娇柔柔的姑娘家,我看了这本书,叫我以后怎么面对人家。” 摊主:“……” 大约是男弟子的感情太过真挚,叫周围弟子心生同情,七嘴八舌安慰起他来: “醒醒兄弟,你有如花似玉娇娇柔柔的姑娘家吗?现在的事情八字还没一撇,就想着以后了?” 有弟子换个角度:“兄弟冷静一下,你看看玄山的怀霜涧,再看看大争书院的顾迟笔,姑娘家是姑娘家,如花似玉归如花似玉,哪有半分娇娇柔柔的模样?她们还是仙门翘楚呢!” 更有弟子犀利道:“兄弟你是看不起自己的意志力会被区区一本书动摇,还是看不起人家如花似玉娇娇柔柔的姑娘家?” 他一针见血:“说不定这本书还是人家如花似玉,娇娇柔柔的姑娘家提笔写的呢?” 男弟子两眼翻白,看着也不太像是能说得出话来的样子。 这时候,有只刺绣精美,灿烂生辉的锦袋撞到桌上,发出不轻不重的一记敲击。 里面灵石咕溜溜滚动着互相撞击,响声清脆。 持袋的手很美。 形容手有千百种形容比喻 譬如盈盈如玉,莹白如雪,修长纤美,几如雕琢。 但弟子第一眼看那只手,只是在脑海中形容词极匮乏地赞了一声美。 因为那只手配得上一切最好的形容词。 舒遥松开袋口,灵石撒了一桌,五光十色,烁烁耀眼。 摊主吞咽一口口水,等着这位大主顾说话。 他观舒遥衣饰华丽,气度矜贵,即知他若非是哪家大宗门的亲传,若非是哪家世家嫡系。 反正肯定是有钱不好惹的角儿。 果不其然,摊主听舒遥淡淡发话道:“摊上有的所有话本,皆给我包起来。” 虽说摊主在山脚摆摊几十年,从没见过有人一口气买完所有话本的。 但这并不妨碍他的殷勤:“好勒,笔者说过,这只是第一册方写成的,后续定然有第二第三册,你看…要不要?” 摊主搓了搓手,暗示意味十足。 还有第二第三册??? 舒遥头一次有点明白绝望两个字怎么写。 他轻按眉心:“也全给我包了。” “好勒!”摊主喜笑颜开,应答得也够响亮,小心翼翼请示道,“您看,送到哪里去计较合适?”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红衣的年轻人眉头一跳,倒是笑了。 倒是像极了话本里的那位贪狼使,漂亮得惊人的皮囊下明晃晃埋着高傲又狂妄的内心,一笑就有无边艳色倾倒而来。 舒遥说:“全烧了。” 焚坑儒吧。 作风骄奢就作风骄奢吧。 反正舒遥不是很想再见到这些话本。 他并不是很在意流言蜚语的人。 过去任魔道传言如何热火朝天,如何满天飞到坐在一斛珠里就能听上一两耳朵,舒遥也不过是付之一笑,从来没有要深究过的意思。 他想得很简单。 莫非他们将传言传得满天飞,就能影响自己寒声寂影出剑的速度? 不可能的。 可现在不一样。 舒遥不想卫珩三百年清誉受损。 单单是看玄山弟子在魔域一行中,对卫珩发自内心,近乎狂热的尊敬,便可知道卫珩在他们心目中,是何等的完美若天神的人物。 卫珩当得起。 舒遥只希望他能一直这样下去。 所以不过是买来话本烧掉而已,并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 他暗戳戳磨了磨牙。 甚至一剑解决掉话本撰写人,也不是不能够考虑的。 显然弟子们和舒遥想法不一样。 他话音刚落,就惊起哗然一片讨论。 有富裕的弟子悄悄摸了摸钱袋,看样子很像和舒遥出手来比拼一回钱袋大小,抢过这批话本将它们保存下来。 幸好临云鹤的到来,及时拯救这位冤大头弟子会赔掉底裤的危险想法。 他见着舒遥,双眼一亮,顾不得其他,大声嚷道:“舒师兄,真是好巧!我本来想去玄妙峰上亲口祝贺你在凡间魔种事中拿了第一的。” 舒遥:“……” 不,不用,请你闭嘴。 你闭嘴已经是对我最大的祝贺。 可惜临云鹤读不到舒遥的心声。 他也大咧咧地,没感受到周围一群弟子乍变的诡异目光,自顾自道:“可见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竟能在集市上遇见舒师兄,也不用在往玄妙峰去跑一趟。” “……” 不,不是。 可以的话,舒遥真想和临云鹤人生处处不相逢。 但他不能。 舒遥只能眼睁睁听着弟子们说得越来越亢奋,话题越来越诡异,最后连礼貌性地压低声音窃窃说话,都变成了光明正大的大声喧哗: “玄妙峰?姓舒,凡间诛魔第一,我想的,应该不会错吧?” 他同伴不耐烦答道:“哪里能错?那么多信息了,除了那位近来被谈得沸沸扬扬的道尊首徒还能有谁?” 他们对视一眼,神情变得微妙起来: “等一等,这话本里的舒瑶…”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咳咳咳,这牵扯到太多,兄弟你别多说,你知我知就好。” 他们若有所思:“所以说道尊首徒慷慨出手买下这所有话本,又扬言让摊主烧掉他们——” 两人在对方眼睛里见到自己的奇异的面容。 总算更理智的那个开口制止:“算了算了,等会儿道尊首徒该恼羞成怒了。” 舒遥:“……” 你们以为你们的音量小到能让我听不见的地步吗??? 你们是对自己的修为有什么误解,认为自己是两个大乘在互相传音吗??? 一边是人声鼎沸,眸光热切;一边是老板一声复一声不安的催促问他到底要不要烧,烧的话怎么烧,不烧的话又该送到哪里。 舒遥有了进退维谷的新奇体验。 他最后心态也崩了。 拔腿就溜。 还是要感谢一下身经百战后历练出来的敏捷,和七秀可以用来加快移动速度的蝶弄足。 才能叫弟子在八卦一会儿,恋恋不舍停口抬头一看时,才惊觉正主已经溜得不见踪影。 饶是如此,也留下足以让他们茶余饭后翻来覆去说好一会儿的谈资笑料。 舒遥吹了会玄山四季不变的徐徐清风,头脑总算是清醒一点。 他找上顾迟笔所居的小院。 话本中有一处细节出卖了顾迟笔。 话本中的舒瑶修的功法是云裳心经。 天下知道这个功法名字的人舒遥一只手也数得过来。 再加上客栈那次顾迟笔亲口说的自己在写文章,感谢破军和引长烟给她提供的灵感材料—— 舒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清风压低了枝头一串串洁白的馥郁槐花,青苔绵延爬上一级又一级的石阶,舒展着去连缀葳蕤草木,苍青碧绿。 应和着飞鸟清鸣,舒遥叩开顾迟笔的院门。 顾迟笔睡眼惺忪拉开院落们,打着哈欠懒懒问舒遥道:“舒师弟特意找上我,是有什么要事吗?” 舒遥不答反问,关怀道:“顾师姐看上去颇为疲惫,是最近累着了吗?” “哦这个啊。”顾迟笔不在意地揉了揉乌青一片的眼下,“最近忙着熬夜写文章,没怎么打坐修炼增补元气,生计所迫,没办法。” “原来如此。” 舒遥状似理解的点点头。 随即他笑了一声,掏出袖子里被揉成皱巴巴一团的话本:“顾师姐是忙着写这本后续的第二第三本吗?” “……” 最终舒遥被顾迟笔给予十万分的高规格礼遇,亲自请进门,沏了茶,嘘寒问暖,无微不至。 就是绝口不提话本的事。 十分光棍。 舒遥啜着茶,慢条斯理向顾迟笔说明了来意:“我找顾师姐,主要是看了话本——” 顾迟笔面色凝重,通身灵力蓄势待发,只等着舒遥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那一刻。 舒遥自若说道:“觉得顾师姐写的话本很好,有一事想麻烦师姐出力。” 顾迟笔:“???” 啊???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面对自己天雷狗血十八禁的话本,舒师弟竟然能如此宽容大度不予计较,轻轻放过吗? 是自己以前误解了舒师弟的为人吗??? 她定了定神,道:“师弟尽管说。” 背后写了人家的话本,被正主发现找上门来要说法,饶是脸皮厚如顾迟笔,也是会有点不太好意思的。 舒遥微微笑了笑。 顾迟笔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的神经,都随着舒遥的这一笑有所绷紧了。 “是这样的。”舒遥循循善诱,“我觉得魔尊与他座下七杀使、破军使之间的爱恨情仇,也是极让人瞩目的,很值得写一写,不知道顾师姐愿不愿意考虑一二。” 顾迟笔心直口快,脱口而出:“可是七杀破军二使不如你和贪狼使好看,单单的魔尊也不及道魔双尊来得劲爆,写出来没看头。” 舒遥暗暗悔恨,自己没带留音的符箓,否则能给破军听一听顾迟笔此时言语,说不得他们能够反目成仇,窝中相斗。 “再说。”顾迟笔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师弟你是如何得知的魔尊与七杀破军两使恩怨情仇。” 舒遥不答话。 但他挥手之间,出现的灵石犹如小山,照得室内满室生光,明亮一片。 已经能够替他回答所有的问题。 顾迟笔改口很快:“这些都不要紧。” 她殷殷问询,十足十的贴心周到:“要紧的是师弟想写什么样的话本,又想说魔尊与七杀破军二使之间怎样的故事?” “破军使前些日子和魔尊反目,叛出的魔道。” 顾迟笔微微点头,示意她早早知晓。 舒遥清清嗓子,绘声绘色:“实则是七杀使早在百年前对破军使动了心,可惜破军使一贯是个纵情声色,不解风情的,哪儿理会得七杀使的一片心意? “而魔尊也偏要来掺合一脚,他以魔尊之威,利用了七杀使对他的忠诚之心,逼得七杀使不得不在,咳,那个方面和他委以虚蛇。” “一面是自顾自享乐的暗恋之人,一面是想做他情人的上司,逼得七杀使百年中性情大变。” 顾迟笔听得津津有味。 舒遥说得也很快乐:“可魔尊是何等霸道偏执之人?从来不满足于仅仅在床上得到七杀使,他更想得到的是七杀使的心。可叹七杀使心如磐石,百年不移,魔尊只能迁怒于破军使,前些日子便是魔尊新仇旧怨一道清算,于破军使翻了脸面。” 顾迟笔迟疑问道:“这是真事?” 否则何至于如此真实? 舒遥饱含深意地住了口,给顾迟笔留足了让她自己想象的空间。 顾迟笔神色渐渐严肃起来,如有意会。 她拍掌道:“师弟放心!我定然不辜负这一段精彩绝伦的故事!你等十日之后,尽管来拿稿。” 舒遥有意无意道:“不急一时半会儿,说来要多谢临云鹤师弟,不是他提点的我,我还不知道顾师姐写到一手好文章。” 他望着顾迟笔深下去的眸色,几乎可以想象到临云鹤是如何被顾迟笔暴揍一顿的将来,扬眉吐气。 想到破军和七杀让雪天那些爱恨纠葛,传得狗血泼满仙魔两道的将来,就更加地使舒遥飘然欲仙起来。 这种快乐一直维持到顾迟笔送舒遥出去。 顾迟笔冷不防问舒遥道:“师弟对魔道之事如此了解,可曾知晓魔道中的万川和,究竟和贪狼使是何等关系?” “???” 舒遥一愣:“师姐为何问这个?” 顾迟笔矜持又含蓄:“我只是听说贪狼使是为万川和之事,和魔尊反目,叛出的魔道。” 舒遥差点被自己呛到:“师姐不用多想,只是普通关系。” 一个倒霉人,和一个被赖上的可怜蛋的关系而已。 舒遥第一次见万川和时,他刚登贪狼使之位不久,万川和重伤,奄奄一息地躺在他新落成的长安城大门口。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气得舒遥以为是哪个混蛋敢在这个关头挑衅他贪狼使的威严,自己拎着寒声寂影把第二域掘地三尺不说,还去魔宫叨叨了让雪天不知道几次,把三十六域都给彻底翻了一遍。 奇的是没翻出来。 舒遥只能捏着鼻子咬着牙,收留了万川和,等万川和悠悠醒来的时候,可能是打得太厉害被打坏了脑子,一直没想起在长安城外公然闹事的混球姓什名谁是何模样。 倒是舒遥不幸收获到一个追在他身后叭叭叭叭个不停,比红鸾天姚还要喜欢瞎操心的老妈子。 过了百年,没找出来当年闹事的混球,倒霉人依然是那个倒霉人,被让雪天盯上了。 而舒遥依然是那个得捏着鼻子给他收拾烂摊子的可怜蛋。 不过说起来,让雪天第一次见万川和就好像很有点反常: 有他不加掩饰的厌恶、惊愕,和当时舒遥看不懂,更深一层次的东西。 舒遥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没来得及将回忆在脑海中过完一遍,就落到了玄妙峰头。 他弯着眼睛笑起来。 可能是卫珩真的清俊太过,很有点出尘脱俗的味道,见着他便觉得心神愉悦,宠辱皆忘。 什么话本,什么破军顾迟笔,什么倒霉人可怜蛋的烦心事统统抛之脑后。 嘎嘎声极不合时宜地横插进来。 鹅活了几百年,好歹有点眼色,知道当今的玄妙峰,已经不是它一只鹅的一言堂。 作为一只自上一任玄妙峰主精心饲养,坠青天宗主亲自检查的鹅,它当然是一只尊贵骄傲有底气的鹅。 当然是毫不犹豫地选择讨好舒遥这个占走它宠爱的小妖精。 因此舒遥一到玄妙峰上,鹅就一整只扑了上来,翅膀扑棱,羽毛乱飞。 害惨了舒遥。 他手忙脚乱地去接住鹅,鹅在他怀中拱动寻个舒服位置的时候,翅膀拍到了不该拍的东西。 比如说舒遥袖子里那本玄山秘史。 卫珩替舒遥拾了起来,一字字念出声,问舒遥道:“怎么会想看这个?” 舒遥抱着鹅,僵硬站在原地。 他慢慢地低头看鹅,寻思着这只鹅养了几百年,膘肥体壮的,是红烧好,还是清炖味美。 鹅被舒遥眼里杀气吓得连翅膀也不敢扑了,整只鹅委委屈屈团成球。 卫珩刚欲说:“你若想知道玄山的事,我一一讲给你听”时,玄妙峰上阵法符文乍亮,摊主的声音传进来,很是不好意思: “我是过来送书的,舒前辈买的一摊子书,怎样处理,还没个章程呢。” 舒遥不想杀鹅了。 他想跳山。 第50章突然开窍 鹅惊恐地在舒遥越掐越紧的手里伸长脖子,努力着多吸两口气,以免落到个窒息而亡的下场。 它内心怒火高炽。 自这个小妖精来了以后,独霸走卫珩所有的注意与宠爱也就算了,舒遥居然还犹不满意,想将自己这个老人彻彻底底的扼杀。 这是何等歹毒的蛇蝎心肠? 同时,鹅愤怒地黑豆小眼瞪得溜圆,试图谴责卫珩这个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的渣主人。 抛媚眼给瞎子看。 两人均没去关注鹅的怒火。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卫珩:“是阿遥你买的书?” 他未曾多想,以为只是舒遥闲不住买来权作消遣的,挥手便撤了阵法禁制。 舒遥做着最后的挣扎,企图努力否认:“不,不是我买的,什么书?我怎么不知道?是不是送书的人认错了山峰?” 鹅无力地扑腾着翅膀。 “诶呀,舒前辈尽管放心,晚辈虽说是年纪大了,记性可好着呢。”不愧是修行中人,攀登一座数千尺的高峰不过转眼之间,卖书摊主满脸堆笑地出现在峰头,讨好道: “便是忘记谁,也不敢忘记道尊首徒所居住的玄妙峰啊!” 不,我情愿你记性差一点。 能把玄妙峰记成妙玄峰,把玄山记成倒悬剑山才是最好的。 舒遥缓缓地将怀中鹅更抱紧一分。 像是在掂量着这只大白鹅的分量,一整只砸过去能不能让摊主闭上他叨叨的嘴。 摊主觑到他面色阴沉,如雨前乌云,也不敢多说,连忙掏出装书的储物袋:“舒前辈要的玄山秘史全在里面了,要我给舒前辈翻出来验验货吗?” 不用! 舒遥一声“不用”没来得及出口,摊主已经自顾自殷勤地将书哗啦啦落了一地。 卫珩似有所感,拉着舒遥往后退了数丈,方避免被累叠似小山的书海淹没。 一模一样的大小厚薄,蓝皮白纸。 上头是一模一样的四个墨字,字迹端正厚重,古朴庄严之气扑面而来。 舒遥沉默了。 他沉默着半晌,问了眼里饱含期待的卖书摊主一句:“书钱我是全结清了的吗?” 卖书摊主不明所以,挠挠头道:“您当场结清的,应该余了好多出来,当时舒前辈说权当是做第二第三册的定金,前辈如今还想要吗?可是有什么变动?尽管与晚辈知会一声就好。” 舒遥心累地摆摆手:“没事,你走吧。” 原来自己是结清书钱的啊。 舒遥扪心自问。 他看摊主处处和他唱反调,恨不得当场帮他把玄山秘史糊在卫珩脸上的举动,还以为是自己没付清书钱,哪里得罪了这位摊主。 舒遥陷入了茫然无措。 所以说,我不应该是出手豪奢,一掷千金,被他们讨好的大主顾吗? 摊主这个讨好方式…怎么觉得像是来寻仇的? 敢不敢让他在卫珩面前有一点最基本的尊严??? 卫珩望着堆成小山般的书册,不仅有点失笑:“不想阿遥你对玄山之事,竟是如此好奇。” 说着他随意拣了一本,就想要翻开看两眼。 舒遥一惊。 他顾不得肥硕的那只鹅,当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扑到卫珩面前,拦住了他想要翻书的手。 卫珩略微疑惑,不知舒遥为何会仓促做出此举。 幸好鹅的一声惨叫暂且唤回了卫珩的心思。 原来是鹅被舒遥单手提溜着,险些连伸长脖子吸气也不能够做到。 鹅心里拔凉拔凉的,想着这小妖精今天是不掐死自己,不到目的不罢休。 偏偏自己主人又是个色迷心窍不管事的。 大白鹅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它趁着还有一口气,索性先悲壮地嚎了一声,装出一副晕过去的模样,打算以示弱方式从小妖精手里逃过一命。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舒遥当然是不知道鹅弯弯绕绕的心思。 他揣着装晕过去的鹅,望着地上四下堆满的书,张了张口,最终无力辩解道:“不,我不是。” 我不是想故意看自己的小黄书全买了收藏。 我不是想故意掐晕你的宝贝白鹅。 舒遥素来只有在口舌上占别人便宜的份,尝到百口莫辩的滋味,这还是平生头一次。 他突然开始非常向往玄妙峰峰底下的风景。 眼睛一闭,一了百了。 一定非常美妙。 卫珩倒是微微地笑了。 他见过舒遥几次狼狈的模样,但许是舒遥心气极高,在劣势下非但不见柔弱可欺,反而骄傲得灼眼。 有他的脸在那儿撑着,不觉可怜,倒叫人觉得灼眼得紧。 这也是卫珩头一次见舒遥慌乱到这样手足无措的地步。 不过是一地书的事,舒遥不想说总有他的理由,何必死缠烂打,非要问出个答案才肯善罢甘休下去? 于是卫珩道:“无事,你不愿说我就不问,何苦为难自己?正好江宗主在玄山,让他来看看鹅罢。” 他语声如冬天自然而然落下的飘雪,不为时移势易,固然淡而凉,却有种能安抚人心,亘古不变的稳定在,让舒遥抱着鹅的手不由得松了一松。 理智回笼。 舒遥情真意切为大白鹅落下两滴泪水,将它交到卫珩手上,甚至不忘抹两滴泪,哀叹道: “我看它气息奄奄,危在旦夕。纵然道尊养的鹅和普通鹅很不一样,战力寿命皆不寻常,然而鹅命总归是脆弱的,我看一定要让江宗主来看看才好。” 鹅的羽毛悄悄炸起了蓬松一圈。 被这个嘴软心毒,明明下狠心差点掐死他,嘴上仍假惺惺地慈悲着的小妖精气的。 舒遥没想那么多,他只想抱着鹅恨不得吧唧两口,感谢鹅突如其来的晕倒让卫珩去传讯江云崖,他才有了出其不意将玄山秘史全数收回储物袋的机会。 卫珩也没想那么多。 舒遥不想告诉他书本来历便不想。 舒遥想如何处置这如山书本便如何处置。 舒遥想喊江云崖过来看一看鹅便喊。 横竖尽数是些小事,当然是由着舒遥心意来。 江云崖风风火火地赶来了。 他满脸仿佛是被人打断了天大的好事的怨气,却碍于日月照璧敢怒不敢言。 再加上江云崖后面跟着个一脸幽怨望着卫珩的玄和峰主—— 舒遥不必刻意多想,就能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除了打牌还能有其他正经事吗? 他收完了书,眼看着鹅也被江云崖摸摸脖子拽拽羽毛地在诊断,舒遥松一口气,匆匆和卫珩道了一声别,溜之大吉。 玄和峰主漫无边际地在玄妙峰头乱转,等着江云崖诊断出一个结果。 “玄山秘史?” 玄和峰主咦了一声,将散落的一本册子从草堆里捡了起来,奇道:“我玄山过往数万年历史,论道台中华经典写得明明白白,想寻什么寻不着?是谁再画蛇添足编的一本玄山秘史?” 好奇心使然,玄和峰主抬手打开了这本册子。 刚看清几行字,她面色便是一变! 玄和峰主深吸一口气,快速得往后翻了几页。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她什么都明白了。 明白归明白,管不管得住自己的手又是另外一码事。 顾迟笔深谙短小精悍的道理,这一本书统共不过十来万字,玄和峰主大乘神识,一目十行,每个字清晰如刻在脑海中,很快翻完。 她是被卫珩的一声“玄和”唤回的神智。 江云崖见玄和峰主脸色飞了些酡红,眸光却诡异地发亮,不禁好心问道:“怎么?继道尊养的鹅之后,玄和你身体有恙?要不要我替你把个脉?” 玄和峰主瞪他一眼。 充斥着对无知者无畏的怜悯和鄙夷:“我好得很,不必劳烦江宗主。” 她捏着蓝色书皮的手,微微颤抖。 玄和峰主颤抖着手,将这本玄山秘史郑重其事递给卫珩,郑重其事嘱咐她师兄道:“师兄,这话本荒唐可笑归荒唐可笑,里头有些内容,我以为说得很对,师兄大可看一看,权当做个警醒。” 卫珩破天荒地对这本玄山秘史生出一二探究之意。 先是让贪狼失态至此,再让玄和特意叮嘱他一回,这百来页的书册究竟是何方神圣。 于是卫珩也不多言,翻开书页,神识扫过一行行墨字。 殊不知玄和峰主长舒一口气,心中暗暗欣慰,觉得这本玄山秘史来得很是时机。 正好可以给她师兄一个提醒。 坐享齐人之福是不可能坐享的。 半颗心装着徒弟,半颗心装着贪狼,再这两手抓下去,只是两手均落得个空。 说不定还会让舒遥和贪狼惺惺相惜,相知相爱。 为卫珩情感大事操碎了心的玄和峰主对玄山秘史笔者刮目相看。 甚至很想认识认识这位兄台,再抓着他手好好恳切感谢一番。 江云崖揉了揉眼睛。 他看见卫珩耳根处泛起了红意。 怎么可能? 相处几百年,江云崖难道还不够了解自己这位好友吗? 那是从模子里刻出的冰雪神容,少时即如此,风霜不染,百毒不侵。 果然是自己打牌时算天机推太久了,太过高强度,眼睛有点花了吧。 江云崖心里咕哝着,再度揉了揉眼睛。 嗯…卫珩是与刚刚不太一样。 耳根边的红意晕至颊边。 瞧着不像是气愤一类的情绪,颇有点强装镇定的羞恼。 江云崖掐指一算。 很好,除了紫薇秘境这一桩大事,往前往后几天,都很太平。 玄妙峰上就他们清清白白三个人,也不会出现偷看道尊洗澡,被当事人发觉后恼羞成怒这类的天雷狗血剧码。 不等江云崖第三次不信邪地揉揉眼睛,他听见卫珩语声冷硬,训斥玄和峰主道:“玄和,日后无事少见些这类东西,你若是有空,大可来玄妙峰寻我练剑。” 玄和峰主震惊了。 她是被两个师兄自幼关怀着宠到大的,抛开大乘前必要的磨练,从来只有她仗着手中剑和日月照璧去欺负别人的份。 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被日月照璧统治的恐惧。 她想也不想,委屈道:“明明是在师兄玄妙峰上发现的书,师兄怪到我头上来?” 亲师兄???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卫珩缓缓道:“舒遥他与你不一样。” 好了,确定是假的了。 玄和峰主冷笑一声,拉起江云崖回头就走:“走走走,打牌去。” 江云崖目光钉在了卫珩所持之书封皮上四个大字: 玄山秘史。 究竟是何等神作,居然能让玄和峰主失态,道尊动容? 江云崖看热闹不嫌事大,暗戳戳心痒如猫抓。 暗自决定等回去一定要拜读一下,顺带给几个好友诸如书院院长,无尘方丈也说两句,好叫他们买两本闲时看看,消遣消遣。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今天的江云崖,也觉得自己充满着悬壶济世,挂念苍生的医修风范。 舒遥先是去关怀了一下顾迟笔的写作进度。 他看了两页很是火辣劲爆,一言不合大打上床,花样百出的内容,很是满意,仿佛整个人都得到了治愈。 舒遥表达满意的方式很简单。 他只是普普通通地堆起了一座灵石山,动情赞叹道:“能让师姐代我写话本,实在是莫大幸事。” 顾迟笔收下灵石的方式也很简单。 她只是坐在原位不动,提笔刷刷刷地写,笔锋几乎在纸上晃出残影:“也要感谢师弟慧眼。师弟尽管放心,定然不让师弟失望。” 两人彼此别过,依依不舍。 充满着对对方业务能力的满意和赞叹。 舒遥望着正当中天的太阳,天色尚早,他不是很想回玄妙峰去接受良心的拷问,和羞耻心的考验。 所以他去找了破军。 舒遥没来得及敲门,就听到院子中一阵喧闹。 破军说:“好剑!” 引长烟说:“好酒!” 破军说:“宝剑配英雄,名酒配美人,方不辜负这把明珠出海和这壶酒。” 引长烟顿了顿,道:“镜月师妹是名副其实的美人,我如何算得上英雄二字?” 不。 破军说的美人,除了你还能有谁? 舒遥心情复杂地敲响了门,总觉得自己好友仿佛下一刻就会面临明珠出海和倒悬剑山的双重追杀。 原因是渣了引长烟。 其实也没舒遥想的那么差。 自从那一晚上醉酒,破军引长烟两人互倒苦水之后,竟意外生出同病相怜之感。 他们两个爱喝酒,两个又都很能喝酒。 引长烟当即抛弃了性格板正的怀霜涧,从不肯多说话只管动手的顾迟笔,抱着酒坛子来寻破军。 破军当即抛弃了坑起兄弟绝不手软的舒遥,带着酒杯等着引长烟来。 一来二去,两人诡异地有了知交之谊。 破军打开了门。 不等破军看清来人,迅速关上门糊舒遥一脸,他便被一本蓝皮的书册拍在脸上。 舒遥抱臂,闲闲看他:“我今天在集市上,发现了一本很有意思的书。”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看过一遍,死猪不怕开水烫,强忍着羞耻之心,翻到有云裳心经的那一页:“兄弟,云裳心经,你倒是告诉我顾迟笔是怎么知道的?” 破军沉默。 引长烟跟着一起沉默。 这事情就是他们和顾迟笔一起编撰的,他们负责材料,顾迟笔负责提笔。 正主找上门来,好像也只能站正挨打。 最终以舒遥恨铁不成钢一声冷笑做结尾:“那么敷衍的吗?细节上也不多留两个神,以为写个无名,自己还真就无名,天大地大我看不到这本本子还是看不出其中端倪找上门来?” 酒壮人胆。 这话不错。 譬如说现在,破军喝酒一个上头,又被舒遥言语一激,就不服气起来。 他不甘示弱:“一个云裳心经而已,真正要紧的事我还没给你写上去呢?” “你那次在晋国酒肆,喝醉了酒强亲道尊,对他又拉又抱还喂酒给他,让他喂回来的事,我可给你瞒得好好的。” 舒遥:“???” 怎么破军说的每一个字拆开来都挺正常的,合起来他就是听不懂呢? 破军说着说着,理直气壮,有底气劈手一把夺过玄山秘史,指着道:“要是我把这件事告诉了顾迟笔,她还不知道要写几页呢!” 舒遥:“……” 他艰涩发声,一字一字问道:“我喝醉的那天,我真的和卫珩——” 舒遥说不下去了。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 他宁愿自己喝醉拆了晋国皇宫。 就是连着城墙一起拆也没多大事。 大不了赔几个钱。 哪里比得上强亲卫珩要命? 破军一口确认,斩钉截铁:“没错,你自己喝醉了主动去抓着卫珩喂酒给他的。” 他抓紧时机,赶紧为自己开脱:“兄弟,说实话,这事我有经验,酒后吐真言,你真是那么做,说明这想法早在你心里埋了不是一天两天了,话本上写的也不算过分。” “你确实喜欢卫珩对吧?” 不关他的事。 他只是个在话本里,勇敢地说出了真相的小破军。 引长烟也跟着一起道:“那日我和镜月师妹一起,亲眼看到的,做不得假。” 他打量舒遥两眼,语气很唏嘘:“原来舒师弟酒醉了是不记事的吗?我以为舒师弟和道尊之间是早早说开了的。” 哦对,卫珩。 舒遥一阵气血上涌,恨不得当场晕过去。 人事不知也是好的,最起码可以逃避,不用知道自己醉酒究竟干了什么样把自己往火坑里推的天才蠢事。 他恍恍惚惚,第二次问破军道:“我当真…在酒肆中?” 破军第二次斩钉截铁,耐心答他道:“你真的真的借酒装疯,强亲了道尊。” 舒遥不信。 他的倔强使他第三次发问:“我当真…” “你当真!” 舒遥不甘心地张口,还被发出声音的时候,就被破军趁着酒意暴躁打断:“你当真你当真你当真!”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兄弟,你以为你是让雪天吗?知了成精?还是七杀?蚊香成精绕来绕去?” 世态炎凉,天道轮回,舒遥是在这几天了尝了个遍。 舒遥说:“我不信。” 他企图给自己找理由:“我分明理智克制——” 破军不屑笑了一声,打断他道:“理智克制,你醉酒时砸了多少次一斛珠?红鸾天姚为了劝你上过多少次吊?” 舒遥:“……” 无法反驳,令人窒息。 他找了另外一个入手点:“我不是——” 很喜欢卫珩。 话到唇边,舒遥却似如鲠在喉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破军见状心里有数,烦不胜烦地将他强行推出了院门,嘴里叨叨着:“兄弟,不说旁的,单说道尊对你的情谊,这段时日相处,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他把正蒙蔽着的舒遥一把推出门,院门合上时响起重重沉闷一声:“所以你也别多想了,回你的玄妙峰去罢,我会祝福你的。” 关上院门的破军,几乎想擦去他眼中欣慰的泪水。 总算是不用被舒遥拉出来挡枪,时时刻刻担心着自己被日月照璧迎头来上一剑。 哪怕七杀知道了他的身份呢? 成为笑料总是要比成为尸体好很多的。 破军知足常乐。 引长烟见破军似是在拭泪,一愣后笨拙安慰他:“镜月师妹放宽心,舒师弟和道尊之间有情,终究是旁人强求不来的。” “不!”破军一口否认,极力撇清:“我对舒遥没有非分之想,我只是……为他和道尊终成眷侣而感到快乐。” 终于不用殃及他这条无辜池鱼了。 引长烟肃然起敬,叹道:“镜月师妹能想开就好。” 被青梅竹马的心上人嘴上说得好好的,手上却始乱终弃,镜月师妹仍能大度祝福他们—— 真是心胸开阔。 引长烟心里也有几分释然。 这一堆破事总算要望到了头。 他一个剑修掺合进这堆风风月月,情情爱爱里,合适吗? 舒遥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破军的小院。 天知道他是有多么希望,破军会打开他那扇希望之门,来拍着自己肩膀说一句:“我是编来骗你玩的,兄弟。” 可是没有。 那扇院门始终冷酷无情地紧闭着。 舒遥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山峰,又一步三回头地回到了玄妙峰。 期间他因为回头次数太多,差点一晃从寒声寂影上摔下来,多亏他已至玄妙峰上空,卫珩见寒声寂影见光,将他抱个满怀。 才免去“贪狼使高空御剑摔个倒仰,或成魔道耻辱”一类被人津津乐道的传言。 “怎么这样不小心?” 卫珩先是搭了一把舒遥的脉息,确认过他经脉无恙,正日益好转,魔息渐厚时方问了这样一句。 舒遥如被蛇咬蝎蛰,遇上什么剧毒之物触及皮肤,甚至不等落地,便一把推开了卫珩。 他脑海中仍回荡着破军的一句话: “你醉酒后强亲了人家道尊,对他又拉又抱,自己给他喂酒不说,还拽着人家道尊也给你喂回去。”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卫珩是怎么想的? 以为自己一样对他有意,欣然回应? 反正自己前前后后几十天想断了卫珩念头所做的努力全付之东流。 说不定还累得破军白穿一次女装。 舒遥自暴自弃,只想回小院里把自己锁起来,从此与世隔绝,逃避现实。 卫珩想的则是玄和峰主劝他的话。 玄和特意拿玄山秘史那本书要他看一看,好引以为戒。 那些极香艳旖旎的画面映入卫珩的脑海。 莫非舒遥令人搬了一山的书回来,也是着意于此? 若是如此,舒遥今日的反常也说得通。 魔道贪狼使,本是极尽高傲的人物,这般事情,若非是情之所钟,恐怕连提起一句,也会被他视为折辱。 哪怕是情之所钟,自己主动提及,哪有不恼羞成怒的道理? 虽说卫珩知晓自己本意绝非是轻薄猥亵一类,但舒遥这气,生得也实在不冤。 “多谢道尊援手。”舒遥干巴巴道了一句谢,为缓和气氛,加了一句,“今天的天色不错,太阳又大又圆。” 他说罢抬头一看,沉默下来。 自己在破军那边待了不少时间,又一路磨磨蹭蹭回了玄妙峰,原本离开玄妙峰时是天色很好,阳光明亮,现在已然有夕阳西落,日薄西山之象。 狗屁的天色很好,又大又圆。 卫珩只管顺着他的话头说,自若道:“确实是很好,难得的好天色。” 舒遥几乎落荒而逃。 他魂不守舍了两天,发现魂不守舍的似乎不止他一个人。 舒遥强忍着尴尬,日常寒暄问卫珩道:“道尊喂鹅了吗?” 他记得原来第一次卫珩救他的时候,自己就答应过卫珩要给他喂鹅。 不想后面出了点变故,让卫珩连鹅带他一起喂了。 卫珩:“喂了。” 大概是记恨鬼迷心窍的主人,大白鹅有意拆台报复,它拍着翅膀飞到卫珩,抖着浑身雪白漂亮的羽毛向他愤怒的嘎嘎了一声。 接着自己愤怒地展翅飞去了西边小溪,叼起两条小鱼并着水珠滴答,飞了回来。 鹅脖子一鼓,两条小鱼吞吃入腹。 事情至此,大白鹅的意思已经昭然若揭。 卫珩根本没有喂过它。 还害得它一只让坠青天宗主亲至看病的尊贵白鹅,逼不得已亲力亲为,下溪抓小鱼干。 “……” 卫珩沉默不言。 他这两日再仔细翻了两遍玄山秘史,只觉得有些东西委实太过头。 像舒遥这等傲骨铮铮的人物,怎么经得起? 卫珩没办法违心而为。 也知道此时去问舒遥问个明白,恐怕寒声寂影剑锋朝的就是他。 一时拿捏不定之间,连几百年不曾断过的喂鹅这一事也忘了喂食。 舒遥看看白鹅,再转头看看卫珩。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不知是想起什么,又想开什么,忽地舒展开眉眼笑了起来。 像是泼天的朝霞洗去阴霾,跃动的火光烧死尘埃。 摆脱了世间一切的阴影灰暗,只留下最本质的美的,好的,动人的事物。 春光融去积雪,开出繁花漫天,明月满池。 是足以震人心魄的东西。 舒遥说:“是我着了道。” “我好像在北斗宗的时候与临云鹤说过,我之前三百年,一边很拼命,一边很惜命。” “都是为了活得更好。” “我修天刑,我想杀七杀,想杀让雪天,也是我觉得该那么做。” 他眉眼轻弯,半分不像是在提带了血与火意味的沉重之事:“我是想活得更好,觉得该那么做,方那么做的。” “那么做是为了让我活得更好,不是为了约束我。” 舒遥将那几句话颇有点语无伦次意思地颠来倒去几次。 他其实想说的是:“卫珩,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便觉得活得很好,很开怀。” “人活一世为的不是过开心二字,我先前所做所有也一样。” “我喜欢你。” 管他的天刑无情? 然而事与愿违。 有横空飞来的传讯符犹如天外来客,无情打断了舒遥这一番即兴的表白。 舒遥接过一看,神色立即古怪起来:“是六道寺的方丈,邀我六道寺一叙?” 众所周知,六道寺避世已久。 避世到这一次紫薇秘境,天下人人趋之若鹜,唯独六道寺无人前来的地步。 这样的一个门派,别说是他区区一个顶着名头,有名无实的道尊弟子,即便是道尊本人,方丈也不一定很想和他见面谈一谈。 卫珩接过一看,确定道:“我早年与六道寺的方丈有一面之缘,传讯符中是六道寺方丈的灵力。” 舒遥摸不着头脑,半是自言自语,半是说给卫珩听:“我为贪狼使时,和六道寺从无交集,六道寺方丈何故邀我?” 倘若是其他门派,舒遥兴许怀疑一下自己手下说不准因为他们弟子在长安城里违纪闹事,一斛珠中喝酒不付钱,抓过他们的弟子结下了梁子。 六道寺则完全没有这个顾虑。 毕竟以六道寺的隐世程度,能抓六道寺佛修的概率,大概约等于一个普通人一路披荆斩棘登上魔尊之位一样渺小到不可能。 “见了即知。”卫珩覆掌在舒遥持传讯符的手上。 有时候不必多言,单单是相贴的温度便能让人足够心安。 “我陪你去阿遥,不会有事的。” 多谢六道寺的方丈贴心地在传讯符后附了六道寺所在山脉,和入山后的破解阵法之法。 否则他们两人真不一定找得到六道寺在哪。 找到了阵法倒不是很愁,日月照璧怎么说也不至于砍不开。 就是飞半座六道寺还是飞一整座六道寺,可能要看阵法到底有多难缠,能不能让卫珩精妙控制好出剑的力度。 六道寺位于平平无奇的一座小山脉中。 没有名山大川,起伏如龙,甚至不讲究风水灵脉。 山上的树大多青黄不接秃了半块,草蔓缠绕,青苔滑腻之间,野花没力气地半耷拉着头。 偶尔有粗布短打的樵夫砍柴挑水,背着沉甸甸的担子满头大汗去往山远处枝桠里藏着的小破屋。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但凡是个入了道的修行者,就不大会找这里当做洞府所在。 和六道寺在修行者心目中名山古刹,空灵清幽的形象相去甚远。 剑气破了最后一道阵法。 有一座寺庙拔地而出。 很寻常的寺庙,黄墙朱瓦,不大不小,半旧不新。 门口有小沙弥低眉垂眼在那儿立着,见着舒遥两人迎上来:“方丈吩咐过的,今日有贵客,让我直接带了两位贵客去方丈所在的厢房。” 他像是当真不知两位贵客的身份有多贵,不见一丝一毫震动敬畏之色。 有的只是招呼两位客人的尽责。 穿过正门,即有老旧的铜炉立在大雄宝殿前,没插香火,炉底燃尽的一层层香灰积厚,气若游丝吐着烟,冒出一圈圈呛人的劣质檀香味道。 大雄宝殿中泥金的神佛塑像颜色黯淡,釉彩半枯,但悲天悯人的慈爱依然沉甸甸挂在眉梢。 将那圆润眉目压垮几分,平白多出少许世人皆苦的愁苦之意。 小沙弥一路将他们引到后院的厢房。 他忐忑向卫珩道:“方丈有过吩咐,只见红衣,生得很好看的那位施主…” 他不必说下去,卫珩已颔首道:“我在外面等他。” 老旧木门“咔哒”转了一声,舒遥推门而入。 他挑了挑眉头。 六道寺的方丈法号皆空,起得很有六道寺的避世风范。 但他长得不是很符合世人心中所想的六道寺方丈,世外高人的标准。 既不宝相庄严,也不出尘脱俗。 只是一个平平常常的微胖中年人,剃了个光头,披着袈裟,眉目和气。 他见舒遥,先是敛目闭掌,念一声佛号:“贫僧皆空,在此先行谢过贪狼使愿不远万里,来我六道寺。” 舒遥早有所料。 怎么看,避世已久的六道寺方丈,都不至于无聊到要特意见一见道尊弟子的程度。 那么只剩下贪狼使一个身份。 舒遥有意无意暗示皆空方丈:“不必谢我,是道尊的日月照璧送我来的。” 皆空:“???” 他纳闷想,贪狼使究竟是和道尊关系很好随口一提,还是在暗示我道尊在外面,不可轻易动他? 反正皆空本来也没有想做什么的意思。 他只是按预先想好的来,老老实实道:“贪狼使莫误会,也不必紧张,贫僧能够得知贪狼使的身份,要多谢无尘方丈大义,告知贫僧。” 舒遥:“……” 他依稀模糊记得,无尘方丈曾信誓旦旦和他保证过,绝不会将他的身份往外传。 果然无尘方丈堪称是仙道破军,不是很靠谱。 才几天的功夫,嘴巴大得让人害怕。 解释一番后,皆空方丈问道:“贫僧多嘴,想问一句,贪狼使是如何看的七情六欲?” 他明明先前是个笑眯眯,和气生财的中年人形象,披上袈裟也不似高僧。 但是此刻皆空方丈肃容,胖得很均匀的圆融面庞上隐隐有峥嵘刚硬之气想要透骨而出。 并不是伤人的峥嵘刚硬,如同金刚怒目,硬朗里有无限慈悲。 舒遥道了一声好:“好问题。”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这个问题过去百年里,舒遥想过很久。 皆空方丈轻轻道:“不说旁的,说贪狼使和贫僧均熟悉的。” “人踏上修行一途,是想要长生不老,呼风唤雨的欲望使然。 这类欲望,属于七情六欲中的一种。 七情六欲自人之出生即有,是天道给人的七情六欲。可笑人人说修行逆天而为,殊不知一开始,人自出生,便在天道摆布之下。” 舒遥挑高眉头。 他觉得皆空方丈的发言,有点危险。 但舒遥静默不语,等着看看接下来皆空方丈的发言是峰回路转,还是更加危险。 皆空方丈的声音轻重适中,不高不低,不疾不徐,他一开口,仿佛自有佛语梵唱在他背后齐齐悠然奏响: “贫僧知道,贪狼使一定不喜欢七情六欲。” “因为魔道的孤煞一脉,何尝不是七情六欲酿成的苦果?魔尊与七杀使,何尝不是因为七情六欲过了头,方入的孤煞一脉?” 舒遥手下移两寸,触碰到了寒声寂影剑柄。 六道寺隔绝于世,与其他五宗基本不曾来往。 魔尊和杀破狼三使的事,便是无尘方丈,也未必能了解得明明白白。 可瞧着皆空方丈的口风,像是熟知内情的样子。 以六道寺的避世,是如何做到的? 舒遥只是轻轻碰了碰寒声寂影剑柄,神色如常,不去询问,也不做多思。 卫珩在外面等他。 所以他有世间最大至深的底气,大可等皆空方丈向他一一道来,听听是怎么个章程。 皆空方丈说:“我六道寺先人,深知七情六欲之苦,也深恶天道以七情六欲役使天下之人,无论修士凡人。使其饱尝苦楚不说,因而有了贫与富,贵与贱,有了国家兼并,血流成河,有了仙魔战乱,千年不息。” “于是先人让六道寺避世,再辅以清心功法,誓要断绝七情六欲,与天道逆行,还人间一片太平不争之世。” 皆空方丈笑了。 那一瞬他超脱皮相,像是神台上神佛低眉,菩萨抬眼。 众生敬畏。 他说:“贪狼使所修之道,必然与我六道寺极配。” 舒遥的道,亲近如杀破狼,方有所了解。 肯定不是一个避世的六道寺方丈所能知道的东西。 舒遥没有去追究皆空方丈为何会突然邀他来此,与他说一大通七情六欲的说教,知晓他和魔道的辛秘。 舒遥也笑了。 他从袖中甩出一本蓝皮白纸的话本,悠哉悠哉:“方丈不妨先看看这个?” 皆空方丈伸手接过。 他慈悲圆融的神色随着纸张的翻页,一页页地崩碎在了脸上。 方丈哑哑无言半晌:“贪狼使为何要给贫僧看,魔尊、七杀使和破军使之间的秘事?” 舒遥:“???” 他夺过皆空方丈手上那本一看,果然是顾迟笔新鲜出炉,给了他一本做试阅的昆夷秘史。 尺度很大,一言不合滚上床,顾迟笔写完也会有点不好意思的那种。 舒遥对自己扰了皆空方丈出家人的清净表示以深深的歉意:“是我拿错了。” 他转手从袖子中掏出玄山秘史:“是这本。”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方丈不妨看看这本,再来和我谈七情六欲?” 第51章秘境开启 有先前的昆夷秘史做底,哪怕皆空方丈是个再如何清心寡欲,身不沾红尘,耳不听风雨的出家人,也对这玄山秘史里写了到底什么丧心病狂的东西心中约莫有底。 皆空方丈清咳一声,委婉又含蓄:“这…多谢贪狼使的好意,只是妄自窥探别人私事,终究不美。” 舒遥像是听不懂皆空方丈的婉拒,满脸真诚:“无事,我和道尊是一家人,我给方丈看的,怎么能算是妄自窥探?” 卫珩喜欢他。 他喜欢卫珩。 说是一家人没毛病。 舒遥自动忽略被由于皆空方丈打断,没来得及对卫珩说出口的表白之语,和其后要结为道侣的无数道程序。 皆空方丈的手僵在半空,就是不肯伸手去接过那本名为玄山秘史,实则为死亡通知的蓝皮书册。 作为避世修行几百年的大乘佛修出家人,皆空方丈还是有自己的骄傲倔强的。 舒遥循循善诱:“方丈放心,那本昆夷秘史只不过是个意外。” 出于某种不可言说的心理,舒遥刻意强调过,让顾迟笔将昆夷秘史写得肉香四溢,堪堪媲美前世海棠市优秀作品。 而相对来说,上一本玄山秘史,则要收敛许多。 至少人家还是靠故事情节来抓人的。 他扬了扬手中玄山秘史,笑得无辜极了:“再说这本在外头弟子中广为传阅,人手一本,大家皆可看得,断然不算是窥探他人隐私的。方丈大可放心。” 皆空方丈沉默了。 原来外面的世界,已经混乱到这个地步了吗? 几百年的避世修行过去,果然是物是人非。 皆空方丈暗暗打个寒颤。 他头一次深深觉得避世是个多么英明的决定,并同时痛下决心,绝不放自家弟子出门乱跑,让他们受外头歪风邪道的风气侵染! 哪怕在淤泥中,也要倔强做那朵不染尘埃的小白花! 舒遥不知皆空方丈刹那间转过许多弯弯绕绕。 他只是持着那本蓝皮书册,与皆空方丈无声对峙着。 他眼中隐隐透出寒意似剑光,冻住了一汪潋滟春池。 皆空方丈无奈,只得亮出本意,开门见山道:“贫僧此次冒昧邀贪狼使前来,实在是迫不得已,有一事相求。” 舒遥瞬间警觉。 “方丈与我说了一大串弯弯绕绕,又与我分说了六道寺道法,还说与我天刑之道相合。” 舒遥越说越觉得可疑。 他看皆空方丈也越来越警惕:“方丈不会是想要度化我让我出家吧?” 皆空方丈:“……” 怎么说呢。 他回过头去想了想自己的言辞,好像也颇有点这个意思。 皆空方丈反省了自己一下。 可能是避世太久,除了和无尘方丈的传讯符交流,他已经不太明白该如何和外面的人正确讲话了吧。 没等皆空方丈怀着歉意开口描补一下,表示他们六道寺区区一座小庙,真的容不下贪狼使这个大人物的时候,就听舒遥断然拒绝: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多谢方丈好意,但还是不了吧。” 他牛头不对马嘴地问皆空方丈:“方丈认为我好看吗?” 皆空方丈也被这猝不及防的话题飘移弄得愣一愣。 他按着他年少时几百年前的流行审美,迟疑答道:“贪狼使仪表当然是无可挑剔的。龙章凤姿,貌若神仙。” 可见尽管一个入世一个出世,相隔几百年的时间跨度,然而美却始终相同,不为改变。 “这不就得了。” 舒遥深有同感,痛心疾首:“方丈你看哪个神仙是秃溜着脑袋没头发的?不说西方极乐那些,单单说是古画壁雕里的,哪有光头的神仙?” 皆空方丈:“???” 啊??? 舒遥继续谴责:“旁人见了美人,无论男女,长发如墨,青丝积云总要说一句罢?方丈你说我若是剃了头发,秃溜着脑门,我有什么颜面回去见让雪天和七杀?有什么颜面说自己冠绝魔道?” 皆空方丈:“???” 什么??? “再说。”舒遥似笑非笑抬起眼,充满暗示,不,是明示道:“方丈避世已久,可能有所不知,我已经是有道侣的人了。” 皆空方丈:“!!!” 无尘老友的传讯里并没有告诉他这件事。 可见哪怕是入世为六宗之一,名声响彻天下的无尘方丈,消息也不是太灵通的。 舒遥说:“虽然我与他未行大典,哦不,是我们尚未挑明了倾诉心意,但是我知道我们两情相悦,互相爱慕。这些旁的冗杂累赘,皆是可以省去的。四舍五入一下,也就是我有了道侣,想来六道寺先人和诸天神佛,也是不太乐意看见清净被扰的。” 那你四舍五入的可能有点多。 他此言一出,饶是宽和慈爱如皆空方丈,亦不由得暗暗在内心翻一个白眼。 但被舒遥高帽子一顶叠一顶压下来的皆空方丈,已经奄奄一息,无力反驳。 他只能苟延残喘,试图证明自己的清白:“不,贪狼使多虑了,贫僧并无劝贪狼使来六道寺出家之意。” 舒遥怕自己秃溜脑门扰了六道寺的清净。 皆空方丈还怕贪狼使来六道寺后,肆无忌惮传播昆夷秘史、玄山秘史一类伤风败俗的东西,将世俗的污浊习气,带入他这方清净之地。 何苦互相伤害,互相为难? 舒遥见好就收,不再纠缠,轻轻放过皆空方丈:“既然如此,我不免斗胆请问方丈一句,方丈特意邀我来此,又与我谈论许多七情六欲,究竟为何?” 皆空方丈眉目之间哭笑不得的愁苦之色渐收。 如乌云散开,留下天空旷远。 这个胖墩墩的中年方丈,渐渐和画上神佛重合到一起。 他道:“贫僧冒犯,请贪狼使来此,是想厚颜请贪狼使斩七情六欲。” 舒遥坐在那里不动。 气质真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 不过是一个眨眼,舒遥便俨然换了一副模样。 没人见到他,不会觉得他不会是那个凭手中的寒声寂影,成了魔道三十二域梦魇的贪狼使。 骄矜本是不太讨人喜欢的。 可舒遥有着寒声寂影,又是那么美,便傲慢得理所当然,疏离得理所当然。 舒遥问:“我和方丈很熟吗?” 皆空方丈想了想,如实答道:“半面之缘。” 他们的谈话方说了半场。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所以是半面之缘。 “那就对了。” 舒遥轻轻地撇了一边的唇角,拖出一个讥讽笑意:“道尊他那样喜欢我,不说他三番两次救我于水火,救命之恩重如再造,单说他的情意深厚,即是我这辈子也还不起的。” “好在我也很喜欢他。” “所以方丈你一个与我仅有半面之缘的陌生人,拿什么来让我斩七情六欲?” 皆空方丈凝视着舒遥。 他眸色怜悯,长叹一声。 连叹息声里也是对世人看不穿走不出的怜悯之意。 皆空方丈道:“贪狼使或许有所不知,久在几万年以前,魔道仅仅只有孤煞一脉,横行肆意。” “孤煞天地万气皆可纳入体内为魔息,不受拘束,自然要比仙修破境来得快,当是时,孤煞势盛,仙道衰微。” “天道制约世间万物,孤煞尽管逆天而行,跳脱天道管辖之外,然而终究杀戮太盛,有伤天和。于是天道降下的天刑之雷源源不停,落了整整九九八十一日,孤煞魔修十去八九。” “有帝王星紫薇突然降世,以自身为封印,压下剩下的十之一二与孤煞诞世来几万年的血孽杀气。” “从而有了天刑一脉,也有了紫薇秘境。” 皆空方丈谈及此处,眸光依随着几万年前不为人所知的秘事一同幽邃起来:“旁人尽说紫薇秘境是有着天下最大机缘,最大福祉之地。殊不知紫薇秘境本是天道为了制约平衡而现,在秘境其下,时间日久,紫微星封印的孤煞怨气,自成一界。” 舒遥听皆空方丈全部说完,唔了一声,“所以说方丈想告诉我的,究竟是什么?” 皆空方丈道:“贪狼使为天刑脉主。” “是啊。”舒遥平常道,“毕竟天刑里就我和破军两个能打的,一定要选一个,不选我选破军吗?” 看看那个娇娇怯怯,闭月羞花的镜月—— 还是算了吧。 天道又不是眼瞎。 皆空方丈仔细一想,竟然无话反驳。 他坚定拒绝了天道委委屈屈如捏着鼻子的小媳妇,从矮子里拔高个的可能性。 不敢深思,令人害怕。 皆空方丈坚定按照自己原来的思路想下去:“贪狼使既掌了天罚之雷——” 不。 舒遥沧桑想。 这本来不是天罚之雷。 它原型只是一个科技发达的异世界,某用心做时装用脚做游戏的时装公司顺带做出来的垃圾游戏系统而已。 只是舒遥喜欢用雷劈人,劈着劈着成了大乘,加上那个不知所谓的天刑脉主,自然而然带有天罚之意。 皆空方丈慢吞吞说着,总算说到重点,石破天惊:“可见贪狼使是天道所择,紫薇所归。” 行吧,舒遥摸着鼻子,没有什么想法。 反正他一路复仇打脸的剧本一直拿到现在,从一文不名的灭门之子成了如今的魔道贪狼—— 再加一个天命所归的定语称号,好像也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舒遥的心态很好。 皆空方丈说:“贪狼使无疑像数万年前九九八十一天的天罚之雷一般,均为平衡制约的关键。” 舒遥明白皆空方丈为什么要提出让他斩七情六欲这等堪称无礼的要求了。 如他所料,皆空方丈道:“然而数万年前,天罚之雷持续八十一日,紫微星降世,尽数诛绝孤煞一脉,孤煞仍在万年之后死灰复燃,是人之本性,七情六欲使然。” “天罚之雷,紫薇帝星等无情无爱,冰冷公正之物尚且如此,何况是活生生一个人?”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舒遥打断了皆空方丈有滔滔不绝迹象的话语:“方丈说,我是天命所归,紫薇所择?” 他评价道:“听上去很威风。” 皆空方丈神情通透明澈。 正是因为通透明澈,才有看穿众生皆苦的慈悲。 他道:“威风愈大,责任愈大,岂是好相与的威风?” 舒遥将手中的蓝皮书册拍至桌面,建议道:“方丈真的不想看看吗?” 皆空方丈:“……” 不,他真的不想。 皆空方丈的身后有一副螺钿彩漆的画。 不同于六道寺中其他半旧不新,看着邋里邋遢的陈设。 这一副画,斑斓彩漆烤出身姿飞天,披帛飘逸的曼妙体态,洁白螺钿妙手镶嵌,使得重重云层之上的菩萨神女面目圆润柔美。 她们是那样高高在上,俯视众生。 因为高高在上,方能看清世间的诸般苦楚。 因为俯视众生,方能片叶不沾,清明慈悲。 舒遥望着画,他听见自己口吻漫不经心:“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方丈中的天命所择,毕竟总觉得这些离我太高,太远了。” 他说到这里笑了:“但是不是对我来说都一样,都无所谓。” “因为不管是不是,我都俯仰无愧。” “因为俯仰无愧,我做什么都为了自己想做,自己乐意。” “人活在世上,种种努力谋求的到头来殊途同归,都只图一个尽兴乐意。” 他转头看着外面,眼眸熠熠生光:“我喜欢卫珩,他让我高兴,我便乐意留着七情六欲。” “我憎恶孤煞,我便乐意去让手中寒声寂影来一个魔道颠覆。” “仅此而已。” 他拍拍衣襟,潇洒推门而出。 阳光透过门户中糊的薄薄一层泛黄宣纸洒在他身后。 竟似照着阶前玉树,亭下琼枝。 留下皆空方丈一人在室内,深深锁着眉头再一声长叹。 “世道轮转,逃不出的。” 有小沙弥想给方丈送上茶点招待客人,看着空空如也,只剩下方丈一人的室内,不好意思摸摸脑门:“原来贵客走了呀。” 小沙弥看见桌上蓝皮墨字的玄山秘史,不由赞叹一句:“外面的客人真是讲究,方丈邀他来做客还自带礼物,想来里面定然有玄山了不得的秘密吧。” 皆空方丈:“……” 他为了不让这书祸害到纯洁无辜的小沙弥,最后咬着牙,一点一点龟速腾出手,将玄山秘史痛苦地收进了自己储物袋里。 小沙弥全然不知内情,只管接着赞叹:“看方丈如此谨慎对待,一定是了不得的东西!” 皆空方丈:“……” 行吧。 从某个方面来说,它在六道寺也确实挺了不得的。 舒遥和卫珩并肩走出六道寺的大门。 舒遥说:“皆空方丈看出了我是贪狼使,想劝我早日出家,断绝七情六欲。” 他刻意一停,想看看卫珩是如何反应。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果然卫珩的步子一顿,如琢如磨,似明月下拂过的清风,美玉中晕晕生的光的眉目,也有了一二微不可查的凝重之意。 舒遥藏好促狭,等着卫珩开口。 卫珩斟酌道:“皆空方丈他…如今情况可好?” 舒遥:“???” 他现在严重怀疑卫珩是站在皆空方丈一边,把他合谋骗来六道寺的。 然后皆空方丈随便七情六欲,天刑孤煞,紫薇秘境的往他脸上一砸,说教一通,衬托之下让自己更认出卫珩的好。 想不到你是这样的道尊。 啧,心机深沉。 大约是他怀疑人生的表情太过明显,卫珩语罢也觉自己所言不妥。 他忘了舒遥仍未恢复完全,不一定打得过皆空方丈。 他对着六道寺的牌匾望了一会儿,似是做出什么决定,问舒遥道:“要我帮你做什么吗?” 舒遥:“???” 意思是打皆空方丈一通也是可以的吗? 人家方丈又做错了什么,要平白无故挨本该庇护仙道,道心清正的道尊的日月照璧呢? “不用。” 舒遥扶着额头,只觉他原来准备好的一通说辞也被打乱。 但这样的大乱带来的不是恼怒无措。 恰恰相反,是愉悦。 只要不笨到家,爱重之心只是骗不了人的。 “我自然是拒绝了方丈。 他扑到卫珩跟前,眼睫仿佛是蝴蝶翅膀,一扬便露出了藏在花蕊里的一点蜜,甜丝丝酥润到人心尖: “因为我喜欢阿珩你,总不好意思去拜入人家佛门清净地,扰了人家清净。” 卫珩忽然懂了蜂蝶的心思。 难怪它们为了这一点蜜,甘愿趋之若鹜,蜂拥不绝。 换成是他,他也是心甘情愿,甘之如饴的。 可能是舒遥给皆空方丈看了劲爆如昆夷秘史的话本不说,还特意留下了玄山秘史败人家清净。 也有可能是诸天神佛菩萨爱看不惯他们两个在六道寺门前谈情说爱,令人发指。 反正天意真心不让舒遥把话讲下去。 天边紫了一片。 那紫色浩荡厚重,灿若明霞,晃眼处如瑞气千条,铺张处有如同江海奔流,无端黯淡了明日光芒,逼得白云退避,飞鸟惊落。 紫气东来。 所有紫色的光芒皆是来源于一个星辰。 那颗星辰高挂在天幕上,受周围众多明亮小星团团环绕,如帝王坐在高台,受百官朝拱,威严无限。 天下任何修行者皆对它不陌生。 那颗星辰便是天下最大机缘福祉,紫薇秘境的由来。 紫微星。 如此异象—— 让雪天自魔宫最高处的宝座站起了身。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阶下七杀如有所料,早早封闭听觉,不忘绝望又暴躁地翻了一个白眼。 江云崖停下打牌的手。 破军举着酒杯的手一僵,似有所感望着天边。 庙里皆空方丈念珠转得更快一分。 庙外舒遥与卫珩对视,说出了一句同时在无数人口中一起说出的话: “紫薇秘境,开了。” 算算也差不多是时候。 卫珩望了会儿天边的紫微星,又转头来看舒遥,道:“紫薇秘境固然有走过十二阵,便可破境整整一重的莫大机缘,但最珍贵的地方远不止于次。” “是等紫薇秘境关闭以后,被留在人间数月之久的那颗紫微星,它方是真正的人间至宝。” 原来你们大门派传承都那么完整的吗? 一会儿数万年前紫薇秘境的来由,一会儿人间至宝紫微星。 真是叫野路子出身的杀破狼头秃。 舒遥想,都怪魔道动不动杀人放火拆房子的不良习惯,搞得好好一个魔宫,根本没多少资料典籍得以幸存下来。 双标得全然忘记了自己是动手拆过魔宫三次房子的贪狼使。 卫珩问了句让舒遥措手不及的话:“紫微星好看吗?” 舒遥抬手挡了挡刺目紫光,对着紫微星琢磨了一下:“还行,挺亮的。” 卫珩:“等紫薇秘境关了,我去将紫微星摘给你。” 舒遥:“???” 他要紫微星干吗? 是挂在长安城大门前明晃晃地告诉别人“贪狼使和道尊互为道侣,百年好合吗?” 来长安城的人不怕被亮瞎眼睛吗? 字面意义上的亮瞎眼睛。 毕竟紫微星实在是太亮。 舒遥代入了一下,觉得好像也不是不行。 反正长安城千里之内,皆是寒声寂影可杀之人。 自己挂一个紫微星,他们是不敢说话的。 舒遥冷酷无情地踢掉了红鸾天姚,拒绝考虑她们到自己这边哭诉因为紫微星太亮,而打扰到一斛珠客人兴致的可能性。 他转而考虑起更加切实重要的问题,问卫珩道:“倘若紫微星可摘,为什么前人没有摘过,仍让紫薇秘境留存到现在?” “无论紫微星认不认主,紫薇秘境皆是百年一开,且等紫微星主仙逝或飞升后,它自然回归天地。” 卫珩笑道:“前人不管,紫微星…我想摘给你。” 卫珩刻意略过了一些事实。 比如说紫微星主在玄山数万年历史中,有记载的不过是寥寥几笔,看起来确实很难搞。 比如说紫微星,即是他和江云崖一场谈话中,卫珩提及的那件紫薇秘境至宝。 卫珩想得很简单。 他不是没有听见在紫薇秘境现世时,舒遥的一句“我喜欢你。” 他贯来不善言辞,想来想去在脑中搜寻百遍,也只能以行动补足。 他想舒遥好好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不受无论是天道,还是天刑孤煞所限,只管随着自己的心意。 他乐意做回贪狼使,甚至登上魔尊之位便做,他乐意做极富欺骗性的道尊首徒,卫珩也愿意替他一直遮掩下去。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卫珩要做的只是替舒遥铺平前面的路,让他行不受限,心随所欲。 如此看来,紫微星好不好看暂且不提,摘是一定要摘的。 舒遥也没有计较下去。 他只是比了比紫薇星说道:“嗯,很大很亮一颗,倘若摘下来挂我长安城城门中,一定人人瞩目羡艳。” 幸好红鸾天姚没有听到他一番话。 否则要不是气愤不过辞职而去,要不是哭着喊着先打死这个不靠谱的第二域主。 卫珩心情也随着舒遥唇边的笑意一起明快起来,一时间竟无所顾虑,应他道:“那便是最好。 你若是不喜欢,只能将紫微星挂在玄妙峰山腰,你看不见的地方里。” 紫微星:“???” 它堂堂天地至宝,帝王之星,难道没有排面的吗? 过分了。 舒遥唇角弧度一点点变弯。 像是弯月一弧,上面挑着星海浩瀚,倾倒下璀璨无边的闪烁星辉。 他露出了一个真正温柔而动人的笑容:“不是,是我该摘给你。” “阿珩,是你让我认清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所以他才能对着语出惊人的皆空方丈,潇潇洒洒转身就走。 不是不服输,强装出来的潇洒。 是真的无所谓,不在意。 他只管做他想要的。 其他的又关他什么事? 无须多说,他们默契地执手而走。 身后六道寺里的神佛塑像伴着袅绕轻烟,像是逸出喉间的叹息,夹杂着对身在局中之人的无奈之意。 眉目乍然愁苦。 乐观点想,也可能是被他们在佛门清净之地唧唧歪歪气的。 ****** 玄和峰主近日过得一片愁云惨雾。 她先是和江云崖、大争书院院长、无尘方丈三人一起打牌,眼睁睁看着江云崖从袖中掏出了三本蓝皮墨字的书册,给他们人手递了一人一本,神秘一笑道: “我近来新发现的好东西,三位和我一道打牌日久,情比金坚,肯定是先要分享给三位的。” 玄和峰主在江云崖掏袖子时,修行者的敏锐灵识已经暗暗让她在心中叫了一声不好。 等定睛一看熟悉的书册封面,玄和峰主心惊肉跳。 可惜大争书院院长和无尘方丈皆是实诚人。 他们实诚地收下了手中书籍,实诚地向江云崖道了一声谢。 大争书院院长淡淡道:“回去定当拜读。” 无尘方丈也捋须笑道:“能让江宗主如此推崇,想必定然是了不得的书籍。” 说着他们手上又开始其乐融融地打牌。 只有玄和峰主欲哭无泪,连手上的牌仿佛也没了滋味。 她小心翼翼试探江云崖道:“江宗主难道不怕——”日月照璧吗? 江云崖一拂袖,坦然笑对道:“玄妙峰上那只鹅正病得奄奄,食不下咽。”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医生总归是要有点特权的。 玄和峰主无言看他,真不知道给鹅治病,竟然还能使旁人哭着求着只为他看一眼的坠青天宗主治出骄傲感来。 倘若玄和峰主知道,那只鹅只是单纯因为无情主人近日心神杂乱,给它漏喂了几次小鱼干,正拍着翅膀跳着脚闹绝食,心里会不会好受一点。 无尘方丈和大争书院院长早习惯江云崖说话神神叨叨,藏一截露一截的说话方式,只把全副心神沉浸在打牌里,快乐地趁江云崖不说话时多推算了几步天机,多杀了他几张牌。 最后是满脑子喊着要完的玄和峰主,牌力骤然下降,好几盘连着输得体无完肤。 等日将暮时,他们友好地告了别,友好地约定明日再战,等着去教导弟子门生。 又是凛然不可侵犯的六宗掌门人。 玄和峰主终于在自己峰头站着吹风许久,最终决定打牌解忧,传讯符唤来和她交好的几位玄山峰主。 边打牌,玄和峰主边状似不经意地吐了对玄山秘史突然往六宗高层里传播开来的担忧。 然而那群丧尽天良的并没有安慰玄和峰主。 他们只是眼睛发光盯着玄和峰主,如饿狼扑食,迫不及待地确认道:“玄和,那本书是不是叫玄山秘史?” “诶呀,今天晚了,等明天正好叫我家的小子去给我跑个腿买两本回来。” “那顺路记得也给我捎两本,我倒是好奇是不是真如玄和说的那样神乎其神,正好近日无聊,连打牌也提不起精神,可以当个新的消遣。” 玄和峰主气血冲脑。 她难以想象,世上竟然有如此看好戏不嫌事大之人。 更难以想象的是一炷香前的自己,真的把这群看好戏不嫌事大的没良心之人,当作是可以说心里话的真朋友。 若说大争书院的院长和无尘方丈是不会多说的实诚人。 和自己打牌的这几个峰主,是一等一的爱热闹,一传十,十传百… 玄和峰主掐断自己可怕的联想,放下手里的牌。 她抑郁了。 抑郁得不想打牌。 只想拔出腰间月出昆仑,喊一声“拔剑!” 然而这只是个开始。 江云崖三人寻不到磨合百年的牌搭子,只能将就着叫上自己弟子凑数将就打,对他打牌的节奏大为不满。 殊不知那位弟子也快为自己的输输输输输,每走一步总被人预先猜到的手气哭出声。 于是江云崖特意去寻了玄山掌门,和他委婉地说明了情况。 同时示意玄和峰主如此关心玄山掌门,时时刻刻不忘为他递上天王保心丹,玄山掌门也该发挥一下同门情谊,让玄和峰主感受到师门如同春风般的温暖,早日回归牌桌。 玄山掌门听得大为欣慰。 他欣慰地去找了玄和峰主,欣慰勉励她道:“玄和,你如今能不沉迷牌桌,这实在是很好。” 玄和峰主翻个白眼,轻车熟路地模仿着玄山掌门老成稳重的声调学舌道:“以你天资,远胜于我,甚至比师弟也不差多少。假若能远离牌桌,专心练剑修行,假以时日,不仅月出昆仑可在仙魔两道立下赫赫声威,更是飞升有望。” 玄山掌门该说的话都被玄和峰主抢去了,他能说什么呢? 他只是怀着些许疑惑,缓缓问玄和峰主道:“近来我和玄山众位峰主商议紫薇秘境事宜时,时常见到一本书,蓝皮封面,似乎叫做是玄山秘史,你消息灵通,可知道其中有什么道理?” 玄和峰主差点就地晕过去。 她拽着玄山掌门宽袖,艰难出声:“师兄…天王保心丹……” 玄山掌门忽然觉得自己也很需要天王保心丹来一下。 是什么能让平日里皮实到敢在让雪天面前出剑抢人的玄和峰主窒息至此? 玄山掌门不敢深思。 玄和峰主终究没靠天王保心丹,坚强地挺了过来。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她双眸含泪,问玄山掌门道:“师兄?我是你亲师妹吗?” 玄山掌门郑重应道:“这是自然,你是我嫡亲师妹。” 玄和峰主吸了吸鼻子,饱含着无限期待问玄山掌门道:“那师兄,你愿意在二师兄的日月照璧下保我吗?” 她模样让玄山掌门想起玄和峰主仍是少女时,拽着他和卫珩袖子不肯放手,拖着他们满山跑的情景。 令玄山掌门心中涌起无限慈爱。 于是他一口道:“当然不会。” 自玄和峰主幼时起,只有卫珩从他手下保玄和峰主的份。 怎么可能会让日月照璧对着玄和峰主? “???” 玄和峰主失魂落魄地走了。 留下玄山掌门一个人在原地独自疑惑。 他挥挥手招来临云鹤,吩咐他道:“你替我买一本玄山秘史,过来看看,要蓝皮封面的那本。” 临云鹤脑袋里轰然一记,如惊雷乍响。 他极力挣扎:“师伯!玄山秘史不好看的!全是一片胡言乱语!平白看来惹人生气。” 玄山掌门目光如电:“哦?这样说来,你是看过了?” 临云鹤:“……” 糟了。 好在此时天边紫光骤起,惊起天下一片大修行者。 也救了临云鹤的一条小命。 仙道各境中的一百翘楚早已决出,留待玄山,只等着紫薇秘境开启一刻。 紫薇秘境开的虽说突然,也不能说是毫无防备,因此玄山有条不紊地抬出了飞船,召集此次仙道人选,尽数上船,飞往紫薇秘境所在。 众人刚刚在船上安定下来,舒遥的房门便被破军叩响。 破军近来过得也很慌乱。 尤其是想到自己要去紫薇秘境,必定会在紫薇秘境所在的紫薇城里,和让雪天七杀打照面—— 破军就更加的慌乱。 整个人都无精打采地透露出了一种不想活的气息。 他和舒遥诉说他光是想一想,就让人觉得人生无望的未来:“七杀肯定不会不和让雪天说,让雪天见面时肯定不会不招呼我。” 破军嚎道:“那可是在魔道三十二域,仙道六宗中人面前!天下人此后皆知道魔道破军使做了女装打扮,你让我怎么活?” “确实活不太下去。” 舒遥对破军充分表现了他的同情,进而提出疑问:“所以你为什么不在上船前神不知鬼不觉消失,而硬是要以镜月的身份上船来呢?” 破军理所当然道:“我若是消失,引长烟必定有所察觉,大大不妥。” 可以,看来他在玄妙峰和卫珩相对尴尬,连鹅也没怎么喂的几天,破军和引长烟之间发生了一点不为人知的事情。 舒遥仿佛已经看见未来。 他叹道:“兄弟,你做好准备,将来你被引长烟和倒悬剑山追杀的那天,我不会帮你的。” “毕竟你在感情上确实很渣。” 破军道:“不会的。” “引长烟是个很有意思,可以一起喝酒的小辈。” 说破军是绝世冤大头果然不冤枉他。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转眼间已经将一斛珠中的二十万灵石的仇望得一干二净:“所以我不会对他怎么样。” 舒遥幽幽说了一句破军听不懂的话:“你不懂人类的本质是真香。” “是的我不懂。”破军痛快承认,“我只知道我一旦到紫薇城见了让雪天和七杀,我尊严清白不保。” 舒遥重重地搭上了破军肩膀:“你现在是坠青天的女弟子。” 他刻意强调一句:“柔弱无依,清白小白花的那种。” 破军若有所思。 他没有了被雷得七荤八素的心思。 如果可以的话,他只想把镜月的身份一直保持下去。 永远和破军使分割开来,保留自己最后的尊严。 舒遥谆谆教导:“要是七杀说你是破军使,你就一口咬定七杀暗恋破军,求而不得;要是让雪天跟着你一起说你是破军,你就一定咬定让雪天暗恋七杀,嫉妒破军。” 他感慨地叹了口气,看透套路:“反正你只要胡搅蛮缠回去,造比他们更劲爆的谣,就完事了。” “大不了就说你和破军有过一段不得不说又不能说的过去,七杀暗恋破军,因而对你生恨之类的。” 舒遥用力拍了拍破军肩膀:“别怕!有我陪你。” 破军非但没有因为舒遥的开解宽慰有所好转。 他的脸色反而一点点的阴沉下去。 最后他从袖子里拍出一本蓝皮的书册,上面四个大字昆夷秘史赫赫醒目。 若不是有隔音阵法拦着,破军的声音震穿船舱:“舒遥!是你吗!” 他指责中饱含着愤怒:“我就知道,除了你谁写得出那么阴损的事!!!” 破军起身,扒着房间里的窗户不放手。 看样子是很想跳窗下云船。 看得舒遥胆战心惊,主动劝道:“兄弟,冷静一点,我们的交情,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破军扒着窗户,幽幽道:“我真想跳下飞船。” 一了百了。 死亡中没有破军使受害的风评,和在仙道被疯狂传阅的昆夷秘史。 他们不知道的是,魔道比仙道更早来了紫薇城一步。 魔道在紫薇城落了根,只等着仙道中人同来,共同开启紫薇秘境的那一刻。 让雪天派出了很多人去打探消息。 忠诚的探子发觉昆夷秘史和玄山秘史这两本卖得尤为火爆,于是尽职尽责地将它们献给了让雪天。 在舒遥和破军两两对峙,一个企图跳窗,一个企图拉他回来的时候,舒遥的房门又咚咚一响。 破军扒着窗户的手松了一瞬。 来人大概率是卫珩,他已经认真开始考虑起如何向卫珩解释自己出现在舒遥房间,从而使他能侥幸逃过日月照璧了。 不如跳窗算了。 但出乎意料,进来的是谁也想不到的人。 女子白衣大袖,眉目秀丽,风姿飘逸。 就是进来的姿态有点不大飘逸。 玄和峰主尴尬地向舒遥招呼一声,没等她尴尬开口说明来意,她便看到了扒着窗户,顶着镜月外壳的破军。 一时间气氛更尴尬了。 三人目光齐齐转向窗户,像是在一起思考跳窗下去的可能性。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第52章修罗前奏 总不能一直这样深情对着窗户,将云海的尽头视作自己此生的归宿下去。 玄和峰主与破军扮成的镜月互不相识,舒遥只得出来招呼,道了一声:“师叔。” 他指着破军道:“她便是坠青天中与我青梅竹马的那位——” 舒遥“青梅竹马的心上人”这几个字说得太过顺口,一时未觉,猛然一顿。 同时把破军说得心头一颤。 接着玄和峰主听他和破军异口同声,断然决然:“不是心上人!” 玄和峰主:“???” 啊???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就在前不久,舒遥还在她和她两位师兄面前,情深款款地提及过他在坠青天青梅竹马的心上人。 不到三个月而已。 现在的年轻人变心得那么快的吗? 事态紧急,玄和峰主没有功夫去追究年轻人从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再到翻脸成仇竟然破碎的纠结感情史。 她伸手略整一整层层堆叠在手腕上的衣袖,俨然是一副端肃的玄山峰主模样,“原来是这位小友。” 说完玄和峰主不顾破军向她执的晚辈礼,转头就向舒遥道:“阿遥,实不相瞒,我来你这儿,确实是逼不得已。” 舒遥从玄和峰主言行之间的生硬窘迫感觉到了她的逼不得已。 这位峰主助他良多,虽说每次把事态推往令人哭笑不得的方向搞,也不影响舒遥对她的好印象。 于是舒遥态度良好应道:“师叔请说。” 玄和峰主张了张口,像是强自在按耐眉宇中藏不住的尴尬之意。 然后又有“咚咚”的敲门声响了。 三人对视,相对无言。 舒遥不太能够明白,今天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好日子,能让济济四方来客,齐会一堂。 这并不妨碍他去开门。 与此同时,玄和峰主走到破军身旁,和他扒拉着窗框一起看云海。 破军侧身让了一半地儿出来。 玄和峰主瞧着瞧着,不禁眼眶湿润,触景生情道:“这底下的云海真好看。” 破军深有同感,欣欣然应道:“若是能有机会跳下去,才是叫真正的一跃解千愁!” 他们两个转过目光,悚然对视! 不必多余的言语。 不必多余的目光。 只这一句话,这一个眼神,玄和峰主和破军就认定了他们是彼此志同道合的同道中人。 说起来,怎么他来到仙道之后,惺惺相惜的知己总是格外多? 破军疑惑想着,难道是他天生该在仙道,和魔道八字不合? 门一开,便传来玄山掌门冷然的呼喝声:“杜玄和!你好歹一个大乘,做下的事至少该做该当,跑到小辈房间里躲着不嫌丢人吗? 他跨步入房,转过屏风,见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子正倚着窗框。 一个秀丽高洁如兰菊,一个明媚清艳如棠梨。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玄山掌门喉咙里的训斥语忽地卡住。 他没想到屋子里除了舒遥还有旁的人,瞧着周身气息也不像是修的玄山功法。 这回是真丢人丢到宗外去了。 舒遥与卫珩则慢了掌门一步,并肩携手入内室。 舒遥说:“我正好与镜月说着话,师叔像是有事要寻我的样子,只是你和掌门来得巧,师叔未来得及开口。” 他内心也有点好奇。 看玄和峰主的模样,明显是来他这边避难来的。 是什么能够让卫珩与玄山掌门两个人一起混合双打玄和峰主。 玄和峰主没有让舒遥失望。 她顾及着有破军在场,没有“哇”地一声拽住掌门袖子哭,只是辩解道:“师兄你这话说得不对,我最多是与几位峰主提了两句玄山秘史的话,我旁的又做了什么?” 玄山秘史… 他迟疑看了两眼卫珩,怀着缩头一刀,伸头也是一刀的心情,迟疑问玄和峰主道:“师叔的意思是,掌门和师父……” 也都看了玄山秘史吗? 玄和峰主默然不语,显然是默认的意思。 舒遥突然体会到了掌门那种心肌梗塞,无法呼吸的心情。 他也想拔出寒声寂影,加入掌门一起暴揍玄和峰主的队伍里。 舒遥退了一步半靠在卫珩身上,恨不得当场昏倒。 掌门喘着粗气,颤抖着手从袖里掏出一本在场众人再熟悉不过的话本。 也许是这本话本对他的打击有点过头,掌门一个飞天遁地,移山倒海的大乘竟硬生生掏了好一会儿。 他举着那本玄山秘史,差点要怼玄和峰主脸上,质问她道:“这本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不是你写的?” 玄和峰主:“啊?” 我不怕日月照璧的嘛? 我不怕死的嘛??? 玄山掌门见她装傻充愣,越想越心中来气:“要不是你写了这本,看着事态闹大,玄山众峰人手一本,按你恨不得和牌桌黏一起的德性,你能不去打牌?” 非常有理有据。 玄和峰主往前从来不知道,自己在她掌门师兄眼里,原来是个如此悍不畏死的女中豪杰。 她喊冤道:“师兄!真不是我!我没有!” 她一个剑修,前几百年沉迷练剑打牌,哪里去找得到那么多春宫图给她提供写作材料??? 始作俑者依旧倚在窗边,愧疚地低下了一截纤细优美如天鹅般的脖颈,隐晦地和舒遥交换了一下眼色: 兄弟,他们仙道中人的脑补是一脉相传的吗? 舒遥也搞不懂。 他开始有点想知道上一代的玄山掌门,究竟是什么样神奇的性子,才能教出玄山掌门、卫珩和玄和峰主这三个人来。 但隐隐作痛的良心,促使着舒遥说出实话:“师父,我相信不是师叔写的。” 玄和峰主感激地向他投来一个眼神。 觉得自己的师侄真是天资卓绝不说,还人美心善,自己师兄那个想坐享齐人之福的配他真是可惜了。 就该有像贪狼使那样的绝世美人对他一心一意好。 卫珩也劝玄山掌门道:“师兄,阿遥既然说不是了,那想必不是玄和。” 玄山掌门对舒遥的观感很复杂。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尤其是看了玄山秘史以后,就更加的复杂。 玄山掌门总觉得自己能看到卫珩始乱终弃,舒遥负气出走的场面。 再加上那个让卫珩始乱终弃的朱砂痣白月光,是玄山掌门看不顺眼很久的贪狼使—— 他内心对舒遥不免有了一二愧疚。 于是玄山掌门也放下手里杀气腾腾的剑。 玄和峰主差点哭出声。 她算是看明白了。 鹅在玄山食物链中至高无上,不容动摇的地位已经换成了舒遥。 但玄山掌门并没有打算轻轻放过。 他只是扬了扬手中的书,面容似乎因为所持之书过于惊世骇俗,而僵硬扭曲了一二:“等我回玄山之日,一定要彻查这本玄山秘史是谁写的。” 破军看着濒临崩溃的玄和峰主,再想想一起撰写玄山秘史的引长烟、顾迟笔等人,心有不忍。 他一贯是这个多情的性子。 等别人看他样样都好,恨不得倾心相许时,破军反走得毫不留情。 这是远话。 近的是破军跳出来自己坦白,他垂着眼,盛若蚊呐:“玄山秘史是我写的。” 舒遥看了看掌门,觉得自己也离面容抽搐,双眼泛白的日子不太远。 甚至很想问他要一颗天王保心丹。 破军目光缓缓定在舒遥身上。 那一眼滋味无穷。 像是愁肠百结,柔情无限。又像是煎熬心肝,幽怨含嗔。 舒遥往卫珩身上靠得更紧。 至少他晕过去的时候,卫珩能接住他,不让自己摔得太难看。 破军道:“掌门不知,我和舒遥原本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 掌门的脑壳听了这句更疼,只觉几乎要当场炸开。 “但他拜入玄山后,转眼便倾慕上了道尊,我对他心中有怨,无法排解,只好借着这本玄山秘史,略微疏解一二。” 舒遥在卫珩耳边低声传音道:“我不是,我不喜欢破军。” 卫珩握住了他的手,将他拉得更近:“我信。” 玄山掌门迷惘了。 这是什么绝世狗血感情史,是多大的一笔烂账? 他连天王保心丹都没力气嗑,只是撑着最后的力气简短道:“你们看着办吧。” 原本情比金坚,愿同尘灰的青梅竹马会抛弃你,转头爱上他人。 你一心倾慕,甚至将生死置之度外,为他转修医道的人会有其他深藏在心中的朱砂痣。 玄山掌门悟了。 说来说去,绕来绕去,最可靠,能陪你从幼童至垂垂老矣,永生永世不会背叛你的—— 唯有手中剑! 玄山掌门从这一场闹剧中悟出了剑修的人生真谛,心情乍然为之超脱,走路带风地离开了。 玄和峰主对主动站出来为自己解围的坠青天弟子很有好感。 加上她容颜出色,感情又这样坎坷,心中不由自主起了怜惜之意,柔声问她道:“你要不要随我一起去打牌舒缓舒缓心境?”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破军抬头冲她一笑。 那样风流洒脱的味道,超脱如花朵般娇妍的长相,使人为之一愣。 他应下来说:“好啊。” 完了。 舒遥心想。 看起来破军来日被引长烟和倒悬剑山追杀是板上钉钉的了。 说不得还要加上一个玄和峰主。 他犹豫着要不要抛弃两百年的兄弟情,寒声寂影亲身上阵。 不等他犹豫出一个结果,舒遥见卫珩欲言又止,最终仍是问他道:“你很喜欢玄山秘史这本吗?” 舒遥眼前发黑:“……” 他气若游丝:“我说我不喜欢,你信吗?” 卫珩见他的反应,哪里不明白是自己误解了舒遥用意? 他歉然道:“我看你买了许多本玄山秘史回来,以为你是喜欢它的。” 卫珩心中有些懊恼。 他向来不爱多言,自然也就不工辞令。 这对道尊而言本来无伤大雅。 他少的那些言语,皆可由日月照璧的锋芒所弥补回来。 可等遇见了舒遥又不一样。 他想夸舒遥喜欢的,冷眼对舒遥讨厌的,都是为了舒遥能欢喜高兴,能觉得和他一块相处有意思/ 令人叹息的是,卫珩这个尝试失败在讨论玄山秘史这试探性踏出的第一步。 卫珩自少年时,日月照璧无往不利。 即使是两百年前被江云崖拍案劝阻,说是不利道途的一场屠魔,卫珩仍不觉艰辛坎坷。 因为他手中剑冠绝人间。 也因为他心性通明,挡在路上的困难对卫珩而言,不过是抬脚即可跨过的尘埃草芥。 这是他第一次有了挫败之感,甚至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才是对的,怎么做才是好的。 有人比自己更尴尬时,舒遥的那点尴尬也算不得什么。 他说道:“我买的时候,打的是将玄山秘史烧掉的主意。” 果然是贪狼使会做的事情。 既骄狂,却更加直率得可爱。 “可后来我又不想烧了。”舒遥舒了一口气,笑道,“玄山秘史里面的舒瑶喜欢那位仙道道尊,而我也恰好喜欢阿珩。” 他口吻带着理所当然的爱憎随心:“如此一点,足够我看它看得顺眼。” 舒遥的声音一直是很动人的。 但此时此刻,他唇齿间念出的一声阿珩,于卫珩而言,何止是像九天上齐齐奏响的仙乐瑶音?更是如同游子乍聆阔别已久的乡谣,沉醉不已。 恨不得听他念到天荒地老。 舒遥说:“就是结局有点不太好。” 卫珩顺着他说:“确实不好。” “不过没事。”舒遥有灵石傍身,底气很足,心很大,“等我回去找顾迟笔,让她在玄山秘史、昆夷秘史中写第三本续集,一定要写一个团团圆圆,欢欢喜喜,我和阿珩在一起直到天荒地老的结局。” “……”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舒遥说完之后,顿时警觉:“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没有。”卫珩从善如流,保证道,“我没有听到玄山秘史是顾迟笔写的。” 舒遥闷闷笑倒在他怀里。 ****** 纵然天下地域辽阔,玄山和紫薇秘境相隔远远不止数千数万里,然而飞船一日万余里,再如何遥远的距离,一旬功夫也很足够。 飞船到了紫薇城。 修行者近日均在飞船之中打坐调息,力求在紫薇秘境中呈现出自己最好的状态,倒是个个神完气足,气息无暇,可以不必多做休息,直接拉去和魔道会面。 自从上次让雪天命人强行扣押怀霜涧之后,仙魔两道撕破脸皮,哪怕是不言不语,仅仅分向两方,相对而立,也有说不出的紧张之意。 双方大乘未有言语。 玄和峰主目光闪烁,在让雪天和七杀之间徘徊不定。 魔道的大乘将她昔日毁魔宫,救怀霜涧的一剑之仇记得清清楚楚,出言嘲讽道:“怎么?我观玄和峰主目光游移,可是近来得了眼疾?” 可不是? 她师兄近日和舒遥愈发的放肆,玄和峰主看到他们就觉得眼睛疼。 魔道面前不能那么说。 她宽袖掩嘴悠悠然一笑,似有深意道:“阁下多虑。只是见着魔尊和七杀使两人,想起最近拜读的一本作品,有所感悟罢了。” 继玄山秘史的广为流转之后,昆夷秘史以其极大的尺度,香艳的描写,百变的花样,和动不动就来一套,与其他小黄本的遮遮掩掩不一样的好清纯不做作,更为火爆。 再有江云崖在先倾情推荐,玄和峰主在后无心推广,几乎到了飞船上,无论是炼气还是大乘,每天晚上睡前来一段安神入睡的地步。 玄和峰主话一出口,上至大乘,下至炼气,看她眼神充盈着望向书友的亲切熟稔之情。 与此同时,窃窃私语不可避免地嗡嗡响起,如盛夏蝉鸣,杂乱交织成一片。 让雪天礼节性的笑意微滞在脸上。 他当然知道玄和峰主说的,是哪个杀千刀写的天杀的本子。 那天让雪天逐一有条不紊地阅完下属呈上来的所有东西,翻到了昆夷秘史。 他像翻往前无数件文书一样,不在意地随手打开昆夷秘史,神识一扫。 坏就坏在大乘的神识实在是太快。 等让雪天发现不好时,整本书的内容已经深深刻在他脑海之中,无法洗去。 那天魔修和紫薇城城主一起瑟瑟发抖。 生怕暴怒的魔尊直接血洗紫薇城,要了他们的小命。 七杀见状,不得已来询问了一下让雪天情况。 实则被探子一视同仁呈上昆夷秘史的七杀,一样也很暴躁,很想拆房子拆城池,乃至于血洗紫薇城。 出乎意料的是,让雪天见着七杀,神色微微奇妙了一瞬,仿若无事,一片风平浪静回他道:“无事,些许小事罢了。” 让雪天随即问他道:“你那处,探子可曾探知到了什么消息?” 七杀低着头,罩在阴影里的面容攀爬过一片杀意。 他平静抬头,漠然应道:“鸡零狗碎,不值一提。” 他们仔细对视着对方的眼睛,确认过彼此都很冷静以后,双双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连想法也不约而同: 看起来那很值得一番千刀万剐的探子,没有把那本狗屁倒灶的破书往他那里送。 真是太好了。 否则自己以后拿什么脸面去见对方?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让雪天能做什么呢? 有卫珩当前,他只能假装自己并不知道玄和峰主说的是什么东西,微微一笑,礼貌问询道: “哦?峰主竟是因为这个失态?” “是啊。”玄和峰主不甘示弱冲他笑了笑,“那本书叫昆夷秘史,魔尊有空,大可去看一番。” 她身后的弟子倒吸了一口凉气。 被玄和峰主打开天窗说亮话的勇气所刺激的。 玄山掌门事先吞完了一瓶天王保心丹,非常有底气,传音卫珩道:“师弟,我怎么觉得玄和口中的昆夷秘史…” 不像是个正经秘史? 卫珩沉默着掐断了和玄山掌门的传音。 让雪天神色无辜,看向七杀问道:“七杀,你听说过这本书吗?” 七杀无动于衷,抬了抬眼皮:“名字听上去有点意思。” 他们悄悄地在心里松了第二口气。 对方不知道这本书真是太好了。 搜寻到昆夷秘史的探子脸色通红,自觉自己立了大功。 这可是玄和峰主也在看,为它心神动摇,赞不绝口的书啊! 若不是尊卑理智制止着他,探子恨不得立刻跳到让雪天身边去,捶着胸脯向让雪天邀功。 双方复重归于安静之中。 能说点什么呢? 让雪天默默想着。 难道还要问他们要回魔道的贪狼破军二使,再被脑回路清奇的仙道中人倒打一靶吗? 这种憋闷吐血的感觉,受一回也就够了。 这种风评受害的体验,体验一回也足够了。 让雪天没有自己和自己过不去的受虐想法。 他拒绝深思自己在仙道究竟还有没有风评这个问题。 于是让雪天在瞩目之中开口,格外爽快,直切主题:“人来齐了,不如就开紫薇秘境吧。” 他对上了七杀深深赞同的眼神。 天知道他们两个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 逃过一劫的破军不敢置信,使劲地叭叭和舒遥传音:“他们就这样轻易地放了我过关?好心得不像是七杀和让雪天。” 舒遥在玄和峰主提及昆夷秘史时,敏锐地抓住了让雪天态度的转变。 他隐隐之间有点懂了。 身为搅起风浪的最源头,舒遥低调地住了嘴,深藏功与名,只含含糊糊和破军说道:“谁知道她们是怎么想的呢?” 紫薇秘境需要一百大乘一同合力打开。 虽说舒遥不能以贪狼使身份上前,六道寺避世不来,魔道之中大乘少了半数,远远凑不齐一百之数。 好在如卫珩,让雪天这般的大乘,一个顶十个八个普通大乘也是绰绰有余的,倒是不必担忧打不开秘境。 数十道灵光冲天而起。 如同王母臂弯上的披帛飘带飘飘然隔着十重天门,百丈云雾拖曳下凡间。 又似仙宫瑶池之上架桥飞廊,如虹光一道,长长抓着明亮光辉横贯天际。 灵光与空中紫微星勾连。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像是复瓣重叠的垂丝海棠,自灿烂花蕊之中,垂下它艳丽花瓣。 天地四方的修行者皆听到了耳边轰然一声炸鸣。 他们久久不语,无法回神。 有一面数十丈长宽的巨大水帘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这便是紫薇秘境的入口。 双方先进了一百大乘,再依次以化神、元婴、金丹、筑基,炼气的次序进入。 每个境界进入的紫薇秘境均是互相平行,互不干扰。 兴许是玄山秘史已经在仙道众人心中流传太广。 又兴许是让雪天和七杀深受昆夷秘史的荼毒,并不是很想多管舒遥破军。 竟没人指出舒遥堂而皇之跟在卫珩身边,以医修的身份伴他进了大乘对应的紫薇秘境,这一令人跌破眼皮的事儿。 一阵天旋地转。 舒遥复能看清四周风景时,已不是紫薇城外的模样。 草木葱茏,青绿之色如远山一般蔓延铺陈,望不着边际。 他耳边有飞溅的水声击石,再远处看,则是起伏峰峦的轮廓在天边隐隐约约凸显一点轮廓。 紫薇秘境的规则舒遥知道。 紫薇十二阵在紫薇秘境最中央,而近来的修行者则被分配四散到边缘处,要修行者各凭本事,在十天内进到最中央的十二阵之处,方有后面的机缘。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 寒声寂影幽光倾泻之处,如同在草木绿叶上冻了一层冰蓝冷霜。 舒遥实在很难想象,世上居然有如此机缘巧合之事。 本来进来的大乘就有六七十个。 这六七十个,会被紫微星随机分配到方圆万里的各处犄角旮旯。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和让雪天都能遇到一处。 真不知道是紫微星打的什么样的心思。 让雪天倒是释然一笑,向他悠闲招呼道:“贪狼,果然是你。” 舒遥说:“是我。” 他们一人剑气冰寒,锋芒毕露,另外一个剑敛于鞘,但也随时可脱鞘而出。 但两人没有出手。 因为紫薇秘境向他们诠释了怎么叫做狗血的极致,巧合的尽头。 树上蹿下一个黑衣的魔修。 是万川和。 第53章掉马前奏 天地寂静 只有草叶柔软,微风扑簌,流泉清脆,击石咚咚的细微声响无微不至映入耳。 舒遥僵硬地把寒声寂影向上提了提。 让雪天也僵硬地按上人间骤雪的剑柄。 他们两人之间原本隐隐有交锋之势,摧折草木的剑气一顿,不再似先前锋锐。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倒是万川和,非常自若地走近舒遥三尺之内,拍上他的肩膀,大大咧咧问他:“贪狼,你到底是多恨让雪天,在他身死之后,仍让紫薇秘境幻化出他形象来迷惑你?” 舒遥:“……” 兄弟你这话我没法答。 你说话之前,不能用你堂堂大乘的神识,而感应一下站在我对面的让雪天,到底是个徒有其表的幻象,还是个活生生的人吗? 果然万川和能活到现在是天道垂怜吧? 四周气温骤降。 人间骤雪出鞘时,剑身似凛冬雪光,如霜如冻。 流泉结冰,草木寒白。 万川和兀自不觉,乐颠颠道:“嘿贪狼,你这怨念还挺大,幻化出来的虚像居然能有此威力。” 舒遥尽量迫使自己平静地凝视万川和,沉默思考着在让雪天出手之前,先解决掉这家伙的可行性。 万川和看他眸光,颇有点心惊肉跳之意。 他不怕好友身陷心魔幻象,心神动摇。 但如此凶残的心魔幻象,一定是要癫狂到极点的心智方唤得出来。 偏偏舒遥癫狂到极点的心智之上,披了一层风平浪静的外皮。 那乐子可能有点大。 从头到尾被视作心魔幻象的让雪天说话,他风仪颇好,即便被忽视到这般地步,仍不失礼数: “恐怕要让万域主失望了,奈何本座,确实不是心魔幻象,衍化而成。” 万川和望着他,情不自禁惊悚地倒退了一步。 让雪天心气稍平。 万川和自以为低声向舒遥道:“怎么回事?让雪天的魂魄非但没有归入地府幽冥,居然还跑到紫薇秘境里来?” 让雪天的笑容渐渐消失。 舒遥忍了又忍,念及万川和啃了三个月的树皮,消息不通,情有可原,才勉强没有唤来雷霆天罚劈他两记,让他清醒清醒。 万川和欲言又止:“不会是…纸钱没有烧够吗?” 尽管他尽力克制,想显示自己是一个成熟冷静的大乘魔修,但眼里的每一丝亮光,仍出卖了他内心蠢蠢欲动的八卦之意: “不至于罢?难道七杀使真的利欲熏心到了这个地步?连表面功夫也懒得做,让雪天好歹生前为魔道至尊,死后纸钱都不给他烧的吗?这身后事也未免太凄凉了一点吧?” 舒遥:“……” 他忍不住问道:“兄弟,你知道当初追杀你,逼你到紫薇秘境里来的是谁吗?” “啊?”万川和茫然应了一声,答他道:“难道不是你上魔宫想去杀七杀——” 他小心翼翼地斟酌了一会儿用词,生怕触动贪狼使那颗脆弱纤细又斤斤计较的水晶玻璃心,“然后力有不逮,之后七杀使就魔道下令通缉了我吗?” 舒遥:“……” 怎么说呢,做魔修能蠢成万川和这样子,也是挺让人大开眼界的。 不过毕竟万川和嘛,也不是特别的让人意外。 舒遥记得在城门口捡到万川和那段时间,魔尊初登位,杀破狼三使刚立,他每天从长安城里丢出去的魔修就能有二三十个。 万川和每次紧张地给他端茶递帕子,其操心之处足以让红鸾天姚自愧不如,叨叨之处足以让破军退席避之。 舒遥有一次终于被他叨叨得激起心头火气,差点把万川和也给一起扔出城池: “你一个化神魔修,我捡到你的时候也是和人打生打死,瞧着是个有血性的,怎么换到我身上就活脱脱像个老妈子?” 万川和也是一脸茫然地答他:“啊?可是我没和人打生打死啊?我从不和人轻易起口舌纷争。” 他说着,好似很为自己是个遵纪守法好魔修骄傲似的。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舒遥不敢置信:“那你怎么会奄奄一息躺在城门口?” 万川和真诚道:“我不记得了。” 他对下黑手的人表示了义愤填膺的谴责:“一定是有人莫名其妙抓住我打了一顿,还消了我的记忆把我扔在城门口,真是好狠好毒的黑心肠!” 舒遥望着万川和那张熟悉的面容,心里熊熊蹿上的,是与百余年前如出一辙的拔剑冲动。 让雪天不愧是个鼎鼎大名的铮铮人物。 被万川和清奇想法怔住片刻后,他不慌不忙从袖中取出昆夷秘史,悠悠笑着接上万川和的梗:“可不是么?本座身死之后,非但七杀使没烧纸钱,本座的贪狼使甚至亲自动笔写了本话本来玷污本座清名。自然是要气得爬上来看看。” 是个狠人。 饶是让雪天生前威风万般,人死后为鬼,一切皆空,万川和也不是很怂。 所以他点点头,顺口寻问舒遥道:“昆夷秘史?你是将魔道的秘事皆写了出来?没想到魔尊竟如此小肚鸡肠,连一点野史也要斤斤计较。” 舒遥煞有其事应道:“确实是过于小鸡肚肠了。” 他对着让雪天慢条斯理地笑了笑,亦是掏出一本昆夷秘史道:“是本我心血所作的好东西,兄弟你该好好看一看。” 他作势要掏给万川和。 万川和正准备接过时,舒遥手中的昆夷秘史去向倏忽一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向让雪天。 那已经不是普普通通的一本书了。 它承载着舒遥全力一击的十成剑意,化为一道雷光飞掠! 天地似有所感应。 雷光闷闷发出隆隆的声响,并不是极大极刺耳,却沉沉打在每个修行者的心间。 天地也受这雷声影响,碧空不似先前明澈,涌来团团乌云遮蔽,乌云之上,是闪烁电光。 这一切不过是发生于电光火石之间。 天刑之雷逼出让雪天的人间骤雪。 他剑锋所及,飞雪漫天。 雪花如同是真正的寒日降雪,没有半点杀意锋芒,落手极融,很凉,很冰。 却带着最纯粹的死气。 化在掌间那一刻,叫人仿佛身处最幽暗的幽冥地狱,用尽毕生的力气攀爬也望不见天光。 又像是一生行走在如死水一滩的荒芜长河,行到人生的尽头也见不着鲜花遍野,蒹葭苍苍。 杀人无形。 舒遥接了一片雪花在掌心,凉意依稀与他唇角温度相近。 他说:“以前我问你名字来源时,你说要让雪覆人间,天地清明,可不是这样的雪。” 像是要应和舒遥话语,给他壮一番声势,他话音一落,即有万千雷霆似东风吐蕊,花蕾初绽般蓦地炸开! 将每一片雪花都裹挟上电光雷鸣,最后炸成粉末,飘落至坑坑洼洼的焦黑土地中。 而等最后一阵粉尘落下,舒遥和万川和的人影已经在平地消失至无。 “你的雷霆,倒是一如既往。” 让雪天在原地叹道。 再抬头来时,他脸上像是厚厚埋了一层剑上飞雪,只余下无动于衷的冰冷漠然。 如雪覆大地,将原先一切痕迹融至虚无。 入了紫薇秘境的所有修行者心有所感抬头,望着天际雷霆雪光,颇有默契地齐齐呸了一声。 刚入紫薇秘境就大打出手,真不知道该说出手之人闲不住好,还是该夸他们精力充沛。 之后的十天是不想好好走了吗?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 “师兄!”玄和峰主焦急地叫了一声,将望着显然是有人交手所引起的异象的卫珩唤回来,“舒遥怎不在你身边?” “……” 因为紫薇秘境中神秘莫测,舒遥恢复得差不多,自入秘境那一刻,便不再用了医修功法。 与卫珩分布在紫薇秘境的不同角落很正常。 只是卫珩没有料到,玄和峰主会巧合至极地和他落在一处。 他就事论事,简短答道:“我亦不知。” “那怎么行?” 玄和峰主更是大为担心,不由急切道:“这是大乘对应的紫薇秘境,凶兽密布,舒遥若是与你失散,只怕不消几日便凶多吉少!” 卫珩恐怕凶多吉少的是那些凶兽。 多谢云裳心经和江云崖,舒遥在入紫薇秘境前状态已至巅峰,哪怕是见着让雪天,亦有保全之力。 卫珩倒不是很担心。 但不担心不代表着不想见舒遥。 他安抚玄和峰主道:“你不必担心,虽是在秘境中,然而太阳普照,我自可借其知他所在。” 其实不用太阳也不要紧。 毕竟刚刚舒遥与让雪天交手的动静之大,没有一个大乘会不知道。 玄和峰主看他那副无动于衷,毫不挂怀的模样,急得跺脚:“那师兄还等什么!快快寻舒遥是正理!” 她跟紧卫珩,义正严辞地声明道,“我方才见着魔尊剑气,料来与他交手的另一人是贪狼使。师兄切莫想着去寻贪狼使而疏忽了舒遥,还是我随着师兄一起保险。” 卫珩看她两眼,一时无语。 只能希望等自己寻到舒遥的时候,他已经摆脱了让雪天罢。 否则便是神通广大如道尊,也不知道该如何向自己师妹解释,为何舒遥一个柔弱可欺的医修小辈,竟然能和魔尊激情交手。 ****** “引师兄怎么会在这里?!” 破军以女装镜月的形态入了秘境,正鬼鬼祟祟以神识扫荡四周,准备换回破军使的形貌时,迎面撞上一道如白虹流光般的身影。 原来是持着明珠出海的引长烟。 等等… 引长烟什么时候突破的大乘? 引长烟也愕然道:“镜月师妹怎么在这里?” 如他没记错的话,镜月师妹应当是元婴—— 是什么时候破的化神? 引长烟不多废话,抓起破军拔腿就跑:“来不及解释了镜月师妹,快随我跑!” 破军:“……” 瞧引长烟这刹那间御剑飞遁百里的速度,难道是被凶兽在身后追着吗? 还真是。 破军眼尖,瞥到一片遮天蔽日,如乌云压顶般的青色羽翼。 同为青色,羽翼并不像草木之色,明快而生机勃勃。 它是丝绸缎面上泛起的细密流光,采撷了一片山川的苍翠之色,哪怕单单仅一色深青,仍然厚重华丽,无声昭示着羽翼之主的身份不凡。 破军目瞪口呆:“是青鸾?”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引长烟区区一个化神,能招惹到大乘的青鸾穷追猛打在他身后,也算是他的能耐。 等等… 为什么引长烟一个化神会招惹到大乘的青鸾? 紫薇秘境已经不合理到这个地步了吗??? 殊不知引长烟也是欲哭无泪。 他道:“我刚刚到紫薇秘境之中,就落到了青鸾背上,惹得它冲我发火。镜月师姐知道的,按着入过紫薇秘境的弟子说法,秘境中从不会出现高整整一个大境界的凶兽。” 破军几乎可以想象到后续的发展。 果不其然,孤胆剑修引长烟刚一落地,就被愤怒的青鸾一翅膀扇个七荤八素,肯定也愤怒非常,不等看清青鸾可怖的大乘境界,二话不说拔剑就是怼。 可能砍落了青鸾的几片羽毛罢… 然后被青鸾追到现在。 被他带着一路奔逃的破军无话可说。 幸亏他这几日在仙道丢脸成日常,事到临头,竟也不觉得被一个化神的小辈带跑,普普通通的大乘妖兽在他身后撵着有多丢人。 破军还有力气思考一瞬,建议引长烟道:“这样跑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不如你我兵分两路,引开青鸾。” 等引长烟不在,解决青鸾也就是自己一扇子的事。 大不了就多加一扇子。 他看到引长烟仿佛深受震撼,动容道:“不!镜月师妹放心,青鸾一事,本是我惹出的祸事。” “一人做事一人当,这点担当,我引长烟还是有的,总能保得镜月师妹平安无恙。否则我有何面目自称是倒悬剑山的剑修?” 引长烟决心一下,明珠出海剑光大乘,猝然将破军推开百余丈的距离。 而引长烟迎风跳下,手中长剑欲掀起万丈汹涌海浪,和青鸾打个照面。 破军痛苦地哀嚎一声。 显然是被气的。 原本正面刚青鸾的引长烟已经做好在青鸾一翅膀之下,自己筋断骨折的准备。 不想一阵微风拂过发梢,安然无恙。 有一红一黑两个身影出现在引长烟面前。 “引…引师兄?” 舒遥将引长烟从头打量到脚,方才迟疑着确认道。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一和万川和待一处,脑子也变得有点不太好使。 化神的引长烟为什么会和他待在一个紫薇秘境? 自己进来的,和前人口中所说的,根本不是一个秘境吧? 舒遥怀疑人生地看看引长烟,再看上一刻紧追着引长烟不放,此时又畏畏缩缩退后一步的青鸾:“引师兄怎么会在此处,又惹上了大乘的青鸾?” “我也不知道啊!” 引长烟绝望喊了一声,“为免殃及池鱼,舒师弟你和你的同伴快走!” 青鸾向后退了第二步,羽翼没精打采地安静耷拉着。 它抬了抬巨大如灯笼一般的乌黑眼睛,怜悯看着这个长得秀秀气气赏心悦目,脑子却不太好使的人类。 啧,可怜,年纪轻轻地坏了脑子。 连谁是被殃及的那条池鱼都搞不清楚。 “居然是这样。” 三个月多间,舒遥可谓是对医修小可怜的形象捻手就来,他很快恢复如常,做出吃惊模样,一手拽着引长烟,一手拽着万川和平地遁去:“师兄遇事我怎能坐视不管,不如一起逃罢了。”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万川和不同意,他豪情万丈地撸开袖子,很是瞧不起舒遥一番避战懦夫的行为:“不过是一只青鸾而已,怎么至于到四窜奔逃?交给我罢。” 万川和不明白。 想当年贪狼使是个敢在魔道放出“长安城千里之内,皆是寒声寂影可杀之人”,割人头如韭菜的主儿,怎么会怕了区区一只青鸾? 但他没有问出口的机会。 因为舒遥把他的嘴以灵力封了。 万川和试着说话,却仅仅只是呜呜两声。 舒遥转头向引长烟解释:“这是我的友人,他刚入紫薇秘境有点不太适应,晕头转向的,胆子也跟着大了起来。” 他左手万川和右手引长烟,引长烟右手又拽着破军,四个人一起在天空上划出四道遁光。 青鸾迷茫地在原地“吱”了一声。 这两个大乘巅峰,一个大乘,难道不打算把自己拔秃了毛做烧烤吗? 它听到那个境界最低的年轻人一边逃,一边不忘疑惑道:“咦?青鸾怎么不追了?它追我的时候气势汹汹可快了!” 青鸾:“???” 你要我追在两个大乘巅峰屁股后面跑吗? 这是什么样的魔鬼才做得到的事情??? 接着它看见红衣的年轻人,回头递了一个眼神过来。 那个容颜如花的女子,也一起回头,递了一个眼神。 他们的眼睛都很漂亮。 眼里的杀气也毋庸置疑。 青鸾作为一只灵性的大乘妖兽,灵性地意会到了他们的意思: 不追上来就等着被做成鸟肉烧烤吧! 青鸾双眼涌上委屈的泪花。 它抬头向天清嗥一声,震下禽鸟无数。 引长烟见着青鸾慢吞吞地抖开翅膀跟上,振翅之间,很有点自绝经脉,生无可恋的意思。 他咦了一声,讶道:“怎生回事?这只青鸾适才妖威庞然,恨不能吞天噬地——” 出于对大乘妖兽的尊敬,引长烟收了后半句话。 现在委屈得像个被拔秃毛的麻雀。 舒遥和破军双双转头,再度瞪视青鸾一眼。 青鸾的眼泪在眼眶里越积越多。 它按耐不住内心的委屈,哇地一声嚎了出来! 青鸾用力扑打着翅膀,劲风挣脱开云流,边嚎边追着四人。 引长烟放心了:“这才是青鸾的模样。” 万川和用了点时间解开舒遥灵力的封印,“兄弟,怎么会事,我们为什么要沦落到被一只青鸾穷追不舍的地步?” 为什么自己只是单纯想拍死一个挑衅到自己脸上的化神小辈,却要沦落到被三个大乘威胁烤鸟肉的地步? 青鸾拍着翅膀恨恨想。 舒遥恨不得捂住万川和的嘴,低声警告他:“兄弟,你不要命的吗?我们三个化神,一个元婴,拿什么和大乘的青鸾打?” 舒遥不好意思向引长烟道:“让你们见笑了,我这朋友性子比较狂,说起话来没把门。” 万川和:“???” 他怀疑自己啃了三个月的树皮,啃到了百年前自己没大乘的时候。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但转念一想,哪怕是百年前,舒遥也早早地步入元婴。 他难以置信自己的耳朵:“化神?你连魔尊和七杀都敢打,你怕一个青鸾???” 不嫌丢贪狼使的脸吗? 舒遥面不改色:“那是因为有我师父道尊在给我撑腰,我当然不怕他们。” 万川和:“???” 他硬生生憋红了脸色,险些失去自己的言语:“你是我认识的那个舒遥吗?” 舒遥拍他回去,镇定自若:“对,我是你认识的舒遥。你不能因为我改修了医道,就对我翻脸不认。” 引长烟即使在逃命之中,也不忘予万川和“真渣”的目光。 万川和:“啊???” 他喃喃自语:“果然不是我认识的那个舒遥。” 万川和像是找回些许信心,给自己强调一遍:“我认识的那个舒遥,怎么可能去修医道?” “兄弟,你这话可说得不对。” 破军害怕万川和话一多,说出不该说的,当机立断,铁口铮铮:“你未经情爱,曾知舒遥不会为了倾慕道尊,而为道尊弃剑修医?” 引长烟见万川和彻底呆滞的神色,介绍道:“不知这位兄台姓什名谁,师承何方?在下倒悬剑山引长烟。” 舒遥说:“剩下一位是坠青天镜月,与我自小青梅竹马。” 他再次封了万川和的嘴。 正好,万川和也不想说话了。 他想从空中跳下去,抱住青鸾互相哭诉一番。 也许等哭完擦干眼泪,那个为他所熟知的贪狼就会一脸不屑走过来,嘲笑着告诉他说,自己有个同名同姓的孪生弟弟。 眼看他们离青鸾越来越远。 引长烟虽然不知道为何他们能从青鸾手上逃出生天—— 但逃出生天,总比葬身鸟腹要好。 他卸下紧绷的心弦,欲寻觅个地方略作修整时,浑身上下忽然僵住。 引长烟声音微颤:“你们看地下…” 三人依着他指示他去。 以他们眼力,不难看到有个气势极盛的魔修在树下盘坐调息,他形貌冷峻,外溢杀气将葳蕤草木逼至枯黄凋谢。 是七杀。 七杀睁开眼睛。 引长烟心知以七杀远远胜过青鸾的修为,他们脱逃也是做无用功,不如堂堂正正赴死留个体面。 自从见了元婴的镜月,大乘的青鸾,引长烟已经十分淡定,只觉得没什么不可能在这坑爹秘境里发生。 就是现在看见杀破狼三使和魔尊齐聚一堂,引长烟也只会淡然以对。 “化神小辈?” 七杀略蹙眉头,寒声问道:“你怎会在此处出现?” 引长烟没有注意到七杀只单单问了他一个人。 死期将近,他倒是更坦荡以来,满不在乎轻蔑一笑:“七杀使为何在此,我也为何在此。” 引长烟等来的不是七杀的勃然大怒,悍然出手。 他眼睁睁见着七杀满脸谨慎,甚至从眉眼之间透露出一二难解的郁结,死死盯着他身后不放。 引长烟心头一紧。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忽然想起舒遥镜月与魔道那些难舍难分的纠结,厉声喝道:“七杀使意欲何为?难不成又要指鹿为马,颠倒黑白?” 七杀:“……” 贪狼、破军、万川和。 这里最不该发声的就是引长烟。 很好。 贪狼俨然是个毫无战力的柔弱医修,而破军瑟瑟发抖,我见犹怜。 美人容貌交相辉映,将寻常树林也映得似瑶池仙境。 好像也确实该由引长烟来发声。 一个照面的功夫,七杀觉得自己快要精神错乱起来。 他心有戚戚焉,好像有点明白万川和为何会失魂落魄,不知所措。 好像也有点明白,那只锲而不舍追赶在三个大乘后面的青鸾,为何会眼中饱含泪水,乃至于染湿了胸前丰盈华美的羽毛。 贪狼破军能好好做一回人吗???!!! 第54章指鹿为马 伴着明珠出海滑出鞘外时,金属摩擦碰撞发出的尖锐之声,引长烟的心一点点提了起来。 他心知这一次遇上魔道七杀使,多半是无路可逃。 但总要先出了剑,再去想死的事情。 拔剑归拔剑,引长烟忍不住在心里悲愤骂了一句垃圾秘境。 让他撞上大乘的青鸾,他也就忍了。 大乘巅峰的七杀使是怎么回事??? 紫薇秘境和他天然有仇,非要不死不休吗? 万川和同样一脸警惕。 他正欲动手拔刀,浑身上下鼓动魔息欲破体而出时,舒遥恰到好处在他肩膀上按了一只手。 把他的魔息全镇压了下去。 万川和:“???” 他开始怀疑起舒遥的立场。 舒遥小声呵斥他,“不要命了吗?连魔道的七杀使也敢动手,你是嫌自己活得不够长?” 一时间,全场皆默。 除了不明所以的引长烟外,其余三个人很想提溜着舒遥领子问一问,他是哪里来的脸说别人? 令人惊奇。 再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个事。 估计引长烟都要开始怀疑为何七杀迟迟不动手了。 破军以余光瞥了四周一圈,最终将目光落定在青鸾身上。 青鸾害怕得抖了抖自己羽毛,连眼泪也凝滞在眼眶里一瞬。 下一刻,引长烟视野极速变幻,耳边擦过逆风的激荡风声呼呼,整个人腾空而起,一个愣神的功夫已然至云上。 “诶?七杀使不追来吗?” 被他惦记着的七杀放下七杀朝斗,又慢慢地坐了回去。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就这样吧。 谁去追谁是蠢货。 当他很想一个人面对贪狼破军的混合双打吗??? 说不定还要防着万川和浑水摸鱼,暗中来两记毒手。 呵。 沉浸在死里逃生的美妙滋味中的引长烟很快忘记这点疑惑,转而道:“方才这头青鸾追我们得可欢,此时怎会愿意带我们摆脱七杀使?” 一头普通青鸾,难道让它做坐骑很委屈吗? 万川和心中满是不屑,正欲开口之际,忽然发觉自己又只能发出呜呜的不明声音,淹没在风声里无人察觉。 舒遥在掩他魔息的同时,怀着有备无患的心理,顺手把他的声音一起封了。 万川和想要仰天长啸。 可他不能。 他只能眼眶刺疼,鼻尖酸楚。 为什么要让他在紫薇秘境里遇到舒遥? 他情愿一个人在秘境里再啃三个月的树皮。 舒遥不慌不忙,镇定自若答道:“我也不是很清楚。” 他深深看了一眼青鸾本该呈扇形铺开,流光溢彩,耀目非凡,现在却秃了几根的尾羽。 青鸾被他看得屁股一凉。 舒遥随口胡编:“可能是在我们路过之前,青鸾就与七杀使交手过一次,因此秃了尾巴。所以旧恨之下,愿意救我们吧。” “青鸾的尾羽啊。” 引长烟手腕翻转,几根长长尾羽出现在他手掌间,“这是我和它交手时候被我剑气削下来的。” 他像是很不好意思似的:“我出了全力,却只能削下它几根羽毛,其余地方一概毫发无损。” 说罢引长烟愧疚拍了拍青鸾脖子,“好兄弟,我误会你了,不知道这几根尾羽还能给你接上去不?” 毕竟青鸾现在这个尾巴漏风的模样,实在有碍观瞻。 青鸾一听他声音,就想起拔毛之恨,浑身细小的绒毛炸起一圈,转头想要口吐妖息,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好看的时候—— 有另外一只手按住了它的脖子。 真是十指纤纤,指如青葱的一只手。 青鸾却感觉到,只要手的主人愿意,随时可轻描淡写无视自己一身如铜墙铁壁般的筋骨皮肤,掐断它脖子中最致命要紧的一条血脉。 它张开的巨大鸟喙顿住。 在引长烟此刻看来,颇有点傻气的可爱。 青鸾委委屈屈,不情不愿地活脱脱似个被强抢的良家民女,一番挣扎后低头任摸。 “还是挺好看的。”引长烟不知这些暗潮汹涌,只是一边撸鸟,一边举着尾羽对光看了看。 他把这把尾羽递给破军道:“我一个剑修留着也是无用,不如镜月师妹拿去,看看能不能做把羽毛扇一类。” 破军欣然接过。 青鸾的鸣声哽咽到破音。 好一对狼狈为奸的狗男女! ****** “云鹤?”玄和峰主讶然。 她顾不得问更多的,一剑挑飞在临云鹤身后紧追不舍的元婴妖兽,将他护在身后。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被元婴妖兽咬在身后追了许多的临云鹤几乎要喜极而泣,连说话也磕磕巴巴的:“师…师父!您怎会也在此处?” “巧了。”玄和峰主一挑眉,“我正好想问你,你一个金丹,是如何来得大乘秘境。” “等等…追杀你的妖兽在元婴巅峰…” 众所周知,紫薇秘境从不会出现高出修行者一整个大境界的妖兽,最多也就是同境界巅峰的妖兽打底。 否则叫什么紫薇秘境? 不如叫送命秘境算了。 金丹、元婴、大乘…这三个境界竟会在紫薇秘境之中集齐。 玄和峰主呼吸一顿,不由慌乱起来:“师兄,倘若云鹤不是一个个例,原本该大乘所在的秘境之中,有其余境界的晚辈,该如何是好?” 秘境妖兽遍布,临云鹤运气好,能遇见自己的师门长辈。 倘若其余的仙门后辈没他这般的好运气,岂不是坐着等死? 后果如何,玄和峰主轻易不敢去想象。 自临云鹤出现的那一刻,卫珩就闭目推算起天机。 衍算之术,仙道中首推江云崖,他名声最盛。 然而大部分有点阅历的皆心知肚明,道尊修习天道,日月如太极交朴,假若真心想要推算一二,只怕不不会比江云崖差。 卫珩睁眼 他说话间一字字自带天上行云,地下流水般的韵律,风雨不移,自然而然让人卸下担忧,转为心安:“紫薇秘境确有差错,将所有金丹以上的修者,尽数放于一堂。” 玄和峰主脸色霎白。 她一人能侥幸护住一个临云鹤,却拿紫薇秘境中其余的修行者无法。 甚至卫珩也是如此。 这根本不是一人一剑可以做得到的事情。 但偏偏入紫薇秘境的,全是仙门当中最优秀拔尖的那批后辈。 假以时日,他们必将成为支撑起仙道的脊梁骨。 说是灭门之灾,也分毫不为过。 “好在差错不至于如此离谱。”卫珩看出她所虑,出言宽慰道,“如你就近即能看到云鹤,不足大乘的,方圆数里之内均能寻到大乘。倘若遇险求救,想来大乘能看出端倪,施以援手。” 玄和峰主的脸色这才稍稍好转。 说真的,这一场秘境试炼若真是害得仙门晚辈元气大伤,依她看来,便是拔剑砍掉这颗紫薇秘境,也一样是于事无补,不顶用。 卫珩宽袖间飞出一道流光,快过飞鸟,急急划破碧空白云,越过几千几万里,停至一处巍然昂立,颇有吞海并江之象的山脉上。 流光化为太极高悬。 那颗太极极为硕大,中心一轮朗日并着一弯明月一同普照,一半艳阳一半清辉,瞩目之极。 日月并明,是道尊独有的徽识。 无论身处何方,修行者绝不会错过这一轮日月太极。 秘境各个角落升起许多不同的窃窃私语: “是道尊的日月太极?” “我怎会与道尊在同一个秘境?紫薇秘境当真无碍?” “道尊这是示意我们,前去日月太极所悬之处汇合?” 最后化成一道相同言语,如径流江水,遍彻整座秘境: “不管了,反正是道尊的日月太极,去看看罢。” 玄和峰主明白卫珩先合至一处,再去往秘境中心十二阵的意思。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她最担忧的问题被搁置一边,有空关心起旁的。 譬如说:“师兄,我乘你动作之时,也略为推算一二。秘境中应是将与你关系密切的晚辈,安置在你左近,比如我与云鹤。” 她眼神不明,话中意味也很复杂:“所以说,与师兄你与舒遥的关系,怎会在附近寻不着他?” “莫非是,师兄不将他视作真心亲近重要之人看待?” “……” 因为舒遥修为已至大乘巅峰,与玄和峰主心目中柔弱医修的形象大相径庭。 卫珩不可能说出真相。 他只得默然无声接受了玄和峰主不必明说,却昭示无疑的“真渣”谴责。 ****** 四人在青鸾背上飞了好一会儿。 直到引长烟确定七杀追不上来,准备寻个地方跳下去时,舒遥忽唔了一声道:“地上有道气息,像是顾师姐的,应该是遇到麻烦了。” 引长烟未曾多想,他现在腰间有明珠出海,手底下有大乘青鸾,底气很足:“顾师姐她有事,我一定要下去看看的,舒师弟与镜月师妹师妹呢?” “一起。” 舒遥随口应了一声,同时与破军交换一个惊疑不定的眼神。 只是引长烟一个化神误入大乘的秘境,还可以说他是得天独厚,或者说他是倒霉透顶。 但现在有了第二个顾迟笔。 所以紫薇秘境到底出了什么差错? 至于万川和—— 他想摇着舒遥肩膀,大声质问。 问他们口中的“顾师姐”是谁。 问舒遥怎么会莫名其妙多一个青梅竹马。 问舒遥他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贪狼,是不是有个同名同姓一模一样的孪生弟弟。 但他不能开口。 顾迟笔对上的妖兽比青鸾略逊一筹,仅仅是半步大乘的修为。 它先见大乘青鸾,暗道一句不好。 随后见青鸾背上三个大乘—— 那还等什么??? 跑啊!!! 等着和青鸾一样秃溜尾巴漏风还惨兮兮做人坐骑吗??? 顾迟笔望着与她殊死搏斗间,占得完全上风的妖兽跑得没影,一时间有点摸不着头脑。 叫她更摸不着头脑的是,一阵尘土飞扬,硕大的妖禽从天而降。 那只妖禽显然有极高贵的血统,和极厉害的修为,羽翼铺张,身型庞大,非但不见半点沉重臃肿,反而姿态轻盈,漂亮至极。 单一的青色也在它身上婉转活了过来,映着日头栩栩生光,灿烂辉煌。 顾迟笔面对这样一头可怕的妖禽,倒是放松了下来。 她看见青鸾背上走下三个自己熟识的人。 “你是说你与青鸾打了一架,拔了它尾羽发现自己力有不逮溜了,青鸾追你一路,你们遇见七杀使,然后刚刚恨不得取你性命给尾羽偿命的青鸾,转眼载了你们跑了?” 顾迟笔不可思议。 纵使她袖角破碎,衣摆散乱,抹了一把鬓发之后仍不忘对引长烟开嘲讽:“我们相交百年,我怎么没发现你的脸那么大呢?”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按你的说法,青鸾愿意不计前嫌救你,难道是因为你长得好看吗?” 青鸾适时地不平鸣了一声。 它并不是一只见色眼开的青鸾。 尤其是它觉得那个拔毛的人类,还没有自己被拔下来的羽毛好看的时候。 顾迟笔道:“你说青鸾看上舒师弟和镜月师妹,也比看上你可信啊。” 引长烟:“……” 他同样深深疑惑,无话可说。 于是他转了话题,对着顾迟笔身边的男子道:“江师兄,我是倒悬剑山的引长烟,不想能在此处相遇。” 被他喊住的男子形容生得很俊雅。 比他俊雅眉目更引人注目的,是他眉间紧紧抿着的冰冷疏离,仿佛随时随地预备着拒人于千里之外。 那种孤僻料峭让人心生退意,不敢接近,几乎要疑心他是精工细做出来的雕塑,好看归好看,触手则冷冰冰一片。 男子便点头道:“原来是倒悬剑山的引师弟。” 他没头没尾接了这一句,既没应有的寒暄客套,看起来也不像是打算说下去的样子。 从引长烟的口风,和男子化神期的医修修为之间,舒遥认出他的身份。 便是坠青天的首席,江云崖的亲传弟子江素问。 舒遥不禁对他肃然起敬。 江素问身为江云崖亲传,明明与引长烟、顾迟笔同为六宗首席。 自己却从来没在江云崖的牌桌上看到过他。 也没在顾迟笔写的话本里发现他的身影踪迹。 有江素问这样优秀正直,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年轻人撑着,可能就是仙道还没完的原因吧。 引长烟对江素问的冷淡习以为常,还给他介绍了舒遥破军两人:“他们一位是玄山舒遥,道尊首徒,一位是坠青天镜月,俱是我的友人。” 舒遥自若地为万川和补上介绍:“他名叫三把刀,是个散修,也是我的朋友。” 万川和亦是点头作礼。 没有办法,声音被封的人没有资格说话。 更没有资格表达自己对三把刀这个狗屁倒灶的名字的不满。 三把刀…… 认出万川和身份的破军嘴角微微抽搐。 怎么说呢… 有时候破军还是挺庆幸一斛珠在舒遥接手前就有了名字,还被口口相传了几千年的时间。 否则按他这个起名字的死德性,可能会把一斛珠直接叫做。 想想就令人恐惧。 一点也没有让人想进去喝酒听曲的欲望。 天色将暮,且紫薇秘境中先是引长烟巧落青鸾背,再是顾迟笔无辜惨遭妖兽攻击,几人不是很在夜间行动,索性先在此处安顿下来。 接到舒遥眼神示意的青鸾尽职尽责,不忘站过来以自己庞大的身躯给他们挡风,张开羽把六人团团围住。 “紫薇秘境中,有道尊的日月太极传唤,你我先后遇到大乘妖兽——” 顾迟笔坐在火堆旁,神情凝重:“多半是秘境中出了问题,我们被错送到大乘对应的那一处秘境。” 引长烟喝着酒,和破军谈笑融融,根本不理她。 顾迟笔就很想打他一顿,让引长烟认识一下情况的严重:“处处危机,寸步难行,你难道不担忧吗?”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有什么好担忧的?” 引长烟带了三分醉意醺醺然道。 他先是重重将明珠出海往地上一插,剑光雪亮,再转了一圈酒杯,欣赏片刻杯中明月后,遥遥举杯往明月处一敬: “有剑在,前路再坎坷也拦不住我拔剑;有酒在:多大难关烦心事一杯过后万事空,何必担忧?” 顾迟笔更想打他一顿,扔他出去醒醒酒。 破军听了他的话,放声肆意大笑,笑得差点上气不接下气。 “再说——”引长烟伸出手,够着青鸾羽毛再拍一拍,“我们这边又不是没有大乘。” 青鸾彻底地放弃挣扎。 它垂头温驯地应了引长烟一声。 反正有三个大乘在,哪里轮得到自己什么事儿? 顾迟笔起身绕着青鸾转了一圈,疑惑不解:“我倒真是不明白这只青鸾为何会心甘情愿护着你们。” 青鸾也不明白,为什么三个大乘要扮成元婴化神出来欺骗人家小朋友感情。 顾迟笔百思不得其解,只得无奈得出结论:“难道青鸾是真的看脸的?” 她心中暗下决定,等到自己回大争书院后,定要在典籍资料上补充青鸾喜好美色,看脸这一习性。 “三把刀道友,烦请你让一让。我看你坐的地方后面是青鸾尾羽,有点秃了,我看看能不能医,令其生长更快。” 至相遇以后,一声不吭的江素问破天荒对着舒遥说了一句话。 舒遥:“啊???” 他一愣,指着自己道:“江师兄,你喊我三把刀?” 舒遥有点愤怒。 任凭贪狼使风评如何受害,但是在魔道大大小小无数传言中被吹了百余年的长相,怎么能和万川和相提并论? 万川和也有点愤怒。 自己气宇轩昂,怎么能和舒遥这个看上去就娘里娘气,完全可以用美貌形容的家伙相提并论? 声音被封的人是没有权利表达自己的愤怒的。 身边坐着不知为何,就是对道尊鬼迷心窍的好友的人,也是没有资格对仙修出手的。 万川和只能冷冷地瞪视着江素问,试图让他痛哭流涕道歉,挽回自己大乘魔修的尊严。 江素问沉默一瞬,明白自己认错了人:“难道不是红衣服的道友是三把刀,黑衣服的道友是坠青天镜月,剩下一位道友是玄山舒遥吗?” 他成功激起了最后一个正在悠然喝酒看戏的破军的愤怒。 过分了。 以自己镜月的这副花容月貌,像是万川和一个糙汉魔修可以拥有的吗? 万川和一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被江素问一句话搞得险些丢盔弃甲。 他心有余悸地看了两眼镜月。 那还不如把他认成舒遥。 至少是同一性别。 这何止是美丑不分? 简直是男女不辨。 舒遥不知道是不是该感谢江素问没把青鸾认成自己。 引长烟见怪不怪,对三人小声解释道:“江师兄他认人不太看脸,所以每次我见江师兄,必定先报姓名来历。” 免得江素问见他佩剑,又身着白衣,就不由分说将他打成是怀霜涧。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舒遥突然明白了为何自己从来不在江云崖的牌桌上见到江素问了。 当一个人能把美的认成丑的,男的认成女的的时候,他离瞎也不太远了。 自然是不能指望江素问认清和他打牌的是谁和谁。 也不能指望江素问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地招呼着每个人,使他们如沐春风。 怪不得他会养成这副冷冰冰的德性。 仙道要完。 跃动的火光乍然熄灭。 黑暗间,青鸾整只鸟都在微微发着颤,甚至带动一股又一股的细流自他们面上拂过。 众人的谈笑声一静。 安静之下,咔吱咔吱碾碎树叶枯枝的脚步声,就分外清晰。 舒遥低低道:“是让雪天和七杀的气息。” 他心下有几分沉重。 到了他们这个巅峰境界,高一线就是高一线,无可挽回,加上青鸾和万川和两个大乘也不一定能顶用。 尤其是还要护着四个化神。 破军原本散漫的笑意也消失在脸上。 距离近到他们可以清晰辨认出两人面目。 顾迟笔说:“一个是七杀使,我在晋国都城见到过,另外一个是?” 她心中隐隐有所猜测。 但那猜测太过骇人,天不怕地不怕如顾迟笔,也有一瞬自欺欺人的念头。 舒遥凉凉道:“七杀使不跟着魔尊一起来,难道是破军或者贪狼另外两使吗?” “我明白了。” 顾迟笔拂开青鸾的羽毛,转头问引长烟道:“你的剑和酒,现在还管用吗?” “……” 沉凝气氛都被顾迟笔这句所问冲淡些许。 能在这时候问一句鸡毛蒜皮的不相干,众人也是服气的。 七杀使和魔尊—— 那是即使惊才绝艳如六宗首席,也只得高高仰望,不敢触及的存在。 倘若两人有心要动手抹杀他们,没有师门长辈拦着,最多是弹指一挥的功夫。 当然是恨的。 他们天纵之资,前途大好,却要因为紫薇秘境的疏漏葬送性命。 在紫微星面前,在大乘巅峰的面前,再如何傲人的天赋也苍白成虚无。 “怎么不管用?” 引长烟指尖触到明珠出海时,仿佛涌入一股奇异力量。 那是他生死不离的本命佩剑,是他的另一只手。 他将明珠出海拨出地面,剑光犹如海面波浪最前沿的一线雪白浪花,逼人眼前。 他长笑道:“不能用剑解,不能用酒消的,最多就是一个死字,有什么好怕? 滚滚雷霆迎合着他长笑而落! 照得众人眼前亮若白昼。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也逼得七杀与让雪天两人,止步在原地。 引长烟笑到一半停下,惊悚道:“我那么厉害的吗?言起法落?” 他以前怎么不知道? “……” 让雪天不仅不惊,笑中竟有愉悦之意。 一想到舒遥出手,身份再无法掩饰,再思及近日风行仙魔两道的传言—— 哪怕是城府深沉如让雪天,也有扬眉吐气,大快人心之感 舒遥自己出手暴露身份,让雪天刚想招呼一声“贪狼”时,就见舒遥大惊小怪附和引长烟道:“看来是我误解紫薇秘境了!” 他抬头望天,一片赞叹:“紫薇秘境虽然错把我们送到大乘这处来,但并无毫无防范措施,要是有大乘意图对我们欲行不轨,秘境就会降下天雷来阻拦。” 听得引长烟顾迟笔频频点头,释然道:“原来如此,确实是我们误解紫薇秘境了。” 紫薇秘境并不是不靠谱的紫薇秘境。 万川和:“……” 要不是他知道舒遥自己就是大乘里的一个,他说不定真信了。 让雪天有点庆幸自己没来得及说“贪狼”二字。 七杀在他身后一步,如同抽离了七情六欲一般漠然。 要是他再在贪狼破军两个面前多说一个字—— 他当场拔剑自刎! 又是一阵雷霆密集如雨而下。 舒遥使劲地赞叹:“果然如此!” 他对着让雪天两人,义正严辞:“我劝魔尊心中切莫动歪念头,否则紫微星降下的雷霆,是绝不会轻易放过你们的!” 让雪天和七杀:“……” 相处两百年,是紫微星降下的雷霆,还是你剑气引来的雷霆,我们心中没数的吗??? 你以为人人都是仙道那群傻子任你玩弄于鼓掌之间吗? 与此同时,破军已经悄悄然借着雷霆遮挡,爬到青鸾脊背这片不为人视线所及的地方去。 他向青鸾传音:“好兄弟,等等你冲出去,对,就是朝着对面那两个大乘冲出去。” 青鸾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啪嗒啪嗒掉在地上,几乎有积成池塘之意。 早知道自己要冲着两个大乘巅峰照脸怼,为什么自己当初要和一个化神小子计较? 哪怕他拔自己尾羽拔得精光呢? 光着屁股的青鸾总比浑身上下光秃秃的烤鸟好。 “诶你别怕。”破军安抚地拍了拍青鸾一耸一耸的脊背。 他另一手扇子上原本空白的纸面,此刻有只青鸾似欲展翅脱开。 “有我在你身后给你垫着呢,又不是真叫你打生打死,放心冲过去。” 青鸾忍不住,哇地一声伴着满腔委屈憋愤疯了一样向着让雪天七杀横冲直撞。 青光大盛。 扇上的青鸾振翅飞出,化为蒙蒙青光在青鸾周身上下覆了一层。 顾迟笔止不住地抹着眼眶:“真是一只有情有义的青鸾啊。” 她抓住引长烟,谆谆道:“你看它,就因为看上了你,哪怕你拔它尾羽,仍然愿意救你出水火之间,甚至愿意抛开性命,去为了你硬撼魔尊和七杀使,你不如放下种族成见,和它在一起吧。” 引长烟:“???”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顾迟笔道:“你放心,等我回去,就给你写一出倒悬剑山秘史,青鸾报恩记。” 她倒悬剑山秘史几个字一出,让雪天和七杀不顾天上雷光,前方青鸾,森森目光全部移至顾迟笔身上。 不是想起昆夷秘史的事是什么? 仿佛嫌弃不够热闹一般,有道冷喝跨过数百丈距离远远传来,震得人头脑一昏: “谁敢动我弟子?” 第55章还能抢救 “师父!” 识出来人的音色,引长烟惊喜喊了一声。 与之同时,顾迟笔和江素问也不由欣喜。 固然说这只莫名其妙一见钟情的青鸾的爱情故事,确实是很感人没错—— 但是比起飘忽不定的爱情来,还是引长烟师父,倒悬剑山山主来得更可靠一点。 倒悬剑山山主的人未来,剑气先至。 如秋风过境,挟正值当令的申酉两金肃杀锋锐之气,扫得草木凋零,片叶不生。 在天地造化的严酷轮转之下,地上的勃勃生机渺小到无限等同于无,轻易消逝碾碎。 倒悬剑山能和玄山争锋,本就说明其底蕴之厚,实力之强。 而倒悬剑山的山主为其中至强者,本身实力自然不必多说。 雷霆、秋风、青光与另一处的飞雪杀意碰撞,酝酿片刻后,徒然在方圆数里之内掀起强劲气波! 一时间飞沙走石,尘土扬天,眼前望得着的只是一片天昏地暗,几人受余波所震,身形齐齐向后掠出数十丈方有所好转。 倒悬剑山山主走至他们身前站定,寒声问让雪天道:“对小辈出手,便是魔尊与七杀使该干的事情吗?” 倒悬剑山的山主心中亦是没底。 平日里不管他对上让雪天,或是对上七杀使,不说有几成胜算,全身而退总是不难的。 但今日对上的是让雪天与七杀两个,更要护着身后的一堆小辈。 让雪天和七杀的面色不约而同,有一瞬古怪。 在扣下怀霜涧时,让雪天早不在意对不对小辈出手这一道德命题。 只是这一次,和他们交手的人究竟是不是小辈,尚且值得一番商榷。 气氛万分紧张时,有一道娇娇柔柔,似黄莺出谷的女音婉转呼了一声“啊”,“这青鸾方才冲出去的时候,怎么将我一头甩到了它背上来。” 果不其然,众人定睛一看,伏在青鸾脊背上的,不是镜月又是谁? 七杀活脱脱像见了鬼,即便是一张冷面,也难掩他倒退一步时的惊悚。 让雪天收起人间骤雪,也一言难尽:“七杀,你说他就是——” 让雪天并不是很想说出后面两字人名。 怎么说呢,反正说了仙道也不会信。 受害的是自己风评。 而且回头想一想,自己居然和这种人当了两百年肝胆相照的兄弟朋友—— 还是挺想破碎虚空回去洗一洗眼睛的。 七杀也深谙这个道理,能简则简:“是。” 他们听见有滴答水声,一看原来是青鸾呜呜地落着眼泪,双眸之中满是被无奈拖出来顶锅,又无法以人言辩解的悲愤。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 两人突然觉得这只青鸾又蠢又惨得有点惹人怜爱。 同为两百年的兄弟,舒遥就比让雪天与七杀义气得多。 他一点即透,马上殷勤地扶住破军下来,嘘寒问暖:“想来是青鸾料知对手非同凡响,一个是过于激动,一个是想要如镜月你这般的美人好好瞧瞧它的晓勇风姿,才让你伏在它背上。” 动作之时,舒遥和破军心照不宣对视交换一个眼神,决心坚定: 无论如何,一定要藏好自己的真实身份! 七杀垂头看地。 让雪天似是惨不忍睹,微微移开目光。 他们这样的行为,落在倒悬山主眼里显然是做贼心虚,心怀有愧。 倒悬山主不着痕迹松了一口气,同时不敢放松警惕,将手中从魁剑握得更紧,冷然道: “魔尊和七杀使两人合力,在下自是敌不过的。只是紫薇秘境中从不缺妖兽,欲走过阵中十二阵更是须得全盛状态,孰重孰轻,想来魔尊与七杀使心中,必有定夺。” 倒悬山主说得确实有理。 十二阵比三个小辈要来得重要得多,况且—— 想起若有其事,满口说“是紫薇秘境降下来天雷”的贪狼,和正不住弱柳扶风依偎在青鸾身边,仿佛不是他御使青鸾的破军… 让雪天也实在不是很想在这见鬼的地方久待。 “多谢山主提醒,既然如此,就此别过。” 让雪天收剑回鞘,也不拖泥带水。 他走之前忽想起什么,问道:“冒昧请问队中穿青衫的女弟子名讳?” 倒悬山主一头雾水,搞不清为何魔尊会亲自垂问一个小辈名姓。 引长烟则,捂住江素问想要回答“引长烟”得的嘴,顺便低声提醒,“魔尊问的是顾迟笔顾师姐。” 顾迟笔思及自己先前说漏嘴的那句“倒悬剑山秘史”,倒是若有所思。 她不仅夷然不惧,甚至笑容也变得意味深长起来,大大方方道:“大争书院院长亲传,顾迟笔。” 让雪天终于如愿以偿得到了那个他想千刀万剐的作者名姓。 可是隔着贪狼破军,倒悬山主,他又能做什么呢?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是没有贪狼破军、倒悬山主拦着,他又能做什么呢? 难道告诉七杀“本座知道她是那本昆夷秘史笔者,所以意欲将她千刀万剐”,然后等着七杀来问一句“昆夷秘史是什么”吗? 所以让雪天对着顾迟笔默然良久,只能深沉对她嘱咐一句:“你方才说的话本,记得好好写。” 他记得破军当初是为倒悬剑山的引长烟方混入的玄山队伍。 如今看破军为引长烟不惜穿女装接近,可见其情深一片。 能让他头上有点绿也是好的。 让雪天苦中作乐。 顾迟笔:“???” 啊??? 不等她怀疑地揉一揉自己耳朵,让雪天与七杀的身影已然不见。 惟独倒悬山主目光如电,冷峻威严:“究竟是何话本,能让魔尊特意与你一提?” 顾迟笔:“……” 她一五一十地将引长烟与青鸾的动人爱情故事讲给了倒悬山主听。 听得引长烟想挖个地道先遁。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舒遥颇有闲情欣赏着倒悬山主一点点崩裂的脸色,看他再也维持不住大派的掌门人风范,很想摇着顾迟笔问她是不是在逗自己。 他记得听卫珩说过,这位倒悬山主一心练剑,若非是天大的要紧事叫不动他。 或许是因为现身很少,少有的几次现身又极具震撼的原因,仙道对这位山主大多很是敬畏,不敢轻易评说。 也自然不会见到这位山主出现在江云崖的牌桌前,编排在顾迟笔的话本里。 奈何有江素问的前例在先,舒遥决定先对这位山主保持观望态度。 不想这位山主确实是个正直刻板的,他听完以后,疾言厉色训斥引长烟道:“先是魔道破军使,再是妖兽青鸾,你想想你整日闹出的传言,岂不可笑?” 引长烟:“???” 他满心懵逼,无从言说。 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他有心想要开口为自己解释一二,摸了摸储物袋里的二十万灵石,忽地又耷拉下来,“师父容辩,青鸾一事我亦十分不解,不明白我只是拔了它几根尾羽,它为何会有如此反应。” 没有人理会哭个不停的青鸾眼泪中无法言说的委屈。 “至于破军使之间,我与他不过数面之缘,他心有所属,明明是喜欢贪狼使的。” 舒遥与破军心有灵犀向对方投去一个嫌弃眼神,又默默远离了对方一步。 倒悬山主不愧是个正直剑修,听这些乱七八糟,风风雨雨的传言听得面色生寒,强自忍耐着不去打断引长烟。 引长烟一笔带过,提及重点:“兴许是因为我曾经坑了破军使二十万灵石,他记恨于我,故意报复罢。师父你也不必怪罪他,毕竟二十万灵石数额巨大,他记恨于我也是当然的。” 破军:“……” 不,我真不是对二十万灵石斤斤计较的人。 好心错当驴肝肺,他还是有点郁闷的。 若不是与引长烟的惺惺相惜之情在,破军可能会很想给他一扇子让引长烟清醒一下。 顾迟笔灵力流窜过经脉,浑身紧绷。 她想着好歹与引长烟是朋友交情,倒悬山主若真因为引长烟行事乖张下手教训他,总是要拦着劝上一二的。 只有舒遥和江素问老神在在,丝毫不方。 几双眼睛的瞩目中,倒悬山主迟迟发话,他容色稍有缓和,对引长烟道:“二十万灵石,财帛动人心,难怪你会如此。” “……” 果然。 舒遥看透世情,只恨手边没有瓜子能让他饱含沧桑嗑两颗。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在一群后生晚辈之间,如此言行有欠妥当,倒悬山主沉吟片刻,又道:“只是行骗他人的灵石,终究不好,你回头再去让破军使坑几次便是,传言,你不必很在意。” “……” 顾迟笔对倒悬剑山上下作风充满绝望,传音道江素问道,“我们乍听这些,倒悬山主会将我们灭口吗?” “唔。”江素问的关注重点不在此,他踌躇了一会儿,问道,“原来和引师弟说话的前辈,是倒悬剑山山主吗?” 顾迟笔迅速地封住了他的声音。 以免江素问说出“我以为他是道尊。”之类的傻话。 人家道尊弟子还在这儿看着呢! 破军也恍惚了。 他恍惚得顾不得刚想撇清关系的舒遥,转过身来失魂落魄,传音道,“让雪天筹谋颠覆的…” 就是这些玩意儿? 道尊色迷心窍,坠青天宗主与书院院长、无尘方丈陈年牌友,玄山掌门天王保心丹续命,倒悬山主掉进钱眼。 仙道的年轻一辈不是鸡飞狗跳就是造谣传谣。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舒遥沉重地一把搭上他的肩膀。 两人意味不言而喻: 人间不值得。 ****** 饶是大乘巅峰如倒悬山主,在秘境中带着六个小辈也须得陪加小心,干脆在原地打算休息一夜,等着明日天亮启行。 “紫薇秘境出了些差错,按我猜想,应当是紫微星较之寻常降世早了几十年,力有不逮,不足以将各个境界完全分隔在不同秘境之中,才有了这一番因缘际遇。” 倒悬山主淡淡向引长烟解释了一番。 众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引长烟道:“我们运气好,遇见了师父您,平安无事。倘若有其他不足大乘的遇难,岂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破军亦跟着小声附和:“这紫微星未免太不靠谱一点吧?力有不逮也没人拿刀抵着它脖子逼它出来啊。” 结果遭了舒遥的一眼瞪视。 破军兀自不解自己是何处得罪这位煞神时,听舒遥慢悠悠向他传音:“紫微星有哪里不好的吗?” 破军愣是没看出来它哪里好。 他纳闷地传音回去:“紫微星有哪里好的吗?” 舒遥:“你仔细看看,是它不够好看还是它不够亮?” 破军拒绝去仔细看看过于明亮的紫微星,真诚道:“真看不出来它哪里好看。” 舒遥冷笑了一声。 他斜睨破军,抱臂道:“我劝你把对紫微星的态度放尊重点。” 破军:“啊???” 他为什么连一颗紫微星都要去尊重了? 活着这么累的吗? 舒遥爱惜地看两眼天边紫微星:“因为很快它要挂在我长安城城门。物凭主贵这个道理你懂吧?对它尊重一点,承认它好看很难吗?” 破军:“……” 他脱口而出:“你把紫微星挂在你城墙上赶客,还不如直接把一斛珠改名成。” 舒遥:“???” 他们传音之间,未注意到倒悬山主已将紫薇秘境的规则解释过一通,暂且安抚下三人焦躁内心。 随即倒悬山主看向万川和,问道:“坠青天与大争书院的首席,道尊亲传,我皆是听说过的。不知这位小友师承何门何派?” 万川和很想告诉他,在下魔道万川和,与你平辈论交,不是劳什子的小友。 可惜他做不到。 多谢倒悬山主的发问,将破军硬生生从挨打边缘拉了回来。 舒遥张口就答:“回山主,他是我好友,无门无派的散修,诨号三把刀。” 众人皆能把万川和脸上的青黑之气看得明明白白。 舒遥也不例外。 他微微一笑,像是将眼前这一团黑夜里的火光尽数摄入眉眼里般光辉慑人,“山主切莫见怪,我这朋友正修炼闭口刀,不是不愿意拜见山主,实在是有所不能。” 引长烟三人恍然。 怪不得自相遇以来,他们一直未能见到三把刀开口说话,原来是所修功法的原因。 不过闭口刀……倒是闻所未闻。 “闭口刀?”倒悬山主一样问了一句,“许是本座孤陋寡闻,仅仅听说过闭口禅,却从未听闻有闭口刀之存在。”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不怕山主取笑,这名字是我胡编乱造的。” 舒遥不疾不徐,娓娓说来,“我这朋友的诨号三把刀是有来由的。他所习刀法分为三大境界,从低到高分别为:人刀、天刀与心刀三重。他眼下正处于天刀境界,欲向心刀突破。” 他说得煞有其事,即便是万川和本人,也有一息动摇,舒遥是不是真有一个叫三把刀的朋友,真有一套如他所说的功法。 后来想想—— 算了,一百年了,还不够他看清楚舒遥嘴上能生花的德性吗? 被封住声音的万川和被迫听着舒遥对他的经历胡编乱造,大气不喘:“刀兄受了两次挫败,立志要在心中聆听刀的声音。想做到如此,便要先行摆脱世俗种种喧嚣杂音,于是刀兄发誓,除非是修到心刀境界,否则绝不开口说一个字。” “山主切莫误会刀兄,山主一心剑道,虽说刀剑不同,但赤诚热情总是殊途同归的。刀兄未修闭口刀之前,频频向我提及对山主是如何推崇敬仰,今日见到山主,才如此失态。” 万川和今日才知道,原来在魔道中眼睛恨不能长在天上的贪狼使,竟是能脸不红气不喘地吹捧起他人。 难道这便是仙道所独有的魅力吗? 他怅惘想着。 倒悬山主未做深究,只简单道了一句:“原来如此,后生可畏。” 他问道:“说来我赶来时,见到有雷霆下落至此处,声势颇大,望着不像是魔尊和七杀使的手笔,你们可知是谁出的手?” 舒遥最快应了一声,茫然道:“雷霆难道不是紫微星为防大乘跨境出手,因而降下的吗?” 倒悬山主眸光锐利,直视舒遥。 舒遥不避不让,回他以无辜眼神。 他眉眼本艳得咄咄逼人,如盛夏炽阳下的繁华红尘,神情里却有如皎洁明月,春江之水的清透,两相之下,不觉矛盾相异,反让人情不自禁沉浸了十分心神。 奈何倒悬山主是个没有感情的剑修。 他没有感情,极其公事公办道:“哦?我不知紫薇秘境竟然贴心至此,到愿意专程贴身保护,降下雷霆的程度。” 舒遥跟着他一起一问三不知,蹙起眉头,疑惑不解:“原来是这样吗?当时晚辈未曾多想,只以为秘境既然因为它自己的疏漏放了我们进来,没有让我们白白送死在大乘前辈手上的道理。如今听山主一言,像是另有隐情。” 破军亦帮腔道:“是啊,紫微星哪怕不足将我们按修为彻底分割开,想来劈两道雷霆在不轨之人身上,应是能办得到的。” 倒悬山主没有被说服。 他雷打不动,冷硬问道:“紫薇秘境里应该远远不止你们一波不到大乘的。为何过了整整一日,只在你们这一处降下了雷霆?” 倒悬山主再不近人情,也是教导引长烟长大的师父。 引长烟在他面前自不会拘束,张口就来:“那别人也没像我们这般,先是遇到大乘青鸾,再是和魔尊七杀使狭路相逢啊。” 他说话间,很有点抑扬顿挫的惨痛味道:“就算师父你说大乘妖兽,紫薇秘境里不算稀罕。魔尊和七杀使是独一无二,只此一家的吧?” 引长烟越说越觉自己有理:“假若是旁人遇到的魔尊七杀使,秘境当然会去帮旁人劈的。” 山主一想也是。 从前的紫薇秘境没出过大篓子,他也无从得知究竟是不是秘境举动,或是其他。 他刚欲闭目调息之际,忽察觉到周围一阵气息异动,暴喝道:“魔修出来!” 与话音一同传彻周围的是肃杀秋风。 它们无孔不入,既一寸寸地切割过空气土壤,锐利无匹,同时成了倒悬山主的耳目,将每一处异动皆在他眼中呈现得一览无余。 藏在暗处的第七域域主自知不敌,灰溜溜地走了出来。 不同于魔修一贯爱穿,耐脏又干练的黑衣,这位第七域的域主彩衣斑斓,身上头顶的金玉珠宝在黑夜里亦是堆了一重又一重的灿芒,烁烁生光,耀眼生花。 随时替他大声说着“我很有钱”四个字。 七域主长得也是俊秀养眼的。 但这点俊秀在他满身的珠宝锦绣下,黯然失色。 万川和下意识抬起手挡了挡眼睛。 见到这位七域主时,他忍不住觉得曾经舒遥嘲讽戏称的一句“七公主”并没有说错。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倒悬山主抬眼,射出的目光如从魁剑上游走剑气,令人浑身打颤,心生寒意:“魔道肖小,何故躲躲藏藏暗中窥视?” “不是躲躲藏藏暗中窥视。”最讲究派头的七域主强调了一句,正色道,“我是来此光明正大找贪狼使的。” 倒悬山主怀疑魔道中人,是不是脑子都不太好使。 否则何至于来一群仙道中找贪狼使? 他连握都不想握上从魁剑,懒得给七域主多余眼神,“找贪狼使域主自便,若是再在我队伍附近出现,莫怪我从魁剑不客气!” 倒悬山主的从魁剑前,七域主却没有一点退却的意思,毫不相让: “我就是因为要找贪狼使,方才靠近的贵队伍。先前不曾出声明说,也是因为看贪狼使与仙道中人混迹在一处,想略观察情况,再行现身。” 倒悬山主欲敕他一声胡说时,忽然想到自己赶来途中所见着的雷霆。 如他没记错,贪狼使的剑道,走的便是雷法。 倒悬山主收了手,平静道:“域主说贪狼使在我队伍之中,可有依据?” 不等七域主回答,引长烟与顾迟笔很有默契,齐齐嘁了一声。 引长烟不屑道:“魔尊想要强取豪夺,绕了一圈转来转去又是落到这个借口上面来吗?” 没等七域主愤怒出声,辩解自己身为天刑,和让雪天不是一丘之貉时,又听得顾迟笔热心肠地关怀道: “来来来,这位魔修前辈要不要先来一本玄山秘史补一补前情往事?” 她徐徐教导,恨其不争:“就算是要搞事,消息滞后也是很不可取的啊。事没搞成,反而落了让人取笑的把柄。” 什么? 他们两人反应弄得七域主摸不着头脑。 他忍不住有一点害怕,又有一点惶恐。 难道自己为了逃避让雪天追杀的这段时日,已经消息不通到了这个地步,随便一个小辈也可以来取笑,踩自己两脚呢? 七域主努力地把注意力掰回正事,他望着舒遥,恨恨道:“除了他贪狼使,天上地下哪有第二个人长这副模样?我怎会认不出来?” 引长烟与顾迟笔对视一眼,心有余悸。 他们纷纷感叹道:“舒师弟也是十分不幸,长了这一副模样。” 七域主险些要被他们气得七窍生烟。 更多是气舒遥默不作声,不肯响应他一句话。 人嘛,冲动之下,总是容易做点傻事。 七域主也不例外。 他气得笑了两声,悍然出手道:“他是不是贪狼使,我这就证明给你们看!” 七域主的意思昭然若揭。 他为魔道第七域域主,在大乘之中一样罕有敌手,若舒遥真能接下他的全力一击,岂是易与之辈? 魔道中一只手也数得过来。 引长烟大惊失色:“魔修心肠居然如此歹毒!前一段时间还是强取豪夺,现在得不到就要杀人灭口吗?” 大乘威压之下,他根本无法拔剑,只能眼睁睁看着浩瀚魔息一步步逼近舒遥。 倒悬山主冷眼旁观,根本没有要出手的意象。 唯独破军右手烤肉,左手不知不觉地轻拍了青鸾两下。 青鸾仰天长啸! 然而它没有万般委屈地振翅冲出去。 有一把剑拦在青鸾,不需剑主多余动作,魔息见之自己畏惧地退了三分。 轻描淡写至极。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是日月照璧。 舒遥舒眉,笑出了声。 第56章天意难违 “师父!” 舒遥双眸一亮。 如元宵佳节里点了一长街的明灯盈盈映在璨然初融冰雪里,夏日轻罗扇面后隐隐透出的萤火繁星。 俱是让人心折的世俗红尘,人间美景。 那把寒声寂影安安静静挂在他腰间,仿佛是把世家子弟用来彰显身份的装饰物,除却精致华美的外表外一无所有。 没人会知道若是卫珩迟来一步,这把寒声寂影兴许就会暴起,将七域主从花孔雀,打成一只秃毛孔雀。 舒遥身形轻轻巧巧一转,转眼间挽上卫珩持日月照璧的那只手的臂弯。 倒悬山主缓缓锁起眉峰。 众所周知,剑修的剑等同于他们第三只手。 而持剑的手,亦是浑身上下最重要,最不容别人触碰的命门。 舒遥如此举动,哪怕是师徒之间,也未免太过亲密。 倒悬山主设身处地一想,若是引长烟如此行为—— 倒悬山主不免被自己的想法雷得打个哆嗦。 可能引长烟的坟头草已经有三尺高了罢。 引长烟敏锐察觉到倒悬山主的一线杀意,跟着一起打了个寒颤。 果然是师父觉得我二十万灵石的事,有辱倒悬剑山门风,想要斩草除根吗? 引长烟悲悲戚戚。 不知事后将二十万灵石分倒悬山主一半,能不能救回自己的一条小命。 七域主自从听到舒遥喊的第一声“师父”就呆滞地立在了原地,甚至不想和卫珩继续打下去。 当然,他也没有底气和卫珩继续打下去就是。 偏偏两个当事人不觉得有什么。 卫珩任凭舒遥挽着自己臂弯,还纵容地将日月照璧收回鞘内,让他挽得更舒服一些。 反正打七域主也不需要拔剑。 “我来了。” 卫珩原想问舒遥这两日在秘境中过得如何,有没有遇到什么难缠之事,与让雪天的一次交锋又如何。 但看看神完气足的舒遥,再看尾巴秃了半边的青鸾,和不敢置信,差点要哭出来的七域主,卫珩发觉可能和舒遥交手的人,才是需要他关心的那个。 于是卫珩换了一句:“不必劳心,一切有我。” 舒遥扬起了唇角,那是一个真正很温柔的笑意,如星如月,皎洁无边:“我知道。” 七域主看直了眼睛。 这这这…怎么可能是他认识的那个贪狼使? 七域主印象里的贪狼使,高傲自负,哪怕是超然尊贵如道尊,敢占一个他辈分的便宜,肯定也是要被他的寒声寂影打回去的。 再者,七域主和贪狼使相识百年,见的面也不算少,每次贪狼使见他,除了鄙视就是不屑嗤笑。 要不就是直接捂住眼睛,看都懒得多看两眼。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七域主怀疑人生地细细打量了卫珩一番。 也就是脸长得俊点,修为高一点,其他实在是看不出好在哪里。 单说衣品,自己就胜过道尊单调乏味的衣品无数条街去。 所以贪狼使怎么可能对道尊笑得那么好看? 嫉妒使七域主失去理智。 他怒发冲冠,愤怒谴责:“道尊究竟对我魔道贪狼使施了什么妖法?竟然能让他心甘情愿奉你为师,对你如此温柔?” “……” 全场寂然。 临云鹤一句“魔道又污蔑我师弟清名!”已经说累了。 他避在玄和峰主的背后躲开交锋余波,顺便为自己师弟的命途多舛抽泣两声,活生生像个苦命过头的老母亲。 玄和峰主停下拔剑的手,清醒地反驳他:“七域主说话的时候不觉得奇怪吗?若真有妖法,也该是你魔道了解更多吧?” 玄和峰主其实也很想问一问贪狼使究竟给她师兄施了什么妖法,让她师兄念念不忘挂怀到如今,白白蹉跎了舒遥这样一个好孩子。 引长烟绝望喃喃道:“我原以魔尊和七杀使已经是世上少见的思路清奇之人,不想在智障一途上…魔道终究是永无止境,层出不穷的。” 唯独江素问是股清流。 他反复打量舒遥,疑惑万分:“这位红衣服的道友不是三把刀吗?怎又成了贪狼使?” 七域主坚强地支撑着自己不能在一群仙道眼前露出疲态。 顾迟笔后悔自己解封江素问声音解封得太快,恶狠狠瞪了他一眼:“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真哑巴万川和有话想说。 他不明白。 不明白之前信誓旦旦,给卫珩发好人卡,说自己修无情道不能耽误对方的,为何会转头比破军的逢场作戏,还要来得柔情似水,情真意切。 他也不明白,为何被人人传颂说道心清正,理应是无心情爱的道尊本人,会如此宠溺纵容。 俨然是一对神仙眷侣。 万川和头脑轰然炸响。 只恨三个月的树皮,让自己被世道抛弃得太快。 唯独倒悬山主还像是个正常人。 他不畏惧日月照璧,也能够冷静思考,出来拦在七域主与卫珩中间,说道,“魔道的七域主,既然说道尊首徒为贪狼使,想来不是空穴来风,七域主可有依据?” 七域主终于等到一个愿意相信他的人。 他排场也不要了,风度也不顾了,激动得几乎要落下眼泪,语无伦次:“要什么依据?他他他那张脸还不够吗?天上地下,哪有第二个人能长成贪狼使那样?” 倒悬山主:“……” 他有点由衷后悔为七域主说话。 舒遥真心实意:“七域主这话,我竟听不出对贪狼使容貌是褒是贬,料想贪狼使听得,也不会高兴。” 卫珩拉了舒遥一把,将他在倒悬山主审视的锐利眼风里护得滴水不漏:“我信舒遥,他很好。” 七域主一时竟分不清究竟是卫珩对贪狼使施的妖法更严重,还是贪狼使给道尊灌的迷魂汤更有用。 在万分尴尬之际,玄和峰主出来打圆场。 人一旦活得久,打牌打得多,认识的牌友总不会少,听到的四面八方八卦更是多到数不清。 久而久之,哪怕深居简出如倒悬山主,在玄和峰主心里也不会留下多么英明神武的形象。 她十分自来熟,对倒悬山主道:“山主的质疑,我亦是能够理解的,毕竟小心无坏事。” 倒悬山主容色稍缓,点了点头。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玄和峰主说:“只是山主潜心练剑,恐怕不知外面近日来的风风雨雨,不如让我为山主讲解一二,也好让山主内心有个定夺。” 倒悬山主觉她说得也对,应道:“劳烦峰主为我答疑了。” “诶呀,不劳烦不劳烦。”玄和峰主摆摆手,容光焕发,神采飞扬。 大乘的灵识让倒悬山主内心或多或少有点不好的预感。 直觉告诉他,他应该及时收手,当作无事发生。 只见玄和峰主殷殷询问道:“不知山主有没有看过一本叫玄山秘史的话本?” “……” 自从玄山秘史在她两位师兄面前过了明路后,玄和峰主可谓是肆无忌惮。 看过玄山秘史的几人敬玄和峰主是个人物。 舒遥有点抱歉。 不是为倒悬山主即将崩塌的世界观。 而是—— 他更凑近卫珩一分,两人几乎衣物相贴,舒遥小声道:“人在秘境中,我没来得及委托顾迟笔写出第二本的结局。“ 他记得在玄山秘史里,舒瑶最后是和贪狼使在一起了来着。 “那有什么关系?”卫珩淡然问他。 不等舒遥赞叹两句道尊不愧是道尊,风光霁月,心胸宽广的时候,就听卫珩道:“有阿遥你在我身边足够。” 话本如何比得过活生生的人? 舒遥眨眨眼睛,促狭笑起来:“要是我不在呢?” 这一次卫珩未答他。 只是舒遥从他眉梢眼角里的反应里看出,顾迟笔可能有点危险。 舒遥心情更加愉悦起来。 七域主,倒悬山主统统被他抛之脑后。 他恨不得整个人挂在卫珩身上,“阿珩你不嫌烦,我自然是整天整天黏在你身上的。” 他后面补了一句:“你要是嫌烦,我也只好坏心肠地烦死你。” 卫珩眸光略动。 他伸手接住舒遥,低低应了一句:“不会。” 另外一边,倒悬山主以神识扫完了整本玄和峰主友情提供的玄山秘史。 他脸色铁青,若不是顾忌着卫珩本人在场,又是玄和峰主的话本,可能这本玄山秘史已然在他手中化为飞灰。 再仰天长啸一句:“这他妈都是什么玩意儿!” 一心练剑,清心寡欲数百年的倒悬山主被迫打开崭新大门。 引长烟见他师父神色很不好,连忙劝道:“师父消气。话本里虽多为世人遐想出来的无妄之谈,但魔道中人确实真真切切地有意针对舒师弟。我前往魔宫一行中,魔修几次三番将舒师弟误解为贪狼使,意欲强取豪夺。” 倒悬山主并不是很想听下去。 他甚至不太想计较舒遥是不是贪狼使,贪狼使又究竟在不在紫薇秘境。 也不想知道舒遥贪狼使和道魔两尊的爱恨情仇。 就这样吧。 倒悬山主屈服了。 爱谁谁。 自己还是比较适合闭门造车,一心练剑。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倒悬山主忽然钦佩起万年前就将六道寺独立于世俗之外,避世不出的佛修前辈大智慧。 临云鹤满腔悲愤仍未散去,竟让他在此刻为舒遥壮着胆子出来作证:“是啊,魔道之人脑子多有点不好使。从北斗宗证杀、到魔宫来使、魔尊、七杀使和七域主,皆强词夺理将舒师弟认为是贪狼使。” 他煞有其事得出结论:“可见魔道的脑子不好使,是一脉相承的了。” 七域主:“……” 这特么是什么结论! 难道从上到下都说舒遥是贪狼使,不更应该证明他就是贪狼使本尊吗? 无法理解仙道中人所思所想的七域主心生绝望。 绝望得他不想辩解自己不是和让雪天一伙的,还被让雪天追杀数月,险些连自己的翩翩仪表都没能维持住。 玄和峰主更是使劲地帮舒遥洗刷冤屈:“云鹤说得不错,我亲眼见过阿遥的医道修为,他怎可能与贪狼使是一人?” 舒遥挂在唇边的笑意忽地晦涩起来。 他早不是初被卫珩收留养伤时,那个浑不在意,只把仙道当成自己漫长人生里一个落脚点的贪狼使。 仙道的人很好。 舒遥也很愿意和他们交朋友。 正是如此,才愈加无法自欺欺人。 他们愿意与之交朋友的是舒遥,道尊首徒。 名副其实的天之骄子,风光无限。 是自己骗的他们。 纵使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也终究是自己骗的他们。 舒遥抬眼直直望着卫珩。 他想问卫珩是不是会一直和他站在一处。 话至喉边滚动了几番,舒遥又觉得太矫情,临时改口说道:“阿珩,你抱一抱我。” 没有人能对着他的脸说出拒绝的话语。 更何况他在卫珩心里样样都好,尤是如此。 卫珩依言抱住了他。 他并无所谓众目睽睽,又有不知敌友的七域主在旁窥视。 舒遥很想要自己抱一抱他,而自己也很乐意按舒遥说的来。 仅此而已。 舒遥不说,卫珩也很想抱一抱他。 肌肤相贴的温度远比任何海誓山盟的动人言语来得贴心,像是黑夜里捧住照明的一把火,风雨天中御寒的裘,大雪下炉边温着的一碗热汤。 熨贴极了。 在外人眼里看来,则是舒遥因魔修接二连三的诋毁过于伤心,心理上难以承受,转头向自己的师父寻求安慰。 不提恨不能封闭五感,原地打坐修炼的倒悬山主,所有人都将谴责的目光齐齐投向七域主。 玄和峰主怜爱之心满溢,月出昆仑不住地跃跃欲试,清鸣不已。 连江素问也不禁受气氛感染,安慰舒遥道:“舒师弟不必太过挂心,既然几位师弟师妹皆是为你作证,比起魔道七域主来,我们自然是信你的。” 顾迟笔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把对七域主的鄙弃也置之不理,感动道:“江师兄居然能认出说话的人是魔道七域主!” 江素问不好意思道:“魔道七域主衣着…太过亮眼,在场众位并无他那般打扮,不难认出。” 七域主终于在沉默之中彻底爆发。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随手一指一直低眉敛目试图减少存在感,不说话的破军,崩溃道:“你们硬指着贪狼使说他是道尊首徒,那我还说这位女弟子是我魔道破军使呢!“ 至于至始至终沉默的万川和,有贪狼使珠玉在前,在七域主眼中,已经失去被拿出来一说的资格。 七域主刚一气说完,倏尔觉出周身一凉,如置身于杀意之中,无从脱身。 不等他出一身冷汗,那杀意消失无影无踪,仿佛只是七域主一场幻觉。 那位女弟子抬起了头。 “她”凝脂冻蜡般的肌肤上一双乌黑妙目似受惊小鹿,含着柔柔水光,惊慌失措道:“七域主何出此言?” 这下连倒悬山主也无语起来,“七域主若想用比喻,也烦请有点更靠谱的罢。” 卫珩仿佛很心有不忍似,微微移开目光不去镜月,只搂住舒遥腰肢搂得更紧。 七域主收到的只有白眼和嘲笑。 实不相瞒,他自己看看娇俏美貌,温柔明媚的坠青天女弟子,再想想破军使形象,七域主也觉得自己的类比很离谱。 可事实就是如此离谱。 魔道的贪狼使摇身一变成了道尊弟子,和道尊一起你侬我侬,情意缠绵,还有仙道众多人对此深信不疑,垂怜万分。 七域主能怎么办呢? 万川和活脱脱像是见了鬼。 他想起舒遥摇身一变成了道尊首徒。 想起从仙道几人口中听闻的,据说近日破军使音讯全无。 想起舒遥说镜月是他青梅竹马的心上人。 万川和以顽强的意志力掐断自己过于可怕的联想。 怕引来杀身之祸,不敢想,不敢想。 但万川和再也无法直视镜月。 ****** 让雪天和七杀默契地飞遁千里,默契地谁也没有提那该死的顾迟笔,和她那该死的昆夷秘史,默契地寻了一处地方先行调息。 一路上,他们的困惑也是同一个: 对方到底知不知道那个见鬼的昆夷秘史? 若是知道,他见到顾迟笔的时候为什么不拔剑? 若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要多看顾迟笔两眼。 最终是让雪天开口说话,将七杀从这无解的死循环当中拯救了出来:“成败便在这紫薇秘境的十二阵中一举。” 七杀不为所动,并且暗戳戳地在内心翻了一个白眼。 让雪天一手挑起的仙魔两道彻底对立的情形,将所有宝都压在了紫薇秘境上,处境之严峻,紫薇秘境之重要,让一个三岁小孩子也说,也能够说得明白。 繁星漫天,蝉鸣树叶,水流风拂,草叶藏虫。 火焰点亮黑夜,燃烧柴火中有噼里啪啦的轻微爆鸣。 追溯到很早很早以前,四人未成名,也年轻得足以去追求梦想和功名的时候,曾在很多个相似的野外,度过很多个相似的夜晚。 没办法。 不是没想安顿过。 后来发现舒遥破军简直是天生的嘲讽脸,走哪哪儿惹祸,就算是寻到一处顺眼所在安顿下来,必定要打架动手拆房子。 不如四处走走多看看。 让雪天忽笑了一声。 这一点便是在他为魔尊后,从三番四次拆掉被迫重建的魔宫里也可看出舒遥的死性不改。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口吻轻描淡写,似全然不知自己提起之事是多么重要:“若是败在这紫薇秘境里,多半是逃不过一死。” 七杀暗戳戳在心里翻了第二个白眼。 他不明白难道舒遥卫珩看着很像是做好事的,能在明明能杀了敌人的情况下,仍然好心放他去种田养猪—— 这岂不是废话? 让雪天仰头望天。 他轻轻道:“真可笑,我当年所为就是为挣出一条生路。” 然而兜兜转转百年,仍回到了他当年的死胡同里。 这莫非是所谓的天意不可违? 七杀这次倒是没有翻白眼。 他其实是有点惊讶的。 他和让雪天之间的关系,并非是他人所想的君臣情深,亲密无间。 说来说去,不过是两个人舒遥想搞死的可怜人,想要反过来搞死舒遥的联手而已。 有了卫珩,他们的同盟就更为坚固。 当然,七杀一直觉得,让雪天到底想不想搞死舒遥这个问题,仍然有待商榷。 七杀随着让雪天的动作,一同望着天空中的星辰。 它们一步一步,缓慢无比,又坚定无比按着原有的轨迹运行,天道之下,皆有定数。 连诸天星辰尚且如此,何况是人力于天道如蜉蝣呢?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许是天意不可违逆。” 七杀有点羡慕起破军来。 让雪天和舒遥是命中注定,又一样背负得太多,挂念得太多,唯独破军,才像个真正年轻的愣头青一样无头无脑闯进他们三个命中注定里,看得最开,也过得最痛快。 只是一想到破军,娇娇弱弱,我见犹怜的坠青天女弟子瞬间取代本来风流倜傥的俊美风流。 七杀赶紧无情扑灭了自己这个不成熟的想法。 他面无表情。 羡慕什么,还是算了吧。 ****** 多年的牌友到底是多年的牌友。 尽管江云崖没有寻到他自家亲传的大弟子,大争书院院长也没有寻到他的得意门生。 但是他们寻到了彼此。 江云崖和院长各带着一队弟子见面时,如同见到了亲人一般的亲切。 连问的话也如出一辙。 书院院长毫不客气:“以你卜算之能,怎么算不出紫薇秘境的这次异变?” “天道愿意给我算,我自然事无巨细,能够算得出来,天道不愿意给我算,我也无法。” 江云崖老神在在,理直气壮:“紫微星本属于天道一环,我一个区区凡人,怎么算出去天道?再说院长在书院博览典籍,倒是没对有关紫薇秘境的注意一二吗?” 两人对视。 他们迅速地彼此谅解,又彼此商业吹捧。 院长道:“江宗主神机妙算,我多有不及。江宗主尚且卜算出结果,我又如何能够?” 江云崖说:“以院长见多识广,尚且措手不及,哎,实在是难为我了。” 两家的弟子跟在他们身后以眼神针锋相对,同时被自家宗主谦逊又慈悲的作风胸怀所感动,不忘热切地抹一把眼泪。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江云崖不知怎的,收了声,肃了容,传音向院长道:“院长可知无尘方丈和六道寺皆空方丈熟识?” 院长不明所以,却也应道:“确是如此。” 江云崖略略一提,漫不经心:“大争为重,中立于各宗之外。院长和无尘方丈又皆是修心人,交谊不错,有些话院长能说,我不能说。” “劳烦院长劝方丈一句,早日和皆空方丈断了往来。” 院长问他:“为何?” 江云崖一手轻敲另一手掌心,微微一笑,又是那副没正形的模样,叹道:“无尘方丈和皆空方丈几百年的交情,却连三缺一时,约他出来打桌牌也不能够,害得我们只能去寻玄山玄和,实在是很不够义气啊。” 院长一想江云崖此言,理由充足,无法辩驳。 当即他一口欣然应下,答允道:“等见到无尘方丈后,我会与他细说。” ****** 七域主在差点自己动手抹了自己脖子之际,被倒悬山主抢救了下来。 他去也不是,留也不是。 去的话,苦苦寻觅数月的贪狼使就好端端站在他面前,七域主实在不知自己除了找贪狼使,还能做点别的什么。 留的话,难道要他以大乘魔修,魔道第七域域主的尊贵身份,留在这里受人白眼鄙夷,当个笑话看待吗? 七域主无法忍受。 他想来想去,万念俱灰,第二次动了手:“我还是一死了之,干干脆脆。” 倒悬山主被七域主的一心求死所震惊,出剑都为之慢了一瞬。 还是卫珩制止的他。 舒遥为数不多的良心也被七域主唤起一些。 他记得自己在魔道时,七域主每每是三十二域主里面,衣着最华丽,配饰最繁复,神气也最骄傲的那一个。 所以才在得罪舒遥时,被他起了一个“七公主”的戏称。 现在再看,若不是衣饰仍足够华丽,单看七域主本人,这哪里是七公主? 简直是洗脚婢。 舒遥动了恻隐之心,从卫珩怀里闷闷发出声音:“既然七域主你怀疑我是贪狼使,不如先留着,看个分明就是了。” 于是七域主就被他一句话莫名其妙留了下来。 等夜深人静,几个小辈睡得睡,瘫得瘫,玄和峰主闭目调息,舒遥在卫珩怀中寻了个舒服姿势睡着时。 倒悬山主眼神清明,不见半点睡意。 他传音给沉浸在天翻地覆变化中无法陷入睡眠的七域主,单刀直入:“舒遥究竟是不是贪狼使?” 第57章掉马准备 如掺着冰碴的激凉冷水兜头浇下,七域主原本被捣成一团浆糊的脑子刷地一下清醒过来。 他不复方才的浑浑噩噩,仔细地审视了一番倒悬山主。 七域主一抬眼,便觉得如同置身冰水中,隔了一层望着倒悬山主。 明明也是清澈如镜,未曾掩盖什么,可就是看得他两眼生疼,见不真切。 七域主警惕问道:“你想要知道这个做什么?” 倒悬山主微微勾了勾唇角,冷冷答他:“我仙道道尊首徒,将来必定是左右风云的大人物,我自然有资格知道他是不是贪狼使。” “若他是贪狼使,蒙蔽道尊,岂非坏我仙道数万年基业?” 七域主被他激起了好胜之心,早忘了他要答什么,该怎么答,反而是不甘示弱,同样回以一声冷笑: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不劳尊驾多加费心,我魔道的贪狼使,现在已是足可左右魔道风云的人物。任是你道尊首徒未来如何风光无限,地位尊崇,也比不得我魔道贪狼使如今修为卓绝,万人之上。” 倒悬山主沉默了。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该主动找七域主发起这一场谈话。 毕竟这一场谈话,就像是玄和峰主给他看的那本玄山见鬼胡说八道秘史—— 除了用来自取其辱,还有旁的作用吗? 七域主见他久久不言,自以为自己险而又险撑住了他们魔道,他们天刑一脉摇摇欲坠,所剩无几的尊严,不仅得意洋洋,乘胜追击: “要我说,山主与其担忧虚无缥缈的劳什子道尊受贪狼使蒙蔽,不如想一想道尊是如何给贪狼使灌迷魂汤的,这才是叫在下操碎了心的地方。” 七域主所言不虚。 他确实为这件事情操碎了心。 饶是七域主自认为自己聪明绝顶,也想不明白应当是仇敌相见,水火不容的道尊贪狼使,为何会甜甜蜜蜜地黏糊在一起。 叫七域主左右辗转得无法入睡。 他甚至操心起不远的将来,自己将会真正因为此事愁得绝顶,留下一把不堪一握的头发,冷落了他那些灿烂生辉的金玉簪明珠冠。 “……” 倒悬山主尽管深居简出,一心修剑,但他并不是傻的。 他可以预想得到,假若自己和七域主去纠缠究竟是自己操心,还是七域主焦虑;究竟是道尊受蒙蔽,还是贪狼使丢脸面这种问题—— 他必被没脸没皮,思路清奇的魔道之人气到吐血。 碍于卫珩与玄和峰主在侧,倒悬山主打消拔出他的从魁剑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他抛开所有杂七杂八,直切要害,尖锐发问道:“所以说,舒遥到底是不是贪狼使?” 七域主沉默了一会儿,顾左右而言他:“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就算倒悬山主是仙道六宗,倒悬剑山的掌门人,公认剑道造诣仅次于道尊卫珩,自己好歹也是稳居魔道前十的七域主—— 难道没有排面,不讲架子的吗? 他们仙道中人都是这样粗莽无礼的吗? 有求于人,也不知道拿出有求于人的姿态,不求奇珍异宝,多少吹捧两句。 倒悬山主缓缓闭了眼,额角的青筋跳动两下。 倒悬山主的脾气不是很好。 不是说他做了六宗掌门人,就修身养性,老成持重。 恰恰相反,是在倒悬剑山这座剑修圣地至高无上的威严,剑道里足可横掠的修为,造就了倒悬山主说一不二的雷霆脾气。 倒悬山主已经在认真思考在道尊和玄和峰主面前,直接杀了七域主的可能性。 七域主恍若未觉危险降临,仍自矜着身份,等着倒悬山主来虚心求教。 他等了很久,没有等到。 等到的只是周身一时寒胜一时的温度,和倒悬山主一寸森于一寸的眼刀。 七域主没有害怕倒悬山主的从魁剑。 反而助他摆脱了自遇见舒遥后,不着四六,漫无边际的神游状态。 七域主一瞬间抓紧自己织金嵌珠的衣袖,打个寒颤。 我做了什么? 他想。 我在贪狼使要隐藏身份,在仙道来一场和道尊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时,中了邪似一意孤行要戳穿他的身份,坏贪狼使好事的劲头简直执迷不悟。 七域主打了第二个寒颤。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想起被舒遥寒声寂影打得哭爹喊娘,从天上凤凰活脱脱退化成落地秃毛鸡的恐怖过往。 七域主打了第三个寒颤。 他彻底坚定了想法,坚定不可动摇地对倒悬山主道:“不!他不是贪狼使!是我自己眼睛不太好使,认错了人!” “道尊首徒他是无辜的!” 倒悬山主听着他急转直下的匆忙解释,一时无语。 而七域主灵机一动,对此想出了一个很好的借口,推心置腹:“山主你看看以我姿貌,每日对镜自照时,都不免要被我容貌光辉闪一瞬眼睛,长此以往,哪怕是肉体强悍入大乘,日积月累下来,眼睛成疾,不太好使,也很正常。” “……” 倒悬山主尽管是个没有感情的直男剑修,但他毕竟不是江素问。 他硬是没觉出来,七域主那张脸,有哪里值得。 若说他对镜自照时,被浑身上下的配饰闪瞎了眼,倒悬山主或许为勉为其难,相信一二。 他手指轻轻叩着剑鞘。 像是在思考如何将心里不成熟的想法付诸实施。 倒悬山主的杀意惊动了对杀意极为敏感的舒遥。 他迷迷糊糊睁开了眼,以至于不想看释放杀意的是人是妖兽,只确定自己仍在卫珩怀里后,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是谁啊?大半夜放杀意扰人清梦的,能不能有点道德?” 说完他在卫珩怀中翻了个身,继续敛上眼睛睡。 舒遥很放心。 他不管释放杀意把人吵醒的那个王八蛋是倒悬山主,还是让雪天。 他相信只要有卫珩在,那个王八蛋就伤不了自己一丝毫毛。 卫珩小心揽住了他。 有他衣袖阻隔,任凭衣袖之外的一方世界打得如何天翻地覆,也绝对触碰不到舒遥一根头发。 七域主终于明白了他先前的古怪感受是从何而来。 他指着倒悬山主,大惊小叫,赶紧揭发:“杀意是倒悬山主发出来的,他认为道尊首徒便是贪狼使,一意孤行想要动手!” 自己这算是戴罪立功了罢? 七域主美滋滋想着。 等贪狼使和他清算的时候,不奢求能够逃过一劫,寒声寂影能不能少挨他两下,打轻一点,给自己留一个魔道域主的尊严体面? 舒遥点着鼻梁低低哀嚎一声。 他瘫在卫珩膝上,睡意也被七域主蠢走了,“我真的累了。” 舒遥真的不明白,七域主为何能在魔道混得风生水起。 正如他不明白,万川和为何能平安无事活到现在。 他瞥了一眼在角落里,无奈顶着三把刀称号,满脸郁色不说话的万川和。 要不是怕万川和和七域主这两个大嘴巴肆无忌惮,传得谣言满天飞,真想彻底让他们在一起惺惺相惜算了。 舒遥头脑骤然一清。 卫珩手指按上他太阳穴轻揉,指尖转动间,像是替他将所有纷繁杂务驱走,只留下这世界最本真的面貌。 有明月清风,秋水繁星,长空飞鸟,厚土生花。 耳边是鱼跃水声,鼻尖是草木清香。 万物本真,当然是很美的。 这是舒遥第一次这样认识他来了三百年的一方世界。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枕在卫珩膝上,却像是睡在天地怀抱里。 舒遥第一次觉得天地如此温柔。 睡意复燃。 舒遥睡前很想努力支起身子,亲卫珩一下。 谢谢他带给自己这样好,这样温柔的天地。 但困意沉沉搭在舒遥眼皮上,他努力定定看了卫珩脸颊两息,四舍五入就当是自己亲了卫珩。 然后闭眼睡得心安理得。 他睡得心安理得,另外一边,针对倒悬山主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被七域主的惊人音量一吵,大家都惊醒过来。 玄和峰主第一次见到和魔道中人差不多冥顽不灵的。 偏偏这人还是六宗宗主,骂不得,打不过。 玄和峰主只能先认命地叹口气,再挽开袖子给倒悬山主做思想工作: “山主莫怪我多说一句,只是我舒遥师侄的身份,实在不似山主所想,此事颇有点复杂,也不能怪山主搞错——” 说着说着,有一本蓝皮黑子的本子凭空出现在玄和峰主的手上。 倒悬山主不言不语,只是盯着自己的从魁剑看着。 天知道要不是卫珩在旁边,将全局之势尽收入眼底,他是有多么地想拔从魁剑。 七域主百无聊赖听着玄和峰主煞费苦心劝导倒悬山主,他目光一扫,忽然惊喜地发现角落里坐着的熟人。 七域主惊喜过去,向万川和殷勤打了个招呼:“三十二域主!不想能在这里遇见你。” 他十分贴心,代万川和解释道:“你是不是也像我一样想来寻贪狼使,结果眼睛不好使将道尊弟子认成了贪狼使,却被道尊弟子开口好心留下?” 万川和激动地呜呜两声。 若不是有舒遥留下的封印来着,他可能已经上去和七域主把臂言欢,对酒当歌。 毕竟七域主称他的一声三十二域主,是多么地亲切可爱啊! 比那三把刀好听去不知道多少倍! “可怜可怜。” 顾迟笔摇头一叹。 “魔道乱攀咬人,竟到了这个地步,不仅仅是贪狼破军二使难免于难,现在连三十二域主也要被人频频错认。” 引长烟见万川和难得一见的神色波动,也不禁出言道:“刀兄是修闭口刀的,七域主切莫欺负他不能说话,便随便乱说他身份罢。” 顾迟笔接腔道:“七域主你看,刀兄他都被你气得涨红了脸,呜呜出声,可见他内心是多么的愤怒不平。” 他们两个一搭一档,一人一嘴,说得万川和和七域主都很想自绝经脉。 卫珩无声把舒遥护得更紧一点。 要是魔道除却孤煞,都是如破军、七域主、万川和这般的人—— 舒遥不如还是留在仙道吧。 否则如何忍心看他处处操劳,处处受累? 七域主将目光投向了最后一棵救命稻草。 他满怀希望问倒悬山主道:“山主你的从魁剑锋利吗?要不借我一用?” 正好让他自己抹了自己的脖子。 倒悬山主闻言,爱惜地看了自己从魁剑一眼,无声将它收回剑鞘。 从头到尾他未有动作。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但是轻视之意,溢于言表。 玄和峰主也在百忙之中回头后,斥道:“我敬七域主为大乘域主,修天刑一脉,方待之以礼。但七域主越说越离谱。” 她眸光一扫:“等等七域主是不是还说是长烟是魔尊,迟笔是七杀使,镜月是破军使?” 破军害怕地抱紧自己。 让他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坠青天女弟子,安静美丽不好吗? 为什么总要瞎说大实话? 还是好恨。 都怪紫薇秘境,在自己要换正常装束的时候,遇到了被青鸾追着的引长烟。 紫微星是舒遥的,是不能怪罪的。 引长烟是个挺可爱的晚辈,是没有错的。 破军目光幽幽,转头盯住青鸾。 青鸾那么大个体型,愣是被他瞪得缩了一缩,恨不得羽翼盖脸,头埋胸脯。 眼里从来止不住的泪水,无声诠释着何为遇人不淑。 他们向高悬着卫珩日月太极的那处山脉走来时,遇到了很多同道中人。 先是一个人带着一群闹腾的玄山弟子,倘若不是有怀霜涧帮他镇压一二,可能天王保心丹已经提前透支的玄山掌门。 再是一路上和弟子凑一桌打牌乐颠颠过来,差点把紫薇秘境当成踏青的江云崖和院长两人。 也有其他六宗之中的大乘长老。 可能是怪倒悬山主确实潜心练剑,隐世不出得太久,他看一回,就仿佛对眼前自己所处的天下有了不一样的认识,就更加地沉默寡言。 有一次,倒悬山主经过深思熟虑,对引长烟提及一二:“长烟,你看等我们回去,学六道寺先人,将倒悬剑山封山如何?” 听得引长烟心惊肉跳。 倒悬剑山一旦封山,自己去哪儿出外找酒,怎么和顾迟笔她们一起写话本? 他沉思再三,用尽了一个剑修这辈子的婉转规劝道:“师父三思,六道寺的佛修修佛,可以避世礼佛,我们剑修剑意本在生死厮杀之中磨练出来,断然不可闭门造车。” 引长烟说得也是事实。 倒悬山主先略过此事,又严厉拷问他道:“我观六宗弟子近日来风气散漫,有些乌七八糟的的话本读物颇为风行,你可有染上此恶习?” 如果是玄山秘史的话… 引长烟不仅看了,他还参与了编写。 引长烟只觉得倒悬山主的问题一个比一个难答,一次比一次送命。 他等不到秘境结束,现在就想将二十万灵石分倒悬山主一半,求自己师父高抬贵手放过自己。 他心惊肉跳,反复斟酌:“呃…师父您知道,我自小消遣看的杂书很不少,师父您不明示,我也不知您说的是哪一本啊。” 倒悬山主终于满意,挥挥手放他过关。 引长烟奔向他镜月师妹,意欲倾倒满腔苦楚时,几乎是如获新生。 他迅速找到了自己拒绝倒悬剑山避世的另一大理由。 若是倒悬剑山避世,他将如何找镜月师妹喝酒?而他们两个的辛酸苦处,又该说给哪个知音听? 有卫珩在,舒遥就要轻松很多。 有妖兽躲在卫珩后面,有魔修躲在卫珩后面,有仙修也一样地躲在卫珩后面。 紫薇秘境也一片安宁祥和,再也没降下过天雷之罚。 倒是有不知真相的大乘,见他两人寸步不离,好奇询问道:“在下眼拙,从未与这位道友会面过,斗胆请问一句道友名讳。” 舒遥刚说一句“舒遥。”,卫珩就为他淡淡补上一句,“是我道侣。”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原来是道尊道侣啊,道侣好啊…”那人顺口感叹了一句,随机反应过来,如挨雷劈,呆呆立在原地:“等等???道侣???” 道尊什么时候有的道侣??? 倒悬山主近日来,轮流被玄和峰主、江云崖洗脑过几番,谈到最后,便是连书院院长,也一脸刻板,正直又严肃地和他谈了一场,让他不要歧视师徒恋情,求同存异。 同时收到了不知几本玄山秘史。 逼得倒悬山主险些想传送出紫薇秘境。 一开始的崩溃过后,他这会儿听到卫珩公然表态,几乎称得上无动于衷。 江云崖靠着院长,悄悄抹眼泪:“真是太感人了。” 旁人一定不知道,他是做出了何等的付出,是以何等的勇气在玄山掌门面前替舒遥身份打掩护,又是何等大无畏地奔赴魔宫,不惜自污医修声名来作证舒遥所言不虚。 才有了今日清清白白的道尊首徒。 这段动人至深的仙魔之恋中,一定要有他江云崖的姓名。 玄山掌门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天…王…保…心…丹” 玄和峰主焦急掏出两瓶,旋开瓶盖给她师兄:“掌门师兄,这些够吗?” 要不要再嗑两瓶。 “不必。” 天王保心丹入腹,玄山掌门又巍巍然一甩手拂袖如云。 正当玄和峰主心惊胆战,准备随时随地拦着她师兄嫌师徒相恋有伤风化,欲拔剑出手时—— 她眼睁睁见着玄山掌门被劲风鼓荡如流云的宽袖,被他拿来轻微拭了一下眼角。 玄山掌门饱含愉悦放松,“我总算不用日日夜夜担心师弟与贪狼使的事情了。白天叹气,夜不能寐。” 他欣慰道:“舒遥是个好孩子啊。又是个医修,等我们回玄山,一定要好好操办他们的合籍大典,要让天下皆知。” 尤其是要让贪狼使知晓。 于是心塞的只剩下玄和峰主一个人。 她性子活泼随和,交游素广,很快有其他门派的大乘过来低声问她:“玄和,我怎看你神情郁郁不振?可是被道尊所言惊到了?” 玄和峰主不能明说她不赞成这桩婚事,觉得白菜被猪拱了。 那只会让她直面日月照璧。 她也不能说她师兄就是个心里有白月光的渣。 那更把她往日月照璧的方向推了一步。 玄和峰主只能给对方一本玄山秘史,加上一个饶有深意的眼神。 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们到了悬着卫珩日月太极的山脉中。 那是卫珩所择的一处,距离入秘境的仙道中人路程都差不太多,离秘境中心十二阵也最近,最适宜汇合的一处地方。 登上山脉,便见一轮红日喷薄而出,霞光如同晕开丹砂,在洁白如宣纸的云海里铺展好一片晨景旖旎,晖采绚烂。 霞光之下,承接着秘境中高耸入云,万年不化的雪山山脉。 红与白,冰与热,一瞬的灿美和永恒的凝固之间的矛盾得到最完美,最奇异的展示。 它是如此的抓人心魄。 以至于雪山化水成江河奔流,如一道长龙滔滔,越过千山山岭,万里翠色递至他们脚下,让人情不自禁赞叹着这座山河的壮美。 舒遥的目光落在雪山更远,云海更高的地方,因为虚无,于是更加飘渺: “紫薇秘境事后,让雪天、七杀、孤煞一脉是胜是负,总该有个结果。而我也总该有个去处。”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舒遥曾经想得很清楚。 他有他想做了三百年的事情,他有他想登临的魔尊之位。 然而他认识到了三百年中未曾见到过的河山广阔。 那些曾经的执念,好像也不是那么的重要起来。 他说道:“我有些事情是肯定要做的。但是等做完之后,去处如何,我却无从安排。” 不过那也不是很重要。 反正和卫珩在一起,去哪里都无所谓。 舒遥不过是胡乱一说。 卫珩却没有把他的话当作是胡乱一说。 他覆了一掌在舒遥手上。 雪山红云,奔流大江,在那只手掌下竟渺小得不值一提。 卫珩道:“你只管寻你想去的地方,你想要的路。” “有日月照璧和寒声寂影,即便是荆棘丛生,荒山野岭,也总能生出一条路的。” 他像是无论沿着河岸跋涉多远,回头时也总能望见的那座青山。 也是无论腾云驾雾飞了多高,低眼时一样能望见的那株云端古松。 有它们的稳重可靠,更多了柔软纵容。 或许是说曹操曹操到的奇妙圣者言灵。 他们一提让雪天,魔道中人便浩浩荡荡来了此。 比起仙道的整整齐齐,魔道大多不足大乘的,都是残兵败将,萎靡不振的模样。 连累魔道看起来,也没有那么地浩浩荡荡起来。 好在大乘域主仍是很正常的。 他们正常地看见舒遥,正常地惊叫一声:“贪狼使!怪不得我秘境中一路上没看见你,你怎会在仙道的队伍之中?” 叫得让雪天脑仁一疼,叫得七杀为他们默默先行上了三柱清香。 倒悬山主也阴沉沉地握上剑柄。 不是因为魔道域主喊的一声贪狼使,而是玄和峰主与江云崖又愁场百结地想要过来开解他。 更离谱的是,乍闻喜事的玄山掌门也喜气洋洋,想要凑过来和他说两句话。 倒悬山主已经无暇他顾仙道从六宗宗主开始,烂到骨子里的习气。 他勉强告诫自己冷静,不能失控拔剑,说道:“我知道舒遥不是贪狼使!” 求求你们闭嘴! 让雪天神情复杂地望过来。 说不清他是怜悯更多,还是挣扎更多。 他最终也神情复杂地说了一句:“我相信他也不是。” 七杀深深为他们说丢就丢的坚持震惊。 于是他跟着人云亦云:“我也信他不是。” 仙道众人,想要拔剑的手也松了,想要嘲讽的嘴也停了,一片和乐融融。 七域主和万川和差点怀疑这一切都是紫薇秘境的幻象。 破军淹没在坠青天众人之中,安静美丽,深藏功名。 万川和犹豫再三,向着舒遥使了一个眼色。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的眼神沉静而坚决,使得舒遥会意,解开对他声音的传音。 万川和一道传音落入舒遥耳中:“舒遥,你信我吗?” “……” 他不应该解开封印的。 不等舒遥封回去,第二道传音又来: “那就千万别入紫薇秘境的十二阵。” 第58章即将掉马 舒遥唇畔的笑意,如琉璃杯瞬间被打翻,盛在内中的酒液潺潺流了一地,消逝至无。 万川和所言之事,已经不是关乎舒遥信不信万川和的问题。 紫薇秘境为历代修行者心目中无可动摇的圣地,便是因为秘境中心的十二阵。 顺利走过十二阵,能整整拔高一个大境界的修为,能元婴变化神,化神到大乘,甚至是—— 在修行者眼中等同于飞仙神人的渡劫。 其天翻地覆之处如同麻雀变凤凰。 紫薇秘境十二阵威望日积月累,莫说是舒遥一个人,哪怕是一代两代,也绝难轻易撼动。 舒遥沉吟了片刻,所言字字发自肺腑:“你知道的,我是信你的。” 万川和眉间一松。 他感动于舒遥的信任,以至于忘却过去几日间被强行封住声音,冠上三把刀这个名字的旧恨。 不等万川和分说一二,他就听舒遥掏心掏肺:“毕竟我不是很在意究竟能不能破境到渡劫,反正眼前的这点修为寿命也足够我活,战力也足够我教教让雪天他们好好做人。” 他明明是以知足常乐口吻说的这话,那副“天老二我老大”的狂妄,硬是气得万川和鼻梁一歪。 有时候想想,魔修不喜舒遥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们个个性子乖张得很,岂容得下有人以比他们更乖张,更自负的姿态凌驾于他们头顶之上说一不二? 尤其是受他限制管辖,让他们行事处处受阻,无比拘束。 难怪关于他的各类谣言,总是是魔道飞得最快,流传最多的那个。 也只敢在谣言中诋毁舒遥而已。 万川和出神一会儿,又听舒遥情真意切地感怀他们过去的兄弟情谊:“特别是我知道川和你这个人,要你编一个关乎到紫薇秘境十二阵的惊天传言下来,也是很难为你的。” 万川和此时不是简简单单的气歪了鼻子。 他气得连刀也歪了,恨不得立刻歪出鞘外。 再砍死舒遥他丫的。 好在舒遥并未继续对他的智谋做出任何评头论足,转而正正经经道: “你说十二阵不可入,至少得告诉我它不可入的原因。否则便是我不在乎渡劫,也愿意信你,其他人未必是与我一般想法。若是十二阵当真不宜进入,总不能眼睁睁看他们跳火坑,要知道事情的原委,才好决断。” 万川和反反复复打量了舒遥好几遍。 正当舒遥以为他在下如何至关重要的决定,透露何等天机时—— 万川和肃然问他:“舒遥,我们是陈年的朋友了,你实话告诉我一句。” 舒遥受他态度感染,也郑重其事:“你尽管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万川和终于问出盘桓在他心中很久的疑惑:“你是不是有个同父同母,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孪生兄弟,目前好端端站在我面前和我说话?” “……”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舒遥心中毫无波动。 甚至对紫薇秘境的事情更信了几步。 做人到万川和这个地步,要说他能伙同孤煞,编造出一串惊天阴谋。 舒遥是不信的。 万川和察言观色,干笑了一声打圆场道:“想不到舒遥你竟是如此心怀苍生的人。先前是我误解了你,才会以为你是有个一模一样的孪生兄弟。” 舒遥说:“我一直心怀苍生。” 万川和震惊看他,仿佛惊讶于有人居然厚颜无耻到这个地步。 舒遥垂眸看剑,哂笑了一声:“孤煞不能算。” 万川和半晌无言,应是挤出来一句:“那你和道尊还挺般配的。” 奇迹发生。 万川和亲眼目睹,前一刻喜怒不定,让他笼在寒声寂影的阴影之下的舒遥,下一刻挑开了眉。 他眉梢一挑间,泻出了眸中零星笑意,如潋滟春水浮波,蒙蒙水汽扑了一层,将素来转折凌厉锋锐的眉峰也柔化许多。 如春风裁出的墨柳,见之心喜。 “借你吉言,借你吉言。” 能说话的时间来之不易,万川和决定好好珍惜。 他言简意赅:“我们寻个人少的地方说话,这里遍地大乘,传音有点不太靠谱。” 舒遥与万川和几句言语交锋之间,仙魔两道也在明枪暗箭,波涛起伏。 本来弟子个个抖擞精神,严阵以待。 只等着魔道中人一开口,就把他们怼回去。 怼到体无完肤,怼到怀疑人生。 让魔道瞧瞧,他们仙道六宗弟子,道尊首徒,可不是随便三言两语,就可以轻易污蔑,乱泼脏水的。 出乎弟子们意料的是,在让雪天制止之下,尽管魔修满腹疑惑,却没有一个敢跳出来开口的。 他们小声传音交流:“难道是我认错了人吗?不可能啊,贪狼使那般人物,如何会让人错认?” 另一个魔修换了一个角度,冷静道: “可是贪狼使那般人物,如何会愿意自降身份,做卫珩晚辈?” 哪怕对方是道尊呢? 他们两两对视,两两都觉得对方说得有理,两两都无法说服对方。 这时候,就需要一个中间的调停人,来发光发热,起到作用。 第三位魔修加入谈话之中。 他谨慎打量两眼周围,随即神秘兮兮从怀里掏出一本本子,像是捧着什么了不得的功法秘史:“两位道友所言,确实有理,也许看了这一本,道友疑惑可以迎刃而解。” 玄山秘史。 让雪天眼尖,瞥到了封面上四个大字。 这让他眉头一跳,心里难免有点不太好的预感。 毕竟…玄山秘史和昆夷秘史的杀千刀作者…… 好像是同一位。 于是让雪天不禁分了神,更关注几分场内动态。 他听到有正道的小辈窃窃耳语,“这次奇怪,魔尊怎会如此轻易松口?我记得我去魔宫一行时,魔尊各种死缠烂打,不肯死心。” “道友是说,魔尊暗恋贪狼使,却求而不得,只好将与贪狼使长相有几分相似的道尊首徒,妄图强取豪夺过来的那次死缠烂打?”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无论炼气大乘,剑修法修,对他们而言,八卦是永不过时的。 特别是有关于魔尊贪狼使这等大人物,加杂着强取豪夺,美人替身等诸多令人兴奋的狗血因素的八卦—— 更是一说就停不下来。 弟子如觅知音,一个劲地点头道:“对对对!就是那一次!” 另外一个说话弟子若有所思:“不是我故意说什么,只是道友的消息,可能有点滞后了。” 他手腕翻转之间,一本显然是被人翻来覆去熟读过好多遍,封面略有陈旧的昆夷秘史,赫然现身: “道友兴许需要读一读这一本。” “我以为,这次魔尊的轻易放手,兴许真是因为他与七杀使历经磨难以后修成正果,懂得怜取眼前人,放手求而不得的白月光。” “原来如此!” 弟子恍然大悟,一脸钦佩。 他总觉得缺了什么,搜肠刮肚,方才拉出来在杀破狼和魔尊贵乱里面,存在感格外低的一个人: “那破军使又置身何地?” 拿着昆夷秘史的弟子也懵了。 他思考一番,强行拉郎:“我听闻破军使和贪狼使少年相识,交谊甚笃,兴许是他们两人在一起了吧。” 弟子话一出口,顿觉周身一凉。 破军幽幽地收回目光。 能别总把他拉进这一堆狗血破事里来吗? 他能听到,难道人家道尊听不到吗? 好巧的是,七域主也听到了。 他一字一字地听过去,越听越糊涂,越听越不明白。 迷茫一层层的积厚,厚到足以压垮七域主,让他放下他的骄傲矜持,向倒悬山主诚心求教道:“你们仙道弟子,到底在说什么?” 他怎么觉得自己和他们活在的不是一个天下,说的不是同一种语言文字呢? 倒悬山主默默地移开目光。 他声音依然是清冷淬寒的:“小辈妄言,我怎生得知?” 看见七域主颇为认同地点点头,不再穷追不舍问下去,倒悬山主松了口气。 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魔修,告诉他自己已经被玄和峰主等人接二连三洗脑,被迫恶补一遍近日天下风云八卦。 感谢玄山掌门剑气威压镇着场子,才让让雪天那被气得浑浑噩噩的头脑,明白如今局势,强忍着没有拔出人间骤雪。 他只觉得自己一个片刻也不想多呆下去。 没有了和玄山掌门你来我往,以话套话的兴致,让雪干脆利落交代了个全: “之所以选这一座山脉汇合魔道之人,本座打的亦是和道尊一样心思,选的是最方便的捷径,恰巧和仙道中人撞上了而已。” “明人不说暗话,紫薇秘境十二阵至关重要,本座此时无心与仙道拼出一个高下厉害,损伤自身,就此先行别过。” 让雪天和七杀带人下山的时候,心照不宣对视一眼,眼里全是逃出生天的庆幸。 他们第一次觉得山脚下空气,是这样清新自由。 山脚下的长河,望着也比山顶上看干净明澈。 留下和让雪天打着一样主意的玄山掌门留在原地,奇怪道:“魔尊上次在魔宫相见时,拖泥带水,这次怎爽快至此?” 他想来想去,发出一声感叹:“果然是对贪狼使的情爱误人,说是能让人性情大变也不为过啊。” 玄山掌门害怕得紧紧抱住自己的剑,如同抱住了自己这辈子的寄托。 ******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随着一重重的隔音法阵被设下,万川和张口,直接道:“你有没有想过紫微星提前降世数十年,会有何等的影响?” 舒遥老老实实说:“没想过。” 他一直很有自知之明。 剑修就要有剑修的觉悟,别去插一手不相干的,去抢人家江云崖的饭碗。 万川和打了个比方:“紫微星每百年降世一次,其余皆在吸纳天地灵气补充己身。这次提前降世,大概是像个干活的饭吃一半就急忙跑去干活,当然搬不动砖。” 舒遥:“很有道理。” 万川和:“而原本大乘方能进入的秘境,混杂了金丹以上所有修行者,更是说明紫微星已然力竭不支。” 舒遥有点不可思议:“既然力竭不支,没人拿刀架在它脖子上逼它早几十年出来吧?不能好好吸纳天地灵气吗?” 事实上这也是江云崖、书院院长等人的心里话。 他们对紫微星仓促出现的理由有一二预料。 唯独没有想到,情况已然坏到这个地步。 万川和沉重地叹了口气:“所以连维持秘境都艰难,更不用说是十二阵。要知道,十二阵所有的灵气来由,皆是通过紫微星勾连天地的。” “紫微星力有不逮,十二阵原本能升的一整个大境界,现在最多升一个小境界罢。而走十二阵的机会,只有这一次。” 所以如六宗首席等年轻天才,大多是来走马观花一次,看看紫薇秘境是什么模样,好让日后的自己准备充分。 真正打算走过十二阵的,要不是卫珩让雪天,要不是自知凭自己一己之力突破到下个境界十分困难,想来试试运气的修行者。 舒遥说:“我明白了。” 至于万川和是如何得知,他又曾在紫薇秘境中经历了什么,导致魔道传出他手握能走过十二阵的消息,那是舒遥遇见引长烟后,方想起自己忘了问万川和的事情。 引长烟瞧着完全没有平日里一剑破万法的洒脱磊落,吞吞吐吐,期期艾艾:“舒师弟,乍闻你的喜事之下,尽管坏人好事该打,我想我是应告知你一声的。”, 然而舒遥已经看见了引长烟手里捏着的玄山秘史一角。 他明白为何陪引长烟来的是怀霜涧,而不是顾迟笔。 估计是人家顾迟笔洞悉一切,正嫌引长烟丢人来着。 舒遥抢过引长烟的话头,恳切道:“引师兄,我是都知道的,玄山秘史的事我是知道的,外面那些风风雨雨的传言我也是知道的。师兄不必多做担忧,劝我要再三小心考虑一二。” 他近来心情很好,觑着引长烟的面色,好心保留了一句“我也是知道玄山秘史里有你的一份功劳。” 但这也足够引长烟失神好一会儿。 别人的感情,他无从置喙插嘴。 所以引长烟换了一个新奇的角度:“我与舒师弟平辈论交,舒师弟快要成了道尊的道侣。” 他兴致勃勃展开期待:“是否就意味着我辈分要在仙道之中,猛然高了一辈?” 怀霜涧低着头擦剑,头也不抬道:“我想你要冷静一下,改口叫舒师弟师叔。” 引长烟:“……” 怀霜涧终于施舍般地腾出一只手,摇摇一指。 即使隔着树木错乱,引长烟仍能清晰辨识出自己师父挺拔如剑的身影。 怀霜涧语气平平:“否则你是想被倒悬山主吊起来打,还是直接免了吊起来打,逐出师门?” 数十丈的间隔并不能减轻引长烟的敬畏之心。 他打了一个寒颤,坚决又迅速:“多谢怀师姐提醒!我日后一定会把舒师叔当作长辈对待的。” 再也不做,和自己师父平起平坐辈分的白日美梦。 “阿珩,你有没有想过,紫微星怎会提前现世?” 舒遥走至卫珩身边,传音于他,他语速极快地说完了整件事: “紫微星提前现世,秘境容纳的不仅仅是大乘,说明紫微星确实灵气不足自如地控制整座秘境。这样一来,受它驱动的十二阵,难免有所缺憾。”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舒遥想劝卫珩百年后再来秘境。 对他们大乘而言,百年算不得多么长一段时光,却也绝不是弹指一挥间的短暂。 对卫珩而言尤其。 他三百年前破境大乘,凭手中日月照璧,已是无可争议的仙道第一,两百年前诛杀魔种,重伤魔尊等事情尘埃落定后—— 再无人能将他从天下第一宝座上撼动。 卫珩先前从未入过紫薇秘境。 显然是磨砺自己境界,想要达到巅峰后一举破渡劫,方等来的此次紫薇秘境。 而让雪天也对渡劫之境充满野心。 要是对象不是卫珩,舒遥自己觉得自己这话,都很像是潜伏进仙道的魔道卧底,终于在最后的紧要关头按耐不住自己的狐狸尾巴和叵测居心。 可对象是卫珩。 是可以对他交托十分信任和真心的人。 所以舒遥也说得肆无忌惮。 “放心,我这一回本来不打算入十二阵。” 卫珩忽然发觉,自己入秘境以来,不是忙着找舒遥,便是等找到舒遥以后哄他开心,甚至忘记了对舒遥交代紫薇秘境极重要的要事。 “如我上次在魔宫所说,我的机缘不在紫薇秘境。” 那并非是完完全全用来安慰舒遥,让他宽心的话。 卫珩面对让雪天步步紧逼时,无动于衷的淡然也不仅仅只是他养气功夫做得好。 而是紫薇秘境实实在在,对他而言,无足轻重。 “我的机缘在你。” 当卫珩怀着一分自省,想乘此谈话把事情和盘托出给舒遥知晓时,他被舒遥仓仓促促地打断。 舒遥没有想过,自己等来的会是这样一句话。 他信卫珩。 他知道卫珩也信他。 这一份信任,让舒遥在提及紫微星时,心态如常,语气亦很平稳,不见多余的患得患失。 但“我信你”和“我的机缘在你”简简单单的几字之差,仍是将舒遥轻飘飘得捧上了云端。 他不习惯那里的轻重之差,生平罕见地手足无措,慌不择言起来。 舒遥甚至想不出该说点什么话来应答。 他冒出来的所有话语皆被他一句句否决掉。 太轻浮,太油腻了。 慌不择言的后果是,舒遥把半路上的引长烟给卖了:“我与万川和谈话后,回来遇上了引长烟与怀霜涧,他似是要将玄山秘史给我一看,劝我不要踏入火坑。“ 被蒙在鼓里的引长烟殊不知第二部昆夷秘史就是舒遥的手笔。 更不知道,他被他的柔弱医修舒师弟转头卖给了道尊。 说完舒遥懊恼得想锤自己脑袋。 他愣是没觉得这句话比他先前所想,要好上多少。 他听见卫珩声音冷凝凝的,如秋日松针上结的一层薄霜:“等紫薇秘境后,引长烟与怀霜涧,应当双双均要来论道台。” 舒遥像是听懂卫珩秋后算账的意思,在他臂弯里笑出声来。 笑声冲淡羞恼。 舒遥抬起头来,带了一点戏谑问道:“莫非道尊是要公报私仇,加重他们的课业携私报复?”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卫珩不置可否:“想来掌门师兄与倒悬山主,也不希望看到他们沉浸太多心神在虚无之事上的。” 舒遥仅剩的同情心使他帮着引长烟说了句话:“昆夷秘史是我写的,阿珩你不会还要加重你的课业吧?” 他眼睫一扬,铺开乌黑眼眸里莹莹动人的星芒闪烁,“你若是不加重,我肯定是要待在玄山和你一处的。” “你若是加重——” 也不舍得走。 舒遥故意一顿,给自己找了一个很好的理由,“我肯定也是要在玄山的。毕竟我三百年还没尝过课业的滋味。” “对了,顾迟笔呢?她也在论道台就读吗?” 卫珩说:“她不算,等她将第二部玄山秘史写出来再说。” 那部说要有着团团圆圆,甜甜蜜蜜完满结局的玄山秘史。 这一回舒遥是真的笑得脊背发抖,不可自抑。 ****** 确定过人数无恙后,他们略作休整,起行往十二阵方向去。 有众多的大乘开路,当然是一路披荆斩棘,未遇挫折。 顺风顺水的表面下,难免有小小的暗波生了头。 譬如说倒悬山主接到的两张传讯符。 前一张来自皆空方丈,后一张来自让雪天。 前一张告诉他舒遥是贪狼使,后一张还是告诉他舒遥是贪狼使。 前一张邀他共襄除魔盛举,后一张也是邀他共襄除魔盛举。 看得倒悬山主心头火愈发炽盛,烧得他沉沉冷笑两声。 皆空方丈的,仙道仇魔,尚且可以理解一二。 魔尊邀他除魔是想闹哪样? 自己打自己吗? 哦不对,皆空方丈的也不太能够理解。 六道寺万年隐居避世,怎么到了他这代就热血澎湃地除魔起来? 倒悬山主自认自己心性如剑。 这不是别人可以把他当剑使的理由。 他神色阴沉地凝视了两张传讯符半晌,随即毫不犹豫,抬手将其“咔嚓”撕得粉碎。 ****** 六道寺里,小沙弥望着空空如也的禅房,不解挠了挠头,自言自语:“这几日我来洒扫时,掌门是皆在静室里诵经清修吗?” 要不怎么会空空如也,见不着人。 小沙弥心中由衷升起了敬佩之情。 掌门不愧是掌门。 单单说诵经修行的勤快劲儿,也不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自己可比的。 他打扫完一圈房间,目光定在书案上合起的一本书册上。 蓝皮封面,雪白宣纸,提字挥洒自如,圆润藏锋: 玄山秘史。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第59章终于掉马 尽管仙魔两道汇合的是在同一处山脉,去往的也是同一处十二阵所在,他们仍是分了两条路走。 让雪天不是出于保存实力的稳妥做法,担心两道会走着走着刀兵相见。 相较起来,他更担心自己会被仙道弟子口中的昆夷秘史气到中途崩卒。 面对七杀时,为掩盖自己的真正心思,让雪天依然寻了个借口:“当今仙道势盛,我道势衰,有玄山旧仇在,小心为上。” 同样被昆夷秘史荼毒的七杀,当然也很赞同让雪天的做法。 出于同样掩盖心思的目的,他也煞有其事地附和了一句:“尊上说的是。” 如果可以,七杀真的一辈子再也不想见到仙道那群人。 就让舒遥在仙道自生自灭去吧。 他们所走之路与仙道行进的方向隔了千里万里,数不清的森林江河。 也很方便让雪天和七杀之间交谈一些秘事。 “六道寺的皆空方丈当真可信?” 让雪天则不似七杀瞻前顾后,胸有成竹回答他道:“他比我们更憎恨天刑。我杀天刑,仅仅是为了求生,与天刑一脉并无不死不休的仇怨,皆空却不一样,他憎恶魔道。” 七杀沉默了一会儿,目光转虚:“若是憎恶魔道,他怎不对孤煞动手。” 果然还是不能很理解仙道中人所思所想。 更诡异的是,七杀觉得这才是正常的。 他一个好端端的正常孤煞魔修,理解不了仙道那群傻子想法也是应该的。 让雪天悠然自若道:“你怎知他不想根除孤煞一脉?” 他微微一笑,似对未来会有的生死之敌并无介怀,“皆空想的,只是先杀天刑,再灭孤煞而已。天刑孤煞,哪个也跑不了。” 是魔修,就要走得整整齐齐,哪个也不能缺。 七杀:“……” 他简短置评:“可以,很有理想。” 有理想得七杀都不好意思把他当作仙道叛徒,佛门败类来对待。 事实上,七杀也不是很搞得清楚,一心想要除魔卫道的皆空方丈,和仿佛瞎了眼睛一心偏袒着舒遥的道尊,哪个更像仙道叛徒一点点。 “也是无奈罢了。” 让雪天非但不介意把自己置于砧板之鱼肉的境地,甚至还能很有同理心地代入皆空方丈,设身处地一想: “天刑一脉,固然底下魔修大多飘零,贪狼破军不死,天刑一脉仍存。” 提及贪狼破军这两个曾经熟悉如手足,而今陌生得足以让七杀打个寒颤的名字,他情不自禁肃容了起来,跟着一起叹息: “让皆空方丈同时对上道尊贪狼破军,再加随时会倒戈的仙道,一人之力,实在是太难为他了。” 只是—— 七杀冷冷嗤笑一声:“他想杀绝孤煞一脉,情有可原,他想借孤煞一脉的手杀尽天刑——” 难免就让七杀看不起了。 让雪天说:“因为皆空方丈觉得,天刑一脉的魔修仍存有七情六欲,稍不留神,便是孤煞,死了比活着更稳妥。” 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让雪天和七杀同时膝盖一疼。 他们对视一眼,一言难尽地住了口。 再如何私下里瞧不起皆空方丈—— 作为两个天刑转入孤煞的魔修,让雪天和七杀扪心自问,好像他们确实没有反驳皆空方丈观点的权利。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活生生的案例没有资格说话。 “皆空想借刀杀人,又与他瞧不起的魔道,有什么区分?” 最终七杀仍是坚强地站了起来,换一个角度批判皆空方丈。 让雪天赞同道:“说的是。” 他说:“一朝行差踏错,便只能将错就错,错到错无可错。” 这时候,七杀没有恼怒让雪天知了成精,一句话里反反复复重复“错”之一字的举措。 也同仇敌忾,和让雪天一起嘲笑皆空方丈的心思。 他凝视着足下江中倒映出自己的身影。 那团被水波扭曲至模糊的面容,本该是七杀最熟悉的。 也是最陌生的。 七杀的声音像是清晨抓不住的一团飘渺雾气,随着红日渐升,渐渐消逝于无: “是啊。” 这句话,他和让雪天最有资格赞同。 因为他们是这句话最好的,最活生生的见证者。 七杀问了最后一句话:“既然皆空方丈来了紫薇秘境,他此时此刻,身在何处?” “同为大乘巅峰,他有意伪装,你我也很难发现。” 让雪天兴致缺缺,并不是很想寻根究底:“反正他想动手的时候,总不能把自己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肯定会想办法告知你我的。” 七杀原来想更多问一句,不满皆空方丈为何不拿出诚意。 他后来一想道尊首徒贪狼使,再一想坠青天那位如花似玉的镜月—— 七杀决定闭嘴。 有时候无知是福一话不假。 ****** 所有的青山从巍峨隆起一步步走低,像是心甘情愿拂开云雾重重织成的白茫茫面纱,露出草木葳蕤的真面目,臣服于这天地星辰所带来的奇迹之下。 所有奔流的江河也受之震慑,它们席卷万里,滔滔流水足以洞穿青山,填平深壑。 然而江河的尽头并非是吞吐百川的汪洋无边。 却仅仅是个平地起的小水洼。 小水洼后面是十二阵。 有说法说,山水为天地灵气精华之萃。 紫薇秘境的一切山水在十二阵前走到尽头。 秘境中一切的灵气精华皆用来供养这夺天地造化的十二阵。 十二阵,顾名思义,为十二座阵法组成的叠阵。 十二座阵法分别为:胎、养、长生、沐浴、冠带、临官、帝旺、衰、病、死、墓、绝。 其对应人之一生,从母胎直至埋骨的生老病死十二阶段,故也称之为十二长生阵。 长生不长生不知道。 以前走过十二阵,可以提升一整个大境界和数百年的修行是真的。 卫珩道:“空说无凭,言及十二阵有恙,不如从前恐怕难以叫人置信,不如我进去先走一遭,等出来时旁人见我境界不变,自然洞明。” 舒遥一时不知该劝他别随随便便把渡劫当儿戏好,还是质疑他真有把握能完全走过十二阵好。 不知为何,舒遥隐约有所感应,明白卫珩的机缘多半真不在十二阵上。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似道尊这般的人物,一入大乘即至巅峰,一剑之间即可颠覆仙魔两道盛衰存亡。 这样的光辉满身,岂是苍白乏力的天下第一,天纵之才几个字之间可以简简单单形容的? 自然不需要,也不屑于外力破境。 所以舒遥问道:“紫薇秘境的十二阵,可谓是对人之一生面面俱全,必定要心性澄明,通体无垢。” 活得越久,便越难走过十二长生阵。 因为活得越久,见得越多。 见得越多,到后来连自己也不明白哪件是对,哪件是错,哪件事又会引起怎样的后果。 卫珩不是这样。 他与十二阵前的江河归处契合极了。 分明有吞吐山河万里,横贯人间的气魄,却最后归在一处不及人高的水洼里,清澄无瑕,一眼见底。 当然不必担心。 “我俯仰无愧天地,进退无愧他人,问心无愧自身——” 不等卫珩说过后面半句“实在想不清十二长生阵为何难为之处”来安抚舒遥时,异变突生。 一直安安静静悬挂在天上的紫微星忽地光芒大乘! 炽烈白光浩浩荡荡铺满青冥天际,一时间爆发出来的明亮令人双目流泪,忍不住想闭上眼睛。 自然看不见天边被逼退三舍的明日。 也看不见由十二方格组成正正方方几何形状的十二阵,如乍然苏醒,随着水洼里流水注入,在地上勾起无数繁密阵纹。 它们看似排列杂乱无章,但望一眼却能让人眼前生花,头脑嗡嗡,心神沉浸,不可自拔。 如窥天地之间最玄奥的至理,看见天地轮转,日升月落的轨迹规律。 再一回味,脑中又是空空如也,彷若什么也没看过,什么也记不起来。 等阵纹勾连完最后一笔,卫珩随之消失在原地。 整个过程不是极快。 舒遥明明眼睁睁目睹着一切的发生。 但是有难以逾越的威压落在他身上,如同顶了一整座泰山的重量,压得舒遥抬不了手,拔不了剑。 灵力再度运转之时,卫珩已经人都不见。 紫微星敛回所有光亮,又安安分分挂在原地,若不是消失卫珩一个大活人,说不得众人还以为只是十二阵带来的幻境一场。 破军在在场众人中,修为算是顶尖的一批,又不似舒遥心有挂念,最先反应过来。 他此时顾不得仙道众人的谣言与眼光,扑过来牢牢按住舒遥想要拔剑的手,喊道:“兄弟冷静一点!” 闷然在众人耳边炸响的雷声,像是舒遥积攒在心中的怒火,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蹦出个什么来。 他眼眸间攀上红意熊熊跃动,跟着一起喊道:“被十二阵不明不白卷进去的是我道侣,你让我怎么冷静?!!” 舒遥这一声,像是拔开的木塞,让仙道上至大乘掌门长老,下至金丹弟子的切切揣测声如水泡般自沸腾烧开的开水里源源不断冒出来。 “诶你说这紫薇秘境是不是有点问题?” “肯定有问题啊!” 弟子想也不想,铁口直断:“不说咱们一群元婴,硬是到了被分到了大乘秘境里面。就是看看它这天色,前一息晴空万里光明大放,下一刻阴云密布雷声隆隆,这么瞬息万变,哪能没问题?” 一阵诡异的沉默。 正当破军一边警惕按着导致这瞬息万变的罪魁祸首,一边感叹着想不到仙道弟子居然也能有如此敏锐的一天时—— 听闻仙道弟子疑惑道:“咱们是不是放错了重点?” 不,某种意义上也不算是放错重点。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破军心道。 “我也觉得,重点难道不该是突然现身,制止道尊弟子行为的那个女修吗?” “我认识那位师姐!” 有玄山弟子惊喜地惊叫一声。 他如同怀着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故作神秘:“如我没认错人,她便是与舒师兄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的那位心上人。” “……” 舒遥更想拔剑了。 连破军也不想按着舒遥,只想让舒遥尽情地拔剑。 劈不开十二长生阵,劈死那群事到临头也成天想着有的没的八卦的仙道弟子也是好的。 “闭嘴!” 在他们两人行动之前,玄山掌门抢了两人的话头。 掌门没有多余的示威言语和动作。 但看他举止神态,自然而然威严无上。 没有人会觉得他配不上玄山掌门之位。 掌门袖下双手紧握成拳,眼风逐一从十二阵里一一扫过,凌厉如刀: “据我所知,十二阵是等百位大乘人齐之后,合力打开,从没有似我师弟前脚人刚至十二阵前,后脚十二阵急不可耐打开拉他进去的道理。” “此次,若非是紫薇秘境出了变故,若非是其刻意针对我师弟。” 最后掌门的眼神停在玄和峰主身上。 玄和峰主会意,急急上前两步,递给掌门天王保心丹。 掌门不接。 他简直要被这一个两个不靠谱的,气得气血冲脑,喝道:“此时要这种东西有何用?拿我剑来!我倒要看看这所谓的十二阵和我的太乙明堂孰坚孰锐!” 玄和峰主也被气得气血上头起来。 她掌门师兄瞧不起她也就算了,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瞧不起天王保心丹,是忘记那些年靠天王保心丹维持的掌门风范和被救过的命吗? 你的太乙明堂能破阵,能救你的命保存你的尊严吗? 她凉凉一指被玄山掌门爱惜挂在腰间的太乙明堂,道破事实:“师兄,太乙明堂在你腰间好端端地挂着呢。” 玄山掌门:“……” 玄和峰主痛心疾首数落他道:“二师兄突然被卷进十二长生阵里我亦是心焦不已,明白师兄的想法。” “但师兄你就是想破阵显出威风派头,也不必要硬叫人给你递挂在你腰上的剑吧?” 玄山掌门:“……” 破军震惊得连按着舒遥的力都松了两分。 但这远远不是极限。 在几乎要疯的玄山掌门,喃喃着翻来覆去掐着手掌的江云崖,一脸深沉的倒悬山主,合掌念佛的无尘方丈之中—— 书院院长不愧是读过万卷书的人,镇定远超旁人。 只见他略作思考,问舒遥道:“十二长生阵不会无故而开,道尊入阵前与你说话,可是他做了什么?” “怎么可能?” 舒遥未经思考,口不择言:“他要是入阵,怎可能不提前与我说一声?显然是秘境的差错!” “……”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众人不仅无动于衷,甚至想一脚踹翻这碗狗粮。 乌云更密一重。 舒遥在与破军的交锋之中,逐渐占得上风。 害得破军心惊胆战,一个劲劝他道:“兄弟,冷静一点。” 他试图以眼神暗示舒遥,就算你能破得开十二阵,你暴露身份后,能一打五吗? 可惜舒遥没有接受到他的眼神暗示。 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很冷静:“让我先破开十二阵,再谈旁的。” 是紫薇秘境的差错就留个教训,让紫微星长长记性。 是卫珩的问题,就让寒声寂影教他知道不告而别是不可取的。 “看来是紫薇秘境的问题。” 院长前一句看着一派镇定自若,万事在握,后一句一把把锅扣给了江云崖:”紫薇秘境如此大的差错,你怎的成天只知道打牌,也不提前卜算一二?” 正烦躁揪着自己头发的江云崖目瞪口呆:“我要是早知道早算出来,我和道尊多年相交,我会不说吗?院长,你这和自己命不好还怪算命的有什么区别?” 更何况他只是爱好卜算,正职为六宗宗主。 江云崖严正声明,转头将目光投向无尘方丈:“方丈你看看!每次打牌,院长他打得比我少吗?不是院长他拉着我打的吗?” 无尘方丈欲言又止。 江云崖隔着一个无尘方丈,和院长狠狠瞪视。 又是平地起的一波光亮。 那一阵光亮丝毫不比方才紫微星异变时的差上多少,伴着剑气铮铮。 是绝世名剑拔剑出鞘时,方有的气势。 等弟子再一睁眼,眼前已然换了一个模样。 水洼凝冰,树叶挂霜。 飞雪如鹅毛,落了山头厚厚一层,似青山白头,万物皆寂。 秋风动树叶,无处不在密密如刀如箭,肃杀如金,生灭轮转。 杀气铺天盖地。 让雪天和七杀也到了十二阵前。 倒悬山主一人拔剑对上两人联手。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无论是面对仙道魔道,都如同秋风一样的肃杀,恨不得统统一视同仁扫个干净。 他喊出口的声音,也如同秋风一样的喧哗大声,又冷冰冰: “有聊八卦吃天王保心丹打牌指责的功夫,不如先解决魔道的人。” 破军绝望地想松手。 算了,还按个球。 直接让舒遥一道雷劈个干净算了。 玄山掌门也为此刻瞬息万变的局势懵了:“所以说,我们应该是先毁阵,还是应该先打魔道?” 倒悬山主剑下秋风更炽。 他的心,也如同被秋风扫过的地面,空空落落,再无一物。 倒悬山主明白了。 虽然明面上看,是他们仙道五宗宗主,对上魔道魔尊七杀使两人。 但实际上,这是一场一打六的战斗。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舒遥眼里红意更盛,几如淬血。 他的声音倒不见有多激动,比让雪天剑子下冰雪更寒上三分:“镜月你放开我,让雪天、七杀、十二阵,我一个一个算。” 他说到一个一个算时那种神态,险些让破军以为他是说要一剑一剑剐。 让雪天明明对阵倒悬山主时稳占上风,却主动退了一步,剑势稍缓:“我无意与山主对上。” 倒悬山主的秋风却不停:“你是剑修吗?” 让雪天:“??? 难道他拿的人间骤雪很像刀吗? 倒悬山主像是看出他的疑惑,很吝啬开口解释似的,惜字如金:“剑修拔剑,怎么能不决出一个高下胜负?” 好在经过几次与仙道交锋间的洗礼,让雪天仍能风度温文:“我出剑本意,并非与山主分出一个高下胜负,只是想拦山主毁阵手笔。” “道尊在十二阵中,以他修为,自然不难平安无事,但十二阵若毁,山主高义,大可不必在意,却叫后辈失一天大福缘,如何自处?” 倒悬山主笑了。 他向来情绪冰凝,笑起来也不见柔和,反而讽意十足,刺刺地卡在人心里: “一个能让晚辈入大乘秘境被大乘妖兽追杀的紫薇秘境?一个能不让人站定就强行将人拉入阵中的十二阵?” 他嘴角一撇,以短短几字不屑置评:“不要也罢。” 不知何时,玄和峰主手中月出昆仑取代了原先玉瓶,清辉如月芒,轻盈洒了一地。 玄山掌门的太乙明堂与她相互呼应。 江云崖和书院院长也不再隔空遥想对视,凭眼神厮杀。 在牌桌之前,在损友之前,他们先是仙道六宗的大乘宗主。 能够站在巅峰呼风唤雨那种。 “闭嘴。” 有道清凌凌的声音猝不及防响起。 看清说话人后,全场还真闭嘴了。 因为眼下情况,没人比他更有资格说话。 舒遥推开破军,一步步走到让雪天跟前。 他依然是一贯的打扮,乌发红衣,在仙道弟子眼中,全然如换了一个模样。 冷淡矜持是眉上披的极地冰霜,高山白雪。 艳丽迫人是他眼里燃着的能将灼灼明光逼退,如滚了半边天的火烧红霞。 舒遥似笑非笑:“自入秘境以来的种种诡异之处,我不必一一列举细说。眼下在十二阵里情况不知的是我道侣。” “是,他确实天下第一,但不说紫微星本是天下最未知,最超脱此方世界的物事,哪怕我道侣他好端端在站在我面前,一根头发丝也不伤,看得见摸得着,也不妨碍我担心他。” 仙道众人几乎要为他这番感人至深的言语,为这段感人至深的爱情流下眼泪。 尤其是联想起玄山秘史时,更多无限滋味。 若不是牵挂着仍在十二阵中的卫珩,可能全场已经是管不住嘴握着手,殷殷交流感想的同好,和刷刷提笔开写的顾迟笔。 舒遥不耐烦多说。 对卫珩安危的挂念胜过一切,使他他有点起厌倦唇枪舌战无意义的交锋。 “是不是一定要将你打服,才能让你彻底闭嘴?” “拔剑!” 满场皆静。 只有下意识的拔剑声尖锐响起,盘旋着欲刺破天际。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在这冷清的金属碰撞声音里,有一道人声格外突兀。 万川和说:“兄弟,冷静一下。” 和破军一模一样的说辞。 不同的是,万川和顶着数百号人的瞩目,继续说下去,吐出一点言之有用的来:“不一定非要拔剑砍掉十二阵这等费时费力的,另有办法。” 他吞吞吐吐,让舒遥不由得闭了闭眼: “兄弟,你再不说,是想让我对你拔剑吗?” 第60章彻底掉马 万川和虽为大乘,但他一不好战,二不似舒遥那般传闻众多,若不是借着舒遥与让雪天的名气扬了一次名,恐怕更是沉寂于默默无闻。 因此他出声说话时,仙魔两道众人算盘各异,却一致向万川和投去审视目光,想打量打量这位眼生之人有何等胆量,敢在这时候出来揽担子。 万川和面色颇为游移不决,似是在斟酌该从何说起。 在无声对峙,大部分人仍拎不清眼前局势时,玄和峰主出来打圆场。 她压下自己声线中不易察觉的一丝颤抖,柔声对舒遥道:“魔道中人确实可恨,只是目前师兄之事更为要紧,阿遥你不必分心于他们过多计较。” 似是怕舒遥担心,玄和峰主又连忙弥补着安慰道:“师兄他修为战力当世第一,莫说是依附于紫薇秘境而生的十二阵,哪怕是紫微星亲至,也不能奈他如何,切莫太担心了。” 接着玄和峰主转头,对万川和赞许道:“我晓得你是阿遥的朋友,多谢你在此紧要关头站出来稳住阿遥,否则他一旦对魔道动手,后果难以想象。” 千万别是卫珩出来毫发无损,却看到了他的道侣有事。 玄和峰主想一想自己因失责护不住舒遥就要面临的日月照璧,便由衷害怕起来。 万川和:“……” 首先,他说的话真的不是稳住舒遥的权宜之计。 其次万川和发自内心认为,就算后果不敢想,也是魔道那边的后果更不敢想一点. 玄和峰主担心舒遥,和担心去抓老鼠的猫有什么区别? 魔道那边也是一脸的如梦似幻。 有心腹趁着众人关注都落在舒遥万川和两人身上时,不敢置信低声问让雪天: “尊上,与我们势不两立,让我们将其视为心腹大患,日夜防备的仙道……” 便是这副模样? 那他在晚上愁得没法打坐修炼的失眠夜晚,大把大把掉的头发,又是为了什么? 让雪天:“……” 他其实也不是很想回答,很想给予魔修一个肯定的答案。 早知如此,修何孤煞? 七杀嗬然冷笑一声,像是在蔑视魔修脆弱不堪重压的心脏。 这有什么? 万川和张了张口,决定从头说起:“峰主有所不知,我非是舒遥口中的散修三把刀,而是魔道第三十二域主,万川和。” 有“啊”地一声惊叫洞穿天际,惊得空中飞鸟也不由得停住翅膀。 七域主一边惊叫,一边抬袖举手拭擦着眼里因为沉冤昭雪过于激动流下的眼泪。 他手上戒指硕大,宝石明珠的光辉晃得刺疼了一阵仙道弟子的眼睛。 七域主毫不知觉,十分委屈:“我第一面见他的时候就说他是万川和!你们非不信,说我是眼睛不好使认错人,随意污蔑他人声名。这下来看看,谁是真正的眼睛不好使?” 还不快点跪下来给他道歉?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引长烟嗤笑一声,半点不虚:“眼睛不好使难道不是魔道的一贯风俗?别说是把三把刀认成万川和,你们魔尊七杀使先后还将舒师弟,与镜月师妹认成贪狼破军二使。像是见着个平头整脸的,就恨不得要将他扣上魔道帽子。” 叫引长烟曾经一度很怀疑过,魔道中人长相究竟是有多叫人不敢恭维,才能让魔尊与七杀使不惜虚假污蔑,也要倔强泼脏水? 但看魔尊和七杀使长相—— 似乎也不至于到这个夸张的地步啊… 等等,舒遥是贪狼七域主是知道,且百分百确定无疑的—— 但镜月和破军? 他紧紧盯住试图拉拽舒遥的镜月不放,试图在他身上寻出一点点与破军相似的地方来。 据说,道尊首徒舒遥,和坠青天镜月两小无猜,青梅竹马。 而贪狼使和破军使年少相识,当得起一句竹马之交。 七域主越想越怀疑人生,越想越不敢深思。 他怀疑着,怀疑着,就把目光投到了让雪天和七杀那边起。 七域主抛却被他们追杀三月的旧恨,企图以眼神慰问让雪天七杀: 兄弟们,你们这段日子过得还好吗?风评还是正经的魔尊和正经的七杀使吗? 让雪天视若无睹,拒绝回答。 七杀同样以眼神冷漠回答: 不太好,滚。 破军抓着舒遥的一截衣袖,茫然无措,甚至还有点害怕。 直觉告诉他他应该现在逃离现场。 理智思索了一下,残忍无情地告诉破军一个冷酷现实: 他并没有办法能够在众目睽睽下,不引起任何人注意便逃离现场。 万川和浑身灵力蓄势待发,准备随时接住玄和峰主的月出昆仑时,见玄和峰主只是蹙眉轻斥了他一声: “我知你是阿遥友人,好意为阿遥着想。但凡事不能编造得太过,阿遥心急如焚,你跟着他一起做事不经脑子了吗?若是等他事后发现你所言是假,该有多伤心?” 万川和:“???” 他发现自己遇到了一个死亡命题,为: 我如何证明自己是自己,就是魔道万川和? 让雪天和七杀说他是万川和,只会被仙道众人翻着白眼冷冷怼回去。 七域主说他是万川和,一样被仙道众人翻着白眼冷冷怼了回去。 而等他痛心决心,承认自己是万川和,还是被仙道翻着白眼冷冷怼了回去。 万川和差点想给玄和峰主下跪发心血誓。 七域主抽泣了一声。 他旁边的倒悬山主总算赏脸地看了他一眼。 更加赏脸地给他递了一条帕子。 七域主接过帕子,如接了寒冬里热腾腾能将人心捂热的暖手炉般熨贴舒适,不可思议道:“你信我所言是真?” 原来仙道里,竟是有能自己判断对错是非的正常人的吗? 倒悬山主心中百般滋味,陈杂难辨。 他嗯了一声,只惜字如金道:“可算是同病相怜。” 破军再怎么说也是尸山血海,万人混战里走出来的人物,不至于怕了今日一个区区小场面。 他半搭着眼睛,学着镜月该有的和婉做派,温言细语劝舒遥道:“玄和峰主说的是,最要紧的是十二阵,旁的事莫去太过计较了。”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激情吃瓜的江云崖忽然打了个哆嗦。 他想起当初是谁在玄和峰主、玄山掌门两人面前信誓旦旦保证舒遥绝不是贪狼使的。 他也想到了若是事情一旦败露,自己将要面临的月出昆仑与太乙明堂的混合双打。 于是江云崖强行压下打冷战的冲动,一脸严肃正直,跟着循循善诱:“是啊,不如我们先行破开十二阵,再说旁的。” 江宗主眼光如冬日寒风扫过十二阵,十万分的冷酷无情! 就是它! 原本道尊与贪狼使一段曲折动人的爱情故事,眼看着即将修成正果,该死的十二阵偏偏来插一脚! 江云崖决定拿十二阵来祭刀。 玄和峰主、破军和江云崖的声音在舒遥耳畔嗡嗡交织,如云里看花,雾里看山,杂声鼓噪时听泉听风,,怎么着也摸不到一个大概真切。 舒遥对万川和道:“无碍,你继续说。” “我知道他是万川和。” 舒遥一个字一个字,声调不疾不徐,韵律从容,却带着一种格外奇异的力量。 如琵琶大弦响起的最高声,丝帛乍裂时的亢然清鸣,撕扯得人心脏不住蜷缩。 他密密的乌浓眼睫里流转出一片潋滟光晕,是那样引人瞩目,让太阳洒下的光辉也情不自禁在他眼脸边多停留一处。 照彻那张美得惊心动魄的面容。 也不仅仅止于此。 他骄矜而理所当然,像是那样惊心动魄的美丽方配得上舒遥这个人。 绝不会让人生出为何是空有一副美貌的花瓶美人感叹来。 舒遥说:“因为我是贪狼使。” 他张手一抓。 浓重乌云盖住浩荡青天,爆鸣雷光取代煌煌明日。 唯独它们映照簇拥的那个人至始至终不变。 乌发红衣,容光惊人,不可一世。 甚至要比他们凭着几个形容虚虚堆叠,臆想出来的形象还要美,还要狂,还要傲。 有天雷为证,种种迹象又重合到一处去,仙道中人要是再不信,那他们不如摘下自己脑子清汤麻辣涮了吃算。 总比现在顶在脖子上做装饰有点实际意义。 让雪天大笑了起来。 这样夸张放诞的笑声在此时众人皆默的场合下,其实是很不合宜的。 只是仙道众人没有心思去指责他。 而魔道的,七杀若不是一直冷面冷情惯了,七域主若不是拿着帕子边擦眼泪边和倒悬山主惺惺相惜,甚至想和让雪天一起笑。 让雪天话里带了一点意犹未尽的叹息余音:“贪狼啊贪狼。你前段时间拼命否认自己身份的时候,大约不曾想过会有今日一天吧?” 仙道众人更沉默了。 他们想起自己曾经大声嘲笑过的魔尊和七杀使,对他们翻过的白眼扔过的冷言冷语,就像是一巴掌接着一巴掌一般打得自己脸上生疼,头晕目眩无法思考。 乃至于隐隐约约对让雪天七杀起了诡异的怜惜之情。 明明说的是实话,却没有一个人相信他们说的是实话,转而被嘲笑脑子不好使—— 也确实是非常心酸。 舒遥说:“是啊,我是没有想到过。” 他不像是被激怒的样子,也没当众失态放狠话。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我先前否认,是怕有害阿珩声誉。” 恰恰相反,舒遥弯了弯唇角,语气寻常平淡得似是不经意提一件让人心生温暖的小事: “而今我发现,除他之外,皆是能以剑解决的小事。” “我练剑三百载,从未怕过事。” 舒遥说到这里,有血液似少年时,沸腾在他经脉骨骸里,满腔滚热,不甘寂寞。 促使着他直视让雪天,玩味地说了一句让在场大多数人均摸不着头脑的话:“我精六插八一身,从来不是为和人讲道理的。” 十二阵前舒遥和让雪天两两对峙,仙魔两道的大乘神情莫测。 台下顾迟笔在一群或是凝固如雕像,或是以头撞剑鞘,或是搞不清状况的小辈里忽然出声说了一句: “我觉得舒师弟,哦不,是贪狼使,他人挺好的。” 三双眼睛齐刷刷生无可恋盯着她。 分别是引长烟、怀霜涧和临云鹤。 江素问见他们动作整齐划一,也跟着礼貌性一盯。 怀霜涧依然是冷若冰霜的模样,若不是抓着剑鞘用力过度的泛白指节,谁也看不出来她内心震撼:“何出此言?” 因为世传杀人如麻,爱憎随心的贪狼使居然能在看了她写的舒遥最后和贪狼使在一起的玄山秘史后,对她和颜悦色,还给了她大笔的灵石。 顾迟笔如是想。 可见贪狼使为人也很有容人之心,绝不是旁人说的那般狭隘。 但不说让雪天和七杀耳听六面,单是她师父在旁虎视眈眈,也不能让顾迟笔吐出真相。 她略一思索,有理有据道:“贪狼使在魔道的地位很高,仅次于魔尊之下。” 三人以“你说了句废话”般对待白痴的眼神看她。 顾迟笔不以为意,继续平静地论述道:“以贪狼使的身份,即使是做道尊弟子,也是折辱了他。” 引长烟略略有所动容道:“不错。” 顾迟笔说:“可见他对道尊真心一片,不惜为之抛去自己苦心经营百年,浴血拼杀出来的魔道地位,心甘情愿将自己置于被动局面之中。” 三人中,阅历最浅的临云鹤已然彻底动摇,小声道:“我不怪舒师兄瞒着我们了。” 毕竟贪狼使和道尊的爱情故事实在是太过感人。 跨越了仙魔两道,正邪之差,跨越了世俗地位,门户之见。 顾迟笔说着说着,觉得自己说得也很像回事。 她觉得自己很对得起舒遥的灵石。 怀着想要弥补玄山秘史和要对得起舒遥灵石的奇妙心理,顾迟笔继续据理力争: “贪狼使他在凡间晋国时,旁人不知晓,我们却是亲眼见到他以医修功法救了整个凡间的人。无论是有心改过,还是一直如此,皆可见他绝非是传言中喜怒无常,嗜杀成性之人。” 怀霜涧道了一声:“是。” 引长烟敏锐捕捉到了关键点:“等等,医修的功法…舒师弟他是个医修不错。” 而贪狼使众所周知,是个修剑的天刑魔修。 很凶很残暴,动不动拿雷劈你成焦炭的那种。 顾迟笔叹道:“不错,有他愿意委身为道尊弟子在先,他是为谁改修的医道,想来不必我多说吧?” 临云鹤一脸恍惚:“原来有魔入医这等光是想一想,就叫人白日做梦的事情,真的是存在的啊。” 他们已经无心谴责舒遥对自己身份的欺瞒,转而沉浸于这跨过仙魔,跨过世俗,更甚是跨过生死的旷世绝恋陶醉无法自拔。 还有点想帮舒遥拔剑打死恶毒反派让雪天,好让他能回玄山安安心心和卫珩谈恋爱。 他们两人只是谈个恋爱,已经够苦了够艰难坎坷了,放下那么多,为什么还要跳出来阻挠不休?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只有江素问不懂就问:“你们说的舒遥与贪狼使是一个人吗?” 顾迟笔说:“是。” 江素问以他化神的眼力细细瞅了舒遥半晌,最后肯定得出结论: “我分明先前没见过他这个人,舒遥我是见过的,怎会是一个人?” “……” 玄山掌门在听见“贪狼使”三个字时,他的身体先于他的脑子一步反应。 亏得有太乙明堂支撑住玄山掌门身体,让他不至于在大庭广众,仙魔两道尽出精锐之下摔个倒仰。 随即两眼翻白,双腿抽搐地晕过去逃避这个事实。 玄和峰主身形一闪。 她落定在玄山掌门前面,不由分说地抬手,将一大把天王保心丹拍入玄山掌门口中:“师兄,够吗?” 玄山掌门缓慢又艰难地摇摇头,示意她自己实在有点撑不住下去。 玄和峰主会意,又拍了足有上次两倍之多的天王保心丹。 玄山掌门这才稍见好转,挣扎着问玄和峰主道:“他刚刚说他是什么来着?贪狼使?是我听错了吗?” 其余四宗宗主全静默无声,眉目低垂,鼻观眼眼观心,就是不敢直接告诉玄山掌门这个木已成舟的残酷事实。 “师兄你没听错。” 玄和峰主每说一字时,她不可置信之感便加重一份,言语愈发晦涩沉重:“舒遥说他是贪狼使,有天刑之雷为证。” 她,在玄山掌门第二次徘徊于昏迷边缘之际,强行塞了一大把天王保心丹,让玄山掌门维持住神智。 玄山掌门一字一顿:“舒遥是贪狼使。” 玄和峰主无声沉痛点头。 玄山掌门想起自己曾经试图撮合过的舒遥与卫珩,得知他们心意相通结为道侣时,自己以为不用再担心贪狼使的由衷喜悦—— 他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 这种欺骗激起的愤怒,比面对让雪天时更为严重。 让玄山掌门气得胡子抖动,说话发颤:“亏我以为舒遥他是个正经医修,说一千道一万总要比见鬼的贪狼使来得好!” 他重重冷笑两声:“好好好!原来他卫珩不是见异思迁,从头到尾都是他痴心一片,倒是我误会他了!” 让雪天和七杀陷入沉默之中。 堂堂道尊,在仙道的风评名声,竟也是受害至此吗? 来得莫名其妙的同仇敌忾让他们莫名其妙得在心里对卫珩升起些许同情之意。 然后叹息一声: 明明可以合力调转剑锋对舒遥,偏偏是他道尊瞎了眼睛。 唉,叫人叹息。 只见玄和峰主眼睛一亮,好似玄山掌门的话语给了她什么新思路似的,一瞬间如死灰般的心情复燃,再度明快起来: “掌门师兄,你想一想,你是情愿舒遥不是贪狼使,师兄他心里明明喜欢的是贪狼使,却和舒遥结为道侣,见异思迁想坐享齐人之福好——” 玄山掌门面皮抖动。 “还是舒遥就是贪狼使,师兄始终是我们所知的那个日月并明,道心清正,一旦动心即极难有所改变的师兄好?” 这选择题实在是太过困难。 身为一个没有感情的剑修,玄山掌门两个都不想做。 但无可否认的是,他的态度的的确确有了动摇。 玄山掌门语气仍是冰冷的,却不似刚刚坚定:“贪狼使他为魔修。”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且是个被千夫所指,名声很差的魔修。 这样的人若是和卫珩结为道侣,哪怕他并无图谋,仅仅是心情不好,想要随手打杀几个人,血屠几座城,也绝不是玄山掌门想要看到的结果。 玄山掌门彻底启发了玄和峰主。 她本来只是单纯庆幸是自己误会了卫珩,这下却是将所有后顾之忧解决,合掌欣悦笑道: “师兄你想啊,贪狼使他会医修的功法。” 不错,即使见多识广,地位崇高如玄山掌门,也从来不知魔修竟是可以转医的。 却不妨碍舒遥他的的确确可以当个医修。 玄和峰主循循善诱:“贪狼使愿意为师兄转修医修,心意之诚,情谊之厚,自不多说。医修功法至清至正,他也很难是坏透的心性。” 玄山掌门动摇了。 最重要的是—— 玄山峰主眼神放得很空,像是在向往:“如贪狼使这般的绝世姿容,绝世剑道,愿意一切重来,为师兄转修医道——” 剑修之间的默契,不必多言。 眼神交换之间,玄和峰主和玄山掌门洞明一切。 她也想要愿意为她转修医道的绝世大美人! 她也愿意为大美人爱得要死要活的! 玄和峰主羡慕咬手绢儿。 在一声声炸起如爆竹,不绝于耳的议论声中,舒遥清晰得到了他想要的那一句。 万川和说:“比起强行破紫薇秘境,或许杀了让雪天和七杀更为有效。” 舒遥一时不知道是强行破阵难一点,还是强行杀让雪天和七杀难一点。 人家魔尊七杀使,说杀就杀,不要面子的吗? 万川和似是也知道自己说得很离谱,烦躁抓着头发:“我名字叫万川和你知道吧?” 舒遥咯噔一声,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万川和开始絮絮叨叨,何止离他先前所言偏离十万八千里? “欸,叫这个名字也不是毫无来由的。万川和嘛,顾名思义,就是万川汇聚之地,我是在那儿出生的。万川汇聚之地嘛,除了海,还有你眼下踩的紫薇秘境啊。” 饶是一说话就停不下来如破军也是佩服他的。 敢在这种时候说这等不相关的,是真的不怕寒声寂影了。 舒遥抽了抽眼皮:“我明白了,杀让雪天和七杀,你闭嘴吧。” 他真诚道:“我怕等你说完,我道侣他都破阵出来了,那我辛辛苦苦暴露自己的身份有何用?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杀了让雪天和七杀嘛。” 舒遥轻描淡写按上寒声寂影的剑柄,剑光如流虹焕彩,贯穿整座十二阵。 “正好我早就想干了,一举两得不亏。” 仙道五宗宗主再加一个舒遥,让雪天对自己的战力并没有过高幻想。 于是他祸水东引,镇定望向破军道:“破军,你也要和贪狼一起出手吗?” 仙道弟子心有余悸,颤颤巍巍地顺着让雪天的目光望去。 看见一个妙龄女修,窈窕明媚,极是动人。 假设是之前,他们一定嘲笑让雪天是被猪油糊了眼睛,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楚。 但这之后,仙道弟子学乖了。 他们保留意见,四下小声交流:“我记得那位师姐是坠青天弟子?”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不错不错,说是和道尊弟子,不,是和贪狼使青梅竹马那一位。” 他们寻到盲点,抬头面面相觑,发出内心一模一样的疑问: “贪狼使在魔道三百年,怎会在仙道另有青梅竹马???” 有弟子躲躲闪闪看了破军好几眼,强忍害怕,大胆假设:“我听说破军使,好像是与贪狼使竹马之交。” “怎么可能!” 引长烟愤怒出声,明珠出海恨不得直接怼到让雪天脸上,指责道: “镜月师妹她娇柔可爱,端庄美貌,怎么可能是破军使?我又不是没见过破军使!” 原来破军在旁人眼里竟是这个形象吗??? 让雪天惊奇想着。 他扫过引长烟,不经意间想起这似乎是魔宫时破军说过他看上的人。 所以说…破军究竟是喜欢贪狼还是喜欢这个仙道剑修? 若是喜欢这个仙道剑修,他为何会愿意为贪狼扮作女装? 若是喜欢贪狼,为何独独这个仙道剑修对他印象如此特殊? 下属的感情太过错综复杂,让雪天决定明智保持沉默,来保证自己风评无损。 顾迟笔拉住引长烟,一针见血:“不错。” “可你娇柔可爱,端庄美丽的镜月师妹的青梅竹马,是魔道贪狼使。” 江云崖左看右看,全是大乘对他的目光洗礼。 他觉得自己仿佛被孤立了。 书院院长发问,直指人心:“镜月是你坠青天弟子?” 江云崖:“不错。” 他更加想把当初招收弟子的那个天才管事挂出来钉耻辱柱了。 院长问:“当初也是你为贪狼使做保,说他是仙道医修的?” 江云崖:“…是。” 他觉得谈话越来越危险,越来越不可控。 玄和峰主“啊”了一声,插进来补刀:“也是江宗主为魔道做的保。” 江云崖有点不太妙的预感。 “好了。”院长点头,做出总结,“你是天然亲近魔道,还是暗恋魔道的破军使?” 江云崖:“啊???” 说他亲近魔道,他也认栽了。 但说他暗恋魔道的破军使??? 这是何等天才才会得出的天才想法??? 玄和峰主似是了然道:“我听闻破军使风流名声在外,江宗主你也一表人才,难怪你们会情投意合。” 超脱如无尘方丈也不禁吃惊:“破军使扮作女装为的竟是江宗主你吗?” 江云崖:“……” 不,我不是,我没有。 无尘方丈摇摇头,叹息道:“江宗主不必做如此隐瞒的,老衲连贪狼使与道尊的情缘均能坦然相对,不用说江宗主你这一段。” 他们几人接口之间,说得有模有样,有头有尾。 听得仙道弟子目光闪亮,群情激愤。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听得江云崖几欲跳崖。 院长一锤定音:“等日后的牌局,我就不叫你了。” 无尘方丈深藏功与名。 半点不说,他也是看出来舒遥和破军真实身份的慧眼佛修。 江云崖仿佛被人剥夺了所有生存的希望。 事态有点超出舒遥的预料。 他强自镇定,问万川和道:“我现在杀让雪天和七杀还有用吗?” 万川和后退一步,答非所问,惊恐道:“你别过来!我和你虽然是百年兄弟,但是我不穿女装!” “……” 舒遥无奈转头,正想向让雪天和七杀礼貌招呼一声,示意他们拔剑时,七杀警惕道: “我和你往昔虽有过一段朋友情谊,但是你我反目日久——” 女装就免了吧。 舒遥:“???” 七域主好死不死过来凑热闹,扯着嗓子喊:“贪狼,我固然热爱金银珠宝一类明亮华美的事物。” 他一脸慷慨赴死的悲壮:“但是女装,哪怕是你让我死,我也不会穿的!” 舒遥:“???” 他们几个一掺合,把事情的风向就搞得像,贪狼使很爱逼人穿女装。 弟子吃瓜吃得激动难耐,按捺不住自己想八卦的心: “贪狼使居然爱逼人穿女装吗?” 有弟子感叹道:“那他一定很爱道尊。” 居然没有逼道尊穿女装。 真是委曲求全,又体贴至极的爱情啊。 他们纷纷预感到再说下去,对话风向会变得有点危险,明智地住了嘴。 舒遥强颜欢笑,抱着最后的希望对破军道:“兄弟,你看让雪天他卖了你,我们一起联手给他一个教训如何?” 很难形容破军的声音。 阴森森如厉鬼哭号。 杀意毕露如淬血之剑。 “舒遥!我先杀了你!” 他话语未毕,动作未起,十二阵波纹波动又起。 比起上一次的勾连成形,这一次更像是支离破碎至虚无: “谁要杀他?” 第61章猝不及防 那声音说轻不轻,说重不重。 说寻常也就是平淡问一句的语气。 说不寻常更有天塌下来我罩着的峥嵘。 旁人如何想的不知道,反正破军持扇的手是顿了一下。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然而破军究竟是杀破狼其中之一。 说他没有血性,显然是不现实的。 他仍恶狠狠地瞪视着舒遥,琢磨着该从哪处下手打人最疼。 破军瞪视着舒遥。 而仙道的弟子也在纷纷打量着他。 打量着,打量着,他们忽然想起这位身份不明的坠青天镜月,疑为魔道破军使。 于是弟子们乖觉地移开目光。 大争书院院长眼观八方,耳听六路,坚决不放过任何一个吃瓜机会。 他见到此情此景,不由自主纳闷道:“怎么大家全低下头不说话了?难道是惧怕魔道破军使?” 说出来让他快乐一下不好吗? 不要紧啊,破军使能打,他也不差的。 “不是,师父。” 顾迟笔也吞吞吐吐,时不时躲闪抬头看两眼破军,“大家不是怕被破军使杀人灭口。” 毕竟仙魔两道大佬,基本没有弟子不去好奇八卦过。 就算事主事后追杀,恐怕也心有余而力不逮,不太数得过来。 她深吸一口气,坚强地说住在场所有弟子的心声:“固然镜月师妹是很漂亮,可一想到这种漂亮是放在破军使身上时,便变成了让人避之不及的蛇蝎。” 横看竖看不是滋味。 所以不敢抬头看。 破军真是不知道自己该欣慰自己的审美得到认可好,还是先杀鸡儆猴,打死这个公然放话抨击他的小辈好。 引长烟抱着明珠出海,犹如抱着溺水之人怀中最后的一捆稻草。 他秀美如珠玉生晕,画里山水的眉目略有呆滞,倔强地喃喃重复道:“镜月师妹怎可能是破军使?” 他似为说服离他不远的顾迟笔,着重强调道:“我与破军使有过数面之缘,蒙他救命之恩,怎可能将他们两人混为一谈?哦对,还被他送过锦旗…” 等等…锦旗? 引长烟忽然觉得按照破军使被人坑了灵石,还给仙人跳的人送锦旗这个清奇思路来看,女装混入仙道似乎也不是做不出来的事情。 顾迟笔毫无同理心地点点头:“原来你还被破军使送了锦旗,失敬失敬。” 她内心已然开始做剧烈挣扎。 倒悬剑山秘史,究竟是写引长烟和青鸾的好呢?还是写引长烟和破军的好呢? 或者倒悬山主与七域主,也不是不能考虑。 啧,看不出来他们剑修,表面上看着比谁都冷心冷情,嘴里喊着要和剑穷困潦倒过一辈子,招引的蜂蝶沾惹的花草却要比谁都多,都有钱。 正当引长烟心中不详的预感酿到极点的时候,倒悬山主闻言,转眼看他,眸光锐利,冷声问道: “所以你确实和破军使有一段旧交,传言不假?” 引长烟张了张口。 没办法,任凭他何等不信,铁铮铮的事实局势摆在眼前,不容引长烟置疑。 镜月师妹的身影渐渐和破军使重合到一块去。 那些温柔美丽,那些引为知交,那些意气相投—— 全是假的。 引长烟也没了为自己辩解的心思,“师父切莫误会,破军使心中挂怀的是贪狼使。” 他心灰意冷,万念俱灰:“等我出紫薇秘境,我就随着师父您封山修炼去。”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这污浊的世俗红尘。 这变化万端的套路人心。 呵,真是太脏了。 倒悬山主神容微霁,欲缓和语气慰藉他几句时,七域主唯恐天下不乱讶然道: “什么?我在逃亡史中所听说的破军使心慕倒悬剑山弟子,不惜为他乔装混入仙道的传言竟是真的吗?” 虽然七域主经历一场大喜大悲,又重新收拾起自己的域主包袱,没有大惊小怪当场失态。 但大家皆是修行人,他那点音量,对修行者来说,和大声惊叫也差不太多。 倒悬山主眉头一跳,目光再度严厉起来。 哪怕是低着头不敢看破军,也未对仙道弟子八卦的热情有丝毫阻碍。 他们小声议论,热火朝天,很快得出结论: 破军使为了引长烟都乔装改扮过一次入玄山。 再女装入坠青天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至于引长烟口中所谓破军暗恋贪狼使的说法—— 当事人放出的烟雾弹,机智如他们,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谁都不能和道尊抢贪狼使! 仙道的热切,到了破军这儿,无疑成了冻得人嗖嗖凉的刮骨寒风。 他在寒风里由内而外冻成了冰雕,连内心的怒火熊熊也瞬间哗啦啦掉了满地的霜碴子。 只觉放眼望去,举目皆敌,满腔悲怆。 抖出他身份的让雪天、出馊主意怂恿他女装的舒遥、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七域主—— 破军一一扫过,冷冷给他们划上一笔。 自己一个都不会放过! 七域主并不知道他即将大难临头。 经过一番沉冤昭雪,七域主悠然品味着贪狼使道尊、破军使倒悬首徒之间的爱恨纠葛,只觉得非常的快乐。 他仿佛为之找到了令人生充实的真正意义。 仙道,才是他那个应该待着,为之发光发热的地方。 让常年冰天雪地,导致上面居住的魔修也一样冰天雪地毫无波动的第七域去死吧! 七域主说做就做。 他清清嗓子,热切地向倒悬山主推销自己:“山主,你们倒悬山主缺人吗?” 乍听闻贪狼道尊,又苦恼于自己弟子与破军爱情故事的倒悬山主,第一反应不是魔修有所图谋,居心叵测。 而是—— 魔道的七域主该不是暗恋自己吧??? 他冷漠拒绝,不留余地:“不缺。” 七域主不肯放弃,迎难而上:“我很能打,仙魔两道除了有数的以外,寻不出几个比我能打的。” 倒悬山主毫不动心,带着三分讽意冷然问道:“能打得过我的从魁剑?” 七域主逃避了这个死亡命题。 他绞尽脑汁,搜肠刮肚,终于想到一个自己身上旁人比不上的长处。 尽管这个长处在七域主看来,也很鸡肋就是了。 “我很有钱,足够养倒悬剑山上下几百年。”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说完七域主自己都觉心虚。 倒悬剑山为仙道六宗,何等威风体面,怎会缺他那一点钱? 引长烟不再生无可恋。 他炽热地盯住七域主,仿佛寻到生命新的追求。 倒悬山主不似引长烟露骨。 但他的神容,也缓缓松动。 如同峻冷幽松上积雪融水,一点点地露出原本四时长青的面貌来。 所以仙道中人那么好说话的吗? 七域主暗自愧疚。 看来是以前自己对他们的误解太深。 众人掀起的是怎样的惊涛骇浪,全然不在舒遥的考虑范围之内。 我应该是恼卫珩的。 怪他害自己暴露了辛辛苦苦捂得严实的身份,丢了那么大一个脸不说,这回是彻彻底底没了退路。 而且在自己付出如此代价之大,卫珩竟然好端端地破阵出来了。 好端端地破阵出来了! 害得自己先前所作所为,皆成了白用功。 可是舒遥不恼。 情爱之事本不是能在心里拿着杆秤,有一说一清清楚楚算得明明白白,你一笔我一笔谁也不欠谁的。 那就不是能让人神魂颠倒,甘愿似飞蛾扑火,流萤逐光一般不惜生命予之的情爱了。 它来得这样不讲道理。 能让人甘愿趟刀山火海,也要看他周全才得安心。 能让人为之粉身碎骨,总也是不想他伤着半根头发丝的。 舒遥抓住了卫珩的手,探看他脉息情况,边顺口问了一句:“你在十二阵中如何?” “我无恙。”卫珩应了一声,他就着舒遥搭在他腕上的手指,为舒遥抚平肩上衣服细褶,“你在外面如何?” 他看仙道弟子高昂亢奋的情绪,不像是无事发生。 舒遥平平一提:“我挺好的,就是一不留神告诉他们我是贪狼使,可能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 卫珩没有多问。 他想的比舒遥还要简单一些。 身份是舒遥的。 他要做的只是替舒遥摆平一切,让他爱用哪个身份用哪个。 他们两人没有过于露骨的言语举措,甚至几句交谈放在普通友人同门之间也不过分。 但无端就是让人插不进口。 玄和峰主静待时机,等他们说完,方问候道:“师兄,你可一切安好?话说师兄怎会被紫微星拉入十二阵中,又是如何脱身而出?” 她所问之事,也是仙道所有人最关注之点。 “无事。” “我有所猜测,非十成确定,先不明说。” 卫珩一一作答,言至最后,带了一点罕见的无奈:“我当时见四周天翻地覆,心知身处十二阵中,怕外面情况有变,来不及循规蹈矩一一破阵而出,直接拔剑。” 众人沉默着看了看地上破碎成棉絮的阵纹。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可以想象当时场景… “只是十二阵究竟是紫薇秘境产物,我出剑之力不可控,不小心坏了十二阵。” 不知是不是众人的错觉,卫珩说话时,紫微星光芒忽暗。 虽说后来又亮回去,仿若无事星一样挂在天上,结合卫珩所说,却很难让人不怀疑,紫微星是不是怕得瑟缩了一下。 玄和峰主早有心理准备,倒是打起精神,冷静开解道:“师兄不必介怀,紫薇秘境此次差错太大,叫人摸不着头脑,毁去十二阵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她眼睛一阵徘徊,最后锁定在江云崖身上,不容置疑道:“江宗主杂学百家,对阵法一道造诣亦是惊人,想来多加钻研,定然能对十二阵有所修复,使其在下个百年恢复如常。” 江云崖震惊于玄和峰主的颐指气使。 他迅速从上一刻千夫所指,风评受害的状态中翻身过来,拿捏着架子矜持道: “峰主先前说不愿与我一桌打牌,这下便又有求于我吗?” “……” 魔道让雪天的心腹大乘,自认自己是个有理想的大乘。 他实在听不下去仙道仿若着魔一般的胡言乱语,不甘心魔道就此沉寂,甚至不想和仙道呼吸同一片空气。 大乘怀着满腹野心和怨气,请示让雪天道:“尊上,莫非我们就一直看着仙道他们疯疯癫癫下去作壁上观?” 他所敬仰倾慕,一心追随的尊上,并没有勃然大怒,大手一挥让他们与仙道死战到底,最后脚踩仙道,统一天下。 让雪天悠悠一叹。 叹得大乘的心,跟着让雪天那么一起抖了一下。 他忍住敬畏之心,大着胆子抬眼看让雪天。 却恍惚发现让雪天神情之超脱,恨不得让人下一刻就去拉他剃度出家。 “不然呢?” 让雪天不答反问:“不等着他们说下去,是打算和他们交手吗?” 七杀的嘲讽永远不会迟来。 他声音如寒铁:“道尊、五宗宗主、贪狼破军。” 七杀每报一个名字,大乘就萎一分。 说到最后时,大乘已经全然蔫了。 他抖擞一下,抛弃掉自己不切实际的想法,钦佩恭维道:“尊上与尊使果然洞彻时机,通明世事。” 让雪天:“……” 七杀:“……” 算了吧,这样的恭维他们并不是很想要。 他们也很想直接上手打架,而不是被迫静静立在这里听一堆仙道八卦啊。 尽管不是谈及自己的时候,确实也有不少有趣的就是。 ****** 对着江云崖的指责,玄和峰主反唇相讥道:“我正是为了江宗主好,担忧大好的修炼辰光荒废在牌桌上,才想让江宗主免去此劫的。” “是吗?” 江云崖被人有事相求,摆足了架子,淡然道:“我倒是记得,是峰主说过的一句千辛万苦修炼到大乘,就是能为光明正大地荒废辰光。” “哦?” 玄山掌门于千言万语如波浪狂颠之际,准确无误地扑捉到这一句,瞬间凌厉起来: “玄和,你居然说到这样的话吗?” 他痛心疾首,不忘教导玄和峰主:“我原先只以为,你不过是嗜好打牌,无伤大雅,也就罢了。”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但修炼途中,怎生容得下旁的芜杂事务,使你分心他顾?” 万川和受够了这群仙道。 卫珩消失在十二阵中时,他提心吊胆,以为马上要上演一场,魔道趁火抢劫,仙道激情反击的好戏。 舒遥自爆身份时,他提心吊胆,以为要上演一场魔道叛徒,人人喊打,两面不讨好的苦情戏码。 等卫珩出来死,万川和还是提心吊胆,生怕大型家庭宗门伦理剧在他眼前爆炸开演。 不曾想到—— 伦理剧是伦理剧。 却不是万川和所想的伦理剧。 一次次担忧的落空,一次次心大仙道不按套路出牌,终于让万川和忍无可忍。 他吼道:“够了!” 众人给面子地齐齐住了嘴,想看这位魔修,能说出朵什么样的花来。 万川和几临崩溃,不可思议道:“你们不能关心一下舒遥他魔道贪狼使的身份吗?” 要知道,魔道的贪狼使,若是和道尊结为两性之好。 那意义,那震撼程度,也和魔尊亲身上阵和道尊联姻差不了多少了。 有不知哪个弟子随口嘟囔了一句:“我们要关心贪狼使干嘛?那不是道尊该关心的人吗?” 卫珩很满意他的觉悟。 看来尽管小辈平日里总是格外跳脱活泼些,大局关头,仍是靠得住的。 万川和脱口而出:“那你们不关心道尊吗???” 说完他就后悔了。 他怕仙道弟子开口就给自己来一句“那是贪狼使该关心的人。” 万川和更怕舒遥觉得有理,劈手就给他来一记天雷清醒一下。 幸好仙道弟子放了万川和一条生路。 他们说:“一开始是关心的,后来见贪狼使付出良多,便觉得不用我们关心。” 既愿意为了卫珩隐藏身份,也没有逼卫珩穿女装。 啊,多么令人感动陶醉的爱情。 舒遥也颇觉释怀。 纵使仙道的弟子爱说些闲言碎语,有的没的闭上眼睛开始编,但全局来看,为人依旧是不失可爱的。 万川和:“……” 他放弃了。 话多得似江河涛涛的万川和平生第一次住嘴,自暴自弃切入主题:“你们难道不好奇紫薇秘境为何会出如此差错吗?” “好奇。” 舒遥老怀大慰,“兄弟,你终于说到重点上去了,我等着你说完。” 万川和说:“我名字叫万川和…” 舒遥听着分外熟悉的话,眼皮一跳。 懊悔想到自己不该先夸万川和一句的。 好在万川和不多废话,话锋一转,直入主题:“我为紫薇秘境江河汇流,灵气所生,即生于你们脚下江河归入十二阵之所,故而叫万川和。” 舒遥:“…失敬失敬,想不到你竟是紫薇秘境亲儿子。” 他抬头一看紫微星,吐槽道:“怪不得紫微星与你可称得上是相得益彰。”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一模一样的不靠谱。 紫微星受他冷眼质疑,在空中愤怒地亮了两下光。 日月照璧一道剑气出鞘。 紫微星大盛的光芒又委委屈屈暗回去,恨不得一颗星窝在云层角落里。 万川和早学会闭着眼睛,将舒遥的话全当恭维来听的本事,不动如山道:“因此我与紫薇秘境颇为相通,知其异变来由。” “我和你是百年的生死之交吗?” 舒遥语气哀婉沉痛,转而替破军愤怒指责,“破军和你是百年的朋友吗?” “你明明知晓,早说出来能让破军不必暴露身份,为何迟迟到现在才说?” 被三番两次扣锅,万川和也愤怒了:“是你先封我的声音,不让我说话在先!” “我让你不入十二阵,话未说完,你就转头又和道尊待在一处在后!” 他几日来沉淀的情绪扑面而来,如海上狂浪,声势浩大:“你给过我好好和你明说的机会吗?!” “……” 舒遥恍若无事发生:“没事兄弟,你接着说。” 听完万川和的身份来历,众人也很难以置信。 江云崖神色诡异,慢慢说道:“贪狼使说万域主是紫薇秘境亲子,亦是不错的说法。” 万川和颔首道:“确是如此。” 江云崖继续慢吞吞道:“魔尊一心想借着紫薇秘境十二阵破境到渡劫。” 众人皆知。 让雪天无端膝盖一疼。 江云崖也为让雪天的神奇操作震惊了:“想要借人家的十二阵突破,还追杀人家的亲生儿子,紫微星又不是眼瘸。” “……” 让雪天无话可说。 他真诚推销:“魔尊要不要和我学几手算命的?保管把人家来龙去脉算得透透的,绝不会犯此等可笑错误。” 舒遥也不解:“你好端端一个紫薇秘境亲儿子,为何成了魔修,百余年前在我长安城门口出现得如此凄惨?” 果然是紫微星不靠谱吧。 “我亦不知。”万川和如实答道,“我记忆仅从百余年重伤时开始,关于我自己身份,是上次我入紫薇秘境来时感应到的。其余的,我只知晓当时你长安城前,有令我莫名亲切的气息。兴许是我会流落到你长安城的原因。” 他开了头,一口气侃侃而谈道: “紫薇秘境提前现世不是没有原因的。” “天道力求阴阳平衡,天道下有仙魔两道,仙道为阳,魔道为阴。本来魔道孤煞不为天道所喜,太阴积弱已久,更有道尊两百年前诛杀十万魔种,重伤魔尊,孤煞式微,天刑又不强,魔道衰颓。” 接下去的事情了如指掌。 万川和也尽量简略地一笔带过:“让雪天登魔尊位后,魔道是能有所好转的,长此以往,未尝不可。” 好死不死,七杀和让雪天先后转修孤煞。 舒遥与他们反目,杀让雪天后决裂出魔道。 舒遥舒了一口气,理清思绪:“所以说,让雪天屠杀天刑,有恃无恐,一是知有天道制衡,孤煞再不受待见,好歹仍是魔修;二是为逼紫微星早日现身调和阴阳,好早日借十二阵一举破渡劫?” 他流落到仙道为卫珩所救时,让雪天转修孤煞的消息已被卫珩得知。 想在日月照璧下活命—— 唯有渡劫。 “而江宗主之前在魔宫制止阿珩动手,也是为这方面考虑?”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江云崖有朝一日沉冤昭雪,险些喜极而泣:“贪狼使明察秋毫!” 他严正声明:“我和魔尊他们不是一伙的,和破军使也没有任何情感纠葛。” 又不能陪他打牌,要来干嘛? 舒遥:“太阳力量过剩,紫微星提前现世,又要支撑太阴,力有不治,于是有了紫薇秘境中种种差错。阿珩被拉入紫薇秘境,也是因为太阳过强?” 万川和说:“我想是。” 他褪去一贯所有嬉皮笑脸,站在十二阵之处,正如万千江水簇拥着,波涛洗练: “唯有一个办法能救将崩天道和紫薇秘境,使得十二阵恢复如初。” 他声音轻似鸿毛,其中肃重意味却远远要比鸿毛沉得多,敛容向舒遥道:“杀了让雪天与七杀,肃清魔道孤煞风气。” 被舒遥摘在手里,如倒悬着漫天星河幻影的寒声寂影,足以证明舒遥所有决心。 让雪天说:“贪狼,你想要知道我为何修孤煞吗?” 通常在舒遥所知的套路里,回答这种问题准没好事。 但他仍是答道:“我想知道。” 他们曾经那样亲近,真正有如手足。 舒遥知道曾经让雪天的心意是真的,许下的宏愿也是真的。 果不其然,没有好事。 残败如飘零柳絮,四散棉花的十二阵能再一次东山再起,光亮大放将舒遥整个人卷入,也是大出众人的意料之外。 让雪天也不例外。 他面对着众人如刀似剑般的质问眼光默然无语:“……” 唯有紫微星高悬在天际,活像是恶作剧成功的小孩,得意洋洋。 第62章真相大白 仙魔两道数百修行者的议论皆在刺目白光下,被他们自己自觉地吞咽进肚子里。 紫微星高高居于天空之中,四周群星光芒璀璨,如华美绶带,如庄严王座,将其妆点得尊贵无伦,不可侵犯。 紫微星下,仙魔两道的兵刃出鞘声,也非常明亮耀目,不逊色半分。 有魔修难以相信:“我们现在,是要和仙道打一架?” 他同伴道:“对。” “因为仙道怀疑尊上设计了贪狼使?” “对。” 魔修哀嚎一声:“我们怎么那么倒霉?” 他含着眼泪,掰着手指头细数起血泪史来: “贪狼使在魔道时,我们要被贪狼使打。等贪狼使终于离开了魔道,我们也不想与仙道计较他感情立场的问题。只以为终于能安安心心喘口气,好生生活了,现在居然要因为贪狼使被仙道打?” 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 觉得不可思议的魔修,远远不止是他一个。 他同伴寻不到回答,语气冷硬道:“要打就好好打,哪儿来那么多话?” 近日让雪天频频在心态失控,情绪爆发的边缘来回徘徊试探的次数有点多。 他不愧是个人物,心态崩着崩着,竟也能养出泰山崩于面前不改色的淡定来。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别说此刻仙道为了舒遥与他大动干戈,就算是下一刻舒遥从十二阵中脱身而出,仙道又是一片和乐融融要给他发合籍大典的请帖,让雪天也能坦然笑纳。 让雪天举袖一扬手。 原本蠢蠢欲动的魔修只见他一个简单手势,便气焰骤息,敛眉垂目地退回他身后去。 让雪天说:“本座当时,并无对贪狼暗中下手的打算。” 嗤笑声此起彼伏,多得即使是让雪天,也有点无法精确定位哪声嗤笑是来自哪个人。 独独一个人特立独行,站出来道:“我相信不是魔尊干的。” 继让雪天之后,江云崖很快成了众人的目光焦点。 纵然先前有舒遥与万川和,谈话之间洗脱江云崖与魔道勾结的冤屈。 但流言…毕竟曾经有过。 它们在仙道众人心里留下刻板印象。 让他们暗自嘀咕: 江宗主,该不会是暗恋魔尊吧? 等等,哪又该让七杀和破军二使如何相处呢? 这种种疑惑百结,最后通通归到了心中的一句由衷感叹: 大乘的世界,可真是乱。 殊不知大乘们也在暗暗地懊恼着。 玄和峰主和大争书院院长交换一个眼神,彼此会意,暗自悔恨当年在牌桌上只顾打牌,没有多加关心同伴友人的感情生活。 不然说不定,就能多一本坠青天秘史出来。 他们后悔着后悔着,又觉得这实在是不能怪自己。 毕竟谁能想得到,一个天天沉迷打牌看星星的人,会拥有如此丰富的感情生涯呢? 江云崖顶着众人的目光压力,勇敢地说出了他心中所想:“魔尊倘若欲暗中算计贪狼使,必然要欲秘境十二阵有所联系。” 他瞧了瞧万川和,虽未言语,意味却不言而喻: 你动了人家秘境亲儿子,还想和人家勾勾搭搭? 未免想太美了吧? 江云崖轻咳一声,继续补充道:“再说,魔尊若是真与十二阵有某些特殊联系,定然是自己第一个入阵里的。” 江云崖补的最后一刀足以证明自己和让雪天关系清清白白,绝无任何多余狗血成分。 “……” 让雪天明白江云崖所言,是在为他道明真相是一回事。 想给江云崖一记人间骤雪,让他闭嘴,又是另外一回事。 “那便破阵。” 巧合的是,卫珩与舒遥性情行事天差地别,然而在局势对转,情形交换之下—— 他们一样的言语寥寥,剑气盈袖,也做出一样的选择。 兴许是因为爱人之心,总是一样赤诚火热的。 随着卫珩言语,众人齐齐低头盯住了脚下支离破碎的十二阵。 让雪天出声。 与其形容说是针锋相对的咄咄逼人,不如说是无可奈何更恰当一点: “十二阵本可覆盖方圆百丈,轻易容纳千人。但之前道尊出手,十二阵已然寸寸破碎,说它仍有余力拉贪狼入阵后,对他不利,本座是不信的。” “难道道尊一定要将十二阵粉碎至毫厘,才可善罢甘休吗?”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 舒遥只觉自己整个人都被卷到紫微星跟前,入目无一不是炽烈白光,刺得人眼睛生疼。 他索性闭目,静待周身所经历的一阵天旋地转过去。 几息功夫后,眼睛不再被闪到睁不开,人也不是轻飘飘的凌空欲飞,脚下踏上了平地,触感有着土的厚重可靠。 舒遥睁眼同时,抬手出剑! 剑光如雷霆! 像是远古的帝龙昂昂然探首,张口吐下自混沌以来便无往不利的龙息震碎云层,翻涌卷伏。 又像是电光自九天下倾倒,撕破苍穹,贯穿上下数万里的距离,直击诡谲莫变的浩瀚海面。 海面上扬起吞天巨浪,深不知几百几千丈,长不知几万顷的海面竟受雷霆之威,左右两分,徒留中间一块土地似断崖深谷。 这样的一剑,足以取天下绝大多数大乘的性命,封死他们所有退路。 所以当舒遥睁开眼睛时,看见焦黑一团,横尸当场的证杀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横尸的不止证杀一个人。 浓郁的血腥气如铁锈扑面而来,耳边仍有着凄厉哭嚎做着垂死挣扎,残肢满地,血流覆土。 舒遥一眼认出。 这个场景他哪怕是再隔几百上千年也不会忘却。 是舒府。 传言舒府鼎盛时,曾也是当地有名的修仙世家,门前送往迎来络绎不绝,香车宝马如流水。 楼阁如叠云,水榭临瑶池。 可惜舒遥无缘得见。 他到这个世界以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舒府当中,如人间炼狱般的景象。 十二阵分别为胎、养、长生、沐浴、冠带、临官、帝旺、衰、病、死、墓、绝十二境,分别对应人生中十二阶段。 人生里必有缺憾遗恨,而十二阵中最难的,便是走过这心魔幻境。 若是能由生至死,事事无愧,纵不能成仙飞升,也和圣人差不远矣,很值得破一个大境界庆祝庆祝。 舒遥心下明白,自己方才所见,应当是第一阵胎阵之中的幻想。 他望向天边的那轮太阳。 幻境至少要做到身临其境,方能说是幻境,少不得有日有月。 舒遥能感知到,这轮太阳的原身,便是外头作怪的紫微星。 他自言自语:“刚刚是我倾力一击,难道是我战力当真不如阿珩?怎么他便打得破十二阵幻境,我倾力一击十二阵却毫发无伤?” 太阳忽地暗了下来。 忽明忽暗的光芒,仿佛是紫微星的瑟缩发颤。 像是很怕舒遥不死心,再度给它搞两下倾力一击,十二阵连忙变幻。 血气渐淡,景物飞掠,残肢断臂消逝至无。 眨眼之间,舒遥所处之地已不大一样。 是他拜入的第一个魔道宗门,时间早到舒遥已然有点记不太清宗门名字。 “冰心剑诀?” 说话的人一字字刻意咬重拖慢,衬得话里的嘲讽意味格外突兀浓厚。 而外边的轰然笑声,也一字更比一字地响。 “冰心剑诀?这名字娘里娘气,倒是和舒师弟分外相得益彰。”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诶诶,不说这娘里娘气的名字,单说是花里胡哨的剑法套路,难道舒师弟还指望着它来名扬天下不成?” 很遗憾,舒遥的确是凭着它来名扬天下了。 舒遥看得一言难尽。 一会儿想这几个魔修也算是走到人生巅峰,做到一件可以拿去值得向后人吹嘘八辈子的事情,夸耀说: “我当初也是嘲笑过贪狼使娘里娘气的人了。” 要知道,后来让雪天都不敢说他娘里娘气。 一会儿又想,同样一句舒师弟,仙道的几个叫起来,模样就要顺眼可爱得多。 果然是样貌问题罢? 舒遥百般胡思乱想里,唯独没有咬牙切齿的仇恨。 舒遥听着寒声寂影一声铮然清鸣,看着少年时的自己出剑,剑上有雷光隐约,一个个将他们打得满地找牙。 他轻蔑地撇了撇嘴角。 不说三百年后,贪狼使之名足以压得昔日不知去处的同门惶惶不可终日,单说三百年前自己已经有仇报仇地清算过一番。 假如还要耿耿于怀不肯忘,多丢份? 他低头思忖一会儿,方得出十二阵拉自己进来的真正意义。 舒遥对着紫微星,无语道:“难道你是想拉我进来,让我借着秘境之便,修为之利,再重新反反复复将与我有仇怨的人挨个劈一遍?” 紫微星:“……” “不用,真的不用。”舒遥真诚拒绝它,不忘啧啧两声: “哪怕你是看在我和老万交情很不错的份上,特意优待于我,给我一个发泄怨气的地方。但是昔年与我有过梁子,统统被我当场收拾过。我是多有小肚鸡肠还要拿他们出来鞭尸一通?” 紫微星:“……” 舒遥发问:“诶,你知道我道侣吗?对,就是那个刚刚进来把你打裂的。他在外面天下第一,仙道楷模,风光霁月。身为他道侣,我就算到不了他那个地步,总不能太给他拖后腿,至少要修身养性,心平气和对吧?” 紫微星:“……” 舒遥是不是受到十二阵考验怀疑人生暂且不知,紫微星倒是快要被他弄得怀疑星生了。 于是舒遥眼前急速一转,场景第三次变幻,他又被换到一处全新所在。 这一次舒遥未曾犹豫,眉梢不动,抬手一道雷光直劈而下。 哗啦啦掉了焦黑一片人,场面蔚为壮观。 唯有少年的舒遥不知所措立在原地。 舒遥明知他是幻境虚化,无半点自主神智,自然看不见自己。 他依然对着少年时的舒遥幻象,很罕见露出一个温柔笑意。 如明月下散开的片片彩云,流泉里水镜似倒映着的灼灿流霞,被月光泉水般的一层朦胧温柔光晕柔化了本来彩云流霞一样的艳丽色彩。 你会成为那个你想成为的人的,强大且无所畏惧。 舒遥非常不要脸想。 即使有过很难的时光,但修行大道上,歧路千般,坎坷万种,能好生生走下去不走偏,已经是很不容易。 接下来的几道阵法,一一在舒遥雷霆下湮灭至虚无粉末。 他每劈一道雷,紫微星就要暗上一分,往后挪两寸地方。 到最后,恨不得将退到角落里扯两片云把自己盖起来,免招眼前魔修的雷霆觊觎。 舒遥有点不太满意。 他说道:“你日后是要被我挂到长安城城墙上去的,日后长安城为魔尊所居之地,必定有八方来客远道前来,你这般畏畏缩缩,怎登得大雅之堂?” 天空缓缓聚合,吞没仅仅来得及滚两下的乌云,不等其吞吐雷霆闪电,便干脆利落换了一副晴空万里,朗日长天的景象。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紫微星终于承受不住舒遥剑气和言语双重夹击,先行溃败。 崩溃到明明舒遥未出手打破幻境,已然积极主动地给他跳转到下一个幻境里,只盼能封住舒遥口就好的地步。 它成功了。 肃风萧萧卷过浸润鲜血的潮湿泥土,泥土之上是塌了半边,满地残砖碎瓦,不见昔日高耸华丽的楼宇建筑。 舒遥在风里沉默下来。 他听见七杀一字一顿立下心血誓,决心莫大,字字如山。 说这一辈子不碰魔种,不入孤煞,违则天打雷劈,魂飞魄散。 舒遥缓缓停了扬手欲劈雷的手。 倘若他在幻境中劈的这一下有用,舒遥一定不会吝啬剑下雷霆。 可惜幻境外时间过了将近两百年,苦果早酿,一切无法倒转。 舒遥有点兴味索然。 紫微星像是贴心地读出他的意兴阑珊似的,立马就给了舒遥一个大的惊喜。 证杀裹着一身漆黑袍子,把面目遮得严严实实,浑身上下枯瘦如干尸,出现了七杀面前。 舒遥一惊。 七杀也是一惊,他七杀朝斗随时可脱鞘而出,杀意弥漫:“你是证杀?” 证杀说话,嗓音嘶哑似石子摩擦,桀桀然道:“是我。” 七杀朝斗滑出鞘外的剑光映亮七杀面目。 他森然道:“你与贪狼有血海深仇,此时此刻出现在我面前,是以为我不会为了贪狼杀你,还是以为我杀不了你?” “哪怕几十年来在下避身世外,也晓得七杀朝斗剑威名,不敢托大。” 证杀不咸不淡应道。 他的喜怒哀惧像是同他身上的血肉一起被剥夺,无波无澜得叫人心中一紧,“在下此来,当然是有不得不见的理由,譬如说阁下的师门中人。” 七杀眼瞳一缩,握剑的手却缓了。 证杀没有骗七杀。 七杀嫡亲的师父,师兄弟姐妹确实存活于世。 托庇于魔种,入了孤煞一道苟活也是活。 证杀对七杀抖得握不住剑的手,微微颤动的嘴唇和眼中深切得悲怮似是熟视无睹,只沙哑怪笑道: “世人愚昧,所说的魔种是最普通,最不稀奇的那一种。” 渐渐上狂热的色彩攀上他的眼睛,衬着他干枯面容如僵尸,活像是漆黑夜里森森跳动的两团鬼火: “真正的魔种,足以生死人,肉白骨,给人第二条命。我有幸得到的,即是这样一颗魔种,而令宗门,想要炼制而出的,亦是此类魔种。令师门几位有幸以身试之,方能在一场浩劫中存活下来。” “可惜令师门炼制而出的,比至我所得到自上古流传下来的,难免有所缺憾。同样是死过一次的人,令师门诸位,也不如我多矣。” 舒遥冷眼旁观。 一百多年前的七杀为人如何,舒遥最清楚。 表面看着俨然是个冷酷魔修,实则内心爱操心得很—— 也重情义。 七杀抖了半天,仍是没能对已然失去大半神智,面容呆滞如死的同门下手,甚至好生安顿,隔三差五时不时探望。 哪怕他们炼制魔种,身入孤煞。 哪怕他们形如活死人,行将就木。 舒遥没有招手劈雷,也没继续用言语伤害紫微星。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七杀的悲喜与挣扎,至最后闭上眼睛。 天刑一道,单单从字面意义而论,也可以说是掌天之刑罚。 刑自己,刑他人。 自从七杀安顿他同门的那一刻起,他在天刑一道上注定…走不远的。 于是七杀一步步看着他的同门一日比一日更加行尸走肉,终于有一日,肉身脆弱到不堪呼吸与空气的重压,破败似老旧棉絮,陈腐散落成灰。 那些形容可怖的干尸也曾经是伴他长大,在他摔倒时会被他一双有力的手,在他欣喜时会举杯为他祝一杯酒的人。 是在孤冷魔道里唯一亲情友情的慰藉来源。 七杀有了铺天盖地的恨。 恨自己宗门为何要转入孤煞,炼制魔种。 恨自己从头到尾全被蒙在鼓里,被人玩弄在掌心打转,无力护不住宗门。 更恨自己优柔寡决,到最后一刻也无法痛下决心杀手。 他被全然的恨所支配役使。 七杀入了孤煞。 舒遥安安静静地看完全场,然后道:“多谢你告诉我七杀入孤煞的缘由,我对此困惑已久。” “但恕我直言——” 舒遥不解道,“你该不是个磨练人心境的心魔幻境吗?在这儿放他人旧事真的合适吗?” 紫微星被他把好心当作驴肝肺的不解风情气到了。 气得它自己主动从云层里跳出来,光芒大亮,向舒遥证明,自己远不止止能告诉他七杀旧事。 还有让雪天的。 场景跳转过魔宫大殿中。 舒遥勉强从一些细节中发现,这时的魔宫大殿尚未经历几次灭顶之灾,应是第一次修建时最原汁原味的那座。 自己未和七杀让雪天先后反目。 让雪天在殿上宝座喃喃自语,不似舒遥前期与他相识时疏然磊落,也不似后面的沉着不动声色。 甚至隐隐带几分不甘的癫狂之态。 他说:“以万川和与紫薇秘境的联系,他竟…去了长安城。” 让雪天这一句平平收尾,却似含了无限的未尽之语。 令舒遥很想拿寒声寂影架着他脖子,逼他一五一十吐露出来。 可惜幻境到底是幻境。 舒遥只能眼睁睁看让雪天苦笑一声:“他…是被天道所择的那位天命之人啊。” 舒遥第一次知道自己原来那么厉害。 “是天要亡我啊!” 舒遥反复确定了一下,让雪天只说了这三句话。 他唇角一抽。 莫非百余年前,让雪天对他的情谊已经塑料至此吗? 得知自己是天命之人,不大张旗鼓昭告天下帮忙摆酒席庆祝,舒遥也是可以理解的。 修行到他们这般境界,世俗权力钱财,珍宝享受全不放在眼里。 是大道之争,谋求的就是天道之下那份有数的气运。 舒遥抬头看天,接着低头看地。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说给朗朗乾坤,清明日月,和浩荡天下所泽被的万物苍生听: “我不是很意外。” “我心知肚明让雪天和七杀入孤煞,必然是有他们的缘由。” “然而他们这一百年来炼制的魔种,挑起的战端,屠杀的无辜人等,是他们实实在在做下的。” “寒声寂影下的人头,也该由寒声寂影收回。” 不等紫微星欣慰拭泪,感动于舒遥有一回正正经经说了人话时,它又听舒遥质疑道: “不过旁的不说,你确定让雪天这三句之间,没有被你略去其他言语吗?” “从万川和与紫薇秘境息息相关,到他来我长安城,是因为我为紫薇秘境所择,尚可理解。然而他是如何从我为紫薇秘境所择,跳脱到天道亡他?” 舒遥无法想象让雪天是通过何等的天才想法,神奇逻辑,方得到“天要亡他”的结论。 他撇开眸光,嘲讽一笑:“我记得让雪天不至于傻到这地步吧?” 也许是紫微星累死累活,带舒遥看让雪天和七杀一回的旧事消耗不小。 也许是被舒遥几番话接连气个倒仰,紫微星打定主意不伺候。 也有可能是将该给舒遥看的全给他看完,紫微星便拒绝回答任何问题。 宫殿幻灭,冰雪消融,白光又是密密匝一片,舒遥转眼不在十二阵内。 自然也看不到在十二阵最中心,幽幽然洒着星辉的那把长剑。 花枝缠绕,通透幽蓝,精致纤巧。 与舒遥腰间所佩寒声寂影一模一样。 那把剑处于十二阵核心,剑光流转间,一把剑,似组成了一方星空无限绚丽。 与紫微星遥相呼应,似有冥冥玄妙气机连结。 星空之中,方有紫微。 像是紫微星力量光亮的来源。 舒遥眼前被白光遮蔽,无缘得见阵中景象。 他的本命佩剑寒声寂影,是舒遥从剑三里带过来的武器。 七秀坊使的是用双剑的剑法,武器自然也是一双。 舒遥来此方世界后,发觉于武侠世界的秀坊剑法,放于仙侠世界中,难免美中不足,有所缺憾,于是随着他阅历渐增,修为渐高,将冰心剑诀逐步做了改善。 因此寒声寂影也从一双,被舒遥熔炼成了一把。 它原该在天下独一无二。 却在秘境中出现了第二把。 ****** 让雪天的劝说没有打动卫珩。 他仍是一意孤行,打算拔剑把幸存的十二阵残骸砍个粉身碎骨。 他的劝说也没打动仙道众人。 他们一个赛一个地虎视眈眈,佩剑半出鞘外,恨不得直接给卫珩递剑。 一个人从天而降。 是个眉目圆润讨喜,口角含笑,像是佛前侍立童子的小和尚。 他挠了挠头,对自己身处的情况有点不明所以,双手合十向见礼,一板一眼道: “诸位施主,小僧叨饶。先前小僧在六道寺中遍寻不到方丈,故而斗胆拿了方丈临走前所遗最后一物,以敝宗秘法施以阵法传送,来寻找方丈。” 小沙弥腼腆一笑,自怀里掏出那一本人人眼熟的册子: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玄山秘史。 第63章稳住别怂 等看清小沙弥手中书册后,全场陷入死寂一般的沉凝。 无尘方丈这位向来德高望重的主持,也不由垂眉一默,叹道:“老僧不想皆空老友久避世外,却仍仍心向红尘俗世中。” 诸位大乘心有戚戚然地一起点头。 玄山秘史不是重点。 左右他们近日来一人一手,除在卫珩面前,顾忌日月照璧,有所收敛外,其他时间百无忌惮,语笑横飞。 要知道,修炼到大乘一境,也是很无聊的。 打架又不能随便打,一打就是惊天动地,移山填海,等打完一场,方圆百里千里尽数成枯土。 飞升又没法随便飞。 还要给鸡飞狗跳的弟子收拾惹出来鸡毛遍地的烂摊子。 令人头秃。 因此玄山秘史的出现,就如同是一道光,照亮众位大乘索然无趣的乏味人生。 无尘方丈紧接着忏悔道:“唉,若是早知皆空老友他有意于此,老僧该给他多送几本过去的。” “……” 让雪天眼风凌凌然如冰横扫过无尘方丈。 七杀的眼神和他一样冷,一样满溢杀气。 不知是两人中哪一个先掩饰性说道:“不想仙门风气竟腐朽至此。” “真是不成器。” 对,仙道要完。 才不是为昆夷秘史生的气。 玄和峰主惊动之下,极为赏脸地从手上月出昆仑分散大半注意力,欲言又止: “咳,不是我说,方丈你们佛门出家人,看这个真的可以吗?” 大争书院院长是个实诚人,他实诚地替无尘方丈回答道: “六道寺与无妄寺皆为佛宗,虽说一个避世一个出世,好歹殊途同归。无尘方丈常常爱打牌,也看过江宗主给的玄山秘史,料来皆空方丈如此行为,问题也是不大的。” 江云崖凉凉在一旁附和,添油加醋:“对,打牌。方丈你看皆空方丈都肯看玄山秘史,却不愿意出寺为你打牌,这样的朋友要他何用?” 无尘方丈:“……” 他神容有一瞬微不可觉的动摇,抚掌道:“江宗主所言却有道理…” 被玄和峰主哦了一声打断,她若有所思:“我怎么觉得江宗主你,似乎格外针对皆空方丈?” 大争书院院长也想起路上江云崖对其提起过的劝诫之语,眸光如寒潭般沉下来。 江云崖略一眯眼,懒洋洋笑道:“明明说得全是大实话。” 玄和峰主思虑再三,揣测道:“难道是江宗主你看见玄山秘史后,怕皆空方丈仍心在红尘中,出来和你抢打牌的位置?” 三人恍然大悟,齐齐对江云崖投以瞩目礼: 没想到你是这样心机的江宗主。 江云崖:“……” 掌门先看到小沙弥手中玄山秘史,再听牌桌四人瞎七搭八漫无边际乱说一通,只觉得自己多年的心疾沉疴都要犯了。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可惜玄和峰主沉浸于八卦之中,双颊微红,两眼发亮,无心给他递天王保心丹。 别说是玄山掌门,就是素无心疾,体格强健的倒悬山主,听着听着,也觉得自己薛定谔的心疾要犯了。 他面无表情收回从魁剑,甚至还想封闭自己的听觉。 七域主赶在封闭他听觉之前,激动发问道:“你们仙道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倒悬山主一言难尽:“不,不是,我先前为体悟剑道闭关,已有数十年之久。” 明明数十年之前,一切皆很正常。 该性情似剑的性情似剑,该仙风道骨的仙风道骨,该慈悲悯人的慈悲悯人。 倒悬山主活了几百年,头一次体会到世风日下这个词语竟是真真切切发生在他身边,且能让人如此悲凉沉痛的。 七域主一厢情愿理解道:“所以说,你们仙道有这样的风气,已然有数十年之久?” 倒悬山主拒绝回答。 七域主眼睛里光亮,亮得似他衣服佩饰上缀的明珠宝石,“仙道可真是个有趣的好地方,不比魔道,冷冰冰的乏味无聊。” “……” 行吧,倒悬山主不知该喜该悲。 让雪天冷眼旁观全局,看见七域主的殷殷热切,看见破军的凝固似雕塑,再想起这一切一切,包括两本该死秘史,全是出于十二阵中舒遥手笔。 他由衷牙疼,恨不得立马和天刑一脉,彻底一刀两断,划清干系。 天刑是如何能在杀人不眨眼,人死如灯灭的魔道中顽强存活到现在的? 让雪天不得其解。 小沙弥憨态讨喜的笑容,随着众人私下里的议论声,一点一点凝固在脸上。 他见仙道大能们,个个脸色端肃到眉头紧蹙,小声低语,哪怕是冷漠威严如玄山掌门和倒悬山主,都隐隐然有不堪讨论之象。 紧扣着内心的担忧焦虑使小沙弥顾不得修为之差,辈分之别,大胆问出口道: “诸位前辈,小僧斗胆一问,莫非是我家方丈情况危急,不容乐观?” “啊?” 玄和峰主这才发现他们将当事人撇到一边,抱歉地收敛神容,郑重向小沙弥道:“小施主,我亦不知六道寺秘法会将你传送至此,但我们一行,自入紫薇城来,确实从未见过皆空方丈踪迹。” 完了完了。 小沙弥绝望想。 看这位漂亮女施主固然好言相慰,然而神态比一开始庄重不少,显然事态不似她所言说般简单。 小沙弥已经开始认真考虑,若是方丈有个万一,他身后留下的几只鸡鸭,种的一畦菜地该如何分配。 倘使皆空方丈得知小沙弥所思所想,也不知道该哭该笑,该打还是该骂。 就在小沙弥掰着手指算算皆空方丈留下几只鸡,几只鸭时,他眼睛忽然一阵刺疼。 小沙弥下意识拿手去掩了眼睛。 等再度拿开时,他看见白光如飞羽飘飘扬扬落了白天,又如蹿至空中最高点的烟花层层叠叠绽开其耀目光晕。 十二阵自上古以来永存不灭的阵纹一寸一寸被无形剑气割碎。 若说上一次卫珩破阵而出时,说十二阵破败如棉絮仅仅是夸张比喻。 那么这一次,绝对是现实主义的真切写照。 小沙弥看不见的是,在十二阵轰然破碎的那一刹那,十二阵内最核心处那把神似寒声寂影的长剑瞬间黯淡。 再不是舒遥出阵之时,那把雷霆筑剑身,星空为剑光,华美且悍然,足以令任何人肝胆为之一寒的长剑。 它像是了一夙愿,剑中蕴含的无限浩瀚力量一一随十二阵的破碎散去。 十二阵每碎一分,长剑便暗一寸。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到最后,长剑上最后一点光亮褪去,安然伫立,宛若是一把独独外表精美些的普通长剑。 星海褪去,雷光乍灭,十二阵内失去源源不断的游走剑光来供给灵气的阵法也骤然停下。 任凭谁进入阵中看一眼,恐怕心中只以为那仅仅是寻常被风霜磨平传承记忆,无伤大雅的古拙文字符号。 而绝不会把它认成供修行者心目圣地十二阵运转的阵法符纹。 失去阵符的勾连,紫薇星也不及原先光彩夺目。 纵有星辰环绕卫冕,比起高居御座,威仪无上的君王来,也只能说它更像是末代失意的孤君寡人。 小沙弥不知眼前此等景象是何种意义,天真觉得是他生平仅见的奇景。 大乘们却是知道的。 江云崖脸色霎白,方才晏晏言笑如烟云,转瞬即逝: “紫微星…它力量不足了。” 玄和峰主是个不看星星的,满不在乎道:“紫微星不是自我们入秘境以来,力量一直不足到现在?” 说罢她转头,想要去嘲笑几句江云崖大惊小怪时,对上的是牌友个个凝重的面色。 饶是玄和峰主再迟钝,也该意识到如今是何等严重的情况。 她轻松写意的笑瞬间僵在脸上,与此时气氛分外格格不入。 魔道处更夸张。 自见十二阵与空中紫微星异变来,魔修个个大气不敢除喘。 因为让雪天身上爆发出的怒意实在是太可怖,毫不掩饰的杀气也过于骇人。 没有一个魔修怀疑,若是自己一旦出声,会被让雪天随手打杀去泄心头之愤这个几成必然的假设。 江云崖一字一字似秋夜急雨打芭蕉般的重重打在人心间,满是望不到天明希望的凉意: “如万域主所言,太阳太阴失衡,紫微星着急降世,代为调节一二。然其力量有亏,不足担负,换在之前,十二阵也绝非这般容易破阵而出,紫微星也不会因十二阵有损,便伤及自身。” 结论已经悬在江云崖的喉咙边上,张张口即可吐出。 然而江云崖为六宗宗主,站在巅峰上的仙道大能,仍是停了一顿攒足力气,方说出口道: “紫微星将殒,无物调和阴阳两气——” 院长轻轻接上去道:“天道将崩啊。” 他声音不大。 但几百人簇拥着十二阵,静得只剩下呼吸吐纳声,自然不需动用灵力,便可轻而易举听到院长所言。 一时间,连呼吸声也不剩下多少。 江云崖现在见到院长说话就发怵,恨不得直接捂住他的嘴最好,闻言连对天道将崩沉甸甸的思虑也抛下,赶忙开口撇清关系,率先指责院长道: “天道将崩那么大的事情,院长你怎么没有算出来呢?” 院长被江云崖抢了想说的话,无言以对。 他只好学着江云崖昔日所言,甩锅道:“江宗主不是一样没有算出来?” 同病相怜代替针锋相对。 正当江云崖与院长心有同感,想握手言和,再行商讨天道之事时,玄和峰主插话进来。 她五味陈杂:“所谓打牌误事,果然不假。” 这时候无尘方丈总是最没存在感的那个。 享受完该打的牌。 避开一切可能的争端与流言。 可能这就是所谓的佛门大智慧吧。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江云崖与院长一齐掉转矛头看她,更多了一个玄山掌门。 他们异口同声,愤怒指责:“玄和你怎么有资格说这个?” 七域主悲悲戚戚道:“我刚刚寻到我人生应该所向的方向,天道却崩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倒悬山主:“……” 他把最后一线希望寄托给一直巍巍不动的卫珩身上。 舒遥一从十二阵中脱身,就落入了卫珩怀抱里。 他眼睛被光刺得不轻,看东西有点模糊,倒是耳畔听到嗡嗡诸如“天道将崩”一类的声音,疑惑问卫珩道: “诶怎么了?怎么我入十二阵没多久,外头就天翻地覆,说天道将崩?” 他落入的怀抱温暖有力,足够将外面一切的纷杂喧嚣彻彻底底隔绝开来,让人心神静谧,口角含笑。 卫珩镇定告诉他:“无事,不必太过担忧。你在阵中如何?” 倒悬山主最后一丝希望破灭。 他突然有点理解天道。 倒悬山主想,他是天道,他估计也很想崩一崩给天下人看看。 这都是一群什么人啊??? 在众人或严阵以待,或惶恐不安时,万川和与江云崖同时出声:“也不是没有办法。” 他们彼此对视一眼。 万川和谨慎道:“江宗主神机妙算,不如江宗主先说?” 江云崖也非常谦让:“那都是多年前旁人随便夸的瞎话。万域主与紫薇秘境关系匪浅,不如万域主先说?” 他们皮笑肉不笑,表面你谦我让,内心已厮杀成一团。 所谓同行相忌,大概莫过于此。 “……· 舒遥从卫珩怀里抬起半张脸,幽幽道:“这种时候,不该直接说如何解决更好一点吗?” 万川和怕寒声寂影。 江云崖怕日月照璧。 他们同时一个激灵,赔笑道:“那我先说?” 万川和道:“剔除魔道孤煞一脉,固然会使得仅存天刑的魔道暂且势衰,然而去芜存根,只会蒸蒸日上,非似先前如养蛊般自相残杀,愈加衰微。” 江云崖也附和道:“我原先替魔尊与七杀使做保,是因为贪狼使伤重,破军使独木难支,不得已缓兵之计,如今贪狼破军两使俱全,可以一试。” 舒遥:“…我怎么觉得,在你们口中,让雪天和七杀特别像是祭天在即,屠个吉祥宰杀的祭品?” 江云崖嘴角抽动,委婉暗示他道:“贪狼使,魔尊和七杀使皆在场旁听。” “我其实有点不太明白。” 舒遥说。 这无碍他挣脱开卫珩怀抱,寒声寂影上惊雷炸响,剑意冲霄。 “不过这不是很要紧,让雪天和七杀,我是一定要杀的,自然是越早越好。” 曾经铮铮难断的生死之交也好,后来反目时,被鲜血白骨阻隔出界垒森严的鸿沟也好。 舒遥没品味到多少好友断交,物是人非的感慨惆怅。 也不觉得杀死一生之敌是件很令人痛快,当浮一大白的事情。 他拔剑的动作如往前无数次一样别无二致,意味却很不同。 是了结夙愿,翻页两百年恩怨纠葛的释然。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更是我行我道的坚定不移。 无论仙魔两道中人,均齐齐为舒遥的口出狂言倒吸了一口凉气。 魔道中人想骂他狂徒,笑他痴心妄想,却几经犹豫,收了声音。 因为他们记得是这个人从一文不名的寒微少年起,跨过尸山血海,白骨成堆走上高位俯视众生。 也是这个人带剑上魔宫,厮杀间将几千级的长阶尽数染红,直取魔尊性命。 魔尊的假死,也无疑是一种退让。 他们不记得也没关系。 有寒声寂影,明明剑宽纤细轻盈不过寸,但其上吞吐之间的雷霆强悍,比之深海震颤出的咆哮,层云叠浪的翻滚更甚。 能在此地出现的修行者,个个身经百战,在同阶之中佼佼众人。 正是因为身经百战磨练出来近乎兽类般的直觉,才更让他们敬畏,绝不敢轻易动弹。 日月照璧出鞘。 带出的光亮惊人,白虹千丈仿佛紫微星仍未黯淡退隐,依旧高高居于天空御座之上,才能得这样不可一世的气派。 太乙明堂、月出昆仑、从魁几把当世罕见的名剑一一出鞘。 江云崖、院长与无尘方丈,前两个为法修,后一个是佛修,不佩兵刃,通身灵光满溢,如百丈惊涛拍岸时的声势浩大,而其气息圆融,则是高山深谷涵纳奔涌江流的滴水不漏,百川尽容。 最吵吵闹闹的仙道小辈也识大体,不由得低眉敛目,肃然恭敬地往后掠出几十丈。 即使无法在此堪称巅峰一战之上有所助益,也不好拖师门后腿。 “仙道六宗,仅缺了皆空方丈一人,当得上是整整齐齐。” 让雪天人间骤雪在手,血煞戾气如烟似雾,攀上他眉目笼了一层,尽管神容堪称平和,反叫人一眼便知这位孤煞魔尊绝非浪得虚名。 无论是从孤煞两字,或是从魔尊两字,皆是如此。 江云崖忍不住多了一句嘴:“孤煞一脉,人人诛之,我们不讲究一对一光明公平的打法,魔尊莫要再用激将法了。” 他这一句,把仙魔两道,一同开罪。 功力也和他好友书院院长差不离了。 院长接口。 他先是大乘巅峰,人间有数的强者,再是那个古板漠然,不知变通的书生:“诛杀孤煞,已是光明,何须更多的光明公平?” 让雪天面目上狠意戾色都被他们两句话一打岔,冲得散去少许: “江宗主多虑,本座所言,不是为嘲讽仙道以多欺少,只是感慨本座的杀破狼三使,只剩下七杀一人而已。” 破军慢慢从青鸾脊背上直起身子,一跃而下。 他是镜月一副明丽若繁花初绽的形貌,可破军眉梢眼角间细微的神态,停行举止间的气度风仪,足够让人忽视那副很不符合世人对破军使想象的相貌。 没有人能比他更像,更符合破军使的模样。 魔道破军,本也是这天下间骄傲至极,风光至极的人物。 扇面破风声哗啦作响,栩栩如生的花鸟珍禽在破军掌间绽开。 他摇扇轻笑:“虽说我也很想和贪狼好好算一笔账,但我只想和活着的贪狼算,所以说,多余累赘的招揽言语,还是免去罢。” 让雪天:“…本座想招揽的不是破军你。” 甚至想把破军早早踢出杀破狼三使之外,尽快划清界限,以免风评受害。 破军古怪问道:“那你总不会是想招揽贪狼罢?” 不说人家和道尊两情相悦,就差一个海誓山盟,昭告天下,结为道侣。 单说舒遥杀让雪天,让雪天假死在先;之后设计反杀舒遥一回在后,这其中种种仇怨,哪里是这般容易一笔勾销的? 让破军不免怀疑起让雪天是不是疯过头,疯坏了脑子。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舒遥听得不屑一声嗤笑,反问让雪天道:“你知道我道侣是谁吗?” 这句式,这开头如此熟悉,让云层之后光彩不在的紫微星情不自禁抖了一下。 它受够了。 让雪天不受他激。 细看之下,会发现让雪天眼里有更为复杂的情绪。 是孤注一掷,不再隐忍的疯热癫狂,也是有着三分神智勉力撑着清醒状态之下流露出来的怜悯。 看得舒遥心里不太舒服。 他紧紧握住了寒声寂影。 仿佛下一息就会有噬人的怪物破茧而出,唯有年少起陪他走过艰辛风雨的本命剑方能让人安心一二。 让雪天的叹息像是洞明一切的先知,对无知愚昧世人看不穿的可惜: “我不仅知道贪狼你的道侣是谁,更知道当初他救你所为是何。” 让雪天将在场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 他看见舒遥握剑手背上青筋暴起,也看见仙道诸位宗主满头雾水。 让雪天悠然娓娓道来:“道尊所修习之道为天道,天道太阳太阴交织,而道尊之道亦然,剑名日月照璧,是机缘巧合,也是命中注定。” 让雪天短促地笑了一下:“天道之下,有仙道为阳,魔道为阴,日月照璧上自是不会落下。魔道失势,太阴有缺,道尊之道便有瑕,不得寸进。” 他的语气听不出是嘲讽是钦佩:“道尊一生憎恨孤煞,当然不会为自己道途妥协退让半分,于是便一直卡在大乘巅峰处。贪狼你不一样,你是紫微星所择,是魔道转盛的契机。” 舒遥未如何反应,破军的扇面已绷紧至欲裂。 破军记得,舒遥的说法是,卫珩苦恋他已久。 连后来表明心意,未尝不是舒遥一厢情愿地感动于卫珩心意。 舒遥是多心高气傲的一人,破军也知道。 正是知道,才更加不敢想象,等误会拆穿之后,会是怎样的一样场景。 舒遥笑了一声。 他唇边的笑意像是红梅覆雪,剑尖桃花,美则美矣,却是那样冷,那样锐,叫人心生爱惜时,又只敢远远观望。 “挑拨离间的话,我不信。” 舒遥问卫珩说:“我只信你说的,你告诉我,让雪天说的全是瞎编的假话。” 他鼻尖微涩,咽下了后面一句: 无论你说什么,无论真相如何,我都只信你说的。 我都信。 第64章我心所向 出鞘的兵刃不再锵锵作响。 弟子们更紧张,紧张到连呼吸之间,也会牵动小腹隐隐作痛。 明明无关天下存亡,仙魔兴衰,只是一件琐碎纷繁的情爱中事而已。 兴许是因为他们知道,那把寒声寂影太利。 它剑尖的掉转,纵不能使胜负翻盘,也是天秤之中沉甸甸,无可撼动的砝码。 又兴许只是单纯因为被舒遥话中意味所打动。 他们大多年少,未经坎坷,不知疾苦。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自不能深有同感,来辨那沉甸甸的话语之中,掺杂着七情几味。 但真情,总是能动人的。 卫珩在全天下所有大乘的一致瞩目里,开口说了一句:“是。” “魔尊所言确实不虚。” 卫珩也不能说是有意想要瞒舒遥这件事。 只是前期,舒遥立场秉性如何,暂且不明,卫珩自然是先缄口不言。 等了解舒遥后,卫珩先是被舒遥心意所苦。等他表明心意,两人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时候,卫珩只觉每日均有说不完的话想说,可惜碍于口舌,无法一一道明。 但即便如此,单单是和舒遥静静待在一起,两相不语,也是好的,是能让人无限欢欣喜悦的。 原来时光竟可以过得这样快。 于是卫珩转头就将这件小事抛之脑后。 如今想来,卫珩确有几分懊悔自己处理不当。 似魔道贪狼那般傲气的人物,得知自己一开始仅是为天道平衡和己身之道所救他而恼,也是应当的。 完了,破军心道。 换做他是舒遥,设身处地想一想,谁想听你卫珩的万种苦衷千般动机百样道歉? 想得到的不过是一句保证而已。 一句我的确喜欢你的保证,就足以将其他所有一笔揭过。 要破军不是旁观者清,且知晓卫珩说是正人君子也是正人君子,说是不擅风月也是真不擅风月,他说不定真会以为卫珩不过是被舒遥执着心意打动,无可奈何之下的施舍而已。 不然普天之下,有哪个正常人会一口承认得如此爽快磊落的? 饶是见惯大风大浪,历经沉浮如破军,也不由得茫然无措起来。 所以说现在局势究竟是个怎么错综复杂的情况?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该在哪儿? 最重要的是,我该帮哪边出手? 卫珩正措辞道歉言语时,舒遥轻轻点了点头,轻轻说:“我明白了。” 如有选择,舒遥其实不是很想明白。 但明晃晃的事实摆在他眼前,舒遥又不是傻的,怎可能不明白。 他垂眼,长睫如翅遮住眼里神色,大笑出声。 那笑声固然夸张,却一点也不癫狂,相反可以说是清醒极了。 正是清醒,凄厉意味才更重。 仙魔两道没有一个人敢在此时说话。 玄和峰主手指绞紧剑穗。 完了。 她和破军一样悲观想。 没想到,她当初担忧贪狼使会因被她师兄欺骗感情,挟寒声寂影打上玄山的担心,有朝一日成真了。 尽管其中不知换到多少个版本,但结局倒是惊人的一致。 都是被欺骗感情,然后愤怒拔剑。 玄和峰主并不是很高兴自己的深谋远虑。 甚至因对她师兄的暗暗谴责,连握月出昆仑的手也情不自禁松了两分。 “我亦飘零久,相怜无红袖…”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舒遥在仙魔两道遥相对峙,在足以决定日后天下百年千年的一战之前,念出了这句极突兀的文字。 的确突兀。 因为舒遥上一次听到,是他年少时隔着一斛珠的重纱叠帐,有女子抱琵琶轻声慢语吟唱而出。 舒遥曾嫌这一段不好,意气太消沉,太凄凉,也不够吉利。 没想到的是,隔着两百年时光,一语成真。 至舒遥的境界,剑意可随着心意自由操控。 譬如此刻,云间雷霆稍稍一停,深紫到乌沉沉的电光扭曲,暴鸣声似骤一转高亢曲调的琵琶弦上音。 舒遥攒着眼角笑了笑。 “原来一切是我自作多情,倒是让道尊以为我一往情深,添了不少麻烦。 “不过道尊放心,我好歹要脸,一开始没弄清楚,已是丢脸,再自欺欺人如坠梦中下去,我也怕闹出的笑话太大的。 既然一切说开,道尊放心,我自不会让道尊为难。” 他问让雪天,语声一字一句冰凉如挂雪琼枝,照月寒泉:“你告诉我这些,是想来邀我一起对仙道出手?” “不错。” 让雪天不是很意外。 他深知舒遥性情高傲。 高傲的人爱之深,恨之当然也切。 “你为天刑脉主,你若是愿意回魔道,魔道,当然是该你我一人一半的。” 破军眼角一抽。 哪怕是早知道让雪天的区别对待,他这时候还是为心中鸣不平的。 同样是叛出魔道,他和舒遥的待遇,差别怎么就那么大呢? 难道是舒遥没穿女装? 破军漫无边际地胡乱揣测着。 可七杀也一样没穿女装啊,还辛辛苦苦打生打死,非常敬业,堪称孤煞一脉的良心。 结果魔道却被舒遥和让雪天一人一半分了。 破军带着深深的怜悯之情,看了七杀一眼。 “……” 七杀转头,避开破军视线。 辣眼睛。 众人小心翼翼屏住呼吸,生怕错漏了舒遥一个音。 然而他们无论如何调轻,甚至是干脆锁住呼吸,舒遥说的仍是一个“好”字。 不是他们想的嘲讽腔调,也没长篇大论地打让雪天脸。 舒遥神情寒凉且认真,像是在仔细把让雪天的邀请当作一个可以接受的提议在思考。 唯独天边的琵琶声音越来越响,似疾风卷劲旗,似骤雨敲屋瓦,似真有美人高坐云端之上,每一次指尖玳瑁扫过琵琶大小弦,就有流云震落,风雨归来。 天地齐哀。 舒遥放下了寒声寂影。 雷霆散去无踪,仿佛刚刚可怖至极,吞并万物的雷霆,仅仅是众人的错觉。 倒是琵琶声音,一声叠一声的高亢,有如无形之手,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一寸寸高高提起,几欲跳到喉咙之外。 万川和犯了难,喃喃说:“兄弟,让我说出解决眼下困境,说要杀让雪天和七杀的是你,这会儿要站在他们旁边也是你,你让我很为难啊。”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舒遥恍若未闻,不欲置答。 倘若说琵琶声是舒遥心声的话,那他答和没答也差不多了。 答案昭然若揭。 玄山掌门靠着天王保心丹吊命,勉强说话:“师弟,你和贪狼使之间的事情,我不清楚,我也不予评价。但他现在要去帮的是魔尊与七杀使,如何做,你该有个决断。” 卫珩一字未言。 日月照璧也始终静如一泓秋水,沉沉不动。 破军摇了摇扇子,他心神不稳,摇扇子也摇得没章法,半点不见赏心悦目的风仪: “兄弟,当初是你要我女装跟来仙道的,现在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你也让我左右支绌,很难做人啊。” 舒遥只当作没听见。 琵琶声如丝绸乍裂间的清脆响声。 也不止于撕碎一张丝帛。 它在美人葱白的纤纤指间,在绸缎流转的似水宝光外,比起本该旖旎的风流外,有更多可以称之为是恨,是戾气深重,想要撕碎天地一切的情感。 玄和峰主终于握稳了月出昆仑。 她头一次没有和玄山掌门唱反调,神色清明地劝卫珩道:“掌门师兄说的是,师兄总要有个决断。该去劝的话——” 玄和峰主不禁苦笑:“倘若还劝得回来的话。若是不行,则只能…” 玄和峰主平生说过“拔剑”无数回,每一次皆是掷地有声,令人胆寒。 这是她头一回觉得融进骨血里的两个字,说出口竟这样难。 卫珩依旧一言不发。 玄和峰主恍惚间有种感觉。 觉得不是卫珩故作寡言,不欲说话。 而是她那个曾经一剑镇压魔道三百年,天下第一的师兄,已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一次,尤其是此刻来紫薇秘境的所见所闻,够我回去写上十年的话本。” “???” 引长烟想怒斥一句顾迟笔都什么时候,还满心眼想着话本,又住了嘴。 他瞥到顾迟笔神色。 顾迟笔一贯很冷静,看得很透彻,似笑非笑带着对世间人事的轻蔑。 但她现在的神情,可以说是有点悲凉的。 顾迟笔说:“可我情愿,我的话本永远不会有续本。” “虽然我有点为难,还有点怕寒声寂影——” 七域主挣扎一番,诚恳道,“可我觉得仙道有趣的地方太多,我不如就留在仙道吧。” 倒悬山主通身备战的剑气都被七域主打断一二。 他无言看了七域主一眼,心想你真的不用为难。 屈服在寒声寂影之下就很好。 倒悬山主问的却是:“贪狼使何至于如此?” 作为一个清心寡欲,只等着一个良辰吉日,就把自己和从魁剑的感情过了明面,抱着从魁剑过一辈子的剑修,倒悬山主并不是很能够理解。 七域主了然叹道:“魔道有一尊三使,亿万魔修,个个乖张狂妄,最高傲自负那个,是贪狼使。” 一说起来,七域主就觉得自己被寒声寂影抽过的脸,隐隐作痛。 说起来,他听着漫天震耳欲聋琵琶声,看着气势冰冷到可怕的舒遥,方有些许世界回归的正常感。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这才是七域主所认识的那个贪狼使。 之前在道尊身边亲眼见到堪称是一句温柔的舒遥,几乎让七域主差点疑心这世上是有生得一模一样的人存在的。 仙魔两道距离不是很远,舒遥很快走到让雪天面前三步内。 所差是天壤之别。 让雪天笑意愈深。 舒遥说:“我觉得你的提议很好——” 似要突出他后面话语,琵琶声静了下来。 琵琶声静,剑气未静。 冰心诀里的玳弦急曲,才用到了最妙处。 舒遥暴起拔剑! 他拔的不是一把长不过三尺的剑。 是天上浩瀚银河倒转而下,是地上汹涌江流澎湃而起! 先前的每一声琵琶,每一声拨弦,无一例外,没有不是剑气击空,所发出来的响动。 是玳弦急曲。 固然有冰心诀功法本身的玄奥在,能瞒过所有人的耳目,也是舒遥自己对剑气的掌控,妙到毫厘巅峰。 声如琵琶的剑气受舒遥这一剑的召唤,一一归附到银河江流之中。 是剑气长江。 有无数剑气在同时爆裂而开,如巨浪骇涛掀开水坝,摧枯拉朽,如天上银河蛮悍不讲理,似裂纸一般,一一撕开九重天门,倾倒人间。 无法可避,避无可避。 人力如何能与转瞬之间,侵吐万顷的江流比? 人力如何能与犹在九重天上,内中含无数玄妙至理,三千大道的银河比? 人力如何能逃过天上地下,四面八方,无孔不入的夹击? 让雪天想要拔剑。 他一剑下,人间大雪,冰天雪地,万物霜冻,也许能冻住这剑气所成的天上银河,人间长江,赢得一线生机。 可惜他不能拔剑。 剑心通明。 舒遥以冰心剑诀这一专门用来封住对方内力,使其无法行功的招式,封住了让雪天体内魔息。 他唇角笑意讥诮:“你未免也太看不起我。” “我杀你,我杀七杀,从来不是为了私情。我不会因为私情,因为情爱,或因为卫珩就杀你,更不会因为这些,就放弃杀你。若是你真以为私情能打动我,我当初便不会与你们反目。” 舒遥知道让雪天和七杀曾经各自说过,不想对他动手,是真的。 于他们而言,天刑是天刑,贪狼是贪狼。 可是对舒遥而言,他们手上的累累人命,始终是不可逾越的坎。 “我想杀你们,要杀你们,只是因为我想那么做,我知道我该那么做。” 舒遥递出了他最想递出的那一剑。 玳弦急曲叠至巅峰,再由剑气长江一剑引爆,没有失手的道理。 他笑道:“你们是不是仅仅记得我掌雷法,却忘了我是个剑修?” 剑修一生最要紧,最看重的,即是那颗剑心。 舒遥剑心与他的剑一样通明如镜。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然而剑心通明仅仅能定住一个人的动作。 让雪天身畔有七杀,身后有数百魔修。 下一刻,紫薇秘境中温度骤降,如杀意似血潮弥漫,纷纷扬扬地散在天地中。 每一捧细小的杀意皆如刀如箭,锋锐无匹,轻而易举破开修行者的护体灵力,入丹田要害中割脉如切菜。 仙道大乘连忙出手,护住被余波殃及的小辈。 六宗宗主和破军、万川和,在七杀拔剑的同时出手。 可惜太迟了。 他们修为战力相差仿佛,更有的比七杀犹有不及,舒遥却离七杀离得最近。 根本没办法拦下七杀的那一剑。 七杀一剑是对着舒遥去的,他首当其冲,生受七杀一剑的话,有幸不死,也要身受重伤。 舒遥全部心神放在他一剑剑气长江之上。 握剑的手很稳,未见丝毫颤抖彷徨。 舒遥是从真正刀山血海,人间炼狱里一步步游走在生死之间,踩在悬崖线上历练出来的。 明白剑出不回。 他佯作答应,诈杀让雪天这一步本走得凶险之极,是将自己完全暴露在让雪天、七杀和魔道中人的拿捏之下。 若是顾惜性命,就此收手回防,才是真正的陷入死地。 权衡之下,舒遥觉得自己一剑挨得很值得。 他福大命大,多半死不了。 真的死不了。 有一把剑拦在他身前。 那把剑出鞘过的几次,全是烈日煌煌,至高至大至亮,一眼见之,便让人恍然“哦”地一声。 除了这一把剑,谁能得天下第一? 谁能有这样的气魄? 但此一次不一样。 日月照璧那轮完全像是来讨个口彩,做个装饰物效果的明月忽现。 是沧海万顷无波的水面里,缓缓升起的一轮明月独自皎洁。 不似烈阳正大光明,说一不二,普照青天万物,乾坤朗朗。 但夜空之下,沧海之下,也唯独这一轮明月而已。 太阴固然静谧,本也是一颗至尊至贵的帝王星曜。 它清辉莹然,平和舒缓,但到底有着说一不二的霸道,润物细无声般表现出来,将月光洒遍每一处的人间。 每一处全覆了月光皎白如霜。 余不下其他。 当然不会有多余的血煞杀气,有魔息百种。 一切重归于安静。 卫珩执剑护在舒遥身前。 舒遥眼角微酸。 他的暴起拔剑猝不及防,玳弦急曲一层层叠,细微难察到了让雪天也难发觉异常的地步。 这一场交锋说凶险凶险,说快也快。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似六宗宗主,似破军,根本来不及支援他一二。 唯独卫珩。 那必然是时时刻刻密切关注他一举一动,全然信任他方做出到的事情。 也不止是全然信任。 是要在他拔剑那一刹,不明他是指向让雪天,还是指向仙道,只打着要护他周全的念头与他同步拔剑,方能赶上七杀朝斗的出鞘。 寒声寂影刺进让雪天的胸膛。 正中心脏,很稳很准。 滔天的魔气似巨大帘幕,似倒挂瀑布冲天而起! 他们浓郁、精纯且无尽到完全不该是一个魔修能拥有的地步。 像是天道,在这滔天溢散魔气之前,让人完全提不起拔剑之心。 舒遥能唤来铺满天际的雷霆,将魔宫数千阶台阶劈成血染。 能以漫天剑气叠琵琶金铁之声,爆裂如长江,可取魔尊的性命。 独独面对这滔天魔气的时候,没有半分举剑的力气。 不止是他。 仙道的大乘使尽浑身解数,方护住了小辈勉勉强强在魔气之中不受损伤。 日月照璧的明月光芒尽数洒在他身上,卫珩将他揽到身后去护住他。 “是紫微星封印下的孤煞魔气!” 这种时候,江云崖就显得格外忙碌。 他一边要护住坠青天弟子,勃勃青芒如春天焕发的草木生机,驱散魔气,一边要腾出口说话,为大家解惑: “数万年前,魔道尚无天刑,孤煞当道,仙道势弱。屠杀遍地,苍生哀嚎,积怨已久。” 舒遥听着这段熟悉的开头,眉心一跳。 果不其然,江云崖道:“于是天道插手人间事,紫微星降世,九九八十一天天雷诛杀孤煞一脉,将孤煞一脉遗留下的血煞怨气尽数封印入地底,在封印之处,有了十二阵。之后方有天刑一脉现世,孤煞又生,就是如今景象。” 他在众人耐心告竭之前,做出结论道:“这般巨大的魔气,应当是封印破裂了。” 玄和峰主崩溃大喊:“为什么这次紫微秘境出的幺蛾子格外多?” “我怎么知道?” 江云崖跟着一起崩溃喊,“平常心一点,你想想这一次紫微星力量都不足了,没力气维持封印,然后封印破裂,也是正常的!” 在紫薇秘境边缘,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有一个微胖的中年和尚念了一句佛号。 他唇边微笑是处于香火环绕供奉之中佛陀的悲天悯人。 纵然被袅袅白眼模糊了面目,有慈悲动人。 皆空方丈所思所想,却和他的外貌很不符,堪称冷酷。 可惜了这一次没能杀成贪狼使。 果然是不该寄太多期望于魔道身上的。 不过—— 皆空方丈微微笑了一笑,让雪天坠入被封印之地,卫珩若想摘取紫微星,总归是要进去的。 贪狼当然会和卫珩在一块。 也不算太差,不算枉费自己在最后关头,特意将封印打开。 除了小沙弥手里那本意想不到的玄山秘史。 皆空方丈思及到自己的被害风评,整颗心都在流血。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往秘境外面走,不忘恨恨想着,这一次回去,小沙弥就等着负责打扫六道寺一百年吧! 反正无论仙魔两道如何崩溃,魔气该散的依然在不急不缓散着。 让雪天消失在魔气之中,无影无踪,仅留下寒声寂影剑尖淌着的鲜血滴答,示意不是一场幻境。 当时舒遥叠玳弦急曲的剑气时,不仅仅只叠了让雪天一个。 琵琶声再度急促奏响! 有轻微的爆裂之声,掺合在每一声琵琶间奏当中。 爆裂声一声比一声响,一浪比一浪高,到最高点时,汇成夺天地造化的江流一片。 又是剑气长江,一切刀剑兵戈,灵力魔息在长江之前,只是可以随意跨过吞噬的小鱼小虾。 这一回的寒声寂影,是结结实实刺进七杀的胸膛之中。 七杀没有诡异地消失在魔气之中。 他仍好端端在原地,看得见,摸得着。 只是换了一种姿势。 从冷硬峭挺站立在原地,换成了躺而已。 破军的扇子掉在了地面上。 他无意再去将魔气驱得更远,萧索地停下了手。 “我亦飘零久,相怜无红袖。” 当时美人一双明眸转盼,笑盈盈扫过他们,唱道: “年少时爱往摘星高楼住,看今宵明夕的月往一处一般圆,不懂阴晴圆缺离别苦,所谓秋换春住人物休。” “等后来晓得草木有荣枯,万物写来都做苦。欲为五陵轻薄子,风快花好似旧年,却再难满袖。” 七杀最后一句说的是:“对不起。” 舒遥想说没关系,但转念一想,他有什么资格替旁人原谅? 他想说那你下辈子记得好好活,却又突然记起七杀该是魂飞魄散,再寻不到下一世。 他在七杀闭眼之前,说了一句:“算了。” “算什么算?” 破军不知何时来舒遥身边。 他眼中晶莹,语带哽咽,就是出口的话和梨花带雨的美人形象格格不入,尤其暴躁: “老子两百年的交情没跟你算,你剑下那么债没跟你算,你怎么就眼睛闭过去能算了?” 舒遥什么也没说。 他想起他曾经对卫珩说过的: “等我杀七杀时,你要在场。” 舒遥很想说:“卫珩,你抱一抱我。” 他大概是有呵气成冰的本事,心头的那一点柔软酸楚,出口时皆似结了一层冰霜般漠然。 像是金珠宝石上的那一层光,华美潋滟,又冰冷坚硬,无坚不摧。 舒遥说:“人我杀了,后事我会料理。按他们的说法,等我登上魔尊之位,着手整顿魔道,太阳太阴终将重归平衡。” “救命之恩另说,我先在此祝道尊大道得证,早日飞升。” 第65章新的马甲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舒遥说话,如暮秋时的重云落秋雨,一层层一字字凉丝丝的心理,浇得众人寒气直窜心底。 “阿遥。” 卫珩开口唤住舒遥 他声音依旧很稳,却再也没有平常那么淡。 为这一丝不寻常,舒遥驻足凝视卫珩。 当然是很俊的,卓尔不群,皎皎挺秀。 “我不知是何种误会,但我的的确确心悦于你,生死不易。” 仙道作风内敛,说话之间素来含蓄,十分好在他们口中,常常被减做五六分。 衡量之下,卫珩此言堪称露骨。 任是谁,也很难将这般炽热滚烫的心声,与道尊本人联系在一起。 偏偏卫珩本人说得掷地有声,好似只是论道台前说教弟子一般不足为奇。 舒遥往常看卫珩时,常爱将他与山水联想在一起,仿佛仅有夺天地所钟,自然造化的山水,方能衬得出他容姿湛然,朗秀无匹。 但此刻,舒遥疑心自己捡到的是青山覆雪白头,江流逆转而下。 固然是很好看的。 却让舒遥觉得,卫珩也是在意的,也是会为之伤神的。 舒遥原本内心有无名火气,来得不明不白,连舒遥本人亦不能有条有理道出个一二三四来。 若不是他心性坚定,性情骄傲,怎会甘愿忍受自己为情绪所役,怕是要拔剑四处乱砍一通,砍树砍水砍山砍人,砍得狼藉一片,血肉横飞才够解气。 可此刻,如忽闻甘霖,舒遥那些几欲毁天灭地的火气,缓缓散了。 他眼眸里燃着的神采也不似先前摄人。 舒遥竟能以叙事般的口吻平静回卫珩道:“你救我是为天道平衡,和你本身的日月并明。” “是。” 舒遥等到这一个字,便不欲再听,打断卫珩接下来所有言语:“确是误会,也不是误会。我以为你救我是暗自心慕我久,你以为我对你是一往情深,两相误会之下,阴差阳错造成当今局面不可开交。” 这回卫珩也不禁静默下去。 舒遥有点累了。 他不久前杀了七杀。 他们曾有过如兄弟,如手足一般很好的情谊,洋洋自得以为可比金石,难以挫折。 结果败在天意弄人之下,转而拔剑相对不死不休,昔日的生死之交,成了如今的生死之隔。 他也听得卫珩亲口承认。 他们曾两情相悦,情意无限旖旎动人。 卫珩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至如今地步,舒遥仍这般以为。 他曾一厢情愿谢过他们两人的相遇,以为从此天高地大,万物开阔。 结果不过是一场误会笑话。 寒声寂影在魔道三百年,无数的血与火之间,从未摧折。 舒遥头一次觉得寒声寂影不够硬,也不够利。 硬不到足够承受一切来自所谓天命的重压。 也利不到可以轻而易举破开凡世间种种束缚。 尽管在场众人,看得一颗小心肝颤巍巍,恨不得就此如雕像静立到永远。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但是事情,总是要做的。 话,总是要有一个人说的。 有个弟子顶着一干人等“你是勇士”的钦佩目光,发着抖说话,险些连哭音都带了出来:“贪贪贪贪狼使…” 舒遥略微一扫,便看清他是玄山弟子。 不说卫珩本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发怒,纵然是有,舒遥尚且不屑迁怒到一个晚辈身上,便点头道:“何事?” 弟子见他种种如常,登时大受鼓舞,腿也不软了,声音也不抖了,大着胆子问道:“七杀使的身后事,贪狼使打算如何处理?” 弟子那么问也是有原因的。 数百仙道弟子,就数他和七杀挨得最近。 总不能让他活生生一个仙道弟子和死人深情相望吧? 哦。 舒遥神情乏味,语声亦带着两分倦意:“妥善埋了吧。” 不是他懒得多说几个字。 是舒遥委实想不太出来,七杀会喜欢什么地方。 他原来的师门所在之地,七杀半生深受其害,恐怕是不太妥当的。 魔宫建起,过去的统统变味,估计也不太行。 想来想去,只能说是择块风水宝地,好好安置。 舒遥眉目一撇,眉梢间挂的是如钩寒月尖上悬的三分冰凉霜色。 勾着游子思归,行人倦旅的冷。 旁人身死,尚有死后诸事可供牵,纸钱元宝能成山地烧,长明灯能满寺地点。 七杀身死,魂飞魄散,没的是真的没了。 破军没什么异议,想法约莫也和舒遥大同小异。 拦不住玄山弟子真感动出来的眼泪,他捂眼赞叹道:“贪狼使真是个好人!” 舒遥:“……” 也幸好是七杀死了,要是让他听到,一定要让你尝尝七杀朝斗的销魂滋味。 玄山弟子:“七杀使和贪狼使这般的生死大仇,贪狼使竟不想着把他抽筋剥骨,悬尸城头,却要将他妥善安葬,真是个天大的好人!” 听得其余弟子纷纷点头,一本赞同。 舒遥一时无言:“……” 所以说,在原来的弟子眼里,他一言不合就要将人家抽筋剥骨,悬尸城头的人物? 可以,听上去很魔道。 那还真是委屈你们看玄山秘史了啊。 顾迟笔似是轻嗤一声:“早和你们说过,你们还不信。” 单单冲着玄山秘史和大笔灵石这两点,便足以让顾迟笔对着舒遥有充分的改观。 引长烟没有说话。 他现在内心很复杂。 曾经以为需要好好保护的半个病弱师弟,摇身一变,变成了魔道贪狼使。 这也就算了。 曾经以为温柔可人,遇人不淑的镜月师妹,是怎么变成的破军使,引长烟至今想不通。 所以他至今不敢正眼看破军。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唯独江素问,他出尘不染,与众不同。 他以比旁人慢了三天的反应,迟缓问道:“身着红衣,手持长剑的那位居然是魔道贪狼使吗?我怎么看着,他与舒师弟的形容十分肖似?” 说到此处,江素问微有不好意思,郝然道:“莫非是我又认错了人?” “……” 顾迟笔对着舒遥投过来的视线,只觉得十分死亡。 不,你没有认错人。 但是人家刚和道尊闹崩,你提起他曾经道尊首徒的身份,只会让他更想起往昔甜蜜,和往人家心上捅刀子也差不离了。 我宁愿这次你可以继续脸盲下去。 仙道的弟子八卦热情似火,是不可能被任何东西浇灭的。 大乘不能,魔尊不能,贪狼使也不能。 他们眼神转盼,他们嘴唇开合,他们从贪狼使真是个好人,谈及道尊和贪狼使分崩离析,宛若镜中花水中月一样的一段情缘。 不存在的。 他们一致地得出结论。 道尊骗了贪狼使感情。 贪狼使是个好人。 所以,即使卫珩不日前洗脱了自己脚踏两条船,白月光与红玫瑰皆要坐享的传言,他还是注定和渣这个词,脱不了干系了。 最开始说话的一个玄山弟子,绕了半天,感叹道:“我可以放心了。” 他最后一个字话音未落,立即遭到同道纷纷一致的谴责: “话怎么能那么说呢?都什么时候,还有门户之见,不能因为贪狼使是魔道之人,便对他有所不同。” “再说,谁在一段情缘里的付出多少,岂是仙魔两道之差可以轻而易举决定的?莫非你玄山门风这样珍贵,有个魔修掺合进来,便嫌有所玷污?” 弟子被他们群起攻之得头晕眼花,叫苦不迭:“我不是这个意思!” 众人屏悬,只等他说下去,想看看他能搞出何等名堂。 弟子委委屈屈,吞吞吐吐:“我只是为道尊庆幸。日后哪一天他真与贪狼使兵戎相见,也不必担心被剥皮抽骨,碎尸万段。” 凡人间好歹还有个说法,叫做一夜夫妻百日恩。 弟子自觉这个说法,放在道尊和贪狼使之间,尚算合适。 贪狼使对几次三番要谋他性命的七杀使,俱能宽容至此,道尊更是不必担心。 “……” 其他弟子均不约而同感到一阵窒息。 破军把他们谈话一字一句清晰听入耳朵,也有点窒息:“说话的是玄山弟子?” 他仍顶着镜月那副行头,思及破军诸多血泪,舒遥再多不快,也不可能不回他,简略道:“是。” 破军说:“我记得玄山弟子,是以剑入道的剑修。” 他恍然大悟,啧啧赞叹:“怪不得剑修多单身。旁人与我说时,我且不信,心道不能如此看低剑修诺大一个群体,如今观之,是有其必然性的。” 舒遥:“……” 剑修如他,觉得膝盖很疼。 可是他能怎么办呢? 看在两百年交情和甘愿为他女装的情谊份上,舒遥只能咬牙忍了。 卫珩:“……” 剑修如他,也觉得膝盖有点疼。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可是破军与舒遥交谊甚厚,日月照璧只好安静躺在鞘中。 玄和峰主颇有几分气愤道:“破军使所言未免太过,难道他一天到晚顶着镜月模样去招摇撞骗,便能情缘不断?” 引长烟:“……” 忽然也觉得膝盖有点疼。 还是玄山掌门拉的玄和峰主,劝道:“算了算了。” 他提着太乙明堂,轻飘飘满是满足陶醉之情:“何必去理他人言语呢?旁的人,怎知道剑之于剑修的重要性?” 这全场上至大乘,下至金丹的数百号人里,唯独七域主一个人坚守本心,未被带跑话题,令人感动。 他坚持不懈对倒悬山主道:“虽说我不知,剑修的佩剑,对你们剑修来说是如何重要。但是我知道,仙道对我来说是何等重要。想必比之佩剑与你们,亦遑不多让。” 倒悬山主被他见缝插针的执着震惊了。 他差点要被七域主磨得失去神智,松口答应。 对佩剑盲目的爱劝阻了他。 倒悬山主冷酷拒绝:“不,你不懂,不一样。” 七域主决定换一个突破口。 他身形一闪,来到舒遥身前,态度恭敬得有点令人心中打战:“尊使,啊不,该改口叫你尊上…” 破军:“……” 他没有存在感的吗? 七域主:“尊上,我心慕仙道风俗已久,不知可否暂去仙道一观。” 他一言语动作间,珠光宝气,又不免烁烁生光。 舒遥止住心中下意识拿手挡的冲动,故作波澜不惊道:“随意。” 只要不穿着这一身在他眼前晃,都挺好的。 七域主欢喜异常,身影跃动之间,几成一道刺目虹光。 破军看了看倒悬山主,又看了看七域主,突然觉得言之凿凿放话说剑修不可能有情缘的自己,脸有点疼。 江云崖是害怕日月照璧和寒声寂影的。 但他想了想,认为玄山弟子,尚且有勇气出声说话,自己为坠青天一宗之主,无论如何,也不能落于玄山弟子身后。 江云崖清嗓,宽袖无风而动,衬他神态,别有一番郑重: “我无意叨扰诸位的各段情缘,只是尚有正事在眼前。” 玄和峰主扶额,喃喃道:“江宗主你如今一开口,我便觉得准没好事,要不考虑一下,改名换做江乌鸦?一字之差,挺衬你的。” 江云崖硬生生被这俗气的江乌鸦三字,从云雾缭绕的云端拉回世俗,不复仙风道骨,愤怒道: “你以为我一天到晚很想说这些啊?院长一天到晚只想着看书打牌,无尘方丈三不管,皆空避世还不忘看玄山秘史,能有个愿意给你们看星星卜算的知足吧!” 江云崖每吐出一个人名,玄山掌门就要坚强吞服一颗天王保心丹。 与此同时,倒悬山主每次的呼吸都愈发艰难。 偏偏七域主在那里兴致勃勃,喋喋不休:“仙道真是有趣,六宗宗主不禁修为高战力强,竟俱是这般有意思,说起来,玄山秘史我听人口中提起过好多回,不知到底是何种宝贝?” 倒悬山主:“……” 真是后悔没有答应皆空方丈的邀请。 皆空方丈仅仅是想彻底铲平魔道。 倒悬山主是想着干脆灭世算了。 还是卫珩在喧闹里一锤定音,使得所有杂声平息避鼓:“江宗主请说。” 哪怕他风评再如何受害。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但天下第一始终是天下第一。 世间高不可攀的山峰也只有那一座。 对仙道弟子来说,卫珩犹如高悬日月,明亮堂皇得足以叫人略去其他所有不足。 无人敢不从。 江云崖:“太阳太阴的燃眉之急虽说解决大半,然而紫薇秘境中封印破裂,魔气四散而出,紫微星力量不定,难保魔气会溢于紫薇秘境之外,隐患无穷。”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多事之秋。 众大乘极默契一致想到。 他们活了几百上千年,打了数百年的牌,是头一回见到这样不太平的时间。 感叹归感叹,问题是要解决的。 玄山掌门手握天王保心丹,缓缓道:“确实不妙,此事遗害世间,定然是要想办法解决的,江宗主可有良方?” 江宗主不藏着掖着,开口直述。 原来距紫微星现世,诛杀孤煞,封印魔气已有数万年之久,被封印的魔气在地底久久不散,反倒生出了一种生物来。 他们模样看着与人族一般无二,却是在血煞魔气中所孕育而出。 魔修仅仅是吸纳天地诸般芜杂之气。 而魔族是由血煞怨气所生。 哪个更加嗜血残暴不言而喻。 魔族将弱肉强食的野蛮风气发挥到极致,同族相残、相杀、相食与他们而言,像是剑修练剑,法修修法一样每日例行发生,不做才要奇怪的事情。 江云崖讲完此段,长长舒了一口气。 说来要感谢坠青天万年以前的前辈,那位前辈明明功参造化,一身修为已至巅峰,偏偏就是闲不住,爱到处乱跑。 这一跑倒是让他掉进魔族所居的封印深渊里。 等那位前辈侥幸全须全尾地从封印深渊里跑出来后,他就回坠青天,将他这段传奇经历写进游记,得以保存。 于是世人知道,在紫薇秘境之下,有魔族所居的深渊。 后来那位前辈又耐不住寂寞,离开坠青天四处瞎跑,不知行迹,也不晓得他究竟是破境飞升,还是又一脚踏进哪个鲜为人知的深渊中。 破军:“我就没有在魔宫里面,翻到这段记载。” 导致他现在一无所字,听江云崖说话仿佛是在刷新三观。 舒遥:“好巧,我也是。” 破军悻悻然:“都怪魔宫被毁太多次了。” 舒遥:“好巧,我也是那么觉得的。” 他们心有同感,同仇敌忾。 众人:“……” 你们确定亲手毁过魔宫不止一次的自己,真的有资格说话吗? 江云崖:“紫微星如今势弱,好在太阳太阴两星已然回归正轨,假以时日,必能恢复如常,镇压魔气深渊不在话下。” “只是如今,紫微星做起来难免有点吃力。” 倒悬山主一贯是个快刀斩乱麻的干脆果决性子,不耐烦江云崖弯弯绕绕神神叨叨,直言道:“须做什么,江宗主不妨明说,力所能及,绝不推辞。” 江云崖等的就是这句话。 “亲下深渊,削弱魔气源头,防止魔气过强,紫微星镇压不住,而向外界溢散。” 一片沉默。 深渊的情况如何,大家均不知晓。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但将心比心想,能让紫微星空降世上,积攒万年的魔气所在,总不会太人间乐土的。 兴许是真的炼狱也说不定。 大乘能在天下间叱咤风云,也是因为有宗门世家在其身后作为后盾,使其不至于孤立无援。 等入深渊,魔气深重,魔族环伺,饶是大乘,多半也会凶险万分。 没人有脸在这个时候,替他人表态。 卫珩道:“我会下去一趟。我欲摘紫微星,本来就须去一趟深渊,如今倒是正好。” 江云崖:“???” 他脱口而出,震惊道:“紫微星做错了什么,你要摘他?” 江云崖指责卫珩:“莫非因为你日月并明,就看不惯横空出世的紫微星吗?” 万川和身为紫薇秘境孕育而出的人物,也物伤其类,为紫微星说话: “尽管这一次紫微星现世,有诸多错漏,但源头是道魔失衡,与紫微星无关,道尊何苦去为难紫微星?” 舒遥想起卫珩曾经许下过的允诺。 当时戏言说,若是自己不喜欢紫微星,就只能将紫微星挂在玄妙峰半山腰上。 等后来自己入十二阵的时候,还百般对紫微星挑三拣四。 舒遥挑起唇角对紫微星笑了笑,笑意凉薄。 没人对你挑三拣四了。 你随便爱怎样怎样,在玄妙峰头挂着去吧。 紫微星无精打采地更暗了一分:“……” 你们是魔鬼吗??? 都闹分手了,还要来把它从天空里强行摘走??? 饶过紫微星不行吗? 只有玄和峰主的关注点,不在紫微星上,她冷静沉着: “师兄你固然修为盖世,深渊被封印万年,底下情况无人得知,你一人下去,我是不放心的。我的月出昆仑不是摆设,我陪你同去。” 江云崖悠悠叹道:“那位前辈的游记仍在我坠青天好生生摆放着,我也陪道尊一同去。” 书院院长生硬道:“暂不提未知的,魔气一日不去,则十二阵一日难以复原。我大争书院守天下万代传承,岂能眼睁睁看十二阵毁在我们这代手上?” 无尘方丈抚须笑道:“院长此言大善!以苍生福报计,老衲岂敢落于人后?” 倒悬山主眉眼不抬:“既在力之内,又是心所向,有什么好多说的?” 若不是顾忌着身边倒悬剑山弟子,倒悬山主可能现在就跳下去了。 江云崖大笑:“这敢情好!又能在深渊之地凑齐一桌麻将了,有何惧之?有何惧之?” “……” 玄和峰主:“…江宗主,在谈正经事的时刻,能不能别常提牌桌之事?” “还是继知了成精的魔尊以后,江宗主很想多一个牌桌成精的称号?” 这倒是启发了玄和峰主。 江云崖总爱站出来袒护让雪天,常常在仙魔两道的立场边缘左右试探,反复横跳,说不得就和让雪天有过不明不白的一段。 知了成精和牌桌成精,也挺配的。 江云崖大为受辱:“峰主怎能如此说?峰主莫非不知我少年时和道尊一道,起早贪黑修行,为的就是能有朝一日,理直气壮,光明正大将光阴用在打牌上?” “……” 行吧。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所以后来卫珩做了道尊,江云崖神神叨叨,大事不准小事不说,四舍五入一下约等于没用。 这可真是仙侠世界版本的毒鸡汤啊。 舒遥如是作想。 江云崖眼睁睁看着玄和峰主神色越来越奇妙。 到最后,她古怪开口,委婉暗示:“咳,江宗主应当知晓,魔尊坠入了深渊之中?” 莫非你江云崖是放心不下,想过去找让雪天的? 玄和峰主很敢想。 连她师兄和贪狼使的爱情故事,都真真切切发生过。 江云崖和让雪天又有什么不可能呢? 江云崖听懂她的暗示。 正是因为听懂,他气得脸色铁青,恨不得直接冲过去掐死玄和峰主她丫的。 要不是… 要不是他们牌桌组还缺一个人… 江云崖为了毕生爱好,忍辱负重。 玄和峰主的言语如一点火星,将弟子的整片热情都燎了起来。 那可是与坠青天宗主交游密切的玄和峰主说的话啊! 绝不是无凭无证的空穴来风! 顾迟笔双眼发亮,问她身旁几人道:“你们说我下一本,是写坠青天秘史好,还是写倒悬剑山秘史好,或者是玄山秘史?” 江素问僵硬道:“顾师妹为何会来问我一个坠青天弟子坠青天秘史?” 引长烟僵硬道:“顾师姐为何会来问我一个倒悬剑山弟子倒悬剑山秘史?” 怀霜涧不似他们两人僵硬,冷漠答她:“我所谓,但你落笔前,最好顾虑一下,道尊与贪狼使两人心情。” 顾迟笔若有所思:“有理。” 他们三人对视一眼,祸水东引,异口同声:“不如六道寺秘史如何?” 顾迟笔:“???” 引长烟细细分说:“顾师姐你看,从小沙弥手中的那本玄山秘史可知,皆空方丈必然是来过紫薇秘境的,他现身不出,又看玄山秘史,显然是对贪狼使或道尊中有一人心有倾慕,却爱而不得,碍于佛门清规戒律,连言明也不能够。” 江素问肃然道:“真是感人至深!” 怀霜涧也认真附和:“你们看,道尊无心情爱,容貌又不及贪狼使动人,我猜多半是贪狼使。” 顾迟笔:“……” 你们说的怎么好像是真的一样? 引长烟看出她疑惑,斩钉截铁:“顾师姐不用多疑,一定是真的!这逻辑,错不了。” 几位大乘不知道自己险险逃过一劫。 他们三言两语间有了商议,由玄山掌门道:“好,暂回去安置好门派后辈,等休整几日,我们再来此地,一齐入深渊。” 他们最后将目光投向舒遥那边。 舒遥一直与破军站在魔道一处,冷眼旁观。 有人想要问询,但嘴唇几动,不知该如何开口。 倒是舒遥含了一抹笑意讥诮,向他们冷冷道:“仙道诸位高风亮节,我魔道自也会派人前往,助一臂之力,略尽心意。” 他的模样对仙道众人来说陌生极了,判若两人,仿佛只是与道尊首徒披了一张一模一样的皮。 而魔道见之,居然诡异地齐齐松一口气,心中一安。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这样的高高在上,这样的骄矜漠视,方是他们识得的贪狼使。 有了约定,两边各自散开。 卫珩未动。 他像是有话对舒遥要说,却被舒遥先行一步抢了话头。 舒遥说:“道尊喜欢的,是对道尊一往情深的我;而我喜欢道尊,也是被自己误以为的道尊情意所感动。本是空中楼阁,一场虚妄。” “既然说开,也该散了。” 他说罢转身走了。 “不是的,阿遥。” 卫珩听见自己说。 他只觉自己的心意从未有一颗像当前这般明澈:“我心悦的是你。” 是你这副皮相下面藏着的血肉鲜活,傲骨凛然。 不知舒遥有没有听见,远处红衣的身影顿了一顿。 ****** 魔宫迎来了它新一任的主人。 那位主人曾经血洗过两次魔宫,手刃上一任的魔尊和七杀使,如今正着手清理孤煞,手腕雷霆,作风狠辣,让人不敢直呼,肝胆俱颤。 也唯独和他一路扶持上来的破军使和他不离不弃,敢单独和魔尊在殿内商讨要事。 殿内的情景并不如外人所猜想的,一言一语俱是交锋,决定沉甸甸的万人性命。 坐在高处的魔尊容颜艳美绝伦,鲜红衣摆逶迤拖地,容颜如朝霞贯穿殿内,不经意间压得满殿奇珍异宝,奢华摆设黯然失光。 再璀璨夺目,华贵无伦,也夺目不过美人容光。 他眉目间喜怒难辨,慢慢吐出几字: “卫珩他…” “卫珩卫珩又是卫珩!你今天和我提了多少次卫珩?” 破军几乎要被舒遥折磨得丧失理智,崩溃道,“难道这个魔宫是谁住进来,谁就会变成知了成精吗?成精了一个让雪天不够,你也要跟着一起?” 舒遥冷静回击:“那幸好你没替我做这魔尊,否则你本来话已经很多,再一个复读上瘾,岂不是要叫人头大如斗?” 破军冷森森磨牙:“莫非我该谢你体贴吗?” 舒遥自若道:“你要是想谢,也是可以的。” 破军只觉他握不住自己手中的扇子了。 扇子有自己的思想,想对着舒遥脸怼。 舒遥说:“言归正传,我曾答应过卫珩,要助他摘下紫微星,言出必践,我说到的话,便一定要做到。” 破军痛苦哀嚎一声:“我求求你,玄山就在那边,你若现身,道尊一定欣喜,然后你们就可以你侬我侬,一起去深渊那边度个蜜月摘下紫微星。” 他断然决然:“不用担心魔道!我愿意代替你,接过这个重负,承受这个魔道的重量。” 舒遥很感动:“好兄弟,辛苦你了。” 破军也很感动:“好兄弟,只要你少提两句道尊,一切好说。” 舒遥话锋一转:“只是我不想和卫珩重归于好。” 破军青筋一跳。 舒遥:“再说,我曾走得毫不留恋,你怎么以为人家会和我重归于好?” 破军差点跪下来求他:“兄弟,算我求你,你去试一试,他不和你重归于好我替你打他行吗?” 舒遥无动于衷,冷酷做出结论:“深渊我是要去的,要陪卫珩摘下紫微星。”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破军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上一次有这种感觉时,还是舒遥拜托他女装混入仙道。 舒遥:“但我不能以舒遥的身份去,我换个易容,也算是做到我昔日承诺。” 成真了。 破军没有气馁。 他思及女装的旧恨,一转眉头,计上心来:“你是在苦恼,魔道大乘之中,没有合适的人选让你顶替吗?” “对。”舒遥毫不留情面,刻薄点评,“他们都太丑了。” 破军循循善诱:“为什么不能有个新的想法呢?” 舒遥:“你说。” 破军:“比如说——女装。” 话一出口,他就被掠上喉间的剑气卡得一阵窒息。 但破军,并不是会受这一缕剑气威胁的人。 他毫不气馁,煽风点火:“你想,你哪怕是乔装改扮成他人,道尊对你了解之深,必然会有所察觉,到时候要是被人戳破,哪得有多尴尬?” 舒遥:“…所以说女装被人戳破,就不尴尬了吗?” 恕他直言,这尴尬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 破军坚持自己那套歪门邪说不动摇:“旁人如何会想到你堂堂魔尊,竟会乔装成女子?定然不会对女子多加注意。” “再说我风流名声满天飞,你与我一道去,有我代你遮掩一二,露不了馅的。” 破军说得信誓旦旦,也是真的不怕日月照璧。 是兄弟,总要女装得整整齐齐。 脸不能他一个人丢。 女装不能他一个人女装。 他考虑周全:“如今魔道,让雪天失踪,七杀身死,孤煞大乘十去其九,翻不出浪花来的。论起危害,深渊魔气,才是你该出力的好地方。” 大义小节,面面俱到。 舒遥其实还好。 他原先的剑三帐号,本是个秀姐,易容脸型也是因为他穿越过来的性别在细节处有所调整,美则美矣,不至于让人错认性别。 但秀姐的易容不止一张。 舒遥想要调出一张完全女性化的捏脸,也是可行的。 舒遥谨慎道:“我记得无尘方丈所修法门特殊,当初是他看穿的你我。” 破军嘿然冷笑:“不过是一个老和尚,有你我两人在,还怕他不要命说漏嘴?” 可以,这话很魔道。 可见破军对无尘方丈的积怨之深。 舒遥说:“我记得天刑的女性大乘,本来没几个,长得好看的…” 约等于没有。 破军怎么可能让舒遥女装的希望在这个地方被摁灭,他思索良久,得出一个很妙的人选:“一斛珠的天姚姑娘?” 舒遥:“…天姚仍是化神。” 破军:“可以破境。” 舒遥:“…天姚虽不似红鸾,好歹与卫珩有过一面之缘。” 卫珩又不是江素问。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破军:“一斛珠的人,有几张易容难道是很了不得的事情吗?” 舒遥被他说服了。 “最后一个问题。” 破军如释重负,几乎要流下心愿得偿的泪水。 “等我们走后,该由谁来负责魔道这摊烂摊子?” 这是个好问题。 两人面面相觑。 半晌,舒遥拍版道:“万川和一定不能去深渊。” 破军心有戚戚然:“他确实太菜。” 舒遥:“…兄弟,万川和知道你那么说他吗?” 破军闭嘴。 舒遥:“他和我太熟,与天姚也熟悉,嘴上是个没把门的,我怕刚一到深渊,我的身份便人尽皆知。” 想坑舒遥女装是一方面。 破军还是不太想看到舒遥恼羞成怒,血屠成河的。 于是他补充道:“七域主和你也有相交,往一斛珠去得多,与天姚更是熟识,小心为上。” 他们惺惺相惜。 舒遥果断道:“我立刻传讯向倒悬剑山,让七域主回魔宫!” ****** 倒悬剑山最高峰上,七域主万般不舍,千种言语。 倒悬山主却觉得满心松快。 要不是看在对方给的大笔灵石情面份上,哪有七域主能在倒悬剑山待那么久的道理? 七域主依依不舍:“魔尊让我回魔域。” 倒悬山主:“魔尊做得好。” 七域主想起寒声寂影抽打在脸上的疼痛,哽咽道:“若是上一任的魔尊,我就不回去了,可这一任的魔尊…” 不敢不回。 毕竟人家是贪狼使的时候,就敢一剑抽飞他了。 倒悬山主真心实意:“不,你不必如此勉强自己的,该回就回。” 七域主懊恼道:“我真傻,我为什么要帮这一任的魔尊,杀上一任的魔尊?” 倒悬山主由衷感谢舒遥。 甚至有点后悔自己没在舒遥杀让雪天时,助他一臂之力。 七域主最终还是走了。 来向倒悬山主请教剑道的引长烟恰好目睹这一幕。 大概是受顾迟笔荼毒太深,引长烟见状,欲言又止,婉转问倒悬山主道: “师父,您和七域主…” 倒悬山主近日被人逼问太多,从烦不胜烦,已然进化到以毒攻毒的地步。 “长烟,你和破军使——” 引长烟乖觉闭嘴:“我来寻师父,是剑道上有难处,恳请师父解惑。” 倒悬山主满意了。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 委屈的不止是七域主一人。 天姚接到舒遥吩咐,难以置信:“尊上,可我明明没有破大乘啊。” “无碍。” 舒遥冷酷无情,不容置疑,“我说你破,你就是破了。” 破军跟着使劲附和:“没错,破个大乘,很容易的事情,天姚姑娘不必太有心理压力。” 被迫突破大乘的天姚:“……” 我的境界,我破的关,我难道不能说点什么吗? 她企图做最后的挣扎和挽救:“尊上,您当真要借我的身份前去?千万三思啊!” 破军顾不得怜香惜玉,将天姚一切劝阻全都堵死:“我看这个主意很好,是迄今即止的万全之计了。” 气得天姚以那双秋波美目,狠狠刮了破军好几个眼刀。 她就知道外界传言不实,像尊上那般好的人,怎可能逼着破军使女装? 定然是破军使自己女装心喜不说,还要将尊上一起拉下水。 真可谓是歹毒至极。 得回去和红鸾好生说道说道,要是一斛珠大门再为破军使敞开,这楼不开下去也罢。 ****** 紫薇城中,紫薇秘境开启的百日之期未过,除紫微星曜比之开始略有黯淡外,一切如常。 依旧百官朝拱,高居御座。 仙道的大乘,也是些熟悉面孔。 卫珩、五宗宗主、玄和峰主与其他几位大乘一个不落。 他们开口讨论: “魔道此次,会派遣何人前来?” 江云崖道:“魔道几次清洗,势力衰颓,然而我听闻魔尊特意将七域主自倒悬剑山召回,想来他与破军,定然要来一个。” 说曹操,曹操到。 他们见由神骏高大异兽牵引的宝车自云端而来,异兽足下火焰和车檐明珠风铃划成流光连绵不绝,转眼稳稳落在他们眼前。 男子绛红锦衣,俊美风流,启唇笑道:“见笑,这一次,虽仅有我与天姚两人,单是我一人,足敌其他三四人了。” 他拉开刺绣精美的车帘,小心翼翼搀扶车内人下车,唤道:“阿姚,到了。” 先是如烟似雾的一截裙摆现于众人眼前。 裙摆华美灿然,如剪了天际最美的一抹红云,交由织女妙手裁成。 再是叮当作响的环佩玲珑。 女子慢慢现出全貌。 裙摆如红霞,细腰如春柳,乌发如叠云。 她于车帘半掩之中露出面容的那一刹,美人玉面艳光,不可逼视。 仙道大乘忍不住想到: 莫非一斛珠的人,皆是这般美貌不成? 他们出神之际,难免疏忽了卫珩的一瞬异样: 阿姚… 阿遥。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第66章所谓深渊 美人一步步走近。 裙裾上是牡丹连绵,衣袖边凤凰展翅,翎毛如生,腰间一圈明珠勾勒出腰肢轻软,环佩流苏摆得如风中柳,声音悦耳。 她乌髻似天边暮云低垂,流苏横斜如明星荧荧,步摇飞坠如金乌当空。 再如何璀璨,也夺不过一双眼眸里的神采。 天晓得破军和天姚为舒遥这一身看起来尚且过得去,配上他容色堪称惊艳的装扮付出多少。 魔宫里衣盘上的绫罗绸缎,丝绢绮纱迤逦至门前,上面的锦绣辉煌与一匣匣敞开的金玉珠宝交相辉映,映得殿内无须烛火便亮如白昼,说不尽的华靡璀然。 然而破军和天姚两人,却对着舒遥沉默下来。 舒遥挑出的衣服,大红配粉红,鹅黄配亮紫。 若是白的,则密密麻麻缀了一堆能让人看着,心里发毛的珍珠贝类。 若是红的,则五颜六色层层叠叠堆满了令人眼花缭乱的绣花。 若是轻薄如罗,则有把它装饰得不再轻薄的各种镶嵌刺绣。 若是厚重如锦缎,那更好了。 织金描银统统走一通,不挤满布料不要钱,反正布料遭得住。 布料:“你们有问过我的想法吗???” 破军看了会沉默,天姚看了会流泪。 破军静默半晌,坚强出声道:“其实比起你为何会选出这些,我更好奇,是哪个瞎了眼的,会把他们放进来。” 破军有点窒息。 常言说,伴君如伴虎,他一边要防着舒遥复读上瘾的卫珩卫珩卫珩,一边要小心一不留神被寒声寂影抽上门来,已经很累。 人生艰难至此,为什么还有人,要这样伤害他的眼睛? 天姚也禁不住抹着眼泪,哀戚劝道:“尊上,您若是不想穿女装,整个天下,仙魔两道,没人能勉强您,何苦这样和自己赌气,过不去呢?” 舒遥啊了一声,莫名其妙:“我怎么和自己赌气过去不了?” 他一指被他选出来的那一堆,足以让人眼睛受到不可逆转伤害的衣物来:“我不是正在认真选衣服吗?” 破军和天姚更绝望了。 天姚也茫然了。 她不顾仪态张了一下嘴,不解道:“啊?您这不是成心赌气,方选出来的这些压根没法穿的衣裳吗?” 破军敬天姚有勇气。 天姚想到一个更加可怕的猜想,眼泪更是止不住地落: “莫非是我近日做事,令尊上心有成见,尊上才特意选此方式敲打于我?” 舒遥被他们两个的反应搞得一头雾水:“想什么呢?我心中清楚,莫说是一斛珠,便是长安城以及第二域中事,天姚你也出力良多,怎会不满于你?” 天姚:“可尊上您借我的身份,穿这些根本不能一起穿的衣服出去,我的脸面不足道哉,可从今往后,您让世人如何看我一斛珠?” 破军也沉痛劝道:“兄弟,不如改名叫算了。” 舒遥:“???” “有什么不妥吗?我觉得很合适。” 破军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一堆衣服。 即使肉体强悍如大乘,也是会怕多看两下后和自己的眼睛说永别的。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叹口气,认栽般道:“没没没,挺好的。我以后再也不笑你仗着脸好,一模一样的红衣服穿到地老天荒了,穿到地老天荒挺好的,起码不会换花样来丢魔道的脸。” 这话舒遥听着就不高兴了。 正当他想让破军尝尝寒声寂影的厉害绝非是浪得虚名时,破军手脚敏捷,迅速捡起了几件衣裙堵住他的嘴: “来来来,你这回出去的衣服也不用操心,全交给我和天姚来。” “不然我放到天下去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穿成这般模样和我同行,我不要脸面的吗?” 舒遥并不是很懂他选的衣服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这不妨碍他冷声嘲笑:“你的脸面,难道不早在紫薇秘境女装被揭穿时丢干净了吗?” 破军:“……” 他就不该插手舒遥的事。 他就该让舒遥穿着这一堆奇装异服出去晃悠。 破军好恨。 好在在破军与天姚两人齐心协力的努力挽救之下,魔道的脸面,没有丢。 美人是十里牡丹,百丈红尘也不能及的惊人绝色,明艳无匹。 舒遥:“魔道天姚。” 他声线在刻意伪装之下,与原本有的音色并不太像,尽管依旧清冽得冷冷淡淡,却多了几分女性特有的婉转柔美,任是谁也不想将他与贪狼使联系在一处。 倒悬山主,是个没有感情的倒悬山主。 他不为外物所动,问的问题分外冷硬尖锐:“据我所知,魔道没有一个名叫天姚的大乘。” 但话音落地,倒悬山主并未看到诸位同伴的紧绷之色,该悠闲放松的,仍然悠闲放松。 倒悬山主…其实已经习惯了。 他偶尔出神时也会不平想,天下不该如此简单划分仙魔两道。 该在仙魔两道之外,再独立一个他。 原来倒悬山主是想将皆空方丈一起加上去的。 然而想起紫薇秘境时那封神神叨叨的传讯符,想起近来脍炙人口的六道寺秘史—— 倒悬山主决定,无情划去皆空方丈的姓名。 不出倒悬山主的意料,江云崖果跳了出来,嘻嘻哈哈没个正形:“看来山主是没去过一斛珠吧。” 倒悬山主缓缓道:“我自幼时练剑起,一直潜心剑道。” 言下之意是确实没去过。 江云崖了然道:“所以说,山主也必然不知一斛珠中有位管事的姑娘叫做天姚。天姚姑娘至化神巅峰已久,想来是近日突破的。” 舒遥:“……” 他刚想出口的解释,就被江云崖那么揽了过去。 要不是知道上次江云崖是因为卫珩,替自己遮掩贪狼使的身份,舒遥真想怀疑一下江云崖的真实立场。 显然,破军也动摇了。 他悄悄传音给舒遥:“这一位江宗主,我依稀记得他替你瞒过贪狼使的身份。” 舒遥:“…他与卫珩交好。” 破军仍不放弃:“可也是坠青天,随随便便,把我收进了宗门。” 舒遥:“…说明你伪装得好。” 破军满心疑窦:“可这一次天姚与他,并无任何联系,他却帮天姚说话了。” 舒遥勉强道:“也许来一斛珠中喝过酒。有过点头之交。”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破军:“他该不会真和让雪天有一段吧?” 舒遥也不能确定了:“应该不会吧…?” 不等他们脑补下去,江云崖以言语证明了他和让雪天没有一段。 他平淡说道:“不过我上一次去一斛珠时,所见的天姚姑娘并不长这副模样。” 破军浑身紧绷。 有寒声寂影在,由不得他不提起十二万分警惕。 闻言,他一手挽着舒遥,一手折扇虚虚遮了半张脸,以极其欠揍的姿态笑一声: “怎么?要知道,在贪狼从前,便是以易容之多闻名的,阿姚为一斛珠中人,归贪狼统领,有几张易容很稀奇么?” 他悠悠然道:“阿姚和我出来,自不必在一斛珠中,定然是要坦诚相见的。” 他这一段话,说是明示,也不算明示。 说是暧昧,思及破军使的作风来,也能让人联想出无限暧昧。 不负所望,仙道大乘个个面色古怪,低声议论起来:“莫非破军使和这位天姚的关系非同寻常?” “我看是。” 有人信誓旦旦,瞬间将话题转了个方向:“你记得破军使在紫薇秘境中女装的事情吗?” “怎可能会忘?”那人恍然大悟,“你是说,破军使和她关系匪浅,情同姐妹?” 那人说完,也觉得情同姐妹这个形容,好像有点不太恰当。 但是不用情同姐妹,总不能用情同兄弟吧? 就这样罢。 反正都修到大乘了,当然不怕破军使来寻仇。 说话的人似受他启发,也跟着明白过来:“说不得,破军使女装诸般行为,还是向这位天姚姑娘请教的。” 类似言论很快在众位大乘中传了个遍。 他们看破军和舒遥的眼神,也有了显著的变化。 从开始心照不宣的暧昧,到了如今坦荡荡无所畏惧的打量。 我们仙道,才不是满脑子情情爱爱的废料仙道! 破军:“……” 他更想杀了舒遥了。 为什么自己要阻拦舒遥在魔宫大殿中挑衣服? 破军好恨。 一手挑起话题的江云崖得到解释,深藏功与名,不满道: “我看六宗之中连我在内,五宗宗主悉数到齐,怎么皆空方丈,仍是没有来?” 玄和峰主挑起眉头,此刻全是相熟的大乘在场,不必顾忌太多,她也毫不客气道: “江乌鸦,皆空方丈我这几百年来没见他一个影,全是从你口中听到的。” 如今江云崖一听玄和峰主说话,就听得心惊肉跳。 他由衷认为,杜玄和比他更符合乌鸦之名。 君不见那该死的他和让雪天传闻,就是从玄和峰主口中传出,愈演愈烈的? 于是江云崖赶忙打断她,抬出自己理由说正事道:“我是想着上一次紫薇秘境中,假若小沙弥未撒谎,六道寺秘法又未出错,皆空方丈是前来紫薇秘境的,却直至出境皆不见他踪迹。” 能修到大乘的,哪有几个是傻的? 平时没个正形也就罢,江云崖刻意拿它出来一提,众人便若有所思起来。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江云崖见自己与皆空方丈未成形的传闻侥幸逃过一劫,彻底流产,暗自松了口气,趁热打铁: “皆空方丈若是来了紫薇秘境,必然知晓境中情况,我想六道寺虽说避世,至少慈悲为怀,说不得皆空方丈此次会来呢?” 卫珩说:“不必多虑。” 他话如一帖良方,松开了江云崖久久沉凝的眉头。 江云崖不知道卫珩知道了多少。 也不知道卫珩是怎么看待皆空方丈的。 但他知道,卫珩说了不必多虑,就是真的不必多虑。 道尊其人,和其剑上明日一样堂皇正大,光明无暇。 江云崖说:“好,那既然人来齐了,不如一起下深渊?” “且慢。”院长叫住他,“我有些好奇,下深渊以后是我们众人皆落在一处,还是各自分开?” 出于被紫薇秘境坑过许多次的考虑,江云崖谨慎起见,保守回答:“宗中前辈是一人独下的深渊,我亦不知。 倒悬山主:“我不信紫微星会轻而易举将我们放在一地。” “……” 有道理。 众人心有余悸。 被紫微星坑过多次的血泪教训仍萦绕在心间,使他们久久无法忘却。 紫微星:“……” 你以为那是我想的吗??? 谁不想做一颗,可靠又尊贵,让人不敢妄议的帝王星呢。 想起被紫微星坑的一笔笔血泪,众人不免想起自家小辈。 玄山掌门问道:“敢问诸位将自家弟子如何安排?我恐怕紫微星似上次一般,牵连无辜晚辈,特意让霜涧在剑阵之中历练,想来所需时日足够等我们出来。” 玄和峰主附和道:“我也是这样安排云鹤的。” 倒悬山主点头:“我亦然。” 舒遥还真有点心疼被无辜丢进剑阵里的小辈。 江云崖很放心:“素问他不认人脸,不爱出去,倒无所谓。” 书院院长也很放心:“迟笔自出秘境以来,如有感悟,发愤疾书,不出院落,我也不担心。” 舒遥:“……” 破军:“……” 皆空方丈:“……” 他们不约而同凉飕飕想,是啊,写的不是你大争书院秘史,你当然很放心。 这是你放心就能让人放心的事情吗??? 卫珩:“我可不依托封印传送之力,自行辟开一条去往深渊的路途,再带一人。” 玄山掌门眼睛一亮。 他矜持想,我和师弟数百年同门情谊,师弟幼时蒙我照顾良多,此刻,师弟是定然想与我一起下去的。 哎,其实我已为大乘后期,自保足矣,师弟实在不必多此一举的。 玄和峰主眼睛也一亮。 她感动想,我和师兄数百年同门情谊,师兄照顾我良多,此刻,师兄一定是放心不下,想和我一起下去的。 哎,其实我足够独当一面,师兄实在不必如此操心的。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破军也对舒遥道:“不如我也效道尊此举,辟开己身之路,阿姚与我同行?” 自己能不能辟开两界通道,破军不是很有底。 不过没关系,有舒遥在,两人合力,总是不难辟开的。 比起这个,他更担心的是万一舒遥与他走散,没了自己代为隐藏,舒遥说不得分分钟走漏了身份。 想想就让人担心仙道大乘和深渊魔族得不到保障的人身安全。 舒遥应道:“可。” “所以说,你可愿与我同行?” 众人揉了揉眼睛。 确定卫珩不是对着玄和峰主,不是对着玄山掌门,也不是对着天姚身边的破军。 是确确实实对着天姚本人说的话。 玄山掌门的玻璃心碎了一地,十瓶天王保心丹也救不回的那种。 玄和峰主顾不上揉眼睛,慌忙给他递着天王保心丹,玻璃心也哗啦啦碎了一地: “贪狼使我能理解,他那样好看,对师兄又是情深一片,甘愿为他转修医道,可眼前这位天姚姑娘是何缘故?” 不对。 玄和峰主发现,单单论容颜,这位倾国倾城的天姚姑娘虽说和贪狼使一女一男,不可一概而论,却是一样好看漂亮到极点的长相。 莫非师兄他… 是个颜狗? 玄和峰主心更碎了。 难道师兄喜欢人,竟是不管立场,不管身份,不管其心意与否,单纯看脸的吗?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师兄,那么渣呢? 她满腔的感叹最终无所适从,迷惘问玄山掌门:“师兄他是真的不怕被寒声寂影追杀吗?” 玄山掌门费力地翻了翻眼睛。 他费力地发出几个音节。 若是玄和峰主愿意收拾心绪,仔细听他说话,大约能拼凑出玄山掌门支离破碎的音节: “我…好…恨…” 众人眼睁睁看着美人更往破军使身后退一步,眉眼凛然不可侵犯:“道尊何出此言?我奉尊上之命,和破军使同来此地,自然是要同进同出的。” 舒遥刻意咬重了“尊上”两个字。 他此刻也心乱如麻。 他相信以卫珩为人,真把他当作天姚,定不会唐突至此。 可自己完全拿的是剑三系统中的易容,刻意敛息之下,绝不会有被卫珩认出的可能,卫珩是怎么做到的? 抑或是真正把自己当成了天姚,只是单纯觉得自己脸好看? 舒遥心中一沉。 不知为何,明明第二种猜测,是最能有效保留他魔尊尊严的,舒遥却毫无盼望喜悦之意。 我该心怀侥幸,希望他是把我认成天姚的。 舒遥想。 可他又觉得,相较而论,即便是丢个脸,也是无大事。 卫珩所想则更为单纯。 卫珩在第一面便认出舒遥的身份。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们的关系曾如此亲密,拥抱亲吻,彼此气息交融。 对舒遥气息的熟稔,自不是旁人可与之相提并论的。 再者卫珩以日月入道,修习天道,日月所在之处,一草一木的起伏皆可洞明,其识人敏锐又是不同。 他不知舒遥做女装打扮,是爱好使然,还是不得不为。 但卫珩想,如舒遥这般高傲之人,总是不乐意女装一事被人识破拆穿的。 若是自己与他同行,他露出点端倪马脚时,自己也可代为遮掩一二,不叫人心生怀疑了去。 至于破军—— 卫珩也寻到很好的理由。 破军上一次女装被拆穿,虽非舒遥所为,也因舒遥而起。 谁知道舒遥和他同行结果如何呢? 卫珩总是不乐意的。 江云崖和院长紧随玄山两人之后,接二连三地失去自己的声音。 倒悬山主怅然低眼看自己从魁剑。 虽说他从不敢小觑天下修行者,也知卫珩之所以能成为天下第一,必然有其成为天下第一的原因在。 奈何心性沉稳如倒悬山主,于此刻,也不由得升起一二愁绪。 为何如道尊这般尘根未断的人物能在剑道上举世无敌? 莫非是天道不公吗? 在场众人里,唯一心平如镜,淡定如初的,仅有无尘方丈一人。 虽然魔尊女装也的确出人意料。 但破军使都女装过一回,魔尊又有什么不能够的呢? 虽然道尊、道尊与破军使之间的关系也的确让人摸不着头脑。 但是连皆空老友,都有了六道寺秘史,这也只是小菜一碟。 阿弥陀佛。 老衲是个见过世面的六宗掌门人,不能给佛宗,给无妄寺丢脸。 看得紫微星心态崩了。 “……” 你们还记得你们的任务,是进深渊扫清魔气,而不是来谈情说爱散播谣言八卦的吗? 落难的君王也是君王。 紫微星决定充分展现自己帝王星曜的尊严,给这些人,尤其是那个口出狂言说要摘下它的小子一点好看瞧瞧,要他知道修行一途可不是那么顺风顺水的。 于是下一刻,封印如远古蛮荒的野兽张开大嘴,随着至纯至粹的魔气溢出,一口将众位大乘尽数吞进深渊腹中。 根本没给他们谁和谁组队,谁和谁开路的机会。 舒遥眼睛一疼。 他在伸手不见五指,暗无天日的一片黑暗里见到了太阳。 天下第一不愧是天下第一。 在此短短仓促一息,连破军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卫珩却将他揽了过来,一手揽他,一手执剑开路。 剑光照彻深壑,将每一丝每一缕细细沟纹均展现在人前,洞明无疑,疑是这一汪山谷间有蛟龙衔日,金乌飞逐。 如钢刀铁箭,寻常修行者落在此地难免要去掉半身血肉,甚至干脆化为易居森森白骨的劲风当然也不足为惧。 舒遥指尖剑气吞吐几回,最终隐没于无。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这时候和卫珩大打出手,说不得要便宜了深渊。 和他感情上的事情不说,卫珩是实打实,救了他两次性命。 舒遥自认是个讲道理的人。 剑光消散,眼前的黑暗沟壑也换了一片场景。 他们来到了全然陌生的土地。 天空昏沉沉的,色泽斑驳,似块久未擦洗的巨大破旧抹布,什么颜色都有,独独缺了本该独属于天空的那一抹明亮青蓝。 也缺了一轮高挂在天空上,遍洒光辉的太阳。 有的仅仅是从天幕之外透过的浑浊光辉,像是夜至深时,农家窗户里一豆燃至昏黄,底下油盏脏污的昏暗油灯,莫名让人不舒服,见了眼皮沉沉打战。 这里的风随意一刮,都像是卷着妇女号哭,婴儿悲啼,一声声,一句句,全是饱含着血与泪,肉和骨般的痛苦,连空气也莫名有种腥锈味的潮湿,仿佛下一刻就要血淋淋坠下鲜血在指尖。 舒遥这个在魔道久待的,尚有些不习惯。 他略用一息的时间平复镇定下来,再抬头远望。 大乘的眼力,足以将方圆千里,一览无余。 所见大出舒遥意料之外。 他望见的,全是不见底的荒野,没有城镇乡村,高则欲耸立云端的楼阁直上,低则是在屋檐里不疾不徐吐着白烟详实的砖瓦土屋。 有的仅仅是泥土上红黑陈杂,黝黑的,是本来无人灌溉耕种,干到开裂的土壤。 红的,舒遥根据此地阴风天气,以及江云崖口中的民俗习惯,合理推测是经年日久浸润到土地里的血液。 尚未干涸也说不定。 因为舒遥马上看见有两三个黑袍魔族,往他们这边走来。 说是魔族,长得也和人类并无二致,有眼睛有鼻子的。 就是肤色久不见日光,过于苍白,眼神阴鸷,衬得整张面容僵硬,无论美丑,都有说不出的血邪戾气,可以直接拉去与僵尸相较媲美。 无端与人族隔离开来。 有一人目光如钩,直直盯着舒遥,其中垂涎之意不加掩饰。 他声音木木的,难得的是,在这样麻木无感的声音里,竟能叫人轻而易举听出其中贪婪: “血食…好生新鲜美味的血食…” 舒遥:“???” 他有点愤怒。 愤怒中又有点不可思议。 舒遥自认,招人觊觎也不是第一次。 只是觊觎他的人,不是眼红他的地位,就是想要他的美色。 作为食物拆吃入腹? 能不能对魔尊,对他现在乔装的美人模样,有一点最基本的尊重? 舒遥扬起手,打算给那几个不知好歹的魔族一点点教训,让他们知道,不尊重人,是要付出血的代价的。 有一把扇子赫然出现在他手。 那把扇子较之普通扇子远来得大,红粉绢面,嵌宝金扇柄,精美绝伦,合该在美人手中轻歌曼舞,水袖生风。 而非是用作剑使,杀人砍头。 这把扇子很有点来头。 是舒遥穿越前在剑三中所拥有的武器,叫做血影天宇舞姬,于七秀而言意义十分不同的一把扇子。 曾经为这本扇子,出产武器的荻花副本中,姐妹反目,亲友结仇,撕得那叫一个金银如土,血流满地。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等破军和天姚提议他既然借天姚身份前往,就索性换了武器,免得引人猜疑时,舒遥第一个想起的就是这把扇子。 破军和天姚齐齐松了口气。 这把扇子很好看,既不是奇奇怪怪的颜色款式,也没有奇奇怪怪的花纹雕刻,还能要求舒遥什么呢? 破军:“我能好奇一下这把扇子叫什么吗?” 舒遥没有给扇子易名的想法,随口道:“血影天宇舞姬。” 结果看见破军天姚一脸牙疼。 破军一言难尽:“行吧…我知道,自从你想把一斛珠起名叫以后,我不该对你抱太大期望的。” 天姚惊恐道:“什么!尊上想把一斛珠改名叫???” 她犹疑着看了看离她最近的魔宫殿柱,似是在掂量那根柱子够不够坚硬,她一头撞上去,能不能起到以死进谏的惊人效果。 舒遥:“……”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他手中的血影天宇舞姬未来得及出口,日月照璧比他更快一步。 舒遥看着剑尖光辉跃动,那轮即将升起的明日,下意识拉了拉卫珩道:“不好,这一剑下去,别说是眼前几个,方圆千里内,恐怕留不得活口。” 卫珩说:“能少撞上来几个也是好的。” “我没有意见。” 舒遥一点不知多少万里后面藏着的魔气中心,“只是道尊确定要惊动它?” 他真心实意提建议道:“不如我们还是学学旁的普通修士是怎么打的吧?” “……” 话语未毕,舒遥流光不在原地,看上去很像是被魔族吓得落荒而逃,弱小、可怜又无助的人族修士。 魔族难道见到如此对胃口的血食,见猎心喜,怎样这样让他跑掉? 当即拔腿就追! 卫珩:“……” 于是道魔双尊,足足被魔族撵着追了十数里,最终你一扇子我一剑,绝地反杀,解决了几个魔族。 这几个魔族绝不会知道,他们死得竟是这样特殊,这样光荣。 这方圆千里的魔族也绝不会知道,正当他们忙着追逐血食的时候,竟无知无觉中逃过了一场灭顶之灾。 舒遥解决完魔族,沉吟着总结道:“他们虽有神智,可以言语,却大多都是追逐血食的欲望,难以沟通,与绝大多数灵智未开的兽类无疑,远远不如人族。” “只是尚在深渊最外围,遇到的也应该是低等魔族,不知高等魔族又如何?” 卫珩不答话。 舒遥忽然想起自己如今天姚的身份,心头咯噔一跳。 他回想自己刚刚行为举动,没有过任何异常出格的,方放下心来。 虽然说,卫珩十之七八,已经认出了自己。 但人活着,总是要有希望的。 万一呢? 为这万分之一的希望,舒遥愿意尽职尽责地扮演角色,装聋作哑。 正当他犹豫着,自己该怒斥卫珩登徒子好,还是该装作无事发生好,听得卫珩道: “你头发松了。” 不错,先是入深渊时的如刀罡风。 再是和魔族追逐十余里的奔逃。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即使是开挂如修行者,原本经过天姚妙手修饰,如叠云般的发髻,此刻大约已经变成了暴风雨前的乌云。 舒遥僵硬在原地:“……” 道理他都懂。 可是他不会梳发髻啊! 本来想着和破军一起,有破军帮忙上手一二,舒遥也很放心。 反正破军和天姚是不放心他自己动手的。 这样一来,两相放心,皆大欢喜。 独独没想到紫微星玩的这一出。 舒遥又开始考虑起从卫珩手上抢过紫微星,报复性将其挂在长安城头的可行性。 卫珩轻轻叹了口气。 阿遥甘愿女装前来,必不是想真身见他的。 若是自己此时说破他身份,阿遥定然不会高兴。 说不得要面对的便是寒声寂影。 卫珩说:“要我帮你一二吗?” 舒遥:“……” 若是他说不用,就要自己挽头发。 天姚会挽头发。 自己不会。 必然露馅拆帮。 权衡再三后,舒遥僵硬开口:“多谢。” 他背对着卫珩,因而卫珩错过了舒遥眼中一抹杀气。 最好卫珩别把他错认成天姚… 挽发这种事情,在他们两个表明心意时,也尚未有过。 等一等,所以说,倘若卫珩没有把自己错认成天姚,那自己为何还要在他面前装天姚? 舒遥也错乱了。 甚至想自暴自弃。 他错乱的这半晌,卫珩都没有帮他挽成一个章程。 手中的头发很好,望之即知前人比喻的巫山云,墨锦缎一类话绝非虚言。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卫珩也不会。 他只拨开了发间种种饰物,再进一步的,便默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很好,既被几个低级魔族追着跑十余里之后,道魔双尊又双双地被一把头发难住。 舒遥深深吸一口气,简直无法想象一刻钟以前的自己究竟犯了多大一个蠢。 他一把劈手从卫珩掌间夺过饰品,微恼着冷声道:“多谢道尊好意,我看散下来很好,就这样罢!” 卫珩从善如流,谈及正事:“魔气源头当为深渊中心,其余入深渊的也定然往那处走,我们就此启程?” 越走舒遥越发现,他还是想得太天真。 他以为走一段时间能看见城镇,多少能进去打探一下消息,结果他们行进了几个时辰,依然是一片荒芜,偶有魔族出没。 要不是大乘神识让他探知到自己确与深渊中心近了几分,舒遥几乎要以为他们原地没有离开过。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一波又一波的魔族为血食前仆后继,杀得舒遥已经麻木,甚至连做戏都懒得做。 这次还是有一点不一样的。 舒遥欲弹指挥出几缕魔息沙杀掉拦路魔族时,有一团茫茫青芒替他们解决了麻烦。 那团青芒之中,生机焕发,与此地浓重纯粹的死气分外格格不入。 舒遥下意识想起一个人,江云崖。 那团青芒中的气息,看起来倒是和他师承一家。 有个男子自僵在原地仍未倒下的魔族尸体中走了出来。 他看上去已不年轻,两鬓微霜,然而容颜俊朗,气度不凡,笑起来依旧有让人倾倒的魅力。 他眼中也含着惊讶,像是很意外能在此地遇见两个人族修士,笑着先打破僵局,自我介绍道:“我叫江长星,是坠青天宗主,不,应该算是上一任宗主了,两位小友怎会误入此地?” 舒遥在卫珩脸上奇迹般看到一点讶异之色,看他眉目一动,问道:“江师叔?” 尽管消失多年,众人均以为去闭关云游寻找突破契机的坠青天上一任宗主出现在此,确实太过匪夷所思,机缘巧合。 但江长星身上气机确是做不得假的。 这世上也不会存在能够同时瞒过两位大乘巅峰眼睛,让他们察觉不到一点异常的环境。 因而,舒遥只能勉为其难接受上一任坠青天宗主仍在深渊活蹦乱跳这个结论。 “是玄山的卫珩?”江长星久不见人,显然是用了一些时间才想起来,随口笑道:“一别也该有两三百年时间了——” 卫珩微微动容,正欲问候两句时,就听江长星道:“你修为怎么比昔日不进反退?” 卫珩:“……” 舒遥哧地一声清脆笑出声。 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他听江长星叨叨道:“遇见魔族还要让你的心上人姑娘家替你出手,你行不行啊?” 卫珩:“…不是。” 不是姑娘家。 舒遥:“…不是。” 不是心上人。 亏得江长星看出他们两个心中不解,一五一十将他在深渊的原委告诉他们。 原来早在几百年前,上一任的玄山掌门、坠青天宗主和六道寺方丈,就发现天下的两大隐患。 一是魔道孤煞势盛,导致的太阴势弱;二是太阴势弱,所导致的紫微星力量不足,难以压制封印。 于是他们将第一个重任交给了弟子辈们,尤其是卫珩,自己借游历散心之名,下了深渊。 也是多谢他们将深渊中魔气再三削弱,在源头上大大减缓,紫微星才能延续到现在作妖不断,天道方有机会在几百年前再崩一次。 否则早在几百年前,就该崩的崩了。 江长星道:“削弱魔气那一次万分凶险,我们三人皆先后昏迷,等我醒来后发现你师父和六道寺方丈不知所踪,偏偏我又昏迷两百年,紫微星该加固的封印两百年间全加固完了,我出不去。” 听上去真的是有点惨。 “好容易等到这一次封印再度削弱,我想乘机出去找人再下来时,不想遇上了你们,看来我是不必上去一趟。” 卫珩听完,退步拱手,极其端肃板正地向江长星执了一晚辈礼:“前辈辛苦。” 以他在仙道中的地位,按理来说,即便是江长星,也当不得卫珩这一礼。 但卫珩觉得应当。 舒遥也跟着敛容。 昔日的坠青天宗主,是何等威风纵横的人物?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却甘愿为天下,为苍生计,将自己的余生埋葬在这暗无天日的深渊之中。 怎么当不得一礼。 “唉,事情肯定是要做的,不必这般讲究。” 江长星随意一摆手,问起他牵挂的来,“说起来许久未见云崖,不知他怎样了?” 卫珩:“江宗主一切皆好。” 江长星欣慰道:“我就知道云崖是个有出息的。” 接着他热切关怀询问:“云崖他贯来潜心医道占星,想来如今是在此道上有大造诣了?切莫为此不眠不休,熬坏身体啊。” 其谆谆慈父之心令人感动。 “……” 令舒遥和卫珩愈加不敢告诉他,醉心医术,熬坏身体,不存在的。 只有夜以继日地打牌。 说不得在这深渊当中,还要耐不得寂寞,开一桌牌桌。 舒遥突然有点担忧。 江长星在民风淳朴的深渊待了许久,乍见仙道之下,是不是需要备一点天王保心丹有备无患。 ****** 魔宫中,站在高位的七域主,已非舒遥口中嘲笑的那个娇气讲究七公主。 过分的珠宝,太过亮眼的颜色,都在他身上成了君王的冠冕,令人不敢小觑。 魔道之中,实力为王。 七域主能做到七域主的地位,次于杀破狼三使之下,如何会是个简单人物? 这种气势在见到天姚后,很快烟消云散,仿若从未存在。 七域主委屈道:“天姚阿姐,你知道的,我觉得相比起魔道来,还是仙道要更有趣,更好玩一点。” “不仅是我知道,尊上也知道。” 天姚微笑着柔声道,“尊上说域主若实在闲不住,不妨去六道寺里找皆空方丈看看。” 七域主很难相信,这样善解人意的举动竟是动不动拿剑对着他脸上抽的贪狼使做出来的事情。 他双目蹭蹭发亮,一扫之前的无精打采,如同找到人生生的希望。 天姚笑道:“尊上还说,若是那老和尚想搞什么阴的,就麻烦域主代为组织一二;若老和尚安安分分的,域主也可尽情为之。反正尊上说他不高兴,就想让别人也不高兴,本来修魔道,又不必讲多少道理。” 可是舒遥对着卫珩,是最讲道理的。 唯恐自己不够讲道理。 第67章所谓修罗 简单叙述了一下前事后,江长星关心道:“说起来,既然云崖他们是和你们一块来的,他现在身在何方?” 卫珩如实答他:“初入深渊,与江宗主等人失散,怕引起魔族注意,未用传讯烟花,左右是要在中心处见面的。” 结果江长星以一种怜爱的眼神看他们。 那种眼神意味很复杂,像是见多识广的长辈,一边叹息晚辈的单纯没见过世面,一边又说算了算了,自家的晚辈,还能怎么的呢? 头一次被人用这种眼神看的卫珩舒遥:“……quot; 江长星斟酌着怎么不伤这两个可爱晚辈的自尊心。 他道:“小心无错,不过在深渊之中,你们大可不必担心引起魔族注意。”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舒遥:“……” 现在的魔族都那么佛的吗? 果然佛光普照,无处不在,连深渊都能透得进来。 舒遥决定下一次对讲法的和尚,多几分尊敬。 像是也觉自己所说离谱,空口无凭,江长星解释道:“你们应当也在深渊外围见到过低等的魔族了,感觉如何?” 卫珩:“几无神智,唯思进食。” “这就对了。” 江长星一想自己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和这群家伙待了几百年,也不禁有点沧桑: “低等魔族除了进食以外,别无他念。高等一些的魔族倒会察觉你们与深渊气息不同,但多半被血食占去大半念头,不会顾忌到你们。如魔王魔将般这等凌驾于众魔之上的魔族,倒是会察觉到你们的威胁。” 舒遥屏息一瞬。 正当他以为江长星要教他们如何对付魔王魔将,一击必杀时,只听江长星沧桑道: “不过那也无关紧要。他们只想着吃饱才有力气打架。你们做什么也不会改变他们眼中你们如血食的地位,也不能妨碍他们吃饭,就这样吧。” “……” 舒遥愣是从江长星话语中,听出一些自暴自弃的意味。 想想也是。 江长星身处时代,尚无在仙道中地位超然的道尊,以他坠青天宗主的身份,任谁见到,也会避让一二。 这样的一个风云人物,与同为风云人物的玄山掌门、六道寺方丈一同下深渊,得来的不是万魔对阵的防备重视—— 而是血食血食血食的专心吃饭,心无旁骛。 想想是有点令人崩溃。 舒遥似明白了为何他们先前走过的深渊外围荒芜一片,问道:“我原来奇怪深渊外围为何毫无建筑,听江前辈一言…” “不错。”江长星会意解答道,“魔族一心进食,除却魔王与魔将极少数人略微讲究些,其余魔族自不会把时间浪费到建筑房屋上的,左右生吃血食,又不需要进庖厨烹饪。” “……” 难怪深渊魔族能在古籍只被掩盖了数万年,不为人所知。 就他们这样子,估计是不太想尝试打破封印,看看外面世界如何的。 想要为人所知,也是很困难的。 倘若不是紫微星自身缘故,封印减弱,深渊魔气逸散,同族相食即可满足的魔族,几乎可以说是单纯无害了。 舒遥苦中作乐想。 即使陷于此囫囵之地数百年,江长星仍不见郁色,眉棱如山,眼中藏海,望过去便是一片令人心神开阔的海阔天空,他叹道: “本来魔族是秉着孤煞一道横行时,作恶万年积下的血煞怨气而生。纵生出血煞怨气的人,生前有无数种不同恨的理由,到死后的怨气皆是一模一样的想要吞噬众生,剥皮拆骨,能指望魔族有多高的神智?” 不长成三头六臂的四不像已经非常对得起眼睛,令人欣慰。 舒遥:“…我好想禀告尊上,让他将魔道改个名字,别一听起来,就像是与魔族有剪不断的联系似的。” 简直丢人。 他修炼三百年到大乘巅峰,坐上魔尊之位,不是为了和这些魔族扯上关系的。 卫珩似看出舒遥的嫌弃之意。 也不知他似怎样做到的,语声分明平淡如初,却含着似春风一般的温柔慰解之意,将冰雪神容吹化,不叫人觉得高不可攀,望而生畏,反令人流连于青山初露,底下澄江一练,上头白云皑皑的美景里。 “他很好,自不会混为一谈的。” 舒遥笑了笑,掩去眼中冷意,疏离道:“尊上自然是很好的,不劳道尊操心。” 舒遥终于懂得,自从紫薇秘境会面以来,自己挥之不去的躁郁心情是来自何方。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怕卫珩认出他天姚皮下的真实身份。 那简直是令人窒息,可以直接当场去世的绝世尴尬场面。 他更怕卫珩认不出来,却对他有显而易见区别于众人的好来。 若是如此,那对的不是天姚皮下的舒遥。 而是天姚。 舒遥三百余年来,从未如此优柔寡决,患得患失过。 从初入异世,舒家灭门的那一刻起便是。 到与七杀反目,杀上魔宫的一刻仍然如此。 若说一开始是滔天的恨意,咬着牙强撑一口气的不服输,那后来即是知道自己所求,明了自己追寻的心性通明。 哪怕大道路孤,能无愧走下去,已然很好。 舒遥从来不怕孤独。 他怕的是辜负。 但是卫珩来了,一切便不那么简单。 舒遥本性高傲慕强,当然不喜欢自己如今患得患失的心性。 作为一个不讲道理的魔修,于是他不讲道理迁怒了卫珩,还把怂恿他女装的破军一块迁怒了。 要不是自己当初脑子进的水,哪来的那么多破事? 破军:“???” 兄弟,你都知道是自己脑子进的水,还要一块迁怒我,能不能讲点道理了? “原来魔道已然换了魔尊啊。” 江长星知晓若是从前那位孤煞魔尊,必然不会地卫珩赞誉,了然叹道:“想来这位魔尊是修天刑的?那倒是一件好事。” “是好事。”卫珩道。 “他为魔尊,于仙魔两道,于天下皆是一场好事,哪怕他心中未必乐意于此。” 舒遥:“???” 我怎么不知道自己这样高风亮节,还忍辱负重为天下苍生强行登上魔尊之位? 他不禁开始怀疑; 自己曾经和卫珩,是真实两情相悦过的吗? 江长星也听得一脸恍惚。 原来自己几百年没出秘境,人才一代皆一代,魔道那边的魔尊,已经清奇至此吗? 这不妨碍江长星见到舒遥不虞脸色。 他与玄山的老掌门是故交,拿卫珩也是当作子侄辈看待的,江云崖不在,这满腔的慈爱之心,当然就不免落到了卫珩身上来。 他传音过去,以一个过来人的姿态传授经验,谆谆教导:“在心上人的面前,还是别夸他人好为妙。” 不是江长星所想的那样。 卫珩想,舒遥多半是听着旁认夸自己,有些尴尬罢了。 可舒遥的确很好。 他也是希望在江长星眼里,舒遥能很好的。 只是,卫珩略顿了一下。 舒遥是绝不会乐意让江长星得知他和魔尊是同一人的。 于是卫珩顺着他想象中的舒遥所想,认真答江长星道:“天姚是天姚,魔尊是魔尊,纵然一样的好,两人不能化为一谈。”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舒遥面上不虞之色更重一分。 他不想让人看笑话去,即便是怒色,也是极隐忍极克制的冷冷薄薄一层。 美人含怒,如牡丹花上的露水更重一层,将瑰丽颜色染地更深,几有惊心动魄之态。 江长星:“……” 行吧,没救了。 他努力岔开话题,问道:“说起来,杜微如今如何了?” 卫珩说:“师妹甚好。” “那就好。”江长星欣慰道。 “你师父和我说过,你和你师兄皆是一个模板里刻出来的板正严肃,不苟言笑。唯独杜微乖巧活泼,体贴人意,能给他些许养徒弟的慰藉。” 卫珩沉默下来,并不接话。 舒遥:“……” 潜心医道江云崖,乖巧体贴杜玄和。 真是不知道江长星不在仙道的几百年里,仙道暗中经历了什么样的天翻地覆。 只能寄希望于玄山掌门的天王保心丹带得够多,能救江长星于水火之中。 ****** 有个老和尚走在仙修汇集的一座大城中。 他体态微胖,慈眉善目,虽说年老,却不给人老态龙钟之感,圆墩墩讨喜好似庙里供奉的弥勒佛。 老和尚袈裟残破,气息普通,衣裳也灰扑扑的,像是哪个小庙立出来见世面的人。 他表现的也确实如此。 老和尚什么都看。 看到精美辉煌如云中楼阁的建筑,他要啧啧赞叹一番。 看到天上御剑长虹,灵光如匹练,种种奇异珍禽瑞兽牵引的宝车交错,他要称绝不停,目光留恋。 哪怕是看到寻常仙修络绎往来如流水,天空中再普通不过的日头高悬,老和尚也像是不嫌那声音喧闹,日光刺眼似的,要含笑称一声善。 不过仙修们顾不得嘲笑老和尚土包子。 因为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今天,城中的书肆,又加印了新的六道寺秘史。 他们上次没有抢到,这次当然不肯放过。 老和尚见往来仙修,均是神态匆匆,步履匆忙,观他们行为,假若不是顾忌着城中不能飞行的禁令,恐怕是直接来飞得都嫌慢。 这些仙修最终都汇到书肆之中,排起长龙。 老和尚含笑看着他们,目光柔和而称许。 原来事隔三百年,如今仙道的向学之风,已经是如此鼎盛吗? 这可是老衲在仙道时远远比不上的。 也不枉老衲和两位老友牺牲至此。 赞叹着赞叹着,六道寺上一任方丈不空和尚,难免就好奇起来,是何等的书籍,能够让仙修们趋之若鹜? 想来定然是极尽精辟阐释大道精义,修行奥妙的秘籍罢? 不空和尚决定自己也要去买一本好生瞻仰瞻仰。 他缓步走去,不急不忙排在队伍最后,顺便和声问了一个年轻仙修道:“敢问小友,是何方神圣所著的书籍,能让诸位推崇至此?” “啊?”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年轻的仙修一转头,见是个老和尚,神色登时古怪起来。 唉,现在仙道的年轻人也真是懂礼数,一见老衲,居然拘束至此。 不空和尚懂了年轻人的隐忧,含笑安慰他道:“小友不必担心,老衲虽然年迈,但是见识眼界还是不缺的,向学之心仍在,小友尽管说便是。” 没想到那位年轻人不仅不如释重负,还触电似急急后跳一步。 不空和尚:“???” 是现在仙道的年轻人害羞了吗? 自己应当没那么可怕才是啊。 年轻人吞吞吐吐,好像十分不好意思:“那本书叫做六道寺秘史…” 不空和尚:“???” 什么时候六道寺的秘史都被人搞出来了? 皆空如今怎样? 他不免担忧起六道寺安危来,连神态都不似原先悠然。 殊不知年轻人也在努力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 这位老和尚神容慈和,袈裟破旧,必定是位不为外物所驱役的高僧。 对,高僧。 一定不是他所想那样,想要过来拜读六道寺秘史的。 年轻人好心劝道:“大师,这六道寺秘史,你们佛家清净人,不看也罢。” 不空和尚:“???” 怎么,隔了三百年,仙道中对我佛宗弟子的歧视已深厚至此吗? 谁还不能有个求知欲咋地? 不空和尚担忧六道寺境况的同时,也不禁担忧起同气连枝的无妄寺所处境地。 如他所料不错,仙道贬佛,那必定是六道无妄两寺声名大不如前。 怀着这种心思,不空和尚就更坚定了自己要看看六道寺秘史的念头,毅然决然拒绝道:“多谢小友好意,只是老僧老当益壮,尚且强健,想来经得起六道寺秘史的考验。” 年轻仙修看他的眼神变了。 不止是年轻仙修,整个队伍的仙修都听到了他们的谈话,眼神奇怪,小声议论。 “啧,我看那老和尚一副无欲无求,世外高人的样子,不想也会来买六道寺秘史。” “这又什么?你看六道寺秘史中的皆空方丈,不也是六宗宗主,佛门领袖吗?若论佛道造诣,谁能高得过他?” “说得也是,我倒有点相信,六道寺秘史所言不假了。” “就是不知笔者是何方高人,能将这仙魔两道高层机密逐一得知?” “我看也是六宗宗主其中之一。无尘方丈一心向佛,多半是不会为此事的,书院院长醉心学术,倒悬山主为见而生,同理亦然。六道寺皆空方丈和玄山掌门不会自爆家丑——” 那人在此处停了嗓子。 但可疑人选已经呼之欲出。 众多仙修纷纷拍掌,恍然大悟:“道友是说坠青天的江宗主?!” “确实有理。” “实不相瞒,我也觉得像是江宗主的手笔。” 队伍长龙一点一点地减短,在日暮西山前,不空和尚终于拿到了六道寺秘史。 六道寺是他半生心血所在,不空和尚翻开时,双手僵硬,笑容隐去。 而等他看清内容时,不空和尚的脑子和双手一起僵硬了。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倒下前发出最后一声濒临崩溃的绝望怒吼:“皆空!!江云崖!!!” 有好心仙修看到,路过扶了他一把,“唉,早叫大师你不要看六道寺秘史,怎么,人年纪大了,确实遭不住刺激吧?” 不空和尚高僧风范全无,不住地翻着白眼。 他同伴路过,顺口道:“诶呀,老和尚你也敢扶,不怕对方讹你,赔个倾家荡产?” “说得对。” 年轻人顿时肃然,唏嘘道:“现在的佛门人心真是太险恶了,不禁肖想垂涎人家贪狼使美色,还想来碰瓷讹钱。” 因为莫须有,薛定谔的碰瓷讹钱,他对贪狼使忽然生出一种同病相怜,同仇敌忾之意。 一样都是受佛门中人所苦之人啊。 唉,道尊真渣。 希望贪狼使能和他的小美人好好的。 ****** 贪狼使受没受皆空方丈所苦不知道。 反正皆空方丈如今,是实打实地受着七域主所苦。 不知这见鬼的七域主,是见鬼地如何从荒山野岭里寻到六道寺所在,破开阵法,直接敲门而入。 迎接他的是在紫薇秘境中见过一面的小沙弥。 七域主闲不住嘴,问候一句:“你一腔忠勇,前来紫薇秘境救你家方丈,怎么还是在这边洒扫?” 连个职都不给升的吗? 佛门真是太清苦了。 七域主打个寒颤,忽然觉得,哪怕仙道很有趣,但也是分好地方和坏地方的。 好地方,无疑是倒悬剑山。 而坏地方这个名头,七域主觉得六道寺可以戴得很稳。 小沙弥苦着脸,原来一张憨态可掬的圆脸都消瘦几分:“没有呢。方丈说我行事莽撞,擅自出寺,罚我洒扫百年的这六道寺。” 七域主不由深切谴责道:“你们方丈真是太过苛刻,便是连我们魔道,也没有这样为难人的事情。” 皆空方丈感知到七域主的前来,总不能让他再挖墙脚下去。 于是他下一刻出现在大门外,低眉敛目念一句佛号。 纵然听不清皆空方丈空中所念,也不禁觉得整个人杂念一扫而空,荣辱皆忘。 皆空方丈道:“魔道的七域主远道而来,必是有要事相商,请随老衲来吧。” 七域主矜持地点了点头。 这时候,他身上堪称夸张的斑斓华服,金银珠宝,不再浮夸到可笑。 它们的光辉沉淀得厚重下来,然而耀目依旧,便成了能刺到人灵魂骨子里的东西。 七域主步下生风,跟着皆空方丈来了厢房静室。 皆空方丈道:“老衲便不多言赘述,斗胆敢问七域主所开为何?” 其实七域主还真没有正经事。 是舒遥心情不好,就想让别人心情跟着不好,派七域主前来的。 七域主不愧和舒遥同修天刑,是魔道上下属。 他去不了倒悬剑山,听不着仙道八卦,心情也很不好。 乐得给皆空方丈找麻烦来。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但在人皆空方丈面前,话是不能这样说的。 佛也会有金刚怒目的一刻,这样说,无疑是会被皆空方丈打出去的。 好在七域主在前来之前,做好完全准备。 他凛凛一笑,从袖中甩出一本本子在案上,响声清脆:“我是来问方丈,讨要一个说法的。” 皆空方丈:“???” 他看到七域主那一刻起,心中隐隐有不详预兆。 而在看清书册面目时,皆空方丈内心不详攀登到顶峰。 与玄山秘史一模一样的封面包装,一模一样的笔墨痕迹。 唯独不同的是,秘史前醒目的“六道寺”两字。 七域主开始痛心疾首地指责起来:“我家尊上看到这一本六道寺秘史,心绪极差,特意派我来问询一二。” “方丈,不是我说,虽说我家尊上和道尊的情缘已成昨日烟云。然而论相貌,论实力,他和道尊方才是真正相配的一双璧人。” 皆空方丈:“???” 原来现在道侣相不相配,是看脸就可以决定的吗? 原来魔道已经肤浅至此吗? 他理了理因猝不及防造成的杂乱心情,缓缓开口道:“实不相瞒,贫僧曾见过魔尊一面,劝他斩断过七情六欲。” 而今看来,自己的看法不算错。 即便是约束己身的天刑,也总有受七情六欲所役,无法约束的那一天。 七域主不可思议:“你暗恋我家尊上也就算了,你还劝他斩断七情六欲?得不到的就要毁灭吗?” 啧,黑,真是心黑。 黑得他一个魔道中人,自愧不如。 皆空方丈:“???” 人一旦倒霉起来,是没有止境的。 一桩接一桩,接踵不断。 譬如说皆空方丈现在。 他在被七域主以六道寺秘史精神污染之后,居然见到自己数百年未见的师父满脸怒容走进门来。 时间久到站起的皆空方丈,也要迟疑一瞬,惊喜道:“师父,是您?您从深渊里脱身出来了?” 久别重逢的惊喜使皆空方丈忽略他师父气到黑沉的表情。 全然不似方丈印象里,那个笑呵呵像弥勒佛,小孩儿见了会伸手问他讨颗糖吃的不空和尚。 “是啊,回来了。”不空和尚阴沉沉道,“你是不是很失望?我回来就有人管着你了。” 皆空方丈心惊肉跳,惶恐地恨不得给他师父表演一个当场下跪:“怎可能?师父与我情同父子,百年悉心教导,师父回来我说是欣喜若狂也不为过的。” “哼”地一声冷笑。 不空和尚重重一敲禅杖,用力之大,将地面也敲出几许裂痕。 那声音敲在皆空方丈心上,差点没让他心跳到嗓子眼,拔腿就跑。 不空方丈不耐烦和他磨洋工一句句你来我往下去。 他干脆利落地从袖里乾坤,甩出了一本本子。 “啪嗒”一声落到桌面上,和七域主带来的六道寺秘史一模一样,别无二致。 皆空方丈头脑一阵阵的晕眩,根本说不出话。 连七域主也窒息一瞬,觉得这场面未免太过刺激。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不空和尚禅杖重重锤地,冷笑道:“你好得很啊!我自小教你红颜白骨,一概视之,你倒是去贪慕,去垂涎人家魔尊美色???” 他看了一眼七域主,声如洪钟;“还丢脸丢到魔道跟前去,被魔尊亲自派人找来了?我不如干脆死在深渊里算了,还省心!” 皆空方丈无法回答。 因为他已经彻底地晕厥过去。 也算是暂时性摆脱,这一摊污浊的人世。 七域主也无法回答。 为免被不空和尚和皆空方丈的双重禅杖敲上脑壳,保命起见,他只好把舒遥嘱托抛之脑后,拔腿先溜。 可惜摆脱人世,是不可能彻底摆脱的。 短暂的晕厥过去,有长久的折磨等着皆空方丈。 皆空方丈悠悠醒转后,发现自己师父恨铁不成钢地掂量着禅杖,似在琢磨该怎么用禅杖,去怎么敲他脑壳比较霜,比较解气。 吓得皆空方丈顾不得百年离情别绪,赶紧说正事。 “此次深渊中,魔尊动未动身不知,破军使前往,是百分百的。我思忖着深渊魔族解决破军使兴许不够看——” “解决破军使不够看?” 不空和尚愕然道:“怎会不够看?深渊魔族解决三百年前的魔尊尚且足够,莫非这破军使,要比魔尊来得还要厉害?” 皆空方丈似有为难之处。 他说道:“弟子不知破军使比之三百年前的魔族如何,但弟子知晓,若是魔族对破军使出手,仙道中人定然不会束手旁观。” 皆空方丈缓缓勾起一个笑来。 那笑容悲悯似神佛。 但是神佛居于天上,三十三重天,那么高,那么远,不知众生苦处,即便是怜悯,也是带着高高在上的残忍冷漠的。 皆空方丈亦如此。 “弟子之前去紫薇秘境时,将六宗几位年轻一辈首席的气息尽数收敛来,以师父对深渊的熟悉,配以我六道寺传送秘法,足以将他们遣送过去,使仙道诸位大乘分心保护,有机可乘。” 不空和尚震惊看他。 像是在震惊百年不见,自己弟子头脑不长反退,竟然能想到这样骚的馊主意。 其实皆空方丈也很无奈。 一想到那群打牌的打牌,看秘史的看秘史,唯二正常的一个被魔修迷了心,另一个有着钱财方面的致命弱点,皆空方丈能干什么呢? 打又不能打,杀又不能杀。 要是杀完了,这个天下还剩得下什么? 皆空方丈作为一个有理想的佛修,只想着天下无魔,大同之世。 没想着灭世,让皆空寺真真正正地独立世外。 不然他去哪里买鸡鸭菜种来养鸡养鸭,种草浇花??? 不空和尚听了皆空方丈的理由,有点窒息,倔强地不敢相信事实:“不过是几百年的时光,仙道堕落至此吗?” 接受了事实的皆空方丈很冷静。 他冷静地推出那本几经坎坷的玄山秘史:“师父要不要看一看这个?” 很快,一声怒吼悲愤而绝望地震彻六道寺破碎屋瓦: “老子三百年前下深渊舍命相救的是些什么东西啊?!!!” 不空和尚也不堪接受这污浊的世道,而去寻求短暂的逃避了。 是师徒,就要晕得整整齐齐。 ******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其实仙道中人也没舒遥卫珩所想中分散。 紫微星忽然开通往深渊的传送阵时,江云崖呵院长这一对百年损友反应很快,紧紧相拽。 玄和峰主生怕自己一个人孤独下去,没得消遣,抓住了江云崖另一只袖子。 而院长于电光火石间,并没有将存在感最低的无尘方丈抛之脑后,同样敏捷地一手拽住他。 他们四人合力,想要开辟一条通道还是不太难的。 于是四人一同来到深渊,举目四望,皆是荒野。 没等他们想找个好地方坐下来打一桌牌平静一下心灵的时候,就看到了卫珩的传讯烟花。 四人是最快到的。 破军紧随其后。 破军一来,整个现场的气氛就紧张了起来。 起因是破军也很忐忑,拽着舒遥不停问东问西:“阿姚,你在深渊中过得如何?可有妨碍?是自己一人来此,还是与哪一位一路同行的的?” 一大串话,都可以精辟概括成四个字: 掉马了吗? 舒遥抬起眼,殊无笑意,冷得几可让双目中柔软潋滟的春水波光披上层极不合时宜的秋霜: “我是与道尊同行的。江宗主几位尚来得及反应,执手同行,倒是你我失散。” 呵,塑料兄弟情,舒遥今天算是见识个淋漓尽致。 破军能说那是他对舒遥的友情,比不过江云崖对牌桌的执念吗? 他能说是他没有抢过卫珩,退让在日月照璧之下吗? 他不能。 破军只能顾左右而言他:“你和道尊在一处,我就放心了。” 舒遥:“???” 兄弟,这让当初信了你女装的邪,猪油蒙了心和你一起出来的我很不放心。 大约是舒遥眼中寒意太盛,让破军仅剩不多的良心隐隐作痛。 又或者是担忧舒遥身份一旦被拆穿,在场所有人都落不到好下场去。 破军良心发现,将舒遥护在身后一步,含着极淡的笑意,向卫珩礼节性一颔首。 那与其说是出于礼貌的问候,不如说是挑衅更恰当些。 “有劳道尊一路来看顾阿姚,只是我和阿姚,毕竟是受贪狼嘱托一路来的,便不要再劳烦道尊下去。” 卫珩也像是不在意他隐藏在客套话语下,昭然若揭的示威之意,只是淡然道:“未曾劳烦,阿遥很好,无需我多照顾。” 舒遥若是愿意出手,那些游荡徘徊的低等魔族,自是不够看的。 恐怕也就是处于魔域中心的魔王,方有一战之力。 当然不是拖累。 玄和峰主松了一口气:“幸好破军使,对朋友是没得说的,将人从师兄手里抢了回来。” 一个魔尊已经够了。 何苦再去祸害一个天姚呢? 而且想起祸害的都是一个赛一个堪称无伦的美人,玄和峰主的心,还是会隐隐作痛的。 院长也道:“确实该如此。” 可见是赞成玄和峰主的。 无尘方丈看透一切,但笑不语。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再说一遍,他是个见过世面的六宗掌门人。 甚至连三本秘史都读过。 女装修罗场而已,大惊小怪不值得。 连正和江长星师徒情深,含泪叙述别情的江云崖,也不忘向玄和峰主处投去一个深有同感的目光。 看得江长星不住摇头:“云崖,不是我说你,天姚姑娘虽为魔道,却也是天刑一脉。你们怎能因为仙魔之分,坏人姻缘,还欢欣鼓舞?“ 江云崖张了张嘴:“不,我不是…” 我不是因为仙魔之分坏人姻缘。 我只是单纯惧怕魔尊不讲道理迁怒,来砸我半边坠青天。 饶是能言善辩如江云崖,也一时不知该从何讲起这一段爱恨纠葛。 只看得江长星再度暗暗摇头,叹息一回。 不想他们一代的晚辈,思想竟不如老一辈开明。 江长星内心充满无限斗志。 若是遇不上,也就罢了。 若是遇上,说不得要好好尽尽师长之责,教教小辈们要包容开放。 他才不是那等心胸狭小,容不得仙魔相恋的狭隘老古板! 但此事说来话长,江长星先按捺不发,转而问道,“说起来,我在坠青天的居处,你是如何安排的?” 江云崖的笑容,逐渐僵硬。 知晓内情的玄和峰主三人,笑容也逐渐僵硬。 江长星在坠青天的居处他们是知晓的。 还很熟悉。 因为那一处是坠青天最高峰,春日里能看见坠青天满山春光,夏夜里抬头,似伸手可触夜幕繁星。 用来打牌最适合不过。 玄和峰主他们也曾惴惴不安,问过江云崖是否会冒犯江长星。 江云崖大手一挥,洒脱得很:“不要紧,我师父说过,居处就是给人住的,若是因谁谁谁住过那处,便不再居住,还不如立碑供起来。” 他的歪门邪说,很有一套,忽悠得玄和峰主等人连连点头:“再说,我们在师父居处打牌,也算是念叨他老人家,给他老人家添点烟火气。” 面对着江长星和善含笑的目光,江云崖坚强装作无事发生,粉饰太平: “啊,师父你的居处,我自然是常去看看的。” 江长星十分感动。 玄和峰主等人连连点头。 江云崖道:“不过说起来是,那一处百年未曾住人,已然陈旧不堪,我回去是时候将它好生休整休整,师父先住在我这边吧。” 至少让他去把牌桌毁尸灭迹。 玄和峰主等人连连点头。 江长星听着更感动了,慨然:“何必再多费功夫?再破旧,能比得过深渊破旧吗?再说有你费神,定然是不差的。” 江云崖只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强颜欢笑,继续这个死亡话题。 一路上他都是一副正气凛然江宗主的样子,每逢玄和峰主等人提起打牌,都会义正严辞地大声斥责: “峰主院长与方丈,一天到晚不思进取,只想着打牌,如何是我修行中人所为?” 听得倒悬山主有点窒息。 他怀疑自己还没见到魔王,就要硬生生被自己同伴先气晕过去。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玄山掌门却是很有同感:“江宗主说得好啊。知错能改好啊。” 他先是疯狂暗示玄和峰主,不用沉迷打牌下去。 玄和峰主不理他。 接着掌门又疯狂暗示卫珩,不要在魔道同一脉上掉死下去。 卫珩恍若未闻,剑气瞬间洞穿向舒遥扑来的两个魔族身体。 一路上卫珩怕舒遥出手,兴许会在大乘眼里露了端倪,但凡有向舒遥冲来的魔族,全是他抢先出手解决的。 连破军都来不及抢。 托卫珩将他保护得滴水不漏的剑气,舒遥一路上走来,真的仅仅是走来而已。 他裙上牡丹光鲜如初,不染纤尘与滴血。 美人也是光艳绝伦,走在暗无天日,一片昏黑的深渊里,仿佛行走在彩霞围绕,云气环拱的九重天阙,瑶池仙宫。 让人在这天差地别的环境里摇摆想着,他本该是被如明月宝珠,被万般爱惜捧在掌心里,所到之处鲜花开路,锦绣铺陈。 美貌就像是神兵利器,所到之处无往不利。 舒遥本身也是长得好看的,不输他现在这副易容。 但是贪狼使的名声太响,气势太盛,叫人不敢有轻忽小觑之心。 “天姚”则不一样。 玄山掌门见卫珩和玄和峰主的反应,又不免心悸得吃了两颗天王保心丹。 在江长星面前,损友牌搭子如玄和峰主,也体贴地给江云崖保留最后的威严。 院长耿直地想说话时,被无尘方丈一把捂住,慈悲为怀,善解人意笑道:“江宗主说得是,日后老衲定当引以为戒。” 江长星不认可道:“云崖,方丈年岁大你一轮,切莫这般了。再说,偶尔打两把牌,娱乐身心,也不算什么。” 唉,自己教出来的弟子,怎这样不开明呢? 江长星暗自叹息。 倒悬山主更窒息了。 舒遥也有点装不下去。 正当正气凛然江宗主,想继续他的表演,证明自己求道之心天地可鉴时,有个魔族的前来打断了他的剖白。 这个魔族没有像他无数个同族一样,被剑气当空掠喉而过。 因为他手里高高举着一把剑。 那把剑众位大乘均识得。 是引长烟的明珠出海。 那位魔族看起来与低等魔族不太一样,懂得克制自己的食欲,嘶哑着声音道: “我家大人说,纵是诸位不识得这把剑,也该看在同为人族修士的份上前往一叙的。” 破军无言。 比起担心魔族口中的大人相邀动机来说,他更担心一点那位大人本身安危。 这是觉得自己头有多铁,可以同时挨得住那么多个大乘? 江长星身为一群人中辈分最长者,也很无言:“你家大人真是不怕死,看起来三百年前的教训还是太轻了。” 他一口应下:“你带我们前去吧。” 倒悬山主和他们一样的无言。 他也不担心自家弟子情况,只是森森道:“看来我设的剑阵,还是太轻了,能让他出门乱跑。” 语气一听就让人很担心引长烟回倒悬剑山的遭遇。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江云崖就要说句公道话了:“山主,话不能那么说,你想想紫微星,有什么事情是它做不出来的?” 紫微星:“???” 我在上面呢,你有问题吗? 倒悬山主容色稍缓。 玄和峰主也要说句公道话了。 “山主,你也不能太拦着年轻人了,没看到破军使在这儿吗?” 破军:“???” 我还在这儿呢你就乱传我八卦? 师兄是卫珩了不起吗? 倒悬山主容色再度紧绷,冷冷剜破军一眼。 舒遥慢慢挑起了眉。 如若剑阵无事,紫微星正常—— 那么自己吩咐过让七域主去看好皆空方丈。 七域主是去和皆空方丈闲聊家常的还是去六道寺吃点心的??? 卫珩没有放过他这一点异常。 他心下一片柔软,想着阿遥信号,哪怕是与仙道牵连一刀两断,仍然记挂着引长烟的安危。 “会没事的,阿遥。不必担心。” 舒遥眉头挑得更高。 他似笑非笑,唇间挑起的一抹讥嘲像是白玉壶里倾倒而出的鸩酒般色泽浓艳。 让人心神迷乱的美下藏着苦涩致命的刀子。 “道尊说的是哪个阿遥?” 第68章绝世助攻 舒遥这句话一问,等于是在自揭身份。 有破军的前车之鉴在,舒遥往深渊一行前做好充足的准备,甚至连一旦身份暴露,将同行之人挨个哪寒声寂影指一遍要他们发一圈心血誓的最坏可能都认真考虑过。 独独没想到自己会自爆身份。 说给几日前的舒遥听,他一定会嗤之以鼻。 自己是傻还是没见过世面? 哪怕自己被剑抵住脖子危在旦夕,哪怕自己面临的是刀山火海,苍天将坠的生死难关—— 他也绝不会说半个字! 偏偏舒遥对卫珩说出来了。 因为卫珩不是别人,舒遥信他不会外传。 也因为他想知道一个答案。 话问出口后,舒遥内心竟觉出一种奇异的安定来,不似先前烦躁憋闷。 若是卫珩说是天姚,那便拔剑。 天姚对自己忠心耿耿,料理诸般事务很有一套,舒遥世无论如何也不能看她被拱了去的。 若卫珩说是舒遥,那也拔剑。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舒遥皮笑肉不笑想,不知道卫珩看自己种种作态是不是像看一场好戏,看得过不过瘾? “你想是哪个阿遥,便是哪个。” 卫珩的回答出乎舒遥意料。 舒遥带着讽意的笑顿了一顿。 像是犹豫自己该当场拔剑,还是该秋后算账。 就是这一瞬的犹豫,给了卫珩坦诚以告的机会: “阿遥,我不知你装束原委,也没有寻根究底之意。” 他看舒遥分明在笑,笑里却有咄咄凌人之意,配上他易容美艳,更是高华不可逼视。 凡是仙道众人,没有不知道,不敬仰道尊心性清平,日月并明的。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卫珩修天道。 所以哪怕他在意这仙道众生,也是站在独立世外的高度,以天人之眼去看。 自然清明不染尘。 但舒遥不一样。 对舒遥,卫珩动了情。 一朝动情,身入局中,陷入情网,哪里能事事通明,不为所动? 卫珩的心绪有些乱。 连带着他的话语,也与往常有些区分:“我亦非故意不言,存心看你笑话。” 舒遥忽然有点不想拔剑了。 寒声寂影,是他用了三百年的本命剑,心意相通,握上剑柄时只觉无处不妥帖称手,仿佛是专为他而生的第三条手臂。 独独这一次,舒遥手里寒声寂影还没个踪影,已觉得沉甸甸的累赘,不想动手。 卫珩道:“以阿遥你的性情,必然不想位他人所见,我既看破,难免想要为你遮掩一二。我知你厌我,也实非故意亲近使你不悦。” 只要不是个太愚钝的,皆能听得出卫珩的言下之意。 他不想探究舒遥为何会选择女装前来,也不疑他女装前来目的,甚至不觉得舒遥女装有何不妥,只是将其当做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对待。 卫珩仅仅是想着看到,便尽力护他一湖。 护着舒遥让他高兴,兴许于卫珩而言,是件要记得投喂大白鹅让它饱腹般再理所当然不过,稀松平常不过的事情。 俱为融入骨血的职责。 可惜白鹅,只要记得按时投喂,便出不了大岔子。 而舒遥则比白鹅金贵骄矜得许多。 卫珩每每是反其道而行之。 舒遥知道卫珩说的是实话。 其实卫珩一直以来,没对他说过一句虚言。 舒遥有句话梗在喉间,卡得他特别难受,不吐不快。 他想说卫珩,你若是愿意骗我一次,对我说一句假话就好了。 我会信你的。 但这般示弱的话语怎可能出于舒遥之口? 他最终挑眉一笑,眸光泠泠,“道尊想让我高兴的高兴前,加一个不字,就要好办得多。” 语罢,他当即转过破军身边去。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们全程以传音交流,旁人并听不出他们说的内容。 奈何舒遥脸上越来越冷的神色骗不了人。 破军觑着他,就很担心,忧心忡忡问他:“道尊该不会是真喜欢上你如今这副样子,向你挑明了说吧?” 破军琢磨了一下,觉得很悬。 他和舒遥百年兄弟,能不知道舒遥锦绣皮囊下的败絮德行,和那颗时时刻刻恨不得拎出寒声寂影来抽人的暴躁内心? 早在舒遥和卫珩在一起前,破军就想不通,道尊这是图什么呢? 现在想想,是看上了舒遥的脸也未可知。 谁又规定过道尊不能肤浅看脸呢? 若是真看上了舒遥的脸,同理可得,卫珩说不定也会看上天姚的脸。 这就非常令人忧心了。 破军只怕,他们还没行倒深渊跟前,魔王座下,就因内讧见不到深渊外头的太阳。 舒遥简直要被他的神奇逻辑气笑。 他凉凉道:“是啊,倘若当真如此的话,你打算如此看?” 不详的预感成真。 破军心跳如擂鼓,勉强镇定下来安慰舒遥:“冷静一点,兄弟。” 舒遥索性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被绿的不是你,你还叫我冷静?” 破军心直口快:“你和道尊不是已经一刀两断了么?怎么称得上被绿呢?” 说完,破军只觉得有一缕细微冷风如剑气,擦过他的脖颈。 再说下去,恐怕卫珩好好的啥事没有,他就要先被祭剑给寒声寂影开锋。 破军悬崖勒马,打住话题:“换一个角度想,能借此看清卫珩本质,也是好的,免得越栽越深,深陷泥潭,难以自拔。” 他脖颈一侧的剑气越来越冷。 破军心跳得也越来越快:“不是兄弟,我说你可千万别搞个杀尽天下负心人,血屠仙道一般的大事情,大多数人是无辜的。” 正当破军想要一一列举仙道诸人优点,为他们辩解一二时—— 他沉默了。 他发现腐朽的风气,已经从上到下浸透了仙道。 导致破军并想不出什么优点可以求情。 破军哑然半晌,方道:“不是,哪怕他们长辈不务正业打牌聊天说八卦,小辈碰瓷写书造八卦,但他们终究比让雪天那种知了成精讨喜吧?” 舒遥:“……” 一句话得罪两边人,兄弟你也是有本事。 破军像是找到依据,振振有词:“所以说兄弟你看,连让雪天都没死,你凭什么杀他们呢?就算要去死,也要分个先后缓急吧?” 说完破军就被自己的心胸感动了。 他可真是个心怀天下,宽宏大量的天刑。 舒遥:“……” 兄弟,你这么说,我真是不知道仙道中人该谢你还是该打你。 被破军那么插科打浑一下,舒遥到底有所缓和,收敛怒意,说出了声音:“我只是替尊上,觉得有些不值得。” 密切关注他们这一方动静的大乘们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番话。 他们于四面八方各个方向齐齐转头,一致向舒遥投去赞许的目光! 说得好姑娘,我们也替你尊上觉得不值得。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千万要挺住,别信了道尊的嘴。 呵,我信了他们剑修没有情缘的邪。 搞得江长星一头雾水,连连问江云崖道:“云崖,天姚姑娘所说的为魔尊不值得,是为魔道和魔族名称相近而觉得不值得吗?” 江云崖:“……” 这个问题,道尊当前,师父你让我怎么回答你? 江长星赞许道:“看来魔尊确实是个值得认识结交之人,否则绝难先得到卫师侄这般盛赞,再被天姚姑娘如此敬仰相待。” 江云崖:“……” 考虑到昔时的故交情谊,他在江长星面前,为卫珩保留了最后一分颜面,撑着一口气道:“是这样的,师父。” 语罢江云崖得到大乘纷纷的谴责目光。 居然帮道尊说话,和他同流合污。 啧,真渣。 江云崖:“???” 换你,你直面一下日月照璧试试看啊? 渣归渣。 天下第一是实打实的天下第一。 不敢说不敢说。 ****** 另一处,意外流落深渊的引长烟,并没有像诸位大乘所想的那样,凄凄苦苦,稍不留神就要作为魔族的血食,等待着师门长辈马不停蹄赶来营救。 相反,他过得相当快活,和顾迟笔、怀霜涧与江素问三人谈笑不羁,神采飞扬。 这都要从他们进深渊的最开始说起。 起初,引长烟看着乍然变幻,天翻地覆的环境,还以为是倒悬山主考校他的手笔,不免咂舌道: “这次师父设的剑阵,那么用心的吗?” 有个清凌凌的女声响起,如在这弥漫着血锈味的环境里飘起飞雪,令其为之一清:“好巧,我也是那么觉得的。” 另一道女声插进来,和着先前怀霜涧的声音,如滴溜溜滚在一起的珍珠,一双玉佩交鸣奏响时,紧随其后的后面一只: “好巧,我明明不在我师父设置的阵法里,好生生写着本子,却也被卷了进来。” 听见本子两字,引长烟和怀霜涧这两个剑出不悔,天不怕地不怕的剑修莫名抖了一抖。 最后一道声音响起,是个清润的男声,似有些不确定地犹疑到:“我见几位面善——” “是!”引长烟抖了第二下,当机立断:“我是倒悬剑山引长烟!这两位分别是玄山怀霜涧和大争书院顾迟笔。” 他们用了一刻,面面相觑,最终根据之前在紫薇秘境中听到的长辈言语,和头上蒙蒙亮的紫微星光亮,确定自己确实是落在了紫微星封印的深渊下。 顾迟笔松了一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江素问不解道:“据说深渊凶险万分,情况莫测,顾师姐因何放心?” 引长烟和顾迟笔深有同感:“想到是紫微星所为,就觉得很应该,很放心,哪有什么事是它做不出来的?” 紫微星:“???” 我还在上面看着的我跟你们说。 你们说的什么话,暗地里是怎么诋毁我的,我全知道。 能不能对帝王星有一点最基本的尊重? 然后他们看见了在附近徘徊的魔族。 然后他们被魔族抓回去是虚,自己送上门是真的跟着魔族回去了。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等四人看清魔族将他们带去的所在后,均感到一阵的窒息。 引长烟甚至不敢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再揉也没用。 在他眼前的建筑,依然是那样的朴实。 高不过人的土堆屋子,泥土里仍泛着黑红色,配上坑坑洼洼的土壤,一看即知是就地取材。 屋顶上不走心地连个稻草也没有搭。 哪怕是凡间吃不饱穿不暖的农民樵夫,住的屋子也绝对要比这个体面。 引长烟好歹是走过许多地方的,见状不由怀疑起来:“这屋子也太寒酸了吧?” 顾迟笔也质疑道:“我们是不是选错了地方?这屋子一看不像是有权有势的魔族居住之地,我们真能假借他们之手,寻到师门长辈吗?” 怀霜涧:“可眼前魔族的头目,是实打实的化神巅峰。” 四人感到了惶恐。 化神巅峰的魔族,只配居住在这样简陋的屋子里。 难道魔族强盛,已经可怖到了大乘遍地走,化神多如狗的地步吗? 对面的魔族也在窃窃议论着他们。 “他们是人族吗?” “是,错不了,和前几天来我地界上掠夺我血食的可恶人族,气息如出一致。” “看起来真是好吃,大人,我们真的不能把他们当作新鲜血食吗?” 为首下令将引长烟一行人抓来的魔将其实也很犹豫。 对只知进食的魔族来说,身上纯粹的灵力取代血煞之气的仙修,真是莫大的诱惑。 这也是为何低等魔族会前仆后继,悍不畏死扑向舒遥一行人的原因。 但魔将之所以能为魔将,还是和底下的低等魔族,终究有所区分的。 他经过剧烈的挣扎,终于克服住自己来自血脉天性的欲望,挥手道:“不能!” “他们同为人族,我们还要用他们引来那些大肆屠杀我们圈养血食的人族,和他们谈条件,让他们收手!” 众多魔族一想也是。 一个是好吃,但只能吃一两顿,过过嘴瘾的血食。 另外一个是不计其数,被他们大量圈养,足够放心下嘴吃个几十上百年的血食。 他们也在犹豫之中做出了选择。 “小子。” 魔将吞了口口水,强忍住自己垂涎的欲望:“你们有什么可以证明你们身份的凭证,让我们带给那些人族看吗?” 这倒是让四人犯起了难。 顾迟笔下意识就是反手一本六道寺秘史。 她最终收了手,一言难尽道:“这六道寺秘史,会不会人没找到,先被魔族吞了?” “有可能。” 引长烟受他启发,将明珠出海交于魔将派出的使者手上: “能吞明珠出海,我敬他是个真魔族。” 怀霜涧微微皱眉:“剑修佩剑于剑修非同小可,你怎能如此儿戏?” “唉,那有什么?我缺钱的时候当过好几回。” 引长烟心很大,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再说,让我师父看见六道寺秘史,知道我看这玩意儿,岂不是要打死我?”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三人:“……” 说得好像你把剑当出去,你师父不会打死你似的。 引长烟还真不担心。 他说道:“师父自不会怪罪我,说起来,穷到不行时把剑当出去,这个法子还是我第一次出山门时师父教我的。” “……” 天知道他们倒悬剑山的剑修哪儿来的钱铸剑。 倒是顾迟笔眼睛一亮,萌生一个新的灵感。 怪不得倒悬山主愿意咬着牙忍受七域主的聒噪。 不如下一本写倒悬剑山秘史。 邪魅魔修如此多金,引冷酷山主竞折腰。 想来不错。 眼看着送信的魔族也跑了出去。 魔族懒得费他们用开吃喝的宝贵时间绑四人,开始惯例的大吃大喝。 他们的吃相委实让人不可恭维。 咀嚼生血肉间,血沫横飞,肉丝遍地,白骨森森。 看得四人一阵接一阵的反胃。 引长烟:“送信的魔族既然出去,剩下的魔族怎样,应该都无所谓了。” 顾迟笔:“那还等什么?动手啊!” 于是等大乘来时,他们见到的魔族被一个一个粽子似捆得整整齐齐,眼睛还不甘地使劲往自己未吃尽的血食那边瞟。 而四个年轻的小辈,坐在高位上,聊得正欢。 半点瞧不出大乘们先前担心的哀哀戚戚,朝不保夕的样子。 或许他们应该担心魔族多一点。 “长烟。” 倒悬山主先厉声斥问:“我不是让你在剑阵中磨砺修行吗?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说完他想起玄和峰主所言,连着破军一起迁怒,眼风如刀剜过他。 倒悬山主记得,自己弟子和破军使女装的镜月关系是颇为亲近的。 说不准破军使就是为自己弟子,女装混来的仙道。 七域主已清晰让倒悬山主意识到了,魔道一众人,是可以死缠烂打到何等地步。 真是好不要脸。 倒悬山主心中冷冷想道。 对一个小辈也要坑蒙拐骗,花样百出。 破军:“???” 有事吗??? 我还在这儿站着呢? 先是杜玄和,再是你倒悬山主,我没有脾气的吗? 引长烟委屈道:“我也想在剑阵中好好修行啊。” 他们四人,你一言我一语将事情原委说了个明白。 说完之后,众位大乘都沉默了。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而紫微星,则有幸得到了众位大乘的目光洗礼。 “算了算了。”江云崖算是被紫微星折腾得心神俱疲,“哪怕紫微星再搞出何等惊人的大事情来,我也不会惊讶了。” 紫微星:“……” 死秃驴。 就是欺负它现在力量不足,好对付。 等哪天太阳太阴真正平衡,自己力量全盛的时候,一定要像数万年前劈死孤煞那样,天降雷霆来劈死那个往自己身上扣锅的死秃驴。 希望自己在那一天前,还能保留那么一点的风评。 “对了。”江云崖喟叹完紫微星,向江素问介绍道,“素问,这是你师祖,我师父,你师祖数百年前不知所踪,是去了深渊,这次为师有幸能在深渊中和他重逢。” 白云苍狗,时光一晃,自己都成了祖辈的人啊。 江长星以长辈特有的慈爱和蔼打量着江素问。 不错不错。 虽说外表看起来冷些不爱说话,但看起眼神周正清澈,一定是个和云崖一般,潜心医道,心性赤诚的好孩子。 尽管江长星看得老怀大慰,恨不得立即给江素问递见面礼,但师祖辈,总归是要有一点师祖辈的架子的。 他含着和煦笑意,矜持地等着江素问开口问候,甚至想好自己该怎么勉励他两句。 而江素问,茫然在大乘中转了一圈。 他发现了两个全然陌生的新面孔。 两选一的概率! 江素问孤注一掷,大着胆子向舒遥问好道:“素问在此见过师祖,师祖好。” “……”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顾迟笔惨不忍睹地移开目光。 饶是舒遥对江素问的脸盲早有认识,他此刻也不禁震惊失语。 “不…江小友认错人了,我与江宗主平辈,实在当不得江小友的一声师祖尊称。 看看哪怕略有些年龄风霜,仍不失英挺俊朗的江长星,再想想自己镜中见到的自己这副艳盛牡丹,堪称国色的容貌。 没什么大不了的。 江素问还将自己和万川和认混过人。 舒遥坚强做着心理建设。 可自己当时和万川和,是同为男子。 而天姚和江长星… 江素问的眼睛是用来做装饰的吗? 舒遥心态崩了。 他低声问破军道:“我难道不美吗?” 为什么会和江长星相提并论? “很美。” 卫珩知舒遥向来自负容貌,听得江素问此言,必然是不快的。 任谁看见这样清冷高绝的人,眼睛里只满满盛着自己的影子,都不会怀疑卫珩所言。 美人常见。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能被道尊看入眼得人却是寥寥。 江长星被江素问一言搞得注意力不免移到舒遥身上。 他这一移之下,自然发觉诸位大乘,对卫珩舒遥两人投去的眼神。 意味很复杂,一时难以辨清,但能确定无疑,绝不是赞赏一类的眼神。 唉,现在的年轻人啊。 人家好好谈个情说个爱,纵是言语稍嫌露骨一些,又能怎么样呢? 何必碍于仙魔两道之分呢? 江长星只觉想要解放如今仙道思想一事,任重而道远。 卫珩明明声音淙淙如国手拨古琴,韵律得宜,倒是抢在破军前面,把他该说的话尽数说了去: “他是天姚,与魔道破军使一道来的。” “一斛珠的天姚前辈?” 引长烟禁不住讶然道:“我记得天姚前辈,与现在模样判若两人。” 他去一斛珠见到的天姚,当然也是美的。 掌管天下最大风月之地的人岂有不美的道理? 可是两相比较,眼前女子的艳色重到几乎刺人,让人一见之下挥之不去。 从此以后,再见到的所谓倾城国色,不过尔尔罢了。 “易容而已。” 倒悬山主的声色更沉,喝问他道:“你说你见过天姚姑娘,莫非是去一斛珠里见的天姚姑娘?” 可笑至极。 剑修不好好潜心练剑,一天到晚沉迷情爱中事,流连风月之地,这像话吗? 简直愧对倒悬剑山列祖先人。 前是引长烟,后是破军使,左有卫珩舒遥,右有眼冒亮光的玄和峰主等人。 倒悬山主从未觉得仙生如此艰难过。 甚至恨不得去问一问皆空方丈,去问一问让雪天,他们灭世还缺不缺人。 引长烟:“……” 道尊和破军使在前,他能说他那一次是专程为碰瓷而去吗? 不能。 唉,倒悬也太过古板,一斛珠他年轻时也喜欢与几位友人一起去喝酒听曲。 看得江长星暗暗摇头。 他适时开口,将引长烟从开口闭口都是死亡选项的难关里拯救出来: “说来云崖,素问可是眼睛上有不太方便之处,你帮他诊断过不曾?” 江云崖:“……” 他一颗心缓缓吊了起来。 果然,江长星似是想起自己从未关怀过他的医道造诣,很是愧疚问道:“说来惭愧,为师与你相逢时,太过欣喜,以至于忘了问你这些年在医道上修行得如何?” 江云崖额角渗出冷汗。 江长星不等他回答,就问江素问:“云崖素来让人省心,从来是往轻了说,粉饰太平让我放心的。他说的话我不信,你与我说道说道。” 这个话题过于死亡,以至于在场一众人,皆感到一阵阵地窒息。 舒遥向破军道:“待会儿江宗主要是想清理门户,你记得帮我拦着些。”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到底欠过一回江云崖的医治之情。 卫珩:“不必忧心,那是我欠江宗主的,我会拦着江前辈。” 舒遥淡淡横了他一眼。 他眼睛生得那么美,只一个眼神,便胜得美人持酒,软声相劝的千言万语,令人能醉得到骨子里去。 冷彻的意味也沁得到骨子里。 “道尊好似很喜欢和破军抢事情干?” 卫珩静了一瞬,方低声道:“是,因为你。” 道尊向来风光霁月,只管分是非对错,对事不对人。 但卫珩有了偏见。 在亲眼目睹舒遥对破军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全然信任和开怀,被破军三言两语轻而易举逗笑—— 再思及他曾揽着镜月说是心上人,在一斛珠时理直气壮敲破军的竹杠,往前许多许多,卫珩来不及,也根本无法参与的时光岁月。 他们曾鲜衣怒马,轻言生死。 也意气相投,同道与共。 道尊终究是凡人。 没有金箔裹嵌,百毒不侵的金身塑像,也练不成一双居于三十三重天上俯瞰众生的眼睛。 而认错人却依然被江长星和颜悦色对待的江素问,十分感动。 他想,像自己师祖这样好的人,想来自己师父也是不愿意让师祖操心心疼的。 定然要如实禀告他才好。 于是江素问道:“师祖放心,师父近年来与院长、无尘方丈与玄和峰主——” 江长星含笑聆听。 江云崖绝望闭眼。 玄和峰主等人一脸要完。 唯独顾迟笔,临危不惧。 她充分发挥自己连道魔双尊话本也敢写的胆量,快步上前,狠狠拧了江素问一把,让他把未尽的话语咽下去。 江素问虽然脸盲,脑子算不得太差。 疼痛使人清醒。 他浑身一凛,急忙补救道:“和三位前辈一起坐而论道,其乐融融。” 江云崖险些喜极而泣。 江长星看他的目光温暖如春风。 倒悬山主和玄山掌门对视一眼。 只觉得江云崖没崩溃,他们倒是快要崩溃了。 被他们忽视已久的魔将终于发出不甘的怒吼:“阁下将我捆绑在这里,到底是如何个发落章程,要杀要剐要吃要烹悉听尊便!” 他落泪了。 自己曾经怎么说也是个一方霸主,圈养着无数血食,让魔族尊敬仰望。 结果现在被绑在凉风里,只能抬头望天,听着他们认亲言语,腻歪甜蜜飘过自己耳朵。 自己不要脸面的吗? 被魔族将领一吼,众人才想起来被他们遗忘已久的人物。 这没什么直接纠结的,倒悬山主道:“直接杀了便是。”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且慢。” 江长星喝住他,“魔族间对血统的依赖性极强,此魔好歹为魔将,所到之处,群魔畏惧,若是让他带我们去深渊中心,倒是能免去不少麻烦。” 倒悬山主在内的许多位大乘不以为然,心里想着,魔族间既然对血统的依赖性极强,魔将必定对魔王无比尊敬,如何会答应带他们去深渊中心? 恐怕是甘愿一死了之的多数。 魔将长长松了一口气。 正当众人以为他要慷慨赴死,欣然就义时,只听魔将如释重负,一口应承下来: “这有什么?诸位前辈若有吩咐,我甘受驱使,愿效犬马之劳。” 居然还挺有文化。 大乘:“???” 你的身份呢?你的骨气呢? 被你吃了吗??? 魔将说着说着,几乎要感激涕零:“前辈真是好人,我抓了你们的同族,你们却不想吃了我。” 大乘:“???” 我们不吃人的谢谢。 修炼到这个境界都辟谷了的人,吃东西当然也要挑剔一点,不能脏的臭的什么都吃。 魔将越说越觉得自己无以回报,发出抽噎声音:“我真是太不应该了,我不应该因为前辈杀了一些我养的血食,就大动干戈,想要以前辈同族威胁前辈不再出手杀魔。前辈如有看得顺眼的血食,尽管拿去!” 说到最后,魔将拍着胸脯,青白死板的脸上闪烁着友情的动人光辉。 大乘:“???” 玄山掌门含着两颗天王保心丹,不肯服输地问他:“你不怕我们去深渊中心,对魔王不利吗?” “这有什么好怕的?” 魔将一脸不解,反问回去,“前辈们要杀的是魔王和魔王圈养的血食,要吃的也是他们,和我又没有关系。” “……” 大乘们久久无言。 魔王摊上这样的属下,是上辈子毁灭天道了吧? 只有江长星一脸我早料到的表情,镇定如初。 破军安静了一路,这时候终于忍不住发出自己的声音,唏嘘道: “不行,回头我一定要和贪狼说一说,把魔道这名字改了。” 舒遥:“…我也赞同。” 不用说了,现在就可以想想新名字。 结果破军警觉看他。 有三把刀在前,血影天宇舞姬在后,破军已经不敢让舒遥自己取任何名字。 他疯狂暗示:“不必阿姚你费心,我与贪狼是同道,名字的事情,我会替他想好的。” 舒遥:“……” 你信不信你的同道现在打爆你的头? 舒遥的寒声寂影仍安安分分躺在储物袋里,破军倒是感受到日月照璧的散逸剑气。 破军:“???” 我又做了什么要让道尊拔剑? 修个魔真难。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有魔将开路,一众大乘掠阵,这一路他们走得都很顺利。 偶尔有不长眼的魔族自己撞上来,都会被大乘们随手打杀了去。 每当此时,魔将都会惋惜地望着新鲜尸体,摇头啧啧叹道:“不错的血食,可惜了啊。” 他也没办法。 他们第一次遇到魔族时,为在“好心的人族前辈”前,表现自己骁勇善战的魔将悍然出手,扯过魔族“咔吱咔吱”嚼了起来,遍地骨头渣子。 舒遥不忍直视地把破军拉到前面去替他挡着。 结果最挑剔最事多的江云崖尚且一言不发着,魔将险些被日月照璧的剑气削成骨头渣子。 之后一路上,他对扑上来的魔族表现得宛若是个贞洁烈妇。 一看到扑上来的魔族,恨不得立马跳到三丈远,唯恐他们坏了自己的名节清誉。 魔将将他们带到了一处黑雾缭绕的地方前停下。 黑雾缭绕在深渊不稀奇,这边一片昏天暗地,各种奇奇怪怪的烟雾瘴气。 而像眼前这边冲天而起,可欲天幕媲美,笼罩方圆万里,即便是大乘神识,也根本穿不过去的黑雾就很稀奇。 魔将贴心为他们讲解道:“魔王在深渊中占的地盘最大,养的血食最多,很是招人觊觎。” 大乘们眼角一抽。 江长星沧桑一叹。 魔将:“魔王为了杜绝眼红他地位血食的魔族骚扰,让自己能够更好地享用血食,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在自己的领地周围建了这一片心魔幻境。” 大乘们在一堆修为相若的同道边上,通常很有偶像包袱,一个赛一个地老成持重。 小辈们则不然,要活泼得多。 譬如说引长烟,他顶着倒悬山主无时不在的眼神压力惊叹道:“魔族…竟会花费时间精力在修缮幻境上吗?” 引长烟都不知用何等言语形容如初神迹才合适。 顾迟笔也感动得眼角润湿,“魔王尚且能修建心魔幻境,我们有什么理由不努力修行?” 怀霜涧倒是寡言少语:“可见魔王确实在魔族中居统治地位,灵智很高。” 魔将继续讲下去:“相传不服魔王地位,想要入内挑战的魔族,会迷失在心魔幻境之下,在环境中见到无穷无尽的血食,去追逐捕猎,现实中却无物可食,饥饿而死。” 倒悬山主问道:“你进去过吗?” 魔将干笑:“我不敢进去,阵中虚无缥缈的血食,哪里有现实里香喷喷的血食可口美味?” “……” 早该想到的。 众大乘疲惫想。 “他说得对,不过有不详尽之处。”江长星说道。 他似是想起旧事,往黑雾里望了两眼,出神道:“这心魔幻境我与不空、老掌门一同研究过,是以孤煞遗留下的血煞怨气制成。” “入孤煞一道的魔修,是被他们无止境的欲望所吞噬道心,他们留下的血煞怨气,也含着无限大的欲望,足以寻到人致命缺点。” “但凡是人,总是有欲望在的。这片心魔幻境,就能寻到人心中最本源,最渴望的事情,从而缔造出相应幻境,使人不可自拔沉溺于其中。” 江长星叹道:“魔族只想着吃,心魔幻境对他们而言,便是血食成堆,吃之不尽。” “可是人的欲望,比魔族的要复杂太多。” “修行者走过心魔幻境,也要比魔族走过复杂太多。” “多谢前辈告知。” 倒悬山主神色如常,仿若绝世的名剑,冰淋火炼,清光依旧: “我辈修者不修心,有何颜面说自己是修者?连心魔幻境也走不过,有何颜面说自己修心?”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能修到大乘的,在年轻时候,哪个不是天才人物?哪个没有争强好胜之心? 他们被倒悬山主简简单单两句话激起不愿服输的心性,正热血沸腾,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时,却看得卫珩日月照璧出鞘。 日月光辉,照得黑雾自己退避收缩。 他们在这片暗无天日的土地上是如此浩然,如此煌大,让人见着情不自禁想要掉下眼里。 是发自内心对日月的敬仰爱戴。 卫珩对舒遥道:“我破开心魔幻境,你千万小心。” 别被它们缠上,堕入心魔中去。 舒遥偏偏要和他唱反调,点着唇角斜斜睨他:“道尊是疑我心性不明,走不过这心魔幻境?” “不是。” 日月照璧剑下日月并明,堂皇得足以破开这万里血气。 独独对他心软成一摊,无计可施。 “心魔幻境直指人心本欲,想要破开,心性再坚定,也定然有一番挣扎。” “我不想你受心魔之苦。” 引长烟四人震惊了。 他们自小被长辈秉持着不历练不成材的观念,十万分放心地丢去各种各样古里古怪的地方。 哪见过卫珩这样活像是在养牡丹,捧明珠的阵仗? 不不不。 这哪里是如珠似宝。 这怕是天上的明月才有的待遇吧? 不消多说,他们快速交换眼神。 引长烟:“我觉得…道尊是不是和天姚有一段?” 顾迟笔肯定保证:“我以我三本秘史,赌咒发誓,道尊一定和天姚有一段。” 江素问加入进来:“道尊不是和如今的魔尊刚刚分了吗?天姚还是魔尊直属的属下。” 顾迟笔:“…难怪天姚这样不待见他。” 怀霜涧仿佛三观重塑。 他们四人的交流最后定格在同一个结论: 真渣。 真是太渣了。 第69章一念成魔 就算是渣,肯下这样多的血本,花这样大的心思,也算是渣得极其用心。 四人啧啧感叹。 怪不得向来眼高于顶的贪狼使,到后来也会动心。 顾迟笔更是沉思不已,觉得自己是对道尊手段有所了解。 或许她该考虑重修一下玄山秘史? 若从头到尾对的是一个人,那这般心意拳拳,有几个铁石心肠能不为所动? 舒遥就是其中之一。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恰恰相反,他甚至动了薄薄一层怒意,想得尖酸刻薄。 卫珩不是不懂怎么说好听的,哄人开心的话。 那卫珩在紫薇秘境时,在让雪天面前,为什么不能说一句假话哄他一次? 这个问题无解。 因为卫珩说话,一贯不会用花言巧语的巧工雕饰。 他动人的是心意真情。 一旦说了假话,动人之处哪里还安在? 舒遥自己知道自己怒得没来由。 但舒遥确实不悦。 他卫珩以为自己好大的本事,天下第一便可横行肆意,连这万里煞气也想一剑破之? 就算能破,消耗之巨…哪里值得? 恐怕不比一剑诛杀十万魔种来得简单轻松。 若是要讨自己的欢心,紫薇秘境中轻轻巧巧一句话,与此时此刻倾力一剑,哪个更容易傻子都看得出来。 他卫珩是傻吗? 要不是傻,怎么每次都会用最吃力不讨好的方法? 舒遥眼睫颤了颤,似是要借着往下一低,如蝴蝶垂翼的长睫,将心头无名怒火压下: “多谢道尊好意。不过万里煞气,牵连极大,深渊源头和魔王情况如何,暂未可知。仅仅是个克服心魔便可过的幻境,不值当。” 舒遥的话迎来众位大乘的一致认可。 倒悬山主尤为。 他作为一个务实的剑修,面临如此境况,总会像出剑时计算消耗灵力,花钱时金银精打细算一样,来称量利弊,权衡得失。 于是倒悬山主很快得出不值得的结论。 心魔幻境,于诸位大乘而言,说得轻描淡写过,只是小菜一碟。 如何值得让卫珩大费周章? 之后的魔王、深渊源头不要费力打吗? 倒悬山主也怕了卫珩会说做就做,索性一言不发,最先迈入煞气所成的心魔幻境,不留任何回转余地。 舒遥紧随其后,第二个入了心魔幻境。 大乘们皆有决断,见此情况也不多做八卦,一个一个鱼贯而入。 舒遥一步踏进煞气之中。 出乎意料,他见到的不是密密如雾往四处挤压涌动,似巨网般交织一起的黑雾。 是一块久违的电子光屏,上面色彩斑澜,遍地是游戏中技能释放的绚丽特效。 它们对舒遥曾经是那样熟悉。 无论游戏本身如何,他在这个游戏里拥有过一段很好的江湖岁月,也结交过很多很好的亲友。 屏幕里是伸手也无法触碰的冰冷数据。 情谊却可以跨过屏幕,跨过南北之差,千里万里,成为人心中放心不下的挂念。 舒遥眨了眨眼睛,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诚然,在穿越以前,他确实在意过剑三。 可等穿越以后,三百年时光,一路通向魔道至尊宝座的漫漫长路,足以将往昔鲜活的情感一点一点磨得黯淡褪色,似不起眼的粉末,悄无声息消散在风里。 舒遥早已不太记得清楚他曾经在剑三的亲友姓甚名谁,也有点将活在有剑三的现代的自己模样淡忘。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没道理会如此多愁善感。 舒遥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心魔幻境会将人心中曾向往过的,脆弱的东西无限放大。 他见自己的秀姐在复活点躺了又起,寒声寂影下斩了数不清的红名,眼睁睁看着就要达成十万人斩的成就。 屏幕忽暗。 他穿越了。 舒遥猛然握拳。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舒遥周身黑雾像是敏锐地捕捉到他这点起伏变化,十分得意洋洋向舒遥聚拢了过来,像是在无声地耀武扬威。 舒遥痛心道:“那可是十万人斩啊!就差几个就能拿到十万人头了。你知道那在剑三意味着什么吗?” 黑雾:“???” 不好意思,我一团修仙世界的黑雾,并不能太听得懂你一个游戏狗在说什么。 舒遥喃喃道:“也亏得我近些年修身养性,脾气好了许多,加之我在此世斩杀过孤煞恐怕也有十万之数,方才不和你计较。” 否则等他出去,不消卫珩动手,寒声寂影就能将这万里黑雾肃清。 黑雾:“???” 它默默退散,淡得好似从未存在。 怕了怕了。 毕竟对方是个能把自己浪过头猝死,而拿不到十万人斩的锅推在自己无辜小黑雾上的狠人。 不怕还能怎么办呢? 这一次舒遥穿过去时,舒家没有灭门。 婴儿的啼哭声打破舒府的宁静,却带来新生的,朝气蓬勃的喜悦。 他看见那位名义上,甚至素未谋面的母亲美目含笑,温柔似水。 他看见那位印象里浑身浴血,形容狰狞的父亲挺拔俊美,温情脉脉。 他看见那位在青山宗见面时苍白枯瘦,老成持重的兄长仍是小小少年,有着用不完的劲儿胡搅蛮缠,坐地打滚。 这一次舒遥不是半路穿过去,既无血缘牵绊,也无相处陪伴。 他是实实在在的十月怀胎,血浓于水。 舒遥急促地笑了一声。 他有点懂了。 秘境寻到人心的最弱处。 两世为人,舒遥在亲情这方面一直很糟糕。 所以真是假得可怕,舒遥冷漠想着。 这种一眼即穿的幻境,真不知道哪里有存在必要。 但破天荒的,他没有出剑打破一方心魔幻境。 舒遥静静立在画面外,仿佛是个格格不入的局外人。 我想看一看,这个幻境究竟能以何等离谱的走势发展下去,能假到何种地步? 他像是被蛊惑般偏执想着。 这其实是很不应该的想法。 因为人常常总是因为这一刻的赌气,越走越错,越陷越深。 舒遥目睹过魔道百态,应是知晓这种想法要不得的。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 最先进去的倒悬山主最先出来。 他思及自己在幻境中所见情景,心如磐石如倒悬山主,也不禁想拭擦额上冷汗。 他看见自己躺在金山银山上。 幻境做得真是假得可以。 倒悬山主冷冷想着。 自己若是有灵石成山,定然去买了一屋子的名剑挂上,好让它们和从魁做个伴,免得从魁孤身一剑,寂寞难耐。 哪里还会剩下金山银山? 从魁:“???” 所以这就是你打着我的幌子,去外面找别的剑的理由? 还怕我寂寞难耐??? 我真是怕了你们剑修。 果然,没有情缘是假象。 渣才是真正面目。 虽然假得可怕,但金山银山,对倒悬山主来说,百难一见,不可错过。 能和它们多待一段时间也是好的,倒悬山主难得放纵如是想。 所以他仍是按剑不发,想看看心魔幻境,到底能给他搞出什么噱头。 倒悬山主看到了七域主。 他恍然明白过来,原来金山银山是七域主给的。 怪不到他说,自己怎可能坐享金银成山? 显然不现实。 没等倒悬山主赞两句这心魔幻境,甚是合乎逻辑时,他悚然发觉幻境中的自己,居然铭感七域主赠金之恩,觉得他可爱异常。 “……” 倒悬山主忍无可忍。 金银满山,固然离谱,尚有可能发生。 七域主…自己若是觉得他可爱—— 不如让天道先崩上一回? 天道:“???” 哪怕是幻境,心魔幻境好歹覆地之广,非同小可,难不成不能做得逼真一些? 心魔幻境:“……” 所以明明是你自己心里想要和害怕的东西。 怪我咯? 倒悬山主干脆利落地出剑,打碎心魔幻境。 他和引长烟不愧是师徒,倒悬山主一出秘境,引长烟过不多久,也持剑出来了。 倒悬山主平日里再如何为引长烟情感中事操心,此刻也不由得满意道: “你心性坚定,不为心魔幻境所扰,很好。” 引长烟仍沉浸三分心神在心魔幻境中,自语道:“我在心魔幻境中看到金银满山,灵石盈屋…” 倒悬山主:“……”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连幻境都是如此如出一辙,不花心思。 他对心魔幻境更鄙夷看轻两分。 心魔幻境:“???” 你们剑修一样的穷困潦倒,见钱眼开。 这也要怪我的吗? 倒悬山主:“那你后来是如何破境而出?” “啊?”引长烟猝然警醒,含糊过去,“后来我与他人打了一架,要将到手的财物尽数赔偿出去,于是我一怒之下,便持剑破阵。” 倒悬山主:“……” 可以,很惨。 设身处地一想,他兴许比引长烟来得还要激动。 也就是仅次于见到七域主一点吧。 其实引长烟对倒悬山主隐瞒了部分实情。 他梦到坐拥财宝无数的自己,扬眉吐气去了一斛珠。 然后被破军使碰瓷了。 然后他到手的财宝,全没了 引长烟只觉得心在滴血。 既然注定无法长久拥有,为什么要让他尝到一朝欣喜若狂的滋味? 他越想越愤怒,越想越不平。 明珠出海上的剑光越来越盛。 下一刻“呲啦”一声,明珠出海摧枯拉朽,轻易将黑雾摧毁于剑光间。 同样是被碰瓷,自己在幻境中的表现,和破军使真实表现,就让引长烟很羞愧。 破军使真是个好人。 脱了幻境而出的引长烟恍恍惚惚想着。 下一次自己见到他,定然不能嘲笑他女装前事,得想办法报答一二才是。 他们师徒言语之间,江长星,江云崖先后而出。 江长星是来过心魔幻境一次的,习以为常,只温和询问江云崖道: “云崖,你在心魔幻境中见到了何种事物,可为为难之处?” 江云崖刚刚破境而出,不免留有幻境遗韵,呆了片刻答道:“我梦到我在幻境中与院长、玄和和方丈三人一同——” 一同在坠青天江长星居住处打牌,结果不幸被江长星抓包,追着他满山的撵,说是要处置自己这个不肖子孙。 所幸求生欲拯救了江云崖。 他咬住舌头,悬崖勒马:“一同坐而论道,使人心神沉醉,不能自已。” 倒悬山主:“……” 江云崖仿佛想起什么,连神色也不对劲了:“等后来我见到师父你,你说我既然如此热衷轮道,想必是在医道上有极高造诣,要考校我一二。” 江长星倒是深信不疑。 他摇摇头,笑叹道:“莫非为师在你心目中,便是如此洪水猛兽,对你所修之道一刻也不肯放过的人?” 他有那么严厉吗? 江长星企图思考是哪个环节让他徒弟对自己的印象出了差错,并且想要补救一二。 江云崖紧紧闭住嘴,沉默着不发一言。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不过你能出来得这样快再好不过。” 江长星转了其他话题,似怅然,又似欣慰。 那些一路顺风顺水,受尽宠爱着长大之人,才心魔幻境中,方是最得便宜的。 因为他们什么也不缺,什么也不想要。 哪怕无孔不入如心魔幻境,也寻不到他们软肋。 便是强行附会编造出一场人间仙境,也会被那些骄傲的年轻天才们嗤笑破境。 因为他们所有的,现实所过的,绝不会逊色于任何的心魔幻境。 江云崖是如此。 他最喜欢的不过是打牌。 可是在现实中,他偏偏正正好好有三个知交好友,够开一局牌桌。 坠青天星光如海,徐来清风,沾衣花香,草木蝉鸣的神仙不换,又岂是幻境中可以轻易比拟的? 他最怕的不过是自己沉迷打牌一事,被江长星发现。 可江长星究竟是一手带大他,对他满腔慈爱的嫡亲师父,就算是再怒其不争,是能将江云崖一掌拍下地府,还是能把他钉死在坠青天的耻辱柱上? 最多就是打断腿。 反正江云崖是医修,不怂断腿。 引长烟也是这个道理。 他们风光骄子,心下自然无尘。 江长星:“我就不如你们多矣,占着第二次入境的便宜罢了。” 他笑道:“第一次时,我看见的是天道平衡,世间清平。不空和我相差仿佛,而玄山的老掌门,看见的则是自己在玄山上养老喂鹅的场面。” 玄和峰主和玄山掌门的双双现身,打断了江长星对过去的缅怀。 玄和峰主大约是真在幻境中开了眼界,慌忙抓住玄山掌门袖子,急急问道:“师兄,打牌吗?” 玄山掌门:“???” 他声音虚弱,无力教训玄和峰主:“天…王…保…心…丹。” “那就好。”玄和峰主如释重负,递给了掌门救命丹药。 玄山掌门:“???” 我现在需要天王保心丹的状态在你眼里竟然很好吗??? 是不是需要被太乙明堂清理一下门户? 玄和峰主后怕道:“我在幻境中,见到师父、掌门师兄、二师兄和我坐在一起围成一桌打牌,我问了掌门师兄你,身上带了天王保心丹没,结果你不知道天王保心丹为何物,吓得我当场出来了。” 所以乍见到玄山掌门之际,玄和峰主不敢确定是真是幻,方有此一问。 听到他们对话的江长星若有所思,存疑道:“云崖,为何一样是四人,在你幻境中,玄和便与你一起论道,而在玄和幻境中,她却在打牌?” 道尊和玄山掌门看着也不太像是喜欢打牌的人啊。 他发现了关键。 江云崖有点喘不上气,只觉得自己自从遇上江长星以来,一直在窒息边缘徘徊着,从未远离。 幸好玄和峰主够义气,及时站出来,给江云崖补了一剂强心镇定剂: “想来是我太过顽劣,玩心重,而江宗主则潜心医道,环境专抓人心弱点,江宗主的与我的,当然不一样。” 搞得江云崖都不好意思起来。 “有理。” 江长星并未太过纠结,温言道:“玄和,你何必妄自菲薄?云崖他严谨拘束得太过,未尝是件好事。”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严谨拘束得太过? 严谨拘束得太过… 倒悬山主觉得自己只会比江云崖更快窒息,交代在这见鬼的地方。 纵然是江云崖本人,心中亦是升起深深的动摇和怀疑: 我和师父…真的曾经是师徒过吗? 我们曾经对彼此有过什么样的误会? 出来的人逐渐增多。 玄和峰主随口问玄山掌门道:“说起来师兄,你在幻境里见到了什么?” 一提起这个,玄山掌门便觉得天王保心丹有点不太够。 玄和峰主又塞给他两瓶,使他得以支撑着开口:“我…我幻境里见到贪狼使、舒遥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一听贪狼使的名字,玄和峰主立刻四下神识扫了一番。 很好,她师兄不在现场。 唯二魔道的大乘也不在现场。 可以放心听下去。 “师弟分别与他们两人,再加一个天姚,情投意合,分别在我玄山办了三场合籍大典。” 玄和峰主沉默了。 这个幻境是恐怖得过于真实了。 她欲言又止:“掌门师兄后来发觉不对,是因为贪狼使竟没有暴起,砸我半边的玄山吗?” “不是。” 当时的绝望仍历历在目,挥之不去。 玄山掌门无力摆手:“是我欲服食几颗天王保心丹的时候,发现我竟未随身携带天王保心丹。” 谁能想到,玄和峰主和玄山掌门的两场幻境,皆是由一颗小小的天王保心丹而破的呢? 人快要齐了。 江长星忍俊不禁笑出来:“以前老友总和我说,他的大弟子,是三个里面最严肃的那个。现在看来,也未必如此,看人不能拘于表象。不然你所经历的幻境何至于如此丰富?” 至少江长星扪心自问,就绝对想象不出来,这样精彩多姿的心魔幻境。 众人:“……” 不不不,那不是天空行空的想象。 那是现实改编,真实程度能够令人落泪。 他们敬江长星是上一代的前辈,体贴地没有说话,善意为江长星保留了一片心灵的净土。 说着说着,江长星便忧心起来:“唉,不过也可见你担忧卫珩和天姚的事情到了何种地步,连这等离谱的想象都有了。其实我看,大可不必的。” “……” 不,很必要。 再说一遍,他们不是拘泥于仙魔之别。 他们不是那么迂腐的仙道。 是担心那把寒声寂影会摧了半边玄山,指不定哪天心情不好拿仙道中人开刀时,就落到了自己头上。 “还差三人。” 大争书院院长点一遍人数,冷静指出:“若我看得不错,应是差了道尊与魔道的两位道友。” 魔道的两人,众人皆有预料。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魔道鱼龙混杂,诱惑多端,一个是寒微起家的破军使,另一个是在一斛珠这等风月之地,见惯世间薄情负心的天姚,会多耽搁也不意外。 相较之下,剩下一个卫珩,却是大大出乎意料。 道尊日月并明,道心清正,区区一个心魔幻境能奈他何? 事实上也不能奈他如何。 卫珩比倒悬山主破境而出的更早。 他却一直未至黑雾之外。 卫珩在等舒遥。 他知道舒遥心性坚韧,过去三百年里纵多有苦难挫折,仍一路行到今日,对道中歧途懒得多看一眼,必然不会为幻境所困。 知道归知道,做归做。 等舒遥破境而出,一起出去,至多是迟些时间。 若是舒遥被困境中,他也可当即执剑灭去黑雾,免去舒遥所受苦厄。 如何选择自然不须多加思虑。 那位“舒遥”在家人的疼爱之下,众星捧月般长大。 少年身上没贪狼使高傲孤僻、白眼看人、自诩不凡的毛病。 他如同所有的少年天才一样,骄傲开阔,胸怀朗朗。 相较仙修,“舒遥”在天刑一道上更有天赋,舒家人开明,只要是不妨害他人,也不计较他修魔修医。 “舒遥”出外游历。 他先后遇见破军、七杀和让雪天。 那是他过的最痛快淋漓的一段时光。 有频频惹祸上身,生死游走的艰难。 可他们年少。 少年心头总燃着火焰。 哪怕是上一刻刚打完一场,伤得衣衫染血,鼻青脸肿,连最在意,最自傲的风仪也没了。 下一刻寻到一家酒肆就可坐下来开怀畅饮,就着兜头浇下的酒浆拔剑起舞,弹剑做歌。 托卫珩的福,上一任的魔尊死了。 魔种被诛绝。 孤煞一脉的势力随之衰减。 旁人都在说道尊来魔域的一剑。 他们说那一剑当空而下,太阳退避,群星无色。 他们说那一剑之下,凡是剑修佩剑,皆在鞘中抖个不停,心悦臣服。 他们说那一剑冠绝当世,上下千年未有能比肩者。 舒遥一开始也是钦佩的。 但随着传言的愈演愈烈,他听得烦,越来越不以为然: “不过是一个人,一把剑。他们把卫珩夸成这样,是不是马上就要说他有三头六臂,盘古转世,伏羲托生?” 破军倒看得很通透,叹道:“能一个人,一把剑做到这个地步,岂不是人中传奇,我辈所趋?” 舒遥不置可否。 但卫珩这个名字,算是在他心下存了根。 等让雪天登上魔尊之位,杀破狼三是册封,玄山道尊带人来贺。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不知是处于何等心理,舒遥下场,当众向他下了战帖。 让雪天和七杀破军想叫住他,破军被舒遥揍过的次数最多,对舒遥的本性认识得最清楚,理智地分析给两人听: “要是我们阻止贪狼,我们三个被他揍一顿。不阻止贪狼,他最多输在道尊剑下,今天是好日子,道尊不会下狠手的。” “而贪狼则不一样,你们想想过去,你们觉得他会顾忌今天是个好日子怜惜我们吗?” 有理有据,令人绝望。 七杀拔剑的手,僵了。 让雪天说话的嘴,停了。 最终让雪天一锤定音,拍版道:“无事,贪狼输给道尊,最多说一句他年少气盛。我们被贪狼修理,那可要闹出大笑话,于贪狼的名声也不好听。” 他们好不容易扯到一张漂亮的虎皮可以做张漂亮的大旗,心安理得袖手旁观,险险从寒声寂影下保住了他们的脸面。 果不其然,舒遥输在卫珩剑下。 尽管是输,他眼睛那样亮,身上红衣那样烈,足以将输赢胜负衬托成无关紧要的小事。 不打不相识。 舒遥和卫珩渐渐熟悉起来。 原来卫珩不是三头六臂,盘古转世,伏羲托生。 却比三头六臂,盘古转世,伏羲托生要好太多。 他们两人谁也没有刻意明说,但谁也是一样的心照不宣。 终于等玄山掌门的天王保心丹吃到见了底,仙魔两道的流言已经变换不出新颖版本的时候,舒遥和卫珩互诉心意,打算择日结为道侣。 得知消息的破军殊无伤感,喜得连夜拉他去一斛珠中拼酒,喝到最后,破军醉眼朦胧,喜极而泣: “呜呜呜呜呜终于不用担心你的寒声寂影了呜呜呜呜。道尊真是舍己为人,甘愿牺牲一人普渡苍生呜呜呜呜呜。” 可见是被欺压到了何种令人闻者伤心,听者落泪的地步。 也就是舒遥那会儿听不清他说的什么,才叫破军得没晓得什么是高兴得太早。 冷峻似七杀,也很动容:“我先前小觑卫珩了,实在不该。” 让雪天一锤定音,唏嘘道:“以后咱们要对玄山好一点。” 破军也拉着舒遥的手开始唠叨劝:“你千万要记得对人家卫珩好一点,找一个道侣不容易。找一个心意相通,修为相若,志气相仿,长得好看的道侣更不容易,吓跑了他你哪里再找一个?” 求生欲使破军咽下后面一段话: “你万一把人家卫珩吓跑,我们三哪里再找一个愿意和你共度余生,让你搬出魔道,为我们分担寒声寂影的青天大好人?” 所以等玄山掌门迫不得已来会面时,看见七少破军让雪天一个赛一个的笑容满脸,态度殷勤时,他懵了。 这真的是我认识的魔道吗? 那些说魔道心气高傲,行事乖张的说法是认真的吗? 魔道贪狼使与道尊结为道侣,合籍大典轰动整个天下。 太阳太阴逐归稳定,天道平衡。 眼看着飞升之日将近。 劫云团团聚积在玄妙峰顶上,从偶尔爆出的电光可见,里面吞吐的雷霆是何等慑人。 舒遥站在画外,看完了这一世的闹剧。 出了第一次手。 雷霆不向着画中舒遥卫珩、不向着玄妙峰落下。 它令人措手不及地转了个大弯,几乎是沿着全然相反的方向呼啸往上,紫黑的电光映亮了整个天空。 映亮天下每一章因蓦然的变故,而呆滞得不真实的脸庞。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天幕碎裂。 幻境中出现的所有人跟着天幕一起碎裂,身形飘忽扭曲,直碎成尘埃,又散逸成黑气向各处飘荡而去。 “我一直等下去,是想看看幻境。” 舒遥说:“是挺好的。” 他声线漫不经心,刻意拖长的尾音一扫,顿时生出不屑轻视之感:“好得一看就不像是我有的,怎么能让我生出代入感?造物也要讲究基本法啊。” 气得原本无形的黑气在空中扭出九曲十八弯的形状。 考虑到他并不似人似兽,拥有面目这玩意儿,也可以说是气得面目扭曲了。 舒遥以为自己能破阵而出的。 但他没有看见诸位大乘向他打招呼的亲切面孔,倒是见到了卫珩。 两百年前的卫珩。 熟悉的玄妙峰场景,两百年不改的陈设。 卫珩对面做的江云崖尚且年轻,称得上青涩,完全不见两百年后的志气消沉,痴迷打牌。 从江云崖眉眼看,显然是动了真火,怒意磅礴。 与舒遥认识的那个为了打牌看星星可以餐风饮露,天大的事没有不能打两把牌解决的江云崖判若两人。 连江云崖的声音也是沉沉的,如同判官拍案的那一下惊堂木,惊得人提心吊胆:“你执意要向魔道出手,想诛杀魔种与魔尊,你的修为要不要?你想不想飞升?” 卫珩:“不要,不想。” 饶是舒遥,也被卫珩的直接干脆,不说废话惊呆了一会儿。 更别说是直面他的江云崖。 江云崖气得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指着他的手都在不住发颤:“要不是看在老掌门的份上…你以为我很想管你那摊破事?爱谁谁吧您!” “那也没关系。” 江云崖气得如得癫痫,卫珩不动如初。 舒遥琢磨了一下,认为卫珩应该是说绝交没关系的意思。 等一等,两百年前的卫珩,这样刚的吗? 卫珩补充道:“你记得定时来看一看鹅就好。” 等一等,好友绝交还不忘让人家来看鹅。 真的是一码归一码,分得很清,很冷酷,很绝情了。 舒遥估量着自己是江云崖,说不得也要被江云崖气得够呛。 江云崖用力掐了几下自己的人中来维持清醒,力度之大,把自己掐得两眼翻白。 “你知不知道你此举等于是在自毁前途?” “不然呢?任由孤煞为祸世间?无数人的前途加在一起总比我的重要。” 卫珩淡淡反问他。 舒遥细看之下发现卫珩比之两百年后,是真的年轻。 年轻得眉梢眼角仍存着剑上最利的那一抹锋芒,身上清冷也不是雪覆大地,将一切不懂声色遮了起来的难以窥测,深不见底。 是沉甸甸的积雪皑皑压不垮的松枝峭拔。 舒遥觉得卫珩是该有这样的时候的。 卫珩年少成名,天之骄子,是该有天大地大不服输,泰山压顶不动容的时候的。 能不像幻境中那个“舒遥”动不动拿寒声寂影抽人,已经是卫珩心性了得,定力惊人。 江云崖一下子颓了起来。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烦躁骂了两句道:“天道怎会如此不公?说是要阴阳平衡,魔道那轮太阴是好相与的吗?这样的太阴不要也罢。” 江云崖有一句话不敢说。 卫珩,是不是天意要绝你,不让你飞升? 两百年前舒遥和卫珩从未谋面。 这一场两百年前玄妙峰有的隐秘谈话,对舒遥来说莫名其妙。 他却听懂了。 两百年前魔道孤煞当道,若是卫珩执意除魔,太阴必定势弱。 卫珩所修之道日月并明,勾连天道。 一朝太阴势弱,他修之道必然有瑕。 这一点瑕疵无法让卫珩跌下天下第一的高位,却能将卫珩在飞升一关前拦得死死。 然而卫珩如何能看众生受孤煞所苦? 倘若能冷眼看下去,袖手旁观,那人便不是道尊卫珩。 他的道心也绝不能似最初清正无暇,俯仰无愧。 做与不做,皆是两难。 舒遥收紧了掌。 卫珩却不曾怨天尤人,纠结进退。 他神色言语皆很平常,愣生生是把江云崖比成那个急得不行的太监: “你无需多虑,我修之道,固然皆有日月,等入大乘后凭日月勾连天道,由此真正入道,但天道,从不是我修行所为,执剑所护。” “我要去做的事情才是。” 百年后的事情尚且虚妄。 饶是江云崖,也算不到舒遥的横空出世。 当时卫珩此举,无异是自己心甘情愿斩断了自己的可能性。 除了一个被他气得翻脸成仇,认真考虑老死不相往来的人,没人知道卫珩为此所做的牺牲。 魔道的人恨他入骨,咬牙切齿。 仙道的人敬他高寒,远远供奉。 兴许背后掺杂着两声江郎才尽的凉薄讽笑,嘲笑道道尊又如何,不一样是没有飞升,千年之后化作尘土。 舒遥忽然想起先前在幻境中,自己化身听到卫珩传闻沸沸扬扬传遍天下,听得耳朵起茧时不耐烦说的一句: “怎么不说他卫珩是三头六臂,盘古转世,伏羲托生?” 那时候的卫珩,也只是一个不向天道认输,不为左右,骄傲气盛的少年人罢了。 但这样普通的一个少年人,无论是在幻境中舒遥化身,还是在舒遥本尊眼里,均要比三头六臂、盘古转世、伏羲托生好得太多太多。 舒遥与卫珩相差数百岁,他自然是无法了解少年时的卫珩的。 他们两人两情相悦时,舒遥也曾以为卫珩少年时必定与其他人一样,有着粗莽冲动,放到百年后再看,惨不忍睹的黑历史。 他甚至暗戳戳盘算过,从卫珩口中套出点话,等日后可以拿来取笑他。 独独没想到会是这样。 卫珩少年时便好得无可挑剔。 是世上独一份的好。 舒遥眼睛酸楚。 自穿越起,他体会过很多次失去,却没有一次像现在这般有着浓重不甘。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舒遥有点体会到了让雪天入孤煞时的心情。 他曾经痛恨过天道给人的七情六欲,让孤煞祸乱苍生,让他好友反目,孤家寡人。 舒遥是有点偏激极端的。 于是他立誓要违天道而行,要比每一个天刑都做得更好,让七情六欲乖乖待在它们应有的位置,绝不逾矩。 舒遥修了无情道,被天罚之雷所择,成为天刑一脉的脉主。 可后来他为了七情六欲,顺从了天道的安排,让太阴太阳得以归位,挽天道于将崩。 他七情六欲归向的那个人为的也是天道。 不是他。 这样回头一看,自己过去的种种被轻易推翻的坚持简直幼稚到可笑。 让雪天入孤煞时是不是也是这样想的? 虽然舒遥依旧不知,让雪天到底是怎样得出天要亡他的这一神奇结论。 不过知了精的脑回路,和常人有所不同,常人不能理解也是正常的。 假设天道真的要亡让雪天。 那他为魔道重归一统,为肃清孤煞,为天刑一脉成为魔道主宰所做的种种努力成了什么? 自己为不受天道拘束,修炼百年的无情道为了什么? 是可怜自己成了一个笑话。 是不甘自己成了一个笑话。 然后心底自然而然生出了恨意。 这样不受控制的情绪,不该是天刑一脉该有的。 舒遥一步一步,体会到了让雪天当初的心境。 原来心魔幻境真正厉害的在这里啊。 黑雾大约是记着被舒遥两次三番气到扭曲的仇,舒遥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便急急忙忙跑来告诉舒遥自己的厉害之处远不止于此。 舒遥刚一动恨念,立刻看见了卫珩。 两百年后的卫珩。 不似幻境里的卫珩,仅有一个虚虚的影子神态,让人一看之下,即能分辨真假。 这一个卫珩凝实逼真到可怕。 舒遥慢慢地弯起了眼睛。 他向着卫珩哑声笑道:“道尊,我若是要入孤煞——” “你是想杀我还是渡我?” 你肯渡我吗? 第70章破镜重圆 卫珩没有说话。 仿佛舒遥问的是一件“今天天气是阴是晴”的小事,无关紧要,根本不足以让他倾注一二心神,更不用说是在通明如镜的心境中砸出一二波澜。 不是不屑回答。 而是答案如抬头可窥的天色般显而易见。 没有必要。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这世上好像没什么能摧折他的风骨,压垮他的眉头。 两百年前诛杀孤煞,止步于渡劫前不能。 两百年后的舒遥也不能。 舒遥咬着唇笑起来。 是啊。 卫珩曾为诛杀孤煞,甘愿止步于渡劫,亲手打破阴阳平衡。 而自己是他为渡劫飞升,阴阳平衡救的人。 如何能比? 如何比得过? 那若是我入孤煞,曾与你亲密无间的人去屠杀你亲手救过,甘愿为之自断道途的天下,你会如何想? 你会动容吗? 舒遥单是将此念头在心里过一遍,都觉得自己面目可憎得可怕。 是过去自己最厌恶,一旦见到,寒声寂影直接照脸怼,懒得废话一句的人。 但他越是想着,越能体会到一种扭曲的快意。 舒遥明白孤煞为何以践踏生灵为乐。 寻常的孤煞,渴求实力,信奉强者为尊到极点,他们手下一条条沾血的性命会让他们体会到自己竟是如此的强大,可在翻掌之间定夺他人生死。 让雪天大约更有抱负,更有理想一点。 他恨天道的作弄。 而他手下杀过的人,能让他觉得自己在报复天道,不被天道所掌控。 舒遥的理由估计是最奇葩的。 他想和卫珩对着干。 想让卫珩付之毕生心血的仙道摧毁在他手上。 想让卫珩想补救的天道真正崩塌。 想让卫珩没法再那么的风淡云轻下去,体会到悔不当初,刻骨铭心的滋味。 寒声寂影的剑光渐暗。 他原本是很美的一把剑,像是灯火跃动里照出的冰雪,又似夜晚时与月亮相映的雷霆。 剔透见底,皎洁华美。 如今却一寸寸地黯淡下来,仿佛它主人逐渐破碎的道心。 如美人白头,英雄迟暮般令人可惜,不忍再看。 不,甚至还要来得远为可惜。 因为曾经他的主人,既是冠绝当世的美人,撇开流言蜚语冷眼权衡功过,也是不世出的英雄。 当得起一切赞誉。 卫珩好似缺乏了那点伤春悲秋的情怀,仍是无波无澜道: “自然渡你。” 舒遥眼中一步步攀至顶点的癫狂红意略收敛两分。 他瞳孔倒映出卫珩手中蓦然出鞘的日月照璧。 确实是道心清正,日月并明。 若不是道心清正,这堂皇剑光怎会亮得足以破开黑雾重重,深重血戾?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怎会光明如初,无论是高山深渊,冰雪烈焰,皆是一般的剑尖日月,敢衬青天? 舒遥笑意更深。 卫珩说得不错。 他出剑,的的确确为了渡他。 因为若是从前的舒遥,看见自己会堕落成这副模样,肯定先干脆利落自己抹了脖子,不丢人现眼到外人跟前。 或者是拖着孤煞一起自爆,在死前最后发光发热一次。 三百年来大大小小的经历积在心头的心魔,被两番秘境先后点火,终于彻底引爆。 舒遥从头至尾没有动作。 他像是硬生生打算受卫珩一剑,连眼睫的起伏也一如往常。 日月照璧刺穿重重衣衫,绣娘呕心沥血所成的精美刺绣被剑尖挑破,零碎线头飘荡之间拼凑出大厦将倾,盛景不复的颓然破碎之美。 离舒遥的心口只剩下一寸肌肤,隔着薄薄的肌肤经络,温热血肉。 是天壤之差。 黑雾有灵智般向远处退散,似是唯恐受到池鱼之殃。 雷霆天降! 它们暴虐如天神怒火通过云层倾泻而下,疾似万里干柴燃骤火,快似长风卷云穿海面。 然而天神终究是天神。 再愤怒也不可能误伤凡人。 雷霆也如是,再暴虐凶悍,也存了两分根本的浩然之意。 只劈往人间一切恶的,残忍的,不平的。 让被劈得干干净净的土壤能生出新的花。 雷霆不劈黑雾,不劈卫珩,直直往舒遥身上而去。 卫珩像是被这神来之笔弄得一愣,日月照璧抵在舒遥心口处,未有寸进。 转瞬间舒遥沐浴在雷光之下,安然无恙。 他神态恢复如常,虽说眼里似盛着雷霆般光焰慑人,让人下意识噤声,不寒而栗,但仍是清明的。 舒遥勾出一点淡淡的笑意,向卫珩颇有风度地一点头: “多谢你的日月照璧。只不过若我入了孤煞,一定是我的天刑之雷先劈死我自己,不需道尊出手,不劳费心。” 黑雾悄悄地,悄悄地,又往后退了一步。 没办法。 面对这位疯起来我杀我自己的主儿,它能怎么办呢? 指不定舒遥就看着黑雾眉清目秀漂漂亮亮的,想在死前顺手拉去给自己陪葬呢? 魔尊是个体面人。 当然死得也要风风光光,声势浩大。 “我很喜欢你,卫珩。” 舒遥垂眼看剑。 但过去往后,所行之路,所持之剑—— “喜欢是喜欢,我为我自己。” 舒遥这一句话最后一个字落下的同时,最后一点雷光也彻底融进了地面里。 又是一片片破裂的碎片和卫珩。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心魔幻境。 这一重叠一重的心魔幻境,舒遥真是不知道是不是该夸这心魔幻境处心积虑,老谋深算。 没等舒遥准备找心魔幻境算个账,第三个卫珩出现在他眼前。 这个卫珩与前两个都不同。 第一个假得一眼可以轻易看穿,第二个虽说几可以假乱真,到底瞒不过舒遥的眼睛。 这个不一样。 舒遥打量许久,愣是没看出任何不对劲,称得上是滴水不漏,完美无缺。 寒声寂影横在他两人之间。 舒遥神使鬼差问了一句:“你想杀我还是渡我?” 但他看舒遥神色,不难猜出他仍沉浸在心魔幻境中未完全脱身。 “我不会杀你,也渡不了你。” 卫珩如实答他,无奈拨开那把寒声寂影,叹气道:“我想抱你。” 舒遥:“???” 现在的幻境那么智能的吗? 真是叫人害怕。 他尽管不言不语,但周身逐渐收敛,刺人不在的锋芒已经足够表明舒遥态度。 他微微抬了抬下颔。 这动作由他做来骄傲极了,仿佛不是在抬下颔,而是在世间仅有的高峰上,施舍给众生的低头一睨。 也衬舒遥极了。 似他这样的剑,这样的美人,怎么会没有脾气,怎么能没有脾气? “你想抱我,莫非还要我先走近吗?” 下一刻他被人一把抱进怀里。 相贴的温度如春风,润物无声,消去他眼里残存的肆虐戾气,也松了舒遥和寒声寂影紧紧相贴的手。 卫珩说:“阿遥,你先前在紫薇秘境中与我说过,以为是我先暗暗倾慕的你,方动的心。” 舒遥:“……” 他糟心得一言难尽。 这个心魔幻境是不是逼真过了头? 连这种不是卫珩本人亲至,根本说不出来的欠打言语也能模仿得惟妙惟肖。 黑雾又悄悄地凑近一些。 它们很有灵智,极其记仇,把舒遥在幻境中的表现记得一清二楚,自然不肯放过这看热闹的好机会。 并且由衷期待事发以后,舒遥会是何等羞恼。 这句话卫珩想说了很久。 哪怕隔着几层衣物,也能感受到他掌下绷紧待发的脊背,哪怕寒声寂影剑气再锐—— 卫珩仍然道:“那我依旧倾慕于你的话,阿遥,你能再心动一次吗?” 他说得很认真。 甚至将前后两次的背景条件认真做了对比,道:“这一次我明诉于口,无法像上一次阿遥你以为一般暗自倾慕。” “但这一次的倾慕,一定比上一次你误以为的要多。” 说不定两相对比之下,可以做个一个平衡,拿多出来的倾慕抵去暗恋条件?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舒遥沉默了很久。 当卫珩以为他不欲回应,不想逼他得太紧,转其他话题时,舒遥在卫珩怀中抬头。 他这副天姚的装扮,身高自然比平时矮了两寸,逼得舒遥仰头才能对上卫珩眼睛。 舒遥在幻境中沾上的杀意消逝得一干二净。 他出口的声音涩涩然,细细听来,调子似乎带了些哭腔。 舒遥说:“你刚才对我拔剑相向,你不肯渡我,你想杀我。” 他委屈上了。 黑雾:“???” 兄弟,你自己作的死,你这样委屈,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 因为舒遥无论是这副易容,还是原本的模样,都好看到极点。 他这一委屈,像是牡丹放下花王矜持,抖出藏在层层叠叠,极为凌人的艳丽花瓣中那一点柔软沾露的花蕊。 凤凰展开不再凌风斩云,能扶摇而起的双翼,露出其最脆弱的腹部,和漂亮辉煌,耀人眼睛的尾羽任人抚摸。 舒遥唯恐卫珩听不见似,再着重强调了一遍:“你刚才想杀我,你愿意费拔剑的力气,却不肯说一句好听的哄一哄我。” 卫珩:“……” 他觉得此时澄清自己和舒遥在幻境里遇见的卫珩不是一个人,并不是一个合适的好主意。 怎么会有人这样吗? 又骄傲,又脆弱。 骄傲的时候让人远远看着,便觉得赏心悦目,想要小心翼翼呵护,让他一直骄傲,一直光鲜夺目下去。 脆弱的时候更是,能把人弄得丢盔弃甲,只觉得什么想法也生不出来,心被乱七八糟揉成一团。 毕竟是那么骄傲的人啊。 卫珩指尖轻轻擦过舒遥润湿的眼角,那一抹水光含在他的眼睛里,如春水潋滟里的一捧繁星,盈盈得吊在人心间,生怕下手重些,就打碎了这醉人星光。 他柔声哄道:“是我不该,阿遥你想听什么?我说给你听。” 黑雾默默地退后。 它只觉得自己眼睛离瞎不远。 舒遥:“???” 等一等,这个心魔幻境也太过可怕了吧? 理智告诉舒遥要不为所惑,挣脱开卫珩,再大声嘲笑心魔幻境两句。 自己三百年的修行,可不是为了被心魔幻境迷惑的。 但舒遥什么也没有做。 他话说不出来,一直含在眼里悬悬欲坠的眼泪倒是终于掉下来了。 舒遥拼命眨眨眼,想要收住眼泪,不想却掉得更凶,直把乌黑的眼睫也晕湿一片。 舒遥倒是掉眼泪掉得神智恍惚,最多是觉得自己在心魔幻境面前丢了脸。 卫珩则要不好受许多。 对他来说,舒遥掉的哪里是眼泪? 像是雪亮锋利,扎在他心间的刀子。 卫珩吻上了舒遥的眼尾。 一滴滴含住了他不住落下来的眼泪。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 过了许久。 舒遥推开卫珩,擦了一把眼角,终于有点清醒,又有点恍惚不可自拔: “心魔幻境…真是厉害,让人措手不及。” 黑雾:“……” 你和外面那群人评价的我,仿佛是两个极端。 不是一个心魔幻境。 卫珩:“……” 他企图解释:“不是心魔幻境。” 解释的后果是使舒遥更加警醒一分,感叹道:“真是太真了。” “……” 卫珩已经可以预料到他和舒遥之间“我不是心魔幻境所成”、“不、你就是”无解的死循环对话。 卫珩静默一声,别出心载。 日月照璧的剑光破开黑雾,日出之处黑雾消散得无声无息,一瞬间在他们周身的黑雾散去许多: “我真的不是心魔幻境所成。” 有哪个心魔幻境所成的幻象会自己砍自己? 黑雾:“???” 你们腻腻歪歪谈情说爱,对我眼睛造成的伤害暂且不提,为什么要二次伤害我??? 舒遥:“???” 他冷静了一下,企图回忆自己对卫珩做过什么。 他被卫珩抱了。 他在卫珩怀里委屈上了。 他对着卫珩哭了。 他被卫珩亲了。 舒遥僵在原地。 他觉得自己没法冷静,甚至想直接动手清掉这万里黑雾。 卫珩说:“阿遥你…我可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要我给你递寒声寂影吗?” 递寒声寂影是不可能递的。 破军还在阵中,万一递了寒声寂影清去心魔幻境,谁知道这位和舒遥患难与共,硕果仅存的兄弟会怎么样? ****** 破军眼里看到的,是一斛珠中美人如花。 耳边听到的,是琵琶声如碎珠溅玉。 身边陪着的,是他三个肝胆相照的好兄弟。 破军皱了皱眉,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太对劲。 这场景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按理来说,应该不会有这种感觉才是。 “破军,你在发什么呆?可是最近遇上了什么烦心事?” 舒遥像是看出破军异样,殷殷关切垂问。 破军:“!!!”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知道哪里不对了。 自他进一斛珠许久以来,舒遥既没抢他风头,也没出言嘲讽,还没拔出寒声寂影揍他—— 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会是舒遥做得出来的事情? 黑雾:“……” 兄弟,你真是惨得让我心生同情,都不想再编幻境下去骗你了。 这样的朋友,不死用来留着气自己的吗? 但黑雾,终究是兢兢业业的黑雾。 他很快换了一副场景,是舒遥和七杀的无声对峙。 是紧张到极点,就差一声高亢尖鸣后乍然绷断的气氛。 不恨吗? 有声音在问他。 你本不是多么心怀苍生的人物,在意的不过是朋友,想做的不过是及时行乐。 你有和你真心相交的朋友,有他们在,无论一起去哪里,干些什么,都是值得乐一乐,值得开怀大笑的。 这一切全被一把剑,一个人给毁了。 他拔剑之后,恩断义绝,朋友断交,有的只有兵戎相见,不死不休。 他拿过去的决定逼着你做出决定,逼着你帮他杀了你昔日的朋友兄弟。 “停!” 破军被那道奇奇怪怪的声音念得头痛,大喊了一声。 他说:“唉兄弟,该叫你什么?黑雾?心魔幻境?算了我随便叫吧,就叫兄弟顺口。其实道理我都懂,我知道应该快点破境出去的,但嘴长在我心上,我一想说话,它就停不了了。” 黑雾:“……” 它想到自己看到的破军叨叨叨叨的内心,突然恐惧起来。 这时候放破军出去还来得及吗? 自己为什么要作死,为什么要那么认真对待自己的职责所在? 放放水,你好我好大家好不行吗? 破军话匣子一打开,当然收不住:“你知道我为什么会修多情道吗?说起来,都是被舒遥那家伙害的。” 黑雾:“……” 再说一遍,这样的朋友不死留着干嘛?专门用来气气自己修身养性忍者无敌吗? 回忆到过去,破军语速慢了下来,也不似叨叨时的戏谑随意,神情很郑重: “舒遥挑破七杀修孤煞的事实后。我不敢相信,哦不,是我不愿意去相信,他们哪个有事,对我都痛苦异常。” “我当时偏激想过,七杀修不修孤煞和他是我朋友有什么关系?只要我认,七杀认,那他便是我护着的朋友。于是我不愿听,不愿看,只想着及时享乐,毕竟人活到世上走一遭,若是活得不开心,那这辈子活得有什么意义在?当然是能在享乐时把该享的都享了。” “所以我不去看,不去听那些让我挣扎不快的,只去做让我愉悦的。” 破军闭上眼睛。 他的眉目渐沉,也不见常有的笑意: “可我后来发现,哪怕如此做,我不开心。” “人总得先活着,再去想开心。而有些事情不做,当然不算活着。” 黑雾里淅淅沥沥下起了下雨。 像是黑雾被破军所言感动出来的泪水。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真是没有想到,表面上看着是个风流浪荡子的人,出口的话竟是这样的感人至深。 果然不能以貌取人。 “我很佩服舒遥。他和七杀让雪天的情谊绝不比我浅。他如此行为,不知道的人骂他薄情寡义,狼心狗肺,知道如我,也有和他不相往来的时候。但舒遥才是那个最不好受的人。” 哦。 黑雾冷漠想。 这点你可以放心,人家正和他情人在秘境外,一个明明心里高兴得不行,却偏偏要做出不为所动的冷漠样子;一个还乐意捧他哄着他。 反正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甜甜蜜蜜,比你凄凄惨惨地在幻境里一个人好得太多。 破军不知道。 所以他继续说。 “正是因为我做不到,我才佩服的舒遥。 他说完后,扇子一张,又变成玩世不恭的样子,神清气爽道:“诶呀有些话憋在心里好久,果然是要说出来才舒服,多谢你愿意听我唠叨啊。” 黑雾:“???” 它收起了自己被虚假欺骗感情的泪水。 同时不留情面,一脚冷漠地把破军踹到环境外。 你走,我不想再看见你,听你叨叨。 ****** 自舒遥走后,受他威胁的七域主迫不得已,一日复一日坐在魔宫里。 至于万川和? 舒遥特意威胁过天姚,若是放万川和进魔宫,让他得知自己去深渊的消息,他就把一斛珠改成。 自己效忠的上司,自己打不过的魔尊,天姚能怎么样呢? 当然是强颜欢笑,绞尽脑汁编借口,想尽一切办法把万川和拦在大门外。 天姚的理由,万川和是不信的。 但天姚的所作所为,搞得他真的以为舒遥是被卫珩伤透了心,性情大变,打算闭关不出,连自己这个朋友也不愿意见。 情字害人啊。 万川和摇摇头感叹一回,每次出去和人家喝酒交游的时候,都要拿出来挂在嘴上,劝别人谨慎动情。 做个没有感情的魔修挺好的。 否则前车之鉴就是舒遥。 所以说舒遥会防着他真的不是没有理由的。 而七域主,每天日常在魔宫中和天姚面面相觑,日常愁眉苦脸发呆叹气。 只是这一次他们愁苦的事情有点不一般。 天姚手指轻叩桌面,眼中肃然之色,将她如花容颜也点染得庄严起来,叫人不敢有轻侮之心: “尊上登位时对孤煞一脉做得太绝,导致魔道中人人自危,人心惶惶。天刑的几位域主已经不止一次说要见一见尊上,前面的我都尽力拦了,这一次再拦恐怕是乱象将生。” 七域主也一片愁云惨雾:“是啊,不能不在,但魔尊不在,又没法见。” 天姚牢记舒遥的嘱咐;“也绝不能告诉他们尊上去了深渊。” 不然的话,完蛋的可能不是天刑的几位域主。 可能是整个仙魔两道。 七域主突发奇想:“我记得魔尊为贪狼使时,在人前常换易容,天刑幸存的几位域主离魔道中心不近,不知道魔尊真正模样,不如我扮成魔尊?” 天姚望望七域主色彩斑斓,可比七彩鸾鸟的衣服。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再望望七域主周身上下,如移动宝库的金银珠宝。 她欲言又止,十分为难。 七域主爽快道:“天姚姑娘,你有何想法,大可直说。” 天姚提心吊胆,来回试探:“不是说七域主的穿戴不好,只是我记得尊上似乎是…不大喜欢七域主穿戴风格的。” 要舒遥回来知道自己在天刑域主里,留下的是一副孔雀成精的形象,可能后果不会比去深渊一事被知晓好太多的。 虽然天姚也不是很明白,就舒遥这个大粉配粉红,鹅黄配亮紫,轻纱全缀珠,锦缎满织金的审美,有什么资格看不起七域主。 都是半斤八两的人,何苦互相伤害呢? 七域主也想到了这个可能性。 尽管他很不解魔尊的成谜眼光,扼腕痛惜魔尊没有慧眼识珠,但面对寒声寂影,七域主还是怕的。 恐惧使人清醒。 七域主打个寒颤:“我有办法了!” 天姚满怀期待往下听。 七域主充分发挥自己在仙道所见所闻,学以致用,摩拳擦掌: “我觉得我们可以写一个魔尊秘史,隐晦地告诉他们魔尊是如何被和道尊一段感情伤透了心,于是闭关不出,转修无情道,这样他们就不会想找魔尊了。” 毕竟寒声寂影,谁都怕。 失恋的人不讲道理,魔尊也一样。 天姚:“???” 恕我直言,那你还不如直接扮成尊上,还能少挨两顿打。 但是没办法,另外一边,七域主兴致勃勃,奋笔疾书。 七域主仅仅在仙道待了几日,就不靠谱至此。 天姚担心起来。 仙道真的没问题吗? 尊上真的没问题吗? 但她想起舒遥仍是雷厉风行,纵横睥睨。 天姚又有点骄傲。 尊上不愧为尊上。 待在仙道那般地方,也能够谨守本心,出尘不染。 ****** 在仙道诸位大乘翘首以盼中,舒遥卫珩和破军,终于出来了。 破军三番两次有话想说,吞吞吐吐:“阿姚,那个…你衣服…” 托心魔幻境的福,舒遥与卫珩出来时衣裙略有破损,眼角处似雪的肌肤细白上薄薄晕了层红。 哪怕是破军知道内情,也很难不动摇。 舒遥在幻境里真的和卫珩没什么吗? 如果有什么,寒声寂影怎么会不见血? 如果有什么,而且寒声寂影还不见血的话,是舒遥太鬼迷心窍,还是他打算走肾不走心,单纯想睡卫珩? 破军难以抉择,摇摆不定。 更不用说是仙道众人。 舒遥:“啊?”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不是很在意:“没事,我带了衣服来的。” 破军无法呼吸。 他想起了舒遥在魔宫里表现出的惊人审美。 身后是一群一脸“这太刺激我承受不来这样八卦”,却又眼睛发亮如狼似虎低声讨论的仙道。 身边是不知打着什么主意,疑似破镜重圆,即将鹅黄配亮紫的兄弟。 身前是危险莫测的深渊中心,魔王居处。 人生好难。 破军心态崩了。 他怒吼道:“紫微星,有种别让我逮着你,否则我拿你挂在魔宫大殿前面。” 等拆魔宫的时候正好可以把紫微星一块拆了。 紫微星:“???” 我在。 你有事吗??? 你要不要先和那个想把我挂长安城的打一架??? 第71章灭魔救世 紫微星有点生气。 一定是自己太久没发威,修仙的修魔的,长头发的没头发的,个个见面就把锅往自己头上扣不说,还妄想把自己一颗尊贵的帝王星曜挂宫殿,挂城头。 以为自己不敢降雷劈他们吗? 还真不敢。 毕竟紫微星指望着大乘一行削弱煞气本源,好让自己腾出些力气休养生息。 紫微星左想右想,仍是觉得憋闷。 它投鼠忌器,不能将雷劈大乘,搞一搞老对头黑雾还是不难的。 于是隔着灰蒙蒙一层幕布,天幕外头的紫微星光芒大亮,逼得黑雾连连退避,不似先前浓厚如潮水涌动。 黑雾:“???” 您有事吗? 你被迫背锅,就要拿我来撒气? 你帝王星的正直善良,傲气自矜在哪里? 仙道大乘并不知道紫微星种种动作。 在他们眼里,就是破军脸色铁青一瞬后,爆发出来的磅礴气势,把黑雾也给逼散了许多。 大乘们:“……” 怕了怕了。 不想破军使发起火来也是如此吓人,以后不敢随便说他女装旧事了。 不过他们又有点感动。 没想到破军使硬气至此,看见与自己交好的朋友被道尊渣了之后,反应当真可怖骇人。 看起来是姐妹情深无疑了。 仙道的大乘在心里暗暗感叹一回。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只有玄和峰主和玄山掌门,愁云惨雾。 他们互相对视,互相默契给对方塞上天王保心丹。 互相重重叹一口气。 魔尊… 破军使… 他们这玄山小门小户的,能禁得住那么大的动静吗? 难得破军,满腔怒火,做事还有条不紊,思路清晰。 他先是一把抓起舒遥,然后唤来黑雾将他们三人身形遮掩,仍像是在心魔幻境中的情态。 尽管那是他扇子幻化出来的幻象拟人,不过看破军那狰狞面容,只觉得他离立地孤煞,怨气聚积也不太远了。 被命运安排压垮的破军终于理解了让雪天和七杀当时心情。 这什么狗屁天命。 他也想报复社会,报复天道。 也许是在幻境里的舒遥温和可亲好说话,使破军产生某种天差地别的幻觉。 也许是有怒火壮胆,破军彻底爆发,只觉得一个人能打十个舒遥不带怂的。 他拎着舒遥领子,咬牙切齿:“你,不许给我换鹅黄亮紫!” 舒遥:“???” 所以兄弟,你百年难得一见的爆发一次,为的居然是这两个小小颜色吗? 舒遥百思不得其解。 这两个颜色,究竟做了什么,能让破军这样不待见。 要知道破军上一次爆发,眼里明明白白写着想杀人的那会儿,还是他女装事败的时候。 破军继续吼:“你和道尊那摊子破事,你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管不着,也想少吃两粒天王保心丹!但你必须给我换个正常的颜色!” 舒遥:“……” 所以说,仙魔两道已经整体陷入中年危机之中了吗? 要不然怎么能够解释天王保心丹会变得如此畅销? 他小心翼翼:“兄弟,你冷静一点。” 破军:“只要你不穿鹅黄和亮紫,我就很冷静。” 舒遥:“…可是那衣服我根本没带啊,天姚早在魔宫里一不做二不休,把衣服给烧了。” 做得好。 破军热泪盈眶。 没想到天姚姑娘这样善解人意,深谋远虑。 自己回魔道再给她捐一栋一斛珠够吗? 不如叫做二斛珠? 真不知道破军哪里来的勇气嘲笑舒遥的三把刀。 一斛珠二斛珠三把刀明明就整整齐齐。 在破军虎视眈眈,折扇随时会抹上脖子的威胁下,舒遥换了一套衣服。 那是剑三里七秀的门派服装,颜色极妙。 不似粉红的轻浮,也比大红要来得温柔,像是美人含羞,温婉低头时脸颊上晕开的那抹嫣红。 金饰琳琳琅琅坠了一身,种种珠宝点缀,环佩勾勒间,将腰掐得很细,缓步间仿佛带起江南莲叶,水榭楼台间的歌舞薰风。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破军松了一口气。 他看黑雾也觉得可亲可爱,看舒遥也觉得貌美如花。 甚至想撤去黑雾和外面苦苦等候,望穿双眼的大乘们交流感想,激情八卦。 然而命运之手,总是这样猝不及防地扼住人的喉咙。 舒遥换完装束,开始和破军算账。 他似笑非笑:“我记得你说过,会尽力替我在深渊中掩盖身份。” “我说过。” 破军承认得非常爽快:“你看我在深渊中等等所作所为,岂不是帮你在掩盖身份?若不是碍于道尊,还能更天衣无缝的。” 舒遥唇角扬得更高。 破军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 碍于道尊… 等一等,碍于道尊? 他猛然回味过来,见鬼似望向一直不出声音,导致盛怒中的破军忘掉他存在的卫珩。 破军:“……”好像要完。 舒遥语调懒洋洋的,他这副易容的声音,便丝丝如蜜里渗进人心头,甜得人满心芬芳。 破军硬生生从蜜里找出了刀子。 舒遥:“这就是你所说的帮我遮掩身份?要不是我和阿珩心意互通,托你的福,在他面前我的身份怕就是藏不住了。” 他转头问卫珩时,藏在声调里的刀子消失得无情无踪,是真的能化在人心间的动人: “我这一身好看吗?” 卫珩不假思索答道:“好看。” “那是我本来面貌好看还是如今的好看?” 游走在生死边缘的钢丝走多了,反应再迟钝,仔不解风情,也总是会练出非同寻常的感应来的。 譬如卫珩此刻。 他处变不惊,遵从自己的心意答道:“你喜欢的都好看。” 卫珩其实不知道舒遥女装缘故。 但他觉得这也没那么紧要。 他要做的不过是执剑护在舒遥身前,让他选自己喜欢的来,心意所至,不为流言蜚语所侵扰。 破军:“……” 所以说我担心了半天道尊见色眼开,你鬼迷心窍顺水推舟的戏码是不存在的是吗? 挨打百年的兄弟在情人互相玩的情趣面前是可以随便丢的是吗? 是。 舒遥用寒声寂影以实际行动证明了这一点。 他们三人再出现时,卫珩与往常无疑,舒遥神清气爽光鲜亮丽,只有破军—— 只有破军,没有了进去时熊熊凌人,让人担忧地恨不得立地超度他的怒火,虽说依旧俊朗,莫名其妙多了点灰头土脸的颓然意味。 是谁动的手,还用得着问吗? 众人立即乖觉闭嘴,噤若寒蝉。 真没想到道尊是这样的道尊。 连渣魔道魔尊天姚两人不说,破军使看不惯动手,还要挨日月照璧的揍。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但他们不敢说话。 毕竟日月照璧连破军使都揍过,大家都还是怕的。 唉,这丑恶的世道。 等回去可得和好友同门好好说道说道,让他们擦亮眼睛,切莫被蒙骗了去。 只有江长星不明所以,问三人道:“心魔幻境劳神,你们在其中待了这许久,可有损耗?” “不多。” 一提起这个,破军来了神,眉眼间颓色一扫而空:“心魔幻境挺好的。” 黑雾:“???” 我是该谢谢你夸我吗? 破军叹道:“难得有东西愿意安安静静听我说话,我一不留神,高兴之下就难免多说了几句,见谅见谅。” “……” 所以这就是你赖在心魔幻境不肯出来的理由吗? 众人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同情没有人愿意听他好好说话的破军,还是该同情被迫倾听的心魔幻境。 “既然都出来了,不如即刻前往去魔王居处。” 只有倒悬山主的关注点依旧坚定不动摇。 他不在乎道尊和魔道的爱情纠葛,狗血八卦。 也不想知道三人心魔,秘境遭遇。 他在满心杂念的仙道诸人里成了一股清流。 依然牢牢谨记着他们此行目的,并且欲尽快达成,以免夜长梦多。 ****** “我在出秘境之前,特意见过魔王一面,说动了他。” 哪怕被不肖后辈,不古仙道气得七荤八素,想彻底和这污浊世间说再见—— 不空和尚终究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并且甘愿为自己理想在深渊底下待了三百年的佛修。 现实,是要面对的。 正事,是要擦干眼泪去做的。 不空和尚慢吞吞一句话,让皆空方丈顿时为之紧张起来: “师父可是想借魔王之手除去此次入秘境的破军使?但魔王为煞气所生,必定喜怒无常,凶悍暴虐,师父可是答应了他什么?” 皆空方丈忧心忡忡,操了十万分的心。 他虽说和不空方丈一样,乐得借刀杀人,但刀仅仅是刀而已。 不代表它帮他们杀了个人,就是把好刀。 关键时刻,刀也是要熔掉以绝后患的。 不空和尚不慌不忙笑了笑。 他礼佛数百年,慈悲佛光早融到了骨子里去,哪怕是在谈论杀人见血之事,也看上去像是坐论佛法,祥和极了,安宁极了: “无须多虑,仙道是你我所护,我若是和魔王以此谈条件,有何颜面见世人?” 不空和尚惭愧自己无颜见的世人,是仙道的人。 天刑魔修在他眼里,则是不定时会爆发出来的隐患,是要痛下杀手,不惜代价斩草除根的对手。 怎么能算世人呢? 由此可见,阶级歧视,根深蒂固。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不空和尚:“我是劝说魔王,来深渊的修行者是为削弱煞气本源而来。煞气本源所生的魔族,皆是魔王口中血食,魔王一听之下,如何能忍受得了被虎口夺食的滋味?” 皆空方丈:“……” 等等??? 虽说仙道中人,是有各式各样的不靠谱。 但是这个为了一口食物,就甘愿做刀,和来人生死相搏的魔王,听着好像也不是很靠谱的样子啊? 拿更不靠谱的对付不靠谱真的可以吗? 碍于对师父的尊重,皆空方丈将疑问默默吞入腹中,不发一言。 皆空方丈笑里的自得,转过他脸上纵横的深深沟壑,镌写风霜的皱纹如刻痕,也隐去一切锋利的,攻击性的意味。 像是佛,让人不敢有任何厌恶不敬的想法,只能望着他隐逸在香烟金箔中的面容,叹一句神佛悲悯。 “仙魔两道强者云集,魔王自是打不过的。我劝说他将深渊中心的本源煞气解开禁制,完完全全释放而出。” “魔族秉煞气而生,渴望着同族的血食,本质上是渴望煞气,不受禁制拘束的本源煞气对他们而言,是彻头彻尾不世出的滋补口味,自不可放过那个难得机会,万魔来朝。” 说到此处,皆空方丈已然明了不空和尚的用意。 他们是师徒,薪火相传,思想相继。 也远远不止皆空方丈和不空和尚这一对师徒。 六道寺万年传承来皆是一般。 万魔来朝时,任凭大乘再如何神通广大,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但一要抵御万年积累的本源煞气侵扰,二要分心注意亿万魔族,千万别一不留神做了他们口中血食—— 那是何等混乱的人间地狱? 当然自身难保。 魔王也有了杀破军给向他出主意的不空方丈作为答谢的机会。 不空方丈眼里跃动的光,像是六道寺多年相传的油灯上一点薪火,以他与六道寺几代前人的心血做蕊,烧尽了他们生命中所有活力与青春。 非但不觉明亮照人,恰恰相反,那点年轻的野心火焰,照得不空和尚形容愈加老迈。 竟有那么两分阴森不适之意 “煞气本源禁制一朝被释放,紫微星势弱,必然积压不住。煞气会随着破碎封印弥漫在人间,紫微城首当其冲。” 紫微城,地理位置相当微妙。 它恰好处在仙魔两道中间,由于紫薇秘境的超然地位,仙魔两道谁也不沾,平日里只管维护好秘境即可。 而六道寺几代先人的苦心经营,也该派上用场。 天下间很少有人知道,在用作封印的紫薇秘境左近,有着一道远为宏伟盛大的封印。 它是以六道寺诸代主持先人,以抛弃转世,不入轮回的代价,以魂魄受煞气侵扰煎熬之苦所铸,为的是今日不空和尚所为。 只等着煞气入人间,便彻彻底底将仙魔两道分隔干净,任由魔道逐渐被煞气侵扰,成为死地。 之后纵使有魔族从死地而生,也无法逾越六道寺的封印。 “有本源煞气雄踞魔道,充作太阴,阴阳终将重归平衡,紫微星虽说会因封印被毁破裂,等阴阳平衡后,重新降一颗对天道也不为难。” “紫微星重降,再将煞气封入新的深渊,我们销毁所有的魔道典籍,这一下天下无魔,可以太平。” 不空和尚微微而笑,一根根皱纹从他脸上舒展开,如菩萨展眉,金刚敛目。 一句话解释不空和尚想法: 死的总比活的让人放心。 紫微星:“???” 我任劳任怨给你们平衡了阴阳那么多年,结果你现在要把我当个随手可抛的棋子毁灭我? 还有没有一点佛修的慈悲心性?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是欺负我如今势弱,不能天降雷霆劈死你吗? “不过师父,有一事当要注意。” 皆空方丈似是下了莫大决心,说道:“魔道中人纵使该杀,但在深渊的仙道诸人,我们也要保证他们平安无事。” 不错,平安无事。 不空方丈愁苦地叹了口气。 这其中的力道平衡很微妙,很让人花心思。 想灭个魔道,真的好难。 皆空方丈见他神态,以为不空方丈想要放弃这些不肖后辈,忙忙劝道:“师父!仙道所为再荒唐,也罪不至死,千万三思!” 想到玄山秘史的不空和尚笑不出来,也叹不出气。 他有点惘然。 这样的仙道真的有存在的必要吗? 要不要把它和魔道一起灭了重新开始? 唉,想灭个魔道救个世,真的好难。 ****** “我知道你们是来干嘛的。” 魔王到底是魔王,长得就和外面那些三头六臂阴惨惨的魔族很有区分性。 他很没派头,既没被十万魔族环绕,敬他为王,也没有华服加身,冠冕耀眼。 若不是过分的苍白瘦削,他看着甚至像是个可以称得上清秀的单薄少年人。 走出去会被好心大妈多舀一勺饭告诉他多吃点,补补身体的那种。 其实众人也很好奇。 深渊中心有孤煞本源,每日从中爬出来的魔族源源不断,全是魔王一个人的血食。 他是怎么做到吃那么多,还那么单薄瘦削的? 他们看看单薄瘦削,清秀苍白的魔王,再看看他身后刚刚好能容纳一张床横在其中,以魔王身形入门都尚且拥挤的土屋,再一次刷新了认识。 在众人认知里,大乘巅峰,要不该像是魔尊破军,居于几千阶台阶如登云簇拥的金楼玉阙里,要不该是像卫珩和倒悬山主,高高在上,隔绝尘嚣。 魔王居处,大开眼界。 魔王见他们一个个地出神不已,不悦道:“我为魔族之王,你们既然来此地,必然是有求于我。你们有求于我,却不愿听我好好说话?” 倒悬山主:“…不是。” 他们还真不是有求于魔王。 他们是来找魔王打架的。 魔王不听,自顾自说:“还是我的血食太过美味可口,让你们分神无暇他顾?” “……” 顾迟笔发自内心,真心实意:“相较而言,那还是被您一层楼一间房一张床的宫殿奢华所震撼,比较靠谱。” 魔王见她那么夸,神色缓和,难掩欣喜:“算你们有几分眼光,要知道它可是在深渊之中最为精美的宫殿了。” “……” “破军使。” 顾迟笔转头喊破军,“若是降服魔王,我们能带他去魔宫卡一开眼界吗?” 破军知他意思,一唱一和:“贪狼见我把什么脏的臭的都往他宫殿里带,说不得要气得再拆一次宫殿,正好他为这宫殿是让雪天所居,不顺眼好久了。” 魔宫:“???”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所以它做错了什么? 让雪天在的时候,它要被贪狼那个大魔头拆了泄愤。 好不容易等那个大魔头做了我的主人,以为能过上几天安生日子,它还是要被那个大魔头拆。 顾迟笔和破军两人的嘲讽对魔王来说有点高级。 他执拗地坚持己见:“我知道你们来这里,是觊觎我的血食,想将他们尽数带走。” 舒遥和卫珩并没有听到魔王说的是什么。 他们窃窃私语,一个抬眉,一个低眼之间自有情意无限。 舒遥说:“破军又坏我名声,我分明不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因为让雪天就想砸魔宫的人。” 卫珩说:“我信你,他人言语,不必理会。” 魔宫:“???” 而另外一边,江云崖与他的三个牌搭子,以及玄山掌门,没有说话。 他们能够破除万难,看着“天姚”卫珩卿卿我我,仍维持着六宗宗主的尊严体面,已经花光了所有力气。 不想说话。 没有想法。 只有倒悬山主记得反驳魔王,他挑高了眉头,神色冷淡峻厉如山岩:“魔王想太多,本座一行人至此,为的是削弱魔气本源,不是觊觎你的血食。” 魔王说:“血食从煞气本源而来。” 亲眼见到魔族的嗜吃如命,众人突然有种绝人性命,断人子孙的愧疚。 魔王:“削弱了煞气本源,血食就没了。” 这个逻辑,倒悬山主略想了想,无法反驳。 魔王得出结论,坚持道:“所以说,你们就是想要我的血食,你们觊觎我的血食。” “……” “让雪天?” 破军试探性问道:“是你吗?是你夺舍了魔王吗?” 舒遥:“魔王,你是不是不久前见过一个穿白衣服,带一把剑,长得还不太丑勉强能看,应该受了点伤的男人?” 破军:“魔王,你是不是和他相谈甚欢,对他很是倾慕,于是模仿了他说话风格?” 魔王被他们搞得愣是露出一点迷糊不解的神色。 不像是光听名字就能令人闻风丧胆的魔王,反倒更像被先生冷不丁考校学问,无所适从的学生: “你们说的那个人是谁?” “没见过就好。” 破军长长吁了一口气。 “没见过就好。” 有卫珩在身边,舒遥心情显然是很好,有闲心规劝魔王道:“魔王,听我一言,若是你能在我们手下活到见那个人的时日的话——” 破军顺口接过:“千万不要看他长得还行,好相处,就和他说话。” 魔王:“……” 他满心维护血食的决心,被两人连消带打消了大半,硬生生变成一头雾水。 舒遥郑重说道:“因为那人很可怕,是知了成的精。” 破军:“他有无边的法力和神通。” 舒遥为他们活像是戏台上说书,一人一句一个响儿的表现画上句号:“所以你一和他说话,就会变成知了精。不过我觉得你也不用怕,你现在一口一个血食的样,也可以去和让雪天拜个把。”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们一人一句,语调抑扬,音律顿挫,把别人说得插不上话。 因占卜之故,灵识最敏感的江云崖觉得有点奇怪觑:“魔道的天姚和破军使交情竟是这般好吗?居然默契至此。” 结果他先是被玄和峰主横了一眼,又被书院院长白眼相待。 玄和峰主很怜悯:“江宗主没体会过,自是不知道的。” 不知道姐妹好友之间交谊能情比金坚。 书院院长很不屑:“莫拿你的想法去揣度别人。” 仙道成立都多少年了,还拿着有色眼镜看男女之分。 没见过隔壁剑修都是愿意一人一剑过一辈子的? 可见情缘道侣,实则也可有可无,无关紧要。 江云崖:“???” 头大的不止一个。 魔王也被他们念得头大了。 不空和尚的告诫不断萦绕在他脑海里,嗡嗡想着,挥之不去。 一想到自己那些血食即将化为乌有,魔王便觉得光是想一想也无法忍受。 他容色癫狂,心里却很冷静。 按着不空和尚的告诫,开了本源煞气禁制。 其实这也不是很引人注意。 毕竟魔王是煞气所生,他所在之地是煞气中心。 本来就浓得晃人眼睛,多一点少一点也看不太清。 众人是怎么觉得不对的呢? 是一直以来萎靡不振的江云崖突然振作,高声喊道:“我想打牌!” 第72章人生如戏(番外更啦) 江云崖这话一出,凡事知道点内情的,都不禁默然下来。 哪怕远处黑雾奔腾,万魔来袭;近处有魔王虎视眈眈,剑拔弩张,但全场安安静静的,谁也没施舍给魔族一点注意力。 毕竟江云崖曾经是个体面人。 这里站着的,要不是仙道个个拉出去能独当一面的大乘,要不是和他同为六宗宗主的那群人。 见了当然物伤其类,兔死狐悲。 江长星和蔼可亲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虽说不知江云崖为何突兀间口吐惊人之语,但总不会搞错罪魁祸首: “云崖,你可是受了煞气本源散逸出来的煞气所迷惑,着了魔障?” 按理说,不应该啊。 孤煞由欲望入道,他们所遗留下的残存欲望,自然是直指人本心最渴求的东西。 江长星的心,猛地一跳。 难道说云崖竟然苛求自己至此,心中无时无刻不在害怕自己会被外物所惑,从而耽搁了道途? 唉,徒弟太过勤勉自持,也着实是让人放不下心啊。 江云崖没有回答他。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内心做着剧烈的挣扎。 一半被煞气蛊惑,告诉江云崖瞒得过一时瞒不了一世,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不如痛痛快快说出来受死打牌。 打牌。 这两个字仿佛有着无名魅力,光是想一想就能让人心驰神往,沉醉不已。 另外一半凭借大乘实力勉强保留下来的神智,告诉江云崖不能说。 一说就要完蛋。 完蛋了当然打不了牌。 江长星见江云崖面色极度挣扎,心中更怜爱几分,想告诉他偶尔打一局牌,并不会妨碍修行,要直视自己本心时,就看江云崖痛苦捂住了自己脸,喃喃道: “我真的好想打牌。” “……” 众人肃然地后退几步,为江长星和江云崖单独留出一片空地,免得等会儿动手时余波伤及无辜。 玄和峰主觉得江云崖还能抢救一下。 她硬着头皮企图站出来为江云崖强行解释: “江前辈,咳,是这样的。” 解释的话语在玄和口中转了一圈,怎样也说不出来。 她眸色渐渐茫然,心念一动之间,神使鬼差地转向江云崖道: “江宗主,你也莫太伤心了,世事难测,人各有苦衷,这也是无能为力的事情。” 众人:“???” 所以说在朋友即将挨打的时候,袖手旁观不说,还假惺惺安慰实则幸灾乐祸,真的妥当吗? 破军:很妥。 毕竟在朋友即将挨揍的时候,还没先行一步扑上来递寒声寂影,来一场混合双打,已经非常够朋友了。 这句话像是一句解忧良方,无声无息引诱着玄和峰主吐出她憋屈已久的担忧,愁苦道: “实不相瞒,我也很惨啊,我也很担心啊。我为了担心魔尊来我玄山兴师问罪,盛怒之下砸我玄山,已经愁得连着几天几夜没能入定了。虽说修行中人不睡觉也不要紧罢,但不能入定修炼,修为寸步不进也总不是事啊。” “……” 江长星:“???” 他谨慎发问:“莫非魔尊,也不是很赞成天姚姑娘的事情?” 江长星恍然大悟,明白了玄和峰主的隐忧。 想想也是。 连仙道都固守仙魔之见至此,更不用说更顽固不好说话的魔道。 唉,当今世风,比之几百年前,真是大为闭塞不前了。 众人:“……” 魔尊赞成个鬼哦。 他一身红衣,想来是不会太喜欢多点绿色的。 大红配大绿,多俗气? “其实峰主不必这般担忧。” 眼睁睁看着局势就要往野马脱缰的方向走,破军连忙站出来,尝试着稳定一下局势。 他一句“我觉得贪狼会很赞成的”在喉咙里含而不发,神色似乎是闪动了一下,跟着悲戚道: “峰主说得不错,各人有各人的苦衷,我内心也很苦啊。”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往前,是风评被害的万丈深渊。 往后,有舒遥的寒声寂影,冷酷无情逼着他往深渊里跳。 往左,还是舒遥那货色,和道尊卿卿我我,完全不顾不知内情众人的心理健康问题。 往右,是一群一百八十种谣言都编出来,口里虚伪地感叹着“不行太刺激我承受不来”,眼里却分明透露出“扶我起来我能再吃“的仙道中人。 让雪天那边的孤煞还缺人吗? 这时候向他为知了精的事情道歉来得及吗? 江长星:“???” 别人苦不苦江长星不知道,他自己倒是被这一个个接踵而至的苦苦苦,弄得头大如斗,叫苦不堪。 江长星尽量温言道:“破军使,容我直言一句,这世上有很多事情,是自扰出来的。有时候实在不必太过拘泥门户之见,仙魔之差。” “……” 玄山掌门冷眼旁观,一直看局势发展,委实是不像话,打算出来呵斥一声“胡闹!”,进而去做正事之时。 他也跟着飘了一下。 跟着飘的后果是,不堪重压的心脏,已经连天王保心丹都无法拯救: “师妹…唉,师妹说得很对,众生皆苦。破军使…破军使,也算是同病相怜…唉…” 江长星:“???” 他迅速转头,企图在人群中寻找正常人。 而看见的,却是书院院长大力拍打在无尘方丈肩膀上,因为过度激动,头上高冠歪了一半: “我好恨啊!这世人多愚昧,为何不能把嚼舌闲聊的时间多看几本书?为什么我也是这愚昧世人中的一个?我恨呐!” 无尘方丈也不如平时超然多矣。 他涨红着脸,回搭院长的手臂,重重道:“老衲也恨啊!老衲明明看清了一切,却一个字不能往外说!不能往外说,老衲要看清一切做甚?仗着修为高,战力强,能打架,就可以这样欺负和尚吗?” 那边玄和峰主眼里泛起涟涟泪光,痛心疾首道:“师兄,难道我们不能回到在玄山安心练剑的日子吗?脸长得再好看有什么用啊?能打得过魔尊吗?打得过魔尊,你良心过得去吗?” 另外一边,顾迟笔四人陷入一片死寂般的宁静。 怀霜涧低头,不忍直视。 引长烟碍着有倒悬山主在,鼻观眼眼观心,不为所动。 江素问不知所措:“若是我没看错,是六宗宗主他们在说话吗?” 江素问情愿是自己看错,毕竟这事实太过令人绝望。 顾迟笔若有所思,灵感如泉涌:“等出秘境之后,倒是可以安排新本子,就在玄山秘史续本之后,不如叫做仙道大型悲喜录?” 三人差点给她跪下。 江长星也慌乱了。 他把最后一缕希望,寄托在一直沉沉不动,看起来最靠谱的倒悬山主身上: “山主,你还好吗?” 倒悬山主:“有劳惦记,目前尚可。” 再多一会儿可不可就不知道了。 倒悬山主只知道自己在认真考虑倒戈向皆空方丈那一头。 舒遥不忍再看。 在这一出人间大型悲喜剧上演的时间里,他切了云裳心法,在卫珩耳边低声道:“你借我些灵力。” 他身上气息乍变,要做什么,卫珩心知肚明,也不多问。 两人双手交握之间,借着卫珩灵力,舒遥发动云裳心经中的驱散技能跳珠憾玉。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多谢上一次在凡间时七杀让雪天送的经验,舒遥对跳珠憾玉可谓是掌握得得心应手,不必再特意剑舞。 血影天宇舞姬一开一合,花瓣似落雨纷扬洒出,看似轻柔易碎,在与煞气交锋中丝毫不落下风。 很快众人周身方圆煞气为之一空,花瓣悄然躺了一地,芬芳花香洗去一直在鼻尖挥之不散的煞气污浊。 众人神色渐渐清明。 舒遥面无表情,冷冷道:“我的医修功法,是与尊上师出同门。” 没毛病,没人规定魔尊和天姚不能同修一门功法。 破军刚清醒不久,连忙替舒遥补救挽回:“是,贪狼确实与阿遥修的一门功法。这一点在魔道久些的人都知道。去问问七杀与让雪天,也是一样的。” 他就是蛮不讲理欺负人家在不了场。 江长星虽然有一瞬间的出神,不敢置信如今的世道连魔修也可以修医了,但是亲眼目睹过刚才那一幕大型悲喜剧,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江云崖已扑了过来,对他情真意切地哭诉:“我万万不想打牌一事,竟能让我忌惮至此,如惊弓之鸟。是我对不起师父的教诲,未曾修心。” 理智告诉江长星不要深究。 于是他欣然信了江云崖所言,宽慰他道:“云崖你不必自责,喜怒哀惧,人之常情。等回坠青天,我陪你打几桌就是,打过后兴许便不会视之若洪水猛兽。” 仙道大乘被刚刚那么一闹,神智飞了大半,也就信了舒遥所言。 哪怕飞了大半神智,他们仍不忘向卫珩投去深刻的谴责目光。 人家魔尊那样高傲的人物,甘愿为你以男子之身修了适宜天姚这般女子修行的医修功法,你却转头怀里抱着他师妹,渣了人家。 渣。 渣得找不到贴切形容词。 魔王望着他们,有点怀疑人生。 这群人到底是不是为了他的血食而来? 如果是,那么这群人的种种不着边际作为,是为了什么? 如果不是,那么自己解开煞气禁制的行为,又是为了什么? 好在再污浊的世间,仍有清流谨守本心。 倒悬山主忍了又忍拔从魁剑的冲动:“你们看外面。” 外面有脚步声,密如雨,疾如箭,响如擂鼓,密密匝匝地混在一起,一下一下响在人心间,震得神魂俱裂,面色惨白。 那必然是很多很多的魔族方能闹出的动静。 是十万?是百万?众位大乘不敢细想下去。 魔族对食物的渴求他们是见过的,做得出来举族争抢煞气为食的举措。 当煞气本源一旦被魔族抢光,招觊觎的便是他们这群皮薄肉嫩的仙修。 逃离深渊之外避事不可行。 魔族食用煞气,增益己身,煞气一朝不减,反可能因魔族膨胀的饱食欲望一日壮大胜一日。 是如今的紫微星无法承受的。 直接削去煞气也不可行。 没有了煞气做缓冲,被吞噬野心点燃的空腹魔族,只怕会直冲他们而来。 百万千万,如何能挡? 可谓是进退两难,凶险万分的局势。 外层的心魔幻境因源源不断冲来的敢死魔族,逐渐变淡,甚至到了隐隐可窥魔族身影的地步。 眼见着是支撑不住。 在这人心惶惶的时刻,舒遥忽然出声问魔王道:“你的血食吃起来是怎么滋味?是甜是咸?是酸是辣?”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问得很随意,那种再寻常不过,与路人闲话两句的态度让魔王微微放下紧绷心神。 魔王想了想,认真回答舒遥道:“甜咸酸辣?那是什么滋味?我不知道。血食吃起来,像是肚子里有了东西,那种感觉很好。” 舒遥明白了。 魔族上至魔王,下至最低等的魔族,一个个全是饥肠辘辘,知道的只有同族相食。 是他们的本性如此。 天道既曾经降下紫微星诛灭孤煞一脉,怎可能对孤煞一脉留下的血煞怨气毫无防备? 血煞怨气积累万年,有无数孤煞魔修的勃勃野心欲望所集,也有他们刀下亿亿万数生灵怨恨不甘所汇,浓厚如斯,便是天道也无法润物细无声地度化。 于是有了煞气本源孕育而生,来借此削弱煞气本源的魔族。 然而魔族凶残比孤煞魔修更剩,天道如何能够放心让他们居于世间,代代繁衍? 住在封印深渊里,仍不够。 魔族有着人的样貌和不逊于人的神智,但他们血脉里流动的全是吞噬的欲望,只能靠着同族相食缓解一二,仅有的时间忙着追逐捕猎,自愿困于暗无天日之地,根本无暇对人族造成威胁。 毕竟孤煞一脉,是为自己的欲望主动抛弃的天道。 而魔族,是孤煞一脉抛弃天道,无辜生灵憎恨天道的欲望所生。 为天道不容,连他们的存在也是不得已之下,两相平衡的砝码中最招人嫌弃的那一个。 舒遥收回心思,问仙道众人道:“你们带了食物不曾?” 当然没有。 修到他们那个境界,早早辟谷不知多少年,食物自是不会带的。 倒是江素问,在他乾坤袋中很认真摸索一番,“我虽未带食物,但带了几份既可入药,也可以用作烹调佐料的灵药,不知天姚前辈需不需要?” 舒遥第一次品味出,江素问和江云崖居然真的是医修的一点真实感。 他稍稍颔首:“先拿上来罢。” 现烤现做也是可以的。 江素问看着不好接近,实际是不认人脸而造成的不善交流表象,此刻他便热心问道: “我这里还有些如万年灵芝,千年雪莲一类的药材,不知天姚前辈可用得着将其当作食材否?” 江云崖:“???” 万年灵芝千年雪莲你就撒上孜然胡椒烤了吃??? 搜寻珍稀药材养那么大一个宗门很容易吗他??? 舒遥:“……” 他代入了一下,觉得口感想必不会太好,拒绝道:“不必,兽肉就可以。” 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口味清淡,很久没吃过孜然烤肉一类的东西,兽肉,当然也是不会有的。 只有引长烟,掏出一把青鸾羽毛:“兽肉不曾有,只有这一把羽毛,兴许也可以烤了吃?” 说起来,是一桩引长烟的伤心事。 他原本是打算做成把扇子,送给镜月师妹的。 不曾想到,镜月师妹,果然镜花水月,不存在的。 饶是引长烟自认自己胸怀一片坦荡,绝无龌龊心思,看看破军,再想想镜月师妹,就觉得这把羽毛不如烧了算了。 舒遥:“???” 羽毛配孜然? 这是什么魔鬼搭配?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就不怕人家魔王吃了消化不良吗? 魔族没有魔权的是吗? 破军神色一动,显然是被这把羽毛牵动回忆,惋惜道: “可惜当时在紫薇秘境事发有因,走得匆忙,没有将青鸾一起带走。若是今日青鸾在身边,倒是可以直接将它烤了,新鲜的。” 青鸾:“???” 紫薇秘境中,重新长起的尾羽差不多恢复如初的青鸾,全身翎毛炸起倒立,活脱脱把它原先的优美身姿衬成了球。 青鸾仰头,望天长长尖啸了一声,鸣声里浑厚的上古异兽威压令飞鸟退散,走兽趋避。 他们暗自腹诽是哪个不长眼的,竟惹上了青鸾这位主儿。 一声如震雷般的长鸣后,阴云聚拢,淅淅沥沥下去小雨。 要死啦,看来那位祖宗是震怒动了真格的了。 哪个不长眼的眼睛不长,连命也一起不要了吗? 殊不知比雨水落得更凶的,是青鸾的眼泪。 染湿了它捂住脑袋的翅膀。 青鸾好恨。 拔毛之恨,它忍了。 送死之仇,它忍了。 可是为什么要等一切过去,风平浪静后,还拿它惦记着烤肉? ****** 孜然烤羽毛肯定是不能吃的。 孜然烤灵芝也未免有点黑暗料理。 舒遥一时犯了难,自语道:“总不能真抓一个肉质鲜嫩的魔族烤来吃吧?” 同样长了一副人样,舒遥还是会有点心理障碍的。 “不必担忧。”卫珩道。 很快舒遥就明白卫珩为什么那么说。 有一道剑光如竖起白虹,直攀天上几千几万里仍去势不衰,似是划破天幕的流星带光。 转眼间,剑光消失在封印之上,而很快有许多异兽尸体哗啦啦下雨般落了一地。 亏得在他们落地之前卫珩记得用剑气兜住,没让它们摔成肉泥。 舒遥呼吸一滞。 自己一未明言食材用途,二来外面万来袭,眼瞧着苦战在即。 纵使是卫珩,贯穿深渊,破开封印那一剑也绝不会没有损耗。 为的仅仅是他随口一提,可有可无的食材而已。 舒遥没有了去戏谑笑问卫珩的轻薄想法。 他抬了眼,如一列列养在雕栏玉砌里倾注尽了心血精心侍弄的牡丹,迎着碧空明日,照着生光琉璃瓦,灿灿宫墙红,慵懒展开自己最后一片花瓣,开至全盛。 纵然是因造了世间颜色的繁丽太过,难免有易碎之忧,可那颜色实是惊心凌人,叫人只敢远远敬着。 舒遥声音轻轻的,一字一顿,却很郑重:“放心。” 你在,哪怕有寒声寂影为仗,再坏不过是出剑,我又怎么敢行事不瞻前顾后,反复思虑? 怕的从来不是行差踏错,穷途末路。 是怕一朝不慎连累于你。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无意的辜负也算辜负。 “停一停!” 破军生怕舒遥一个兴头上来自己动手烤肉,辜负卫珩的这一剑,严正喝止他: “阿姚不用你动手,烤肉这种小事,我来就好。” 众人闻着钻进鼻腔的烤肉香味,将外面魔族之难忘记大半。 玄和峰主道:“天姚姑娘果真是个好人,事到临头,还不忘让我们吃一顿好的再去和魔族打架。” 更舍不得她被师兄渣了。 倒悬山主:“……” 尽管他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事到临头不先想着如何解决魔族,反而弃重就轻选择烤肉—— 但这不要紧,近来仙道里倒悬山主不明白的事多了。 多到他麻木调息,准备备战。 破军:“……” 恕他直言,玄和峰主好像也忘了烤肉的不是天姚,是他。 托福他们曾在野外风餐露宿的经验,破军虽说不食烟火养尊处优多年,烤出来的肉倒是金黄喷香,十分诱人。 舒遥接过,递了一串给魔王:“试试看?”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因为魔王扑过去悍然一个张口,把烤熟的没烤熟的,烤了的没烤的,统统一口吃光。 不忘含糊地发出一点类似好吃的音节。 舒遥抓起机会,及时劝说:“你看,外界明明有这样多好吃的食物,你却偏偏要自困于此地,吃着无味,形如嚼蜡的血食。 魔王一边咀嚼着烤肉,一边发出痛苦的呜咽。 舒遥循循善诱:“你要是愿意在此刻重新开了禁制,让煞气归位,再放手让我们解决煞气。我便带你出去吃烤肉。” 魔王一直鼓动的腮帮子顿了一顿,乌黑的眼睛里看神色好似很心动。 舒遥:“你尽可放心,魔道从不缺钱,你天大的胃口也少不了你的。” 担心自己要背上魔王这个大债务的倒悬山主不动声色松了一口气。 魔王彻彻底底心动了。 他疯狂点头。 舒遥冷酷无情地给他打了一剂预防针:“不过说好,你出去要封印修为。你若是不答应,以我们大乘之数,可将你就地格杀。到时候血食没有,烤肉也没有。” 魔王点头的速度并没有变慢。 修为是什么? 能吃吗? 众人目睹这一幕幕魔幻发展,有点不是很能喘上气。 确实,魔王愿意主动关了禁制,收手驱除魔族,让他们能够削弱本源是再好不过的结果。 封了修为的魔王到人间,也并没有什么让人不放心之处。 但被一串烤肉收买…… 这大概是史上最没派头的大乘首领了吧? “关不了…” 魔王丧着脸,拼命辩解:“不是我不想关,这禁制坏了,开了以后就没法关。不是我成心的!我想吃烤肉的!”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见舒遥刹那沉了脸,差点要哇地一声哭出来。 舒遥沉脸还真不是因为魔王。 是他感应到有熟人降至。 第73章女装掉马(番外更啦) 舒遥不信邪地用神识反反复复扫了一遍。 确认来人真的是他心里想的那个人时,舒遥由衷地窒息了。 他竭力稳住颤抖的声音,传音给破军道:“兄弟,那个,你有没有觉得数百里外,有道气息有点熟悉?” 破军放出神识扫了一圈后,很快也震惊了:“等一等…真,真是他?” 万川和这个时候不待在魔域中,跑来深渊做什么? 不,这不要紧。 要紧的是魔域中他们为了特意不让万川和知晓,放出来的消息是魔尊闭关,天姚仍管着一斛珠诸事。 要是万川和乘着这个时候,去一斛珠里喝了个酒—— 舒遥和破军不约而同地感到了一阵窒息,仿佛被命运掐住喉咙。 不敢想… 舒遥:“我…” 我这时候一道雷劈死万川和还来得及吗? 破军:“你…” 你千万冷静,万一事情出个好歹,也别伙同日月照璧,把在场众人都劈了。 毕竟仙道顶尖战力汇聚一堂,你这一道雷下去,修仙水平少说倒退三百年。 等一等—— 要是仙道的顶尖强者统统挂掉,仙道由此倾颓,太阳会不会与同样积弱的太阴相平衡? 破军打个寒颤,停住了自己危险的想法。 不能给舒遥那个魔鬼提供新思路。 他们两人,天崩地裂,怀疑人生。 仙道众人并未太在意两人的异常。 因为他们也是一样的天崩地裂。 江长星在深渊底下待了三百年,见惯大场面,最为镇定: “深渊中封印煞气中心的禁制是紫微星降世,紫薇秘境形成之时远古所存,且不论如何会损坏,损坏之后怕是修补不能。” 江云崖接上去:“原来禁制若是完好,等开启禁制将煞气封住后,魔族不再受外溢煞气诱惑,神智渐复,心魔幻境尚且未破,他们自会慢慢退去。” 院长慢慢道:“但现在,这条路怕是走不通了。” 能修到大乘境界的,平日里看着再不靠谱,也全是天资出众,心性坚忍之人。 不消多说,他们心下自有了决断。 连往常最平和,最没存在感的无尘方丈念的一声佛号之中,也铿锵有力,如金刚持杵欲降魔。 倒悬山主的剑,永远比他的嘴动得更快。 剑气如秋风肃杀,漫卷过心魔幻境方圆千里土地。 风流通于天地。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倒悬山主的剑气如风,自然无处不在。 被他剑气刮到的魔族,未来得及有多余反抗,便如同是秋风扫过,带起的枯黄树叶,萧索落地,撞出一串的尘土飞扬。 有一道光芒照得这一方昏暗天地间一片堂皇,逼仄不再。 白日当空,煌煌光明。 魔族被那剑气所成白日一照,甚至连惨叫也不及嚎一声,便灰飞烟灭,化作一团无实质的黑色烟雾飘散在天地。 青天白日之下,当然存不得脏垢煞气。 舒遥将血影天宇舞姬握得更紧一分。 以他的眼力,不难清当前局势。 卫珩和倒悬山主的这两剑看似威风无匹,所到之处摧枯拉朽,然而魔族如无尽洪流,后浪推前浪奔涌而来。 人力总有尽时。 魔族几近无穷。 他们以同族的血肉为食,将自己的性命看得也很低贱,疯狂取代理智,充满着随时随地可为一口吃的抛头颅洒热血的觉悟。 前仆后继,以血铺路。 大乘们则要束手束脚得多。 他们的牵挂也比魔族多得多。 玄和峰主剑气清光盈了老远,近处看去,似是无边银水铺在黑泥地上,被她剑气缠上的魔族很快悄无声息化成黑雾融入银水之中。 银水明澈宁静如初。 她出手不留余力,喃喃道:“不行,我可是亲眼见过魔族相食的人,我辛辛苦苦修炼到大乘后期可不是为做魔族口中那口肢体残缺,支离破碎的血食。” 听得众位大乘出手亢奋如打鸡血。 玄和峰主说得对。 他们修炼到大乘,难道不要面子的吗? 魔王站在原地,转头四望,茫然无措。 他该帮谁? 若是帮上面进来的那群人,自己要出手对付的,毕竟是他曾经的储备血食。 总感觉很对不起食物。 可不帮上面那群人—— 他的烤肉… 他还想吃烤肉… 舒遥握血影天宇舞姬的指尖用力到发白。 他思考了一下,觉得想比起以女装的模样拿寒声寂影劈魔族来,还是倒霉地做了魔族口中的血食更丢脸一点。 权衡利弊之下,半边的天色骤暗,原本高阔的云气成团聚拢,色调逐暗,翻滚着成了占据天幕的阴云。 奇怪的是,半边青天,半边阴云。 白日高挂,雷光隐隐。 这幕场面竟是出人意料的和谐。 最后关头,万川和赶到,他气喘吁吁地在众人面前住了脚,心有余悸拍着胸口想自己先前的预感真没错。 万川和之前好端端在他所管辖的第三十二域坐着,大宴宾客,庆祝他成功熬死了七杀让雪天,又是意气风发一个魔道域主。 顺便和人家提一嘴闭关不出的魔尊伤心情史,意犹未尽处,神采勃发,满面通红如喝了假酒。 结果他心突然猛地跳起来。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无缘无故生出一种紫薇秘境危在旦夕的深深担忧。 到大乘境界,可沟通天地,加之万川和与紫薇秘境渊源匪浅,他不敢托大,当即抛下满堂竖起耳朵听八卦的宾客,一个人紧赶慢赶来紫薇秘境。 看着如临大敌,压箱底手段尽出的众人,万川和松了口气。 他后怕道:“你们大家也真是能打,我在破心魔幻境时被你们的剑气灵力波及到好几回。好在我怎么说也是大乘,又看了贪狼打架那么多次,没直接死在路上。” 激情动手的众人硬生生被他说得表情一滞。 舒遥听万川和说一个贪狼,心就要跳一次。 跳得比那云上的雷霆还要快,力道还要惊人。 直压得舒遥无法呼吸。 卫珩揽了他一把,将舒遥护在身后,好叫舒遥避开万川和视线。 紧要关头,来不及问万川和为何会来,是怎么来。 但江云崖百忙之中,不忘询问万川和道:“万域主与紫薇秘境联系极为紧密,可有知道修补封印煞气本源的禁制之法?” “修补禁制之法?” 万川和用了一瞬去消化江云崖所言。 幸好他再不着边,也知道此刻拖一时少一时,容不得冗杂言语,当即挑他知道的说起来: “我看这禁制破损得不多,不必着重修补,只要有与紫微星同根同源的力量灌入,应当能用。” “这就是症结所在了。” 玄和峰主绝望道: “现在这点时间,我们哪里有空去摘紫微星啊?怕是紫微星没摘到,我们就先被魔族咀嚼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众人心中一寒。 考虑到魔族在他们心里留下的印象,即可知玄和峰主这句“被嚼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是贴切形容,而非是夸张比喻。 江云崖替她补充:“想摘下紫微星,须得解决煞气根源。否则紫微星一旦被摘下,煞气即刻爆发,自紫微城起,天下无净土。” 这个方法被他们三言两语否决。 离第一次出剑的时间已有些时间,卫珩一轮明日的光芒不减,杀的魔族化成黑雾,都能拥拥挤挤成一大团。 他言简意赅,字字有力:“唯有杀魔而已。” 青山玉石能长存天地,万古不灭,绝非他们沉稳内敛,或是温润无锋。 恰恰相反。 是因为他们挺拔,坚硬,无物可将其崩摧,从不为外物风霜所动。 卫珩当如是。 他曾经一剑诛杀十万魔种时,想必也是一般的模样。 仍有不同。 魔种仅仅只有十万。 深渊中所居的魔族,代代积累,生存万年,只怕不止百万之数。 魔族同族相食,内耗得快,但能留下的魔族,相较起来,自然比同阶要来得强悍。 两相比较,天道不支,卫珩并非是当年日月并明的全盛状态。 而且仙道诸人,哪怕修为放眼天下可得一句登峰造极之夸,却不是人人都是卫珩。 “其实是有办法的。” 魔王刚壮着胆子说出这句话,便受到众人一致瑟目光洗礼。 连倒悬山主,剑上去势虽说不缓,也极其难得的转过头来,示意魔王开口往下讲。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魔王说:“据我感应,你们中就有与紫微星气息同根同源之人。” 魔王为深渊煞气所生最强者。 深渊煞气由紫微星一手捏成,将其丢往深渊封印。 论起与紫微星的联系来,可谓比万川和只深不浅。 众人目光嗖嗖转向万川和。 破军语气凿凿:“老万,你是在紫薇秘境里生的,想来或多或少和紫微星有点关系,来,死马当活马医试一试吧?” 万川和:“???” 他有点搞不清楚状况,又有点受宠若惊。 虽然这样说来,我和紫微星力量出于一源,好像是有点道理—— 但拯救世界这么大的事情,真的能有朝一日落到我头上来吗? 不能。 魔王带点害羞,有点弱气的声音幽幽飘进万川和耳朵,无情打碎他不切实际的幻想: “不是,我说的人不是他。” “!” 破军突然警觉:“我们这里还藏着那个不为人知的紫薇秘境私生子?老万他兄弟?” 真是滴水不漏,深藏不露啊。 破军感叹一回。 万川和:“……” 他企图解释:“严格来讲,我不能够算是紫薇秘境的私生子。我和紫薇秘境的关系,就像是女娲和人类的关系一样。” 但是没有人听他解释。 魔王顶着他们凶悍求知的眼风,想着他们更凶悍,剑下不留魔的出手,战战兢兢: “是给我烤肉吃的那位姐姐。” 舒遥:“???” 等一等? 一个所谓的天选之子还不够。 自己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紫微星私生子的身份??? 破军:“???” 兄弟,你什么时候成的紫微星私生子? 我怎么不知道? 他在自己被好友无情隐瞒的悲愤之中,还有几分恍然大悟。 怪不得万川和当时重伤,是在长安城重伤的。 怪不得万川和和舒遥谈得来,相交甚好。 原来兄弟真不是说说的啊。 是亲生的。 舒遥:“…不是,魔王,若是我能修补禁制的话,确实再好不过。但你当真不曾混淆气息认错人?我与万域主不同,来历明明白白,怎可能与紫薇秘境有联系?” 他一出声,万川和便注意到了他。 等一等,纵观魔道大乘,似乎没有眼前这名女子的身影? 魔道大乘来来去去统共那么几十个,自己是全见过的。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又不是江素问,这样美的一张脸若是见过,怎会不记得? 奈何事态紧急,万川和只得暂行压下这点疑惑不表。 魔王一见到舒遥,就想起唇齿留香的烤肉,倒没了那么紧张,摇头道: “紫微星对我而言,等于生我之人,我对它气息再熟悉不过,肯定不会认错。你身上与紫微星同源的力量隐蔽,若不是我至了大乘巅峰,也不认不出来。” 魔王唯恐舒遥不信似的:“我第一面见到你,就觉得你特别亲切,还有点怕你。” 舒遥:“……” 怪不得他面前,魔王那么好说话,活脱脱像是被欺负的孱弱少年。 舒遥接受了魔王所言。 反正就是试一试,情况总不能更坏的。 他心中甚至生出一种期待来。 卫珩护他良多,舒遥蒙他两次救命之恩,种种回护之情,自然是很想能为他做点什么的。 即便是不提报答心理。 他和卫珩将来的合籍大典还要风光大办,震动天下,怎么能够随随便便在魔族口中化为乌有? 魔尊不允许这样情况的发生。 舒遥说:“那我试试。” “咦。” 破军突发奇想,漫无边际地插了一句话:“魔王你和他皆是紫微星所出,难不成你们是手足?” 舒遥:“……” 拒绝。 魔王:“……” 求生欲使他小心翼翼:“不,不是。我见他固然很亲切,但是也很敬畏他。” 破军一拍掌,做出合理解释:“那就是你把他当作了母亲。” 仙道中人心情复杂。 怎么说呢,看看天姚姑娘这貌美如花,容色倾城的样子,也不像是有那么大儿子的样子。 哦不对,他们修行中人,早就青春常驻了。 但天姚姑娘万一有了那么大一个儿子,日后道尊怎么办? 魔尊会怎么想。 不不不,不能想了。 眼下还是煞气的事情最要紧。 仙道中人生生地被日后极可能掀起的腥风血雨吓回现实。 甚至觉得死在深渊不用面对现实也挺好的。 舒遥:“???” 破军你是不是太久没挨过雷劈,好了伤疤忘了疼飘了? 他面无表情看向魔王。 魔王愣是被舒遥眼中杀气吓得腿一抖:“我我我真的没有说假话!我第一眼见到您就又敬畏又亲切,知道您和紫微星气息同出一源。” 堂堂魔王,被吓得连敬称都用上了。 舒遥面无表情转回头看破军。 破军没从他眼里看出春波万顷,顾盼生情,倒是看出自己被雷霆劈得痛不欲生的将来。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这不是最令人害怕的。 最令人害怕的,是一直持剑未曾言语的卫珩,也侧了眼神。 他眼神意味很淡,却有点冷。 对剑修而言,可以直接理解成拔剑的意味。 舒遥冷冷道:“魔王怕是认错了人,你是煞气所生,与魔道好歹有点渊源。我看我身边这位破军使到处留情,就很适合当你爹。一定是我和他相处过一段时间,沾染了些许他的气息,导致你认错了人。” 众人:“???” 你以为你这个拙劣的解释,我们会信吗??? 破军:“???” 你以为这个生硬的扣锅,魔王会接着吗? 大家是上了眼睛的人。 不料魔王被舒遥眼中杀气险些吓到破音:“是是是,是我认错了,您身边的人确实更像。” 舒遥满意点头,不忘把剩下的锅随手往万川和身上一丢:“我看那位万域主和紫薇秘境有点联系,长相较你为老成,说不定也是。” 万川和:“???” 什么时候修行中人可以凭长相老不老成判定父子关系的? 魔王:“???” 自己活了几千年,生命漫长得连他都记不清具体岁数,难道长了一副少年模样是他的错吗? 难道要他管这里所有人叫爹喊娘吗? 恐惧使魔王点头如鸡啄米:“是是是,我看也像是。” 众人对这毫无节操尊严的魔王绝望了。 同时更加深刻地怀疑起天姚姑娘和魔王的母子关系。 好好的一个魔王,要不是与天姚姑娘是母子,怎么就至于见了天姚姑娘如虎? 他们同情的眼光望向卫珩。 看来道尊的情路很坎坷啊。 第一个魔尊动不动爱拿雷劈人,普通人还真打不过他只能乖乖被劈不说,天姚姑娘看着也不像是来路简单的。 魔王的爹还在吗? 魔王会因为道尊夺取他母亲的关注,和道尊不死不休吗? 引长烟瞬间肃然起敬,低声道:“以后我去一斛珠,态度一定要放尊敬一点。天姚姑娘真人不露相,以前是我太轻浮了。” 那可是魔王他妈! 其余三人:“……” 看到倒悬山主的死亡视线了吗? 敢在倒悬山主面前提一斛珠,敬朋友你是真勇士。 舒遥非常振振有词,说出了最有说服力的人依据:“再说,魔王他那么丑,怎么可能是我儿子?倒是破军使和万域主挺配的。” 众人:“……” 虽然说吧,魔王长得也真不算丑,眉清目秀的。 但看看天姚姑娘容貌,这句话,好像真的没办法反驳。 破军/万川和:“……” 过分了,兄弟。 最过分的是,卫珩跟着微微颔首,道:“确实如此,我信你。”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魔王恐惧地摸上自己的脸,怀疑魔生。 难道自己长得有那么丑吗? 舒遥一边嘲讽,另外一边也没有闲着。 他对着禁制的阵纹,思考着是自己身上是哪种力量和紫微星同气连枝。 假如魔王说得是真的。 是天罚之雷。 舒遥最终得出结论。 由皆空方丈的说法看,是紫微星降世,降下天罚之雷诛杀孤煞魔修。 自己习雷法,为天刑脉主,与天罚之雷恰好相通。 舒遥指尖蹿出一小缕雷电火花,试探性地按了上去。 奇迹突生。 那缕雷花游走在阵纹之中,光亮复明,阵纹如游鱼水波,有生命般的慢慢运转流走起来,似出笼猛兽,张牙舞爪扑向四面八方的煞气被勒紧了脖间的绳子,如有顾忌,渐渐收敛。 明眼人不难看清情况在显而易见地好转。 他们手下灭魔的动作未停,心中已庆幸起来。 唯独江云崖。 他眼尖地瞥见了那抹雷花,又想起刚刚翻滚的阴云,隐约的电光… 不至于吧? 就算和魔尊修的是一门医修功法,也不至于在招式上都如此相似吧? 江云崖为性命考虑,强行掐死了他仍在萌芽的危险想法。 其实不止江云崖一个。 江云崖是个顾惜性命的聪明人,万川和却不是这样。 他随口问道:“破军,说起来我刚下就想问,我从未在魔道的大乘里见过这位姑娘,这位姑娘是谁?” 破军:“……” 兄弟,你看看我被寒声寂影抵住的喉咙,你说他能是谁? 你想让我怎么答? 他不答,另外有人替他答。 玄和峰主道:“咦,万域主没见过一斛珠的天姚姑娘吗?域主与魔尊交情甚好,不应该啊。” 她尚觉奇怪而已,未曾深思。 但书院院长挑起眉头,倒悬山主目光一厉。 大乘敏锐的灵识使玄山掌门出声:“师妹,天王保心丹…” “好。” 玄和峰主不多想,递给玄山掌门一瓶,关心道:“师兄,你可曾在刚才受伤了?” “受伤没有。” 玄山掌门颤颤巍巍接过天王保心丹,仿佛年过八旬的老人握住赖以为生的拐杖: “我觉得之后的事情,一瓶天王保心丹…可能不太够……” 天姚? 天姚仍在魔宫里好端端的,是谁那么不长眼冒充她? 万川和没有机会把这句话说出口。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因为一道灵力,一道魔息,双双封住了万川和的嘴。 灵力是卫珩的。 魔息是破军的。 万川和急得唔唔出声,想告诉他们那是个顶替天姚身份,不知来头的女人。 他听到一道阴森森的声音,杀气满溢:“破军,给我杀了他扔出去喂魔族。” 万川和:“???” 他想要以眼神示意破军: 等一等兄弟,你这样见色眼开的吗?美人面前,连多年的兄弟情谊也可以不顾? 破军摊手,对他礼貌性表示同情。 对不起兄弟,你自己作死。 这个我真的救不了你。 在实力为尊的魔道,有的时候,口吻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 更不用说舒遥指尖的雷花,万川和的吱唔声音… 哦对,他还是道尊的心上人。 舒遥指尖的那一簇雷花仿佛化身雷霆电流流过仙道大乘身体,使他们堵塞多年的脑子为之一清。 众人顿时醍醐灌顶,灵光闪现,觉得自己明白了一切! 从万川和的反应看,“天姚姑娘”绝对是假的! 天姚修医修,好巧,魔尊和她的医修功法一样。 天姚习雷法,好巧,魔尊也习雷法。 天姚与紫薇秘境格外亲厚,好巧,魔尊是紫微星所择天命之人。 天姚与破军使是好友,好巧,魔尊也是。 魔尊和天姚俱是这世上顶顶出挑,一时无双的美人。 他们俱喜着华丽红衣。 只是—— 江云崖看着眼边红裙翩跹,细腰如柳,香肩半露,肌肤雪白。 打心底深深担忧起他们得不到保障的人身安全。 可见知道的太多,未必是件好事。 玄和峰主顶着卫珩格外严厉的眼风,欲哭无泪,小声保证道:“师兄,你放心,我们不知道天姚是谁,绝对不会往外说。” 舒遥手抖了一抖,险些没把禁制失手毁了去。 他惘然望着逐渐恢复如初的禁制。 这个禁制还有修补的必要吗? 不如随着丑恶的事实真相,一同埋葬在深渊吧。 同归于尽挺好的。 不用面对异样的眼光和议论。 书院院长严肃点头:“道尊放心,在场全是有头有脸之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舒遥差点跌了个跤。 谁信你们的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看看玄山秘史。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信你们有鬼。 倒悬山主僵立在原地。 显然这一幕,已经太超出他这个直男剑修的承受范围。 不过不要紧。 有玄山掌门作陪。 玄和峰主没来得及为自己师兄并不是个欺骗感情的渣男喜极而泣,就慌忙揪着玄山掌门的衣领,使劲掐他人中。 好让他不要就地昏倒,给玄和峰主一个塞天王保心丹的抢救机会。 江长星深深困惑:“你们如今谈论的是何事?我怎么好像听不太懂?” 甚至怀疑事隔三百年,仙道通用的语言和他当初所用的天差地别。 要不然怎么就是听不懂呢? 禁制的最后一笔勾连而成。 其上跃动的灵光,对仙道众人来说,是无限美好的明天。 对舒遥来说,是无与伦比的黑暗。 他想到那些会沸沸扬扬传遍仙魔两道的谣言,世人怪异眼神,好奇低语… 最可怕的是玄山秘史的续本。 舒遥想跳深渊。 这丑恶的现实去死吧! 深渊好似感知到舒遥过于强烈的求死念头。 禁制下的地面裂开一个口子,如野兽张开它的血盆大口。 它是那样地猝不及防,让人难以抗拒,导致连舒遥也来不及出剑,便被卷入更深一层的地下。 又隐秘至此。 对舒遥来说是血盆大口。 对其余大乘来说如寻常无异。 时时刻刻关注舒遥动静如卫珩,也只见到舒遥身影乍然消失,无影无踪。 等他们发觉舒遥好大一个活人不见的时候,人都不在了,没留下任何痕迹。 “师兄…冷静一下…” 玄和峰主张了张口。 她从未见过卫珩剑气如眼前狂飙。 大约是动了震怒,想掀翻这一座深渊: “兴许魔…咳,是天姚姑娘羞愤太过,寻个地方躲下去也是有的。 第74章实在戏精(番外更啦) 众人对玄和峰主所言认可地点了点头。 这本来也不是什么不可能之事。 别说是舒遥身为被拆穿的本人,就是他们知道归知道,接受又是另一码事。 一想到要将那位衣裙如霞,纷繁琳琅的天姚姑娘和魔尊划上等号… 想一想就有点让人难以呼吸。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没看到那边的倒悬山主已经脸色发青,身体僵直,说话无能? 没看到他对面,另外一边的玄山掌门捂住心口翻着白眼,坚强地和心疾做着纠葛斗争? 玄和峰主小声:“我有点明白,为何魔尊和破军使的交谊会这般好了。” 坠青天镜月的明丽模样,和天姚简直是一红一白两朵并蒂花。 相同的爱好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果然不假。 尤其是在这个爱好仍然小众的时候。 江云崖小小声:“我也有点明白,上一任的魔尊和七杀使,为何会和他们反目成仇了。” 甚至有一点小小的同情。 说不定就是让雪天和七杀身为魔道良心仅存的那一点坚持,让他们两人看不下去舒遥破军乌烟瘴气地为祸魔道呢? 书院院长更加小小声地沉通道:“那么问题来了——” 几人屏住呼吸。 书院院长:“现在的魔道是魔尊和破军使掌权。” 这个魔道还有救吗? 为什么大人物的爱好都如此稀奇古怪,极其考验人的心脏承受力? “……” 好问题。 玄和峰主也不由得蹙紧眉头,将声音压得几不可闻:“如院长所言,那么问题也来了——” “魔尊和我师兄情投意合,眼看着是要结为道侣…” 他们玄山,他们仙道还有救吗? 破军:“……” 没救了。 这种造谣传谣,乱写本子的仙道没救了。 大家都是大乘,你们以为你们几不可闻的声音是真的不可闻吗? 舒遥就算了,反正不见踪影。 能不能给他这个在场的当事人一点尊重? 破军转头回看。 他眼中的杀气阴嗖嗖地飘到了万川和身上,几乎在空中凝成刀子,对着万川和周身经络比划着哪一处最适合下手宰杀。 硬生生把万川和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魔修吓退半步,警惕道:“兄弟,你想干嘛?” 先前封住他嘴灵力和魔息被撤去,万川和体会到能够自由开口的爽快,尽情地呼吸着深渊内污浊空气,大声说话: “不是我说,一个来路可疑的女子而已,至于吗?不就是长了一张好看一点的脸,兄弟你至于色迷心窍到这个地步吗?” 破军:“……” 去你丫的见色眼开。 万川和若是有朝一日死在寒声寂影和日月照璧下,也当真是死得其所,分毫不冤。 万川和只觉得自己一双眼,看破世间红尘万物,有着红颜白骨的高深觉悟,十分骄傲,十分自豪: “再说兄弟,我们和贪狼俱是很好的朋友,你若是动手,想来贪狼也不会高兴的。” 万川和背靠大树好乘凉,企图拿舒遥的大旗疯狂恐吓破军。 破军:“……” 兄弟,你还不知道想杀你的人是谁吗?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你死在寒声寂影下真是一点也不冤枉。 万川和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有点不对头。 是仙道中人看他的眼神有点不对头。 满怀着对舍己为人,无私奉献牺牲的英雄敬佩敬仰;又如同看着一个将死之人一般轻柔怜悯。 可以简单理解为看着待宰杀,即将被端上桌的猪肉。 “万域主?” 玄和峰主唤了一声,怜爱问他:“万域主可曾有什么心愿未了?或是未竟之事?” 万川和:“???” 江云崖摇头轻轻一叹,满是智者看破世情的沧桑,口吻老成:“若是有,域主不妨珍惜眼前,先去完成,也好了未尽心愿。” 万川和:“???” “不错。” 院长认真伸出手掐了掐:“咳,离那位出深渊应当有几日辰光,万域主大可好生妥善安排一番,不留后患。” 简单来说,就是吃顿好的再洗洗脖子等死。 万川和:“???” 他彻底迷茫了。 这离大家从紫薇秘境出来才多久?怎么大家说的话全是让他云里雾里听不懂的? 这是自己还没出外围的心魔幻境吗? “魔…不,是天姚前辈的脾气真是好啊。” 在静默如死的年轻一代首席中,顾迟笔如是开口。 “要是普通魔修,一定对我们拔剑相向,恨不得知道这段事情的人死光才好。” 可是天姚姑娘不。 顾迟笔:“天姚前辈宁愿自己跳深渊,也不愿意对我们动手。” 可见品性之纯善美好,对道尊爱意之深,令人动容。 引长烟等三人被她说得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 他们在顾迟笔眼中看到了跃动的火光。 身为多年好友,有哪个是不了解顾迟笔的。 他们心头一紧,连忙相劝:“天姚前辈脾气虽好,但是能在魔道坐此高位,绝不是没脾气的人。” 怀霜涧:“更不用提他剑下杀过的魔修。” 引长烟做了最后总结:“所以说顾师姐,话本这个事情…能免则免吧。” 顾迟笔:“我可以低调些来写。” 三人:“???” 您对您三本秘史的风靡程度心里没数吗? 三人很快以看待万川和的眼神。同等地来对待顾迟笔。 “为什么你们不说正事啊?” 魔王一方面心急如焚,担心那位又凶又漂亮的阿姊走了后没人给他烤肉吃;一方面日月照璧剑气压顶,急得他差点哭出来: “要紧的不应该是那位阿姊究竟去了哪里吗?” 好问题。 众人一时间不敢回答。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因为卫珩的气势,实在太过惊人。 他那轮旭日映青天,威压一步步攀登至顶点。 倒是没有了魔族身死后幻化而出的黑雾。 是黑雾尚未升起,就被这天下一等一光明堂皇的明日照得散了去。 论起光辉之盛,这世间万物,有谁敢与日月争辉? 唯独卫珩在青天白日下,如亘古不化,四季不融的冰雪,望一眼便是严寒透骨。 魔王呜呜地哭起来:“那都是血食啊!你杀了我多少的血食啊?我不心疼的吗?” 欺负自己一个魔王不敢跟他动手吗? 还真不敢。 哪怕不看在惊鸿一瞥的烤肉面上,就现在卫珩的剑下明日,魔王也真不敢和他真刀真枪动手。 “阿遥他是被禁制卷进去的。” 过了半晌,卫珩才极吝啬地开口说了那么一句话。 仿佛他的魂魄心窍随着舒遥的一个消失跟着跑了大半似的,再说不出来哪怕一句长点的句子。 江云崖撩起眼皮望一眼天穹紫微星,再平视着扫过魔王与万川和,如有所悟: “果然,一切与紫微星有关联的东西人物,不能指望它靠谱。” 紫微星气得发抖。 你们也就是欺负我如今虚弱,才能逞一逞嘴炮。 万川和:“???” 不是兄弟,你特意要加一个人字上去,说给谁听呢? 破军也收起自己那些不着边际的想法,正色问卫珩:“要如何做?” 卫珩手指更紧握日月照璧一寸。 这一寸之间,隔的是可以崩摧名山大川,跨越高峰险壑,至高至远如天地,至玄至妙如大道也无法阻挡的剑。 是剑下剑主的决心。 “打开禁制,自然可见分晓。” 卫珩做事向来很讲道理。 更没有随意迁怒他人的习惯。 因此对着魔王也是平平淡淡问询:“不知可否劳烦魔王一二,替我打开禁制一探。” 魔王集煞气而生,对危险极为敏感。 他愣是从卫珩话语里体会出了那种“即便是你不打开,我也大可一剑破之”的狠意。 魔王打个哆嗦:“可可可可以自然是可可以的。但是你们不是之前还要保存禁制吗?” 卫珩语声寻常,好似根本意识不到自己说的是何等惊人困难之事: “等魔族散去,煞气本源被削弱,禁制打开一段时间,自然无妨。” 好像削弱煞气本源,轻松如打坐修炼,吃饭喝水,根本不足为扰。 只有舒遥的事才算事一样。 事实上的确如此。 煞气本源,魔族百万,有剑在手,再艰辛坎坷,也可仗剑而去,一剑破之。 舒遥的事关乎情,关乎心,牵扯到的是人心血肉里最柔软的那一块。 也最坚不可摧。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卫珩看出众人的疑虑。 他说:“我自会解决,不必多虑。” “我道侣仍在禁制之下的未可知之地。” 和他被拉入十二阵时,舒遥自曝身份说的那句话竟有异曲同工之妙。 许是爱人之人,殊途同归,总抵相同。 自然顾不得旁的多余。 “等一等,道侣?!!” 万川和吃惊地张大嘴巴。 终于反应过来了。 众人又是好笑,又是悲悯,心里想着可惜晚了,该知道的都知道,该来的寒声寂影也不会迟到。 万川和震惊道:“那贪狼呢???” 众人:“……” 万川和:“道尊就不怕贪狼有朝一日剑在手,杀尽天下负心人吗???” “……” 行吧,死得是真不冤。 ****** 禁制乃紫微星上古所存,岂是好轻易修补的? 舒遥修补完禁制,身上如江海不见底的深厚魔息也统统去了干净。 正当他犹豫是借剑一用,怂恿日月照璧干脆杀了万川和;抑或是不让卫珩将时光浪费在这无谓事情上,叫卫珩抱一抱他,等自己气力恢复全找万川和秋后算账时—— 深渊并没有给他那么多犹豫机会。 它生出莫大的引力,如深海盘旋着吸纳归附的小江小河,根本让人无从抗拒,一把将舒遥拽向地下更深处。 舒遥一路急坠。 眼前掠过的是黑漆漆一片,连看清周遭环境都是不见实际的奢望。 耳边擦过的是锋锐如刀,侵蚀如毒的罡风,稍有不慎,兴许就会在罡风中被活生生削成白骨,血肉绞泥。 终于,耳边的呼啸为之一停。 舒遥最后一丝魔息彻彻底底被榨干,他衣衫破碎,经由罡风切割过的肌肤留下细小伤痕,星星点点错落密布。 好在不用担心刚刚逃过成为魔族血食之忧,再历罡风绞肉之苦。 否则舒遥还真有点无法比较这两种死法谁比谁更体面。 他眼睛一闭,放心地晕了过去。 再睁眼时,四周已换了个全然不同的模样,天翻地覆。 舒遥被天空上日头正好的阳光刺疼了刚刚张开的眼睛。 他在深渊里待了一段时日,一时间无法接受外面的日光,看东西都有点模糊不清,几可与江素问相媲美。 好在鼻子和耳朵不会骗人。 一缕略带苦涩的药香味蹿进鼻尖,夹杂着鸡鸣鸭叫的喧闹声音。 等一等,玄妙峰什么时候养了鸡鸭? 那只大白鹅该怎么办? 这是舒遥脑海里第一个想法。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对卫珩有一种天经地义般的信任。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理所当然认为着自己若是出事,卫珩一定是最快会出手相救,也一定是最先救到自己的那一个。 但这一次舒遥想错了。 等眼睛能视物后,舒遥下意识将周围环境打量一下。 嗯,清简简朴得只放了一床一柜,床上被子还是极有农家野趣的蓝底大花粗布被。 不是玄妙峰。 推开摇摇欲坠糊着一张粗糙白纸的木窗,舒遥看见外头绿苗茵茵,泥土新翻,褐色泥土里隔几尺还能见到飘落鸡毛。 外头有稀稀拉拉的茅草屋檐,偶有白烟袅袅,掺杂着柴火呛鼻气,显然是世俗人家,生火做饭。 也不是玄妙峰。 卫珩虽说不讲究仙家洞府的派头,到底是天下第一所居,自成一派,不至于不讲究到这个地步。 有位中年的大娘迈步进了来,她肤色不像修行者的白皙细致,黝黑里带了粗糙的红意,双手骨架粗大,指节突出,指缝中隐隐看得见夹着的泥土,可见是劳作多年的庄稼人。 舒遥:“……” 深渊地底下通的是这种地方? 怎么看怎么像是凡间乡村。 自己真的不是爬了云梯,而是掉进了深渊里吗? 舒遥很快把种种疑虑抛之脑后。 管他,反正与紫微星搭边,不靠谱的多着去,何必自寻烦恼? 紫微星:“???” 再说一遍这是深渊底下。 这是紫薇秘境一环。 所以我听得见。 真的听得见。 大娘一见舒遥,便兴奋地扯着嗓子哄开,衬得她脸色更是黑里透红:“呦,小娘你醒了!” 等等…小娘? 如果自己没记错,自己被拉入深渊的时候,身上穿的依稀是女子衣裙,顶的是女子面容? 舒遥艰难地低头往下看了看。 果不其然。 熟悉的嫣红如火染云霞。 熟悉的金丝滚镶,坠珠嵌宝。 舒遥颤颤巍巍地伸出手,企图摸一摸自己的面容。 没有错的,长眉染黛,菱唇丰润,眼睫卷翘,鼻梁细挺。 天姚那张面容与他原本面容大相径庭,远不及舒遥本生骨相转折锋锐,美且肃杀,一摸便知。 所以说他在一个明明没有人知道他身份的地方仍要以女装扮相生存? 舒遥有点窒息。 他终于理解了破军当时的难处。 一入女装深似海,总有看不见的手掐住你的喉咙。 大娘见他不应,兴致仍不减,絮絮叨叨一个人念了起来: “小娘可不知道,当初我在村门口捡到你的时候,可把我吓了一跳!你浑身是血,衣服都碎了好几处了!” 我知道。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舒遥无奈想。 要不是我浑身是血,何至于丢脸到昏过去躺尸在人家村门口碰瓷的地步? 大娘声情并茂,拉起舒遥的手,继续开始感叹。 他这具身体的手生得纤细,两指虚虚合拢间空了一大块,那截霜雪凝脂似是随时会消融在大娘粗糙宽大的掌间。 舒遥不自在,大娘也生怕被人家娇贵的小娘子弄疼,刮出几道擦伤红痕,当即讪讪然放下: “小娘,你不瞒大娘说,大娘看你衣饰华贵,十里八里三代人都寻不出一个似你这般俊俏的,看样子绝不是寻常人家出来的人物,怎么好端端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舒遥嘴闭得紧如蚌壳,坚决不开口。 他怕说出真相吓到大娘,打碎她朴素的唯物主义价值观。 他这副天姚的皮囊生得真是好看,连阅尽红尘如仙道诸位大乘也要不可免俗赞叹一回,更不用说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大娘。 大娘看着他的容颜,情不自禁就要生出疼惜之情,连声音都被小心翼翼放轻,生怕震碎花魂玉骨的美人: “来,和大娘说句心里话,是不是和心上人私奔去了?” 舒遥差点把口中的药喷出来。 大娘唏嘘一声,谴责道:“可见你那心上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见你生得好颜色罢了。” 舒遥此时倒有了一个符合他受伤的虚弱作态。 他病怏怏斜靠在依旧是蓝底大花的粗布靠枕上,心想这农村生活朴素归朴素,娱乐倒是半点不缺的。 都快被大娘脑补出一本才子佳人薄幸无情负心郎的戏码来了。 大娘自顾自地说得也欢,疑惑道:“诶,不过你那把剑是从何而来?” 舒遥觉得自己抓住了机会。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舒遥深谙这个道理,使劲解释:“大娘,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名剑客,我之前做的是拯救天下苍生的事,出了点多差错,于是落到了这儿来。” 他声音用的是女声,因受伤虚弱的原因,听起来也一缕缕的,如同流泉掺蜜糖,清甜酥软。 直把大妈哄得眉开眼笑,使劲揉了舒遥头发两把,揉散了上面金钗珠玉: “哟,大娘看你是大家的闺秀,应当有点傲气架子,没想到嘴那么甜那么会说话,哄得人也开开心心的。” 她用过来人的语气,循循善诱:“大娘这个年岁的人了,什么没见过?你脸皮薄,不好意思说,大娘却是知道的。那把剑看着精美贵重,想来定是小娘你的嫁妆?也是,和心上人私奔,怎么能不带嫁妆呢?” 上面是如狼似虎,兴致勃勃打算编着第二本玄山秘史,拿他女装说话的仙道。 下面是虎视眈眈,随时准备给他编一出完整的才子佳人落跑记,风流负心薄情郎,美貌娇花大小姐的农家热情大娘。 舒遥窒息了。 活着真的好难。 让雪天那里的孤煞缺人吗? 大娘看他头一歪,随着散下的如云乌发靠倒在枕上,倒是慌了神,喊道:“小娘你没事吧?你醒一醒?别吓大娘啊!!!” 舒遥不是很想醒来,面对这个丑恶的现实。 大娘见他久久不应,愈加慌乱,立马提着裙子出屋喊人。 大娘喊来的人三十来岁,亦是粗布衣衫,提着药箱,看着文质彬彬,文文秀秀的,和整座村子格格不入。 大夫坐下,了然笑道:“原来是那个和心上人私奔的小娘啊。” 说来奇怪,他看着有种书香气的拘谨,然而开口是却散得一干二净,平白换成任侠般的豪迈洒脱。 开阔疏朗得恰到好处,既非是埋头书卷的刻板呆子,也非粗豪过头的不讲究武人。 很难想象,这样风骨气度之人,竟留在这座不起眼的小村子里。 舒遥没有想要探究他来历的意图。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在听到大夫第一个字的时候,就差点因为呼吸不畅晕厥过去。 难以想象,大娘究竟把穷小子与大小姐,薄情郎与美娇人的爱情故事说给了多少人听,是不是传遍了村子每一个角落? 但舒遥不能晕过去。 大夫很快要搭手,探他的脉息。 舒遥依稀记得,医修是可以通过脉息来判断男女的。 虽然不知道凡间大夫有没有这个功能。 但作为一个悲天悯人的魔尊,舒遥不是很想去考验大夫心脏是否足够强壮,能不能承受住这惊雷一击。 他势如闪电般收了手,甚至很想顺手给大夫来一记寒声寂影。 大娘眼里满含担忧,殷殷劝他道:“小娘,你身上有伤,切莫不可忌讳忌医啊。” 舒遥最拿这种纯粹的善意没办法。 他游移在大娘殷殷期盼的眼神,和大夫含笑似是静待他开口的脸上徘徊不定。 舒遥闭上眼,咬着牙。 他声音细弱,视死如归:“那个…男女授受不亲…” “不愧是大人家的小姐!就是讲究!” 大娘恍然大悟一击掌,拍出响亮清脆地“啪”一声。 活脱脱像是往舒遥脸上扇的耳光。 她十分不好意思:“诶呀,我们和大夫相处久了,乡村野户的,不在乎这点,没想到唐突了小娘。等等,大娘给你找块布,让大夫搭着给你诊脉。” 一回生两回熟。 一旦豁了出去,就会发现面子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 尽管舒遥依旧气若游丝。 但他已经熟练很多,缩回手腕,贞洁不屈: “不行!我清清白白女儿身,我的手怎么能让这些脏的臭的男人碰!隔着布也不可以!” 他舒遥,今天就把面子丢这儿了! 反正等出去,谁也不认识谁。 第75章千里相会 舒遥这一句喊得格外动情,瞬间爆发的情感将大娘和大夫都唬得一跳。 当然,是视死如归的羞愤悲壮,还是宁死不从的贞洁烈女,则有待考量。 大娘也是为这位好似玉堆起来,鲜花般娇嫩脆弱的美人操碎了心,劝道: “唉,小娘,听大娘过来人的一句劝,这忌讳看大夫克万万行不通,要硬生生把小病小痛的,拖成大病。你瞧瞧你长得这般俊俏,身子又娇贵,万一拖出个好歹来,多不值当?” 舒遥:“……” 不,我不。 他堂堂大乘魔修,高山随便砸,大海随便搬,给我两天功夫舒遥还能恢复如初,把天捅出个窟窿让大娘看看。 大娘心好,仍兀自在那里苦口婆心劝着,“小娘,你切莫担心,给你看病的这位先生啊,可是十里八里,鼎鼎有名的。” 说到这里,她好似很自豪似的,一双和明眸相去甚远的眼睛也有了神采: “大娘不瞒你说,我们这十里八里几个村落的人,治病、念书、识字,统统是先生教给我们的,从来不嫌弃我们年纪太大,人太愚笨,他人品好着呢!” 舒遥眼前一黑。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既然识字读书是先生教给这村里人们的。 想必大娘信口张嘴胡编一段风流才子俏佳人、薄情夫郎落跑妻的本事,也是和先生一脉相承? 说不得是小巫见大巫。 这让舒遥怎么敢放心信任先生为自己诊脉? 舒遥转头幽幽望向窗外,一脸的坚贞不屈。 他已经想好了十八般套路。 甚至犹豫着下一步是该拿剑抹脖子以证坚贞不屈好,还是唱一曲葬花吟,伤怀他如花般飘零的人生好。 可惜先生慢悠悠地说了话,让舒遥空有十八般套路,却无用武之地: “咳,这位小娘子一时想不开也是有的。劳大娘你先出去回避一下,我与小娘她好好谈一谈。” 大娘不疑有他,十分放心,不忘嘱咐大夫一句:“先生一定要留神,莫让小娘她寻了短见!” 说罢退了出去,“吱呀”一声体贴地掩上木门。将屋子留给两人。 舒遥不变应万变,倔强地梗着脖子不肯回头。 后面飘来一句先生的:“我知小娘你身份不同寻常,不过药是我开的,小娘你大可放心,我不会将你身份泄露出去。” 他语气很平缓,像是蒲扇煎药时蹿出的白烟缕缕般温吞吞的。 却差点没把舒遥吓得整个人扑在窗框上跌出去。 原来自己女装的事情已经被先生知道了吗? 也是,毕竟药还在熬着,哪有医生不把脉就开药的? 怕是个赤脚大夫。 舒遥恨自己好蠢。 他刚才为什么要喊“男女授受不亲”,喊“清清白白女儿身”。 安静如鹌鹑装死哪里不好吗? 他一手支撑在窗框上,另外一只手抖抖索索摸到被大娘妥善安置在床与窗边缘凹陷处的寒声寂影。 好重。 舒遥第一次认识到寒声寂影竟是沉重如此。 就重得如同生命意义。 他不配承担。 舒遥颤抖地举起了寒声寂影,想给先生来一剑架脖子上。 再配一句:“我,魔道贪狼,杀人如麻。你管好你的嘴,不要往外说不该说的话。”就更好了。 算了,不如说魔道破军,或是魔道万川和更好一点。 魔道让雪天也不是不能考虑。 破军/万川和:“???” 兄弟你有事??? 先生乍舌:“现在的魔修脾气都那么大的吗?” 他有种好心当作驴肝肺的不可思议:“连被看出魔修身份都要动手拔剑杀人?” 舒遥:“……” 先生略带愤怒的质问声,对他而言,与仙音弦乐无疑。 一瞬间就轻飘飘得把舒遥从十八层地狱超度回九重天上。 他松了一口气,格外小心地试探先生:“你是说,你看出了我魔修的身份?”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是啊,不然呢?”先生没好气反问,“你身上魔息浓得哪怕是没长眼睛,隔着八百丈外都能感受得到,更不用说我又不是瞎。” 他多年养气功夫终究不是白练的,说到这,语气又平和下来: “我清楚你们魔修和常人不能一概而论,所以干脆没给你把脉诊断。药也是随手开的补气培元的,放心,寻常人喝了尚且无事,更不用说你们魔修。” 原来真的是闭着眼睛瞎开药的赤脚大夫。 舒遥放心了。 不管怎么说,以为他是魔修闭着眼睛瞎开药的赤脚大夫,总比慧眼如炬看穿他男扮女装真实身份的大夫好得太多。 既然说开,舒遥没有再装腔作势下去,微微颔首,淡声道: “方才一时情急,多有冒犯,万望见谅。” 他眉眼间的苍白病弱被冲淡,露出几近迫人的那点咄咄艳丽本色。 是凤凰展翅,扶摇直冲云霄时尾羽映霞光,流转而过的那抹光。 又像是伴着鲜衣怒马,得意春风喧喧嚣嚣开了满城,鼓声动朝阳,盛名传天下的一城牡丹。 先生看得很淡然。 毕竟想到这副壳子下还是个脾气不太好的魔修,有什么好惊艳的呢? 啧,现在的年轻人啊。 动不动就拔剑,脾气也未免太火爆。 但先生到底是个见过大场面的人,没有必要和一个小辈去计较。 也就把这事揭过,问道:“说起来,我还没问过小娘你名讳?” 不知为何,尽管先生看着脾气温吞好说话,没有半点攻击性,舒遥在他面前,仍是充满着警惕防备。 活在一种身份随时可能会揭穿的恐惧里。 他当然不会报自己的本名:“万川和。” 舒遥到底是放过了已经很惨的破军。 先生自然是没有听说过的,念了一遍,笑道:“这名字倒是很有气派,很大气。” “是啊。” 舒遥面不改色,眼睛不眨:“我们魔道中人身份多得很,为保险起见,我还有另外一个现于人前,截然不同的身份,名字叫让雪天。” “这名字也好,也一样大气。”掌门又赞了一遍,随即疑惑发问: “不过既然是分开用作保命底牌的身份,小娘你为何愿意单独告诉我?” “因为我看先生高风亮节,一看就不会是和我的仇人同流合污之人。” 舒遥顺从着直觉先给他戴了顶高帽,又企图对自己拔剑的举措做出一二补救: “且先生对我有援手之恩,我却冲动鲁莽,对先生拔剑,心中亦是有愧。能答的,自无所不言。” 果不其然,先生神情缓和下来,说:“你有伤在身,一时间想不开是有的,不必很自责。” 现在的年轻人啊,虽说冲动是冲动了些,暴躁是有点暴躁,好在心直口快,性格率真,也不至于那么的世风日下。 先生又问:“我冒昧一问,我看小娘你修为不低,是怎生落到昏在村头的地步的?” 因为在不靠谱的紫薇秘境修补不靠谱的禁制时,被不靠谱地坑了一把。 舒遥未说出口。 一边是先生虽看起来像是修行中人,却久未问世,舒遥怕突如其来的一堆事吓到老人家。 另外一边是他忖度着先生眼里神光亮嗖嗖的,怎么看也不像是想听“正经魔尊感天动地,救世为人甘受重伤”的光伟正戏码样子。 于是舒遥很懂地开口,欲言又止:“不瞒先生,是这样的,我心上人,他是个仙修…” “哦?”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不消他多说,先生也肃然起来:“如今的仙魔两道划分真是越发森严了,不过情情爱爱,风月中事,也要硬是要插手棒打鸳鸯。” 仙魔两道:“……” 不,我们不敢做这根棒子。 怕死。 先生又说:“你那心上人也着实不是个好东西,堂堂男儿,竟抛下你一个人面对仙魔两道追杀,落得个身受重伤的下场。” 舒遥:“……” 他有点替卫珩委屈,尝试着挽回道:“不…不是,我心上人对我很好。” “唉,你莫过太痴情了,小心被辜负。”先生一脸不赞成地摇摇头。 这时候舒遥对他拔剑相向的事已经被先生洗得很淡,他看舒遥,仿佛在看个心直口快脾气暴躁人却不坏的晚辈,苦口婆心: “患难关头,最易见真情。他既把你一个人留给诸多强敌,可见对你没什么真心担当,不是个好东西。” “不过你别误会了我们仙道,歹竹固然有,风光霁月的也常见,似我几个认识的晚辈,人都是很好的。” 大约是在村里待见了,人就不免染上一点三姑六婆的习性。 先生开始寻思起要是能出去,是不是要为小娘拉个姻缘什么,免得她痴心一片,被负心人给糟蹋了。 舒遥:“……” 行吧,您人都说那么欢了,眼看着分分钟一本话本横空出世,他能做什么呢? 只能闭嘴。 有先生替舒遥在大娘面前遮掩一二,不难蒙混过关。 舒遥本是力竭不支晕过去的,也非多严重的情况,将养了两天便好上许多。 他看披星戴月回来,裤脚沾着斑斑泥土,满额汗珠的大娘,为数不多的良心终究被唤起:“大娘,要我帮您做点什么吗?” “嗨。”大娘豪爽一挥手,“你大家小姐,娇贵着呢,好好将养就成了,哪能要你做事?” 舒遥现在听到娇贵两字,额边青筋就止不住地跳。 他咬牙道:“大娘不用担心我,我闲不住,再者先生说过,需要多活动活动舒通气血才是真的。” 据大娘说,先生在她少女时便出现在了村子里,教村民们读书写字,给村民们看病。 一直到大娘的孙子都能撵着鸡鸭满地跑,先生却还是容貌一如既往,骗骗和当年大娘一样的小姑娘芳心眼泪不成问题。 村民们和先生打成一团,将他当自己人一般亲切看待的同时,对他又有着说不出的尊敬。 按大娘的说法,先生一定是老天爷派来保佑他们村子风调雨顺,年岁安康的神仙。 舒遥这一回搬出先生的名头来,果然好用。 大娘很快松了口:“小娘会绣花吗?绣几针打法时间也是好的?” 舒遥:“…不会。” 你知道你在魔道这样问是会被拖出去埋了的吗? 大娘:“那小娘会织布吗?” 舒遥:“…不会。” 你知道你在魔道这样问会掀起多大的血雨腥风吗? 大娘也有点震惊。 富贵人家果然不是他们平头百姓可以想象的,竟娇养女儿至此,别说是阳春水了,连绣花针也没沾过。 大娘:“那小娘不如一起跟我去田野间种种地,松快松快筋骨?” 舒遥:“……” 不是他说,大娘要是生在魔道,说的这些话,足够死千百遍的。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笑话。 他魔尊的手是用来握剑杀人,剑下斩的亡魂无一不是修为大成,臭名昭著的魔头,怎可能屈尊做种田织布这等小事? 不为五斗米折腰。 所以说—— 舒遥站起身:“锄头在哪里?” 幸运的大娘并不知道自己逃过一劫。 她忧心忡忡叹了口气,琢磨着该怎么让舒遥不受田野烈日所苦。 大娘说得让舒遥跟着自己去种田,不过是宽慰之语,想带他去田间透透气。 要知道,大家的小姐,娇贵得很,别说是又粗又笨的土锄头,便是砸核桃的小金锤也不一定有力气拿得起来。 偏偏舒遥真让大娘开了眼界。 大娘人刚在田野间站定,擦把额头准备犁地时,愕然惊觉土壤松软无杂质,竟是统统被犁了一遍的。 田野另一头,舒遥握着铁犁悠闲而立。 他就是有那个容貌气度,手里握的不像是粗笨铁犁,而似精工细绣的罗扇团团皎然,不世出的明珠诺大,莹莹润泽。 这一处村子的田野,均是一丘丘地首尾相连,前头是碧水河如一弯青腰带,提水灌溉方便得很。 此刻正是早晨劳作的时间,一家家看大娘家这处被神速犁完的田地目瞪口呆: “要死啊,邱家的,你可是捡了个了不得的小娘。” “我们村子里也不缺年轻力大的青壮汉,没一个犁田比得过她。” “上一次我见这种速度,还是先生出手的时候。” 他们田都顾不上照顾,围着大娘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开了,气氛如铁锅滚水,顿时沸腾起来。 说得大娘十分骄傲,与有荣焉: “可不是嘛。我先前担心人家大家小姐,金尊玉贵的,瞧不上咱乡下人,粗糙。没想到人家心好啊,主动提出来帮我干活。你说小娘她这娇滴滴风一吹就倒的模样,我怎么忍心呢?便只叫她绣绣花,织织布打发时间就好。” 众人附和道:“是是是,这样俊俏的小娘,你看她那双手,玉似的,哪里能让她干重活?” 大娘喟叹道:“没想到人家小娘啊,硬是不要做轻松的,要帮我种田,说是不会绣花织布。我后来想想,人家大家子出身,讲究着呢,哪能不会绣花啊?肯定是她心善,看不得我忙,才假托哄我的。” 正当舒遥被他们说得人美心善处处好,直可堪与九天仙子媲美时,村民们转头发现,那个恨不得让他们把自家子侄推销到她跟前的小娘不见了。 舒遥受不了他们左一句大家小姐,又一句娇贵着呢的心灵污染,借喂鸡喂鸭喂鹅的借口溜之大吉。 恰巧,舒遥遇见了一样在棚户里喂鹅的先生。 据大娘口述,先生似是对养鹅格外情有独钟,从来不宰杀烹肉炖汤,只让它们安安静静地老死,得养天年。 当然,这么一代代养下去的后果就是—— 舒遥面无表情弹落飘到他身上头发上的鹅毛。 鹅太多,连随便扑腾打闹落的毛,都能形成满天飞的落雪效果。 先生歉然道:“倒是招惹到了你。哎,我曾经养过一只鹅,至今对它念念不忘,也不知道它过得如何,只好在此地养一些,略作慰藉。” 舒遥拈起一片鹅毛,跟着一起回忆起了往昔:“无事,以前我亦是喂过鹅的。” 先生动容道:“真没想到,你们魔道中人居然会养鹅。” 怜老扶幼,甚至会充满爱心养小动物的魔道中人,显然和先生认知,有点不太一样。 “不是我养的。” 舒遥不想卫珩受到先生不明不白的非议,改口了心上人的称呼:“是我一个非常重要的人养的。”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 既然是万小娘一个非常重要的人养的,想必她本人亦是很爱鹅的。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先生眼里充满着长辈的慈爱,和春风般的温暖包容。 他们的交情,随着一只鹅,极快攀升,迅速热络。 说到最后,舒遥随口问道:“先生,我听大娘说你在这地方待了很久,为何不出去?” “哦对了。” 他这才记起来:“我还没请教过你名讳呢。” ****** 深渊中,心魔幻境外万魔狂欢的热潮消退了。 他们眼见着可以为食的煞气莫名其妙地突然消失,不死心地在原地徘徊等候了半天,瞧着是寻不回来,方才撤身走了。 身形在红黑荒土地里淡得逐渐连影子也见不着。 魔族退时的阵仗固然也浩大,放眼远远望去,人头密密麻麻涌动在天地间,如退潮时的海水,悄无声息一大片滑过腐蚀岩石,泥沙浅摊,归往他们该去的地方。 但终究不及来时声势骇人。 日月照璧居功至伟。 万川和沐浴在众人同情目光中,仍木木地一无所觉,瞧着眼前场景,欢欣鼓舞,充满希望: “深渊的隐患解决,我们总算是可以回去。” “诶破军,你别老板着个脸不理我,我这次来,除了察觉深渊有异,是有要事跟你讲的。” 破军看在他是个将死之人的份上,很好说话,非常大度道:“兄弟,你尽管说。” “不是贪狼初登魔尊之位,大肆杀伐孤煞吗?非但孤煞残存的几位贼心不死,想联合起来推翻他,天刑也有许多惊弓之鸟,坐不住的。” 万川和还真顺嘴讲起了正事:“我来这边,便是七域主眼见着情况不是很好,又寻不着闭关的贪狼,虽说目前无事,仍是叫我来和你知会一声为妙。” 破军慢慢挑起眉头,隐有不太好的预感:“一盘散沙而已,七公主怎么这点都搞不定?” 还配被叫做公主吗? 舒遥给七域主起的戏称能得以流传极广,不仅仅是因为七公主华丽骚包似孔雀的打扮。 更是因为他不太好的脾气,和惹不起的身份。 和公主很有异曲同工之妙。 万川和:“其实…七域主有在尽力平息谣言的。” 破军心中不好的预感更浓:“他…如何平息的谣言?” 仙道众人对魔道被妖魔化已久的酷厉手段心中很是好奇,情不自禁竖起耳朵。 七域主到底做了什么? 是将人剥皮拆骨,凌迟至死;还是将人烈火炙烤,魂飞魄散? 必定残酷至极。 要不然怎么会引得魔道人心惶惶呢? 这不重要。 要紧的是,这些手段会随着魔尊的到来,流传在他们仙道里吗? 幸好魔尊除了有点古怪的癖好,脾气很好。 古怪的癖好祸害的只是道尊一个人,脾气影响的是整个仙道。 幸好来的不是七域主。 仙道中人头一次发现,道尊的眼光真的很好。 万川和大大咧咧,毫不设防:“诶呀,仙道最近不是有三本秘史风靡吗?七域主干脆学着他们的样子,编了一本魔尊秘史,以正视听。” 破军差点当场给他厥过去: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兄弟…活着不好吗???” 仙道众人也沉默了。 他们出生来数百年,从未见到过求死欲望如此强烈积极之人。 便是持着日月照璧的卫珩,亦免不了一刹那的怔然。 沉默归沉默,该做的总是要做。 破军只觉得,他离被七域主万川和两个人气死的那天也不太远,无力道: “行罢,我随你回去看看。” 玄和峰主走至卫珩身边,略带担忧地低声问他:“师兄,如今魔道形式波澜诡秘——” 恐会危及到仙道。 卫珩听懂她的言下之意。 于是他不多说,将日月照璧交至玄和峰主手上:“若我未归,你拿着日月照璧,必要之时当出手,不必顾虑太多,我信你。” 玄和峰主握紧日月照璧,感动极了:“师兄,你对我竟肯交付日月照璧,托以如此重任。” 相较起她的师兄,她真是太肤浅了,太被表相迷惑住双眼了。 居然误以为她师兄见色眼开,想坐享齐人之福。 以后谁反对她师兄和魔尊的婚事,就是和她杜玄和过不去! 卫珩不忘加一句嘱托:“记得少打牌。” 哦。 玄和峰主转身,一脸冷漠把日月照璧丢给了玄山掌门:“掌门师兄,二师兄要我把日月照璧给你,让你照管好仙道。” 玄山掌门:“???” 他义正严辞拒绝:“这怎么可以?我有了太乙明堂一把剑足够。” 他又不是想要坐享齐人之福的渣剑修。 日月照璧:“……” 所以被你们丢来丢去,我天下第一不要面子的吗??? 被魔王开启的禁制之下一切如初。 没有传送阵,也没有隐藏的深渊巨坑。 一切都像是舒遥从未来过这一块地方,所有痕迹消失得干干净净。 卫珩抬起头望紫微星,他语声寒意彻骨,甚至到了有不加掩盖的杀气四漫开来。 这对道尊来说,是地破天荒的事情。 包括诛杀十万魔种那一次在内,卫珩每一步都走得很坚定。 正是坚定,才能走得很稳,很平和。 可舒遥偏偏是那个变数。 他做不出来当今就毁了紫微星,平了紫微秘境这等断送天下的事情。 但—— 卫珩对着紫微星说:“你若是不让我去见阿遥,等阴阳平衡后,我便让你挂长安城的机会也不曾有。” 紫微星:“……” 它又惊又怒,还怕得打了个寒颤。 你知道我和你口中的阿遥什么关系吗就敢这样对我?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第76章死亡现场(番外更啦) “任临流。” 先生说。 他的神色稀松,语气闲淡,衬得这个名字也不起眼起来:“我叫任临流。” 很好。 舒遥迅速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仙魔两道重要确实,确定没有叫任临流的后,顿时的欣喜如被人松开了架在脖子上的剑。 尽管先生为人不错… 尽管先生对他有相救之恩… 但男扮女装的事,真身相见,还是别了吧。 舒遥发自内心赞许道:“真是个好名字。” 只要是他不知道,不认识的,在此刻的舒遥眼里看来,统统是好名字。 先生一笑。 他说:“我之所以久居此处不出去也是有原因的,非是舍不得我养的鹅。” 原来竟然还有舍不得自己养的鹅这一层原因在吗? 舒遥的关注点瞬间被带歪。 他想了想先生留在仙道的那只鹅处境,为之心痛,指责道:“先生,你有考虑过你留在仙道的那只鹅吗?” 先生:“……” 舒遥:“你是为最开始那只鹅,睹鹅思鹅,方养的现在这些鹅。” 先生:“…是。” 舒遥:“可你却为了现在这些鹅,甘愿久居此处,丝毫不考虑最初那只鹅的处境。想一想它是否忍饥挨饿,受寒受冻。” 先生:“…我相信我的几个晚辈都是好孩子,一定能把它照顾得很好。” 舒遥不以为然:“说来说去,不过是它在你心里的分量不够重。” 又不是人人都是卫珩,能将鹅养得膘肥体壮,神气活现。 啧,好一出薄情郎君移情爱,忍饥挨饿糟糠鹅的戏码。 舒遥暗戳戳想着出于礼尚往来,等回仙道后,是不是要打听清楚先生身份,麻烦顾迟笔帮忙安排一下。 鹅鹅鹅的绕来绕去,绕得先生为之怅然,便也说了实话: “实不相瞒小娘,深渊在紫薇秘境之下万丈,而此地,犹在深渊下。” 舒遥:“???” 他不可思议,话里满是鄙夷:“我知道紫微星不靠谱,但它竟然不靠谱到连凡人也要下手,将他们打入深渊的地步吗?” 紫微星:“……” 它能怎么办呢? 当然是保持住平和的微笑,守住自己帝王星的尊严光亮如初。 同时咬牙切齿地想:要是下面的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那它还应该是一颗弱柳扶风需要好好怜惜,一被扣锅就吐血晕过去的娇弱紫微星。 先生:“……” 他也难得现出两分难色:“其实…倒也不是这样。这实在不是紫微星的过错。” “不过此事复杂,说来话长,且等日后再说。” 先生摆了摆手:“不是我不想念我的鹅和我的弟子,不想上去。”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唏嘘一声:“虽说我知道我的弟子均是一等一的人品正直,心性良善之人,无论是性子严肃的、冷清的还是娇俏活泼的,均是能挑大梁之人,我也会放不下的啊。” 舒遥:“……” 可以。 就这吹嘘弟子的程度,也真是看不出来仙道中人只夸三分好的内敛谦虚。 先生夸完一通,终于转回正事:“我欲与一人之力破开壁障,那村中人定会受空间之力挤压,尸骨无存,若是多一个人在我破开壁障之时,替我稳定住空间重压,那便可平安无事。” 可惜能不能多一个人,全看紫微星靠不靠谱。 紫微星靠谱了大几十年,偶尔抽的一次疯,才把舒遥送来了先生跟前。 舒遥这一次倒是没在内心暗暗吐槽。 他后退两步,敛去面上所有轻浮的颜色,郑重向先生施了一礼: “先生高义,等我恢复之后,从旁协助,想来重归仙道无事。” 天下有多少人当得起身份高崇如魔尊的一礼? 然而舒遥并不想去刨根究底,探寻先生身份地位,修为几何。 因为无论炼气大乘,外门弟子六宗掌门,愿意不为误伤无辜百姓,而安安心心地在村子里待了几十年教书看病编话本的—— 已经足够舒遥敬重。 ****** 六道寺避世不出,哪怕如六宗的掌门人,也未必得知其所在之处,能得门而入。 只是总归有例外。 譬如与皆空方丈百年交好,时常谈论佛法的无尘方丈。 依旧是半旧不新的厢房里,神态如生的佛像面前点的一炉檀香有廉价的呛鼻味,白烟徐徐散逸环绕佛像,逼得菩萨眉目颇有些悲苦之意。 皆空方丈缓缓在棋盘上落下一子,抬首望向无尘方丈身后处笑道:“老友,你身后的随侍少年,我倒是从未见过。” 非但是容貌见所未见,身上魔气之深厚浓郁亦如是。 不过后面一句,皆空方丈识趣地没有说出来。 他与无尘方丈同出一宗,相交百年,自然是信得过自己这位老友佛法造诣,人品慈悲的。 信无尘方丈行事必有分寸。 无尘方丈恍然笑道:“难怪老友有所不知,切莫将他错认成我身边随侍弟子,那可真是折煞我。这位是深渊魔王。” “哦?” 皆空方丈面上不动,心里转过的多少想法不为人知。 魔王久居深渊,煞气所生,对人心恶念敏感之至,在皆空方丈目光下非但不避不让,甚至更进一分。 这和尚一看满身肥肉,不是什么好啃的肉食。 寺院吃素,更不会有好吃的。 魔王在玄山的这几日,对食物的审美有着突飞猛进的长进。 现在要他重回深渊里那是茅庐饮血的日子,魔王是不干的。 皆空方丈赞道:“老友佛法果然深厚,居然连深渊魔王也能降服,令其为之洗心革面。” 无尘方丈说:“不是,降服深渊魔王的人是魔尊。” 皆空方丈:“……” 魔尊和深渊魔王混在一起,就让他的内心有点担忧。 无尘方丈:“而且魔王亦不住在我六道寺,玄山代魔尊照看的魔王。” 皆空方丈:“……”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难道魔道很缺屋子,很缺钱,很缺人吗? 为什么一定要让玄山为之照顾? 这其中的联系,让皆空方丈更加担忧。 皆空方丈终于暗含担忧地问起自己心头隐患: “不知魔王既是被魔尊降服,又是被玄山代为照顾,为何会分到老友这边来?” 皆空方丈疯狂暗示无尘方丈,多说点深渊之行的内情。 越多越好,瓜不嫌撑。 无尘方丈没听懂他的暗示,就事论事,十分耿直:“玄山掌门从深渊一行回来后,心疾略有些发作,闭关疗养,而玄和峰主……” 无尘方丈重重一叹,连素来有着看破红尘的大智慧面容上,也不禁多了几分黯淡失意。 皆空方丈心头咯噔一跳,知道说到要紧处。 无尘方丈:“玄和峰主去和江宗主、书院院长三人打牌,其余峰主照顾他两人不放心,便将此重担,交给了老衲。” 皆空方丈:“???” 打牌??? 玄和峰主?江宗主?书院院长? 打牌??? 是老衲太久不出世,跟不上这世风日下的速度了吗? 不对,这样日下的世风,还是不要跟上得比较为好。 皆空方丈不信邪,艰难问道:“江宗主…书院院长…是老衲所想那两个吗?” “是六宗宗主。” 然而世风没有日下,只有更下。 无尘方丈苦闷道:“唉,他们怪老衲在秘境时瞒了他们一个八卦秘闻,便将老衲排出了牌桌,由玄和的弟子补上。” 害得他只能过来和皆空方丈下下棋解解闷。 一点都没有打牌好玩。 无尘方丈内心也很苦:“老衲还得照料着魔王,要知道,魔王一天饭量不知能吃多少头猪,无妄寺都要被来不及打扫干净的猪血淌了满地。” 明明是不得开荤的佛前清净之地。 害得无尘方丈只能来六道寺寻一寻清净。 “老友!你怎么了老友!” 无尘方丈大惊:“你是不是也似玄山掌门,心疾发作?要不要我去替你向江宗主讨两粒天王保心丹?” 皆空方丈平生头一回孤煞难受感同身受。 入孤煞不是没有原因的。 比如皆空方丈现在,就很心动。 或许自己可以考虑去问一下两任魔尊还需不需要人。 这个污浊的仙道,就让他和丑恶的魔道一起毁灭吧。 费尽心事拯救。 人间不值得。 皆空方丈并不知道有人满心惦念着要找他的麻烦。 七域主顶着被揍出满头包的鼻青脸肿一张脸,十分委屈。 他打又打不过破军,只能不甘心发问: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为什么要揍我?明明尊上交代我的每件事情,我都有好好去做。” 破军阴沉沉一声冷笑。 他把一本同样蓝皮,同样黑字的魔尊秘史摔到七域主的跟前,饱含怒火质问: “贪狼他要你去看着六道寺,你没看好。” “他要你去稳住魔道,你弄得魔声鼎沸。” “倒是这本魔尊秘史,传得满天飞。” 七域主一时语塞。 破军痛心疾首:“贪狼是那种能忍受别人瞎传他风月中事的人吗?你知道上一次这样做的人是怎么死的吗?哦不对,你不会知道的。” 因为上一次这样做的人是破军本人。 破军痛苦道:“你信不信他一旦回来问责,疯起来连我一起打?” 七域主信。 他终于感到了一丝丝害怕。 和无穷多要补救的决心。 七域主问:“我应该怎么做?” 来拯救一下自己即将被送到寒声寂影旁边的头颅。 好问题。 破军略沉思了一下,指着万川和道:“你现在去找六道寺和万川和的麻烦,兴许来得及。” 万川和受宠若惊:“兄弟,我真不该怪你在秘境被美人迷了心窍。看起来你心里还是有我的。不然不会让我被七域主揍一顿,好让贪狼看到消火了。” 万川和本能觉得破军看他的眼神有点不对。 像是在看一个将死之人。 破军慢慢道:“不,我不是在救你。” “我只想尽我应有的兄弟之义,让你死得体面点。” 万川和大惊:“什么?那美人竟祸国殃民到了这种地步?不但祸害了道尊与你,还把贪狼一起迷了心窍?” “可贪狼不应该是喜欢道尊的吗?” 破军:“……” “兄弟,现在去找让雪天吧,还来得及。” 起码让雪天大概不会像舒遥一样,想把万川和碎尸万段。 ****** 村头来了个极俊的年轻人。 村民们纵是和先生学了几本书,识了几个字,也不太知道该形容那人如冰如玉般的俊秀形容。 只是单纯觉得让人眼前一亮,忍不住围了上去殷勤询问他来找何人。 话说回来,这位年轻人倒和前几日来村里的小娘子容貌极配,堪为一对璧人。 要是小娘子没遇见那个负心薄幸人就好了。 村民们暗暗感叹。 卫珩对着村民们的热情,一时陷入沉默。 他也不知道舒遥在村里,就用哪个易容,取哪个化名,只好大概形容道:“是位穿着红衣,长得极美的人。” 饶是迟钝如卫珩,也对村民眼神里透露出情感的霎时变化有所察觉。 转眼变成秋风扫落叶般的严酷无情。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本来看他还是个好的。 没想到啊没想到。 长着这么一张金玉皮相有何用?内里不还是一包枯草? 有胆子壮,声音大的村民最先站出来谴责他:“按理说,郎君你和小娘的事,我们外人也不应该多嘴。” 一朝有人开了那个头,后续就变得简单许多。 经过几日的相处,他们对小娘的印象极好,怜爱之情让村民们眼见卫珩高华气度的敬仰,也变成对他表里不一的鄙夷: “可是人家小娘,是正正经经的大门大户出身,生得是顶顶的俊俏跟仙女似的,除了不爱多话,人美心善脾气又好…” 这是自然的。 卫珩想。 舒遥看着再不好相处,被人说是高傲暴烈,卫珩却清楚他心肠温善,脾性磊落。 村民们一个一个的接口:“不说其他的,人家大家小姐哦,娇生惯养,连根绣花针也不肯沾的,最近几日帮我们耕田,替先生喂鹅,给大娘做饭,哪怕是皇帝娶了去,也要烧八辈子高香的。” 卫珩神容微微一凝。 帮村民耕田… 替先生喂鹅… 给大娘做饭… 怎么看怎么也不像是魔尊那双一握寒声寂影,即可倾覆天下,惊艳仙魔的手做得出来的。 也不该是那双手做的事情。 村民看他不似先前风淡云轻,以为是卫珩心中有愧,悔不当初,便加大了火力: “偏偏搁在你这儿啊倒好。你说你自己穷,我们也不怪你,毕竟莫欺少年穷这个道路,我们也是懂的嘛。” 这大概是几百年以来,道尊第一次被人指着说是说他是个没钱的毛头小子。 “但你说你拐着人家姑娘和你私奔,被姑娘家人派人前来捉拿回去,还抛下姑娘一个人跑是几个意思?” 村民们愤怒了:“你知道外面世道,她一个如花似玉,娇娇弱弱的姑娘受了伤万一遇到歹徒该怎么是好?你这不如干脆杀了他来得痛快。” 卫珩:“……” 他越听事态的发展越离谱,终于忍不住插了一句问道:“敢问那位姑娘名讳?” 千万别是寻错了人。 “……” 村民一时之间,竟被他渣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民风淳朴,无法想象世间居然有如此薄情寡义,厚颜无耻之人。 “你家心上人的名字,你自己不知道要来问我们?” 大娘早早隔着几亩田看见了动静,赶忙放下手下的锄头跑来挤过重重人群。 她双手叉腰的样子像极了护崽子的老母鸡: “你自己在逃跑路上抛弃的小娘,大难临头各自飞,如今看着一切太平又想来找小娘挽回,可想得美。” 大娘不屑地白了一眼,“我们不吃浪子回头金不换这一套!更不用说是薄情寡性的。” 打死再说。 卫珩:“…大娘你口中说的人,可是舒遥?” 村民半天没说到点子上,便是修身养性,耐性好如卫珩,也不由得再问了一遍。 他不怕被村民们误解鄙夷,百般看不起。 只怕寻着的不是舒遥。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相较起相隔两方,音讯全无来,流言蜚语,世人眼光实在不足痛痒。 卫珩顾忌着站在他面前的是群凡人,没有拔剑,没有动用威压,言辞仍温文有礼。 但是大娘望着他通身气派,竟恍惚了一下,不由得说出本不欲提的事情:“小娘说她名叫万川和,另有个名字叫让雪天。” 周围的村民又赞了起来。 无一不是说大户人家取名就是讲究,连女儿家的名字也起得这般大气有派头。 是舒遥。 是舒遥干的出来的事情。 卫珩舒了眉头,不知不觉间,流露出些微笑意的眼睛如乍然破冰的松下泉,吹绿了春日梢头的林下风。 怪不得小娘愿意和他跑啊。 村民们望着他这点笑意,想法倒是出奇的一致。 唯独大娘护短之心十分坚定,丝毫不为美色所动。 “阿珩?” 一道惊异的声音自远处传来。 哪怕是声音主人惊讶极了,仍难掩其本身的音色之美,如善琴国手真情流露之际,兴至时拨的一下琴弦淙淙。 舒遥何等神识,自然在喂鹅之时,就察到卫珩气息。 他倒是恨不得一个瞬移立马至卫珩面前,可惜要顾忌着村民们朴素的唯物主义三观,不得不耽搁了些时候。 村民们见舒遥这副又惊且喜的面容,哪还有什么不明白? 终究是外人事,不是自家闺女,不好多管。 他们再如何恨铁不成钢,惋惜一朵鲜花白白被糟蹋,也只好叹着气,摇着头,恨恨地走了。 “小娘,大娘跟你说——” 惟独大娘倔强地不肯放弃,一心一意要将舒遥劝上回头路才肯罢休。 舒遥也不嫌弃大娘衣袖脏污,转头抓住她袖子道:“大娘,我也有话跟你说。” “这是我心上人,我与他绝非大娘你想得那样,他待我很好很好,我很喜欢他。” 任是谁听到舒遥这一句,都不会再劝下去。 因为内中情感太真了,也太深了。 劝不动。 只能狠狠地剜卫珩几个眼刀子,眼睁睁看着他被舒遥一路拖进屋。 一入屋内,舒遥便被卫珩拥进了怀里。 不同于他一贯轻柔温暖的怀抱,拥得很紧,几乎是紧紧相贴。 仿佛是一直追月的人小心翼翼捧起了自极点升起的第一抹光;吝啬鬼抓住他失而复得的绝世珍宝,再也不肯放手。 “对不起,阿遥。” 卫珩的声音比平日沉了很多,也哑了很多,若是让魔道的人听了去,大约会笑道尊的日月并明,处变不惊,也不过是个笑话。 舒遥听不得他那样。 他环着卫珩肩胛回拥了他:“有什么好说对不起的,说对不起也该是我说。是我自己不小心掉进深渊更下,害得你好找。” 卫珩:“我听到村民们对你我之事种种议论,以为是你不悦时编出来的。” 舒遥不开心时便是这样。 他心肠好,若是亲近之人惹了他不高兴,也不舍得真刀真枪的动手,只能编排那人几个故事解解气。 上一次卫珩被他编排时还是在深渊中,舒遥以天姚身份出现。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卫珩当时听着村民声音,看上去再无动于衷,一颗心仍是冰冷坠到谷底。 他不敢想若是舒遥这一次再生他的气,不想见自己该如何办。 想来想去,卫珩终是承认了内心卑劣的独占欲。 大约仍是像此时一样将他拥在怀里,不愿松开。 舒遥:“……” 他哭笑不得:“那不是我编的。” “我醒来时便有了那传言,是大娘太能想,不,该怪教大娘识字念书的先生一天到晚想得乱七八糟的。” 舒遥顺口道:“对了,说起来那位先生也是仙道中人,我名字我倒是从未听闻,叫任临流。” 舒遥半晌没有得到回答。 他抬起头看时,发现卫珩神色固然瞧着淡漠如初,熟悉之人不难看出他的凝固滞涩。 如有万般情绪翻涌,最后皆汇成了不及反应,难以相信的欣喜。 难道是仙道很久以前的大佬人物? 舒遥漫无边际胡乱揣测。 卫珩张了张口,连说话声音都不太顺畅: “任临流…是我师父的名字。” 舒遥:“???!!!” 他差点在卫珩怀里当场晕厥。 离当场昏厥也差不多了。 舒遥气息奄奄,声音微弱:“可我在他面前男扮女装。” 卫珩:“……” 舒遥:“我告诉他我叫万川和,另一个名字叫让雪天。” 卫珩:“……” 舒遥:“他以为我和仙道中人相恋,结果先被棒打鸳鸯,后被情人抛弃。” 卫珩:“……” 舒遥可以清清楚楚地感知到,卫珩扶着他腰的手,抖了一抖。 让舒遥整个人扑在卫珩怀里。 他就着相贴的温暖气息,使劲掐了自己两把,勉强维持着神智清醒。 再如何想去当场死一死,也是要面对现实的。 他刚有挚爱道侣,还没办合籍大典,舒遥不干双双抹脖子去死这等懦夫行径。 于是舒遥大胆提议:“不如趁着我们师父在隔壁看病没回来的时候,阿珩你换一副易容和身份?” 舒遥:“我觉得皆空挺好的,和万川和让雪天挺配的。” 第77章天差地别 “皆空方丈究竟是出家人,此事与他清誉不好。” 卫珩第一反应便是婉言拒绝。 自然,皆空方丈的清誉要紧,心上人的颜面与喜怒,更是不可轻忽。 于是卫珩道:“不如编一个本不存于世的身份?”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舒遥幽幽问道:“那万一我们师父出去心里惦念着我,想打听打听那位真名叫万川和,别名叫让雪天的魔道小娘与他的心上人过得如何该怎么是好?” 饶是以卫珩定力,他久居天下第一,剑下见过的大风浪绝不在少数,听得万川和让雪天这两个名字,与魔道小娘联系起来,仍不免有瞬间的出神。 让雪天与万川和情有可原。 前者与阿遥有刻骨的生死之仇。 后者两次在人前揭穿阿遥真实身份,令他颜面尽失。 只是不知皆空方丈作为有哪一处引得舒遥不快? 卫珩信以舒遥为人,绝不会莫名其妙去故意损害人家佛修高人的清誉。 却也揣测不到皆空方丈与舒遥有的交集。 他直接问道:“为何会想起皆空方丈?” “在六道寺时,他曾劝我斩断七情六欲。若我真按他言语去行事,你我之间,也不会有今日。” 卫珩:“……” 他说话略迟了一下:“皆空方丈所说想来应有他的道理,道不同不必去理会他便是。” 仅存的清明道心保住了卫珩的决心。 似皆空方丈那般的世外高人,若是有朝一日机缘巧合之下听见外头流言蜚语,风评莫名被害,清誉无存—— 想来多半不会太好。 “道尊。” 舒遥叹着气,正经喊了卫珩一声。 他语气凉丝丝的:“我想我该告诉你一声,你现在模样很像是我们初遇时,随时可以去论道台论道。” 卫珩拢了拢他的肩,动作很有些僵硬,更多的却是极小心的轻柔意味,低声说:“抱歉。” 他一直不太会哄人。 这一点卫珩是知道的。 好死不死,舒遥偏偏是最难哄的那一个。 他面对亲近心爱之人时,一面本性骄傲,性子里的峥嵘棱角一览无余;另外一面,又是个爱撒娇的少年。 这样棘手的性子,任是谁遇见也不禁要头疼一回,感叹无从下手。 卫珩却不这样觉得。 这世上没有再比心爱之人放下骄傲冰冷,华丽威严的矫饰,甘愿露出自己似少年般无害的柔软来得更欣喜,更百来不厌的事情。 他坦诚道:“皆空方丈实在不太合适,不如换一个,或者我去与师父他老人家单独说明一番。” “我记得师父素来通情达理,应当不会计较的。” 舒遥:“可是后来万川和告诉过我,他察觉到当时在紫薇秘境中有隐蔽的旁人气息,似是佛家的。” 卫珩领会舒遥言下之意:“是说…当时皆空方丈亦在紫薇秘境之中?” 这就有点奇怪。 六道寺固然避世不出久矣,六宗仍是实打实的六宗。 即便是皆空方丈性不喜交际,不欲与他们同行,但他来了紫薇秘境,于情于理,也该在紫薇城开启秘境时露个脸的。 “我不清楚。” 舒遥实话实说:“但佛宗一共两家。能瞒过大乘巅峰神识的非是同级不能够,只剩下皆空方丈那么一个人选。” “万川和他是紫薇秘境中灵气径流汇聚所生,入了紫薇秘境,他感知随着灵气径流铺遍整座秘境,应是最敏锐的那个。” 说到这里,舒遥又冷冷地嗤笑了一声。 当然是嗤给魔域中毫无求生欲的万川和听。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说道:“我实在不明白万川和明明当时有所发现,为何不立即告知于我,好喊皆空方丈当面出来说个分明。却等到回魔域才打的马后炮。” 卫珩:“……” 他不可免俗地又想起舒遥的一句“我看皆空和万川和挺配的。” 他们心意相通是真的相通。 果不其然,舒遥摊手道:“兴许是真的皆空方丈在他心里分量颇重罢,我此举不能说是造谣传谣,只能说是满足万川和心愿。” 万川和:“???” 谢谢,我不需要被这样强行代表满足心愿。 皆空方丈:“???” 谢谢,我不想被强行拿去,满足旁人根本不存在的心愿。 舒遥非常理直气壮:“至于让雪天,一定是被皆空方丈要灭七情六欲的理论伤透了心,于是势要让他后悔,反其道行之入了孤煞。” 舒遥越说越能自圆其说:“说不定万川和被让雪天下令通缉追杀,也是沾了皆空方丈的光。” 卫珩:“……” 此刻,哪怕在他眼里舒遥再如何心好纯善,只不过是个任性点的少年,卫珩也不得不承认一事: 舒遥…真的很会编故事。 比起顾迟笔遑不多让。 舒遥仿佛是看出卫珩心中所想,靠得更近一分,与他额头相抵。 连舒遥眼睫一扬扫过颊边的触感,都像是蝴蝶振翅飞入了花蕊之中。 “若说是我和阿珩的故事,那一定是甜甜蜜蜜,执手相携到天荒地老。” 然而说完两人都沉默了。 外头倒是有很多他们的故事。 没一种是甜甜蜜蜜,执手相携到天荒地老的。 舒遥忽然没了编下去的兴致,他就着和卫珩相拥,额头相触的姿势轻轻说: “我很早前在魔道就听说过道尊的传言。” 那时候其实是骂卫珩得多。 谁都怕自己像十万魔种一样,哪天不明不白做了卫珩的剑下亡魂。 纵使是这样担忧入骨的怕,咬牙切齿的恨,百无顾忌如魔道中人,在提到卫珩名字时,声音也会情不自禁地低了下去。 像是怕被天道听到,被日月照璧这把剑听到似的。 一个名字而已。 却比所有掷地有声的有力威胁来得更骇人。 “他们说自你成了天下第一,便活得惴惴不安,生怕是哪天不明不白地死在了日月照璧下。” 卫珩:“……” 他想起的是舒遥在仙道的传言。 由此可见,无论是仙魔哪道,但凡是传言,总要有一点夸张,有一点不尽不实之处的。 说到这里,舒遥也有点想笑:“我知道他们必然不会不明不白地死在日月照璧下。一个愿意过来诛杀十万魔种的人,也绝不会滥杀无辜。” 舒遥曾被酒肆里嚷杂喧嚣说着的传闻挑动得跃跃欲试,执剑的手里流着的是沸腾热血,心想等剑道大成,一定要去会一会卫珩。 也不无好奇地揣测过卫珩诛杀十万魔种离开魔道时,该是何等模样。 是身披北境万古冰雪的清华淡漠,还是呼应着日月照璧剑名,犹如日月在身,高不可攀? 数百年后他见到了卫珩。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是很好的人。 比自己曾想象过的,想拔剑一战的都要好。 活在人心里的卫珩或许有千万种活法,千万种不同模样,独独不该有一种模样是村民口中,仙道人所想情爱有损,私德有亏的模样。 都怪我不好,舒遥懊恼想。 等他出现以后,卫珩风评何止是一落千丈?简直与往日相比起来,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舒遥向来不会服软。仿佛他天生和他人长了一副不一样的舌头,一说到服软的温言细语几个字,便条件反射性打结说不出话来。 这一次舒遥微涩,字眼倒是清晰可辨。 “对不起,你不该是众人口中的那模样的。” 要不是他,道尊大约会仍是活在传说里镀了层金光的天下第一,仙道人人夸他,魔道人人怕他。 “那又如何?” 卫珩认真反问他: “我是想为天下做的事,才得了旁人口中那几个字。不是为得旁人口中的几个字去为天下做事。” 正如—— “似阿遥你所说,你我执手相携天荒地老,更不会为旁的说法有所易改。” 甜甜蜜蜜执手相携到天荒地老的爱情故事,总要有一个甜蜜绵长的吻来衬它。 吻到一半时,舒遥扭头开去,推了一把卫珩以便空出些许间距。 等他再转过头来时,换回的是自己原来一张面容。 舒遥咬着被吻至绯红,微微染上一层水光的光,扯住卫珩袖子让他低眼看自己。 他笑里犹带着些轻喘:“我和天姚那张易容哪个好看?” 又是熟悉的一道送命题。 卫珩却没有回答他原先熟悉的满分答案。 卫珩说:“这一张好看,衬你。” 舒遥原本的面容,不是能用几种鲜花,一句国色可以轻而易举囊括的。 硬要用比喻,大概只能比作是神兵利器,刀锋剑刃上游走在生与死边缘,浸泡在鲜血白骨里磨砺而出的一抹如雪神光。 盛色骄傲,自然而然斩开一切血腥的,阴暗的,脏污的束缚,同时兼有着拉扯人心弦的艳丽。 堪称是惊心动魄。 舒遥低声笑起来,手不知何时从拉住卫珩袖子,上移到扯住卫珩衣襟的位置: “那裙子我和天姚那张脸,穿起来哪个好看?” 这个问题实在是到了一个有点变态的地步。 不过想想也可以理解。 一个能够娴熟地和破军互相女装互相吹捧,可以指导顾迟笔写作昆夷秘史,并且积极筹备着皆空方丈、万川和与让雪天三人绝美狗血三角恋的人,没点脸皮厚度,肯定是不行的。 令人绝望的是,卫珩也可以接住这个有点变态的话题,面不改色选择了正确答案: “是你好看。” 舒遥再吻上了去,将上一次中断的吻圆满补全。 耳鬓厮磨里,连摆设极简朴的狭小屋内也无端染上一份旖旎。 说它无形,自是看不见摸不着,毫无形体的存在。 说它有形,却又能将其比作不管屋内何等冷热气氛,也要孜孜不倦吐着馥郁香烟,不将屋子每一寸染上薰人迷离c,染得闷热难耐誓不罢休。 有一记清脆响声打破沉寂。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是在无尽头的唇舌纠缠中,舒遥被越扣越紧的腰身上饰物被碰撞松开发出来的一声。 舒遥五指兀地用力,在卫珩肩上陷得更深一寸。 只要他愿意,他大可以随时推开卫珩,让卫珩上来抱着自己好声气地慢慢哄,保证以礼相待,绝不越雷池半步。 但舒遥只是抓卫珩肩部抓得更用力,靠在他怀中其余什么也没做。 交托了十分的信任。 真是很奇怪一件事情。 一截腰身竟可以融合如此多而截然不同的特性,在外人面前如同苍松劲竹,挺拔不可摧折。 在卫珩掌下更多像是春日明渠上的柳,带着潺潺起伏的波光化开,一点点在掌间晕开,随着手指经络荡进心底。 舒遥眼睫抖得愈加厉害。 他乌睫一颤颤之间,压不住眼里水光,仿佛是酒杯里倒太满的美酒琼浆,来一个没那么怜香惜玉的恶意一晃,即会控制不住漫溢而出。 卫珩轻不可察摇了摇头。 腰间珠坠碰撞之声一停。 卫珩声音较之平时低哑,手依然安安分分禁锢在舒遥腰间,未移方寸:“别怕,不会有什么的。” 语罢,他将唇轻轻覆在舒遥眼睫上,压住了那一汪将坠星光,倾杯美酒。 他见不得舒遥哭。 ****** 等先生赴隔壁村子行完了医回来时,遇到的不是村民们几十年热情如一日的殷勤问候,和东家塞他几个鸡蛋,西家塞他一块腊肉的尊贵礼遇。 他被愤愤不平的村民们围在中间,听他们你一言接我一句絮絮念了好半天。 其中以大娘的嗓门最大,情感最真挚,声音最洪亮。 继被声音震聋半边耳朵,又被唾沫溅了半张脸后,先生终于拼拼凑凑出事情真相: 那位脾气有点爆,人却很好心很善,愿意种田喂鹅的魔修小娘心上人找上门来了。 魔修小娘心软了,想要和心上人破镜重圆。 大夫的神色也不再悠闲轻松。 他摸着下巴,算是应承下来这回事: “大家放心,虽说情情爱爱的不足为外人插手。但小娘的心上人先骗她私奔再抛下她一人,显然不是良配,我们身为长辈的,总不能眼睁睁看她跳火坑,该劝的少不得劝两句。” 村民们齐齐松了一口气。 他们比平时更加热情。 平时送鸡蛋的,这次送了一篮子,外加一只老母鸡。 平时送腊肉的,这一次恨不得送整一张的猪里脊。 害得大夫手忙脚乱抱个满怀。 同时让他心里很唏嘘。 几十年教化之恩,竟然比不过一朝小娘美色之盛。 或许不空老友说得对。 这丑恶的世间不值得。 再不值得,先生也得一手一条里脊肉,一手一篮子鸡蛋,怀里抱着只绑了脚仍不甘心地扑棱着翅膀的老母鸡,一步一颠走回住处。 舒遥和易容后的卫珩及时出现。 善解人意地替先生一人拿了鸡蛋,一人拿了里脊肉。 先生警惕地抱紧怀里的老母鸡。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当年也是仙魔两道风云人物,漫漫长生路上见过的人心险恶不计其数,怎可能因区区的小恩小惠就对小娘心上人有所改观? 倒是舒遥,先开口了,介绍说:“先生,这位便是我和你提过的心上人,叫做皆空。” 皆空啊。 先生漫不经心想着,名字叫四大皆空,看模样也挺像那么回事的。 就是人品担不起。 等等…… 皆空??? 先生脱口而出:“六道寺???” 不空老友的那个皆空??? “是。” 舒遥诚挚道:“按理说,皆空身份要紧,我应秘而不宣,但是一思及先生对我有救命之恩,心中不忍,无法隐瞒。” 先生像是被震惊到了。 连老母鸡也忘记搂住,任由它倔强地扑腾着翅膀,并着一双被捆住的爪子一蹦一跳向自由的田野,诗一般的远方。 “有一句话我一定要问。” 舒遥打点起精神,连不言不语的卫珩亦肃容以待。 随时准备着去圆先生也许会有的质疑。 舒遥自觉准备十分完善,先生从哪个角度发问,宗门人设修为来历,统统能给他编出一段感人至深的狗血虐恋爱情故事。 先生喃喃道:“和尚是怎么有头发的?” 时隔三百年,莫非佛门戒律已经松散到了这个地步吗? 先生不由自主担心起音讯全无的不空和尚。 也不知道不空老友见到如今佛修怪现状会作何感想? 唉,希望长星在他身边,来得及给他递天王保心丹罢。 ****** 深渊底下的村里一片和乐融融,甚至有闲心为和尚是怎样能够拥有头发这个话题掰扯得天昏地暗。 而深渊顶上的仙魔两道,彻彻底底乱了套。 来自六道寺的传讯符轻飘飘如稻草盖在仙魔两道上,压得艰难维持的微妙平衡瞬间崩溃。 传讯符内容出奇一致,无不是说皆空方丈受深渊魔王偷袭,身受重伤。 破军抓住传讯符,不可思议:“别以为我不知道,深渊魔王出来的时候连修为都封了,是怎么偷袭的皆空方丈?” “是在皆空方丈的梦里偷袭,还是看他满身肥肉油光发亮的可做血食?” 万川和与深渊魔王有点特别的联系,对他动态一直很关注,适时出声道: “据我所知,魔王他在玄山被养刁了胃口,如今是断断不肯生吃血食的。更不用说以皆空方丈尊容体态,在魔王仍吃血食时,恐怕也很难入眼。” 隐晦地否决了破军提出的第二种可能性。 当人家深渊魔王不挑食的吗? 在这种时候,身为魔道,激情嘲讽皆空方丈,是不会错的。 在皆空方丈那里吃了憋的七域主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找上门去讨要一个说法: “破军使说得对。皆空这老和尚给出的说法未免太荒谬不可信,即便是看不上深渊魔王,也不能这样来欺负人家。” 他第二句就暴露自己真实所想: “这一次我一定要去六道寺讨个说法,管他皆空不空几个老和尚?定然要不负尊上所厚望。”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迟了。 该有的魔尊秘史已经风行魔道。 该来的寒声寂影也不会迟来。 破军眼角一抽,合上传讯符,“免了,你给我好好在魔道待着即可。” 他怕七域主闲着待不住,特意嘱咐道:“魔道稳不住。贪狼回来怕是会更生气。” 七域主一想到没法一雪前耻,也没法见到很有趣的仙道中人,便丧失了所有兴致,怏怏应一声是。 不知道倘若他得知孤煞众人正准备搞个大事情,心里会不会好受一点。 ****** 玄和峰上,由于江长星到来被迫丧失坠青天根据地,避难来玄和峰打牌的三人,也停下了手。 书院院长问:“你们怎么看?” 他说的仅是短短五个字。 五个字下面包含千言万语和许多种复杂的立场。 是信避世不出的皆空方丈还是信被封住修为的魔王? 魔王得魔尊亲口允诺,无论是哪一方的错处,魔道定是要先行从六道寺手中保下魔王的。 三人了解魔道的想法。 得了魔尊允诺的魔王,即便是要杀要剐,也该由他们魔道动手,容不得仙道秃驴进来插一脚。 相较起六道寺与魔道一个要杀,一个要保的立场起来,他们三个人代表的三方宗门,便是夹在中间被左右为难讨不得好。 若是选仙道六宗同气连枝,少不得与魔道撕破脸皮。 想保存和魔道的平衡,仙道六宗必然此后变为仙道五宗。 江云崖说:“好问题。” 就是不说看法。 玄和峰主最爽快,拍拍衣襟起身: “师兄既给了我日月照璧,便不是让我打牌闲暇用来当镜子整理仪容的。” “我们剑修看事情能怎么看?拔剑看。” 无非是对魔王拔剑,和对皆空方丈拔剑的区别而已。 “说得对。” 院长出奇地没嫌弃剑修动手不动脑,粗莽蛮撞,反而颔首赞同道: “魔王上人间,确实风险很大,有所忌惮无可厚非。” 他眉眼慢慢冷凝起来,现出了在一贯刻板形容之后刺穿人心的锐利来: “但对事不对人。我们论的不过是一个对错,对错未现,哪怕是对着忌惮之人,能做的唯有忌惮而已,不是其他。” “哦对了。” 玄和峰主想起一事,特意嘱咐临云鹤:“别告诉师兄此事,让他安心调养,我一个人带着日月照璧足矣。” 临云鹤:“……” 我真的是您弟子吗? 师父您这和让我送死有什么区别? 第78章好戏云集(番外更啦)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一个和尚为什么会有头发,这委实是个好问题。 毕竟先生印象里,他在仙道时,是个和尚就会把光头擦得锃亮,合掌微笑时配合上悲天悯人的神情,俨然有佛光普渡。 当然是因为舒遥不喜欢光头。 他威胁卫珩:“你要是把自己变成了光头,还变成皆空那个体态,哪怕等你变幻回来,我三年不让你抱,三年不让你亲。” 于是“皆空”顺理成章地拥有了头发。 面对先生的灵魂拷问,舒遥早想好措辞,应对自如: “因为我与皆空在仙魔两道树敌甚多,为安全起见,皆空常常变幻易容。他初入此地时,不知吉凶,便是易容而来,与现在先生你看到的长相,又是不同。” 顺便不动声色地将卫珩以本来面貌出现在村民面前一事给勉强圆了过去。 先生只是点点头,不置可否,转而提及更重要的问题。 他瞧着明明亲切温善,语气也与咄咄逼人一类大相径庭,但说出来的言语,莫名给人以不可抗拒之感: “按理说,你们年轻人的情爱之事,我是不好插手的。” 舒遥气定神闲,老神在在。 先生这个说法,就是要不按常理出牌的意思。 果不其然。 先生道:“依我看来,若是真正两情相悦,仙魔之差无碍,佛修…倒也不是不能有回转余地,仅仅于此,我自不会出来煞风景。” 说得此处,他容色蓦然一厉,“但他先是不顾出家清净,仙魔之差招惹于你;后是抛下你独身身受重伤面对追杀。仙魔两道所做所为固然偏狭,患难见真情却也不是虚话。” “……” 一片沉默。 面对先生字字如刀的质问指责,卫珩一言不发。 毕竟任是谁遇见自己近三百年未见的师父,却无法师徒相认,互问安好,而是挨师父突如其来劈头盖脸一顿斥责,心态都会有点崩溃。 卫珩能静默如初,已是三百年天下第一修出来的好涵养心性。 话既说完,先生也长长舒一口气:“我想小娘你是聪明人,该说的我说了,该做的,便是小娘你的事。” “其实…并非是先生所想。” 舒遥低头一瞬,似是下了莫大的决心,再抬头时面上难色消失得无影无踪: “先生于我有救命之恩,于情于理,我不该相瞒的。” 且不说先生听见他这一句是否感动,卫珩倒是先眉头微微一跳。 以他对舒遥的了解,恐怕精彩之处正是在舒遥口中“隐瞒的地方里”。 舒遥:“我先前与先生说过,我有万川和与让雪天两重身份。” 先生点头应了句是:“我记得。” 舒遥:“魔道险恶,我身居高位,难免招人觊觎。” 先生也似被引起些许感慨,叹道:“孤煞一脉一日不肃清,确实如此。” 先生给他搭好了台子,舒遥当然是顺着说下去,轻咳一声,露出少许赧然: “为自保原因,我在魔道有两个身份,明面上为让雪天,暗中则是我真正身份为万川和。不久前我遇到了一桩麻烦,于是我以让雪天的身份追杀了万川和。” 卫珩:“……” 可以,一桩一桩都对了起来。 或许让雪天此后再也不真正现于人前,对他而言反是个好选择。 先生如有所悟,抱着对吃瓜八卦的莫大热情,倾耳聆听舒遥说下去。 舒遥自是不会让他失望: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我是以万川和身份结识的皆空,与他相知相爱。怪我当时未将让雪天身份告知于他,后来又发生了些事,让雪天被人追杀,皆空恨让雪天先前追杀万川和之故,也参与进来。” “直到此刻,我与皆空真真正正说开,一切误会解除,自是不存在隔阂的。” 舒遥上前一步,握住卫珩的手对他一笑。 那个笑意本来温柔脉脉,如天边的霞光艳色倾倒在清平江水里,却让卫珩微微僵了一僵。 实在不能怪卫珩定力太差。 是这三个名字,一旦被狗血缱绻的爱情故事强行联系到一起—— 再夸张的反应也算不得夸张。 不过结合语境,也可理解为误会乍肖,仍尚未完全消化。 先生不太知道这三个名字在外界代表着什么。 这不妨碍他觉得瓜有点撑,八卦绕得他有点晕。 不过没事就好。 冰释前嫌总比负心薄幸来要得好。 先生很好说话,摆了摆手:“如此便好,那我也不必讨嫌地多插嘴。” 他看向卫珩:“小娘想必与你说过,我们这边有了三个人,重回外界便轻而易举,可以动身了。” 舒遥为他的痛快吃了一惊,下意识道:“先生你的鹅该怎么办?” “不给它们找一处好心的人家,寻一处妥善的去处吗?即便是先生你再想念你原来那一只,这积年的情分总不能让它们任人宰割变成盘中食吧。” 先生:“……” 他被飞来一口锅砸得晕了几息,才捡起来坚强把这口锅丢掉: “鹅和村民,自然是不必担心。我原来苦于一个人受困此处,孤立无援。等我出去以后喊宗门开辟传送阵也不费事。” 村庄犹在深渊之下,传送阵岂是好开通的? 先生嘴上说得轻松,不经意间透露出的底气已足以让人敬畏。 可惜先生矜持地等了半晌,没等到舒遥和卫珩来殷殷询问他出身何门何派,是何方神圣。 先生只好略带挫败感地自我介绍道:“未和皆空小友说过,我叫任临流,是玄山前一任的掌门。” 舒遥冷漠道:“哦。” 要不是你叫任临流是卫珩他师父,能用寒声寂影解决的事情何必绕那么大圈子,拉万川和让雪天皆空三个人出来顶锅? 卫珩:“……嗯。” 开辟传送阵,他想来是少不得要来帮他师父一把的。 任临流:“???” 现在的年轻人,对上一辈风云人物都那么冷淡的吗??? 是不是自己三个徒弟的宣传工作没给他做好?没有让他的美名飘进千家万户? 还真是。 要不然舒遥当时何以听得任临流的名字,却一点没反应,丝毫不知他就是玄山的老掌门? 即使先生反复强调是几天的告别,村民们依然是万分的依依不舍。 要不是他们三个跑得快,可能回去掏鸡窝的多半捧出热气腾腾的鸡鸭蛋过来;回去杀猪的抗着刚下沸水滚过一遍毛的猪肉来送别。 没有猪肉和鸡蛋,眼刀一定是要有的。 其中以大娘剜卫珩剜得最狠,兴头最足。 啧,想来是有自知之明,晓得自己被万人鄙夷千人唾弃,竟然还遮遮掩掩带了笠帽挡脸。 大妈万分看不起这藏头露尾,没有担当的男人。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她抓着舒遥,千叮咛万嘱咐,不厌其烦。 说来说去一箩筐的话统统化成一句: 擦亮眼睛别心软,听大娘的。 舒遥也是哭笑不得。 奇怪的是平时听七域主哪怕多说一句,也会拔剑让他知道好看的魔尊,竟是出奇地不厌其烦,一句句地应下来。 他们三人寻了一处荒无人烟的僻静角落离开。 离开前舒遥随口问道:“突然想起,先生你还没说过在深渊底下的村民是怎么回事。” “能怎么回事?” 先生看一眼卫珩,口中草草敷衍道:“紫微星你们想来是见识过的,一不小心误拉几个人下去,多正常一事。” 舒遥和卫珩无声点头。 紫微星:“???” 三人隔着两层万丈之差,瞧不见它的光芒逐渐黯淡。 仿佛是紫微星在沉默中酝酿爆发的阴暗内心。 我不做点什么,你们是不是真以为我好欺负??? 随便来个人随便往我身上瞎泼脏水你们也信??? ****** 一出深渊,来到紫薇秘境上,舒遥即刻找了一个要回魔道不让朋友担心的理由和老掌门告别。 等确认老掌门的身影远得放不见,舒遥整个人彻底放松下来,变回自己本来面目。 不用随时随地提心吊胆着,生怕自己暴露身份的舒遥第一次觉得这世界这样可亲可爱。 看天也青碧青碧的,白云飞鸟,美丽动人。 看地也土黄土黄的,植株扎根,敦实放心。 连悬挂在天上的那颗紫微星也是那样明亮闪烁,挂在他长安城上一定够独特,够气派。 当然—— 最好看的还是卫珩。 舒遥一把抱上卫珩,他刻意拖长的声音埋在卫珩衣物之间,便显出一种懒洋洋的软来: “阿珩真是好看。” 比起在地下的皆空易容要赏心悦目无数倍。 尽管那副皆空易容并不是皆空方丈的真正相貌,相对来讲,已然符合了舒遥审美。 舒遥又道:“我也好看。” 卫珩应他说:“好看。” 简简单单两个字,由他说来,硬是说出日月为证,山海为盟的心血誓味道来。 舒遥于是在他肩头笑开,愉悦道:“所以我们合该是珠联璧合,天生一对。” 舒遥并没有机会用更多的词藻来赞扬他们感人爱情。 传讯符大约是在天下之间如无头苍蝇般穿梭了好几回,跑断腿都未曾寻得舒遥气息,好不容易灯舒遥出来,便嗖地一下向他飞来。 整张符蔫搭搭躺在舒遥掌心,透露出一种跑断腿的气息。 “是破军给我的。说是六道寺前几日广传讯于天下,皆空方丈为魔王所伤,邀仙魔两道共同商讨?” 越念,舒遥的语调便越扬起。 卫珩轻轻按住他:“不碍事,我们一同去六道寺,再看事态究竟如何。”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魔王到底是舒遥从中牵线,他魔尊之位初定,魔王若真是有个闪失,且伤的又是身为六宗宗主的皆空方丈,是颇为棘手一桩麻烦。 不料舒遥非但瞧不出苦闷之色,反而突发奇想:“不知道万川和有没有跟着破军一起去?” 卫珩:“何出此言?” 舒遥挑挑眉,倒是笑了:“万小娘子自该和她的情郎皆空在一处啊,我是个好人,棒打鸳鸯的事情怎么能做呢?” 卫珩:“……别闹。” 话虽如此,几分斥责,几分纵容,有待商议。 “诶呀,昨天各种哄我,说万事依我,随我高兴。” 舒遥指尖轻撇过唇,他眼眸一转,漫过一层浅浅笑意生光: “道尊是亲过了便不认人?这样一看,道尊和村子里那个负心薄幸的皆空,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撒娇撒嗔,委屈胡闹全被他一个人占了去。 简直像是裹了蜜糖的软刀子,沾着麻药的毒酒,酥软到人心里,根本无从招架。 卫珩大约也是被迷昏了头,说的两个字竟是:“依你。” ****** 任临流其实也不是很能够明白,局势为何会发展到如今地步。 前任的玄山掌门回玄山,没有震天鼓声,自山脚一路排列到山门的整齐逶迤弟子相迎。 这不是很要紧。 毕竟任临流自认也不是一个很讲究虚名派头的掌门。 没有见到自己视若亲女儿,如掌上明珠般的三弟子,见她笑语相迎来唤一声师父;也无从关怀自己的二弟子,看看时隔三百年,二弟子是否已经青出于蓝—— 这也不是很要紧。 毕竟大弟子任临流亦是一样关怀重视的。 自己不是那等偏心固执的老头子。 但是任临流现在不是很能够听懂玄山掌门和临云鹤在谈论些什么。 事情发生在任临流和玄山掌门师徒之间叙完三百年别离情,正兀自热泪盈眶,执手相看时—— 任临流出声道:“太乙,我见过你,可以放下心来。只是不知道你师弟师妹如何?我也要见见他们,方能够放得下心来。” 太乙是玄山掌门的道号。 玄山掌门在眼里的热泪,凝固了。 他诉衷肠的话语,僵了。 重逢的喜悦,没了。 只剩下思索该如何告诉自己师父,师弟他和这一任的魔尊双双不见这一事。 以及他们之间相隔两本秘史的感人曲折爱情故事。 不错,短短数日之间,玄山秘史的第二部已风行仙道。 玄和峰主看后赞叹不已,出于三百年同门情谊,给掌门一起捎了一本。 没有然后了。 空的两瓶天王保心丹就是最好答案。 玄山掌门回忆起秘史内容,额头青筋仍跳动不已。 他决定避重就轻,唤来临云鹤寻问玄和峰主去处。 被他唤来的临云鹤急得满头汗。 他一边紧紧记牢玄和峰主“别告诉掌门师兄”的叮嘱,一边又清晰残酷地认识到,耿直告诉玄山掌门玄和峰主不让自己告诉他,是行不通的。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师父真是我亲师父吗? 临云鹤战战兢兢,绞尽脑汁:“禀告掌门,是这样的…师父她与几位同道前辈…一起去论道了。” 任临流听得颔首微笑。 不想自己在深渊的三百年里,连最闲不住的阿微也静心养性,沉浸于修道之中。 实在是叫人很唏嘘自豪了。 玄山掌门对着任临流和善笑容,以及临云鹤支支吾吾的神态,只觉得自己的心,不受自己掌控。 跳得格外快。 他呼吸微微急促,沉沉语声打在了临云鹤心间:“玄和她又去打了牌???” 任临流:“……” 他劝玄山掌门道:“太乙,我知你操心素来不少,但你总不能这样去揣度阿微。阿微性子是活泼了些,但她也乖巧听话…” 话未说完,任临流倒是察觉到有点不太对劲。 他大弟子一副无法呼吸的模样,而徒孙望自己的目光,微微抖动,难以言喻。 没办法。 玄山掌门只得顽强吞咽天王保心丹,顽强问下去:“玄和她去了哪里打牌?” 不是,自己的大弟子怎固执至此? 任临流纳闷想。 一定要认定阿微去打牌才肯罢休。 不过他很快释然。 也是,仙道如今的风气想来多半顽固,要不然万小娘和皆空也不会沦落到深渊底下。 得潜移默化,春风润物般改变他们才是。 任临流暗下决心。 临云鹤踌躇不定。 他想着掌门知道玄和峰主去打牌,总比知道玄和峰主去打架要好。 也算是不辜负玄和峰主要瞒着掌门的嘱托。 临云鹤照实回答:“去六道寺。” 玄山掌门一口气没提上来,眼前发黑。 “六六六道寺???” “她祸害了人家无妄寺皆空方丈也就算了,如今是不甘心,要把隐逸的六道寺一起拉下牌桌吗?” 临云鹤心想这我哪知道。 拉下牌桌总比拔剑好罢 但他嘴上仍低眉顺眼应道:“弟子不敢妄议。” 任临流刚刚散去的疑惑又回来了。 他纳闷插嘴道:“我听着阿微像是和六道寺皆空交情很好啊,还一起论道。” 玄山掌门喉咙中绝望发出含糊不清的否认声。 任临流:“那玄山应当不会反对皆空与魔道一位叫万川和的小娘的姻缘啊?” 临云鹤失去了他的言语。 他虽然不知道此万川和是不是彼万川和。 但他听懂了六道寺的皆空和姻缘这两个字。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这就够了。 临云鹤顾不得跟前的是他威严师伯,和另外一位深不可测的高人。 他仿佛丧失了神智,只会重复着喃喃说一句话:“皆空方丈原来……那么会玩的吗?” 顾师姐笔下的六道寺秘史,仍然是太小觑了他。 及不到真人万分之一的精髓。 任临流叹气:“是啊,不是我说。人家和那位万小娘情投意合,你们干嘛非要去做棒打鸳鸯的事?闲得慌吗?” “掌门师伯!” 临云鹤大惊失色,吼声慌张得过了头,听上去很有点撕心裂肺: “师伯您还好吗?您怎么了?您还能说话吗?您要天王保心丹吗?您倒是醒一醒啊!!!” 最后一句充满着欲哭无泪的彷徨无措。 “不好不好。” 任临流不慌不忙地给玄山掌门塞了一瓶天王保心丹,教导道: “你所修剑气本就偏于土属,因早年经历郁结于心脉之中,加之你近年操劳门派事务,忧思过度,竟使得心肺脆弱至此。” 这还真不能怪掌门师伯。 临云鹤幽幽想。 这事要不是自己年轻力壮的看多了顾师姐的话本,自己也晕。 “既然阿微在六道寺,不如你我一起去看看,正好为皆空说个情。” 任临流起身道:“对了,不知我的鹅怎样了?阿珩料想是不会亏待它的。就是不知道最近掉不掉毛?睡得好不好?还喜不喜欢扑别人头上?” 托鹅的福,任临流这才想起被他抛之脑后的二弟子: “阿珩他最近的近况又如何?唉,不消你说,我能想到他那副清清明明的冷冰冰不近人情模样,也是忧煞旁人。” “……” 不,不是清清明明冷冰冰不近人情。 掌门一想到玄山秘史,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的头脑再度发热。 “掌门师伯?!!!” 临云鹤撕心裂肺的惨叫再度响起:“掌门师伯!您怎么又晕了?您还好嘛?天王保心丹要来一点吗???” ****** 魔域第一域,照常的人流如织,覆冰盖雪,原处魔宫巍峨,无数台阶扶摇至云霄。 不寻常的是一处普普通通书摊前,立着气质容貌迥异,却无一不出彩的四个人。 引长烟下意识拿手挡了挡眼睛,以免直视太阳下浑身绚丽如披流光的七域主: “七前辈怎会在此?” 因为七域主在倒悬剑山中居住过一段时间,对引长烟格外另眼相看的原因,引长烟态度尊敬归尊敬,不似对其他大乘魔修般警惕拘谨。 七域主也很随便,张口就答:“这里卖魔尊秘史。” 这一点三人当然知道。 要不然引长烟也不至于被顾迟笔单独拎出来,要他一起去魔域看看传说中的魔尊秘史是何模样。 不错,同行相忌,可怖如斯。 而怀霜涧虽说一脸莫名其妙,也放心不下他们两个,只能一起跟着来。 至于江素问… 他大约还在坠青天中被他师祖考校“医修的一百零八种施针方法”。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值得庆幸的是江素问终于能够认出他师祖的脸,百发百中,再无错漏。 引长烟很懂道:“所以七前辈也是为魔尊秘史而来?” 七域主的心在滴血:“我是为销毁魔尊秘史而来。” 顺便看看能抢救几本。 三人:“???” 魔道难道还玩焚书坑儒这一套吗? 七域主强忍心痛:“若是被尊上看见这些书,想必是要大动肝火的。” 可能是要拿他去给寒声寂影祭剑的。 “七前辈其实不必这般担忧。” 引长烟信了顾迟笔的魔尊脾气很好,加之对曾经舒师弟的固有印象,张口就来: “魔尊他虽然身份尊贵,说一不二,为人却是极好,断然不会为此点小事迁怒的。” 七域主:“……” 想想寒声寂影冰冰冷的剑锋拍在脸上… 我信了你魔尊脾气很好的邪。 他谨慎道:“上一任的魔尊脾气是不错。” 至少他见人间骤雪的次数,就比见寒声寂影少很多。 “哟,咱们瞧见了什么啊?仙道的小子。” 不等引长烟一头雾水,对七域主所言应答之时,桀桀怪笑声突兀响起,如石头刮过地面的尖锐摩擦声,极不协调地插进谈话中。 以他多年仗剑游走魔道的经验,引长烟不必回头多看,凭声音就能知晓身后是孤煞魔修。 有个大乘… 有些麻烦。 引长烟暗自嘀咕了一句,大乘如今是这般不值钱的吗?随随便便走街上也能碰见不长眼的撞上来。 “是仙道的小子。” 一道阴冷冷的声音和着先前怪笑,道: “看这般年纪,这般修为,想来是仙道几个首席,倒是让我们捡到了宝。” 很好,是自己没见过,也没见过自己的孤煞。 七域主确认过后,身上气息顿时一缩,连珠宝也不及先前光鲜。 他躲到引长烟身后,惊惶喊了一声:“师兄!” 引长烟:“???” “七…七七——” 他被七域主这一惊人举动弄得舌头打结,硬是没把后面两个前辈说出口。 “师兄!” 反而让七域主更用力地喊了他一声。 七域主眼里泛起泪花:“我是你七师弟啊!师兄你不能因为师父说要把我逐出师门便不理我!” “逐出师门?” 捕捉到这一关键字的魔修饶有兴致发问。 “是。” 七域主低着下巴点了点头,眼里含泪,像是惊吓之下,怕得什么都交代得干干净净: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我和我师兄俱是倒悬山主的弟子。我师兄名字你们想来是晓得的,叫引长烟。” 孤煞魔修:“据我所知,倒悬山主并无二徒。” 引长烟:“……” 据他这个倒悬山主的正牌弟子所知,也是如此。 “那是外人道!” 七域主好似被他一句话激起心火,竟有骨气梗着脖子冲魔修吼了一句。 又很快怂回来,颤颤道:“师父他一直嫌我胆子太小,又爱穿金戴银,没有剑修风骨,便不向外人认我这个弟子。这一次更是说要将我除名,我一气之下跑来魔域,师兄为来寻我,带着他友人追到魔域。” 十分的合情合理。 就是—— 引长烟:“???” 他怎么不知道他们倒悬剑山有钱穿金戴银??!! 魔修恍然大悟,不再追究:“原来有此等秘史。” “两个总比一个好。” 他歪了歪嘴角,笑得颇为狰狞:“去告诉仙道,倒悬山主两个弟子如今在我们手里。” 顾迟笔:“???” 怀霜涧:“???” 他们大争书院和玄山没有资格拥有姓名吗??? 第79章全体窒息 六道寺因一道传讯符,打破以往隐世惯例,久违地在天下前现了真容。 依旧是半旧不新的几进院落,本该飞翘卷云的朱瓦上红漆半褪,几枯杂草自缝隙间探头,下头黄墙斑驳开裂,最底部一层有青苔蔓生缠绕。 就连被清扫得干干净净的殿中神佛塑像,黄铜黯淡,彩漆陈旧,看着也像是臊眉搭眼,为自家见不得人的寺庙门面苦闷。 而这仅容纳了数十位僧人,若是再多几位香客,便显得狭窄逼仄的六道寺,里面站着的是天下有数的几位大修行者。 玄和峰主几人或许有心思皮笑肉不笑地慢慢和皆空方丈磨几句,倒悬山主却开门见山,直截了当: “方丈传讯符上说,自己被魔王所伤,我有三事要问。” 倒悬山主略顿了一顿,一气呵成:“一来,由玄山代为照看的魔王为何到六道寺?二来,魔王修为全封,如何能伤得了方丈?三来,此事为真,如何处置?” 倒悬山主本来从深渊回到倒悬剑山熟悉的居处。 没有满天飞的八卦谈笑。 没有聒噪地在他耳边嚷个不停的七域主。 倒悬山主决定事不宜迟,当即闭关清修百年! 清修是不可能清修的。 总有突如其来的意外打断倒悬山主的美好梦想。 是来自皆空方丈的传讯符。 清修被扰,兼之倒悬山主本是个宁折不弯的性子,问的话自然也格外直白,不留余地。 玄和峰主听了颔首:“我之疑问,亦大抵如此。” 江云崖客客气气道:“山主说得不错,此番种种,劳方丈先行给一个解释,再议其他。” 院长道:“该如是。”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们三人表面,内心则把无尘方丈痛骂了一个狗血淋头。 让他照顾好魔王,就是带到六道寺里来的照顾? 呵,他们以后宁可迎难而上,发展发展倒悬山主打牌的意向,也绝不会再喊无尘方丈一次! 三人打量着四周,欲把无尘方丈提出来做个靶子。 却不见人。 兴许是知道自己做下了莫大的错事,不敢出来也是有的。 他们心头掠过一阵疑惑,又很快放下。 不管怎说,当今最要紧的是魔王之事。 皆空方丈含笑,极有耐性地等他们一个个说完,望向破军道:“破军使可有甚疑问,想询问老衲的?” “我?” 破军笑了笑,将眼睛从扇面上的花鸟画移出来,漫不经心打量一眼皆空方丈: “方丈久在世外,对我们魔道大约是有所不了解。通常来说,我们能打架解决的问题,通常不用说话。” 皆空方丈笑意如常,仿佛是听不出破军言语之下赤裸裸的威胁。 破军也觉得没意思,慢悠悠收了口:“所以说等方丈先说个一二三四,我再看看是动手是打架。再说,我们魔道最爱打架的那位应是要来了。” 他身后看着也很桀骜不驯,是很危险一位人物的万川和,藏在袖子里的手抖了一抖。 魔道中最爱打架的是哪一位? 这个问题不消多想,魔道中上至让雪天,下至随处可见如蝼蚁的炼气魔修,均是不敢冒领的。 “看来杀破狼三星之间的感应不算太差。” 那道声音如金钟相击,珠落玉盘,却硬是将人听得心头生寒。 腐了一半的门槛上,转过一角鲜明红衣。 像是将他身后九天上琼楼玉宇的仙宫也带了过来,破庙之中,满室生辉。 “道尊,魔尊…” 皆空方丈一一招呼过去,他咬字不紧不慢,眼中现出的神色另有种与其温吞格外不符的凛然来。 殿中的神佛也换了一种截然不同的神色,再不似方才愁眉苦脸,失意不乐。 道魔双尊,自然是世间一等一的人物。 值得菩萨低眉,金刚怒目。 “万域主。” 舒遥并未应答皆空,反而一字一字地将万川和称呼咬在唇间问候他。 他眼风一扫过下意识后退一步,试图把自己整个人藏破军身后的万川和,凉凉一笑: “我看万域主近日是过得很滋润啊,一点也不在意本尊在深渊之下,安危如何。” 天真。 以为躲破军身后就能幸免于难吗? 他以前疯起来破军七杀让雪天三个人连着一块都敢打。 “师兄。” 另一侧玄和峰主把剑交还给卫珩,她心直口快:“我本来想说幸不负师兄托剑,但如今看起来,师兄拿它去阻止一件血溅佛门清净地的惨案还来得及。” 可能万川和这个紫薇秘境私生子,终究是有一点大难临头身不死的大气运在身的。 眼看着他要在寒声寂影下饮恨而亡时,天边竟飘来一张传讯符如归根落叶般至倒悬山主近前。 倒悬山主不接。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剑气如秋风溢出,直将传讯符上孤煞魔气尽数扫去以后,方肯打开一看: “孤煞那边的传讯符,名字不认识,想来是不入流的鼠辈。” 孤煞大乘也很冤枉,硬生生被倒悬山主一句话间打成不入流鼠辈。 “说是我的两个弟子,在他们手上?” 倒悬山主不再犹豫,轻嗤一声后将传讯符撕去:“我唯独长烟一个弟子,天下皆知。他说抓了我的两个弟子岂不是笑话?莫非以为我当真会信长烟在他手上?岂不荒谬?” 连造谣也不愿意事先花点功夫去打听清楚。 魔道的孤煞啊,怪不得要完。 破军:“……” 他忍不住插了一句嘴:“虽然我不知道孤煞那群人为何会认为山主你有两个弟子,但传讯符上分明附有贵宗首席的气息。” 倒悬山主:“???” 那他的第二个弟子是哪里来的??? 舒遥说:“孤煞那群人的脑子不太好使是常事。不过他们的脑子能造假,贵宗首席的气息确实是造不得假的。” 又接二连三嗖嗖飞来两张传讯符,分别到玄和峰主和书院院长手上。 玄和峰主展开一读,便有忧色上眉头:“怎么又是霜涧?玄山的弟子属她最稳重最识大体,可偏偏被抓的总是他。云鹤都待在山门里好好的。” 众人:“……” 所以你是很希望你自己弟子出点事吗? 临云鹤:“???” 他真的是玄和峰主亲弟子吗?不是打牌送的那种? 玄和峰主越想越是揪心,叹道:“想来是时运不济,和魔道多少有些犯冲,等择日我该带霜涧去好好求神拜佛一番——” 求神拜佛四个字说出口,玄和峰主便觉得有些不对。 信神佛的里面,无尘方丈让他照料一个魔王,都能照料到他老友头上去。 而皆空方丈更不用说,干脆是被修为全失的魔王压着打了一顿。 可见神佛也不一定靠谱。 想着想着,玄和峰主就冷漠道:“还是算了吧。” 神佛:“???” 我们杵在你面前听着,朝令夕改,我们不要面子的吗??? 书院院长:“……” 被玄和峰主和倒悬山主那么两个插曲一闹,他想奔过去让孤煞瞧个好看的心,似乎也没那么强烈了。 院长有点迷惘:“难道此时要紧的不该是怎样救出迟笔他们吗?” 还是说只有他的徒弟是亲生的,其他两个全是假的??? 寄传讯符的孤煞大乘,三个人均不放在眼里。 但孤煞手握的三位弟子,可以说是让三人投鼠忌器也不为过。 舒遥目光冷冷定在破军身上。 破军很快甩锅:“我刚回魔道不久,尚未整顿就被皆空方丈一张传讯符唤来此处。” 不关他的事。 万川和万年难得一见的求生欲终于上线,跟着一起甩锅:“我在魔道人微言轻,平常事务皆是由七域主管的。” 舒遥点点头:“我明白了。” 回头七域主、万川和、破军一个个算。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一个也逃不过,别想讨到好去。 两人莫名后背发凉。 “皆空方丈与魔王之事,既然方丈仍与寻常相去不远,便稍后再说。” 舒遥手按上寒声寂影,剑气若有似无一缕萦绕周身。 单单这虚无缥缈一缕,即能让众人感受到杀机锋锐切肤,如坠冰窟。 没人会怀疑这好看得过分的年轻人魔道之主的身份。 舒遥说:“是我的监管不力,自会给诸位一个交代。” 他没有推脱,也不屑多解释。 因为所有真章皆会在剑下见个分明。 “且慢!” 皆空方丈喊住他,没头脑般的问了一句:“我记得魔王是与魔尊达成了协议,之后被封住修为来了人间。” 舒遥:“是。” 皆空方丈说:“可是魔王对老衲动手的时候,他的一身修为尚在,完好无损。” 哪怕皆空方丈从头到尾没直接说过舒遥一个字,这句话便是往他身上扣了很大的嫌疑。 再结合当前环境,更是让人惊心。 庙宇中一时静得只剩下皆空方丈手中念珠咯咯转动的响声。 皆空方丈似有叹息:“老衲也不欲做此说法,平白掀起猜疑,致仙魔两道于不和之地。” 经他这一句有意无意加重的仙魔两道,众人忽地想起无论舒遥和卫珩之间曲折爱情够写多少本秘史,他的真正身份依然是那个至高无上的魔道之主。 道魔不两立的魔。 舒遥有点想笑。 已经这么说了,便是很想往下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何必往前头加一个“不欲”来矫情伪饰清净本色。 皆空方丈:“然而经由魔尊亲手封印的魔王修为未封,魔尊一出深渊,仙道几位首席齐齐在魔道出了事。” 皆空方丈含蓄言语中藏着见骨的刀,像是什么也没说,又像是将一切说尽: “如是老衲没记错,上一任的魔尊未登魔尊之位前,亦是如魔尊为贪狼使时,嫉孤煞如仇。然而等其登位,作风大有改变,最后自己也一起入了孤煞。” 舒遥眼色愈寒。 破军喃喃道:“身为六道寺方丈就这样想血溅六道寺吗?” 皆空方丈不怕寒声寂影,破军还怕替舒遥收拾烂摊子。 皆空方丈:“莫怪老衲多想,实是时机太过巧合,魔王由孤煞煞气所生,与魔道同为一源,老衲不能不多想。” 舒遥说:“你真该感谢我道侣。” 众人一愣。 连皆空方丈也一时没反应过来。 舒遥面无表情:“若不是我道侣为仙道道尊,是个万事要对得起良心的好人,看见你六道寺这块地方了吗?诺,早就要血溅三尺上去了。” 他气焰之嚣张,口吻之狂妄,作态之理所当然,无不是能让人恨得牙痒痒的样子。 偏偏连皆空方丈也一时没反应过来,想不出该如何应对。 他知舒遥说的不是假话,是真敢在六道寺前对着诸多大乘拔剑。 甚至隐隐觉得他就该是这副让人又爱又恨的做派。 舒遥抬了眼,里面冷光滚滚,如游移刀锋,步步紧逼: “若是多想了,你道歉吗?”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皆空方丈缓过来松了口气,应道:“自然是道歉的。” “昭告天下吗?” 皆空方丈干脆豁了出去,答应他说:“昭告天下,还魔尊一个清白。” “那就好。” 舒遥点点头,理直气壮:“不然我和我道侣都商议着在怎么办合籍大典,请哪些人,用什么酒,你搞这样一出,终究是白璧微瑕,美中不足。” 皆空方丈:“……” 破军简直要为舒遥无时无刻不忘见缝插针明里暗里秀的疯狂下跪,头疼道:“现在该说的,不应该是如何救孤煞手中的仙道几位首席吗?” 这确实是一个大问题。 六宗首席无一不是惊才绝艳之人,俨然是下一代里的顶梁柱,仙道将来的脊梁骨,是要交托六宗重任的,断断不可折在孤煞手上。 “方丈想来是不放心我和破军的。” 舒遥面对卫珩时,眸中冷光消融成冰雪砂上凌寒开出的花:“不如阿珩去一趟?” 卫珩应下,“去一趟不妨事,只是你在六道寺中——” 他未免放心不下。 这一串的事情来得古怪。 不说是谁刻意拿魔王开的刀,谁在背后指使的孤煞对仙道小辈动的手,他们的目的所指很明确。 是舒遥。 皆空方丈虽说为仙道六宗宗主,但想起他极可能曾故意隐匿于紫薇秘境中,皆空方丈是何立场,卫珩也不能保证。 舒遥笑意在他眼角暖融融攒成一弯,他语声柔软,神态却骄傲: “我寒声寂影三百年磨练,固然不是为不分是非由着心意血溅六道寺,但更不是为在关键时候拖我道侣后腿,让他分心他顾。” 如果没有皆空方丈的插嘴,这便是一幅剑修看了会流泪,破军看了会沉默的恩爱场面。 可惜皆空方丈他插嘴了。 表现得再踌躇,说得再谦和客气,也是插嘴了。 皆空方丈一如既往欲语还休,点到即止: “不是老衲想要质疑道尊…” 万川和下意识插了一句:“可你还是打算质疑道尊。” 皆空方丈:“……” 万川和啧啧感叹:“你说你们这修佛的,怎么都那么口是心非,嘴上说着不要不要,身体做的又是另外一回事呢?” 众人陷入诡异的沉默之中,望着皆空方丈的眼神也有点变味。 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万川和发现舒遥看他时,竟然奇迹般地回温些许。 他大受鼓舞,打算再接再厉,倔强地誓不把自己脖子从寒声寂影下抢救出来不罢休。 皆空方丈勉强微笑,强行装作听不见: “只是老衲想,道尊与魔尊情到浓时,难免毫不设防,情爱蔽眼…” 万川和:“诶,方丈你那么了解是以前谈过一段吗?” 众人面色更加古怪。 他们想起那本据说皆空方丈苦恋贪狼使而不得的六道寺秘史。 又想起万川和说的口嫌体正直,嘴上一套身上一套—— 难免有些不太好的联想。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莫非他们和尚动情追求他人,都是这般让人恨不得暴打一通清醒清醒的举措? 倒悬山主终于忍无可忍:“我弟子在孤煞手上,无关杂事,能简则简。” 他还等着解决完一通回去闭关清修,顺便在闭关前将引长烟扔进剑阵好好历练一通,别总是东跑西跑地惹事生非。 皆空方丈也能简则简,绝不给万川和任何打断的机会:“老衲不放心道尊前去魔道。” 卫珩神容沉沉不动,似根本未将皆空方丈看入眼中,把他的质疑听进耳里。 破军惨不忍睹地闭眼,仿佛听到寒声寂影呼呼出鞘的风声。 “方丈避世不出已久,许是不知道我们剑修的规矩。” 玄和峰主这一句竟是学着破军先前所言。 她掌间月出昆仑莹然生辉,如她的秀丽面容,柔美婉约,杀机暗藏。 “我们剑修之间能不能,放不放心,是拔剑决定的事情。不是他人三言两语轻轻巧巧可以拨动的。” 剑气呼啸席卷而过,如箭雨密密齐发。 皆空方丈不闪不避,脚下生根似立在原地。 剑气在他面容一寸前停下。 舒遥嗤笑一声,“我道侣两百年前诛杀十万魔种,从此后公认天下第一,无可动摇。你算是什么货色,也敢来说不放心?” 书院院长被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搞得濒临崩溃,爆发道:“究竟有没有商量出一个章程?我弟子仍在魔修身上躺着!你们要是在纠缠不休,我先去找孤煞算账,再来和你们好好说道说道!” 众人心中一凛。 兴许是老实人发火,格外吓人。 兴许是读书人打架,格外恐怖。 反正皆空方丈是消停地闭上了他的嘴。 卫珩:“性命为大,我先去魔域救人,其余诸事,容后再谈。” 他说了话,便是板上钉钉,一锤定音。 因为哪怕道尊虚名震慑不到皆空方丈此等出世之人,天下第一的剑锋总可以。 舒遥似是了然卫珩心中牵挂,笑道:“你放心。” 你既敢如此信我。 我又怎敢不让你有信我底气? 他俯身上前,在卫珩眉间轻轻印下一吻:“我等你回来。” 破军:“……” 他感觉到不可思议。 所以说,皆空方丈为何一定要不管不顾将舒遥留在六道寺里? 明明道尊留在六道寺,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选择。 把舒遥留在寺里,皆空方丈不怕自己鲜血血溅六道寺,难道不为六道寺传承万年的珍贵建筑考虑一下吗? 这点陈腐破旧的老房子比得过魔宫坚固,经得起寒声寂影一下吗? 破军看皆空方丈时,都不禁带上些许同情。 其实不止他一个人。 皆空方丈这是要被贪狼使一吻打击大了啊。 众人怜悯心想。 “那个…方丈,是我太心急了和你争,没考虑到你心情。” 玄和峰主清清嗓子,不好意思开口道:“不过你也别太介怀,你一个出家清净人,何必强求呢?”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皆空方丈:“???” 虽然他也的确不太想在佛门清净地看见道魔双尊卿卿我我。 但是这时候的仙道会不会太善解人意一点? 不像他认识的那个啊… 玄和峰主又小声咕哝道:“虽然我也不知道方丈你一定要留下我们干嘛。” 这是个好问题。 破军顺口接道:“说不定方丈是被魔王所伤,养病无聊,想叫我们过来打一桌牌?” 皆空方丈:“……” 佛祖明鉴,他不是那种沉迷赌博的和尚。 “打牌?” 男子声音穿过院门,突兀问道: “阿微不是来六道寺和方丈论道的吗?为何变成了打牌?” 说话的正是任临流。 他耐心地给玄山掌门塞了好几瓶天王保心丹,耐性等掌门有所好转后,一同启程去了六道寺。 一路上对掌门病情的关怀简直要让知道内情的掌门再嗑几瓶天王保心丹。 幸好江长星拯救了他。 两个多年未见的老友,先是执手相看,随后相谈甚欢,话语滔滔如东流水,旁的人根本插不进嘴。 江长星也诧异道:“云崖不是跟着玄和一起论道么?为何玄和又和人打牌?” 这其中的逻辑,就很值得令人深思。 江云崖和玄和峰主,双双像被扼住了喉咙,尽管两眼翻白危在旦夕,仍是企图做着无谓的挣扎。 尤其是玄和峰主,她先是见到阔别三百年的师父,说是欣喜如狂也不为过。 可是未等她扑上去质问,便遭遇这般死亡问题。 玄和峰主大喜大悲,大起大落,居然一时说不出话。 任临流:“说来阿珩呢?我来得似是不巧,刚来六道寺,就见到他遁光飞往魔道。” 任临流又是欣慰,又是无奈:“唉,三百年未见,阿珩秉性依旧耿直如初,嫉魔如仇。” 皆空方丈实在有点受不了他这个滤镜,说话道: “不瞒前辈,道尊与当今魔尊情投意合…” 说是嫉魔如仇怕是有点难的。 “是吗?” 任临流惊喜道,无限唏嘘:“没想到阿微和太乙独身一人,倒是阿珩最出我意料,有了道侣。就是是魔尊有点让人意外。” 魔尊这个词语,乍一说,最先让人注意的不是魔尊是男是女,是美是丑—— 而是这个魔字。 任临流有点不解:“不过这样说,阿珩与魔尊的事情能成,你们对仙魔之差不应该十分看重啊?” “怎到了皆空和万小娘这里,事情变得这般难成?” 第80章是火葬场(番外更啦) 原本尚算和睦的气氛荡然无存。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在场的诸位大乘,只觉得空气中有无形的手,拉扯着紧紧勒在他们脖子上的弦。 扯得他们呼吸短促,气息奄奄之间,竟生出了幻觉。 唉,众大乘默默在心里反省。 皆空方丈事多归事多,我们在幻觉之中,竟恨他到了要借这位前辈之口编排他情史的地步,斤斤计较,终究不好。 皆空脸上至始至终慈悲圆融的笑意,没了。 连他身后的菩萨,也看上去原先更愁眉苦脸,唉声叹气,那比平时更浓的雾白香烟,便是菩萨口中的叹息。 出家人慈悲为怀。 出家人慈悲为怀。 慈悲为怀… 皆空方丈在心中默念三遍,方合掌望向任临流,温声发问道:“贫僧冒犯,斗胆请问前辈名讳?” 此人身上气息难以窥测,又是与江长星联袂而来,连玄山掌门都要退在他身后半步,在场众人有所猜测。 只是…玄山上一任掌门音信全无三百年,即便如今得见,也不好贸然说出口而已。 “任临流,忝居过玄山掌门一位。” 任临流正色报出来路。 “师父!” 玄和峰主的喊声打断他谦词,她瞧着似悲似喜: “阔别三百年,我居然能在此处再见到师父。没想到师父你尚在人间…” 说着说着她擦了把眼角,竟有点语无伦次的味道:“啊不是,瞧我说得什么不吉祥话,师父你哪能不尚在人间,要不然我今天见的是谁?” 任临流离开时,玄山掌门与卫珩皆能独当一面,唯独玄和峰主年少,是他最放心不下的。 见状,他也不由得动容道:“我三百年不告而别,虽说是不得已为之的有苦衷,但让阿微你记得,也实在是对不住你。” 玄和峰主使劲摇头:“师父的为人,旁人不知道,我还不清楚吗?想必是一定有了不得的苦衷。” 要不然就算是狠得下心抛下她,也舍不得抛下玄妙峰头那只大白鹅啊。 “此事说来话长。” 玄山掌门悠悠叹道:“还是多亏皆空与万小娘相助,我得以脱身与你们相见,他两人的一段情缘,便是看在我的薄面上,也切莫多做难回了吧。” 玄和峰主欣喜的笑容和她微有抽泣的声音一起冻住。 寒冬冰冻三尺,烈日不化的那种冻。 玄山掌门捂住心口,觉得自己陈年旧疾在胸中绞得隐隐作痛,十分难受。 院长顾不得在人前,手肘轻撞江云崖,言语中有掩饰不了的急切: “玄山的老掌门是说,皆空方丈…与一位万姓女子有过一段?听掌门说法,好似那位女子还是魔修。” 江云崖痛苦低喃道:“不是…我没有,师父,我没有打牌。” 半天他才回神,惊觉:“什么!皆空方丈与万姓女子有一段?可皆空方丈暗恋的不是——” 贪狼使吗? 院长深深无语凝噎。 本来以为魔道的事情已经够纠葛狗血。 如今看来,佛门贵乱,诚不欺我。 江云崖做出结论,仰天道:“我昨晚夜观星象,就不应该出门的。” 院长:“……” 瞎说,你昨晚明明在玄和峰上昼夜不分昏天黑地打牌,哪里有空施舍一眼给天象星星?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碍于多年老友交情,牌搭子默契,和旁边和善微笑依然掩饰不了目光炯炯的江长星,院长选择闭嘴放江云崖一条生路。 只有一手自导自演的舒遥淡定如初,目不斜视。 破军闲不住嘴,拉着他唏嘘起来:“我看皆空方丈也一表人材的,虽说长得不出色罢,好歹挺像个和尚清净出世的模样。没想到没想到,果然人不可貌相。” 说着破军突然兴奋:“那位姓万的魔修女子究竟是谁?我一定要认识认识,不过能与皆空方丈相恋,修为应当不低吧?老万,是不是你妹妹?” 万川和一口否认:“怎么可能?我无亲无故孤身一人,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来历,哪里平白多出来一个妹妹。” 他说:“说不定贪狼知道?” 舒遥其实一开始是不打算将他瞎编的传言拿来皆空寺说事的。 他瞎编一气,一个是为了在任临流面前瞒住自己的身份,另一个是拿皆空万川和出一出心中这口气。 舒遥敢作敢当,即便是让他在当事人面前亲口承认是自己编造也是敢的。 但在当事人面前承认,和在仙道一众大乘面前宣扬使其沸沸扬扬在仙道传开是两码事。 舒遥行事肆意,根本不在意,但卫珩行为之间,却自有准则尺度。 舒遥不想让卫珩为难。 当然,这是舒遥初衷。 随着皆空寺事态一系列演变,舒遥觉得这时候自己顺水推舟,煽风点火地造个谣,也不是很冤枉皆空方丈。 于是舒遥语气柔和,细细品味,里面满是看好戏不嫌大的幸灾乐祸: “我亦不知,不过破军你说得对,能与皆空方丈想来之人,想来不是无名之辈。” 他们左一个皆空方丈,右一个相恋小娘,饶是皆空方丈自诩修炼多年,心性了得,也要被这群人根本不算是窃窃私语的窃窃私语,气得闭过气去。 他师父不空和尚还在里头听着呢! 香烟之内,神像腹中的密道里。 不空和尚越听脸色越铁青,只觉得自己差一点就要和外面香炉一样气得七窍生烟! 自己这个徒弟隔三百年再见,好得很啊! 先是暗恋人家魔道贪狼使。 求而不得做出种种丑态后,又转头和魔修女子相恋。 自己以前怎么没发现他就算剃度了,脑门滑溜得站不下蚊子,还是个六根未净的痴情种呢? “那个…前辈…” 地上坐着的无尘方丈开始试图套近乎。 他被不空和尚和皆空方丈联手暗算,修为被封印至全无境地,人看起来倒是还好,挺精神。 不空和尚以为他又要严词谴责自己行事,遂冷哼一声不说话。 无尘方丈:“虽说我知道我的请求有点失礼,兴许还有点突兀。” 不空和尚心硬如铁,毫不动摇。 无尘方丈带着殷殷的祈求道:“但是我好歹与皆空相交多年,以为彼此是知交老友。” 可笑。 不空和尚漠然想到。 以为抬出和皆空的交情,我便会放你一马? 那是他与六道寺历任先人心血所在的多年绸缪。 何况不空和尚自认现在连皆空都想打,更不用说是皆空所谓多年好友。 “居然不知道皆空有相恋之人!” 无尘方丈语带惊奇,眼睛里有克制的亮光,几经铺垫后,说出他内心渴望已久的诉求: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不知道前辈能否以妙法神通,让我看到上面场景?” “毕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热闹啊,错过未免可惜。” 不空和尚两眼一翻,差一口气就要无声无息晕个明明白白。 “前辈!” 无尘方丈大惊失色:“您不是要看着我和魔王吗?您要是晕过去怎么看我和魔王?我怎么能看到上面场景?” 不空和尚:“???” 所以我该是谢谢你给我强撑一口气倒下的动力吗? 无尘方丈真情相劝:“所以前辈您一定要支撑住!我才能有热闹看啊。” 支撑不住,倒了倒了。 真的好难。 ****** “你们说万小娘?” 任临流说:“万小娘名字叫做万川和。” 他非常善解人意,思及万小娘所说自己在魔道树敌甚多,不得已用了两副身份,便隐瞒了让雪天一名。 “万川和啊。” 破军煞有其事点头:“真是个好名字…诶,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舒遥凉凉道:“耳熟是应该的,因为如果魔道中没有第二个叫做万川和,身份修为不低的,正主正站在你旁边。” 正主没有说话。 任临流这个回应太过惊人,已经让正主彻底丧失了说话的能力,只能如同被天雷贯体而过一般僵立在原地,动弹不能。 动弹不能中,万川和有功夫瞎想。 也许是玄山的老掌门久不见人世,三百年前的言语发音已经和当今所用,有了些差异,所以造成的误会? 也许是玄山掌门另外认识一个巧合至极,和他同名同姓的女子也说不定。 修仙界之大无奇不有,一个同名同姓,有什么难。 舒遥不给他这个逃避的机会。 他一锤把万川和钉死在“万小娘”的位置上,幽幽道: “确实,天下之大,有同名同姓的不奇怪。但同为修为不低,颇有地位的魔修,又是同名同姓,我和破军从前未听说过,便奇怪得很。” “万…” 破军终于找回了一点他失去的声音。 他几乎要把自己那张花鸟扇面扯裂:“万小娘…老万,哦不兄弟我该怎么叫你?” 万川和:“???” 难道你很想叫我万小娘吗??? 兄弟? 破军几经犹豫,面带踌躇地开口:“老万,啊不,万小娘…不,万小哥。” 他想了想,觉得也许任临流口中的万小娘,才是万川和心中最属意,最喜欢的称呼。 破军自认见怪不怪,当然不能因为万川和的英挺面容,高长身形,就忽略他内心一颗纤细敏感的少女心。 身为兄弟,肯定是要尽善尽美做到最好,照顾好兄弟的感受。 万川和的面容,扭曲了一下。 手背上青筋,缓缓暴起。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破军:“我和贪狼,又不是那等不开明的朋友。你爱穿个女装,是多大事呢?我们怎么会嘲笑你呢?谁来嘲笑你,看不起你,哪怕是让雪天呢?我们打回去也是不怂的。” 万川和:“……” 他不是,他没有,别瞎说。 万川和遭遇到生平最大难关。 如何在百口莫辩的情况下,证明他既不爱穿女装,也不爱皆空? 你和魔尊自然不会嘲笑万川和。 因为你们也穿女装。 仙道中人,在五雷轰顶的震惊之余,不忘分出生根瞎七八想。 等一等—— 魔道的一尊三使,破军贪狼女装确凿无疑,万川和身为三十二域主也爱穿女装… 魔道风水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玄和峰主想起被拆好几次的魔道,很以为然,忧心忡忡: “等我见到师兄,一定要告诉他少去魔宫待几次,让贪狼使住在玄山就很好。” 否则玄和峰主真怕自己哪一天见到一双红白姐妹花。 想起红白姐妹花,玄和峰主面皮一抽。 据说曾经贪狼破军二使与魔尊是至交好友。 魔宫那么差的风水,魔尊复读成性… 这样一来,似乎见到魔尊女装也不会惊讶了。 让雪天:“???” 贪狼破军万川和又不住在魔宫,关他魔宫什么事??? 那边,破军的唠叨之声,仍不绝于耳:“就是你喜欢皆空这点,着实是出人意料。我估计贪狼是不会高兴的,毕竟哪怕不以相貌取人,皆空也不一定是个托付终身的好人选。” 是个为万小娘姻缘着想的好兄弟。 听得任临流老怀大慰,连连点头赞同道:“这位小友说得着实不错,我看你们,也不像是那么反对这段恋情的样子啊?” 江云崖担心也顾不上担心了,牌也不想打了,只知道重复问一句:“是真的吗?真的是真的吗?怎么可能是真的?” 那执着的样子,仿佛让雪天附体。 院长头摇一次,就要说一句:“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比起江云崖,更像让雪天本人。 倒悬山主拔剑四顾,心下惘然。 像是彻底对这个肮脏的世道绝望了,从此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所往何来,所归何处。 倒悬山主沉吟半晌,到底是缓缓开了口: “是真的吗?怎么可能是真的?真的是真的吗?” “……” 确认了,又疯了一个。 玄和峰主借着任临流搭的一把手搀住默然无声晕倒过去的玄山掌门,边喂天王保心丹,边使劲掐了两把,感知不到痛觉后,开口说: “是假的,我掐自己都不疼。” 玄山掌门:“……” 你掐的不是你自己你当然不疼啊! 他徒劳无功地想要张嘴说话,结果嘶哑咿呀作响,惊得玄和峰主猛回头: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师兄你还好吗?天王保心丹要来一点吗?” 玄山掌门:“……” 除了被掐得有点疼,一切挺好。 然而,装聋作哑,是不可能一直装聋作哑下去的。 即使万川和再如何愤怒地扑上去,摇着破军的肩膀,掐着破军的脖子,愤怒到呐喊的声音都变质到含糊不清,他依然无法阻止破军说话的欲望: “不是兄弟,你冷静一点,不就是穿个女装喜欢个和尚,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经年的朋友都做了下来,我还没怪你藏得太深一直把我当陌生人提防呢!” “小友切莫介怀。” 这时候,任临流就要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他笑道: “尽管万小娘如今为了掩盖身份,做男装打扮,性情倒是一如既往。瞧着火爆,实际上是个直率心善的性子,当初还和我一起喂鹅,陪我一起耕地。” “喂鹅耕地?” 破军再度被刷新三观,以万万没想到的眼神打量一番万川和后,心直口快: “不是兄弟,你那么贤惠的吗?你是不是还想和皆空夫妻双双把家还,你耕田来我织布——” 破军下一句“好一双比翼同林鸟,绿水青山带笑颜”没出口,就被万川和猛然加大的力度掐断在脖子上。 “老万,冷静一点。” 舒遥看完一出好戏,心满意足,方才游手好闲般开了口,装模作样叹道: “在实在不能怪破军失态话多,我亦是没想到,百年交情,你竟会为了一个皆空,如此隐瞒于我。” “万小娘也是事出有因。” 任临流劝了舒遥一句:“他树敌很多,身份特殊,想来是迫不得已做了男装打扮改头换面的。” 迫不得已做了男装打扮改头换面? 众人诡异的目光在万川和身上游移。 所以说这位看着可以称一句玉树临风的万域主,究竟是男儿身还是美娇娥? “提到了鹅,我不免想念我的大白在玄妙峰过得如何?” 任临流神色沧桑,似是很怀念: “我好不容易重回世间,却连见大白一眼都没见着,就马不停蹄赶来了皆空寺。” 万川和:“……” 皆空:“……” 求你别来。 真的,没有人会逼你来的。 求你别来。 和鹅一起相看泪眼挺好的。 “大白它挺好的。” 舒遥自是不会放过这个在老掌门面前表现的机会,逐字逐句斟酌道: “能吃能跑能跳,阿珩照顾得很精心,玄妙峰上任大白跑个舒坦,毛发光泽也很好。” 希望上次被江云崖和玄和峰主拔秃的尾巴毛已经长了回来。 江云崖和玄和峰主适时愧疚地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舒遥有意无意强调道:“我照顾过大白几次,也喂食过他,性子很好,很活泼亲人。” 一见人就往头上扑,往脖子上伸嘴琢。 是挺亲人的。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喜得任临流眉开眼笑:“诶呀,久不见魔道中人,没想到你们这一代个个心好,连喂鹅都是一样的喜欢。” 真是叫人夸目相看。 阿珩这门婚事选得很好啊。 心好… 老掌门是瞎了吗? 破军如是想,嘴上却违心道:“贪狼他固然性子骄傲率真,我与他相交百年,心确实是很好的。” 任临流点头,眯了眼笑,口中连连道:“看出来了看出来了。” 看出来个球球。 众人不约而同,一阵窒息。 江长星在仙道待的时间短,很多事情仍是一头雾水,倒是受影响最轻的那一个。 只见他对刚入六道寺时听见的只言片语念念不忘,追问道: “云崖,我听人说你来六道寺是打牌的,玄和也是来打牌的。你素日里与玄和论道,可玄和平常爱打牌,你究竟是在打牌,还是在论道?” 江云崖在考虑着装晕过去后被他师父一针扎醒的可能性。 他缄口不语,打死不认。 然而江长星不是傻的。 从紫薇秘境以来种种端倪终于在他心中串联成形,使得他恍然大悟: “云崖你莫不是一直假托论道之名,行打牌之事?” 时隔多日,江长星猜出真相。 江云崖不再犹豫,闭眼晕了过去,干脆利落极了。 院长镇定为他解释:“江宗主兴许是新听皆空方丈和万川和的爱情故事,激动过头。” “这也情有可原,毕竟刺激太过。” 皆空方丈:“???” 万川和:“???” 我们在旁边听着的! 打牌被捉现场怪我咯??? 任临流咦了一声:“皆空呢?怎么自进了六道寺以来,不见他人?魔王又是怎么回事?” 感天动地,被用来引作噱头吸引众位大乘前来的魔王,在太阳下山前有了自己的姓名。 而此刻,本想着拿魔王搞个大事情的皆空方丈在深思: 这时候不承认自己是皆空还来得及吗? ****** “七前辈为何要扮作我倒悬剑山弟子?” 包括熟悉魔域的七域主在内,四人并不知道孤煞魔修通过传送阵带他们来的是何地。 只看见窗外白茫茫积雪,坚冰幽幽然映着日头的光,折射得人眼睛生疼。 屋子内也是空无一物空荡荡一片,和浑身珠光宝气如移动宝库的七域主反差鲜明。 七域主支着下颔笑,若将衣饰划分来看,他生得实则很俊秀,说是一句眉眼如画也不为过。 因着这一点精致的俊气,他身上珠宝只余下耀目闪烁,倒不见堆叠如暴发户的可笑。 七域主懒洋洋说:“尊上登位来,孤煞一脉要么被杀的杀,没被杀的一天到晚怎么筹谋着搞点事情推翻尊上,不自量力,麻烦。” 三人:“……”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不管嘴上如何轻视,你身为天刑域主,被孤煞的抓了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七域主掸了掸沾着微尘的衣摆,“我这次跟着过来,也是想看看他们的本营在哪,战力如何,眼下看来,不足为奇,可以走了。” 在他们看不见的门外,有一袭白衣,一把剑,踏冰而来。 所过之处,连冰雪都积寒更重,更冷彻,风声呼啸悲咽得更紧。 “我接到阁下的传讯符,为仙道弟子而来。” 卫珩不曾刻意释放威压,不见怒火,甚至口吻亦像是在讨论最寻常不过的一件事。 “倒悬山主?” 孤煞大乘看着他模样猜测到。 玄山掌门应当没那么年轻,人,不佩剑—— 剩下的只有倒悬山主。 “不是,我叫卫珩。” 卫珩说。 他像是在冰雪中峭拔而起的青山孤松,绿流幂竹,只管自顾自长至风神高华,不以为怪,不消得对旁人而言,是一件多值得称道的大事奇事。 “我来接我们仙道弟子回去。” 他没有多余言语。 因为在日月照璧下,不需要第二个声音,第二种选择。 第81章就很修罗 前有狼,后有虎。 前面任临流含笑慈爱的长辈作态,与其余大乘的炯炯目光下,藏的无一不是想将皆空方丈由内朝外,将他风评整个撕碎的心。 后面是藏在暗道中,不空和尚不肯错过一个细节的虎视眈眈。 尽管皆空方丈人过中年,心宽体胖,想起少时被罚跪过的祠堂,被罚抄过的佛经,仍是情不自禁膝盖一痛手一酸。 少时的阴影,相伴一生。 他避世三百年潜修,哪里见过这样荒谬的传言,目睹过这样险恶的人心? 乡下小庙出身的皆空方丈抖了一抖。 他沉吟再三,缓缓开口: “老掌门稍等片刻,贫僧这就为掌门去请来鄙寺住持。” 不做了。 这个六道寺住持,皆空方丈,爱当谁当。 有着灭魔宏愿,连魔道上下两任魔尊也敢下手算计的皆空方丈,平生第一次萌生了当鸵鸟的愿望。 把头埋进土里,挺好的。 看不见他们如猛兽毒蛇一样的眼,听不到他们如淬毒刀子一样的声音。 任临流说好。 说罢皆空方丈就要转身进厢房,去寻找他真正的归处,能让心灵安宁的净土。 舒遥怎会轻易放过他? 他咦了一声,与之同时,有一道清脆稚嫩的童声响起。 小沙弥刚把扫帚安置在角落中,脸蛋红扑扑地跑过来,疑惑道: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方丈,您为何要去找您自己?” 方丈行事真是越来越让人看不透了啊。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佛法学到深处,便会让人染上疯疯癫癫的毛病? 小沙弥在皆空方丈的死亡注视下,只想跑回去恐惧地握紧自己的扫帚柄。 给寺庙扫一辈子地挺好的。 “这…” 破军不愧是经历过大风大浪,在众人面前以镜月姿态暴露自己真实身份的人。 就是有泰山崩于眼前而不改的镇定。 在众人仍兀自惊叹于皆空方丈的一系列骚操作,频频刷新眼界三观,再三感叹时,他已经能够拍着万川和的肩膀,痛心疾首开口: “兄弟,我也不是那等被世俗所拘的庸俗之人,女装、喜欢男人、喜欢的人是个和尚,这都不要紧,都是好转圈的。” 任临流很是欣慰点头:“看不出来小友有这等觉悟,倒是我狭隘短见,以为当今的仙魔两道中,尽是不开化之辈。” 破军:“但兄弟你看一看啊,你看贪狼,你看我,七域主虽说穿得花了一点,脸也是不差的,能看。再不济让雪天七杀呢?你怎么就看上皆空选了一个他?” 破军非常不解:“难道说看惯了好看的面孔,也是会产生疲劳,情愿去看平庸的吗?” 玄和峰主颤颤巍巍一句话,道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为什么师父和破军使他们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对话啊?” 靠天王保心丹续命的玄山掌门无法回答她。 倒悬山主倒是喃喃地说话了,但他的话和没说也没有什么区别: “不如练剑。” 很难想象,冷峻如倒悬山主,居然会有如此情感充沛的一天。 短短四个字里,万念俱灰,怀疑人生。 院长一样无法回答她。 因为他正一边扶着江云崖,一边试图向江长星解释:“是这样的,江宗主他平时不过那么两项爱好,足不出户,乍闻皆空方丈一事,自是觉得无法接受——” 就晕得很顺理成章。 绝不是因为自己牌桌成精本性暴露,深感人生无望晕过去的。 “等等再说。” 江长星满脸凝重。 装晕的江云崖和院长心中俱是咯噔一声,心道大事不好。 江长星说:“现在仍是皆空方丈的事要紧。不要说是云崖,即便是我,这等事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不可错过。” “……” 江云崖在心中由衷感谢了一番皆空寺方丈。 为报答相救之恩,他决定回去后仿着玄山秘史,为皆空方丈提笔撰写一部六道寺秘史二,让他与万川和感天动地,跨越禁忌与性别的恋情家喻户晓,天下皆知。 破军以实际行动向大家证明,魔道破军使之所以能为仅次魔尊的那个人,是有两把刷子,有其必然性的。 他说话不停:“诶兄弟,任前辈说你是万小娘——” 在听到万小娘这个称呼时,饶是心如死灰万川和,也不禁将牙关咬得更紧。 一句我不是即将下意识脱口而出。 来自舒遥熟悉的魔息却封住了他的嘴。 破军:“所以说兄弟你到底是男是女?百年朋友说一句准话不过分吧?” 他突发奇想:“说起来你是紫薇秘境灵气所生,无父无母,该不是雌雄一体,可男可女,随心变化吧?”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原来如此。 众人恍然大悟,对破军肃然起敬。 不愧是风月丛中过的破军使,要不然这解释,他们怎么想不出来呢? 连舒遥都被惊了一瞬,真心实意赞道:“兄弟好想法。” 条条青筋一一有条不紊地在万川和脸上绽开。 它们的跳动,似万川和一层兼一层,攒得愈来愈深的怒火。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大吼出声,抬起一拳头,便是以男人之间最简单,最直接,也最粗暴解决问题的放手冲着破军脸上揍过去! 让雪天那边的孤煞缺人吗??? 自己要怎么才能找到让雪天??? “够了!” 皆空方丈也饱经痛苦。 他觉得这短短一段时间以来众人的异样眼光,和小声非议,如同把他浸在了地狱油锅浑身上下涮了一通。 他迫于无奈抬出魔王的招牌,低低吼道:“贫僧此次厚颜发帖,请诸位前来,是为了魔王之事请诸位前来,其余的,烦请诸位暂且搁置在一旁!” “魔王之事啊。” 任临流念了一遍,煞有介事道:“确实该说一说。” “不过皆空,你怎么又与我上次见到的长相不一样了?” 皆空:“……” 恕他直言,做那些事的根本不是他,长相能一样吗??? 舒遥生怕夜长梦多,轻轻打了个岔转开话题:“皆空与万域主的事情惊世骇俗,为免非议,易容想来也是有的。不过方丈说得对,魔王之事,实情究竟是怎样的?” 他没有了面对任临流时温和含笑好说话的模样,步步不让,寸寸紧逼: “本尊带魔王来上面时,诸位皆是看到的,修为被封,魔息全无。若是如此魔王能伤得了皆空方丈,恐怕方丈几百年修行,是连个凡人也不如吧?” 他眉眼间意味矜贵而冷淡,眼里透出凛凛的光,轻轻一抬手打住了皆空方丈想要辩解的言语。 动作既漫不经心,又有着生杀予夺的不容置疑。 “本尊不想听旁的。一.修为全失的魔王是如何伤到方丈;二.明明是玄山照顾的魔王,为何会跑来六道寺。便烦请方丈就着这两点立个心血誓,为本尊释疑。” 这才是皆空方丈熟悉的节奏。 他非但不恼舒遥的盛气凌人,甚至隐隐间松了一口气,语气固然谦和,里面绵里藏针,却是针锋相对: “伤人的是魔尊带上来的魔王,是魔尊做的保。却要让老衲立心血誓,魔尊不觉自己不占理?” 舒遥笑了笑。 他笑得不真,一面艳色咄咄,一面又冷得很。 如牡丹冰霜相傍开,凤凰饮露冷梧桐。 “若不是如此,方丈以为是发心血誓那么简单?怕是方丈的心头血早溅在我剑锋上。” “我带来的人,魔王若是真伤了人,自有我的寒声寂影出面处理;若不是,我寒声寂影也不是摆着图一个好看。” 皆空方丈并未被他激怒。 他平淡道:“贫僧见到魔王时,是无尘方丈带魔王前来,与贫僧论道。” 江长星欲言又止:“没关系的方丈,我们都知道,你可以直接把论道说成打牌的。” 皆空方丈:“???” 不空和尚在秘史中,阴沉沉地叹了口气。 好,好得很。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自己这个徒弟,三百年不见,酒色嫖赌就差沾了个全。 无尘方丈想为皆空方丈解释一二,尴尬道:“前辈不必误会,皆空老友他确实不爱打牌,我来寻他也不是为了打牌。” “不必解释。” 不空和尚嘿然冷笑:“外面大争书院的院长、玄山的玄和峰主已为坠青天宗主骗过一回江长星,你以为我会信?” 若不是他接下来独木难支,孤掌难鸣,他早替六道寺历代先人清理了这个徒弟! 让他早佛堂里面诵经礼佛,跪到天荒地老! 几回交锋下来,皆空方丈明智地决定不再纠缠,继续往下说: “随后魔王为血食失控,无尘方丈慈悲为怀,一心想要度化魔王,因而受了重伤。贫僧欲出手制服魔王,过程中亦是服伤在身。” 破军:“方丈你认识一个人吗?叫让雪天,你和他一定是经年的好朋友吧?” 舒遥猜测道:“或许是七杀也说不定。” 皆空方丈以为自己和让雪天筹谋之事事败,不由得神色一正,想着如何开口解释时,听得玄和峰主深以为然: “这说话同一句话,同一件事要颠来倒去重复三四遍的模样确实很像。我们想听的是原因,想看的是证据,不是方丈在帖子上已写明的一家之词。” “原来如此。” 皆空方丈是千年一见的好涵养,好耐性,被他们阴阳怪气唱多簧讽刺也不动怒,只客客气气道: “贫僧明白了,请诸位稍待一二。” 说罢他旋身回房,从袈裟扬起的那一阵风来看,皆空方丈简直是一刻也不像在这见鬼的地方,和一群脑子有坑的人多待哪怕一息。 随着皆空方丈的一转身,有些东西已然悄无声息得变了。 它们变得如此平缓,像是山间微拂的清风,水面上滑过的涟漪一样理所当然,四时轮转,万物生灭,皆是世间再寻常不过,再细微不过的事情。 以至于舒遥完全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直至身边的声音渐静,低头举目,只有他一个人被阳光拉长的影子,在青石地砖上徘徊动作。 青石地砖??? 舒遥倒吸一口凉气。 就六道寺那没凉口香火的小破寺模样,哪里像是铺得起这样崭新光滑的青石地砖? 舒遥记得他进来时,脚下的砖石斑驳开裂,要么是干脆毫无堆砌的结实泥土,上面仅仅铺着一层落叶,踩起来咯吱作响。 仿佛是为了响应他的猜测似,耳边佛语经纶梵唱般响起,袅袅不绝,绕梁不去,像是几欲和风远传千里万里,飘荡上云霄青天。 舒遥抬头。 宝殿绚丽,砖瓦流光,层层叠叠,绵延无尽。 常有黄袍僧人在飞廊架桥之间缓步走动,阁楼掩映,传来慈悲佛语,重帘八宝,掩映金佛真身。 最最前面,巨大牌匾上书的六道寺三字,墨意淋漓,笔画如钩。 舒遥忽地想起在万年以前,六道寺尚未避世。 是世间香火最盛,是所有向佛之人心向往之的圣地。 怎么也不应该是如今多来几个人就能将门槛踏坏的小破寺模样。 是万年以前的六道寺幻境。 舒遥心念电转,很快做出猜测。 多半破军万川和与仙道众位大乘,也分别挨个挨个地掉进了各自独立的幻境中去。 舒遥握紧了寒声寂影。 虽说不知皆空先是大张旗鼓邀他们前来,再悍然撕破脸皮发动幻境所图为何—— 但绝对谋划不小。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目前首要之事是破境。 “有雷声?” 不知是哪个庙里的僧人先发了一句话问道。 他们下意识望天。 云层聚拢,暗了天边旭日光辉,在阴暗霾色里,云气翻滚着传来隆隆雷响。 与素日见惯的雷雨相比,竟多了几分隐而不发的可怖,如远古巨兽嘴里酝酿的咆哮。 有和尚哎呀一声,拍了拍脑门:“该去收衣服被子,莫要被雨淋湿了。” 唯独舒遥一身红衣鲜明站在那里,眉目浓丽,长发如墨,与佛门清净地分外不入。 或许是老天也不忍心看和尚们白跑去收衣服一回,化为飞灰。 雷声竟然停了。 天色再度放平。 舒遥松开了手,抬眼看掌开的掌间,空荡荡地无一物。 他掌天刑之雷,相伴百年,对雷霆熟稔到骨子血脉里去。 怎么会停? 这道雷假使是放在从前,雷霆之下,幻境定荡然无存。 为何会大不如前? 是哪方面的差错? ****** “你不恨吗?” 不空和尚问了一声。 说来奇怪,他形容老迈,毫不出众,但单单听他这一句,就情不自禁让人产生想要落泪的冲动。 如游子想起稚儿时在母亲怀里,听她以乡音柔柔哼唱的一首民歌。 “不恨啊。” 无尘方丈老老实实答道:“虽说皆空他暗算于我。但怪我愚笨,从百年交情皆空却不愿意陪我打牌,就可看得出来我这个朋友在他心中绝不重要,没什么好恨的,否则岂不是白白修了心?” 不空和尚眼角一抽:“老衲问的不是你。” 他继续向魔王循循善诱:“你不恨吗?” “啊?”魔王抽泣一声,露出了整一张面容。 他本生得清秀单薄,这一番弄下来,搞得他灰头土脸,便是拿个碗去要饭,也是街头巷尾一群乞儿里看着最好欺负的那一个。 他小声回答:“那位阿姐答应过给我的烤肉,我没有吃到。” 不空和尚的眼角再抽了一抽。 他早该想到的。 于是不空和尚换了一个角度诱导他,叹道:“是啊,她言而无信,骗你说上面有无尽的烤肉等你享用,骗你抛下了你在深渊中称王称霸的地盘和血食,让你饿着肚子好几天,你不恨她吗?” 不过是谁想到的这个天才主意? 不空和尚暗自嘀咕。 莫非是玄山的玄和? 不然魔王口中的阿姐又能指谁? 不空和尚的语气不急不缓,轻轻柔柔的,拿去念经,想必也是一派洗涤红尘的大师风范。 然而用在此处,如能激起人心中所有深埋肮脏,将主导权拱手送人,任由负面情绪在心中作威作福,掀起怨恨如浪潮。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一直安静待在原地不动的无尘方丈猛然睁眼。 他支撑起自己的身子,盘膝而坐,口中念念不停。 与不空和尚恰恰相反,无尘方丈口中念经,全是能让人心神清明的真正佛语。 他没了修为在身,剩下的只能全靠一颗几百年修炼出来的向佛之心念。 极损心力寿元。 每念一字,无尘方丈精神便要萎顿一分。 人尚且要受不空和尚迷惑,何况是集煞气所生的魔? 出乎意料,魔王坚强地忍住了眼泪,声音更加细弱:“我不敢恨那位阿姐。” 是来自灵魂本源的颤栗和敬畏。 魔王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原因。 但怕就是怕。 不空和尚:“???” 任临流家的徒弟那么吓人的吗??? 他伸出一指,点在魔王眉心,微笑道:“现在还不恨吗?” 魔王神色渐渐茫然起来。 他眼睛泛起了红意,仔细一看,里面是无边无际的贪欲:“血食…” 他想要更多的血食。 怎么也吃不饱,怎么也吃不满足。 只有无穷的血食才能满足他。 无尘方丈念经更快,更用力。 他念到极处,皱纹变深,甚至呕了一口心头血。 不空和尚看他,似看蜉蝣撼木,眼神悲悯而不屑: “渡不了的,何苦呢?” 他话语飘渺渺的,让人拎不着轻重,却暗暗含着怨怼: “万年之前,孤煞当道,民生疾苦。当时我六道寺香火鼎盛,论起佛法,世间首推我六道寺。然而我寺前辈,自甘枯了灵脉,沉了宝塔,自身神魂为祭——” 接连一代一代,只为寻一个彻彻底底的救世灭魔之法。 不空和尚吞咽了后半句话,问无尘方丈道:“那时候,你无妄寺在哪儿呢?” 无尘方丈又吐了一口心头血。 他怕耽误了念经,语速很快,含糊不清:“在世人所在之地。” 世人在哪,无妄寺便在哪。 世人要一个依托,皆空寺便尽力去做。 如此刻无尘方丈看魔王,觉得他尚可救一救,便愿意费尽心力,折损寿元来渡他。 如是而已。 再无其他。 任凭皆空方丈将经文念得滚瓜烂熟,掷地有声,魔王的眼睛仍是红意越来越盛。 不空和尚松开了脸上皱纹,舒怀而笑,“外面的客人应当也到了。” 他对魔王道:“去吧,去寻觅你的血食。” 仙道除了鼎鼎有名的仙道六宗,仍有大大小小宗门世家。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们的主事者接到与六宗宗主同样的帖子,踏入了六道寺门槛。 他们见到宝塔凌霄,殿宇巍峨,纷纷赞叹:“不愧是仙道六宗,哪怕隐世万年不出,仍是气派至此。” 不空和尚笑了。 万年前的六道寺先人,甘愿自断香火,毁宝塔,沉灵脉,所图必然惊世。 譬如说如今将所有人困在此地的一处幻境。 ****** 孤煞大乘听得卫珩两个字,惊得跌坐回椅子上。 不能怪他没见过世面,大惊小怪。 实则是道尊两百年前诛杀十万魔种,成了这一代所有孤煞心中的童年阴影。 再加上最近的魔宫一行,日月照璧明明白白告诉他们: 即使已至壮年,时移势易,你爸爸依然是你爸爸。 卫珩:“我道侣仍在六道寺中等我回去,我急于赶路,若再不放人,我便拔剑。” 能怎么办呢? 道尊对付他们零零落落几个大乘化神,总不会比当年对付十万魔种更费心费神。 哪怕人质在他们手上,也得要有那个命拿来威胁道尊才行。 “好说好说,我这就将贵道弟子领上来。”孤煞大乘吞一口唾沫,抹一把冷汗,求知欲使他按耐不住好奇心: “道尊道侣…究竟是贪狼使,还是我们魔道一斛珠天姚姑娘?” 众孤煞替他们为了八卦不要命的头子悬起心。 “是贪狼。我与他生死不离,再无二人。” 卫珩言语和急急忙赶来的魔修惊喊同时化作晴天霹雳:“尊者,大事不好啊尊者!人质他们不见踪影了!” ****** “七前辈这样带我们出去当真没问题吗?” 怀霜涧谨慎起见,仍是问了一句七域主。 “有什么要紧?”七域主挥袖拂开纷纷扬扬的雪花,想看清周遭幻境,“孤煞如今没一个能打的——” 怕他干什么五个字卡在七域主的喉咙里。 如果三人在七域主前面,定然能有幸看见他一副和见了鬼似的表情。 不过不要紧,因为三人如今的表情,也和见了鬼差不太多。 他们见到的那人,好像和鬼一样没有太大差别。 “魔…魔尊?” 七域主想打死刚才说孤煞没一个能打的自己。 这不孤煞最能打的人就来了? “是我。” 让雪天颔首,“想不到你竟肯仍认我当魔尊?” 七域主心虚地笑了:“要我带魔尊去找贪狼吗?” 让雪天:“???” 他一言难尽:“贪狼没有打死你?” “有魔尊在,贪狼怎么会打死我?”七域主自认对舒遥的心思摸得还是很清的。 舒遥最想打死的人里让雪天一定当仁不让。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张口就来:“能交给寒声寂影解决的事情,我一个小小魔修,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三人:“……” 说得好像刚才大放厥词说孤煞没一个能打的不是他一样。 七域主:“哦,魔尊你可能有所不知,如今我已经是倒悬剑山二弟子,你们的恩怨,我想我不要插手为好。” 引长烟:“???” 让雪天:“……” 他更加地一言难尽:“你不怕我现在打死你吗?” 七域主:“那魔尊你想怎么找贪狼?” “不找贪狼。” 让雪天一笑,那笑意衬得飞雪,冰寒刺骨,杀意冷冽: “去找皆空,我先杀了皆空,再对付贪狼。” 第82章平生无错 无论何时何地,杀这个字都是不太吉祥的。 七域主身为大乘魔修,天刑中数得着的人物,手下杀过的人也是数不过来的,当然不会在意这点不吉利。 他在意的是用在杀之后的那个名字:“皆空?六道寺那个皆空?他那里惹到你了?” 让雪天:“……” 带个路还要这么问东问西吗? 他的人间骤雪,突然按耐不住。 七域主未认识到危险临头,兀自道:“贪狼似乎也不喜欢皆空。你要是杀了他,贪狼大概会高兴的。” 让雪天:“……” 七域主一句话,成功打消了他大半对皆空欲杀之后快的心火。 七域主琢磨了一下舒遥脾气:“不过也说不定,贪狼说不定觉得你是故意在抢他人头,不给他面子。” 让雪天:“……” 爬上人间来不久,让雪天心态又久违地崩了。 七域主是怎么成功做到让他在杀与不杀皆空之间反复摇摆,左右横跳? “对了。”七域主终于认识到重点,“魔尊你为何要杀皆空?” 他近日写魔尊秘史写得正起劲,满脑子废料,张口就道:“魔尊你久居深渊下,可能有所不知,近来有本六道寺秘史甚是风行,讲的便是皆空方丈苦恋贪狼而不能得的故事。” “这样吗?” 让雪天听了,心情似乎还算不错:“有机会本座一定去多买几本,以示支持。” 很快,七域主的下一句揣测就让他笑不出来: “魔尊你和皆空方丈无冤无仇的,他一个清净避世的出家人,应当与你也不会有什么纠葛斗争。莫非是和贪狼一样受困于情,才对皆空方丈看不顺眼的?” 让雪天:“???” 尽管面前是上一任魔尊与七域主的无形交锋,他们身为小辈根本插不上嘴,但眼神交流是不会停的,是永远也不会停的。 顾迟笔听得全神贯注,生怕错过一丝半毫的内容,从而打扰了她对新一本秘史的安排。 好在曾经的经历教会让雪天永远不要和这群人纠葛在一个话题。 他能简则简:“卫珩在左近,走。”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人间骤雪剑下极寒,此地冰雪覆盖,于让雪天有天然优势,说罢便借着冰雪遁地千里。 七域主心知肚明自己打不过他,便也乖觉,任凭让雪天带着他走。 当然,一张嘴是不可能停的。 七域主颇感意外:“我以为魔尊会乘机在此和道尊决出一个高下胜负的。” 让雪天真是不知道是不是该感谢七域主对自己实力勇气的信任。 七域主说:“虽说估计魔尊你打不过道尊,但是你手里有人质可以利用嘛,也算是扯平了。” 让雪天:“……” 他剑光破开虚空千里,淡淡道:“卫珩他没妨我的事,没拦我的道途,也没欺骗误导于我。纵是想杀贪狼离不开他那一关,此时也比不得皆空方丈紧要。” “妨你的事…拦你的道途…欺骗误导于你…” 每说一个词,七域主就要惊叹一回。 他咂舌道:“莫非魔尊你不仅仅是被皆空方丈情意所扰,你对他也有意,然后你们两情相悦过一段时间后,你发现他内心倾慕的实则是贪狼?” 之后的事情,便很顺理成章。 “你入了孤煞,从此恨上贪狼与皆空方丈,不惜和贪狼反目。然而,时间终究能抚平所有的伤口,你还是对七杀,移情别恋了…” 可惜可惜。 阴阳两隔,生死相离。 原来竟可以这样解释吗? 三位小辈固然不敢置信,但仔细想了一想,发现逻辑上合情合理,似乎没毛病。 他们不禁担忧起自己的生命安全。 瓜确实香甜好吃,却也有要命吃才行。 唯独顾迟笔,神采奕奕,丝毫不慌。 可能是想好了新一本秘史该如何落笔。 让雪天持人间骤雪的手,抖了一抖。 他的剑光,也猛烈得颤了一颤。 让雪天回头,面色已然铁青,一字一顿,咬牙切齿:“七公主!” “若不是需要你带路去六道寺,你此刻已成了我人间骤雪剑下亡魂!” “听上去有点危险。” 七域主沉思:“需要我夸一夸魔尊你恩怨分明,公私分得很开吗?” 让雪天忽然不太想杀七域主了。 留着他气一气舒遥挺好的。 ****** 被他们惦记的皆空方丈立于六道寺最正中,最巍峨的一座建筑前,袈裟朴素,眉眼寻常。 但他站在正午日头下,站在金漆琉璃瓦的凛凛反光下,身上好似披着佛光。 他开口,徐徐从喉间溢出的声音字字铿锵清圆,韵味如梵唱,当得起六道寺住持的身份。 隐世多年的佛门大宗,一出场自然要气宇轩昂,惊艳世人,方配得上之前万年沉寂。 皆空方丈说的也正是天下一等一的大事,是深渊中集煞气所生的魔王。 略听得皆空方丈几句,各派掌门,各家家主,便不由得忧心忡忡: “想不到紫薇秘境下,竟有深渊这等的险恶之地。” 他们光是听一听,就禁不住地操心起来:“深渊魔族,集孤煞遗留的血煞所生。定然比之孤煞一脉的魔修,远为凶残暴虐,只知杀戮,在深渊下任他们狗咬狗还好,若是上了人间,可怎生是好?”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皆空方丈一叹,脸上有菩萨低眉怜世人的悲苦:“此本为我人间之大不幸,但在场诸位,皆是我仙道中流砥柱,于情于理,老衲不该瞒诸位的。” 众人受他一捧,都捧得飘飘然起来。 皆空方丈避世不出不假,但他仍是板上钉钉的六宗宗主,仙道数得上的几个人,有多少人能得他以礼相待,得他平辈相交? 他们步入六道寺以来,沐浴的是佛光鼎盛,听的是妙语经论,浑然不觉得自己多年修心修出来的一颗心也未免太轻浮了些,轻飘飘随着皆空方丈手指拨上拨下。 不过也非是世出无因,他们大多是初入大乘,有的甚至连大乘的门槛都没够着,在皆空方丈和六道寺先人遗留下的幻境前,自然不剩下多少抵御之力。 皆空方丈也满意他们的情状。 他将所有的情绪深藏心底,只抚须道: “魔王,已被魔尊带上来了人间,贫僧邀诸位的贴中所言为魔所袭,身负有伤,特邀诸位前来商议一二的魔,即是魔王,而非魔修。” 众人眼瞳紧缩。 有位年长的世家家主颤声道:“这未免也太荒唐了一些!” 他年纪长,又是素来在宗门世家里周旋交游惯的,说话也有分寸,留三分回转的圆滑弧度。 其他的掌舵人可不似他好性。 当即有更年轻,更气盛的宗主啐了一口,狠狠道:“好一个贪狼使!好一个魔尊啊!” 他言语之间恨意太浓,几近切骨,若是让不知道的人,说不得以为舒遥与他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 假使是在平时,众人定然觉得不对劲,从而出言喝止他,以免这位年轻的宗主越陷越深。 而今日,他们竟然无一觉得有不对之处。 恰恰相反,他们被年轻宗主的言语感染了去,自己心中的恨意也越浓,怒火也越炽,灼得人心乱如麻,焦急如焚,连地上的青石砖一块迁怒,恨不得剁脚给它碾个粉碎才是好的。 他们看不见的是幻境之外,皆空寺仍是乡下小庙的朴素派头。 而他们站在乡下小庙之间,一个个眼睛赤红,形如疯魔,有丝丝缕缕的黑气自其身上冒出,潺潺汇往皆空寺阵眼处。 皆空寺阵眼,穿过地下数千万里的绵延,勾连着紫薇秘境。 密室内,无尘方丈通过设计巧妙的天窗看外面疯魔场景,无声叹息。 他也只能无声叹息。 因为鲜血溢满在他的唇舌间,无尘方丈每念一个字,鲜血便止不住地呛住他的喉咙。 他对面的魔王毫不动容,仿佛出笼欲择人而噬的野兽,眼里只看得见食欲和杀戮。 “以魔杀魔,是魔修尚且不屑为的行径。” 无尘方丈的声音很嘶哑,几乎不成调子。 他习无妄寺至高心法,习至深处,眼睛望得见世间因果轮转,看破虚妄。 自然也看破了皆空方丈与不空和尚,甚至是六道寺历代先人的所谋所图。 不空和尚敛了笑意,冷冷道:“我法号叫不空。” 无尘方丈:“……” 难道是要自己夸一夸他法号和他徒弟的皆空挺般配,挺有师徒缘份的吗? 无尘方丈纳闷想。 可自己法号叫无尘,也没逮着人就硬要让别人说自己法号和无妄寺这个宗门名字很配,天生该是方丈的命啊? 所幸无尘方丈伤重力竭,才叫不空和尚免了一场口舌之祸,能够自顾自地往下说: “是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不空。” 无尘方丈哇地一下吐了口血。 他拭去唇边鲜血,缓缓道:“魔道非是地狱,你也不是菩萨。” 菩萨渡人,是以心渡。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不空所谓的渡,是以魔杀魔渡。 无尘方丈说:“如今你能把孤煞,把魔族用作你手中刀,可见你与他们并没什么两样,改日成了他人手中刀也说不定。” 他气息萎顿,一字一字地停,说一组长点的词便要歇好久。 却将有着高高在上胜利者般姿态的不空和尚激怒。 他神情阴了起来,声音低低似吼,带着几分怒意:“不明白。有些人根本没法渡,渡了他们,留下的是无穷无尽的后患,只能斩草除根,杀之后快。” “不,我明白。” 无尘方丈说。 他沾了血污,胡须蓬乱的面容上神色很复杂,既悲悯,且释然,仿佛预知到了不空和尚的结局: “你说得对,有些人是没法渡的。” “只能杀之。” 不管有些人能不能渡,被血食蒙蔽了双眼的魔王肯定不在那个范围内。 他贪婪地探头看窗外。 窗外人群狂热,他们恨意越切,骂声越响,黑气也越多。 魔王不管这些。 窗外的人与他来说,只是新鲜可入口,能够一饱腹中饥饿的血食而已。 铁锁碰撞窸窸窣窣,笨拙沉重的铁门伴着“吱呀”一声令人牙酸的声音开启。 魔王走出了密室,即将走出佛像外,去外面尽情捕猎。 无尘方丈张了张口,他想要念经,却发不出哪怕一个字。 外面群情激愤。 “杀七杀,杀上一任的魔尊,那是他们魔道自己狗咬狗自相残杀的事情,我们管不了也懒得管,可如今魔尊将魔王带上人间,分明是图谋着对我们仙道斩尽杀绝,这叫人怎么能忍?” 有人嗤笑一声,不屑里有卖弄博闻的洋洋得意:“前些日子我还说过,以为魔道换了魔尊便平安无事得想得太天真,这一任魔尊怎么可能是省油的灯?” “他为贪狼使时便作风作雨,手腕酷厉,也就是仗着当初魔尊被他美色蒙蔽,肆无忌惮。如今同样的伎俩,倒是要用到咱们仙道和道尊身上去了。” 他们以为舒遥不在,说起话来无所避讳,字字诛心。 这般油腻浮夸的作态看得皆空方丈亦是在心中微微皱眉。 不过也好。 负面情绪越浓,煞气越浓。 这边的人固然不如六宗宗主,也算是仙道一流人物,几十上百个地聚集在一地,生出的煞气自不是好相与的。 紫薇秘境岌岌可危的封印自然招架不住。 “那是什么!大殿中走出的是谁?” 有人惊呼一声。 伴着他一声惊呼,在场所有人都看到了魔王面目。 他们最先注意的不是如少年人般的清秀脸孔,却是那双一旦被盯上,便如同猎物般无处可逃,脊背发寒的眼睛。 众人更慌张,大惊失色的也大有人在:“魔王不是明明被方丈制服,怎会又出来为祸?” “莫非魔王自愈能耐强悍至此?” 他们越想,越是自乱阵脚。 皆空方丈夹在皱纹里的笑意也愈深。 魔王眼睛里的红意渐淡,众人也不似刚才理智全无。 因为平空出现了一个人。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仿佛是踏空而来,上一秒不见踪影,下一秒在六道寺中行走如履平地。 那人不算年纪轻的,至少过了毛头小子凭借一腔热血,年少轻狂的年龄。 也不算年纪大,绝对到不了让人须得忧心他劳碌,身体受不了,不敢将担子交于他的中老年。 是正正好好,可以放心交托十分信任与重担,沉稳可靠的模样。 皆空方丈胜券在握的表情一变。 任临流出现在他六道寺时,皆空方丈心中便暗道不好。 任临流踪迹全无三百年,声名埋没,即便是在几百年前的全盛时期,也不如今日卫珩在仙道的声望如日中天。 绝不是说他不如卫珩。 能教出他三个徒弟的,岂非是等闲之辈? 任临流是皆空方丈与不空和尚全盘布局中,未曾料到的那个变数。 不负期望,任临流破环境破得最快,来搅事情搅得最积极。 他先横剑出鞘拦住魔王,又温声向众人道:“众位暂且冷静些,稍安勿躁,在下为——” 他原想说玄山任临流。 但任临流转念一想,在他不在人间的三百年多里,自己的三个徒弟宣传工作显然是替他做得很不到位。 不要说是感天动地,立祠供奉。 就万小娘的反应来看,恐怕是在天下查无此人的待遇。 哪怕是报出了自己的名号,对丧失理智的在场仙门中人来说,不过是无足在意的阿猫阿狗,想来是震不住众人。 即便是对徒弟们的不孝顺,不懂事再恨铁不成钢,唏嘘自己养了三条白眼狼,事情总是要做的。 任临流心念电转,改口迅速:“在下玄山卫珩。” 果不其然,众人听得卫珩名号,第一个想起的是日月照璧,天下第一。 他们内心有再多不入流的揣测,有再多沸腾怨言,也碍于这几个字后面的深沉威严和锋芒,打了个顿。 养徒千日,为的就是此刻的一用。 想来为大局考虑,自己二徒弟是不会介意自己借他名头一用的。 任临流很为自己的急智得意。 皆空方丈:“……” 他也实在是怕了任临流张嘴就来一段你和人家万小娘要好好过日子,索性安静蹲到一边,冷眼旁观任临流能搞出什么花头。 同时任临流屈指在剑上轻敲几记,清鸣咚咚,散出剑气无形。 皆空方丈面色一变。 他急忙闭眼,想默念心经与任临流剑气对抗,等念诵时方才发现,自己借心经张口时传到外面的所有气劲,统统被剑气堵了一个一干二净。 在场众人渐渐清醒些许。 不空和尚在内室无声摇头:“我这老友,就是会坏事情,在不该心软的地方心慈手软,三百年前就是如此。” 所幸该有的怨气,已然尽数齐了。 任临流发现仙道中人看他的眼神很奇怪,热切中含了些他说不出来的东西。 大约是回味过来他们当时陷入皆空方丈一手以语声催动的幻境之中,情绪失控,形势危急,感谢他出手相救之恩吧。 任临流含笑扫过全场,如是作想。 有宗主晃了晃自己一团浆糊般的头脑,小声嘀咕:“不是说道尊风神绝秀吗?怎么如今一看,不像是那么一回事呢?” 任临流:“???” 他笑容僵住。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当今仙道竟以貌取人到了这个地步吗? 与宗主交好的友人,也回忆不起自己之前究竟经历了些什么,对自己来得莫名,去得也莫名的情绪一头雾水。 不过这不要紧。 他下意识附和自己朋友:“是啊。” 那人语声一顿,啧啧感叹:“也不知道道尊首徒、魔尊和天姚是怎样对道尊动的心?” 这三位可是世间一等一的大美人啊。 被容貌打动显然是不大可能了。 这莫非就是天下第一的人格魅力吗? 由此可见,仙道辟谣的效率让人担忧,除六宗几位知情人士以外的其余人等,对舒遥和贪狼使的印象仍朴实地停留在这是两个人的阶段。 造谣传谣的速度倒是很快,连天姚的谣言也一块传上了。 任临流:“???” 他颤抖地伸出自己没握剑的一只手,数了数手指头。 道尊首徒、魔尊、天姚… 确定了,是三个人没错。 自己那个道心清明,风光霁月,能有个道侣就足够让人欢天喜地放一挂鞭炮庆祝的二弟子—— 还是自己印象的那个吗??? 不近人情??? 脚踏三条船??? 任临流也茫然了。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卫珩? 很快,任临流不必茫然下去。 卫珩白衣持剑来了六道寺。 单论外表看,他仍是年轻人模样,俊得出奇,却叫人起不了一丝一毫的亲近之心。 六道寺有宝殿巍峨,重楼曼妙,佛音解忧,钟声不绝。 袅袅的仙音绕着高墙曲桥,雕梁彩像。 卫珩所立之处仅仅是白衣青砖,洒下的阳光因松柏茂密枝叶阻挠,比之其余地方还要暗上一分。 因他立在那里的缘故,却比六道寺的恢弘更像仙家之地,九重云上,清净高华,纤尘不染。 “这非是六道寺原貌,是海市蜃楼幻象。” “阿遥他人在哪儿?” 从头至尾,卫珩只问了这两句话。 没有多余的寒暄招呼,皆空方丈若是不答,他便拔剑。 简单至此。 亲眼见着日月照璧出鞘的一泓光,皆空方丈的眉头一动: “直接对六道寺拔剑,这莫非即是道尊为仙门魁首的礼数?” “你错了。” 卫珩等他说完,平静答他:“你能在完好无损的六道寺内与我说话,这已是我身为仙道魁首的礼数。” 众人:“???” 所以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道尊?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 让雪天一行实则比卫珩先启程。 但他们比卫珩先至六道寺左近时,七域主望着不远处殿宇辉煌的六道寺,言之凿凿开口: “一定是假的,六道寺我进去过,一个乡野小破寺,怎么可能有这种派头?肯定是放出来迷惑他人,令人寻不到它真身所在的幻象。” 说罢七域主轻嗤一声:“我又不是傻的,如何能被小小幻象瞒过去?” 让雪天一想,七域主没必要把自己性命放在他手上赌,见到舒遥皆空,七域主方能脱身,也就信了他。 然后他们按着七域主指示退出重走,依然走到这一处牌匾下。 七域主一脸惊悚:“莫非书鬼打墙?” “比起鬼打墙,我更宁愿信这是座真正的六道寺。” 让雪天仰头悠然望了牌匾许久,负手走了进去,留下幽幽一句叹息: “贪狼是怎么忍受你到今日还没拔剑的?” 七域主:“……” 其实已经拔过很多回了。 引长烟如有所悟:“怪不得七前辈要自称自己是我倒悬剑山弟子。” 原来是为了给自己在寒声寂影下提前留好一条后路。 ****** 幻境中,舒遥对着万年前的皆空寺抬手,再欲唤雷霆来劈。 天色如常,雷霆迟迟不应。 舒遥眉眼不动,唯独寒声寂影上的指尖攥紧用力至发白。 这一回,寒声寂影剑身荡风破空,剑锋前指上扬,竟是舒遥破天荒地以最原始剑式演练的一式帝骖雷霆。 僧人谈笑如初,天空晴朗照旧。 没有人躲避惶恐,也没有雷霆煌煌来应。 他像是被独立排斥出了这个世界之外,僧人看不见他,天道也一样看不见他。 “凭什么?” 舒遥轻声问。 他不再徒劳出剑,收起剑锋,寻了一块树荫处坐下来,以下颔抵在剑柄上,抬头望天。 那是一个相对防御的姿态。 他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恼怒气愤,也没多少怨恨不甘。 像是习惯被作弄的人,单纯想找一个答案: “我不贪图天刑脉主的身份,也不贪图天罚之雷。只是我想做的事情刚好让这两样落到了我身上,我便做下去。” “但你要搞清楚,先是我凭着足以沟通天意的剑,凭着平生无错事的道,才获得的这两样东西。” 舒遥眨了眨眼,鼻尖忽然有点酸:“我不过是想谈一个恋爱,和人尝尝共喝一杯交杯酒的滋味,凭什么?” 他想出去见卫珩了。 第83章恐怖如斯 舒遥安安静静坐在树下,幻境却不肯让他得一个安宁。 六道寺间晨钟诵经之声一声比一声响,犹如海浪一浪叠一浪高,震得人心神震动,神思跌宕。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说来奇怪,明明该是清净出世,慈悲众生的钟声,由六道寺敲来,几如魔魅低语,万鬼夜哭,直叫人想起心中最灰暗、最绝望、最愤恨不能也最无力的东西。 恨不能跺脚大哭,捶地泄愤。 恨不能拔剑在手,杀尽苍生… 僧人们的面目也变了。 温和圆融不再,一个个恨不能似择人而噬的恶鬼,狰狞扑咬而上。 鼻尖古寺中青草松柏夹着沉冷的清新气息亦悄然退散,换了另外一种嗅味。 是舒遥最熟悉的,掺杂着白骨堆山,性命流逝的血火残酷锈味。 等他再仔细定睛一看。 哪里有血盆大口,森白獠牙?明明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人模人样的祥和安宁,只不过是自己的错觉所致。 任是谁,视觉听觉嗅觉五感之中最重要的其三,来回受这些冲击变幻,轻则有失冷静,重则神智全无。 何况是舒遥? 他三百年走来,走得比别人快,也走得比别人难。 寒声寂影的威名比别人响,剑下杀过的人也远远比别人来得多。 但舒遥没有如幻境的愿。 他甚至有闲心,一一抱起钟声响起敲击时,自他眼前浮光掠影般一幕幕放过去的场面,“唔,先是舒家的事、然后是最初入魔道的宗门、接着七杀让雪天,最后是紫薇秘境里的卫珩。” “就这些?” 舒遥撩了撩眼皮,颇觉索然无味,嘴皮子上却不肯饶人: “人家卖惨还讲究要与时俱进,卖出点新花样吸人眼球,引人非议,毕竟是挣钱的活,不用点心思怎么能行?” 幻境:“???” 这又和我现在做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它不可思议。 如今对幻境的职业素养要求难道那么高的嘛? 舒遥比他还要不可思议一点: “我堂堂魔尊,项上人头是无论多少条灵石矿脉来悬赏也不嫌多的物事,你想要取我性命,或是诱我入孤煞,就拿出这一点我自己说起来都觉得腻味得慌的陈年老事诱我?” 幻境:“……” 它沉默了。 不然呢?还有别的操作吗? 难道要它编出一百零八本话本再加一百八十条谣言? 不行,这太难了。 自己身为一个隐世的乡下小宗幻境,日常相处的,身死后来组成自己的,也都是没见过世面的隐世和尚。 这真的太难了。 “不过你说得有道理。” 舒遥听古钟声不再稳稳长鸣,而是一阵又一阵间隔着细小的颤抖,眼前六道寺全盛时的相貌,也不禁如水波里的倒影般扭来扭去。 显然是幻境内心有点崩溃。 他好心地放下了乘胜追击的手,转而道:“若单论我自己的经历,还可说是倒霉的魔修人生大多类似,没什么好自怨自艾,怨天尤人,但七杀和让雪天——” 舒遥话锋一转:“七杀那倒霉催宗门奇奇怪怪出现的魔种,和让雪天更加奇奇怪怪以为天道不容他,打定主意要往孤煞钻的理由也太莫名其妙。” 像是幕后有一只手,注视着世间百态如安排好的皮影戏般轮番登场,粉墨亮相,顺带在必要时把他们几个往孤煞的路上一推。 钟声渐渐高昂。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大概是幻境见着这个不按套路出牌的家伙,终于受了一次自己感染,很得意。 舒遥叹了口气:“我都不知道我为我自己修的天刑这几个字,我说了多少遍,都快说烦了。” 哪怕是注定好的宿命天道,一样不能挡他。 “七杀让雪天自然该杀,但如真有推他们的那只手,那个人,当然要一并斩去!” 一声铮铮剑鸣如展翅大鹏俯冲青天,刺破天际! 与盘旋在山间回荡的古寺晨钟格外不符,仿佛是打破镜面般水面的第一颗尖锐石子。 长剑出鞘,剑意冲霄。 舒遥这一剑由上而下,最上处至九重天外银河宇宙,最下处有十八层地狱刀山火海,统统被他剑刃竖劈而过,一剑贯穿。 像是欲将这整个世界,天与地,一分为二,界限分明。 六道寺如波纹般荡漾的建筑扭曲到极点。 下一刻,宝殿倾塌,高塔崩摧。 整座世界毁灭溃败在舒遥身后。 剑破虚空。 舒遥头也不回,只说道:“我习剑多年,剑下从来不止雷霆一式,想必你到了另外一方世界,与七杀一定很有话想说。” 语罢,舒遥自己顿了一顿。 他喉间溢出来的叹息更低,也更真:“我忘了七杀该不在那方世界里。“ ****** 幻境外,旭日东升,掀起的明光大放,如飓风狂浪,万物摧枯拉朽。 如此声势,如此剑意,当世除了日月照璧,哪里寻得出第二把? 底下的仙道掌门人素日里连卫珩也难见一面,更不用说是有幸目睹日月照璧出鞘。 他们当即啧啧称奇感叹:“道尊出手了,看这阵仗,似乎是动气不轻。” 有人很理解:“毕竟那人假冒道尊的名头,若是我,我也必定气得很。” “不错不错,如此胆大包天的宵小之辈,确实该好好给他一个教训,以儆效尤。” 任临流:“???” 他原本就很僵硬的笑容更是凝滞在脸上。 只要是个正常人,难道不会觉得卫珩先是逼问皆空方丈,随后出剑肯定是冲着皆空方丈去的吗? 然后再结合一下之前自己的反常,但凡是个正常人,不应该都知道是六道寺从中搞的鬼吗? 是自己在深渊待了三百年,跟不上如今的仙道想法,还是仙道一代不如一代? 继知晓卫珩的流言蜚语后,任临流第二次动摇陷入自我怀疑。 可惜没有如仙道众人的愿。 明光如风浪,不向任临流,也不向皆空方丈。 卫珩剑尖直指大雄宝殿中佛祖金身,日月照璧剑下朗日灿灿光辉衬得金箔不过是徒有一层颜色在其表的死物。 他冷声喝道:“不空,出来。” 原本不空和尚借密室隐蔽,自身非凡俗之辈,将气息掩盖得滴水不漏,即便是卫珩亲至,也难以感应。 奈何此刻他操控幻境与舒遥角力,难免有不周到,顾忌不到的地方,便让卫珩发现了端倪。 金佛高踞供台,冷冷睨视。 不空一言不发,只兀自紧闭了眼睛,在幻境中与舒遥剑意相抗衡。 于是卫珩剑上明光翻卷而去,栋梁挫折,砖石毁坏,琉璃瓦哗啦碎了一地。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原本的朱墙黄瓦,辉煌灿烂,此刻皆变成了地上看不清彩绘纹路的黯淡碎石木屑。 仙道众人下意识想要抬手格挡。 当他们以为自己一定是被尘屑溅得灰头土脸,手忙脚乱想要去抢救一下最后的仪容时,发现抹过衣服头发的手滴尘不沾,干净如初。 随着讶异来的是一声声惨叫。 “嘶!这位宗主,你踩到我脚了。” “抱歉,但这位家主,你也勾到我头发了。” 他们小心翼翼,打算足脚错开,互相放过的时候,又一不小心踩了另外一位家主的脚,勾了第四位宗主的无辜衣摆。 仙道众人回味过一点不对。 不对劲啊,六道寺的地方宽阔得很,怎么会狭窄拥挤至此? 他们抬头一看。 不是宫殿连绵,即使在山底下望去,也能望见楼阁隐现,层层叠叠的弘大派头。 可怜兮兮的几进小院,半旧屋檐,墙角破落,地上沾泥,香炉积垢。 众人的脑子到这时候也该转了过来。 结合方才所见,他们总算明白那个华丽威严的六道寺不过是个幻境所在,等道尊出剑打破后,便藏不住它的真正狐狸尾巴。 众人面面相觑,哑然许久。 半晌有人小声说了话:“想不到皆空方丈…还挺讲究。” “不想自曝六道寺家愁在人前,还特意开了幻境让我们进来。” 不忘分神注意这边的皆空方丈:“???” 这是讲究不讲究的问题吗? 他修行多年,避世已久,会看不破那等红颜白骨,金玉顽石的表象吗??? 至于到了特意开一个幻境粉饰太平的程度吗? 他又不是那个魔道七域主。 有一位剑修门派的宗主,似是被勾起同感,满怀愁绪,惺惺相惜地叹道:“我倒是能理解皆空方丈,为一宗之主不易啊。” 众人肃然以听。 皆空方丈心中一轻。 不管如何令人哭笑不得,没有被怀疑总归是一件好事。 剑修宗主道:“大肆修缮门派,要将其整修得光鲜亮丽,可以到出门见人的地步,何其难?何其费钱?” 幸好倒悬山主不在这里。 不然他兴许就被剑修宗主一番话说得贫穷惜贫穷,不忍心对着皆空方丈拔从魁剑。 剑修宗主很是喟叹:“皆空方丈能想出以幻境见人,既不劳民伤财,也保全六道寺声誉的法子,也算是难得有心,两全其美。” 皆空方丈:“???” 朋友? 你以为发动幻境阵法的灵石不要钱,是天上掉下来的吗? 任临流:“……” 尽管他知道了七八分皆空方丈,与他曾经老友的图谋。 但听剑修宗主那么绘声绘色,有理有据一说—— 任临流情不自禁也要倾向这个说法了。 幻境里幻境外的宝殿庄严,同时破碎。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不空和尚在佛祖金身中呕出一口心头血,气息骤降。 而一把剑贯穿虚空,横跨两个空间。 那把剑精美绝伦,流光焕彩。 持剑的人红衣墨发,艳色卓绝。 “阿珩。” 舒遥笑意漫过眼底,如寒冬腊月,被柴火熏得暖融融木屋里,红泥火炉上醅着的酽酽新酒咕噜冒出的泡,竟消融去眼角凛冽。 “你抱一抱我。” 他当时在幻境里想着的是若能见到卫珩,抱一抱他就好了。 就没那么多破事。 等舒遥出来后,他也对那堆破事只字未提。 因为他见到了卫珩,抱到了卫珩。 所以余下的不足为扰。 仅此而已。 他们在佛寺前互相拥抱,腰上有彼此的手,肩上搁着另一个人的重量,便是发丝纠缠之间,也绞进了几缕对方的。 像是眼里只有彼此。 旁的人不是这样。 寒声寂影一出,魔王彻底醒了神,眼里红意消褪得干干净净,乌黑瞳仁甚至忍不住打了个颤。 舒遥划破空间的一记剑破虚空让他回忆起了久违的恐惧。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魔王未真正诞世,煞气刚在深渊底下成形。 初成灵智的魔王依稀记得在最浓厚,最深重,也就是自己成形之地的煞气旁边也插着这样一把剑,如出一辙的剑身绕雷霆,剑意破虚空。 魔王有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 倘若他出生之时,有哪怕一点流露出对外面世界的窥探与恶意,这把剑定然会毫不留情将他格杀在当场。 于是生来理应为祸苍生的魔王哆哆嗦嗦爬出煞气外,在深渊各处游荡,试图挖野菜刨树根吃土饱腹。 直至百年后,煞气中又诞生了他的第一个同族。 魔王欣喜若狂,一边将同族当作血食三下五除二地撕咬入腹,一边呜呜啊啊地泪流不止。 他集煞气最深重之怨念杀意,生为万魔之王,对其他魔族天生有威慑影响。 源源不断的魔族一批又一批涌出。 他们效仿着魔王的模样,一心只想老老实实待在深渊底下,圈养着自己的血食为食,胸无大志混吃等死,从来不肯向往外面的世界。 见状,那把剑也很安静,仿佛从未出现过。 仿佛从未出现过不代表真的没有出现过。 最近万年很安静不代表以前很安静。 童年阴影是统治一生的噩梦。 反正魔王感受到与那把魔鬼剑同出一源的魔鬼气息,哪里敢想血食?吓得没有当场腿软下跪,大哭出声都是他定力好。 另外一边,任临流也很纠结。 他看着自己徒弟和刚出来的魔尊相拥,甜甜蜜蜜,感觉自己良心正受到来自灵魂的炙烧和拷问: 到底要不要告诉魔尊他未来道侣是真的三心三意的事情? 不说吧,很怕事后魔尊得知,直接来砸了他半生心血经营的玄山。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砸玄山不要紧,他的鹅该怎么办? 大白看不到自己熟悉的风景,发现自己曾经的居处只剩下断壁残垣,岂不是会很唏嘘,很落寞,很伤心? 任临流光是一想,心都要紧紧揪成一团。 直说吧。 又怕魔尊当场愤而出手,敌友不分,混战成一团。 大白见到三百年未遇的自己,顶着一张鼻青脸肿的俊脸去见它,岂不是也要很心疼,很无奈? 趁此时机会,皆空方丈与不空和尚交换了一下心音。 先是平空冒出任临流来搅局,然后卫珩提前赶到,舒遥破境,为今之计—— 那当然是只有溜之大吉。 反派必修三十六计嘛,大家都读得很纯熟。 皆空与不空谋划之时,自然也是留出后路的。 可惜天不遂人愿。 六道寺屋檐里挂了冰棱如锥,满天乍起的飞雪如钉如箭,诛心蚀骨,冻彻骨髓,密密地网住了四面八方,锁死皆空不空所有可能的去路。 让雪天走进寺门。 许是上一任的魔尊余威犹在,他生得不差,笑得也有礼,却无端让人心头发寒: “有我的人间骤雪在,虽说如今是白天,正是可以做做一走了之这等白日梦的好时候,但为两位性命考虑,还是乘早醒来为妙。”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前后两任魔尊与真假道尊。 今日一来六道寺果然是不虚此行,资本足够对着子孙后代吹八百年。 六道寺外,七域主与三位小辈眼睁睁看着六道寺皇宫变草屋,富丽化腐朽。 引长烟是剑修的性子,剑出不回,性子最直,秉着救命之恩,对七域主劝道: “七前辈,等此间事了后,您不如多在我们倒悬剑山住几日?舒…咳,不,是魔尊定然生您的气,您瞧着也不像是对他有所臂助…” 到能在寒声寂影下侥幸逃过一命的地步。 引长烟语声渐低。 但是不要紧,七域主已经听懂了他的暗示之意。 是很戳心不假,七域主无法反驳也是真的。 他只能故左右而言他,来挽回一点自己根本不存在的大乘尊严:“我不姓七。” 七前辈七前辈地叫着,搞得好像前面还有六个似的。 “哦?是晚辈失礼,敢问前辈的名讳?”顾迟笔目光炯炯,顺带捂住了引长烟的嘴。 七域主对上她如燃了两把火的目光,唇角不由扭曲了一下,心觉有点不妙。 他跨过六道寺寺前门槛,故作深沉道:“就叫我七前辈罢。” 七域主这个名字挺好的。 至少比那个实在说不出口的名字威风很多倍。 像是个大乘魔修应有的样子。 三人:“???” 所以您特地说一圈绕回原地只是单纯闲得没事干吗??? ****** “让雪天?”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破军一出幻境,就见到了熟悉的人,熟悉的剑和熟悉的雪。 他揉揉眼睛,有点惊讶:“你怎么从深渊爬了上来?不对,你怎么从好深渊爬上来不是重点,你是怎么来的六道寺?不是我说,既然从深渊爬了上来,不如洗心革面好好做人,来六道寺是嫌你的命不够长还是怕死得不够快?被寒声寂影捅了两次就可以天真地以为自己第三次也安然无恙吗?” 果然是耳熟能详的破军风味。 让雪天听到他后半段语重心长的教导那里,反而冷静,耐心答道:“为杀皆空。” 任临流本来就很凝固的笑容直接崩溃。 让雪天和万川和不是一个人吗? 让雪天不是在深渊底下还和皆空百般恩爱,浓情蜜意吗? 现在的年轻人身上发生了什么? 幻境中的大乘,接二连三出现。 七域主也整了整衣冠,顶着他比日月照璧剑光更闪烁亮眼的浑身珠宝,走到了众人近前。 六道寺狭小的空间愈发闷忍逼仄,令底下旁观看戏的众人屏住呼吸。 “贪狼。” 让雪天视线转向舒遥道:“我此行为杀皆空,想来你也是一样。” 他言下之意是可以等杀了皆空,再决一个生死。 “我明白。”舒遥善解人意,点头微笑。 “我真的明白。我们都知道你的真身的,也知道你在深渊里经历了什么,可以不必重复一句为杀皆空,向我们强调你深渊里无法排遣的知了成精特性。” 听了前两句的任临流神情一凛。 原来大家俱是知道让雪天和万川和同为一人的吗? 原来大家俱是对她和皆空的事情心照不宣。 倒是自己拘束了,一直顾忌着这是万小娘的要紧事,秘而不宣。 虽说不知道万小娘究竟是用了什么秘法,使得一人可以同时分成两人—— 但这样一来,便好劝许多。 任临流往前踏出一步。 论相貌,他排不到在场众人前三;论气势,他瞧着既不冷峻,也不锋锐,更是不骄不躁的,毫无威严可言。 莫名独有一种让人信服的气场。 任临流好言相劝让雪天:“万小娘,我不知道你和皆空这两日发生了什么。但你们前两日刚刚冰释前嫌过,情意看着也不是假的,能珍惜自然最好。” “不珍惜,也未必到了要拔剑的地步。你脾气爆我是知道的。你心也好,喂鹅种田,哪个不是你做的?” 舒遥有点窒息。 他能感受到,卫珩的呼吸也是一窒。 他们两个尚好。 在场的其他人,呼吸与言语一起失去。 密室内的不空和尚气急攻心,加上本来身负有伤,干脆白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当事人让雪天倒是好耐性。 他看任临流一副谆谆教导的模样,又琢磨品味了一番根本摸不着头脑的言语,自觉领悟到事情真相: “六道寺中幻境竟可怖至此,让前辈你身陷其中,无法自拔,以至要生出幻觉。” “瞧你这话说得。” 任临流有点为他就是不听劝的倔强生气: “我清醒得很,我记着你和万川和是同一个人呢,也记得你真实模样,你总不能以为你一个好好的小娘扮成男子,就逃过了我的眼睛啊!”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前辈你不要瞎说平白坏人清誉!” 万川和以为自己已经够悲愤,够泪流不止。 没有想到,破军比他还要悲愤,还要真情实感。 破军捶上舒遥的肩,颤声问:“所以说万川和与让雪天根本是一个人?那这他妈全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场好戏?” 他破天荒骂了一句脏话:“那我们被他甩着玩全当是看着有趣?老子交友运真是损得很!” 舒遥:“……” 他良心尚且鲜活地跳动着,无法回答破军如此死亡的问题。 最格格不入的是魔王。 在满场或是捂心口狂吃天王保心丹,或是狂掐自己试图证明是幻觉的人中—— 他对着舒遥呜咽出声,饱含害怕:“我不是有意犯的错!阿姐不要打我!” 第84章棒打鸳鸯 让雪天不愧是上一任的魔尊,即便是在百种拔剑,千般震惊,万数惊慌中,他依旧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 在任临流口中,万川和是和万小娘划上等号的。 魔王对着舒遥喊了阿姐。 再想一想当初破军扮作镜月时,犹如出水芙蓉般的模样。 这代表着什么? 让雪天有点呼吸不能,又有点不太敢去深思。 这代表着他魔道贪狼破军二使,外加一个大乘域主,通通穿过女装。 一阵闪烁的刺目光晕映入眼帘,令让雪天下意识地抬手一挡。 果不出他所料,那一阵一阵的光,正是来源于浑身大红大紫,明黄宝蓝,宝石珍珠,翡翠黄金的七域主。 贪狼破军万川和,再加一个七域主… 很好。 让雪天沉默了。 原来自己当年入孤煞,和这群人早早划清关系的做法是如此的慧眼早具。 孤煞挺好的。 如果说修天刑就是要和眼前一帮人同流合污,孤煞也没什么不好。 让雪天想杀皆空方丈的意愿忽地也没那么强烈了。 他动了动嘴,声音虚弱又飘忽,饱含着世界观受到强烈冲击的绝望: “事实绝非如这位道友所说。本座与万川和并非一人,也和皆空不过泛泛之交,我大可发心血誓证明。” 哪怕手里要扶着心疾发作急需天王保心丹吊命的玄山掌门,玄和峰主揣度自己也需要来两颗。 但是嘲讽让雪天的大好时机,她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闻言她斜眼一睨,凉凉道:“哦?心血誓?恕我眼界浅薄,见识鄙陋。孤煞一脉素来不受天道约束,发的心血誓什么时候能作效?” 众人深以为然。 “……” 让雪天又不可免俗地恨起了自己不是天刑,导致弄到如今这种说真话没人信的地步。 似乎从深渊上来以后,他的就一直在各种事中反复横跳,左右摇摆。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但是有人比他更不敢置信,比他的状况更狼狈。 譬如说离昏迷只差临门一脚的玄山掌门。 譬如说紧紧扯住院长宽袖,与他深情对视的江云崖。 江云崖几番开口,几番斟酌,却卡得只说了几个字:“他们魔道真乱。” “是啊。”院长神情麻木,声音干涩,“真的很乱。” 认真回想以后,自从和魔道接轨以来,他们手里的瓜一个比一个大,一个比一个甜,一反他们过往百年,无聊得只剩下打牌的人生。 江云崖深有戚戚然:“我觉得打牌挺好的,泾渭分明不掺合挺好的。” 可以保风评,保平安。 院长欲点头应下的时候,江长星突地发话,将两人唬了一跳,他微笑道:“打牌?” “不!” 江云崖急忙改口,义正严辞:“是论道!” 江长星:“想论道,须得先入道。” 思及是自己爱徒的道途大事,江长星倒是将心思从眼前刺激场面转了一点回来,叹口气: “也罢。我三百年未回来,未尽教导之责,是我的过错。既然回来,便应该好好弥补。正好我近日在教导素问,不愁多云崖你一个人。” 江云崖:“???” 可是我愁啊! 这年头晚辈的意见,难道得不到重视的吗? 院长对他挚友飞来横祸冷眼旁观,很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 他见了倒悬山主依旧雷打不动,如松如岩,不禁感叹一番这才是泰山崩于眼前而不改色的大修行者风范。 殊不知倒悬山主自见了七域主那一刻起,内心已经毫无波动。 他只觉得自己再见到什么,也不会惊讶。 让雪天的发言给万念俱灰的万川和提供了新思路。 他心急火燎,一刻也按耐不住般的开口了,字字泣血,掷地有声: “我也可以发心血誓!我和让雪天,和皆空绝无其他关系!我为天刑,心血誓对我有其自然约束。” “那是你表现出来的身份。” 破军很沧桑,“你和让雪天既为一源,自然是修为高的那个方是本体,你看着是天刑的皮,内里是孤煞的核,心血誓对你能有什么约束?” 他发现了盲点,说得一众人连连点头,很为破军使见识广博,思维敏捷钦佩。 连沉浸在魔王两字“阿姐”中的舒遥,听了听,都觉得很像那么回事。 万川和:“???” 他既悲愤,又迷惘。 所以之前在秘境里,堵住自己想要解释的嘴还不够,如今还要砍掉自己自证清白的手吗? 这是真实存在的朋友兄弟吗? 万川和也愤怒了。 自己走的是什么交友运损到这个地步??? 舒遥抓着卫珩肩膀,试图冷静一下,和魔王说道:“我不是你口中的阿姐。” 如果魔王是魔道中任何一人,见到舒遥如今冰封脸色,一定极有眼色地闭嘴不说话,绝口不提。 可惜魔王在深渊底下自己活了一万多年,从来不懂人情世故为何物。 他只一心倔强地以为是阿姐生他的气,讨厌他了,于是更加努力想要解释: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我记得阿姐的。阿姐当初在深渊里穿红裙子,很漂亮,他们似乎都称呼阿姐叫天姚。” 随着魔王最后两个鹦鹉学舌地按着回忆里来的字音落下,破军惨不忍睹地闭上眼。 大约是不忍心看到魔王在寒声寂影下血肉横飞的惨状。 “我不是你所说的天姚阿姐。” 舒遥那股咬牙切齿的劲儿,几乎要冲破他状似风淡云轻的表面,撞得寒声寂影脱鞘而出。 但凡魔王有点眼色,一定会识趣地闭嘴保命。 可惜他没有。 他只是愈加委屈,不知道自己哪里触怒了这位喜怒无常的阿姐。 也更加害怕,唯恐统治他童年的的阴影再度重现。 哪怕舒遥巧舌如簧,在众人眼中,全是欲盖弥彰般的解释。 他们眼色暧昧,想要开口讨论个一二时,却意外发现自己舌头格外地不受使唤。 没有办法,今天的消息,单独拎一个到外面去,也是足够惊掉人眼珠子,在天下泛起经久不息的浪潮的级别。 何况是扎堆的来呢? 有无数感慨盘旋在他们心中,憋得面色发红,额头发烫,恨不能一吐为快。 只恨自己没去大争书院上过学,空有千言万语想说,无法妙笔生花表达。 最后仍是一位宗主,小小声地说了一句。 他深深警惕,时时戒备:“以后找道侣,千万不能找魔道的。” 众人很好奇他是如何在一堆信息中得出的以下结论。 第一句话一出口,后面的就顺了。 那宗主说得绘声绘色,大有滔滔不绝,依依不饶的势头: “诸位同道你们想一想啊,你们看上一任魔尊与万川和,这一任魔尊与天姚,破军使与镜月,哪一个不是两幅面孔,可男可女。看上的人若有一点不随心意,便要喊打喊杀,今天取你的性命,明天毁你的门派,后天杀你的晚辈。” 宗主说到最后,自己都毛骨悚然,后怕不已。 找道侣去找魔道的人,不是嫌命长是什么? 听的人更是心有余悸,纷纷附和:“是啊,道友说得对,魔道出身的人,是万万沾不得的。” 在一片惶惶不安,仿佛自身难保一般的气氛里,有一道声音微弱,出戏道: “那一位自称是道尊的大乘前辈,说上一任魔尊与万域主的男装扮相是假,底下女身才是真。” “所以说这一任魔尊和破军使,究竟是男是女?” 这实在是一个引人深思,发人深省,足够两边来回吵三天三夜,战三百回合的好问题。 而万川和乍聆魔王所说,大惊小怪地叫起来:“天姚?深渊中的天姚竟是贪狼你假扮的?” 事情过了十天半月,要经由他人提点明示,才知道真正真相,六宗宗主也是佩服万川和反射弧的。 明明知道了这死亡真相,还能够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它大声说出来—— 六宗宗主也是佩服万川和不怕死的胆量的。 七域主在另外一头,似欲和万川和一呼一应,一样的大惊小怪: “什么?尊上竟然是扮成天姚模样去的深渊吗?我当时在魔域时,天姚阿姐诓我说尊上闭关修炼,害得我以为他受情伤之苦。” 任临流的笑容,没了。 他处变不惊的气度,不见了。 任临流忽然记起来,那位万小娘是穿着红裙,生得艳丽漂亮极了,性子冷淡中有暴躁,喜欢拔剑。 跟魔尊种种,一样一样地重合起来。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万小娘的剑和让雪天的有点不太一样。 万小娘是从深渊上掉下来的。 玄山三百年前叱咤风云的老掌门,平生第一次觉得世道太复杂。 年轻一辈的心他看不懂,太险恶。 抱着自己的大白,回村子底下教书行医种田挺好的。 让雪天能怎么办呢? 他只能自暴自弃,放弃解释,以仅剩的涵养毅力维持住自己魔尊人设不崩,微笑向舒遥道: “尽管我与你曾经为敌。” 说罢让雪天一顿,眼神极富暗示性地扫过万川和与七域主两人。 舒遥会意,接上口道:“然而我们如今有了共同的敌人。” 说罢他也冷冷横了万川和与七域主两眼。 万川和:“???” 七域主:“???” 兄弟过分了。 让雪天的孤煞那里缺人吗? 哦不对,不缺。 人家正和舒遥合谋着一起干掉自己来着。 如有来生,不入魔道。 他们心灰意冷,准备挨打等死。 出乎意料,人间骤雪和寒声寂影向的是互相而去,剑气交锋之间,余波卷得地面泥土倒掀三尺。 自然也骇得仙道众人四闪退避,挤搡不已,脚踩着脚,背叠着背,一时间画面十分喜感。 六宗宗主倒是镇定。 玄和峰主抖袖,抖出一弯月光的柔和似水,清辉如镜。 她喃喃道:“死和尚,好言好语地说着话,就把我二话不说拉进了幻境,真当我们以剑入道的剑修修身养性,比他们那群以剑为道的好说话啊?” 那弯月光化剑冲皆空方丈而去,如昆仑山顶冰泉上映出的明月倒影,一捧银光莹然。 赏心悦目反倒是其次,要紧的是剑意高妙,剑出之下,有如昆仑山巅月华独自皎洁,容不下其他俗物碍眼的隐晦杀意。 当得起月出昆仑的剑名。 平地起的绝不仅是玄和峰主一道剑光! 日月照璧下的日朗天门、太乙明堂的山岳厚重、从魁剑的秋风如金,齐齐而出! 指的俱是皆空方丈。 能让这稳居天下前十的四把剑剑锋指向一处,也是皆空方丈值得夸耀的本事。 江云崖与院长默契地对视一眼。 江云崖说:“有一句话我一直想问,魔王是玄和拜托无尘照顾的,所以说无尘究竟在何处?” 院长懂了他的暗示,冷然道:“无尘与我们百年交情,他的下落我们是一定要寻个究竟的。” 开玩笑。 动人牌搭子犹如取人性命这个道理,难道皆空方丈不懂吗? 皆空方丈尽管被任临流不知何处听来,何时一拍脑瓜子时灵光闪现想到的荒谬说法气昏了头脑,心下仍存着十分的警惕。 早在最早寒声寂影与人间骤雪有动作时,便当即果断出手,甩开掌间常持来诵经的十八子念珠!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它们在空中甩脱细线,一颗颗俱是含有粉碎山岳之力,搅动汪洋之劲。 哪怕是自诩练出一身钢筋铁骨,水火不侵的大修行者硬挨一下,也要化作尘土,尸骨不存。 四道剑光剑意虽说各不相同,却无一不是锋锐如穿云,在其合力之下,刚硬无伦的念珠,便可如随手可削的嫩泥豆腐,轻易可穿的云霏雾气,一颗颗被破开。 皆空方丈见状不好,咬破舌尖精血,含着一口心头精血嗡嗡有词地诵起经来。 他身后金佛光芒大现。 身前佛珠也蒙了一层佛光如坚金流转,俨然金刚护体,牢不可破。 另一边,舒遥密密匝匝的剑气太锐太快,刮过空气的摩擦生错落湍急响在耳边,如走珠齐坠,琵琶拨弦。 让雪天在紫薇秘境中遭过一次玳弦急曲的暗算,听到便觉头疼,不敢轻忽。 他不忘以言语激舒遥:“若是寻常,我的贪狼使早该拉上漫天的雷霆,来一场雷雨浩大,怎么这时候这么好的耐性?” 舒遥不是不想。 依他的性子,当然是召来雷霆将让雪天劈到咽气最痛快。 可惜他之前在与让雪天言语周旋,想以剑意唤雷霆时,方惊觉不止在六道寺幻境中,他在此方真实世界,召来的雷霆威力一样大不如前。 召雷是不能召的,一召就不免露怯。 骂娘是不能骂的,一骂就让仇人痛快。 舒遥能怎么办呢? 他只能当即悍然拔剑,与最纯粹的冰心剑意和让雪天硬拼。 当然嘴上功夫肯定也是不能输的。 舒遥闲闲道:“一代新人换旧人,江山代有人才出,我能理解你这种不甘心自己已经扑死在前滩上,沦落成洗脚婢黄脸婆的心情。” “但是我不得不告知你实情。如今的魔尊,是我。” 什么“我的贪狼使”根本不存在的。 “其次——” 舒遥手腕翻转,带着寒声寂影剑尖一转,如江海滔滔连万里波浪一同旋涌而来: “诺,看见那里的魔王了吗。他估计很久没吃血食,饿了好久。” 魔王好不容易得了他“阿姐”一个眼色,立即抓紧机会,打蛇棍上猛点头。 他自己是使劲讨好着舒遥,恍若未觉,倒把其他人骇得抱臂倒退,又是连连好几声人挤人的惨叫响起。 “我是出于往昔的朋友情谊,才不想用雷劈你,把你劈得外焦里嫩香喷喷表皮酥脆的,把隔壁家魔王都馋哭了,扑过来嚼吧嚼吧,连具骨架子也不给你剩下。” 六宗众位大乘齐齐为让雪天抹了一把冷汗。 连对让雪天最不待见的玄和峰主,也对他没有落井下石的心思。 因为让雪天实在是太惨了。 一边专心打架,一边还要受着言语上的侮辱。 真的惨。 让雪天其实还好。 他以前习惯了舒遥那副边打架边嘲讽,是个人看了都想打他的架势,听着竟也能不动气,叹道: “我是真的想杀皆空。” 舒遥:“……” 他剑势不停,嘴上真诚道:“我也是真的觉得知了成精这个化身很适合你。要杀皆空你就去拔剑,你嘴上说了多少回了?” 破军提着扇子,跟着扇子里化出的花鸟珍禽,纵身加入战局。 舒遥回头突然问他:“破军,你在幻境中遇上的是什么?”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这本来没什么好瞒,破军如实答他:“见到的估摸是六道寺万年以前的景象。我倒没打算先动手,就当是游览游览,没想到那群死和尚敲的钟声一声比一声狠,一心想置我死地,我便动气打破出来了。” “我明白了。” 舒遥说。 他这一声像是某种无形的暗示,三人同时停手,或是将剑尖,或是将扇面对准向皆空。 舒遥特意放大了声音,确保其能稳稳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皆空,你先是用孤煞手中的小辈特意引开阿珩,之后发动幻境拉六宗大乘进入。紧接着,在其余仙道宗主家主面前放出魔王,为的就是在幻境中诛杀我与破军,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是不是?“ 只是皆空没有料到任临流沉寂三百年,竟会在这样紧要的关头出来搅局。 也没有料到小辈那一处有七域主在,那群不成器的孤煞根本拖不住卫珩脚步。 舒遥虽说不知魔域究竟发生何事,但看一眼跟着小辈一块进来的七域主,多少心里有数。 舒遥推测的八九不离十。 结合皆空的诸多反常,众人便也信服。 有六宗四把剑的珠玉在前,其余的仙道宗主虽说不好出手献丑,一样不甘示弱,眼风嗖嗖如刀子刮在皆空身上。 莫非自己长得很像能借来杀人的那把刀,要被皆空盯上这样呼来喝去使唤? 皆空被舒遥揭破图谋,倒是坦然。 他在打斗之中仍不忘承认:“是贫僧干的。贫僧数月前曾见过仍为贪狼使的魔尊一面,请求魔尊斩去七情六欲。魔尊不允。” “于是你就怕魔道的掌事者受七情六欲所扰,然后转修孤煞,害了天下苍生,干脆来了一个先下手为强?” 舒遥冷笑一声,夺过了皆空的话头。 他大概是动了去的,连连逼问,语气咄咄,配着他容颜盛色,犹如火焰熊熊,彻骨灼人;又似神兵出鞘,见血方休。 俱是美到人心坎里,也不敢让人触碰的模样。 “那你怎么不说入孤煞的全是人,为了以绝后患,所幸干脆点,不分仙魔两道,不分修行者凡人,直接灭世一干二净呢?” 众人恍恍惚惚,竟觉得舒遥好像从逻辑上讲的没毛病。 所幸是有六道寺历代先人遗留下来的底蕴在那儿撑着,皆空对阵其余五宗大乘的联手围攻竟然也撑得住,暂时不露颓势,有空分心回答舒遥: “那不一样。” “万余年前紫微星降世,以为能将孤煞一脉肃清一空,仍是死灰复燃。这些年里仙道做的无数尝试,依旧酿成三百年前孤煞横行当道的局面。” “源源不断的孤煞,是从源源不断的天刑过去的。不将源头切净,只杀孤煞,永远无法根治,只不过是一时的缓兵之计。” 舒遥笑了一下。 他似要将所有怒火等外露情绪,统统隐藏在唇角一弯里,面上漠然一片: “你想杀天刑,是因为孤煞是不是?” 皆空方丈痛快点头:“是。” 舒遥面无表情:“那你迄今为止杀过多少个孤煞?手里杀过的孤煞人头有我多吗?” 他看了一眼让雪天,笑得极挑衅:“我从一剑能杀他一万的那种炼气,到魔道至尊,全在我剑下走过来回,染过鲜血。就事论事,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谈杀孤煞?谁给你的脸?” 全场静谧无音。 唯有金铁碰撞,剑刃破空声不甘沉寂,如军前战鼓,擂得每个人心弦震动不已。 不空和尚悠悠醒转,在密室内睁开了双眼。 他带着深深的鄙夷,深深的固执,道:“魔头便是贯来会巧言令色,迷惑人心。” 在不空和尚的眼里,舒遥杀孤煞,为的是一己私欲,是魔道问鼎称尊。 如何能与六道寺历任先人,为天下清平,攘除魔修甘愿避世自隐,甘愿魂魄不存不修来生相提并论? 如何敢相提并论?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言语之间,这位胖墩墩的老和尚眉角轻捺,终于显露出他的真正面目。 研修佛法,岁月打磨,并没有将其柔化,让他变得更慈爱,更温悯世人。 相反,不空和尚愈加的心硬如铁,冷漠刻板。 佛珠在不空和尚指尖一转,两两碰撞。 素衣僧袍拂过密室积了薄薄一层灰垢的地面,不空和尚缓步出了密室。 今日事败既然横竖无法善了,当然是留得青山要紧。 密室外,皆空方丈愣住。 舒遥这话问地,他真的没法答。 “杀孤煞。” 舒遥在这三字在齿间咀嚼一回,轻轻笑了一声: “我出生得晚。阿珩的一剑诛杀十万魔种,我是听过也见过的,仙道其余五宗常有弟子门人来魔道历练,独独你六道寺万年隐世不出,哪儿来的脸给你套上为了天下苍生杀尽孤煞大义凛然的脸呢?” “真要为了天下苍生,你怎么三百年前不来杀孤煞?不来从魔道手里救我下来?我如今不喜欢光头,三百年前却不一样,你救了我,让我剃度出家,我也是会愿意的。” 有点麻烦的就是不知道卫珩喜不喜欢光头。 这个念头一出,出奇地将舒遥心头越蹿越高的怒火浇熄。 他原该是生气的。 不知为何与他断去联系的天雷,皆空方丈不问青红皂白的株连。 简直是毁十次八次六道寺也未必解气的窝火存在。 可是他的身边有卫珩。 便如同无论奔流多远,也能够回头望到的伫立青山;如春来时润物无声消融了严寒冰雪的春风;如春江澈水径流之处万物生发。 皆是能令人由心底柔软且欢愉起来的美好物事。 也就对这个天下生不起气。 舒遥颇有点哭笑不得把光头的危险念头掐了,声调忽地拔高:“我修天刑,没什么光彩值得夸耀的,也没什么好凄凄惨惨诉苦的,寻根究底不过是为了活下去。” 他嘲弄轻蔑:“怎么?你们六道寺为普渡天下苍生愿意杀尽魔修,普渡不得一个我?“ 这话皆空方丈依旧没法答。 不过他也不能答就是了。 不空和尚在金佛掩映之下现出真身。 下一刻金光大爆,夺半边天幕! 他比皆空方丈要见识得多,也远为来得果决狠得下心。 不惜自毁六道寺中前人心血经营,来换得逃生机会。 剑光拖出长虹划破天际,紧追不舍。 六道寺瓦片一片片掀起,房屋一柱柱破碎,这等看似不起眼不值钱的东西,却如同无可撼动的铜墙铁壁,牢牢拦住几人的剑气。 两相对撼之间,莫说是三个小辈,就是仙道中稍弱一些的宗主,也不由得伤及肺腑,咳血不已。 破军和七域主同时抽身出手,碎去向三人冲来的余波。 搞得关心自己弟子安危,欲回头出剑护住他的倒悬山主有点尴尬。 七域主则不一样,他潇洒摆了摆手,懒懒道:“好歹是我叫过一声师兄的人,自然要费心护着一点。” 倒悬山主:“???” 他对着众人侧目,脱口而出:“你便是魔修传信中我那个子虚乌有的二弟子???” 众人不禁扭头,对他更加了十二分的侧目。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这一次的六道寺之行像是注定不让他们失望,手中的瓜又脆又甜,惊险刺激,此起彼伏到结尾方休。 就是有点不太考虑他们心脏强壮与否。 院长道:“皆空和另一位佛修一同遁走的我是看见的,怎么上一任魔尊人也不见了?” 舒遥嘴角一撇,嘲道:“他是借着两波交锋时走的,我亲眼目睹,奈何有皆空自爆六道寺在先,出不了手。” 他轻哼一声:“倒不像是活不过秋天的知了成的精,该说千年王八才应景。” 唯独任临流袖手收剑,十分淡定: “六道寺是皆空他们的保命牌,历任佛修累积而成,我们一起上也杀不了他们。不过我的剑气也专等着他们弃寺而逃的这一刻。下回他们没了保命牌,又被我的剑气重伤,可以束手等死。” 姜还是老的辣。 众人对他另眼相待,肃然起敬。 “对了。”任临流好似想起什么,问道:“阿珩,你和魔尊可是两情相悦。” 两声“是”一同响起,仿佛心有灵犀。 大乘灵识让心中惴惴的众人学会乖觉屏息。 任临流极煞风景,不解人情般的断然说:“不行,我不同意这桩婚事。” 奇怪的是,他看上去并非那等顽固不化,被出格徒弟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死板老头。 甚至眼神中隐隐透露了一二复杂意味,似释然,又似无奈。 第85章两全其美(番外更啦) 任临流这一言如同掀起千层浪的那块石头,将本就兴奋得私语不止的人群更点得沸腾起来。 这些宗主不能够算是仙道第一流的人物,任临流在仙道声名赫赫时,大多是寂寂无闻的少年,是不会得见任临流的。 而从舒遥在深渊底下的反应也可以得知,卫珩他们三人对任临流的宣传功夫做得不到家。 仙道的普通宗主们当然也不会想到出言阻止的,即是在仙道几乎等同于查无此人的道尊之师。 他们大胆地换了一个方向猜测: “人家道尊的宗门中人都未明言阻止过,这一位道友却如此作为,想来是必定有隐情。” “我见这位道友修为既高,为人处世也并非是一窍不通的呆楞模样——” 他们一拍掌,心中当即就跳出了猜测: “莫非是苦恋魔尊而不得,所以想要出言阻止,试图挽回?” 任临流:“???” 怎么说呢。 虽然说没有被看成严苛不近人情,专打鸳鸯的那条老古板大棒子值得庆幸。 但他看起来莫非那么像是会和徒弟抢心上人的师父吗? 仙道的宗主们,豁然开朗,一点就通:“怪不得这位道友先前要假借道尊的名义。” 原来是苦恋魔尊而不得,心想着哪怕借用道尊一息名头,假此来安慰自己哪怕与意中人相恋一息时间,也是好的。 想明白后,他们又是感慨,又是钦佩:“纵然所作所为固然不甚光彩,但是这番心意,也是委实难得一见了。” 任临流:“???” 不! 你让我的大白怎么想??? 我是那等见色眼开,见一个爱一个的人吗?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任临流不断地使眼色给他乖巧可爱,贴心娇俏的三徒弟,指望着玄和峰主出来辟谣,为他说一句公道话。 然而玄和峰主视若无睹。 其实她也不是视若无睹。 一边是如亲父对她有抚养之恩的师父,一边是如亲兄教诲她长大,做了她几百年靠山的师兄。 无论选哪一边,玄和峰主都很纠结。 她只能在心中提心吊胆,暗自观察,口中还要和江云崖道: “真是想不到,哪怕让雪天对他拔剑相向,说要不死不休,皆空在逃命的时候,仍然不忘把他带走了。” 真是叫人感动的爱情。 院长接口,沉思道:“那为什么皆空只带了让雪天,却没有将万川和一并带走?” 尽管两个人是一体精分,但没有一碗水端平的爱情,终究不是公平的爱情。 “这…”玄和峰主胡乱揣测,“也许是如同破军使说的一样?让雪天为主体,两人中更重要的那一位,于是皆空方丈在情况紧急下,迫不得已,只能保全让雪天?” 真是主次分明,深明大义的爱情。 院长颔首,算是赞同她的观点。 勉强算是一个合格过关的爱情。 “咦?江宗主?” 玄和峰主终于有空关心一下萎靡不振的好友,“你怎么看上去这样不精神?” 江云崖:“……” 废话。 将心比心,你要是重回三百年前,被任临流盯着天天教导你剑术,你精神能好? 大家都是六宗宗主,走出去也是有头有脸的体面人物了,至于吗? 何苦呢? 给他保留一点坠青天宗主最后的尊严和自由不好吗? 就是这一次腹诽,让江云崖错失先机,风评被害,令玄和峰主取得先声夺人的机会。 她挑了挑眉,毫无诚意地歉然道:“倒是我忘了你对让雪天有那么一点意思,看着人家和皆空跑了肯定不高兴。” 江云崖:“???” 他师父还在这里看着呢! 能不能对自己说出的话负一点责任??? 不能。 玄和峰主冷酷无情粉碎了江云崖的幻想:“不过也不是没有转机,你可以尝试着去打动万川和,试试看有没有机会。” 万川和:“???” 能不能让他安安静静心灰意冷怀疑人生? 江长星目光如电,温和语气也难掩内中的严厉:“哦?倒是我不知道,原来云崖你对上一任的魔尊有些意思?” 这恐怕不太行。 江云崖:“……” 他头一次感受到人生的灰暗绝望。 现在跳深渊来得及吗? 倒悬山主收剑回鞘,不知是不是心理问题,他这一次收剑回鞘的声音好像格外大,格外抖。 倒悬山主:“为今之计,莫非不应是先行找到皆空不空与让雪天三人,问出原委后再行商量如何处置吗?”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为什么大家可以心大得好像这三个人已经和六道寺一样轰然消失在世间,开始激情八卦??? “皆空不空让雪天有的是时间找。” 七域主看得很开,顺带放了把瓜子在倒悬山主手里: “重要的不应当是八卦吗?刚刚是上一任魔尊万域主皆空方丈的,如今是魔尊道尊的,千载难逢,自然该好好珍惜,不可错过。” 倒悬山主:“……” 你也是真不怕寒声寂影。 “这位前辈是阿珩师父,玄山上一辈的掌门。” 出乎意料,出来帮任临流解释的竟是舒遥。 他借着紧握寒声寂影的那点力,压下喉间莫名的涩意,尽量极尽温和认真地对任临流说了一句对不起。 魔王说出天姚的事以后,舒遥便知道十有八九会在任临流那边露出端倪。 任临流对他有意见也是应该的。 只是不该让卫珩掺合进这摊事。 自己作的死,自己来担。 没有让卫珩为了自己清名受损,还要劳心伤神的道理。 “师父!” 玄和峰主这下没法装聋作哑,开口唤了一声。 任临流神容稍霁,转过头去看她。 玄和峰主提裙三下五除二上前,动情劝道: “师父,你三百年未在世间露面兴许有所不知。如今仙魔两道风气很开明的,仙魔之差,性别异同,皆是小事,要紧的是两人心意相通就好。” 仙魔两道:“???” 我们怎么不知道??? 玄和峰主睁着眼睛说瞎话,堪称是一气呵成:“师兄和魔尊虽几经坎坷,外界对他们多有误会谣言流传,但他们两人心意拳拳真挚,我们为师门同道,都是祝福他们的是吧?” 玄山掌门:“???” 我怎么不知道? 自己被师妹强行代表,气得他又吞了好几瓶天王保心丹。 江云崖很会意,赶紧附和道:“对对对!道尊与魔尊两人所历皆是我们亲眼见证的!自然感动。” 就是感动得过了头,心脏隔三差五地承受这种刺激,有点受不太了。 没看见人家玄山掌门近一年吃的天王保心丹是过去十年的量? 院长缓缓出声:“不错,心意确实是很真挚的。” 愿意先做他弟子,再扮女装天姚,屈尊至此的魔尊放眼纵观历史,也是不太多的。 江长星也劝:“莫非老友你还碍于浅显的门户之差,仙魔之别吗?我前些日子还想当今仙道不开放,不如咱们年轻那会儿。不想是我想岔了,仙道依旧是开放的,倒是你,一年不如一年,顽固不化起来。。” 任临流:“???” 不是,他长得很像这样死样固执的老头吗? 明明他在出深渊前,还仔细寻思过如何为消除仙魔两道的固有偏见而奋斗。 若不是见了魔尊出剑时那一份熟悉剑意,任临流扪心自问,回去养鹅喂鹅难道不够美滋滋吗? 为什么一定要掺合到小辈的情爱中事,使得自己白白背上不解人意的骂名? 六宗来人里,只剩下了倒悬山主一个人。 他惜字如金:“我…练剑。”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既可以理解为在练剑没功夫搭理,也可以理解成别来打扰我练剑。 一语双关,妙啊。 “师父。” 卫珩珍重地喊了他一声。 仿佛喊的仍然是他少年时最敬重,待他如亲子的那个人。 不为三百年时光变化、不为地位修为差异、也不为此时两人隐隐冲突的矛盾立场所变化。 于卫珩心中,任临流是悉心教导他的亲师,舒遥是他心意相通的挚爱,自然是贪心妄想着他们两方安好,两全其美的。 “此事容我后玄山后,向师父细细禀来。目前仍是收拾六道寺的事情要紧。” 任临流点点头,算是应了。 在场有人欢喜有人愁。 欢喜的大概是江云崖和书院院长,不必为魔尊拔剑和任临流大打出手,自己不幸成了被殃及池鱼的事而担忧。 不过很快他们就欢喜不起来。 因为借着魔王的指引,众人从密室中拖出了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无尘方丈。 江云崖当然是二话不说,出手相救。 就算不是多年的老友,也是要以后要合伙过日子的牌搭子。 怎么能够有一二损伤? 玄和峰主摩梭着月出昆仑剑身,低骂一声道:“狗秃驴,你敢如此对无尘,来日我定让要你尝尝月出昆仑销魂滋味。” 万一无尘方丈有个好歹,他们牌桌三缺一,是要自己拉倒悬山主还是拉自己掌门师兄? 玄和峰主光是想一想就要觉得人生灰暗无望。 不过比起栖身宗门被毁的小沙弥来说,玄和峰主尚且算是强说愁的一类范畴。 小沙弥是彻彻底底被突如其来的风云变化吓到,哀哀戚戚抹着眼泪,不知今后何去何从。 和小沙弥一起抹眼泪的还有魔王。 他至始至终没得过舒遥一个眼色,浑然不知所措,只觉得下一个自己仿佛就要成了寒声寂影剑下烤肉,尸骨无存。 当然,论起愁,论起操心,谁也比不过破军。 他将舒遥拖到一边去,不放心地嘱咐:“玄山的老掌门看着是不太喜欢你的样子——” 兄弟你可千万别一个气头上来,把人养的鹅杀了,把峰头砸了,把人给揍出个满头包。 那多不好交代? 舒遥平静应了一声:“我知道。” 不能怪任临流,他本是个很好的人。 是自己作的死,自己应得的。 破军见过舒遥以往无数次气焰张狂的模样。 那是真的能让人恨得牙痒痒的嚣张高傲,在他身上偏偏让人恨不起来,反而让人不由自主觉得像他那样的美人,那样的剑修,自该有自己的脾气。 明月是高远才成了明月。 太阳也是灼手方做的太阳。 破军认命地叹了口气: “算了算了,你也别太委屈自己,该拔剑的拔剑。我们又不缺陪他一座两座峰头的钱,替你收拾烂摊子又不是第一回。” 十分的任劳任怨,苦口婆心。 舒遥不和他客气,驾轻就熟:“正好我有一事要拜托你。”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破军:“……” 他想抽过去的自己两下清醒清醒,谨慎又绝望:“我现在反悔来得及吗?” “来不及。” 舒遥根本不给他机会,古怪道:“出口成章,莫非你很缺那两个钱?” 破军:“……” 不是兄弟,我不是缺赔一座两座峰头的钱。 我是怕夹在你们中间左右不讨好,里外不是人,最后被寒声寂影日月照璧,再加任临流的一把剑最后揍成妈不认。 要是拿钱可以解决问题,破军情愿立刻买个十座八座峰头,给任临流当即搬到玄山去把他供起来。 舒遥见他迟迟不应,更为奇怪:“不是兄弟,我不过是问你要两本秘史,你何至于如此吞吞吐吐,百般推脱?” 破军:“……” 他当即松了一口气,如获新生:“原来是两本秘史,好说好说,我还以为你要问我拿钱——” 去买任临流的命。 那不如先要自己的命,还能死得痛快点。 舒遥有点受伤,不可思议道:“之前跟我说我们有钱,不缺赔他一座两座峰头钱的是你。” 破军不情不愿承认自己的一时脑抽:“…是。” 舒遥:“以为我要问你拿钱,各种推辞的也是你。” 呵,信了你见鬼的兄弟情。 破军:“……” 他有预感,再说下去自己兴许面临的就是寒声寂影。 破军当机立断,掐断这个危险话题:“说起来兄弟,你怎么突然想到问我要话本?你要哪两本?” 舒遥避而不谈,只简略道:“只要与我有关的,都要。” “唔,那可能有点难。” 破军沉吟了一会儿,给他一一道来:“你在深渊下多待了一会儿,可能有所不知,如今除了最开始的两本玄山秘史,有七公主写你身受情伤,黯然失魂的魔尊秘史;有写道尊与其首徒、与魔尊和与天姚的道尊秘史;有写你早年爱慕非人的杀破狼秘史,有……” 舒遥:“……” 他听破军絮絮道来,比听和尚念经还要如听天书,还要绝望。 现在开始搞文字狱还来得及吗? 还能够禁止他这个花边绯闻满天飞的不良现象吗? 毕竟都是要筹备合籍大典,成家立业有道侣的人,风评被害得太惨终归不好。 他只能勉强镇定,向破军点头道:“我知道一定买了在背后暗笑我,统统给我买一本。” “怎么能叫暗笑你呢?” 破军将厚厚几册书摞到他手上,随口道:“我就是闲来无事买来琢磨一下,该如何替你——” 将谣言传得更沸腾,更夸张。 毕竟七域主都提笔动过手,自己这个舒遥的百年兄弟,怎么能没点心意上的表示呢? 幸好破军警醒,及时地改过口,从寒声寂影下救了自己一命: “替你好生辟谣。” 舒遥嗤笑了一下,显然是不信的。 各处已经妥善安排。 无尘方丈经由江云崖医治,醒转过来,他挂念着六道寺情况,第一句话便是让六道寺余下门人随着自己一同回无妄寺中修行。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众人很以为然。 皆空方丈筹划得再如何不为人所容,他们一众大乘,也总没有让十来岁没长成的小沙弥住在这一堆废墟中,约等于露宿野外,餐风饮露的道理。 破军一面深深忧虑,一面领着全场焦点,神思恍惚的万川和打算回魔道整顿事务。 破军:“唉兄弟,尽管你骗了我百年,还累得我真情实感为你操心过,我气迄今未消。但性命为重,我还是要好心劝你一句想活命,来魔道为好。” 说完破军深深以为自己心性宽容大度,几乎可以立地成佛,白日飞升。 没办法,有舒遥那么一个朋友,再差的脾气也会在寒声寂影下被磨好的。 万川和:“……”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这几个字万川和已经说到口干舌燥,几乎累到不想重复的地步。 而七域主,他则是受引长烟之邀:“七前辈,晚辈未谢过您救命之恩,不知你可愿与我回倒悬剑山,容晚辈报答一二?” 也总没有看着自己救命恩人在魔尊剑下性命垂危的道理。 引长烟很知恩图报。 也不想想自己一穷二白,兜里听不到两枚灵石的响声,来拿什么报答七域主。 破军出于朋友之义,劝道:“倒悬剑山确实是个值得一去的好地方。” 至少比寒声寂影送去的黄泉值得一去得多。 舒遥刚向他要了几本秘史,谁知道他下一步不是丧心病狂地一个个去找原作剑下机算账? 七域主如愿以偿,也就矜持地顺水推舟,愉悦答应下来:“好,那我就去倒悬剑山一观。” 旁观全场的倒悬山主:“???” 你们从头到尾,有问过我这个倒悬剑山真正做主的人哪怕一句话吗??? ****** 玄山依稀是旧时模样。 九座主峰自千里山脉中峭拔而起,直上青天,底下无数从峰勾连绵延,如长龙摆尾,顶起这世间一等一的灵秀之地。 其上竹海翻翠,松柏涌雾。 于任临流而言,却是三百年未回的家乡。 哪怕他历经再多大风大浪,早早磨砺出一副处变不惊的性子,此刻也不禁眼眶湿热。 任临流望着山峰高处,深深吸了一口气。 随即他佩剑高鸣了一声,剑光如流星猛然划破长空,身影淹没在云气松竹中只留极淡一痕。 等众人再找到任临流时,他怀中抱着一只油光水滑,神气活现,羽毛蓬松的大白鹅。 任临流正以手指替大白鹅梳理着尾羽,和其间的细小绒毛,也不管大白鹅能不能听得懂,兀自和它喃喃低语,神情慈爱无限,柔和似水。 “魔王等一等!” 玄和峰主大惊失色拉住了魔王,月出昆仑险些被她抖出鞘外: “那只鹅真的不能吃!吃了会完蛋的!” 骇得玄和峰主爆了粗口。 大白鹅本和其他凡鹅不一样,灵识破强,五感敏锐。 来自魔王的食欲恶意将它吓得整只鹅羽毛炸成球,委委屈屈地不住往任临流怀里缩。 夭寿啦,竟然有人想吃几百年快成精的鹅了。 还是当着它三百年未见的主人的面。 “咦。”任临流出了声,拈起一根大白鹅的尾羽细细打量:“大白尾巴这边的毛,怎与它身体上的有些不一样?”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玄和峰主:“???” 明明大白换过一轮毛,师父是怎么看出来的??? 她后背悄悄地淌出冷汗。 大白鹅扑棱翅膀扑得更起劲,翅尖使劲地冲着玄和峰主扇。 就是她! 乘着那个负心薄情寡幸的新主人和他的美人在屋里歪歪腻腻,甜甜蜜蜜的时候,把自己的尾巴毛拔了,用来打牌! 就是她! 任临流仿佛懂了大白的悲愤控诉。 玄和峰主的神经绷到最紧,害怕得握住了月出昆仑。 惟独玄山掌门,搞不清楚状态。 这一只大白鹅不是浑身上下雪雪白,毛色挺均匀的,怎么师父的眼睛看,和他们的眼睛看,就是不一样呢? 他抚着大白鹅炸到翘起的尾巴毛,柔声安慰它说: “大白你不必担心,换毛的时候有点意外难免,你秃了也是鹅里最好看的那一个。” 任临流明智地将下一句缄口不说。 毕竟几百年老鹅,对毛量不能够要求太多。 大白鹅:“!!!嘎!!!” 不是这个意思! 辣鸡老主人!根本不会为它申冤! “我知道我知道。” 任临流一边给它理毛,一边安抚它: “等过两天我去南海那边,抓两头大鱼给你熬鱼油,保证吃了以后毛发茂密亮泽。” ****** 玄妙峰另外一侧。 “阿遥,你不必太过担忧。” 卫珩说话的语声甚至要比任临流对大白的更温更软,抱着舒遥的动作也要比任临流抱白鹅的更细致关切。 任何杂乱如麻绞成一团的心绪,到他这儿,也条条化成了春江水。 “师父那里,我会去向他解释。” 舒遥在他怀里笑了一笑。 他这个笑很温情。 像是在血与火的废墟中开出的鲜花,在刀剑凛凛一弯银光里映出的皎白月亮。 是一切骄傲的,凌厉的事物里不为人知的柔软一面。 弥足珍贵,也就美得愈加让人移不开眼睛。 “这是我该说的话,阿珩。” 舒遥抬指如剑,在他肩头轻轻点下。 帝骖龙翔。 尽管如今唤来的雷霆威力大不如前,在卫珩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将他定在原地一段时间也是不难的。 “本来是我弄出来的事情,当然是由我去收拾。你和你师父三百年未见,该叙的是师徒别情,没必要吵得互相开除玄山籍贯,拔剑相向。” ******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我有一事欲斗胆向前辈说明。” 任临流瞧着并不像是不待见舒遥,没有一点要刁难他的意思,反而很好说话,抱着大白鹅点头道: “你尽管说便是。” 舒遥等的就是任临流这句话。 他不客气地寻了一处坐下来,抬袖哗啦啦抖出一堆秘史堆叠如小山。 “玄山秘史、魔尊秘史、道尊秘史、杀破狼秘史…” 任临流挨个念过去,蹙眉不解:“这是何意?” 舒遥面不改色,迅速将不相干的杀破狼秘史收进了袖中,当作无事发生: “我为我和阿珩的事来叨扰前辈。” “所以我斗胆,先请求前辈讲这些秘史看过一遍,若前辈嫌烦,我大致复述给前辈听一遍也是极乐意的。” 第86章海誓山盟(番外更啦) 玄山秘史、魔尊秘史、道尊秘史… 任临流神色渐缓。 眼前红衣的魔尊和村中那位万小娘倒是在他眼里重合成了同一人。 一样的直截了当。 连这等秘史机要之事,也敢心无芥蒂地放给外人看。 任临流口上原想说得大义凛然,诸如:“这是你们私事,我一个做长辈的不好窥探。” 但他思及自己与仙道隔绝三百年,与近来风云大事,一无所知,便心痒得似猫爪挠心,恨不得一睹为快才算过瘾。 “咳。”在两种选择的来回拉扯之下,任临流仍是屈服向了因三百年不问世事,而燃烧得愈加热烈的八卦之心,端着自己严肃正经的架子道: “魔尊既然如此说,看一看未尝不可。” 说罢他缓缓地,缓缓地拿起了一本魔尊秘史,开卷动作矜持有礼,丝毫看不出掩在其中的急迫好奇之意。 舒遥轻咳了一声,借着衣袖掩去自己嘴角隐隐几分促狭笑意。 ****** 与此同时,撇开被帝骖龙翔定在原地,无奈只得在峰头另一侧吹冷风的卫珩,玄和峰主与玄山掌门不顾风仪,双双扒在任临流置身屋子的门前,以传音交流。 玄和峰主道:“魔尊正与师父在室内谈话。” 玄山掌门唔了一声,示意玄和峰主自己长着眼睛耳朵,不用她特意将原本一清二楚之事特意拿出来再说一回。 玄和峰主对掌门的暗示不加理会,兀自忧心不止: “师父看来对师兄与魔尊的事,不甚赞同。” 这就戳到了玄山掌门的满腹愁肠。 他跟着一起叹气点头。 看看魔尊为了自己师弟闹得风风雨雨,天下皆知的模样,怎么像是愿意被任临流三言两语冷水一泼,就轻易放手的样子? 这就更要命。 万一任临流执意不妥协,魔尊执意不放手—— 来日仙魔两道撕破脸皮,自己玄山岂不是成了这个千古罪人? 不要说是虚无缥缈的来日之事。 就是如今魔尊和自己师尊大打出手,自己莫非不要劝架吗?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莫非不要拔剑加入战局吗? 莫非他们搞出来的残局场面不要自己来收拾吗?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玄山掌门便焦虑得恨不能多吞两瓶天王保心丹,随后拿太乙明堂抹脖子以死谢罪。 玄和峰主:“所以师兄,我们为什么还要待在这儿呢?” 玄山掌门:“???” 他震惊地看向自己师妹,难以想象她竟然是如此的胸无骨气,临阵脱逃。 事到跟前,不但不好好寻思解决之法,反而直欲将眼一闭,头一埋,做鸵鸟。 这哪里是他们剑修的风骨? 玄和峰主不管他想那么多,径自道: “掌门师兄,若是二师兄与师父吵起来你帮谁说话?若是二师兄与师父打起来,你又帮谁说话?” 这个问题之纠结难度,不亚于修真界般“当道侣和母亲同时掉进水里你救谁”,引来玄山掌门也一阵沉默,无话可说。 玄和峰主深深叹息:“是啊,不回去打牌,莫非要留在这里两面为难,自己吞天王保心丹,自己咽眼泪吗?” 一想到那种下场,心智坚定如玄山掌门,也不禁动摇一瞬。 他真的不想左右为难,挨打受气。 玄和峰主眼见有戏,立即添油加醋,使劲地拾柴点火: “况且师兄,我们应相信以二师兄为人,定然能妥善解决这一桩事,我们在此处不过是给二师兄徒劳添乱罢了。” 玄山掌门被她说动了:“既然如此,也该起身去整顿整顿宗门事务。” “来来来,跟着我,我带你去吃烤肉。”玄和峰主喜笑颜开,一边冲满脸蒙蔽,搞不清状况的魔王招了招手,一边殷勤询问掌门: “师兄,宗门事务繁杂,劳心劳力,你也该好好休息一番。” 没等玄山掌门欣慰自己师妹终于有点像话时,玄和峰主按耐不住她的真实意图,暗含热切问道: “师兄,无尘方丈身受重伤,不便前来打牌,牌桌三缺一,师兄不妨来放松放松自己啊。” 玄山掌门:“……” 怪不得他说今日杜玄和怎会嘘寒问暖,善解人意,如此乖巧。 原来统统是在这里等着自己! 做梦! ****** 屋内,任临流随手翻开,以神识扫了两页后,险些要维持不住自己一直挂在嘴边的温和笑意,风度大失。 然而这只是个开始。 书一页页地翻,任临流的笑意一页比一页更僵。 他不信邪地打开了第二本。 这一回,任临流的笑意彻底消失在脸上,几乎藏不住眉梢眼角的不可置信,怀疑人生之意。 任临流怀着他最后的倔强,最后的不信邪,坚强深深吸一口气,微微抖着手指打开了第三本。 翻完最后一页,任临流神情麻木,声音发颤,好似全然忘记了要在魔尊面前维持长辈气度这件要紧事: “魔尊特意拿这三本话本给我看,是为何意?” 难道是在隐晦地暗示自己,哪怕他知道了卫珩三心三意,心中远远不止一颗朱砂痣,也不止一朵红玫瑰,他仍是爱慕如初,让自己打消拆散这个连第三第四者的插足,都无法破坏的爱情的念头? 告诉自己他痴心至此,情深无悔,一边企图打动自己的铁石心肠,一边又暗暗警告自己,毕竟癫狂到这个程度的人什么事也做得出来? 啧,现在的年轻人啊。 任临流胡乱猜测,思维发散,痛心疾首。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倔强是真的,不听劝也是真的。 何苦要吊死在一棵望不见未来的树上呢? “万分抱歉。” 舒遥破天荒地竟是认了一句错,服了一句软。 不管任临流其人如何,看在他是卫珩之师,卫珩对他素来尊敬亲近如父的前提下,舒遥也愿意将他当作真正的长辈相待。 何况他在村子中蒙任临流相救,几日的相处间也可得住,任临流确实是一位当得起他人尊敬的长辈。 舒遥微垂眼睫:“我无意冒犯前辈,更不是想见前辈的笑话。话本荒谬,本来当不得真。阿珩也绝非那等三心二意,见异思迁之辈。” 任临流长长舒一口气,抱着安静蹲在他怀里的大白鹅,放下心来。 这大概是任临流到人间,继见到大白后第二个值得庆幸的好消息。 他道心清明的徒弟仍然是那个道心清明的徒弟。 果然,谣言是不可随意听之信之的。 任临流还是放心得太早。 因为舒遥下一句话石破天惊:“话本中说的道尊首徒舒遥、贪狼使、天姚,皆是我一人假扮而成。“ 任临流:“???” 不是,我说你一个魔尊,好歹一个体面人物,想不开又是去自降身份当晚辈,又是男扮女装扮成自己下属的模样是想干嘛呢? 就算是不心怀苍生,关心天下民生疾苦,他看舒遥在村子里种地喂鹅时,也像是个怜老扶幼的样儿。 能不能稍稍关心一下三百年里,有两百年昏睡在深渊不醒,剩下一百年在民风淳朴的村子里教书行医,没见过那么多大世面的自己心脏感受? 任临流一口气呛着自己,没缓过来。 舒遥给他递了一杯茶,道:“这三个身份,原因虽说各不相同,但无一例外,皆是为了阿珩。” 他似是回忆起过往,唇上也情不自禁地浮起了一层浅浅笑意: “开始是我固然是百般为难,哭笑不得,被人揭穿身份时,也是尴尬到无地自容。但后来想想,是这三个身份助我与阿珩修成的正果,便没有那么恼,反而略有感激。” 有些话,以舒遥高傲不肯低头的性子,是从来不愿意当着卫珩的面说的。 但他此刻说起来却一气呵成。 想来是真情所致,情到之处,自然如行云流水。 我知前辈对阿珩有养育之恩,教导之义。若是其他事,说得俗气些,前辈一声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但独独在此事上为难。” 舒遥眉眼很认真:“我很喜欢阿珩,喜欢到了骨子里去。想来阿珩对我,是一样的心思。” “前辈自然可不同意我与阿珩的事情,阿珩他绝非忘恩负义的性子,铭感前辈恩义,自然也会左右为难。我不忍看到阿珩纠结,也许真会以魔尊身份离开。” 任临流:“……” 这一番话说得他良心起了愧怍之意。 搞得他好像真是那个死板无情,一心想要拆散人家小情侣,见着小情侣嘤嘤嘤手绢抹眼泪地哭,自己心里就痛快似的老古板。 可惜,任临流的自我反省也没能维持多久。 舒遥道:“我既能为阿珩扮作他弟子,扮作天姚,自然也可扮作红鸾,扮作玄山弟子、倒悬剑山弟子、随便哪个六宗弟子都无所谓。” 任临流:“???” 你们魔尊都那么闲的吗??? 闲到可以去将仙魔两道中人一个个扮过来的地步? 任临流内心发出心动的声音。 如果真闲到这个地步,他也想去试试能不能当魔尊。 他自认没有到舒遥那种丧心病狂到将仙魔两道一个个扮过来的程度,只要怀里抱着鹅,兜里有着钱,就很满足。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舒遥:“我明白前辈爱深责切,也明白世上最拘人的永远是情谊二字。前辈执意行事,怕是阿珩也会为难。可我亦不禁魔尊这一重身份。” 他行事狂妄,容色艳烈,又是一副红衣墨发的装束,素来给人以浓墨重彩,不敢逼视之感。 唯独这一次现出了些许少年人清澈天真的倔强来: “我不在意表面一张皮,相信阿珩也一样不会。只要皮下是我们两人,又何必去管那张皮长成什么样,世人怎么看那张皮?” 舒遥指尖轻抵着桌面。 他手指素白,有种雪雕玉砌,精工细琢出来的漂亮纤美,却蕴着种魄力在其中,仿佛抵着的不是一张普普通通,平平无奇的桌面,更像是抵着整个天下。 “前辈,您或许能拦得住道尊与魔尊两人,可您拦得住阿珩和某个玄山弟子、某个六宗中人、某位仙道中人或是某个天下人的事情吗?这些全是我可以去扮的,为了阿珩,我也愿意去扮。” 任临流:“……” 可以,拦不住。 他被舒遥和几本秘史前后夹击,两重压力之下自暴自弃,干脆长长叹了口气躺倒在椅背后面闭目养神。 任临流觉得自己需要缓缓,来重新认识一下这个全新的天下。 他到底是卫珩的师父,对舒遥又有着救命之恩。 舒遥看他那副模样,便也不再穷追不舍下去,反倒是放缓了语气: “有一事我极为不解,不知可否冒昧请教前辈一二?” 任临流:“……你说。” 如果说不行的话,他怕舒遥一言不合又给他甩出秘史。 人老了,经受不住这样刺激的考验打击。 舒遥:“前辈分明在六道寺时,对我与阿珩之事颇为支持,还为我们在众人面前说话过,怎地突然转口?是因为恼我在村中欺瞒前辈吗?” 他竟是大大方方地承认下来了万小娘一事。 舒遥坦然自若,任临流却不一定。 思及那些娇小姐、薄情郎、月夜私奔、棒打鸳鸯,任临流的面容,也不禁缓缓扭曲了一下。 他尽量平稳着语气,表现出见过世面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六宗前宗主,仙道老前辈该有的模样: “不是为此事,魔尊应当是修无情道的?” 舒遥愣了愣,仍是道:“是。” “这便是了。” 任临流以过来人的语气,语重心长谆谆教导他:“魔尊你既然修的是无情道,找道侣耽误你修行,要什么道侣?耽误你修行的不是好道侣。” 舒遥:“???” 任临流越说越有底气:“再说,你找道侣耽误你修行,等你醒悟过来,打算一脚踢开道侣,沉迷修行,受伤的又是阿珩,你说岂不是在你们两人尚有回转余地的时候分开才是两全其美?” 舒遥:“???” 他不可置信,怀疑问道:“前辈仅仅是为此一事?” 任临流铮铮有词:“人生莫非有比修行更紧要的事吗?” 说清楚之后,舒遥倒是浅浅笑开。 他唯恐体现不出郑重似,特意一字一顿:“这一点前辈无需多虑,我和阿珩,虽说尚未行誓合籍,但我信他待我之心,和我待他之心,俱是一般的生死无悔,早无周旋回转之余地。” 这便很麻烦。 任临流揉着眉心,想起舒遥在六道寺破幻境时与紫薇秘境之下,中心处同出一源的气息,又忍不住自己想要叹气的冲动。 那剑气任是谁见了,都不会怀疑他们是两个人,两把剑。 这本是一人一剑所独有的。 更要命的是,紫薇秘境下的剑气远为冰冷无情,大约是参透了无情一道,七情冻结,万物生杀。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舒遥已经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任临流能怎么办呢? 他只能言不由衷,口中虚虚敷衍:“实则我也不是想做那等棒打鸳鸯的恶人角色,我亦不过是提个想法,你们要是觉得不行,那便做罢。” 舒遥:“???” 所以您知道您一句话引起仙魔两道多大波澜吗??? 是烽火戏诸侯了。 说着任临流也觉得自己理直气壮,甚至还有点委屈: “你们年轻人啊,一个个地,根本来不及让我把话说完,就争相扑上来堵我的嘴,也真是够小题大做,大惊小怪的。” 不如撸鹅。 舒遥:“……” 行吧。 他言不由衷,违心道:“等下次我一定听完您想说的所有,再行说话。” 任临流扳回一城,满意挥手送客。 一直是到舒遥起身,拉开房门方觉得有些不对劲。 任临流是如何得知他修的无情道? 但他开门一瞬见到了卫珩。 那一刻舒遥心内心喜悦,几可比作是抱到水中明月,抬手触碰镜里鲜花般的欣喜而豁然。 他们不必多说,仿佛自有默契,举止间的亲昵将任临流气得倒翻一个白眼,也不理想进来问候的卫珩,挥袖刷一下合上房门,眼不见心不烦。 卫珩他拉舒遥入怀中,说的第一句话是:“若是师父不允,那这一次换我去魔道找你。” 舒遥与任临流谈话时未刻意设阵法隔音,显然是叫卫珩听了去。 舒遥唇角扬起,眼里笑意流淌:“既然前辈答应了,我近日心情很好,还是顾虑仙魔两道中人一下罢,莫让他们成日瞎想瞎操心。” 他把任临流为何会得知自己修无情道的顾虑丢到九霄云外。 许是回玄山时,正好与玄山掌门谈起说到也是有的。 ****** “为什么…” 倒悬剑山大约是仙道异类。 它是一座巨大石山平地而起,上宽下窄,山面光秃秃,不见绿荫植被,唯有怪石嶙峋,幽然反光,两侧四周如钟乳石林般生出无数大大小小的绵延从峰,犹如钟乳石林,又似编钟倒挂。 故而名曰倒悬剑山。 如其中所居剑修的剑一样冷峻、孤挺、不近人情。 余长老为倒悬剑山中最出名,战力最高的一个,素日里自然是威势凛然,颇有不可一世之感。 惟独今日,他无力瘫在一处人迹罕至的地上,口溢鲜血,奄奄一息。 他前面站的人是七域主。 七域主身上的金银珠宝不再纷繁杂乱至可笑,反倒更像是螺钿彩漆中壁画神仙。 既然是神仙,自然是穿什么都不嫌多,不嫌杂,不嫌沉。 只会愈加华美飘逸,不可直视。 他言语间亦是一反往常,惜字如金: “淮安金翠羽。” 不知是淮安这个能淹没在舆图大大小小标注里的地名,或是金翠羽这个堪称骚包的语气触动了余长老。 他脸上现出恍然神色,不再张嘴徒劳多问,缓缓地闭上双眼,安静晕倒在地上。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七域主拍了拍手,又恢复那副没正形的模样:“啧,不是罢。不过废个修为而已,搞得我好像废了你老命,你不能因为看着我有钱就来碰瓷我啊。” “有钱也没用。” 有道声音冷冷响起。 倒悬山主持剑走来。 他明明是身披阳光,却仍是森冷的,峻拔的,如难化的霜雪三尺,极地坚冰,瞧着比嶙峋而起的尖石更利更锐: “在我倒悬剑山公然对我派长老下手,自有执法堂前来禀公执法,你打不过我,更逃不开倒悬剑山。除非倒悬剑山上下死绝,否则是魔尊亲至也无用。” 倒悬山主顿了一顿,特意强调道:“再多钱也没有用。” “你们长老金贵,钱当然是买不下来的。” 七域主很是理解点头,突然道: “钱买不下你们长老的修为,总可以让我给你讲个故事罢?” 倒悬山主神容沉沉不动:“执法堂来此大约有一柱香时间。” 暗示他在一柱香时间内讲完这个故事。 “那我就说了。” 七域主听懂他的暗示,十分不见外: “从前凡间有个小城,叫淮安,淮安里有个小镇,叫金家镇,起因是因为有个姓金的暴发户在外面发了横财,回来造福全镇,修了条路…” 倒悬山主:“按你所说,你若是有把握在一柱香内讲完这个故事,我不介意听下去。” 怕就怕一柱香过去,七域主兀自在那里喋喋不休姓金的暴发户修的路通往了哪里和哪里。 那恐怕是有点尴尬。 七域主改口很快:“有一日,姓金的暴发户有了儿子,原来金老爷想叫他金元宝,金夫人想叫他金铜钱,老祖宗想叫他金如意。” 倒悬山主:“……” 他情不自禁,脱口而出:“那还是金翠羽好听一些。” 七域主望着他,将一句“我原以为你会更喜欢金元宝”咽了下去,微微笑了笑,讲正事道: “是这个理。反正等后来就是很老套的故事,都让人不好意思说下去。等后来有个剑修看上了那个金元宝金铜钱金如意,看他体质清奇,想让他做个炉鼎,老金家十八代单传,当然不让——” 眼看着他马上就要晃到老金家十八代单传独苗何等不易这个走偏话题上,倒悬山主额角青筋便是一跳,同时目光如剑射向地上余长老。 “反正那个剑修是仙道修士,行事有所克制,见着对自己名声不好,也没大肆出手,就是毁了暴发户家财,把那位金家老祖宗吓死了人。金家镇上的人怕他,便不敢多待,连夜逃向南方去,一路奔波劳累兼忧惧,又死了几个。” “幸好剑修不是孤煞魔修,否则的话——” 七域主评价自己很客观公正:“魔道恐怕要少一大害,举世同庆。” 倒悬山主:“……” 多谢。 他每天的头疼次数也会少那么几次,安心练剑。 七域主风淡云轻掸了掸袖子:“我不是不讲理的人,几百年前他毁人安身立命之所,我便毁他修为道基还回来,以彼之道还彼之身而已。” 刚刚好好一柱香的时间。 远处有剑气如罡风破云,剑上剑修扬起白衣展在天空上,如飞鸟振翅,与洁白云气互为一体。 “一人之词,难免偏颇。” 倒悬山主道: “我要去问一问镇上居民。” 结果被七域主以说不出的眼神注视,很有点看白痴的怜爱之情: “几百年过去了,别说是镇上居民,就是他们子子孙孙骨头也该化成灰了,你去挨家挨户打听,幸运点的说不定能找到有族谱的给你对照,比出他们第十八代祖宗名字姓什名谁。”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修仙不是这么修的。 “……” ****** 舒遥在鹅声嘎嘎,和乱飞鹅毛里,接到从破军处飞来,单论气势,就非常急切和愤怒的一道传讯符。 舒遥看到一遍,挑起了眉,也感觉到一阵和破军如出一辙的愤怒: “七公主能不能少给我惹点事?” 第87章搞事不断 倒悬剑山执法堂的来人踏云而来,近至眼前。 他们剑气种种不同,有如冰霜冷冽、烈火躁动;有如落雨缠绵,闪电迅疾… 无一不是满挟杀意至眼前。 七域主笑了笑,他手中掐的法诀成了一半,自指尖溢出的魔息悄然飘散而去,无声无息将因倒悬剑山之高,而近在咫尺,仿佛伸手可触的层云逼退几分。 他能在魔道有赫赫声威,被尊称为七域主,自然不是因为他穿金戴银,色彩绚丽。 而是他穿金戴银,珠光宝气的窒息审美,也没能影响一分半点七域主的声名极盛,域主尊称。 这一次对余长老的出手,固然是七域主临时起意,也不是全然毫无预兆。 数百年前他年岁小,除了金暴发户重金聘请的所谓仙师教授的两三歪瓜裂枣,花拳绣腿,几乎可以说是未入修行之门。 自然对余长老的剑气影响不至于太深刻,只把他长相牢牢记在了脑海里。 两次专程入倒悬剑山,未尝不是为的此事而来。 既然早有准备,七域主在与倒悬剑山执法堂一触即发的交锋之中,也可称得上是为不慌不忙,坦然自若。 有一把剑的出鞘,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它剑身如剪水,清光横斜在眼前。 剑下秋风肃杀,剑也肃杀。 秋风金属,本来是万物沉寂的季节里,夺万物生机的凶物。 “停。” 倒悬山主只说了这一个字。 配着剑出鞘划空的一声响,掷地有声,锐意夺人。 执法堂的剑修收剑,仿佛刚刚一场纵横剑气,不死不休,不过是臆想出来的幻境。 他们从头到尾,缄默噤静,没有多余的动作,不做多余的询问,诺大山头,宽阔云海里,静得只剩下收剑时带起的衣袖摩擦窸窣声。 倒悬山主剑名为从魁。 这话也没说错。 在剑修慕强成风,好战成性的倒悬剑山里,他便是那个当之无愧的剑道魁首。 七域主也很给倒悬山主面子,五指一并,默然掐灭了掌间法诀,魔息袅袅如逸出的一抹无害烟雾般散去。 秋风过处万物静。 倒悬山主一改惜字如金的吝啬本性,难得问了成局的话:“我闭关百年时,执法堂何在?” 若是几个剑修有点头脑,他们一定会听出倒悬山主压抑在冷冷清清外表下暗藏的怒火。 可惜正常人心里跳的是血液,他们剑修心里塞的是打架的一百八十种技巧。 正常人头颅里装的是脑子,他们剑修头颅里填的是剑气。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因此领头的剑修非但没有听出倒悬山主隐约的怒火责问,反而还被问得一头雾水,呆呆愣愣如实答道: “山主,你前前后后一共闭关了三个百年,执法堂是一直在的,人倒是换过几批,我是在您闭关的第二个百年里升进的执法堂,裴师弟是在您闭关的第三个百年中……” 七域主:“……” 他复杂地掐熄了手里最后一缕魔气,觉得自己过去耿耿于怀三百年,和倒悬剑山单方面置气三百年的行为挺傻的。 何苦呢? 倒悬山主握剑的那处手腕紧了一紧,有青筋绷现。 显然也是被领头剑修蠢到了。 他面上倒是不显,漠然问道:“执法堂建立之初,所为为何,所司何事?” 这次领头的剑修倒是靠谱了一回,站正,挺直脊背,肃声答道: “为严明倒悬剑山之法,为严惩乱纪之人,为肃正宗门内风气。” 这便是倒悬山主想要的答案。 他闭关百年,原以为宗门内一切井然有序,条条不乱,大可放心修行。 假设七域主所言是真… 则是在他眼皮底下出了这样的岔子,是执法堂的不作为,是倒悬剑山的失察。 倒悬山主眸中寒光似剑,沉沉如坠星。 那无论是余长老所在师门家族势力,或是执法堂,都该迎来好好一番整顿—— 让他放心闭关练剑。 倒悬山主:“既知职责,为何会在余长老一事上失了察?” 山主如今那么严格的吗??? 明明已经用尽平生最快的遁光赶来,还要被山主嫌弃没有及时相救下余长老? 领头剑修有点委屈。 但他仍要保持住自己冷硬如铁般的剑修风范,一边低头认错,一边心意不屈:“是弟子的失察,未能在余长老受害之前前来援手。” 明明自己修为和余长老相差仿佛,甚至可能有所不如。 多一个自己说不定是多一个送菜。 领头的剑修打了个寒颤,恐惧地停止住自己危险的想法。 不敢多想,细思恐极: 山主一定是想多磨练自己,生死出剑修。 绝不是其他想让自己挨打送死的险恶用心! 倒悬山主:“……” 他尽量压抑着快要脱鞘而出的肃杀秋风,语气平淡道:“不是此事,是三百年前余长老所犯过错。” 领头剑修的语气更委屈:“山主,弟子方才禀告过您,弟子是两百年前入的执法堂。” 他又不是生而知之的圣人,三百年前的事情怎么能够晓得? 倒悬山主:“……” 要不是… 要不是顾忌着七域主在场,家丑不可外扬。 他今日一定要叫弟子尝尝从魁剑的滋味! 而七域主重重叹出一口气,愈加心酸,愈加觉得没有人比曾经真情实感憎恶过倒悬山主的自己更傻。 好在弟子脑子不行,对剑还是很敏锐的。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察觉到倒悬山主几成实质的杀意,当即吓得一个正色: “禀山主,弟子曾查阅过执法堂近千年来的卷宗,不曾见到过,敢问山主所问询相关余长老之事,其过错在何?且容弟子回去再行查阅。” “罢了。” 倒悬山主道。 他不曾和领头剑修明说,只简略道:“我自会去查清。” 倒悬山主亦有自己的想法。 魔道是凭实力说话不假,也是天下间流言蜚语闹得最凶的地方所在,连当今魔尊这般人物尚且不可免俗,遑论是七域主。 炉鼎一事,七域主终究身为男子,对他名声不美。 若他所言是真,倒悬剑山先纵容余长老至今,再坏他名声。 倒悬山主扪心自问: 说不过去。 七域主在一片沉默里开口,非常一言难尽:“我记得我说过,三百年过去,子孙都该传到第十八代,灵堂上也该摆满一面墙,下去都能打好几桌麻将。” “我知道。” 倒悬山主亦收了剑,道:“总有蛛丝马迹,如你所说,他们三百年前祖先姓什名谁,为何北迁。余长老家族处他三百年前可曾有外出,可曾有反常,再加上你的心血誓,一一对应指认,辨别真假应当不难。” 他神色如常,一字一句中却似含有莫大魄力。 七域主想了想,认可道:“你说得对。” “那便启程。” 倒悬山主向来不喜废话耽搁,直截了当: “我倒悬剑山自有倒悬剑山的规矩,余长老暂留于执法堂处,他有错处,我必不亲放。你与我同去他们迁移之地查验,你若有虚言,魔尊亲至,一样于事无补。” “一件事情。” 七域主一旦掐灭了法诀,瞧起来即柔和无害,唯独眉目漂亮俊秀些,还不如他身上珠宝闪耀: “为什么山主你总要强调魔尊亲至?“ 他想起寒声寂影,情不自禁和旁边剑修一样,陷入被统治的恐惧之中: “魔尊亲不亲至,会不会为我说情不知道,但无论如何,我一定会比山主倒霉得多就是。” 所以最不盼望魔尊亲至的那个人该是他好吗?!! 倒悬山主:“……” 他们倒是轻轻巧巧地离开了倒悬剑山,留下一队沉浸在惊涛骇浪里,不可自拔的执法堂剑修, 他们想法很多,很大胆。 譬如说刚才那个领头弟子:“山主说总有蛛丝马迹可以印证,这难道是即便没有证据,也要创造出证据的意思吗?” 他身边同伴连声应和:“山主说三百年前余长老犯有大过,然而在执法堂中从无记载,山主又不肯明说——” 他停得很意味深长,他的同伴也很心有灵犀,一点即透: “说不定是山主为了让魔道七域主脱罪的说法?” 他们一致点头,十分认同,心有戚戚。 “山主真是不容易。” 领头的剑修以袖子抹了一把眼泪,哀哀发声:“都怪我们不争气,我们拖累了倒悬剑山,害得山主牺牲至此!” 其他弟子一齐大惊,纷纷询问道:“兄台此言何解?” 伴着他们一声比一声热切的询问,一本蓝皮黑字的倒悬剑山秘史千呼万唤始出来,赫然现于他们面前。 领头剑修说:“我起初以为,这话本上全然是一派荒谬之言,山主那等正直之辈,高山仰止之人,岂会做出那等卖色求荣的荒谬之事?”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满是自责愧疚,低下了头:“却不曾想过,话本之所以能编撰而出,想来是有其依据的。山主一人自然可以宁折不弯,但山主身后,是整个倒悬剑山,是需要他操心的整个门派上万弟子。” 众剑修倒吸一口凉气。 虽然他们不知道领头剑修要讲的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要倒吸一口凉气,但在这个时候,这个气氛,表达一下惊叹是不会错的。 剑修:“你们想一想,山主那等人,绝不会徇私,因私情偏袒的魔道七域主,那么就剩下一个解释——” “山主是苦于倒悬剑山捉襟见肘的财务现状,万般无奈下为我们做出的牺牲退让!” 众剑修一时间说不出话。 有剑修忏悔道:“我错怪山主了,我刚刚方怨怪过山主为何会偏袒七域主。” 他昂扬高声,振振有词:“如今看来,山主连色相都牺牲了,再牺牲一个余长老,想来也是万般无奈,又算得了什么?!” ****** 舒遥唇角一翘,撇出讥嘲一抹冷笑:“七公主倒是好得很,我以为他是去倒悬剑山闲着无聊玩的,不曾想到是太闲了,专程去搅风搅雨的。” 卫珩受到了一张一模一样的传讯符。 是倒悬山主广发仙魔两道重要人物,寥寥数语,简洁明要。 大约是为七域主动手废了倒悬剑山某位余姓长老修为,疑是七域主有不得已之苦衷,他且陪七域主暂去查证。 “七域主应当不会无缘无故对倒悬剑山长老动手才是。” 卫珩开解他:“倒悬山主为人正直,是非分明,若是余长老的过错,他绝不会偏心自家门派。阿遥不必太过忧心。” 舒遥借他的话,装模作样地担忧道:“正是因为真正情况如何不可知,才担心的。我登临魔尊之位不久,本来做得不稳,七公主他还给我如此惹事。” 说得忧心忡忡得像真的一样。 也不想想,若是魔尊之位坐得真不稳,坐的真没底,他怎么有闲心和卫珩在玄山腻歪,而不是回魔宫抱着他的宝座提心吊胆睡觉。 这本不是舒遥会考虑的事情。 他至多考虑寒声寂影是先劈七域主,还是先劈倒悬山主。 偏偏卫珩信以为真,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下去道: “左右玄山无事,阿遥你若是放心不下,我们过去一起查探。” 舒遥绷不住他殚精竭虑的忧心表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笑得这一下既清又脆,如滚玉击盘,流泉漱石,声音却低低的,甚至有点含糊不清: “莫非我想借着这个由头让阿珩你抱我一抱就那般难?真是对不起我费心装出的一副劳心劳力模样了。” 舒遥实际上是有点问题的。 旁人爱什么,不爱什么,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皆分说个清楚明白。 舒遥偏不。 他心思像是通往仙山峰顶的九曲十八弯,全在刻意地云雾缭绕下面遮得干干净净。 左一弯标了随便,右一拐挂着无所谓。 如果真信了他随便无所谓的邪,那才是不及见到山顶美景,就要被半腰上守卫猛兽一口叼着丢下去,摔个头破血流的大事。 唯独在看见他藏在云雾缭绕安九曲十八弯里的真正意图,方能等来山顶上矜持地抖抖羽毛的凤鸟。 卫珩道:“是我不好,没能猜到你的心思。” 任是谁见到他那样一个素来冷静自持之人流露出的纵容柔软,铁石心肠也会为之松动一瞬。 舒遥与卫珩心意相通,所见到的也绝不是止于表面的肤浅。 所欣喜,所享受地也绝不是青山改容,澄江化雪那一瞬的庸俗征服自豪感。 是改变其后隐藏着何等珍重的心意。 舒遥所剩不多的良心也禁受不住真情拷问,使得他哪怕是低垂着眼,声音更小,也难得说了一句实话: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不怪你,是我自己心思怪,我不爱直来直去说个了当,偏偏喜欢让亲近的人来猜。” 愈美的事物愈是稀缺珍贵。 他像是那抹霞光,该被小心翼翼护在掌心里,唯恐风吹散了一丝;又像是那轮明月,合应高高在上往空中住,免得沾染上一点一滴尘埃泥土。 理所当然骄傲矜贵。 卫珩亦现了些许笑意,覆上去的手掌温柔有力,似能在不言之间包容舒遥直面自己不愿承认的毛病时尴尬,语声温软: “我乐意去猜阿遥你的心意哄你,依着你高兴来最好。” 他们对视着笑出来,又彼此相拥入怀。 “七公主真是福大命大。” 舒遥随口道:“惹出的是那么大的事,却又偏偏选在我心情好的那天。” 刚好能逃过被寒声寂影统治的恐惧。 是福大命大。 “等等!” 舒遥全然忘记了自己想说的是什么。 他拉住卫珩衣袖,示意他微微转头,自玄妙峰向北边看: “魔域极北处发生了什么?” 玄妙峰极高。 高踞在玄妙峰上,万物渺小如蝼蚁,天下东南西北四极,皆可放眼收入怀中。 在最北端,连魔修也难寻几个,罕无人烟的地界处,滚滚来了一线烟尘。 那条线极长,绵延几万里,仿佛能将整个魔域都一并纳入怀中。 那条线也极凶险,尽管站在天下至高的玄妙峰望下去,不过是薄如纸的一线,却像是自刀尖上掀起的一刃利光,奔流在江海最前端的一抹浪花翻白。 均是能让人心头一跳,不由自主生出不祥之兆的物事,在其之下,连魔域也像是毫无还手之力,任由宰割的刀下肉。 舒遥定睛再看卫珩时,发觉适才卫珩那抹闲适写意的神情荡然无存。 “是深渊底下的魔族。” 任临流不知何时,怀中抱着只鹅走近了他们玄妙峰上。 那只鹅鹅性通灵,大约是和任临流一起目睹了一番天地奇景,蔫搭搭无精打采窝在任临流怀里,一副受了惊吓的小可怜样。 任临流果然心疼,将它搂得更紧,看清舒遥卫珩两人后,自己倒是放松了下来: “我不是来故意打搅你们两个,也幸亏我没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事关重大,连任临流也闲扯了一句,就立即转回蒸熟,指着天边道: “你们看紫微星。” 舒遥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发现自那一线烟尘现世以后,紫微星光亮大不如前,很有一番垂死挣扎,日薄西山的感觉。 “大意了。” 任临流神色凝重:“怪不得不空要多此一举将仙道的宗主尽数请来,原来是为了紫薇秘境的封印。” 他与不空不愧是曾经多年的好友,更兼在深渊底下待了多年,推测起来,头头是道,和真相无限接近: “紫微秘境下的封印维持那么多年,又在近日短短时间内承受两次冲击,早就岌岌可危,仙道宗主受六道寺幻境所惑的怨气,便是助深渊中煞气冲破紫薇秘境封印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秘境一旦被害,魔族出了深渊……” 任临流住了口。 后面的结局,以他见识之广,听闻之博,也不敢多说。 因为根本无法想象。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任临流颇有自责:“我在六道寺时想得太过简单,以为他们不过是针对着魔尊贪狼使两人,不曾想到早在我入幻境那会儿,他们的计谋已经成了。” “好好好,好得很。” 舒遥气极反笑,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狗秃驴,两次坏我恋爱大事,皆是你在背后搞的鬼。” 不劈个外焦里嫩馋哭魔王怎么对得起寒声寂影剑下亡魂? ****** 不空和皆空两人站在极北之地,望着魔族一波一波地自深渊裂口爬出来,源源不断涌入魔域。 他们身负重伤,甚至于连极北之地的严寒也难运功抵抗,冻得脸颊青白,嘴唇乌紫。 眼里的狂热之意,却是再严寒的天气,也难以冻结成霜的。 不空和尚先是仰头对天空,随后是弯腰对着足下后土,朗声大笑了起来: “终于等到这一日,不复我六道寺先人谋划!” 他与皆空心中,皆是感慨万千。 一位大乘生平再如何威风八面,呼风唤雨,死后以神魂所筑的屏障能有个千里也是了不得。 所幸六道寺数万年,有百代先人前仆后继。 所幸这天下仙魔两道的分界线,终有尽时。 经历六道寺数万年的苦心经营,他们只管打开六道寺先人神魂所筑屏障,将仙魔两道划出不可逾越的沟壑,令魔族与魔修彻底被锁死在一方魔域中自相残杀,便可说是大功告成。 ****** 烟尘分两线。 一处从极北之地奔涌,另外一处不甘示弱,从仙魔两道分界线处升腾而起。 倘若七域主此刻腾云而起,在空中俯瞰,即可发觉他和倒悬山主所在之地,是仙魔两道分界线上一线烟尘中最核心一处,如泉眼发涌之地。 也是曾经未举镇搬迁的金家镇遗址所在之所。 凡人多信鬼神之说,一听这里曾经是得罪过一位了不得的剑仙,因而逃命搬走的,当然是嫌晦气不吉利,宁愿另找地方扎根住下,也不愿意在此处犯这个忌讳。 一来二去,口口相传之下,金家镇硬生生荒僻无人了数百年,成了附近居民口中的“鬼镇”,无数传说发源之所,可以治小儿夜啼的厉害地方。 鬼不鬼不知道。 但金家镇上自地底撕裂封口里钻出的魔族一个个对七域主而言如魔鬼倒是真的。 他目瞪口呆:“我是魔道的七域主,又不是他们魔族的七域主,怎么我来一趟这里,需要用这样大的排场来迎接吗?” 是不是有点过头? 倒悬山主:“……“ 七域主似是意识到什么,一把抓住倒悬山主,声情并茂: “山主信我!我真的是魔道的七域主,不是魔族的七域主,没有必要特意为了他们把你引来这里,我落不着什么好果子吃的!” 倒悬山主:“……” 他就不该掺合上七域主这摊事的。 第88章四方来会(番外更啦) “我知道。” 倒悬山主本来不欲多说。 但思及自己若不表态,七域主大概率会喋喋不休下去,更得不到一个清静,倒悬山主仍是惜字如金说了一句。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逼至眼前来的烟尘兀地一止。 有一线剑光雪亮,自魔族现世,地动飞泥中的尘土贯穿而出。 剑光又带起满天漫卷秋风,其锐如刃上金,其劲如旗下鼓,纷扬呼啸而去。 烟尘一静。 自深渊爬上来的魔族一顿。 他们经历罡风考验,本来就是靠着强健过大多数修行者的体魄强撑下去,脸上身上,仍是不可避免有了交错纵横的伤痕,鲜血滴答,止不住地落在地上。 哪里经得起倒悬山主秋风剑意? 秋风轻飘飘擦过他们脖子,再向周围四散开去,与带走树叶一片落叶并无太大区别,一样的轻描淡写。 魔族被秋风擦过的颈间,掠过的心口皆出现一条细微血痕。 他们来不及反应,失去气息的身躯便成了落叶凋零在地。 将这荒无人烟几百年的土地平白染上份狰狞恐怖的猩红之意。 倘若是让临近城镇中居民见到,不免又要在闹鬼传闻上增光添彩,好一番惊慌害怕。 然而哪怕是秋风满天,能杀的魔族终究有限。 纵是效仿卫珩一剑杀十万魔族,自深渊向外涌出的魔族,绝不止十万之数。 倒悬山主持剑,他当即立断,一面剑势不缓,一面带着七域主道:“走!” 与此同时,七域主指尖一诀才毕。 这一方天地的气机随着他指尖摆动,发生了些许难以察觉的奇妙变化。 魔族身体内流淌的魔息,亦是隐隐间膨胀到极点。 七域主大拇指与中指在其他三指围拥之下,向内一合! 魔息轰然爆炸! 数不清有多少个魔族血肉横飞,炸成烟花在当场。 只是一转眼后,干枯多年的河渠被鲜血填满,鼻尖盈满腥宿气息。 大大小小的碎肉白骨在另一边零乱不齐地累叠成山。 七域主是掐诀之人,自然处处留神,倒是可怜了倒悬山主全心全意,未曾留神,衣上有血迹飞溅。 倒悬山主本非有洁癖讲究之人,眼前又是紧要关头,自不会和七域主去计较这点。 七域主却是个洁癖讲究之人。 以己度人,为防紧要关头队友反目,拔剑相向便宜魔族或成最大赢家,他抢先一步开口,扣锅给倒悬山主。 七域主跟着他向后疾掠,口中十分无辜,甚至不忘恭维道: “不曾想山主剑道竟已臻至如斯境界,一剑下去,不但是哗啦啦地倒下了一地的魔族,天上还应景地炸起了烟花,不愧是秋风愁煞人。” 倒悬山主:“……” 他想起舒遥在紫薇秘境假扮卫珩弟子时,拿雷霆劈让雪天还要假称紫微星所作所为,顿觉一言难尽: “你们魔道的人,都这样爱把自己所为,推到旁的身上吗?” 七域主不明所以。 “罢了。” 倒悬山主也觉得自己在当前危急境地犯起了傻。 竟为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和七域主较真起来。 他道:“先回仙道,再议其他。” 他们两人终究是在大乘里面,战力也没话说的存在。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纵使魔族如过境蝗虫百万成团,数量可怖,两人从中开出一条路来也不算太难。 那一处城镇所在位置颇为微妙,属凡间的边缘处,仙魔两道交接边界线。 倒悬山主与七域主两人刚刚至城镇尽头,便亲眼目睹着有一巨大光屏,仿佛遮天蔽日一般自底下升起。 任凭魔族再如何撞得头破血流,光屏仍巍然不动,倒将魔族衬得是蝼蚁般可笑可悲。 这不是重点。 倒悬山主修心数百年,望见眼前景象,依旧镇定如常,挥袖打出了一道剑意试探光屏。 被光屏原封不动地打回来。 “不仅仅挡的是魔族。” 倒悬山主若有所思,他眼光转去,见光屏两端绵延至以他眼力望不见的地方,宛如是尽心尽责,捍卫着边境安定般的城墙气势雄浑,吞吐万物: ”连我的剑气都挡,按这一路走下去,倒似是要将整个仙魔两道划分开来,从此隔绝。” 这是谁的手笔? 如此大的布局谋划,绝非是一朝一夕之功,当今天下,倒悬山主自认不能,道尊不能。 恐怕上界飞仙,亦是为难。 接二连三的冲击使得七域主有点麻木。 他声调平平,再三重复:“我是魔道的七域主。” 听得七域主将一句话翻来覆去,让倒悬山主很想替他补完,说:“我知道你不是魔族的七域主。” 七域主偏不按照套路来。 他有点怀疑人生,又有点绝望:“哪怕尊上是贪狼时,就将七公主的戏称传遍了魔道的三十二域,我也不是魔道七公主,更不用说是天上下凡和凡人私奔那位了。” 倒悬山主:“……” 他很有点不太好的预感。 七域主:“所以为什么一定要给我划一条不可逾越的银河出来???” 果然是怪贪狼那个乌鸦嘴吧? 他绝望道:“我真的又不是那个七公主啊!” 倒悬山主:“……” 废话。 照这个说法,莫非他是那个董永还是那头牛? 倒悬山主被自己突然冒出的想法惊得剑下秋风都不禁偏了一偏。 算了。 若是可以选择—— 那做那个划分天河,棒打鸳鸯的王母挺好的。 比做董永和牛要好。 他们两人并没有出神太久。 四下里魔族咀嚼声,血肉撕裂声,骨头咔嘣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更有甚者,几十里百里开来,有人声惨叫痛呼,惊嚎啼哭。 不似在人间。 在常人想象里,若一定要有一个地方拥有这等听得能毛骨悚然,皮发皆紧的声音,也该是地狱森罗十八层。 倒悬山主收紧了握剑的五指,缓缓道:“此地是凡间边缘,接壤魔族,那一条屏障划得巧妙,伤不到凡人,倒是魔修,恐怕要深受魔族所苦。” 七域主挑眉,等他往下说:“所以说?”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倒悬山主声起,剑落,秋风升:“自然是除魔。” 一样是一时半会儿出不去,一样是受困于此地,不如趁此时做点有用之事。 魔修为满足一己私欲,滥杀该杀。 魔族为饱足口腹,滥杀也该杀。 倒悬山主想得很简单,剑出得也很快。 “你让我觉得你才是魔道七域主。” 七域主手指又动,跟上他喃喃道:“不过想想尊上大约还在玄妙峰上,我便觉得我的良心也没那么难过。” 托他的福,倒悬山主如今一听“魔道七域主”这五个字,想起的便是天庭七公主,牛郎织女般动人得脍炙人口的爱情故事。 当即硬邦邦回了一句:“力所能及,敬谢不谈。” 七公主这个称呼还是金翠羽他自己留着吧。 ****** 仙魔两道之间被拔地而起的屏障隔绝,人烟不通,传讯符仍是能往来的。 于是来自四面八方的传讯符前前后后向破军所在的魔宫方向飞掠而去,若非是他,直接衣袖横卷一口气尽数收入怀中,险些要被传讯符射成一只刺猬。 红鸾天姚眼睁睁地看着破军的表情,从欣喜欢悦,一点点扭曲成了怒意狰狞。 其中恨不得又哭又笑的复杂感情,不禁让两人同时悬着心为破军心理状况担忧了一把。 “我是真不想见到贪狼啊。” 破军长长叹道。 他随即骂道:“死秃驴,屏障早不建晚不建,偏偏在这个魔族现世,入侵魔域的时候建。” “你说你要是早点建晚点建,趁天下平安无事的时候把贪狼彻彻底底拦在仙道,从此清净,若我免受寒声寂影之苦,我便是捐钱给你重建一座六道寺我也是愿意的。” “但你在这个时候建不是找打是什么?” 红鸾天姚:“……” 她们提心吊胆,小心翼翼:“敢问破军使,究竟发生了何事?” “六道寺的秃驴搞的鬼。魔族入侵魔域,仙魔两道之间有难以跨越的鸿沟,指望着魔族和我们自相残杀。” 破军提炼了一番,颇为愤愤: “贪狼不是想把紫微星挂长安城头来着?回头让我捉到那两个死秃驴,刚好把他们送到贪狼让他和紫微星一起挂城头,光头发亮,正好相映成趣。” 红鸾天姚:“……” 她们更加小心,大气不敢喘:“破军使…那个,和尚挂城头,不好看的。” 想来尊上是不会喜欢的。 紫微星:“???” 所以它又做错了什么??? 它明明生来是一颗尊贵的帝王星曜,又为仙魔平衡,封印魔族劳心劳力,险些身死道消,到头来就沦落到这和秃驴一起挂城头的下场? 人间不值得。 “破军使方才说这丧心病狂的举动是六道寺的佛修所为?” 红鸾缓过神,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该听的都听清,红鸾实际上也不是想求个是否问题,不过是在抛砖引玉。 天姚与她多年姐妹,心意相通,意会道:“虽说不知六道寺佛修为何行此举,但料想损伤亦大,想来不会是无缘无故为之。” 红鸾掩唇笑了一笑,眼波流转间轻声道:“我听闻六道寺的皆空方丈,与我们上一任魔尊,颇有一番爱恨纠葛。” 破军:“……”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突然对皆空有点恨不起来。 因为一斛珠为天下最大风月之地,送往迎来,交口相传之间—— 红鸾天姚知道此事,等于说是整个天下全知道了。 天姚嗤地笑了一声,接上口道:“这有什么看不透的。上一任的魔尊,不是还借用了万域主的身份?想来是和尚好容易动了一次凡心,清规戒律也不管了,却发觉自己陷入的不过是一场骗局,连所爱之人身份都是假的。” “上一任魔尊只是玩弄感情,心里的——” 天姚在玄山秘史的贪狼使和昆夷秘史的七杀使这两个人选之间左右摇摆,无法抉择。 最后她和红鸾对视一眼,想起自己效忠的是谁,于是斩钉截铁,再无犹疑: “心里的自然只有七杀使!皆空方丈为了他,多年修佛也不要了,清规戒律也破了,怎么受得了?定是立地成魔,想要报复整个魔道,让上一任魔尊悔不当初。” 破军:“……” 想一想即将传遍天下的流言蜚语,玩弄感情,为爱黑化,真的是对让雪天与皆空提不起来一星半点恨意。 他勉强道:“七杀终归是死了,也该了结了。你们能别提到他,就别提到吧。” 他怕七杀半夜托梦来掐死自己。 红鸾天姚双双点头,理解道:“破军使放心,我们懂得分寸,这皆是皆空方丈与上一任魔尊的错处,七杀使我们自不会多说。” 红鸾:“魔族入侵事大,敢问破军使欲如何解决?可是要联系尊上?” “这个不能联系贪狼。” 破军断然道。 红鸾天姚皆被他那副壮士断腕般的决心唬了一跳。 她们见破军如临大敌:“魔族入侵魔域。我们一定要给魔域,给魔道改个名字,否则难免给人以魔道魔族天生一对的错觉,因而声名受损。改名字的事情,你们敢喊贪狼?” “你们是想叫他改成,还是想叫他明黄配亮紫?” 红鸾天姚:“……” 她们觉得还是有必要告诉一下舒遥的。 至少告诉他魔道要完,破军使不务正业。只想起名划清界线。 “能怎么办?” 破军含着一缕笑意慢悠悠地起了身。 “不过是实力下见真章,记得稳住天刑,免得让孤煞浑水摸鱼,兴起什么死灰复燃不切实际的想法。” 他身上锦衣绛红颜色着实衬他一段风流气度,如出一辙的收放合宜。 放时鲜亮夺目,满场的意气斐然,璨璀生光。 收时沉凝肃华,叫人不敢小觑。 魔道曾经的一尊三使,俱是自寒微至高位,谁也不输谁的人物。 “之前魔道的风云变幻,我碍于让雪天,碍于七杀,一直未曾做过什么,心中有愧。” “这一次不能错过。” ****** “上来的那些是你的同族。” 和一群人惦记的舒遥正和魔王在玄妙峰谈着人生。 他不见喜怒,冷冷淡淡。 倒是把魔王吓得一个哆嗦,低声和舒遥连连保证:“阿姐你莫要生气,是我不好,没有把他们管好。” “我知道不是你的错,所以没生你的气。”舒遥凉凉道:“但你再喊我阿姐,你怕是要和你同族一个下场。” 魔王可怜兮兮地抽泣了一声。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舒遥:“你既为魔王,能止住他们吗?” 魔王说道:“他们是为了地上的血食而来。” 他答非所问,然而舒遥已经窥测到答案。 魔族对血食的疯狂,恐怕是对魔王的敬畏所不能及的。 自然很难。 魔王又道:“低等的魔族是为了地上闻起来很好吃的血食来,高等的魔族养了很多血食,不会轻易抛弃他们的血食离开,但是他们血食出逃去寻找地上的食物,高等魔族也就随之离开。” 而罡风暴烈,能穿过罡风来到地面的,大多不是最容易解决的那类魔族。 舒遥眼角一抽。 可以,魔族这为吃而生的人设始终不崩。 不知道在战场上给他们先烤肉吃有用吗? 他没有纠结于这一点,只是淡淡向魔王指出:“他们是你同族。” 魔王来人间一段时间,意识到同族,是对人族而言一个意义很重的词语。 他睁着一双乌亮眼睛看舒遥:“阿姐是担心我帮他们吗?我不会的。毕竟他们没有烤肉好吃,我为什么要帮他们?” 舒遥:“……” 他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不该为魔族掬一把辛酸泪。 魔王道:“我看阿姐似乎很不开心。” “确实不开心。” 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舒遥承认得很痛快: “在魔域大多数人,他们或许有的怕我,有的敬我,有的骂我。这样比喻或许不太恰当,不明白你能不能懂,如同你有护着自己血食不被他人觊觎的职责,我亦有职责,自从我登了魔尊之位那一刻起,我手中剑有一半该是护着他们的。” 却被一道见鬼的该死屏障拦了下来。 魔王恍然大悟,一拍脑袋道:“所以说那些人是阿姐的血食吗?怪不得阿姐护食,不许我动他们。” 下一刻寒声寂影迎面而上,成功堵住魔王所有感叹。 六宗掌门接到卫珩传讯,很快来齐,聚集在玄妙峰顶上商议此事。 众人心知事态严重,不欲拖延,三言两语间定出结果。 比起天王保心丹常备身边的玄山掌门,一心只想砸爆皆空方丈脑壳的玄和峰主,因为江长星辣手摧残神情萎靡不振,脸上写满“你们说得都对,怎样都好“的江云崖—— 书院院长就显得很可靠,很冷静。 他道:“魔族一事,虽说仅在魔域发生,然而一来关乎己身之道,二来屏障如何,不敢确定,说不得就伤及起身。两重起见,我们定然是要插手的。” 玄山掌门颔首:“问题是如今仙魔两道中间有屏障,极难跨越,瞧着也不知道能不能打破,如何过去尚待商议。” 任临流忽然道:“若是存心想过去,也不是不能之事。” 玄和峰主给他殷勤捧茶,暗示任临流快快说话。 任临流满意接过茶水,道:“魔族是自深渊处的封印裂隙里出来的。地下中空,藏着的便是深渊。我们可通过紫薇秘境下去,从紫薇秘境入深渊,再自深渊那两道魔族出口中去魔域。” 说完,任临流矜持地住了口,捧着茶水等自己最疼爱的三徒弟过来疯狂夸赞。 “这个…” 不料没有意想中的夸赞,反倒是让玄和峰主犯了难,她道:“我们从深渊里和一堆魔族一起出来,到时候万一被魔修错认成魔族该怎么办?” 这确实是个值得深思的好问题。 众大乘辛辛苦苦修炼到如今境界,均是要脸的大乘,并不太想和魔族打为一谈。 舒遥:“据我观察,魔族均是身穿黑衣,面色苍白。” 他仗着自己一身红,从来没有不引人注目的地方,就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我想我们可以换点颜色鲜艳的,譬如明黄配亮紫就不错,绝不会被错认。” “这些是小事,无关紧要。” 玄和峰主改口很快。 开玩笑,权衡利弊,当然是明黄配亮紫比错认成魔族更丢人。 “哪怕是错认成魔族,有我月出昆仑在,也不是多大的事,是我想多了。” 她唯恐自己师兄丧心病狂,为了哄人家魔尊高兴,日月照璧之下,一群人皆要改穿明黄配亮紫。 舒遥倒是无所谓:“紫薇秘境已然关闭,不知前辈可有方法令我们下去?” 在秘境里待了三百年的人,也该知道些常人不知的。 任临流确实如此。 他饶有深意地一笑,“有魔尊寒声寂影在,莫非是怕紫薇秘境不开启接纳我们吗?” 众人经他提点,也想起了舒遥那紫薇秘境天选之人的身份,纷纷点头。 舒遥:“……” 不是任临流说,他真要忘了自己这个鸡肋的天选之人身份。 舒遥怕到时候打不开秘境,乐子就会很大。 他按上腰间寒声寂影,在心中无声威胁紫微星: 若是不给他这个面子,回头他把紫微星挂到长安城头上百年不擦洗。 紫微星:“???” 它就算是想不放人,也要秘境中心插着的那把剑同意啊。 枯了。 什么帝王星曜。 假的,百官朝拱的尊贵君王,不存在的。 傀儡皇帝还差不多。 ****** 顾迟笔四人聚于怀霜涧居所,偷偷摸摸。 他们一人一句。 怀霜涧道:“尽管师父拦着我,说他们万一有个好歹,至少能保留一线香火,但我辈剑修,事关天下,岂有踌躇不前的道理?” 引长烟很耿直:“我和怀师姐一样是剑修,况且我师父没有这样拦过我。” 因为他倒霉师父自从事发以来,根本没来得及和他见一面。 江素问慢慢道:“学医是为了救人。” 现在有很多要救的人摆在他眼前,不可能不救。 “一个问题。” 顾迟笔简明扼要,一锤定音:“我们该怎么去魔道?跟在长辈后面不被发现显然是行不通的。” 引长烟一拍剑:“无妨!我有办法,要不然顾师姐以为我是怎么逃过我师父眼睛,去一斛珠喝酒的?” ****** 魔域边缘处,倒悬山主和七域主一时间同时收了手。 倒悬山主:“我有预兆,总觉得有人将至,从魁剑按耐不出出鞘冲动。” 是哪位仇敌要来? 七域主也道:“巧了,我也有预兆。我总觉得有想出鞘的剑要冲着我来。”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要么是舒遥,要么是让雪天。 不做他想。 第89章真相半露(番外更啦) “前辈为何会确定有我寒声寂影在,紫薇秘境自会打开?” 魔族现世一事事不宜迟,众人敲定下后不再耽搁,当即御空赶往紫微城。 在途中舒遥不免有此一问。 他自是很想知道的。 连舒遥本人,迄今为止都不晓得自己到底有何特异之处,值得被那颗紫微星列为天选之子。 想来想去,舒遥自忖自己和紫薇秘境唯一的交集不过是在万川和身上。 好处便利一文没有,倒是频频被万川和气得拔剑,还附带了麻烦一大堆。 舒遥很快释然。 因为转念一想,被那颗从没靠谱过的紫微星,列为天命之人,似乎也不是一件太荣幸的事情。 大约也只有让雪天那样脑子发抽的知了成精,会愿意为它去拼死拼活。 和紫微星挺配的,没毛病。 紫微星:“???” 要不是… 要不是有那把剑在,你以为我真的不会给你点颜色瞧瞧,让你知道帝王星曜值得被敬重? 舒遥杂七杂八想了一大通,等来的却不是任临流的耐心答疑。 任临流讶然看了他一眼,瞧着有点惊诧: “你自己的剑,你不知道?” 要不然他怎么会当时不同意卫珩与舒遥的婚事。 舒遥:“???” 他手腕一转,冷白掌间现出那把镂刻精美,光影轮转的寒声寂影: “前辈说笑,我的剑不是在此处?” 舒遥正色道:“虽说我如今有阿珩这个生死不离的道侣,但剑修佩剑对剑修来说仍意义非凡我是决计不会始乱终弃的。” 别随便在这儿坏他名声。 舒遥思及任临流先前棒打鸳鸯的种种言语举措,登时很警惕。 他没握剑的左手顺着卫珩衣袖摩挲上他掌间,一把拽住,严肃道: “阿珩你放心,寒声寂影我尚且始终不弃,更遑论说是应与我结发同心的双修道侣。” 任临流想明着责问他抛弃自己佩剑在底下于不顾,暗着摘指他三心二意,始乱终弃,不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良心用心委实险恶。 卫珩其实不太明白舒遥为何好端端地,将话题转到共度一生的双修道侣一事来。 但这不妨碍他颔首,轻应一声道:“你我之心,日月共鉴,彼此皆知。” 众人:“……” 尽管说,确实是这个道理不假。 尽管说,魔尊连换三个身份,想必他们之间的情意很真挚不假。 但是听魔尊如此特意强调一番,总是难免让人有一种欲盖弥彰的古怪感觉。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任临流:“???” 他也颇有点难以置信:“我固然不知内中原委。然而魔尊当日在六道寺的剑气终究是亲眼所睹,没有认错的道理。” 任临流再三回想,微微皱起眉头:“不会错的,我说难怪当日在村庄中见魔尊佩剑,就觉如此眼熟。我曾经三百年前在深渊中心见过一回的。只是当时忙着去喂鹅,未曾深究,不过是微感奇怪。” “现在想来,魔尊应当与紫薇秘境关系匪浅,再如何,紫微星也当看在魔尊面上略有通融才是。” 忙着喂鹅… 未曾深究… 寒声寂影剑身抖了一下。 可能是被自己的江湖地位。还不加一只鹅的残酷事实给气的。 舒遥嘴角也是一抽。 他轻拍寒声寂影剑身,真心实意:“前辈,从您所说您忙着去喂鹅开始——” 舒遥已经不觉得任临流所言具有任何的可信度。 他说的喂鹅两字,一语惊醒任临流。 他急忙回头看玄和峰主:“说来我们要离开玄山一段时日,大白可曾找人喂过?” 玄和峰主:“……” 她决定放弃和任临流沟通大白这只几百年的鹅早就可以做到自己捉鱼,蹦跳如飞:“我安排云鹤去喂了。” 很好。 任临流满意点头:“云鹤,这名字一听就与大白很有缘分,想来大白会喜欢的。” 临云鹤:“???” 舒遥:“……” 他更加确定了一件事。 任临流满脑子想的全是鹅,所言所语,根本不值得为人相信。 天下间南部为仙道所居,北部则是魔道所住,中间有长长一条绵延千万里的分界线。 而紫微城,恰好在此道分界线上。 自魔族现世来,虽说有屏障隔绝,紫微城地势颇险,仍是岌岌可危,紫微城主便紧急疏散了城中居民。 昔时楼阁遍地,宝船满河,处处衣裙飘香,天边灵光不断的繁华仙家城池,俨然便冷落静寂起来。 这仅仅是仍能安好无损,侥幸保全的紫微城一隅。 更遑论是受战火正面波及的城池,其形状凄惨,可想而知。 他们来到紫薇秘境的封印所在。 舒遥记着任临流之前所言,抬袖间将一道剑破虚空剑气打入封印中心。 安然无恙,无事发生。 在众大乘的静默里,场面顿时尴尬起来。 任临流轻咳一声,泰然自若:“紫微星受创不轻,想来感知迟钝也是有的,魔尊不妨试试多用几成剑意。” 舒遥觉他说得有理。 于是他这一次衣袖带劲风,响声猎猎,第二道剑意径直劈下去。 紫微星:“……” 它挂在秘境天幕上,更加萎靡一分。 死老头,知道它萎靡不振,还敢让那红衣魔修多用点力。 万一把自己劈到陨落,谁给他们来打开秘境?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依旧无事发生。 纷扬的只有地上松散尘土。 大乘们鼻观眼眼观心,更安静几分,大气不喘。 任临流不信邪:“一定是紫微星受创太重,魔尊不妨再加重三分力道。” 好巧,舒遥也不信邪。 于是他抬手,一道剑意锋锐再斩而下。 紫微星:“……” 它恐怕秘境没有打开,自己就要先行嗝屁,光荣殉道。 作为一个尊贵的帝王星曜,紫微星不允许这样丢脸的事情发生。 它企图以灵识沟通镇守深渊底下数万年的那把剑,为了自己小命着想,不遗余力,苦口婆心劝说: “他不是应是你的小辈吗?你不应对他寄予重望吗?上一次将他拉入紫薇十二阵告知他机要之事,不是你的所作所为吗?怎么事到临头反悔,不让他入紫薇秘境?” 怎么事到临头反悔不是紫微星关注的点。 它在意的是,要是再不放外面那群人进来,自己的小命多半玩完。 过分。 那把剑万年来的欺压,颐指气使,它忍了。 那把剑动不动爱拿雷霆劈人的恶劣脾气,它忍了。 可是在生死关头前,岂有轻易退缩认怂之道理? 紫微星不认。 它倒是压抑着怒火唠唠嗑嗑了好一串,得到的只是冰冰冷两个字回应: “不开。” 那把剑处于深渊核心处,明明是精致纤巧一把细剑,莫名插出了定海神针的不可一世来。 魔王对它的形容并没有错。 它剑身幽幽,隐有骇然剑气随耀眼宝光一同鲜活游走,如欲撕裂璨蓝星空的雷霆浩荡。 别有冰冷漠然的残酷之美,不近人情。 紫微星:“???” 过分兄弟,你和外面魔修身上那把剑一模一样,就算是挨打也落不到你身上,莫非就可以把我们当作是随意送死的棋子推出去吗? 它们数万年演变,早生有灵识。 那把剑似是读懂紫微星内心悲愤谴责,剑光悠悠一闪,似是降尊纡贵地答了他两句话: “我是你长辈。”不是兄弟。 “他不再修无情道。” 说罢如嫌紫微星的嚎哭叫喊声音太过吵闹,一不做二不休,利落地掐断了与紫微星的联系。 紫微星:“???” 所以是把它丢给了那个红衣魔修,和那把剑的孪生兄弟吗? 紫微星信了红衣魔修身上的剑和深渊那把剑是孪生兄弟。 不是一模一样的孪生兄弟,普天下谁能做到那么坏的脾气啊? 开玩笑嘛这不是。 外面一片静谧。 静谧中,总是藏着悄悄的骚动,如众位大乘强装无谓,却总忍不住要八卦的内心。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许是有江长星在他身边为他撑腰,不怕被寒声寂影盯上,江云崖的底气格外壮,八卦的声音格外大: “我认为,任老掌门在深渊三百年,对紫薇秘境,对深渊的了解,必是我辈不能及。任老掌门的所言,想来有一番依据。” 玄和峰主好心替他补充:“然而贪狼使的剑气,确确实实打不开紫薇秘境,应当不是师父口中那把剑剑主。” 江云崖早有推测,胸有成竹:“所以说,我认为此事应当有另一种解读。” “哦?” 玄和峰主与书院院长脸色齐齐一变,瞬间换上静聆高见的神情。 江云崖吊足了他们胃口,故作神秘兮兮开口: “譬如说,魔尊的剑原为一对,为他和其孪生胞兄弟所有。” 玄和峰主呼吸一窒。 玄山掌门说话无能,不太久违地又体会到了被八卦统治,只能靠天王保心丹救命吊一口气的恐惧。 唯独书院院长,他逐条推理,冷静分析:“我亦有此疑惑。众所周知,医魔两道不兼容,魔尊纵使天纵奇才,如何做得到既修医,又修魔?” 唯物主义书院院长,依旧对此超出他和书院历任先辈理解范围之事,耿耿于怀,不能忘记。 江云崖和书院院长不愧是多年的牌友。 他们心有灵犀,一同惊呼出内心早就被打好草稿的那个答案:“魔尊必然有其孪生兄弟!” 江云崖肯定道:“一把剑在魔尊腰间,另一把剑是其孪生兄弟的,在深渊底下。” 院长言之凿凿:“魔尊修魔,其孪生兄弟修医。” 玄和峰主看着与卫珩并肩而立的舒遥,又想起那位曾经出现过的医修。 她呼吸更加困难,不敢深思:“师兄她知道吗?” “玄和你不要多想。” 江云崖严肃道。 书院院长亦是和声宽慰她:“知不知道,实则俱是一样的。” 江云崖:“若是知道,则是坐享齐人之福。” 书院院长:“若是不知道,则是连自己枕边人亦认不出来。” 都不是一段合格的爱情。 玄和峰主确实无法多想。 她惊呼道:“掌门师兄,你撑住莫晕过去!我立即给你天王保心丹!” 玄和峰主顺便往旁边扫了两眼,声音更惊:“师父!江前辈!你们也千万撑住!天王保心丹定然有多的。” 比起大惊小怪,各色离谱说法都出来了的众人,舒遥实则是最镇定的那一个。 他手腕一抖,抖出寒声寂影的光彩万千,剑气横溢出鞘。 连天意也无形之中知道出鞘的是何等一把惊世之剑,在云彩之上,有鼓声如鸾鸟振翅,琵琶如凤凰清嗥,震动来和。 舒遥手中一把剑宛然活了过来,如江海奔流顶上凝出的一抹波光,底下藏着澎湃波涛,巨浪掀空。 没有人能望着它,说出是把装饰死物这等大言不惭的话来。 舒遥手中持着这样一把剑,他声音却轻而淡,似随时会飘散在春风里的杨花飞絮: “我从未在意过我是不是紫薇秘境的天命之人。我敢答应来此处,也不过是因为我相信凭我手中一把剑爱,足以破开封印而已。” 他抬首笑了一笑,那一个抬首间,如有浓丽艳色如飞虹破空而出,天幕上霎时泼洒上人间颜色,绘出霞光万顷垂倒至天河。 “天命之人虚无缥缈,天刑脉主,天罚雷霆,也随时可离我而去,唯独我手中剑,是谁也带不走的底气。” “尚有我。” 卫珩道。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日月照璧出了鞘,剑光惊人的亮,明日灼灼无制,不必出剑,已是气势磅礴。 卫珩的眸光仍是带着几分缱绻的:“我日月照璧,总会为你开路。” 也是你任何事物都带不走的底气。 舒遥愣了愣,唇角更翘,真正地笑了起来。 他在深渊底下心魔幻境几成疯魔的时候想,若是卫珩能抱一抱他就好了。 他在六道寺幻境里雷霆不傍身,被逼到走投无路的时候想,若是卫珩抱一抱他就好了。 这一回他终于抱到了卫珩。 那修行三百年,便不算一无所有。 哪怕单单为这个怀抱也很值得。 紫微星:“……” 被深渊中那把剑压迫了数万年的怨气终于彻底爆发。 它在寒声寂影、日月照璧的混合双打,与回头在秘境里要挨的好一顿雷劈里,悍然决然选择后者,干脆地给舒遥他们开了秘境。 小命都要没了,还管它之后的雷劈那么多做什么。 再说,那把剑嘴硬心软死不承认,说得好像红衣魔修真不是它后辈一样。 到时候两把剑欢欢喜喜执手相认,倒霉的不一样是他紫微星? 做星也是要学会审时度势,趋利避害的。 紫微星被压迫数万年,很明白其中道理。 ****** “尊上!” 魔道能被以尊上两字的称呼的仅有魔尊,而舒遥未至。 那么孤煞大乘喊的除了让雪天,则不做他想。 他眸中暗含热切,仿佛在做什么孤注一掷的大势男,按耐不及开口: “如今魔族入侵,属下已然联络魔道孤煞,示意他们揭竿而起,杀绝天刑,尊上复位,便在此一举!” 他踌躇满志,一心以为凭借自己此举,能得让雪天另眼相看,一跃成为他的心腹。 不料让雪天点点头,并无异常,只是随口问道:“为何要联络孤煞一起杀绝天刑?” 孤煞大乘以为让雪天是在考验他。 当即毫不犹豫,掷地有声:“自然是魔族入侵的危难之际,斩草除根!“ 说完孤煞大乘很洋洋得意。 他认为自己很心狠手辣,当断则断,很有孤煞大乘应该有的风范。 让雪天依旧好脾气地问道:“为何要趁魔族入侵的危难之际,铲草除根?” 孤煞大乘:“???” 他信了坊间关于上一任魔尊知了精的传言。 正当孤煞的大乘在重复一遍为拥护尊上复位,和旧瓶装新酒,把老语言说出花样,说出新意的抉择之间犹豫时,听得让雪天主动问他道: “魔族入侵,为何不杀魔族?” 孤煞大乘:“???” 开玩笑,莫非尊上你以为我们最近四处流亡,无家可归,消息就不灵通的吗? 托六道寺禁断秘史的福,谁不知道您女装假借万域主身份,和皆空方丈恩爱缠绵,相爱相杀那点事呢? 谁不知道皆空方丈神魂倾倒,甘愿为您叛出魔道呢?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孤煞大乘那了然一切的眼神,令让雪天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他语气也变得森寒起来:“魔族入侵,为何不先杀魔族?” 知了成精,果然不是随随便便一句虚话。 原本迷迷糊糊的孤煞大乘,倒是被让雪天话里杀意惊得险些跳起来。 他大胆猜测,脑洞如海,莫非是尊上和皆空方丈闹崩了,曾经的浓情蜜意海誓山盟,曾经的不惜叛出仙道也要为你夺得魔尊之位,统统成了今日燃烧在心底的仇恨厌烦? 所以尊上才看魔族这样不顺眼? 孤煞大乘自觉领悟到了事情的真谛。 解铃还需系铃人。 他自觉想出了完美的应对方法,拍着胸脯保证道:“尊上放心!属下一定去将那六道寺的秃驴捉拿来,给尊上消气——” 让雪天如今最怕的就是旁人提到六道寺。 所以孤煞大乘,也再没有了说完这句话的机会。 他在人间骤雪突如其来的一泓剑如雪光,在骤然一降的气温和满地霜冻之间,被飞雪裹塑成了气机断绝的冰雕。 让雪天对着冰雕,叹了一口气: “从头到尾,我都没有过你那天才想法。我入孤煞,杀天刑,起初是因为不甘,等后来,就是为了活命。论起轻重缓急,现在当然是去杀害得我如今地步的皆空最要紧。” 气机全无的冰雕,自然是不能回答他的话的。 倒像是让雪天一个人在对着空阔天地自言自语: “我当然也可借你,借孤煞来对付皆空,对付贪狼,兴许能多两分胜算,能多活两日。可既然事情到了无可转圈的地步,多不多那两日无关紧要。我何苦要去学那死秃驴将孤煞将魔族当刀子使的作风?去沦落成和他一样的人?” 让雪天转身,慢慢走远。 他身后冰雕轰然炸开,落了一地的雪,消融无痕。 只留下一句话:“先杀皆空要紧。” 果然是知了精跑不了。 ****** 事实证明,大乘的预感,确实很敏锐。 七域主望着在他三尺处站定的让雪天,只能强行装作无事发生,打招呼道: “魔尊,好久不见。不知道皆空那个狗秃驴现状如何?” 说完他小声向倒悬山主说:“我打不过他。” 倒悬山主不为所动:“我亦无胜算。” 七域主:“可是我有很多钱。” 倒悬山主目光缓和,略有松动之意。 七域主趁热打铁:“你与人间骤雪的剑主狭路相逢,难道不想与他不论胜负的比拼一场剑道吗?” 倒悬山主不假思索地答道:“确想。” 七域主一拍掌,循循善诱:“山主你看,你和魔尊比拼一场剑道,造成的损失我来赔,赔偿我来付,另有巨额灵石送到倒悬剑山,岂不是两全其美。” 倒悬山主想了一想,认可道:“言之有理。” 说罢他看向让雪天,语声冷硬:“拔剑罢!” 让雪天:“???” 这时候说自己是来追杀皆空的,岂不是显得自己这个魔尊追杀皆空那么多天未能得手,很无能? 岂不是显得自己畏惧从魁剑,却战退缩,很胆怯? 让雪天委婉道:“我也有很多钱。”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单纯为钱而打的话,其实可以不用打。 可惜无论是七域主,还是倒悬山主,都未曾听懂他言语间婉转的休战之意。 七域主怜悯看他:“魔尊,你对我们如今的尊上,是有什么误解?” 让雪天:“???” 我挨的打比你吃的饭多,我能对他有什么误解? 七域主:“尊上是贪狼使时,就和破军使拆过三次魔宫,等他做了魔尊,魔尊你以为你那点放置财宝的库房,尊上和破军使不会去动?” 倒悬山主微微一滞。 他由衷地为让雪天感到了一阵心疼,甚至觉得自己的从魁剑无法那么剑出不回。 但很快,倒悬山主神容又厉,森然喝道:“引长烟?你给我滚出来!” “师父。” 有白衣少年,灰头土脸,也难掩姿容秀丽,讪讪向他见礼。 倒悬山主却不好糊弄,眼神如疾电一一扫过他四人,质问道:“你们好好在仙道修行不修,怎么跑到魔道来?” “我们听闻魔道有魔族入侵,就想来看看。” 江素问心直口快,全无遮拦:“是怀师姐认得来魔道的小路,带着我们一起来的。” 引长烟从未有一刻像当前这般觉得江素问的脸盲毛病,如此可亲可爱过。 怀霜涧:“……” 她看了一眼脸色如寒铁的倒悬山主,到底是不忍心见引长烟就此挨打,昧着良心认下一口黑锅: “是我带几位师弟师妹来的。” 顾迟笔很快替她补充:“怀师姐常来魔道除魔卫道,自然知道几条不为人知的小径。” 事到如今,只能祈祷倒悬山主永远也不会发现那几条“除魔卫道”的小径,通往的是一斛珠。 ****** 舒遥他们来到深渊底下。 舒遥问道:“前辈,有一事我一直不解,深渊已是在此方世界底下,而那一座村子,犹在深渊之下,是怎么才会有人居住的?” “你说那座村子啊。” 任临流哦了一声,轻描淡写,全然未意识到自己所说,是何等让人鸡皮疙瘩掉一地的事情: “为什么一定是要人住在里面?魔族不可以吗?” 姜还是老的辣。 任临流一句话,把舒遥惊得忘了下面该怎么说。 任临似有意无意提起道:“说起来,据我在深渊观察,魔族最畏雷,魔尊的雷霆似乎格外厉害?” 是曾经格外厉害。 第90章最终反派 舒遥:“???” 他甚至无心思考自己莫名其妙丢失的雷霆一事,只是自顾自被老掌门所说村庄内的魔族占满了头脑。 想起那位朴实热情将自己搬回来好生安置在床榻上,给他熬鸡汤炖红烧肉,还会横眉怒目叉腰对卫珩的大娘—— 想起那些连声夸赞他种田种得又快又好,东家西坊你言我语,在八卦里达成了同仇敌忾一致对卫珩的热情农户—— 舒遥只觉得自己朴素的唯物主义三观摇摇欲坠。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艰难道:“前辈是在说笑罢。村中住民淳朴好客,怎可能是魔族?” 要是是魔族,他怎么能完完整整保留到见卫珩的时候? 恐怕在力厥昏迷的一个照面里,就被大娘三下五除二地拆吃入腹,骨头渣子也不剩下一星半点。 舒遥怀着他最后的倔强,不肯相信。 任临流像是也很理解他的震惊,耐心解释道:“他们祖上确是魔族,不过他们比之寻常的魔族来,仍有些许的不同。” 他顿了顿,问舒遥道:“想必魔尊心中应当有所感应,那处村庄所处地带奇妙,既无深渊中的浓郁煞气,也不见修仙界里常有灵气。” 舒遥点头。 原来那一处地方,是深渊底下的空间裂隙所存,曾有一队魔族猎食时不小心掉了进去。 这时候便有奇迹发生。 没了煞灵二气对他们潜移默化的影响,魔族神智渐渐被唤醒,竟是不再以为吞噬捕猎而生。 任临流三百年前入深渊,又在深渊中沉睡了两百年,坠进去时,见到的魔族已群聚而居,学会生活做饭,农耕畜牧。 除却寿命要比凡人漫长两三倍,且他们计时年法也比凡人慢得多以外,竟与原始部落,并无二致。 任临流思忖着他们虽为魔族出身,然而终究是其先人的事,便把他遇到的村中居民当作了真正的凡人来对待,教他们念书识字,医护救急。 久而久之,任临流融入了这个村子里,村中住民也念他教育开化之恩,敬仰他非常。 任临流道:“我亦觉得当今现世的魔族该杀不假,然而村庄中住民,他们邻里和睦,自得其乐。所食的荤腥不过是宰杀了自家圈养的猪鸭牛羊,又与人族何异?” 舒遥:“……” 他想了想,确实是这个理,便跟着点了点头以示认同。 说话间,他们穿过深渊罡风,落于魔域的边界处。 魔域寒风依旧冷彻入骨,只是风里的血腥气格外多,纷飞鹅毛般的雪,也不及将地上尸骸的面貌埋个完全。 舒遥一上来即感觉到不对劲。 平常魔域也冷,但是断断没有这样秋风如剑,飞雪无声的场面。 无数场战斗磨练出来的直觉让舒遥未及看得清眼前场面,便当机立断出手拔剑! 剑气滚滚如长江,摧枯拉朽,荡开蔽眼尘雾。 众人眼前一清。 “倒悬,让雪天。”玄和峰主袖间月出昆仑莹然生光,她微微扬了如黛长眉,“咦,霜涧你怎么在这儿?” 怀霜涧低下了头,语气仍是平平的不动:“禀师叔,我常年往来除魔,知道数条不为人知的小道,便与几位友人一同前来。” 很讲义气地为引长烟扛下了责问。 玄山掌门眼看着是一副要吃天王保心丹的样子。 大约是发现了自己一向稳重可靠,尊师重道的弟子另一面给气的。 在一片凝重里,唯独江素问与众不同,格外显眼。 他带着三分的欣喜,三分的激动和三分的唏嘘,向顾迟笔道: “迟笔,想不到我还有认准人脸的那一天,我认的怀师姐,竟是真的怀师姐。” 顾迟笔:“……” 不,朋友,你是真的认错了。 她出手,利落地封了江素问的穴道,以免他多说多错,再说下去,引长烟可能真的要挨打。 舒遥:“……” 他大约猜测到了是怎样一回事,同时对无辜背锅的怀霜涧和无辜被气的玄山掌门,深表同情。 让雪天:“……”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堂堂魔尊,尽管是上一任的,扪心自问以前也是举手投足之间,能引得仙魔两道风云震颤的人物—— 如今仙道六宗的几位开上茶话会了,自己居然还没有姓名? 让雪天匪夷所思。 但他转念一想仙道作风,就觉得这也并没有什么值得匪夷所思的。 再一想仙道那些盛行话本,让雪天发自内心认为,这种姓名还是不要有会比较好。 让雪天心平气和,开口道:“我在此处,是为去杀皆空。” 有倒悬山主和舒遥在,七域主自认丝毫不怂让雪天。 他开口也没有丝毫的顾忌:“以往我认为知了成精的谣言是小人编出来诋毁魔尊的,如今嘛——” 七域主意味深长一顿:“听了魔尊三句话没有一句不离去杀皆空,看起来空穴来风,并非无因。” 舒遥:“……” 作为全程参与了让雪天所有谣言编撰的人,知了成精,是舒遥唯一信的一个。 出乎意料的是,他们两拨人,没有撕破脸皮,剑拔弩张。 不是因为舒遥或让雪天的养气功夫太好,而是另有异变突生。 在仙道的西面处,有一轮金光旭旭升起,拱在天际。 那轮金光极耀眼,极威严。 若是论耀眼,日月照璧剑下一轮能逼退正午太阳的天门朗日已是世间极限。 若是论威严,妆点在西天神佛身后一抹光辉,也是世人想象里的无与伦比。 偏偏这一轮金光兼而有之,两者俱全。 “是无妄寺那里的动静。” 玄和峰主最挂念牌友,一眼认出金光所在。 她摸不着头脑,只道:“莫非是无尘因祸得福,因在六道寺中受的伤,飞升在即?” 不至于罢? 但这样浩大的声势,除却飞升外,玄和峰主想不出任何其他可能性。 她一时内心五味陈杂,极为复杂。 按理来说,老友飞升是莫大的好事,很该为他高兴庆祝一番才是。 然而无尘万一飞升,自己、江云崖和院长,哪里再去寻一个磨合百年,得心应手的牌友? “不是。” 任临流出声道。 他眸色很沉,宛如山雨欲来时的阴风卷过如镜水面,搅碎了里面倒映出的蔼蔼乌云。 “是无妄寺那边的动静,却不是皆空。” 任临流叹息一声。 他这声叹息的意味也很沉重,仿佛是警钟长鸣,内中带着某种莫名不详的预兆:“如我没料错,应当是六道寺万余年前的一位先人,轮转重生了。” “???” 全场呆滞。 在场无一不是站在天下风云顶端的大修行者,却皆用了一番时间,费了一番力气去思考消化任临流所言。 玄和峰主:“师父,轮回转世乃是常态,可我从没听说过修行者轮回转世能闹出这么大动静的。他不是六道寺先人,是天帝投胎吧?” 因为不可置信,玄和峰主话里犹带颤音。 “六道寺名字取自六道轮回之意,其秘法亦与六道轮回,密切相关。”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这一次说话的是卫珩。 日月照璧的天下第一终究不是虚名。 任临流出言,是他早生众人几百年,对六宗秘事,知道的远较众人为多。 而卫珩,却纯粹是凭着他与天道相合之道,衍算天机: “将秘法一旦修炼至极处,若非升仙飞升,若非就是如无妄寺中那一位,静待轮回,身携修为转世重修。” 这不能怪他们眼界狭隘。 实在是很难想象,世上竟有这样的奇葩,甘愿放弃飞升的机会不要,还要隔着数千数万年谁也说不定的岁月,再来一次重新为人的机会。 舒遥:“……” 他闭了闭眼,淡声道:“如我没记错,根据两个秃驴所言,屏障似乎是六道寺搞了万余年的东西。” 众人听懂了他言下之意。 正是听懂言下之意,刚才面面相觑。 江云崖:“……就是说魔族当前,我们劲敌又多了一位万余年前能够飞升的老怪。” 舒遥:“这么说也不错。” “够了!” 江云崖捂住书院院长张张合合,瞧着很像是要吐出些惊人之语的嘴巴,绝望道:“我是没算到!院长你别说了,你饱览,不是一样不知道六道寺有这么一回事?” 院长一想,似乎是那么一回事。 两人彼此手握对方把柄,到头来自然不好意思互相攻讦。 只能惺惺相惜以眼神遥遥拼凑出打牌害人四个字。 院长眼神意犹未尽:如有来生。 江云崖眼神会意跟上:还要再打。 真是难为了他们眼睛没抽筋。 有句话叫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反正人在倒霉的时候,总有更倒霉的事情一茬接着一茬冒出来,如割不完的韭菜,让你坚强笑对人生。 倒悬山主按着眉心,眉眼间神色如合上鞘的名剑,沉重难窥: “倒悬剑山,出事了。” “倒悬剑山怎会出事?” 玄和峰主脱口而出。 她实在是很难想象一群心里只有着练剑的剑修中间还能有人搞出事来,大胆猜测道: “莫不是倒悬剑山把其他哪一个六宗之一给上门砸了?” “……” 倒悬山主一想玄和峰主描述的噩梦场面,竟然有点透不过气来。 对比出结果,原本让人心下担忧的事情,似乎变得也没那么糟糕。 倒悬山主神情稍缓,道:“没那么差。” 引长烟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师父为人有如山如岳般的可靠,不由自主令人信服。 既然倒悬山主说那么差,想必篓子不会大到哪里去。 倒悬山主:“被七域主废去修为的余长老一脉在倒悬剑山颇为势大,有所不满,如今逼到执法堂前,想要索要倒悬剑山镇山大阵。” “执法堂前禁制是我亲手立下,如今被人触动,我当然有所感应。”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引长烟刚呼的一口气猛然卡在喉咙间。 这叫事情不大? 这叫没那么差? 原来在他师父心里,倒悬剑山一分为二的内乱,竟比不上要赔偿六宗的钱财要紧吗? 引长烟看破真相,恍惚之间,居然品味出一种人生灰暗的无望来。 人在失去希望的时候,总是容易干些傻事。 引长烟也不例外。 他不经思考,问出了一个傻问题:“余长老一脉是如何挑动的人心?” 倒悬山主冷然道:“我亦不知。” 引长烟:“可是我记得我离山之时,师兄弟们都很感激师父您为倒悬剑山做出的牺牲。” 倒悬山主神色再霁。 顾迟笔心道不好,正打算伸手去掐引长烟一把点住他穴道时—— 只听引长烟语速极快,流利如走珠: “他们都说,师父你为了能倒悬剑山上下,为了七域主钱财,连自己都能牺牲,何况是区区一个余长老的修为?不足挂齿。” “……” 顾迟笔若无其事地收回了她的手,默默在心里给引长烟上了一柱香。 救不回来的。 可以直接填土埋。 倒悬山主:“???” 他语气更见森然,一字一句,仿佛是砥砺着剑锋磨出的杀气: “引长烟,你练剑不练,一天到晚,想着的是什么东西?” “唉倒悬,不必如此动气。” 玄和峰主惊叹道:“想不到你是这样的倒悬。” 原来几百年宁折不弯的剑修骨气,在金钱之下,也可以说丢就丢。 怪不得倒悬山主从来对自己邀他打牌的传讯符不屑一顾,看过就丢,到最后为图清净,干脆直接闭了关。 玄和峰主觉得自己先前对倒悬山主的种种偏见,实在很不应该。 谁还没有个为金钱所苦的艰辛岁月呢? 七域主:“……” 他欲言又止,看向舒遥道:“尊上,我不是,我没有,我真不是。” 千万别把他和倒悬山主的话本给安排了。 舒遥欣然应道:“我明白的。” 回头就拜托顾迟笔,把倒悬山主和七域主的话本给安排了。 以报魔尊秘史一本之仇。 江长星:“……” 他转头望任临流,企图寻找一点安慰:“老友…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仙道吗?” “不是。” 任临流就十分冷静。 这年头,魔尊都能女装,他徒弟都能变渣男,他三徒弟还能一天到晚沉迷打牌。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这仙道,有什么不可能的? 人家倒悬山主,为钱折个腰,有什么不可以? 老年人呐,思想不能太僵化,太冥顽不灵,才能跟得上这个时代的步伐。 让雪天看他们各人各态,看这风水轮流转的谣言,居然感受到了一丝丝幸灾乐祸的快乐。 倒悬山主终于忍受不住,剑下一圈秋风暴虐横扫,剑外十里八里的魔族哗啦啦地倒。 场面蔚为壮观。 扑熄了众人的八卦热情。 倒悬山主眼风随着秋风一同冷冷横扫:“为今之计,难道不是如何在六道寺与魔族两面夹击之下,得过保全?无妄寺中,无尘方丈重伤在身,恐独木难支。倒悬剑山分裂,亦是大大不利。” 在这里讲什么为钱折不折腰??? 讲什么霸道魔修俏山主的动人爱情故事??? 倒悬山主很有点窒息。 魔道的天刑有天姚魔尊,镜月破军和七域主在,怎么看是怎么不靠谱的。 不知道让雪天孤煞那里缺人吗? 算了。 倒悬山主心头浮上万小娘的传言,瞬间打消这个说法。 饶是冷硬如他,此刻亦不禁感受到了一瞬天大地大,无处可去的悲怆感。 ****** 被倒悬山主记挂的无尘方丈,情况也的确不很好,正面临着生死难关。 他眼睁睁见着好端端听他讲经的六道寺小沙弥,忽而身体一僵,如雕塑般静着不动。 等无尘方丈想查探一二时,小沙弥睁开了眼。 再不是圆头圆脑,笑口常开的讨喜模样。 他眼里化进了浓到融不开的墨色。 那种墨色很矛盾。 仿佛是入世人经历无数次轮回转世,苦难打磨后历练出来的通透圆融。 又像是出世天上人,远远望着人间百态的怜悯大慈悲。 三十三重天,西方极乐,隔得那么远。 远到人间浓墨重彩的悲欢喜乐足够被东风吹得只剩一具苍白无力的壳子飘上西天,远到世人对诸神而来不过如草扎刍狗。 不曾体会爱恨悲欢。 自然很平等。 小沙弥眼中墨色渐重,身后金光渐起。 他仍是七八岁稚童的模样,却绝难让人将他当作七八岁真正的稚童来对待。 无尘方丈被大作金光震得倒飞了数十丈出去。 他呕出一口心头血,于众多断壁残垣之中,挣扎着爬起来: “六道寺的轮回秘法,你是六道寺的哪一位?” 同为佛门,无尘方丈与皆空方丈曾为交往密切的友人,对六道寺了解,与其他人自不可同日而语。 “名字啊。” 小沙弥念了一遍。 他的声音仍是童音的清脆稚嫩,却飘飘渺渺如一段一吹即散的烟雾,让人思及沧海桑田,忍不住落泪的冲动。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小沙弥微笑道:“一万多年太久,久到我自己也有些忘了我的名字。” “罢了罢了,名字不过是世俗一个代号,何足在意?” 小沙弥是真的随意,“你若想知道我真身,我不妨和你直说,我是紫微星现世时候,六道寺的那位方丈。” 无尘方丈也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纵使他精研佛法,六道寺百代方丈历任名讳法号,也并不在无尘方丈精研的那个佛法范围内。 他看着小沙弥似乎一副随和好说话,并无敌意的样子。只能试探性问道: “能练成六道寺轮回秘法,想来前辈已经摸索到可以飞升的那一边缘,何苦万余年后转世重来?” 旁人或许不知,无尘方丈却是清楚的。 六道寺这一种传世重来,阵仗风光无限,代价也明明白白。 终其以后和其后轮回,不得飞升。 “自然是因为我看见了万年以后的后世。” 小沙弥掸了掸袖子,轻叹道。 他态度很好,无尘方丈有问必答,俨然是一位真正无私的前辈高人: “当时紫微星降世时,天雷劈了九九八十一天,多威风,多浩大?所有人都以为孤煞穷途末路,从此天下一片清静。” “可惜不是。” 这个时候,小沙弥看起来方有一点此世中人的味道。 有执迷不悟的牵绊: “这天道…终究还是不肯绝了孤煞,我当时修为臻至化境,看见万年后,孤煞横行的将来,便做下了决定布局,势要彻底根除魔修,以绝后患。” 无尘方丈为他混乱神奇的逻辑大开眼界。 纵使理智告诉他,此刻应该安静如鹌鹑,点头嗯啊哦万能三字诀回应求生。 无尘方丈就是忍不住想说话: “紫微星明明是天道降下来根除孤煞的神物,怎么能说天道不欲孤煞灭绝,无所作为?” 这个锅让天道背得有点委屈。 “谁说紫微星是天道降下的?” 小沙弥现出古怪笑意。 很琢磨不透,也很让人不舒服。 “紫微星明明是有人逆天改命,贯穿时空,过去方降世的。” 既然说了,就要说个清楚明白。 小沙弥也够意思,不藏着掖着,敞开来说:“如我推测没错,那个人应就在当今天下罢,紫薇秘境里应留着点他的东西。” “师父!” 有个年轻俊雅的僧人,横穿过倾塌庙宇废墟,拦在无尘方丈面前。 他便是无尘方丈交付以无妄寺重任的亲传弟子静光。 无尘方丈年岁要比玄和峰主等人长些,他弟子自然也要比引长烟等人更为年长,已是可独当一面的大乘佛修。 静光仍是镇定不乱的,向无尘方丈道:“师父,我看事态不好,遣散了寺中弟子,如今只剩下你我两人。” “好。” 无尘方丈点了点头。 下一刻,金光平地起,阵纹如水波! 小沙弥眼色一厉。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可惜无用。 他想追击时,无尘方丈与静光两人,已经不见踪影。 无尘方丈哪怕身负有伤,仍是大乘巅峰的修为。 他于委以虚蛇敷衍小沙弥时,不断以佛心算,算出在这四面八方唯一可能有一线生机的出路。 等来静光后,无尘方丈便不再犹豫,发动了皆空寺护山大阵,以给他两人逃跑之机。 独独坏心眼地留下数本话本在原地,给小沙弥好生品味。 小沙弥被这几本话本勾起自己仍未觉醒时的回忆。 见到皆空方丈手里的玄山秘史。 六道寺里的流言蜚语。 他神容缓缓扭曲。 好得很,这一届的徒子徒孙,在清规戒律上,好得很。 “师父。”静光问他,“方才六道寺那位前辈,所说的当世逆天改命之人是谁?” 若是旁人,一定会疯狂摇晃静光肩膀,说我哪儿知道,我就想好好修个仙打个牌唠嗑个八卦看个话本,哪有那么多事? 但静光问的是无尘方丈。 修无妄寺秘法到深处,可看破虚无伪装,看穿世间因果连线的无尘方丈。 无尘方丈轻咳一声:“有说吗?为师在他说话时,忙着推算出路,哪像你一样能听个壁脚,为师没听清。” 静光与倒悬山主一般,皆是修行上遇到瓶颈,闭了关,近来才破关而出。 对修仙界近况一无所知,也就分外正直。 他见得自己敬仰的师尊如此劳心劳力,不由肃然起敬:“不费事的;弟子再给您讲一遍。” “不必。” 无尘方丈知道自己弟子的死犟脾气,万般无奈压小了声音: “是魔尊。” 静光:“???” 他尚未来得及反应自己师父为何临时改口,魔尊是哪一任魔尊,就被无尘方丈带到玄山一座峰头停下。 与一只神气活现的大白鹅深情对视。 静光:“???” 他深深迷惑了:“师父,这只鹅,莫非是我们要来求助的前辈高鹅?” 那可真是真鹅不露相。 深受秃毛困扰的大白鹅炸起羽毛:“嘎!!!” 没毛秃驴,莫挨老子! 第91章还是会玩 静光横看竖看大白鹅,恨不得将其翻来覆去几番,愣是没看出前辈高鹅应有的风范。 大白鹅表面装得凶猛异常,伸出扁而红的喙作势要啄,然而紧张地抖了两下的翅膀已经能证明一切。 这两个秃驴看着一片佛光普照人模人样的,莫不是内心阴暗,瞧着它羽毛丰盈,又摸着自己秃溜溜的光头,就想来拔毛报复罢? 静光静静等着无尘方丈说话。 他闭关许多年,在他师父的印象仍刻板停留在很久前的那位厚德高僧身上,自然觉得自己师父一举一动,自有深意,即便看不透,也不会去多做置疑。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无尘方丈轻咳一声:“这只鹅倒是无妨,我原来是想来玄山找玄和。” 无尘方丈对他们之间情比金坚的牌友情有着不容动摇的信任。 看在会失去自己一个牌友,即将凑不齐一桌人打牌的份上,玄和峰主定然会出手相助,义不容辞。 静光哦了一声,肃然起敬。 他是听说过玄和峰主的月出昆仑的。 能让自己师父此时特意为之一提,想必玄和峰主在剑道上修为必是登峰造极,声名不如道尊和玄山掌门响亮,想必也只是为人低调,不爱张扬的原因。 静光在心里暗暗对玄和峰主,更多了几分敬重。 一旁照顾鹅的临云鹤弱弱出声:“师父她和师祖、两位师伯,一同去魔域除魔。” 无尘方丈决定道:“一切是由魔道牵引而去,也理应在魔道解决,那便去魔道。” 他嘱咐静光道:“带好鹅,这鹅不同凡响,地位金贵,如今又是非常时期,万一有个留在玄山有个意外,不好与玄山老掌门交待。” 静光应了一声,依言抱起鹅,与无尘方丈两人飘然而去。 被留在原地的临云鹤:“???” 他好歹是玄和峰主亲传弟子,论起地位金贵,论起非同凡响,竟然不如一只鹅??? 这世道人不如鹅??? ****** 小沙弥自认自己在万余年前,见过紫微星横空降世、天雷百日;也离升仙不过一步之遥,只手可及,最后仍是毅然转世。 算得上历经大风大浪而面不改色之人。 直到这一刻,小沙弥翻阅着手中秘史,方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 他一张白嫩嫩的小脸硬是被逼出铁青颜色,翻页的声音一页翻得更比一页响,哗啦啦抖出小沙弥内心翻涌的惊涛骇浪。 他翻书的手,微微颤抖。 若不是多年修心自持,小沙弥恨不得一页页将秘史撕过去,撕成了它个杨花满天空中飘。 那一刻,小沙弥懂了比万年时光,百世轮回更可怕的是什么。 是本该继承你宏伟遗志的第一百八十代徒孙,暗恋贪狼,又爱上魔尊,夹在两条船之间,难以翻身。 为他夺权,为他灭魔,为他黑化… “师弟,你怎么突然看起这些?” 有不明所以的僧人眼见着动静平息,就大着胆子回来一探究竟。 他自不会将一个可爱小童认成是金光之主,便蹲下来,和声教导小沙弥: “师弟,你年纪尚小,这些秘史多言情爱,颇为污糟,不该是佛门清净中人看的。” 小沙弥:“……” 可它偏偏是佛门清净中人做出来的事。 那位佛门清净中人还是如今佛门中数一数二的大能。 是他的第一百八十代徒孙… 让他有何颜面去见六道寺先人??? 僧人见小沙弥不答话,自度是言语说得重了些,微微笑道: “再说,师弟年纪小,不知世道险恶。这些话本里的故事看着离奇魔幻,多是世人刻意编撰,引人眼目罢了,空穴来风,不可多信。” 小沙弥:“……” 他咬着牙道:“是真的。” 要不是真的,自己神智尚未觉醒时,拿着玄山秘史去找皆空方丈,何至于被他恼羞成怒,罚洒扫庭院?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对… 他还命自己一个一百八十代前,该放在香案灵堂里好好供起来的祖师爷,洒扫庭院。 小沙弥咯吱握进了自己拳头。 这笔账,是该好好算一算。 “什么!竟是真的?” 僧人不由皱起眉头,话里带了三分谴责之意:“皆空方丈身为六道寺方丈,佛宗之首,该为众人表率才是,怎可以这样荒唐?” “师弟!!!” 待僧人回过神,小沙弥已然不见踪影。 他大惊失色,四处张望:“师弟你在哪里师弟?是师兄的不好,你爱看多少本秘史看多少本,师兄日后不说你,先出来罢!” 尽管遁走数十里仍将他这句话清晰听入耳中的小沙弥:“……” 要说多少遍。 他不爱看话本。 更不爱看自己第一百八十代徒孙的话本。 小沙弥只恨不能呕一口心头血,用以自证清白。 ****** “大白!” 任临流激动地搂着大白鹅,万分欣喜:“太好了,我一直担心里玄和那个叫白云鹤还是丹顶鹤的徒弟能不能喂好你,抓不抓得到你要吃的小鱼干。” 大白鹅亦是欢快地跟着叫了两声。 莫名其妙改了名的临云鹤:“???” 任临流又动情道:“再说,我听了倒悬那宗门分裂的倒霉事,特别担心我们玄山跟着一起分裂了,那到时候他们拿着你来威胁我,我到底是帮你,还是帮太乙阿珩他们?” 大白鹅仿佛看懂了险恶前景,往任临流怀中拱了拱藏住脑袋。 倒悬山主:“???” 玄山掌门:“???” 敢情师父您那么盼望着玄山分裂的吗? 玄山掌门不敢细想万一玄山有事,任临流究竟会选择谁。 一想就想吞天王保心丹。 玄和峰主也拉着无尘方丈,和任临流一样激动,一样热泪盈眶: “无尘,幸好你平安无事。在我得知那见鬼金光所在之地是在你无妄寺时,砸了六道寺的心都有了。” 毁人牌友,天打雷劈。 这个道理玄和峰主希望六道寺能知道。 静光在一边,很是敬佩。 自己师父不愧是厚德高僧,即便是精心研习佛法,也能有至交好友为他的品格风度所折服,从而有了一段高山流水般的交谊。 不似自己,天资愚钝,只能尽全部心思潜心修炼,闭门造车。 任临流抱着大白道:“我要去深渊底下的村庄看一圈,那里住的虽是魔族,到底无罪。以不空心性,多半会斩草除根,我不能眼睁睁放任此事发生。” 众人皆很平静,示意自己知道了。 玄山掌门被任临流伤透了心,不想说话。 唯独卫珩郑重道:“师父此去,务必小心。” 任临流:“???”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抱着大白,感觉大白温暖的体温,蓬松的羽毛,也治愈不了自己受伤的心: “阿微,我此去村庄,纵有被打通的通道,但需要贯穿上下万丈,罡风无数,另有不知其数的发疯魔族,你莫非对为师放心至此?” 一贯刻板的大徒弟,素来清冷的二徒弟也就罢了,连贴心乖巧的三徒弟都没有得到一句。 任临流心态崩了。 难道在三徒弟眼里,自己的份量及不上一个和尚吗? “师父保重。”玄和峰主仿佛想起了什么,平平淡淡仪式性加了一句。 她有点奇怪:“师父为何会担心魔族?师父在深渊底下,与魔族相处近百年,和乐融融,岂不是说明在魔族眼里师父的血肉毫无诱惑力?” 兴许是又老又柴,太过难吃罢。 说起来自己师父在深渊三百年,有注意过沐浴清洁吗? 玄和峰主不敢细究。 一寻根问底,就怕任临流伟岸英明的形象,崩塌在自己脑海里。 任临流:“……” 他怀抱着自己唯一的安慰大白,和一颗破碎的心走了。 引长烟亦向倒悬山主请道:“师父,如今倒悬剑山内乱,外有魔族现世,六道寺谋划,您恐难以脱身,我为您亲传弟子,责无旁贷该去倒悬剑山走一趟。” 引长烟并不是很怕。 内乱之所以为内乱,必然是要有派系分门别类的。 倒悬山主纵然百年闭关不出,执法堂里只认剑的剑修仍是敬他万分,为他铁杆不动的直系。 引长烟不认为自己这一趟回去是去送死。 总好过随时随刻被从魁剑统治的阴影。 “拿着我的剑去。” 倒悬山主解剑递他,告诫道:“从魁剑下,挑拨人心,造谣传谣之人可以尽斩。” 要是引长烟再将他那段可笑的流言蜚语变本加厉传遍整个倒悬剑山,就等着连自己一块斩吧。 引长烟:“……” 哪怕是回倒悬剑山也逃不过的从魁剑阴影… 引长烟认命了。 “阿珩,你与诸位一起去除魔,或者去杀皆空不空,怎样都好。” 舒遥眉眼不抬,他眉尾攒着剑的影,眼里淌着刀的光,艳色同锐意一起咄咄逼人: “让雪天我来杀。先前我就说过,自我寒声寂影下放走的人命,自该由我寒声寂影来收回。事不过三,让雪天从我寒声寂影下逃了两次,这次也该收个尾。” 冰天雪地,唯余一袭红衣。 舒遥扬剑前指:“阿珩,我是你可以交付此生,后背相依之人,不是你要费尽心思保护之人。信我。” 卫珩的一个“好”字凝在喉间。 因为冰天雪地里,又多了一袭僧袍。 小沙弥缓步走进,合掌称一句佛号: “诸位施主可有见我六道寺皆空不空那两个孽徒,贫僧正要前去清理门户。” “这不就是被皆空罚着洒扫六道寺的那个小沙弥?” 七域主眼尖,他发自内心感慨:“晚辈欺师灭祖,长辈清理门户,妙啊,天生一对。” “会玩还是你们六道寺会玩。”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第92章盒饭警告(番外更啦) 欺师灭祖??? 众人目光齐刷刷投向了七域主,好奇期盼之意不言而喻。 小沙弥要清理门户,他们这是明白的。 毕竟皆空和让雪天的事情着实是有不止一点的耸人听闻。 然而欺师灭祖,又体现在何处? 玄和峰主清清嗓门,问七域主道:“七域主,清理门户一事,我们皆是可以理解这位六道寺前辈的。” 她深表同情:“毕竟哪家的弟子晚辈,和孤煞魔尊嘴上说着水火不容,实际上借相杀之名,行相爱之实,缠缠绵绵天涯海角,改头换面耕田织布,换谁都是想清理门户的。要是我家云鹤做这样的事,我也打他。” “但是欺师灭祖一说,又是从何而来?” 被抛弃在玄山地位甚至还不如一只鹅的临云鹤:“???” 她越说一句,小沙弥脸色越是铁青一分。 到最后,玄和峰主每说一个字,小沙弥胸口起伏不止,眼看着是呼吸困难困难要窒息的模样。 堂堂万余年前呼风唤雨,离登仙仅差一步之遥的前辈轮回到万年后,竟是沦落到这般地步,也算是可怜可叹,令人惋惜。 脸色铁青,呼吸困难的不止小沙弥一个人。 静光和尚闭关多年,一出关,就聆听到劲爆如斯的传言。 一时间很觉得自己大乘的体魄还是不够强健,心脏还是不够坚韧。 他悄然压低了声音问无尘方丈道:“师父,玄和峰主所言可是属实?” 无尘方丈:“……” 这让他怎么回答? 静光见自己师父面色不虞,又愧疚道:“也对,似玄和峰主这般的前辈高人,想来所言定无错漏,是弟子狭隘浅薄了。” 毕竟是他师父这位高僧大德的至交好友。 静光深深自责,深深反省。 而难怪自己师父会面色不虞。 想来一定是被自己对他和他好友的不信任,伤透了心。 玄山掌门:“……”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师妹什么时候成了稳妥可靠的前辈高人? 托舒遥的福,玄山掌门几经历练,风口浪尖,竟硬生生是磨砺出一番含着天王保心丹,笑看风起云涌不改色的镇定模样。 实在与舒遥初至玄山时大相径庭。 其中变化,个人变迁,着实引人感慨,令人心酸。 让雪天握着人间骤雪的手,爆起青筋。 他忽然想起第一个喊他知了成精的是玄和峰主,除了舒遥之外第一个拆他魔宫的是玄和峰主,如今在众人面前大放厥词诋毁他清誉的又是玄和峰主。 让雪天:“……” 如他没记错,他抓的怀霜涧是玄山掌门弟子,不是玄和峰主弟子。 他也没动过玄和峰主牌友。 往日无仇,近日无冤,让雪天实在是很想不明白究竟是何等梁子能让玄和峰主如此针对自己。 这不妨碍他周身冰雪,更寒三分。 什么皆空不空,贪狼破军的,算了吧。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为今之计,先解决掉玄和峰主那张叭叭的嘴才是正理。 七域主仿佛找到了能与自己一唱一和的知音,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不瞒域主。尊上曾经遣我去六道寺时,我当时见到这位六道寺的老前辈,在寺门口被罚洒扫,原因是看了那本玄山秘史。” 江长星摇头一叹。 皆空这等不肖子孙,实在是很让他有兔死狐悲的唏嘘之感。 玄和峰主却找偏了重点。 她惊呼道:“什么,魔尊竟还专程派你过去鸿雁传书,以证情意吗?” 七域主:“……” 虽说此魔尊并非彼魔尊,是舒遥不是过气让雪天,自己从被棒打鸳鸯的天庭七公主,到勾连有情人的鹊桥这个转变,也着实有点快。 七域主仍是昧着良心,应下得煞有介事:“是啊,我们这些为魔尊办事的也很苦啊。当初魔尊执意要追杀我,未尝不是因为我知道了他太多私事。” 江云崖瞅着江长星面色,义正严辞摇头感叹道: “哎,皆空方丈,这未免也太过了。谁都有个情难自禁的这时候,我们且不说这条条框框的清规戒律,但怎可因为要与心上人鸿雁传书,为避耳目,就将自家先人罚在门口洒扫?” 他言语铿锵,感情浓厚,似是多急不可耐地证明自己尊师重道,和那皆空方丈绝不是一路人般。 江长星看他的目光,充满着春风般的和煦。 或许是自己管得太宽,云崖不过是爱打几把牌,无伤大雅的小事罢了,且让他去打个尽兴。 江长星充满慈爱包容,如是作想。 小沙弥:“!!!” 原来那不肖子孙当日罚自己洒扫,还是因为要与他的情人互通往来吗??! 让雪天:“???” 他自己怎么不知道,他追杀他金翠羽还有这种奇葩理由? 让雪天张嘴欲辩。 却又在玄和峰主等人不必辩解,我们都懂的眼神里败下阵来。 让雪天觉得自己想要做辩,也很徒劳,说不定还会被曲解成其他意思,又是好一通的胡编乱造,无休无尽。 让雪天思来想去,只说了一句话:“我真的要去杀皆空。” 其他事情,可以等杀完皆空再论。 舒遥也问了他一句话:“让雪天,相处多年,我也有一事是真正费解,诚心请教,望你不吝作答。” 让雪天:“你说。” 舒遥问出了他疑惑已久的心声:“你本体到底是什么?是知了吗让雪天?” 让雪天:“……” 算了。 不如先杀舒遥,再去想皆空诸事罢。 舒遥又向小沙弥正色道: “前辈你看,反正你一样是要清理门户的。弟子门人犯错,当然该罚。这个疑似知了成精的,即为话本中记载的让雪天,还有一个名字叫万川和。引诱你徒弟在先,又是孤煞魔修在后,两事一起论,干脆超度了他吧。” 物理意义上的那种超度。 小沙弥:“???” 他转佛珠的手,微微颤抖。 看着这魔修也是一表人材,英俊挺拔的,怎么就想不开成了话本里那个容貌艳丽,脾气火爆的万小娘? 一万年后的世界,他真的不懂。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也不太想懂。 舒遥微垂了眼睫,好敛去他眸中神色。 不知为何,自小沙弥出现伊始,舒遥便觉得有些不适。 那种不适并非是肤浅的,看他是个光头,头顶滑溜溜一片闪亮亮照耀众生的不适。 仿佛是他在过去与小沙弥命中曾有过一段不太愉快的纠葛纷争,未尽至今,等着他去拔剑斩断。 是冥冥之中一种很奇妙的感应,如同命运早有牵连交集。 有一道清冷的声音,将他们从大型狂欢现场,和人间惨案现场,拯救了出来。 卫珩道:“时间不多,不可耽搁。” 众人这才恍然他们是来为魔族现世而战,不是为了激情吃瓜,随手捅刀。 “我与你们一起。” 小沙弥立即表态。 尽管,他哪怕一刻都不想与这群人呼吸着同一处的空气。 然而—— 找皆空终究是要找的。 逃不过的。 卫珩顿了顿,颔首应下。 小沙弥不知敌友,虽说口口声声说着要清理门户,终究是六道寺一脉出身,又是万余年前半步升仙的前辈,放他入队,风险极大。 然而没有一人质疑卫珩决定。 于他们而言,他们信卫珩的日月照璧,也信卫珩为人。 舒遥更是如此。 他未曾置喙一词,只解下寒声寂影径直向卫珩抛了过去。 寒声寂影如流星坠过般的光晕贯在几人心里,竟让他们琢磨不定舒遥打的是什么主意。 剑修佩剑是半身,是第三条手臂,是一半的剑道修为所在,岂可轻易交托于人? 舒遥道:“魔族在深渊下繁殖万年,封印一朝破裂,源源不断涌向人间,杀了在魔域的魔道治标不治本。自然是要切断其源头为妙。” 或许是双修道侣心有灵犀,舒遥所思所想,与卫珩竟是想到了一块去,出奇一致。 也兴许是正是因为无需多余言语,亦能将卫珩打算洞彻,悉知他下一步所做,舒遥方解下的寒声寂影给他。 “原有的分隔开人间与深渊的封印被皆空破坏,当然是要修补一个为上。我本来能以天罚之雷修补,如今我没了天罚之雷,恐怕是于事无补。” 舒遥竟是承认了。 他在仙道六宗宗主,在自己的一生之敌,在需打起十二分警惕戒备的小沙弥前大大方方,痛快地承认了自己这一弱肋。 承认了自己从今往后元,再少一份威慑人的厉害手段。 贪狼使曾经的剑下雷霆,浩然有天罚诛戮之威,魔修见了无不是心神悚然,退避纷纷。 近两百年,连赌咒发誓的“就让贪狼使剑下一道雷霆劈死我”也取代了“让我死在日月照璧剑下”,成为魔道新一代最狠毒的誓词,被魔修追逐热潮,欣然效仿。 自舒遥承认了那一句话—— 无论他剑意如何锋锐,他修为如何高深,对魔修的震慑,终究是少了很大一截。 便是卫珩,也再不是那副如昆夷冰雪皑皑,太华松柏巍巍,无可撼动的样子。 他未曾伸手去接悬浮在半空中的寒声寂影:“那是阿遥你的剑。” 舒遥要对阵的让雪天绝非等闲,他该有一把得心应手,与他磨合三百年如使臂膀的剑。 “是我的剑。”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舒遥说。 很奇怪的一件事情。 他自己亲口承认自己没了天罚之雷,战力原该有所下降才对。 可是众人见他,无一轻视。 只有极度的骄傲,才能养成他如今的风淡云轻。 也只有极度的自信,才能让舒遥毫无戒心,大咧咧亮出自己所有底牌给对手看。 冰雪里倒映着他半束乌发,和散落在地的红衣衣摆。 众人远远看舒遥冰雪之上的倒影,见到的仿佛不是美人动人心魄的绝世容颜。 而是热烈燃烧在冰面上的灼灼火焰明艳,是一枝接一枝远远绵延到天际的,如半边火烧云般的红梅绮丽光华。 舒遥重复一遍:“是我的剑。” “而我是魔尊。” 有多少荣光加身,便有多少责任扛在肩头。 “我没了能修补禁制的雷霆,寒声寂影兴许还能,让它代我走一趟深渊,算是我尽了魔尊责任。” 卫珩明了了一切。 舒遥洞悉他的想法。 他自然也对舒遥所思所想了如指掌。 卫珩道:“好。师兄、玄和、江宗主、掌门,你们随我走一趟深渊。” 说罢御剑千里,遁光飞掠,惊得小沙弥都险些跟不上。 卫珩一个字也不愿意多说,一息也不愿意浪费。 生怕耽搁了他赶回来见舒遥的时间。 倒悬山主见状道:“我去除魔。” 七域主立即也道:“我陪你同去。” 七域主思及被众人遗忘在脑后多日的一个人,很为他辛酸: “破军使一人独扛魔族,实在是辛苦。我好歹为天刑大乘,总该为他分担一二。” 倒悬山主对七域主有些另眼相看。 此人倒也不是他心中所想的不务正业。 舒遥和让雪天也微微动容。 如此看来,以前倒是他们误解了七域主,不想七域主居然是个事业心和责任心兼备的魔修。 七域主心直口快:“不然破军使万一深感魔道的事务繁重,不堪重负,挑担子不干了,尊上是万万不肯接过的,整个魔道的重任,不是到了我身上来?” 光是想一想就很令人害怕。 哪怕是出于这个考虑,七域主也自认必须要让破军感受到来自同僚的温暖,激励他再接再厉,为魔道事务奋斗五百年。 倒悬山主:“……” 当他没说。 舒遥一想,深觉有理。 他嘱咐七域主道:“记得帮我带话给破军,说是我未能亲自感到,颇有歉意。但我的寒声寂影给了阿珩去修补禁制,我本人对阵让雪天,实在是分身乏力,但我心里,是极记挂着破军他安危的。” 务必要让破军感到他们温暖亲切的兄弟情谊,深深感动,燃起与魔道事务再战一千年的斗志。 七域主和舒遥达成了共识。 他们眼里闪烁着一样的光辉,心里跃动着一样的火焰。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七域主恨不得指天发誓:“尊上放心,我一定将您的话语事无巨细带到,保证经过一番修饰润色,催人泪下,感人至深。” 舒遥:“好兄弟。” 倒悬山主:“……” 破军使好惨。 惨得他甚至想放下因引长烟之事对破军使带上的滤镜,公正地重新审视一番破军使其人。 让雪天:“……” 他有时候也很百思不得其解。 破军既然惨到了这个地步,为什么还是不愿抛弃舒遥,转投向他与七杀一方。 叫人纳闷。 ****** “玄和,你带着寒声寂影与其他几位宗主一同去深渊。” 日月照璧剑身明光,随着卫珩抛去的寒声寂影一同划过旷野。 他们所在之处将近紫薇秘境,四下无人。 卫珩拔剑拦住了小沙弥:“我与这位六道寺的前辈在此一决胜负。” 玄和峰主懂了。 她一把抓过寒声寂影,另一手抓着有伤在身行动不便的无尘方丈,月出昆仑脱出鞘外,剑尖划出一轮弯月弧度。 莹莹然洒下月光清辉。 而玄和峰主几人,已然消失在月光清辉之下。 玄和峰主心知肚明。 能叫她师兄特意挑了一处四下无人的旷野里将其拦住,说明小沙弥的战力一定高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步。 高到哪怕是她师兄久居天下第一的日月照璧,对上亦无十分完全的胜算,所以才会让他们去深渊,自己拖住小沙弥,以求万全。 所以机会更不可浪费。 “我听说过你。” 这处旷野放眼百里千里都不见人影,独余下北风卷着雪花的呼啸声音,是一处任他们打得昏天黑地也不会惊扰到他人的存在。 小沙弥饶有兴味:“这具身体未觉醒神智时,听说过你的很多传言。” 卫珩握剑不语。 小沙弥却听不懂他拔剑暗示,穷追不舍:“怎么?我说是要去清理门户,你莫非和那些愚昧世人一样,要把皆空不空的帐算到我头上吗?” 卫珩这一次说话了。 他音色冷寂,比飘落雪花更淡,更寒凉上三分:“这一道仙魔屏障,是万余年前开始筹备的。” 卫珩不似舒遥,单凭一张嘴也能把敌人气个四肢倒仰。 他平心静气摆事实讲道理,甚至给对方留了十足的脸面,不曾说出过一句戳心戳肺之语: “前辈想清理门户的是不守清规戒律的皆空,还是妄开杀戒,破坏封印,意图诛绝仙魔两道的皆空?” 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 前者是可以闭起门解决的自家事。 后者关系天下苍生,不容私情。 小沙弥一转眼珠,避而不答:“我听说过你的传闻,说你两百年前一剑诛杀十万魔种。” 若是舒遥在场,定要嘲笑小沙弥让雪天附体。 可惜在场的是卫珩,只静静等着小沙弥说下去。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小沙弥道:“我观测这世界阴阳失衡,两百年前更甚,你一剑诛杀十万魔种几乎是亲自斩断自己的仙途,你既厌恶孤煞如斯,应当理解得了我六道寺的所作所为,理解得了我六道寺为绝孤煞灭魔的行事,何苦来哉?” 卫珩眼也不眨,仿佛小沙弥所说不是用上佛音引诱,极具煽动性的话语,仅仅是过耳清风,不值一提: “我做我认为对的事。” “我憎恨孤煞,当然也憎恨你如此行事的六道寺。” 卫珩有些厌倦了和他不着边际地扯下去,日月照璧明光当空:“阿遥仍在等我。” 意思是少说废话,直接拔剑。 “阿遥?那个寒声寂影的剑主魔修?” 小沙弥愣了愣,几乎可以说是捧腹大笑起来,古怪道:“你不必着急回去。” 卫珩微蹙眉头。 小沙弥道:“因为你的阿遥势必是要走上修无情道这条路的。” 他着意强调,咬重的几个音节里面恶意森然:“真正无情无欲,万物平等的无情道。” “自然也不会觉得你和旁人有什么区别。” ****** “我做我认为对的事。” 这句话不止卫珩,倒悬山主亦是说了。 原来是七域主一想,倒悬剑山内乱一事,少不得自己的一口锅,于是敢作敢当地向倒悬山主致了一声歉。 倒悬山主却没有应他,反而肃容说了这样一句话。 “倒悬剑山的事,魔族的事,我如今看来我做得是对的,便不用多去计较,后果自有我的剑去担。” “我从魁磨剑多年,为的就是此日。” “自然——” 倒悬山主似是想起什么,特意加上一句:“倒悬剑山一事你所说之事真假未定,等魔族事毕,我自会去查证真伪。” 七域主:“???” 所以说你是还没放弃翻人家十八代祖宗家谱刨祖坟的危险想法吗? 你是什么魔鬼? 倒悬山主:“我希望你说的是真的。” “放心。”七域主头也不回,给他来了一句,“若是假的,我要赔的灵石更多,无论如何你不会亏的。” 倒悬山主:“……” ****** 任临流抱着大白鹅,站在一道荒无人烟的野外小路上,与皆空不空两人无声对峙。 他怀里抱的是大白,身后站的是村庄。 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退却。 任临流道:“诶,不空老友,在开打之前能让我把大白放下来吗?我们剑修抱着鹅确实不太方便打架,它要是掉根毛我可心疼了,都想弃剑不用了。” 大白感动地叫了两声。 其实不用那么麻烦的。 掉几根毛而已,小事,没什么,玄和那混丫头还拔自己毛用来打牌。 不空早就见怪不怪,很好说话,“你可以把你的鹅先放在村庄里。” 任临流很不好意思:“诶呀那怎么行?我在村庄里还养了一堆鹅,要是让大白见了它们,你让大白怎么想?让我怎么哄大白?” 大白:“嘎???!!!”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不用哄了。 它知道任临流在外面有别的鹅了。 秃了。 不空:“……” 他按住自己不住抽动的眼皮,皮笑肉不笑道:“你开心就好。” 任临流:“说起来老友,我一直有个问题想不明白。你和皆空固然是二对一,但你们受了伤,我又不是不能打,谁给你们的信心?” “是深渊里的那把剑。” 不空也痛快揭了底:“那把剑太恨煞气了,只要略做手脚,你以为它见到村中魔族,会不杀?” “哦是他啊。” 任临流立刻放下心来,随口道:“那就无所谓了。” 那把剑主人憎恶煞气,那还喜欢自己徒弟呢。 怎么看怎么不可能对自己这个徒弟的师父动手吧? 任临流刚这样一想,天空立马变了色。 数道雷霆如游龙走蛇,轰然冲任临流而下! 不空无语看任临流:“……” 他真是信了任临流的邪,还以为任临流真有依仗在身。 大白的黑豆圆眼冷眼看他,继续嘎嘎叫了两声。 叫声很冷淡,很嘲讽。 透露出一种天下负心汉,就是该被这样天打雷劈的幸灾乐祸来。 任临流:“???” 怎么回事? 难道还记恨着自己棒打鸳鸯的事??? 不至于这样不讲道理吧??? ****** 舒遥和让雪天两两对视,谁也没有先动手。 让雪天说:“你曾经有寒声寂影,有雷霆的时候,就输我一筹,尤其如今你没了寒声寂影,也没了雷霆。” “是啊。” 舒遥不恼,反而轻轻地跟着附和道。 他语速不慢,每个字却皆很饱满,谈吐之间有琢玉磨珠般的悦美清润: “我没了雷霆,也没了剑。” 不知是哪一句哪一词,触了舒遥哪一点。 他忽地大笑起来,那形态有几分癫狂,几分执迷。 舒遥笑到几乎笑弯了腰。 让雪天看着他笑。 舒遥渐渐收了笑声,唇角仍是弯弯的:“可我觉得我能赢。” 第93章盒饭揭秘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话这样说,手里没把剑也总归不好。” 舒遥低头翻拣一番,一时间兵器宝光耀目,零零总总有七八对双剑被他丢在雪地里堆叠横斜。 “这一对,九天悬梦?” 让雪天竟也不急着出剑先机,反而点评道:这对剑太柔了,攻有余而守不足。” 言下之意很显然是不看好这把剑的。 舒遥轻挑了眉,似笑非笑:“这把剑,是医修所用,自然柔和。” “魔息医修,不知道你能抵御到几分?” 让雪天:“???” 这不是一场剑修之间的决战吗??? 为什么突然要扯到医魔双修,魔息爆体? 他堂堂魔尊,无论是胜是负,难道不该有一个足够体面的结局吗??? 舒遥扬手,任凭九天悬梦哐当坠在雪地里,将让雪天从被魔息爆体的噩梦中解救了出来,颇为兴致缺缺: “罢了,看看干将莫邪趁不趁手。” 舒遥就如此选剑,丢剑,一气呵成地将七八对剑尽数翻拣了个遍。 翻得让雪天几乎都要忍不住怀疑,他是在刻意拖时间等旁人过来。 随着最后一双剑被舒遥扬手在雪地中砸出冰雪飞溅,他身形一个飘忽之间,竟是飞身攀折了一枝梅枝下来。 掸去枝上梅花,那梅枝长三尺有余,舒遥想拿其作何用处,自是不言而喻。 让雪天:“???” 饶是以他定力,此刻也一样不可置信,生出恨不得揉一揉眼睛的冲动来: “你想拿梅枝做剑?” 不怪让雪天大惊小怪。 是舒遥所为惊世骇俗。 他和让雪天的这一战,摆明是生死之战,难以两全。 他面对的是自寒微一路登顶向魔尊尊位,普天之大,除日月照璧外无人无物敢撼动他剑下锋芒的让雪天。 哪怕是舒遥,亦是胜少败多的定数。 舒遥不似寻常人战前提心吊胆,磨剑三天三夜,唯恐它有个一丝一毫的不利不够光亮也就作罢—— 他居然如小儿打闹般的,以梅枝做剑? 这已经不是一般的狂傲,一般的疯癫。 恐怕是狂到目中无人的极点,疯到了理智全失的顶端,才做得出来的事情。 “有什么不可以吗?” 舒遥在拔剑前,牙尖嘴利,唇齿开合之间可以把对手气到几近厥倒,无所不用其极。 他拿剑在手后,沉静,冷锐,手里拿着的不过是一把剑,气度却像是拿着整个天下。 舒遥道:“梅枝生于泥泥土,是参天之木,在日月照耀下,历经雷霆雨露,风霜冰雪而长,自然界中万物兼备,各种元素齐全,多好的武器,怎可轻视于他?” 让雪天:“???” 他不禁想揉揉眼睛,还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这时候,让雪天就由衷为前一刻自己的天真后悔。 九天悬梦挺好的。 魔息医修挺好的。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至少还是把金玉其外的剑,不似这儿戏般粗糙一截梅枝。 至少还给他保留了一定的魔尊体面。 舒遥道:“自然,我可以凭我云裳心经功法之便,试试看魔息爆体,说不定一不小心就成功了,还要比拿剑打生打死方便许多。” “可我觉得你值得一把剑。” 让雪天听着想笑。 他有时候觉得舒遥已不是少年时那般的鲜活恣肆。 三百多载岁月,大风大浪,坎坷起伏都经历过,那些天不怕地不怕峥嵘探出的棱角也是会被一一磨平的。 可此时又觉得他少年意气,并无二致。 真是可笑。 也真是让人羡慕。 舒遥话音刚落,剑势即起! 他手里探出的不是一截脆弱得一掰即折的梅枝。 是人间大江东去,滚滚江流,是天幕破碎一角,银河倒悬。 让雪天的人间骤雪终于长鸣一声出鞘! 它仿佛是比着剑修心里极致宝剑长的一把剑,剑身冷凝如镜,剑刃锋利摧发。 彼此间十余丈的距离,在大乘的速度下甚至半个眨眼的功夫也不曾消磨。 梅枝对上宝剑,江流撞上飞雪,银河也被冻在了严寒之下,将坠未坠,似悬在半山腰的好一晚弯瀑布。 人间骤雪侧边剑锋擦过梅枝凹凸表面。 莫说是一枝脆弱枝条,便是十里百里的梅树成林成山,长在高山海底,也不过是这把剑一剑过去的事。 偏偏梅枝未折。 仍人间骤雪在其表层擦过一连串的火星四溅,仍是好端端一枝梅枝。 人间骤雪的一瞬停顿已经足以说明主人讶然。 舒遥手腕一抖,梅枝直上如游龙昂首。 它似在海里戏耍,在云上遨游,张牙舞爪,鳞片飞动之间,带出剑气奔涌如江流云海,滔滔而来。 “我说的是实话。” 舒遥在出剑的间余道: “梅枝它由雨露灌溉而生,此刻在我手里,它便是汇入大江大河的雨水,是剑气长江,是天地借给我的一把剑。” 剑修到极处,以剑意精髓沟通天地万物,自由天地借剑。 舒遥手里握的是梅枝。 更是天地借给他的一把剑。 是万古江河,长存不息。 让雪天知他说的是实话。 那一截梅枝平常在他的人间骤雪下,连豆腐都不能算,顶多是不屑去砍的蝼蚁。 然而此刻,人间骤雪与梅枝数次交锋,分明有剑刃擦过,有剑尖挑刺,有剑锋直斩,梅枝仍完好无损如初。 它的气息大道不公,威严无上。 人力如何能斩得断一条大江瀑布? 只有抽刀断水水更流的道理。 人力如何能逆转天上银河,万仞瀑布?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梅枝当如是。 可让雪天的剑,已可以不受制于人力。 “很好的剑。” 他不吝赞许,唯独气温骤降,冰寒积寒:“只是不知等天寒地冻,等江流静止,就算是有天地借剑,你的剑还是那奔涌大江流吗?” 还是神龙威风无限吗? 顶多算是只被冻僵的死虫。 舒遥的剑势变了。 他前一刻奔涌江流,汪洋恣肆。 下一刻变成了雷霆万钧,浩荡光明。 梅枝由雨露灌溉,历经风霜雷电,自然多变。 这茫茫天地,渺渺自然间有的,舒遥的剑意能到的,便能尽数借由他手使来。 舒遥剑势不退,言语不停。 他道:“让雪天,你说得对,我没雷霆,也没了寒声寂影,与你一战中,该占尽下风。” 让雪天:“…需要我夸赞你的勇气吗?” “不用。” 舒遥扬剑一指,朗声长笑。 雷霆轰然从天幕而下,映亮了冰雪夺目刺眼,映得他红衣如飘扬如跃动在冰雪上的火焰,如展翅掠过天边的凤凰,翎羽上有着华美灿烂的光华。 “占尽下风的那个人是你让雪天。” “我没了雷霆,也没了剑。可我的天罚之雷是因为我持身正大光明,我行事问心无愧;我寒声寂影的赫赫威名,是寄以我剑意打磨方成。” 让雪天面上最后一丝温和轻松的神色也消失了。 他知道舒遥说得对。 所以夺走了他的天罚之雷,他仍能凭借剑意中雷霆之意引动天象。 借走了他的寒声寂影,仍有天地借剑给他。 每一字,每一句都是让雪天无从反驳的。 舒遥仰头看了一眼天,看它雷云酝酿,声势骇人,看它银河倒悬,蔚为壮观。 舒遥忽地什么怨言也没有了。 他扬眉真正笑了出来:“是啊,天道能夺走天罚之雷,世事能夺走寒声寂影,可只要是我这个人在这里,一切便在,是他们无论如何也夺不走,抢不过的。” 真是像他舒遥会说的话啊。 让雪天竟想不出任何言语能与他争锋相对。 他面色微僵:“这句话等你赢了以后再说。哪怕再多的倚杖自信,等输了,也不过是化成一捧黄土。” “你的剑还在吗?” 舒遥质问他:“若是百年前的让雪天,我兴许心有顾忌,你的人间骤雪是真的雪落人间,天地清明。” “可百年过来,你的初心不在了,剑意消磨了。剑修没了剑意剑心,有再高再深厚的修为,也不过是土鸡瓦狗般的枉然。” 他眼中光采熠熠,唇边笑意骄傲:“而我的剑,打磨百年了。也为无辜枉死、为魔种寄生之人,为曾经的让雪天向你问一个公道问了百年了。” “让雪天,你说百年蹉跎对百年磨剑,谁胜谁负?” 舒遥其实不好受。 天地借剑,说起来风光无限,个中滋味岂是个人好受的? 自然造物,有多大的威力,便有多大的压力。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其如双刃剑,让雪天扛不住自然造物下的威势,舒遥也难。 哪怕是强韧宽阔如大乘经脉,在天地自然借的这把剑变化无穷下,也被其带来的威压狂暴肆虐在经脉里。 不止这一重。 经脉要承受的,还有催动这剑意所需要的魔息,自几近干涸的丹田处疯狂被压榨而出。 双重压迫之下,经脉被迫在寸寸撕裂的痛苦下无奈扩张,仿佛是一场无休无止,永无尽头的煎熬折磨,堪称酷刑。 舒遥连呼吸着的气,都透着呛喉的血腥味。 他却觉得痛快无比。 他隐忍百年,磨剑百年,等这一刻已然等得太久。 ****** 另一处四下无人的旷野里。 另一处两人无声之间的对峙,只余下凄紧的呼啸风声和光秃秃枝桠与两人作伴。 小沙弥率先开口,打破沉默道:“我与你讲个故事罢。” 卫珩:“前辈不妨直接拔剑。” 似乎当今天下,开打之前,都流行要讲个故事,八卦一段,要不是将当事人惊得目瞪口呆,要不是将对手气得两眼发白。 卫珩其实还好。 毕竟这个风气是舒遥率先带起来的,舒遥若是开心,怎样都好,卫珩不觉这有什么。 但此刻不一样。 舒遥在另一处等他,卫珩自然不愿意听小沙弥多说。 小沙弥似乎是第一次被这样不待见,微微震惊道:“我讲的是万年前的机密大事,关系到天下格局变迁——” 连听都不愿意听,说什么心系天下,兼济苍生? 卫珩甚至一丝一毫的动容都不曾有,只道“不妨剑下见真章。” 小沙弥伸出二指夹住卫珩的剑。 再近一寸,日月照璧剑锋下,小沙弥两指难以保全。 而卫珩也势必要被小沙弥金刚指下劲力冲伤肺腑。 两人就这样维持着微妙而摇摇欲坠的平衡。 “果然是江山代有才人出。” 小沙弥落寞地叹了口气:“我本以为凭我半步升仙的修为,在万年后天下定能独当魁首,不想你也不比有差多少。” 卫珩道:“前辈谬赞。” 他只说了四个字,声音也冷淡。 却像是在说“前辈拔剑。” 小沙弥道:“不如这样吧,你我虽有毫厘之差,终究平分秋色,哪怕是真上手打,也很难一时半会之间定出胜负。你既然急着赶回去,不如在听我讲完一个故事,再在三招之间定出胜负如何?” 卫珩眸光微微一动,终是应了下来道:“好。” 小沙弥道:“我出生在一万多年前的六道寺,至于是一万多少年,我已是有些忘怀。” 卫珩:“……” 他突然有点明白,小沙弥为何执意要灭魔救世。 魔道中话多又爱讲故事的人从来不少,譬如破军使,譬如七域主,若用阿遥的话来说,想来则是同行相忌。 小沙弥不知他内心何等想法,只自顾自地说下去: “当时孤煞横行,仙道势衰。我看你们后世记载,皆说紫微星降世,劈了九九八十一天天雷,诛杀孤煞,那实则是错的。实际上是先有九九八十一天天雷横空降世,然后诛杀孤煞的功德生了紫微星,生了紫薇秘境,方有了后世的这一段说法。”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小沙弥有一个词用得很奇怪。 卫珩也注意到了他那个奇怪的用词,沉吟着问道:“功德?” 这着实是个很奇怪的用词。 紫微星为天道所降,平衡世间。 功德是天道所发,惩恶扬善。 若真是天道自己给自己发功德,那着实是很会玩。 “是功德。” 小沙弥眯了眯眼睛笑道:“唔,雷霆之主原本大约有几近飞升的修为罢,自万年后逆天改命而来,身化雷霆,身死魂消。他于万年前无亲无友,诛杀孤煞一脉的功德无处可去,总不能一直飘荡在世间吧?于是依了雷霆之主的心意,化成了紫微星,有了紫薇秘境。” 卫珩久久不语。 小沙弥所言,着实是与他往日认知,有着许多出入。 “怎么?”小沙弥满不在乎一笑,“你莫非真以为天道会怜悯世间,会特意将下紫微星福泽世人。” 说不清他笑意是冷漠是讥嘲,小沙弥撇嘴道:“天道亿万年,有三千世界。芸芸众生,哪怕是呼风唤雨如大乘,对天道而言于蝼蚁何异?” 卫珩修习天道,自然明白小沙弥所言。 这兴许也是他贴合天道,却始终无法融入天道的原因。 小沙弥:“我们开疆扩土,诛杀异类,驯养禽兽,种种举动,在天道眼里与蝼蚁抢食何异?何其可笑可怜。天道众生平等,自不会独独去怜悯你人族,特意为你人族去降下紫微星。” “那颗紫微星,是人为。是万余年后的人为诛杀孤煞,舍了自己一身登仙修为,横跨时空,来了孤煞最猖獗的万年前,化身雷霆。” 小沙弥望着卫珩,忽然笑得暗含深意:“说起来,你该好好谢谢身化雷霆的那个人。若不是他身化雷霆诛杀孤煞,得以让世间暂为之一清。” “等万年后,世间早已动荡不已,不能太平,便是此方世界的天道,亦会受这满目疮痍的世道影响,有损于己身。” “你的根骨,你的剑下日月,合该是为修习天道而生。天道一朝有损,你也不过是个泯然众人,朝生暮死的凡人罢了。” 小沙弥这一段说得意味深长,停得也意味深长。 留了无数未尽意味,给卫珩自己一个人慢慢去体会。 不料卫珩只是寻常点了点头,平淡道:“那位前辈所作所为,着实令人敬佩,若是前辈方便,不妨告知其名姓,这般圣人节义,不该泯然于史册。” 托了那位不知名前辈的福,卫珩忽然对那颗病怏怏的紫微星有所改观。 再不靠谱,好歹是那位前辈身后之物,不该任人嘲笑亵玩。 回头给阿遥摘下挂在长安城的时候,须得麻烦他魔道中人,一日三遍,擦洗洒扫。 便当是看在那位前辈面上应尽的心。 紫微星:“???” 莫名其妙被安排了一日三趟擦洗洒扫任务的魔道中人:“???” 小沙弥:“???” 他一言难尽。 我告诉了你那么多,就差把那个人就是你那个红衣魔修的上一世的事情直接抖出来—— 你竟然还心无旁碍,只想着瞻仰名姓,让他青史留名??? 信不信我说出来名字吓死你哦? ****** “师父!” 玄和峰主等人匆匆赶到深渊底下。 他们从万魔潮中穿过,又经历两次罡风,再如何刀枪不入,修为深厚,此刻也不禁衣角破损,有了风尘仆仆之色。 有结界将村庄与任临流三人彻底隔绝了起来。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于是便出现很奇怪的一幕。 结界内村庄祥和,砖瓦小院栋栋错落有致,稻田里正是金灿灿璀然一片,流水蜿蜒,炊烟升腾,偶有鸡鸭追逐着菜叶小虫,泥中蚯蚓至结界边缘,好奇探头张望不已。 俨然是一派安宁静美的农家之象。 结界外就很噩梦。 雷霆狂暴,佛光大盛,剑气四溢。 还有一只白鹅与画风格格不入,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它一双望着任临流的黑豆眼里情绪很复杂。 又是漠然的冷眼旁观,恨不得这个背着它养了好多鹅的负心汉立刻去死一死。 一边另藏着嘴硬心软的暗暗担忧。 而身处在风暴中心的任临流,玄和峰主等人的风尘仆仆,比起他来,都可称得上是光鲜亮丽。 任临流却没有心思管这些。 他躲着雷霆,出剑对付着皆空不空,不忘分心向玄和峰主大喊道: “阿微!照顾好我的大白!莫让它被交手的余波擦去了羽毛。” 玄和峰主:“……” 她能怎么办呢? 她只能认命一只手环着鹅柔软温暖的毛茸茸腹部抱起沉甸甸的大白,按住它扑腾翅膀,另一只手抽出月出昆仑: “师父,这两个死秃驴我早有预料,那源源不断的雷霆是怎么回事?” 任临流道:“是紫薇秘境中一把剑,整个秘境的核心。” “紫薇秘境竟然还有一把剑?” 玄和峰主吃了一惊,随即释然道:“怪不得,紫微星那么不靠谱,这把剑不太正常也是理所当然的,就不知道是哪个剑主那么倒霉,有了这把剑。” 托紫薇秘境的福,江云崖的可信度实在一降再降,跌到谷底。 他对紫薇秘境也自然颇为很恨,连带着剑都恨屋及乌,顺带黑了一把剑主: “我看有这把剑在,剑主想必也不是什么善茬。必然性格暴躁,说不通道理,见人就劈。” 江云崖铮铮有词:“要不然以任老前辈为人品格,这把剑但凡有了灵识,必定不忍下手。” 听得任临流热泪盈眶,很是感动。 院长想了想,附和道:“观其剑足以观其人,可见其剑主为人,确实不足为道。” 无尘方丈:“……” 从他那双可以看破世间虚幻因果的眼睛处传来的感觉,令无尘方丈心头一跳。 虽然不知为何,他仍是求生欲极强地闭上了嘴巴。 紫微星:“……” 它现在倒没有了被置疑的委屈生气。 只是极为幸灾乐祸想着:你们知道剑主是谁吗?也敢吃了熊心豹子胆随便瞎说。 嘻嘻。 ****** “兄弟,你来得正好。” 破军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 一边要灭杀魔族,他扇子中幻化出的花鸟瑞兽从来没有停过;一边要提起心神防备着孤煞叛乱,可谓是心神俱疲。 好在他生得足够俊美,让人眼前一亮间,倒是不觉有灰头土脸的狼狈。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七域主仿佛受到了良心谴责。 破军说:“有件事,我一定要和你好好商量。” 七域主打点起十二分精神:“你尽管说。” 想来是很紧要的,关乎魔道生死存亡的大事。 是魔族那里支撑不住,还是孤煞那里有了叛乱? 破军满脸凝重,一字一顿:“趁贪狼还没来前,为了和魔族划清界线,咱们得给魔道起一个新名字。” 七域主:“???” 破军强调道:“要是等贪狼来了,以他三把刀的起名水平,咱们就全完了。” 七域主:“???” 不,不用等舒遥回来才完。 七域主现在就对魔道要完的现实很绝望。 破军:“先不说这个也行,兄弟,你先替我在这个撑着,照顾着大局,我另有要事去做。” 务必让破军感受到他们之间的真挚友谊。 务必要让破军心神健康,身体强健,足够打理魔道事务五百年。 七域主谨记着这两条守则,一口痛快地答应了下来。 …… 等等?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干什么? 七域主迷惘望着破军远到不见的背影想。 明明是想让破军扛魔道的食物,怎么三言两语,就变成了他替破军扛魔道重任的局面? 不止是他,倒悬山主也想不明白,自己倒悬剑山的山主,为何要替魔道在这里守河山。 倒悬山主本来对破军一点隐约的同情烟消云散。 此人用心险恶,城府深沉,断不可让引长烟与其深交。 他着实是错怪了破军。 破军这一趟出去是有原因的。 他比七域主,比倒悬山主内心,更为焦急忧虑。 杀破狼三星的气机牵引自半日以前就波动不已,一直勾着破军的心神。 而就在刚刚一瞬,那颗贪狼星的气息,忽地一下子微弱下来。 第94章终于盒饭(番外在作话) 破军到的不算太晚。 至少舒遥和让雪天还是有气的。 哪怕神态萎靡了点,气息奄奄了点,离出气多进气少这等形容词努力努力也不太远,但好歹是有气息倔强地存活着的。 舒遥以梅枝支撑着自己。 他肤色本白如雪,透如玉,此刻气血尽失,面无人色,愈加衬得周身冰雪黯淡三分。 尤其是舒遥红衣如火,乌发漆黑,原是这样艳丽浓重的颜色,两相映衬,显得他肌肤白得几近脆弱易碎,仿佛阳光一盛之下,整个人便会悄无声息地逸散而去。 但说来奇怪,哪怕是到了这样强弩之末的狼狈地步,他浑身骄傲光辉未减一寸,叫人提不起,也不敢对他有任何怜悯小觑之心。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在舒遥旁边的让雪天则更胜一筹。 舒遥虚弱归虚弱,好歹能勉强站立住,让雪天被他梅枝一剑贯心,干脆是连最后一分站立的力气都没剩下,其情形可想而知。 破军脑中轰然一木,也想不及多想,将手中的扇子搁至一边扶住了舒遥。 “多谢兄弟。” 舒遥声音也是虚虚飘着的,全不似平时的清润有力,语调倒是仍稳: “不过我觉得你可以先扶我坐下。” 破军:“???” “不是兄弟,你难道不要在让雪天面前保持你最后的一番胜者风范和尊严吗?你的骄傲怎么会允许你坐着说话?当然是要有着哪怕到穷途末路,也仍然站立不屈的骄傲!” 让雪天:“……” 谢谢,他还在这里好端端地听着。 可以不用特意强调他已经输了的这个事实。 好歹是人生最后一回,贪狼和破军,做个人吧。 舒遥:“……” 他真诚发问:“是什么给了兄弟你这个误会?我没有坐下去,只是单纯因为经脉撕裂得太厉害,动一动浑身疼,经脉不允许我自己坐下去。如今你来了,自可以扶着我慢慢坐下去。” 于是破军只能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坐了下去,提心吊胆,生怕稍有不慎,被寒声寂影记上小本本年后清算。 舒遥垂了眼睫。 他睫羽乌黑纤长,微微上扬,下落的那一瞬间如蝴蝶归巢,昏鸦还家,又不易被察觉的冷寂落寞,轻轻道: “毕竟曾经彼此什么样子没见过?鼻青脸肿躺在雪地里一样不少见,有什么好无谓顾忌矜持的?” 破军喉咙里压着的无数句疑问忽地梗住了。 酸涩从他心头涌动的血脉处而起,在经脉骨骼奔腾有力地跃动着,冲向四肢百会,冲到了眼底鼻尖。 舒遥一句话像是无形中打开了生疏已久的闸口。 “是啊。” 让雪天道。 他心口处被舒遥捅了致命一剑,心仍潺潺不断地往外涌,随之一起流逝的是他的生机。 这便是剑道巅峰,是天地借剑的霸道之处。 任你是大乘体魄,被削得只剩下一句白骨仍能生机不绝,起死回生。 但在这样的剑下,削的不是肤浅的皮毛骨肉,是本源生机,无可逆转,毫无挽回余地。 让雪天却依然是温和的,和他先前在魔道表现的不一样,不再是暗暗压抑着癫狂的表象,反而仿佛跨越到了百年之前,变作是那种真正的温和,如沐春风: “正好,我有件事情想告诉贪狼你。” 舒遥凉凉掀起了眼皮:“这么多年了,让雪天你终于打算告诉我一句实话了吗?” 让雪天无声默认。 破军紧张地捏紧了扇子。 舒遥自若说下去:“那好,我给你一个面子,直说罢,你是不是知了成的精?” 让雪天:“……” 到这个地步,他不得不怀疑舒遥的险恶用心。 怀疑舒遥是故意想直接硬生生噎死他,让他说不出一个字,抱憾而去,遗恨而终。 破军将扇子捏得紧到扇骨摩擦间有咯吱声,崩溃道:“兄弟,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能不能不要说些有的没的,说正事不好吗?” 让雪天深深吸了一口气,平稳语气:“是关于皆空的事。”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舒遥和破军无声注视他,示意他说下去。 都到了这个地步,说几个字少几个字,让雪天索性不做遮盖,坦然痛快地承认道: “早在百年前,我便与他有过交集来往。” 舒遥浑身上下刺痛无比,唯独口舌仍是完好的: “我发现皆空似乎有个谁和他有交集谁倒霉的惯例,这样一说,还是让雪天你道行不够啊,你和他交往自己倒霉也就算了,竟没能让他近朱者赤变成知了精。” 破军:“……” 他扇子挡脸,痛苦地低嚎一声:“都这个时候了,兄弟算我求你,说正事罢。” “皆空说我被天道所不容,我虽不欲信,但有天刑脉主落在贪狼你身上在先,有万川和代表紫薇秘境意志来寻你在后,我不得不信。” 让雪天早练就一身把舒遥冷嘲热讽当作过耳清风的本事。 许是事情莫大过于生死,死到临头,他说起来也能心平气和: “我一开始只是不服天道,不服自己一切作为在天道眼里犹如微尘不值一提不说,反被天道不容。想做的不过是想违天而行罢了。” 两人沉默了。 他们在魔道时间之久,修为之高,世间也很难寻出比肩者。 自然对孤煞一脉知之甚详。 说起来,让雪天与七杀入孤煞一脉的形式何其相像? 一步错,步步错。 让雪天自嘲地笑了笑:“凡事最怕意难平。我一开始不过是想违逆天道而行,不受其摆布,等后来就想要无穷无尽的力量,恨透了天道,欲壑难填,恨意难平,一步步走向了孤煞。” “哦。” 舒遥声音平平,里头嘲讽意味十足:“那你可真是天才想法,想要无穷无尽的力量就入了孤煞,如今一样被枝梅枝一剑捅了,晃晃你的脑袋,听见了水声吗?” 他将唇抿得更紧。 早知如此,那天刑脉主的身份,那天罚之雷,他不要也是可以的,是无伤大雅的。 让雪天:“……” 他怀疑舒遥真的是记恨在心,有意报复,让他死都死得不安心。 “够了!” 吼这一声的是破军。 他破天荒吼了一句舒遥,胆气正壮,又冲着让雪天冷笑了两声: “我心里给你,给七杀找了无数个你们入孤煞的理由,个个有理有据,忠孝难全。结果你告诉我你入孤煞,是因为这种犹如儿戏般的理由?” 破军顿了顿,他心里的憋闷达到顶峰,闷得他双目泛红,声音带颤: “那你把你过去做过的,把你过去理想,把我和贪狼当成了什么?” “正是因为我在乎我过去做过的,才无法忍受我所作所为被天道轻易抹杀,我为天道不容。” 舒遥接在破军后面冷笑:“那天道可真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做的。” 他说话哪怕是刺人时,也讲究一个冷嘲热讽,一个阴阳怪气,弯弯绕绕。 很少有这样露骨直白的时候。 可见是真的动了气的。 “贪狼。” 让雪天叹道。 他这声叹息里的意味很普通,没了百年前的温情关切,也不是近来针锋相对的水火不容,反而像是在唤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名字,淡淡无奇。 “我发觉你似乎从没恨过天道,哪怕天道对你算不得好。”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我为什么要恨天道?” 舒遥反问一句,倒是奇怪起来:“天道对我不见得好,也没特意出过手针对我想让我活不过去。不过是将我当作芸芸众生间一个对待。我偶有时运不济,也是自己倒霉。” 舒遥下了定论:“比起天道,我还是更相信我自己的主观能动性。” 又是熟悉听不懂的词汇。 让雪天大笑起来。 他此时的情况,其实已经支撑不起大笑这种动作,笑得很吃力,一声笑隔着一声咳的。 却笑得很畅快。 收了笑声,让雪天方道:“破军说得不错,实则是皆空故意诱导于我,引我入的孤煞。” 堂堂魔尊,声名仅次于日月照璧,竟也一不留神被人抓住了弱处,成了人手中刀。 破军心有戚戚:“我就说,老万那个不靠谱的样子,怎么可能代表得了紫微星意志?说不得紫微星要先被他气死。” 让雪天:“……” 万川和知道你这么说他吗? 看起来修孤煞也不是没有好处。 至少和贪狼破军这两个人摆脱了百年关系。 舒遥冷静道:“我看未必。就紫微星那个模样,说不得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紫微星:“???” 不敢说话。 让雪天闭了闭眼,从未有一刻如此清晰感受到过生机在他体内流逝。 大乘不惧寒暑。 他也很久没有感受到过这冰雪严寒,沁入心肺。 少年时总是热血沸腾的,有满腔意气,一身傲骨,严寒酷暑自可一概论之。 而等做了魔尊以后,那样高的位置,也沾不到地上的四季轮回。 让雪天说:“无论如何,七杀那个宗门的魔种出现得始终诡异,我怀疑也是六道寺手笔,所图不小。等我大约知道是皆空布局后,我便想杀他。如今看来是杀不了了,你们自己小心罢。” 还有—— “对不起。” 许是让雪天终于支撑不住,这一声道歉声音很低,几乎可以被掩埋在呼啸风雪里。 但他终究是一声道歉。 破军的扇子掉在雪地里。 那把扇子为他本命法器,陪伴他百年,与他的意义,较之寒声寂影于舒遥无异。 可是破军顾不上去捡。 他只是僵立在雪地里,仿佛什么也不会做,什么也忘了做。 “我会杀了皆空。” 舒遥对着让雪天说了最后一句话。 他驻着梅枝,慢慢地站了起来。 舒遥挺直脊背的一瞬,让雪天闭上了眼睛。 舒遥一步步往前走,雪地里脚步蜿蜒。 他走得很慢,又有无可撼动的坚定,头也不回道:“破军,我们去深渊。” 破军:“???”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不是兄弟你疯了吗? 就你这个身体状况去深渊? 要我回来给你们两个收两条尸,两任魔尊同时风光大葬惊动魔道吗??? 可惜舒遥一句不听。 ****** 深渊底下的胜负已定。 大家一样是大乘巅峰,到了这个境界相差的不过是毫厘,玄和峰主那方人数显著的多,以多欺少,当然胜得很轻易。 玄和峰主人如其剑,剑如月光 月光静美,而玄和峰主人瞧着也是仪容秀丽,谈笑不羁,毫无杀伤性的。 然而明月高悬天际,怎可能泯然众人? 玄和峰主为月出昆仑剑主,于剑道上怎可能是平凡之辈? 她的月出昆仑,轻薄莹润如一弯月光,抵在皆空方丈的喉间,旁边有玄山掌门掠阵。 而另外一边的不空和尚,被江长星、江云崖与院长三人团团围住,无法腾手。 任临流专心对付雷霆。 无尘方丈专心抱白鹅。 在如此尽占下风的情况下,皆空方丈也显得不慌不忙: “诸位出来这两日,莫非不在乎门内弟子安危吗?” 这话说的,笑里藏刀。 玄和峰主就听着不高兴了: “你以为我玄山是你六道寺?护山大阵抠抠索索地留着不用等困着仙道众人做幻境?” 玄山掌门缓缓接口,“我们离开门派之时,便启动了玄山大阵。两任魔尊彼此拔剑为敌,魔道为魔族精锐尽出,魔族被拦于仙魔屏障之外,寻常人等,自是无法破我玄山护山大阵的。” “寻常人无法破。” 皆空重复了一遍,点头微微笑道: “那不知道宗内的人如何呢?” 院长目光如电,锐利扫过他师徒两人,喝问道:“你说什么?“ 皆空方丈慢悠悠道:“院长问得好。” “据我所知,院长的大争书院学风最自由,于魔道上,便有诸多争议。有温和说天刑孤煞不应一视同仁的,也有极端激进,区分对待的。 若是极端激进的受我鼓动,对学院其他学子悍然出手,院长当如何?” 院长的脸色刷一下铁青下来。 皆空方丈的目光不紧不慢在他们几人中间转了一圈,笑道:“诸位不会是以为倒悬剑山的分裂仅是意外,自己宗门能侥幸逃脱吧?” “倒悬剑山那位余长老,对三百年前金翠羽出手,不是为了那个可笑的炉鼎借口,只是他受我煽动,觉得应当灭绝魔道。” “而金翠羽所在之地,又恰好倒霉地在仙魔屏障之处,为日后仙魔屏障的开启,须得疏通人口去他地,所以余长老不得不找了一个拙劣借口而已。” 皆空唇边浮上志得意满的微笑:“而这样的人,绝不止倒悬剑山里有,六宗中皆是不缺的。” “等于说诸位的弟子门人全在我手中,诸位当真要和我下狠手打?” 信息量太大,听得众人一阵窒息,脑子险些当机。 玄和峰主大约是众人里窒息的最厉害,脑子最卡的那一个。 她月出昆仑的剑锋抖了抖,往皆空脖子上擦出两条血痕,欲言又止,不敢置信: “你说七域主名字叫金翠羽?”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皆空:“???” 这是重点吗??? 偏偏院长还一本正经,仿佛这真的是个重点般的煞有介事道:“名如其人,这名字金碧辉煌,和七域主当真相配。” 江云崖很赞同。 玄和峰主提炼了一下皆空方丈言语重点:“所以说是倒悬剑山余长老在三百年前,驱赶七域主家人在先,后来被七域主报复回去的。” 皆空应下。 他有点欣慰。 看起来玄和峰主终于是认识到,他六道寺同盟是多么强大,如星火点点,绵延不绝,甘愿为所想达成而不择手段。 玄和峰主感慨道:“是我误解倒悬山主了。” 皆空方丈:“???” 院长也深有同感:“倒悬山主确实不容易。” 江云崖擦了一把辛酸泪:“太难了。” 无尘方丈因为有伤在身,被迫与时代脱节一段,在一边抱鹅安静吃瓜。 玄和峰主:“原来七域主和倒悬山主的故事,不是霸道域主,多金邪魅,纯良山主,为宗卖身。” 皆空方丈:“……” 他觉得自己的耳朵受到了污染。 这都什么跟什么玩意儿??? 玄和峰主:“是为自己多年前惨遭欺压的心上人有理有据地讨回公道。哎,难,太难了,我不该因为玄山和倒悬剑山始终不绝的敌对而歧视倒悬山主的。” 她下定决心,诚恳悔过:“等我回去,我就效仿玄山秘史那位笔者,亲自下笔写一段倒悬剑山秘史,为倒悬山主和七域主之间的爱情做澄清。” 皆空:“???”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所以你的弟子难道就是养来打牌的吗?连个眼神都吝啬给。 任临流渐渐地,被雷劈出了经验。 他能在雷光电雨之间穿梭自如,游刃有余。 当然,骂这个剑主不讲道理是要骂的,动静也是要眼观六侧,耳听八方的。 任临流很是喟叹:“老头,不想多年不见,你是越活越回去,手段越来越下作,竟连威胁他人弟子门人这等法子也想了出来。 不空扯了扯嘴角一笑,全将其当作赞誉:“无奈行事而已。” 任临流话锋一转,言语里就有了一点由衷而高扬的庆幸: “果然还是佛修了解佛修,你看人家无尘方丈,心思就多细密,早料到你们会来那么一处,把我的大白给我带来了。” 任临流沐浴在雷光里笑道:“若是大白在你们手上,我说不得要让太乙,让阿微为难。” “可大白如今好端端的,能吃能跳能跑,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大白鹅耷拉着眼皮,无精打采。 不,一点都不好。 自从知道这村子里有许多鹅以后,就和能吃能跳能跑没有缘分了。 玄和峰主:“……” 玄山掌门:“……” 真的,师父您前半截可以不用说出来的。 那您还是我们的好师父,我们还是师友徒孝的好师门。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 深渊底下,皆空方丈他们在说七域主和余长老的事。 深渊顶上,舒遥也在和破军说七域主和余长老的事。 他简略提了两句,道:“我怕不止是倒悬剑山有余长老这样的人物,六宗宗主尽出,余下的大乘虽不少,能挑大梁的终究罕见,我怕他们经不起这样的内乱闹腾,不如你过去看看。” 破军问道:“那你呢?” “我?” 舒遥一笑,“我去深渊底下看看,我寒声寂影就在深渊,有寒声寂影在,我能有什么事?” 破军质问他道:“你这副样子,有什么事不能出?你一根破树杈子捅死了让雪天还不够,还打算用它大展神威捅死魔族吗?” 满满讥嘲。 舒遥不以为然道:“怎么不可以?” 破军简直要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舒遥却怡然自得,只等他说话。 最终还是破军败下阵来。 他一字一句,眉峰里扬起的,眼里藏着的,是对他这等素日里闲散没个正形的人很少见的凝重: “舒遥,让雪天和七杀都死了。” 他禁不起百年好友的离开了。 舒遥笑意微滞在唇边。 破军语调一转,故作轻松道:“我们怎么说得好好活下去,证明他们两个是两个傻子了对吧?” 舒遥说了两个字:“放心。” 于是他们就此别过。 紫薇秘境入深渊的裂口,是深不见底黑洞洞一片,站在入口处,都能感受到贴肤而过的罡风切骨。 舒遥甚至连一丝一毫多余的魔息护身也不能够。 他扬手抛开梅枝,闭目跳了下去。 舒遥冥冥中有所预感: 深渊不会伤他。 再说,皆空的性命是他答应过让雪天的,理应有寒声寂影的剑锋取。 破军则赶往了倒悬剑山。 倒悬剑山处。 引长烟持着从魁剑,一步步登上倒悬剑山竦立入云霄的万级阶梯。 他昔日看倒悬剑山峥嵘岩石如冲霄之剑,也觉可亲可爱。 今日不是如此。 引长烟只觉自己内心比山石更冷更硬,漠然难撼。 这是他从小走到大,最熟悉,最刻骨铭心的地方。 也是此刻最陌生,最去向未知的地方。 但魔族现世,天道未复,六道寺密谋浮出水面。 他一介小辈,所能做的,不过尽人事而已。 “引长烟!” 后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叫住他。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引长烟诧异转头,见到三张熟识面目:“顾师姐、怀师姐、江师兄,你们怎到了这里来?” 怀霜涧最直接:“怕你有事。” 江素问大约知道这里是倒悬剑山,竟是感天动地认对了引长烟的脸:“其他地方用不着我们,来这里总归放心。” 顾迟笔叹气道:“你师父说的,从魁剑下斩造谣传谣之人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吗?” 引长烟:“……” 当然很明白。 就是因为明白,才害怕自己被从魁剑秋后算账,死得不明不白。 顾迟笔将手中倒悬剑山秘史一扬: “有我在,打架可以帮你一起打;回头造谣传谣,将山主和七域主之间的爱情故事编得感天动地感人肺腑,收复你们倒悬剑山人心时,也可由我来编。” “等你师父秋后算账时,造谣的罪名也是落在我头上,你是他清清白白好徒弟,感动吗?” 引长烟:“……” 不敢动不敢动。 ****** 小沙弥那边的故事讲到尽头。 当他犹豫着该不该告诉卫珩那位横跨时空,逆天改命到万年前的大能姓名时,就听卫珩道: “拔剑吧。” 卫珩没有再多的多余言语。 小沙弥也没有多说话的机会。 日月照璧明光灼眼,剑下旭日初升,明月满地,兼有阴阳日月。 小沙弥只能一边疲于招架奔命,一边崩溃大喊: “我只是看不顺眼自家不肖子孙,想有一个去清理门户的机会,有错吗?” “为什么一定要把我拦在这里,连一个清理门户的机会都不愿意给我?” 第95章前尘往事 小沙弥嘴上喊得很崩溃,手上的动作却是一点不含糊。 他身后缓缓生出了一座金佛幻像。 那座幻象高有数十丈,配得上高踞在最雄伟,最庄严的宝殿堂前,带起的光辉将他们所处的蛮荒冰雪之处,也映得像人间佛国。 那尊佛像眉眼细长,脸庞圆润,柔和而慈悲。 然而金光是那样坚硬,冰冷无情,将原本慈悲的面目也衬得高高在上,威严隐现。 小沙弥整个人换了一副模样。 他这副身体瞧着仅是七八岁幼童,圆头圆脑,憨态可掬,笑一笑便有两颗藏不住的小虎牙在唇边现出踪迹,可亲可爱得很。 可此刻,他站在金佛莲台之下,稚气全消,便显得与金佛无比合宜。 他的笑是佛的笑。 他的慈悲是佛的慈悲。 他的喜怒哀乐,一举一动间的踪迹,似都带了西方极乐无法消去的烙印。 唯独活在当今世人传说里,万年前的高僧大能,方才配得上这一份气魄独一无二。 小沙弥抬起了一掌。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身后的金佛也跟着抬起了一掌。 小沙弥手掌长不过几寸,金佛手掌也却宽厚可纳天地。 小沙弥掌间甩出了念珠。 金佛五指微微一张,也跟着甩出了念珠。 小沙弥掌间念珠,不过是寻常龙眼大小。 金佛掌间念珠,却迅疾如流星直撞! 卫珩出了剑。 他的剑出鞘时光辉能让明日退避,星耀隐形。 堂皇正大,天下第一。 然而此刻日月照璧收起它所有浩大的声势。 它变作了一把剑。 长约三尺,剑身明如秋水,剑刃两侧略薄,穿过空气间,有吹毛断发的锋芒切肤,令人不寒而栗。 也仅仅是如此而已。 天下之大,总是不缺了以锋利见长的名剑的。 然而日月照璧远远不止如此。 卫珩握剑直斩! 那颗流星般的佛珠被日月照璧剑锋毫无障碍般地穿过。 随后整整齐齐碎成了两半摊开在地面,仿佛是经由厨师快刀切开的豆腐。 以锋利见长不足道哉。 然而锋锐到了极致,锋锐到了天下第一的地步,则是旁人所望尘莫及的。 似乎离卫珩成名的岁月已经有些远了。 人们记得道尊天下第一,仅仅模模糊糊留了一个高远不可攀的影子如神像。 却忘了道尊少年成名,剑下自为虎作伥的无名小卒一直斩到恶贯满盈的大乘魔头,斩过十万魔种,也取过魔尊头颅。 论锋锐,当然是当世无匹。 小沙弥直面卫珩日月照璧剑锋,倒是丝毫不慌,反笑得胸有成竹: “神佛跳脱天道,独立轮回外,自然是天上佛。” “你剑下日月并明,修习天道,自然也是天上剑。” “俱是人间千年难逢的天上物,这一番交锋,你说谁胜谁负?” 卫珩恍若未闻,日月照璧剑锋森然如初,斩过第二颗佛珠! 小沙弥生在太平时候,大概很能去和破军拜个把子,交个兄弟,看看谁能叨得过谁,谁先一步败下阵,谁先被烦得耳朵起茧。 他此刻言语便没个休停:“哎,其实我觉得我能赢。” 卫珩日月照璧贯穿第三颗佛珠! 他是当真不在意小沙弥说了些什么,又或者是如何的大放厥词,口若悬河。 因为所有的胜负,皆会在剑下论个清楚明白! 小沙弥抬起眼睛,他眼睛不知何时竟变了个样子,乌黑眼眸中金光轮转,仿佛佛陀眉心的一点痣。 佛像也慢慢地抬起了眼睛。 万千道金光如箭雨! 宛如佛怒。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而日月照璧,再锋锐无匹,无坚不摧,也只有一道剑光通明。 哪怕被捧上神坛,日月照璧一把剑,宽不过三寸,长不过三尺,它的剑主也终究是个未曾飞升的凡人。 人力如何敌得过佛怒? 单剑如何敌得过箭飞如急雨? 横看竖看,皆是山穷水尽,无路可退。 小沙弥抹了一把唇角,叹息中似嘲讽,似怜悯: “天上剑啊,可惜,真可惜。好端端一把日月并明的剑,却毁在了情爱之下。” 卫珩持剑,合眸不语。 小沙弥道:“本来你若是日月并明,道心清正如初,以身合天道,或许能和我幻化之佛一战。” 他摇了摇头,语气里的怜悯居高临下,与其说是怜悯,不如称作鄙夷更为恰当: “可惜你自寻死路。” 如佛钟一声长号,断人生死。 卫珩依旧不语,手中日月照璧也不动。 剑气催化锋芒在箭雨佛光之下,被削弱到极处,眼看将要摇摇欲坠于眼前/ 小沙弥嗤道:“既是天上剑,动了情,便不再是天上剑,沦落到人间沾了七情六欲如滚了一遭泥,怎可相提并论?” “你错了。” 卫珩道。 一番激战,他语声犹然沉沉如冰雪,神容如玉山,无端将北地终年不化的皑皑积雪比了下去。 是卫珩语声响起,才让小沙弥惊觉已改天换日,换了一副天象。 黑夜代白昼,明月沉金乌。 这一幕黑夜不沉寂,也不叫人生出见不着光的灰暗来。 因为有明月高悬在天际。 黑夜如幕布,将佛光箭雨尽数无声吞噬而下,而明月高挂,独自皎洁。 日月照璧有日月。 世人夸道尊说日月并明。 然而过去百年,卫珩剑下现的只有明日而已,世人便以为是世间无人再配道尊日月齐出。 渐渐地,日月并明的象征代表意义,远远超过实际意义。 这一次不是。 两百年日升月沉,也是时候令日月重现世间,叫人知道所谓日月并明,绝不是一句虚话。 “不是天上剑。” 卫珩道。 早在两百年前他诛杀十万魔种的时候即不是了。 “我身在人间,剑便为人间而生。我心中是他,剑便为我心所向而战。” 金佛身上金光如旧漆一层层剥落,融于地上消失不见。 金佛一圈一圈地缩小。 小到最后,口鼻不在,面目模糊,金光黯淡。 下一刻,小沙弥身上气势一落千丈,萎顿在地。 金佛轰然破碎,露出内中漆黑内核,一团团魔气如丝如雾。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卫珩平静道:“你入魔了。” 他像是不觉小沙弥入了自己毕生最憎恨,欲除之后快的孤煞道是件多么可恨可笑的事情,无波无澜如叙述冬天下雪,夏天下雨。 小沙弥恨恨地吐出了一嘴的鲜血。 人真的是很奇怪一种生物。 他上一刻还庄严如九天神佛,下一刻面目便被恨意扭曲成了恶魔模样: “你知道我说的那个横跨万年,逆天改命之人是谁吗?” 深深恶意自小沙弥唇齿间的一字一句里透出,“是你心爱之人的前世。” 令他失望的是,卫珩甚至连眉头也没有动一下。 小沙弥只能再接再厉,煽风点火:“他是注定要修无情道的人,此刻与你的情深意重,不过是来日的竹篮打水一场空,你莫非当真甘心?” 小沙弥暗戳戳紧张地去看卫珩反应。 他还真怕卫珩和上一句时一样,如冰雕玉琢出来给他的神像一动不动。 就未免太不给面子。 令和尚欣慰。 这一次卫珩终于思考一瞬,说出了一段话:“阿遥他是我挚爱,非我软肋,我虽想护着他,可我更信他。” 小沙弥:“……· 被日月照璧按在地上摩擦不说,言语方面也没占得对方一分一毫便宜。 他心态崩了。 小沙弥自暴自弃,冷冷嘲讽:“说得真像那么一回事,是欺负我没看过玄山秘史吗?” 不知道你是个三心二意的道尊吗? 可见六道寺消息之滞后,足以到了催人泪下的地步。 也可见六道寺失败之源泉。 消息滞后,做反派是没有前途的。 小沙弥又恨恨不解气道:“专门在我这等佛门清净之人面前提这等情爱中事,不知你居心何在。” 卫珩:“……” 佛门可能真还不是太清静。 他平淡指出:“前辈你走火入魔,算不得佛门中人。” 心口中了一刀的小沙弥:“……” “再者——” 卫珩顿了顿,又道:“前辈自己也说是清净佛门中人,玄山秘史这等物事…不是清净佛门中人该看的。” 小沙弥:“……” 他倔强梗着喉咙中最后一口气,奄奄一息:“带我去深渊,我知道你心上人此刻在哪里,遭遇了什么。” 小沙弥说到这里眼里竟有了光彩,说话也有了力气: “况且哪怕是我死,我也要亲眼看着那两个不肖子孙咽气,我才肯死。” 不知的,还以为他和不空皆空之间隔着什么灭门之祸,欺师之仇,血海深仇,不死不休。 卫珩竟是出乎意料的好说话:“好。” “想必阿遥会想要这个手刃前辈的机会的。” 小沙弥:“……” 不,不梗着最后一口气了。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现在就死挺好的。 真的挺好的。 ****** 不怎么清静的佛门中,另外一宗的掌门人正受着良心的拷问。 起因是他徒弟静光,一边保护无尘方丈不受他人打斗余波,或是雷霆所扰,另一边正有些奇怪,脱口而出问了无尘方丈一句话: “师父,玄和峰主这位前辈似是与我所想,有些不一样。” 玄山掌门:“……” 恕他直言,如果静光真的是很天真地把玄和峰主当作前辈高人看待—— 那何止是有些不一样? 简直是云泥之差,天壤之别。 令静光发问的原因还是落在了玄和峰主本人头上。 她皮笑肉不笑地将月出昆仑这把剑架在皆空脖子上:“方丈想告诉我的重点是什么来着?” “是金翠羽这个被视为魔道机密的名字?” “是倒悬山主和七域主始终得不到正名的爱情故事?” 皆空方丈每听她说一个字,脸就要皱上一分。 这酷刑,实在太他妈的折磨煎熬了。 要是皆空方丈早知道自己出来搞事会遇到这些魔鬼—— 待在六道寺里养老挺好的,心平气和挺好的。 “哦不对。” 玄和峰主似笑非笑,剑柄往皆空方丈脖子那儿狠狠一捅! 捅得皆空方丈青筋抽搐,两眼翻白,差点没毫无风度地就地晕倒过去。 玄和峰主却气定神闲得很,仿佛那个痛下黑手的人根本不是她一样: “方丈的言下之意是,为我六宗弟子安全考虑,让我最好放方丈一条生路?” 皆空方丈后背悄悄爬起一层鸡皮疙瘩。 诚然他想表达的是这个意思没错。 诚然玄和峰主经过一连串惊为天人的错误解读,终于明白了他真正含义值得欣慰—— 但等玄和峰主说出这一串时,大乘的敏锐灵识告诉皆空方丈事态不好。 确实不太好。 因为玄和峰主出手,利落地卸了皆空方丈四肢关节: “唔,我猜方丈你那些盟友是有你的类似于魂灯作为凭证,你人死了,他们自然能够察觉,人不死;反正深渊底下消息传不出外面,爱怎么样怎么样。” 皆空方丈无法反驳。 “那还等什么?” 玄和峰主眼眸明亮,转头高声笑着招呼众人道:“朋友们来啊!给他一人一拳一脚一剑的好看。” 任临流顶着满天雷霆压力,不忘为玄和峰主叫好:“阿微做得好!” 只是皆空方丈尚有办法对付,自己这个雷霆该怎么办??? 任临流想。 早知那个莫名其妙的剑主小鸡肚肠记恨至此,自己在棒打鸳鸯的时候,就应该下十分力气一不做二不休的。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江云崖虚伪地说了一声。 他的动作出卖了他的一切真实想法,偏偏江云崖本人振振有词:“但是像皆空此等不尊师重道,欺师灭祖之人,是该好好打一顿的。” 江云崖抓紧一切时间和可用机会来疯狂讨好江云崖,争取让自己早日回归牌桌之上,叱咤风云。 “诶呀这怎么好意思?” 书院院长也虚伪地这样说,“我们读书人一般是不太好意思用拳头解决问题的。” 他冷静挥手,成堆的书哗啦啦如小山,差点把皆空方丈埋到窒息:“所以我觉得方丈该多多读书,好好做人。” 玄和峰主:“……” 不是朋友,你砸皆空我没意见。 要不是我的剑快,你刚刚差点连我也砸了知道吗??? “诶呀,这怎么好意思。” 无尘方丈跟着凑热闹叹道:“看着我昔日老友,此刻落魄到这个人人喊打的地步,我难免会于心不忍的。” 静光为自己师父的菩萨心肠微微动容。 皆空方丈神色有一瞬的复杂。 接下来他们听皆空方丈自若道:“所以静光,来,把为师的眼睛蒙上,眼不见心为净,大家放心下手,老衲保证不打扰。” “……” 所以静光在怀疑人生之下,方有了之前说的一句:“玄和峰主似乎与弟子所想,有些出入。” 无尘方丈紧张起来。 怎么,自己在自己这个弟子面前,千辛万苦,把高僧人设立得稳稳不倒了百年,竟要现在一朝露馅。告诉他身为自己牌友的玄和峰主不仅是和他所想有些出入,而且是很有出入吗? 玄和峰主也紧张起来。 怎么,自己好不容易有一个真心实意敬仰自己的后生晚辈,难道如今要一朝原形毕露吗? 正当他们忖度言辞的时候,静光自问自答,赞叹字字真诚,可见是从心底油然而生: “不愧是师父好友。哪怕是和师父性格如此南辕北辙,仍能倾心相交。” 可见是自己太肤浅。 真正倾心相交的挚友,绝不会被外表,被性情此类肤浅之物所束缚。 而师父与玄和峰主,必然是被彼此品格所吸引折服。 师父的品格不用多提,推此及人,可见玄和峰主的外表再不羁,内心也必然高风亮节,风光霁月。 静光深深钦佩,深深自省。 众人:“……” 行吧。 皆空方丈:“……” 让他去死! 这么丑恶的世间,他活着有什么用? ****** 引长烟四人登上倒悬剑山主峰的最高处。 那里平日里一片空阔,环绕自身的,唯独寥寥云气,清而旷。 此刻却被剑修的衣袍佩剑铺张挤满,两相对峙,剑拔弩张。 引长烟先前山路走得愈难,此刻便愈镇定。 只是仿佛一种归宿般的宿命感,让他在内心叹了一句,终于来了。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拔剑。 剑光破长空,剑气如秋风。 倒悬剑山剑修识得这是山主佩剑,不可轻忽。 剑修本能让他们哪怕是在箭在弦上的对峙时刻,依旧漠然如冰,一言不发,以嚣张剑气,代替无谓口舌争端。 剑修们纷纷后退一步,白衣擦过地面,自两侧为引长烟让出一条空路。 引长烟做了一件让所有人始料未及的事情。 他抬手,扬袖,从魁剑在他手中化作了一道流光,直直钉在倒悬剑山最高处的一株古松上。 树荫如盖,树枝如云,巍然峻挺,森然竦立。 从魁剑钉在其上,好比倒悬剑山不倒的那面战旗。 众人搞不懂引长烟想要干什么。 他最大的依仗从魁剑已然脱手,却一个人也没有伤到。 没有立威,也没有震慑全场的开头。 他还能干什么? 能拔剑。 引长烟抽出明珠出海。 这才是他的剑。 剑修所能依仗的,唯其佩剑而已。 引长烟低眼望剑,笑道:“从魁剑固然爱,打起架来,论得心应手,我还是更爱明珠出海。” 剑如其人,秀美而锋利。 剩下他的三个同伴呆立在原地。 江素问捏着倒悬剑山秘史,沉吟发问:“我们现在该怎么讲述倒悬山主与七域主的故事,让他们心服口服?” “讲个屁。” 顾迟笔反手将秘史扣在他头上,难得爆了一句脏话: “现在当然是先打服他们,再讲服他们。” 她身影连动,出手如电。 顾迟笔笔下人物妖精打架时花样百出,让人高呼会玩过瘾。 她自己手上打架时,利落,干脆,能一招解决的坚决不再出第二水。 顾迟笔掐住一个剑修脖子,将其抡臂甩开,冷笑道: “魔族现世,大敌当前,满脑子想的居然是你们长老那点事,我看你是要去大争书院读两年去去脑子里进的水。” 剑修:“……” 即使他的小命被捏在顾迟笔手里,他倔强的剑修本能,仍是忍不住呐喊出:“不…不要…” 我不要读书! “我明白。” 顾迟笔再给了他一拳头,拎着他衣领如捏小鸡崽,在交错剑气中穿梭自如: “所以我才苦练打架。为的就是能先打服你们,再让你们好好听我讲道理。” 剑修:“???” 不是?朋友?兄弟? 那么噩梦的吗?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被揍已经很惨了,为什么还要受听你讲道理这种酷刑折磨? ****** “倒悬剑山重地,不容外人入内。” 山门处冷冰冰交错两把剑,拦住破军的脚步。 破军停下脚步,挽了挽袖子,笑道:“虽然说罢,按我的修为,不应该和你们小辈计较的,以大欺小,跌份。” 熟悉的破军节奏。 熟悉的叭叭不停。 破军说:“但是今天不一样。我死了一个过去的朋友,眼看着另外一个现在的朋友也在生死边缘挣扎,我赶时间。” 连话说得也少了,惜字如金起来。 破军扇子无声撂倒两个剑修,他绛红衣摆消失在青翠竹木之中,只留下一句叹息: “况且引长烟他们四个很好。” 像两百年前他们年轻的时候。 ****** 破军口中那个在生死边缘挣扎的朋友情况也没有他说得那么糟糕。 舒遥揉着摔得酸疼的肩胛骨,理智分析了一下,发现自己跳深渊这一回,竟没摔断几根骨头。 他跌跌呛呛地站起身来。 仍是四下无人,黑不见指,只有远处的一处微弱光源闪烁。 舒遥顺着光源所在走过去。 他看清楚后,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因无他,因为那把剑对舒遥来说,曾是这样熟悉到骨髓,又陌生得完全不敢触碰。 是寒声寂影。 不是他的寒声寂影。 哪怕是小心翼翼的试探,依然减缓不了舒遥压低的兴奋:“寒声寂影是你吗?是你吗?” 寒声寂影剑身光辉亮了两下,如同回答。 是寒声寂影。 不是你的寒声寂影。 是要什么都懂了。 他有了大胆的猜测:“我说我分明是带着系统穿的,怎么除了武学页面和背包,就没有剩下其他的。” 寒声寂影的光亮忽地暗了下来,无精打采。 舒遥呼一口气,说出了他大胆的猜测,势在必得:“所以说系统是你吧,你一定是那个让我穿越来异世,又不见踪影销声匿迹的剑三系统吧?” “……” 寒声寂影气到自闭。 看来是太久在深渊不曾外出,连自己主人是什么一副死德性都忘了干净。 它不再犹豫,一脚把舒遥踹倒一早准备好的环境中去。 前尘往事,也该到揭开谜底的时候。 第96章倒计时五(番外在作话)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该赢的都赢了,该揍过的也揍过了,玄和峰主顿觉神清气爽,扬眉吐气。 人呐,在神清气爽,扬眉吐气之后,自然不缺空闲去关心旁的。 譬如说玄和峰主现在,就对着仍在雷雨中穿梭不停的任临流,抱有十分的同情: “师父,咳,不是我说,我们与两个秃驴的一架都打完了,连揍都揍过好一顿,你怎么还在一直挨雷劈?” 这雷霆剑主,是不是有点问题? 大白发出幸灾乐祸的嘲笑声:“嘎嘎嘎。” 老天有眼,背着它在外面有了别的鹅,活该天打雷劈。 说完它就扑棱着翅膀,伸长着脖颈,唯恐自己将这精彩一幕看得不够仔细,以解心头之恨。 玄和峰主还以为是大白鹅见不得任临流被雷劈,想冲出她怀抱。 当即大惊失色,快准狠地掐住了大白脖子:“不行!大白你不能去!你去了我怎么和师父交代!” 任临流乍听之下,心中憋闷一扫而空,感动道:“关心还是大白最关心我。” 同时他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 看起来,大白定然是不知晓他在村子里,养了许多别的鹅的。 任临流又是放松,又是惭愧。 大白如此一心待自己,等此间事了以后,一定要去什么北冥什么东海,抓几条鲲鱼熬油,给大白好好地补一补羽毛。 大白被玄和峰主掐住自己最脆弱的脖颈,又见自己如此被误解,当即气得嘎嘎乱叫几声,翅膀尖挥舞之间,几乎擦过玄和峰主的脸颊。 它不是,它没有,别瞎说! 玄和峰主抱得更紧,苦口婆心:“不行大白,听我的,不可以。” 任临流更感动:“这天下间,再没有比大白更挂心我的了。” 玄山掌门:“……” 行吧。 大白:“……” 它气得一双圆圆如黑豆的眼睛不住倒翻,连翅膀都挥不动了。 “这雷霆…” 玄和峰主皱着眉头,因为剑与紫薇秘境息息相关的缘故,无论是任临流,或是他人,皆不敢胡乱还手反击。 这不妨碍玄和峰主的怨言:“当真顽固,秃驴都死了大半了,雷霆还在这边劈个不停,不知道剑主是个怎样的坏脾气。” 俗话说饱暖思淫欲。 这话放到玄和峰主身上也不差。 她一闲下来,就有功夫胡思乱想: “我记得,皆空方丈与上一任魔尊有一段恩怨纠葛的过去,也正是这段过去,让他因爱成恨,誓要灭绝魔道,来换得上一任魔尊的另眼相待。” 哪怕是身受重伤,心有余而力不足,不空和尚仍是以严厉的眼风扫过皆空方丈,眉梢眼角里都透露出来了想要清理师门的意思。 皆空方丈:“……” 不…不是这样的。 难道他堂堂六道寺掌门人,竟是连一个尊严有体面的死法,都无法奢求了吗? 人,活着,真的好难。 人,死去,也真的好难。 说来说去,都怪这丑恶污浊的世间。 这丑恶污浊的人源头,不但不愧疚反省,反而越说越兴高采烈,意图把世间搅的更丑恶污浊一点: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这把剑和秘境仿佛一体,想来剑主也是紫薇秘境诞世那会儿的人了,正好和六道寺的那位小沙弥前辈时候对得上。” 皆空不空,后背齐齐一凉。 玄和峰主:“剑必定是继承剑主意志,这把剑如此偏帮着六道寺,莫非是曾经与那位前辈,似皆空和上一任魔尊一般,有一段感人泪下,相爱相杀的爱情?” 江云崖赞同道:“玄和言之有理。” 院长轻声叹息:“情之一字,竟误人至此。分明是私情,却险些造成生灵涂炭。真是可怜可恨。” 无尘方丈心中不详的预感攀登到顶点。 让他求生欲极强地闭了嘴,一言不发,安静聆听。 皆空方丈:“……” 行吧,虽然他和小沙弥有欺师灭祖旧怨在先,清理门户新仇在后。 但在此刻,他们便同是天涯沦落人。 不空和尚:“……” 他听玄和峰主有理有据,越听越是绝望,听到最后,他干脆地闭上了眼睛,并不想看到玄和峰主这张脸在他面前晃悠。 这只会带来痛苦的回忆,和不敢细想,细思极恐的真相。 任临流:“……” 虽然他至今不是很搞得明白,魔尊和这把剑究竟是个什么关系。 但是阿微你这样把剑主和小沙弥的谣言张口就来,栩栩如真,也是真的不怕日月照璧。 同门相残,自求多福。 作为一个一碗水端平的感天动地好师父,他还是抱着他大白旁边看去吧。 ****** 破军赶到倒悬剑山主峰峰顶时,平台上剑修东倒西歪倒了一片,剑气将平滑如豆腐般的砖石面也刻出深深的交错沟壑。 引长烟抱剑立在一边,神色颇为萎靡不振,满脸写着绝望。 正叫破军疑惑这究竟是怎样一个局面时,他看见顾迟笔在另一边,与引长烟恰恰相反,神采飞扬,贯来清峭的秀雅眉眼也因染上这份神采,明丽逼人起来。 她鸦青长衫衣角略有磨损,宫墙红的裙子也翻了几折勾了丝,却丝毫无损顾迟笔本人飞扬神态。 一旁的江素问给她打着下手,除了认不清人脸以后,指东决不往西。 怀霜涧与引长烟动作出奇一致,抱剑而立,她要比引长烟来得内敛许多,只是依旧有隐约的无可奈何之意。 于是破军,更加搞不明白这究竟是怎样一出。 他斟酌半晌,问道:“我来迟了吗?” “来迟了。” 引长烟懒洋洋的,无精打采:“该打的都打完了,该传的也快传出去了。” 大约是深觉人生无望,引长烟此刻竟可以抛开对破军使的敬畏,和对镜月的尴尬,以一种毫不拘束的态度来正面面对破军。 破军仔细一听。 他凭大乘的耳力,在顾迟笔激昂言语中,听出了一些诸如“倒悬山主”、“七域主”、“用心良苦”、“无奈折腰”、“不得为之”的词语。 他凭大乘的耳力,看见了顾迟笔对面弟子鼻青脸肿,双颊高高鼓起。 就是这样,破军还能从他扭曲的面目中体会到他崩溃情绪,和声泪俱下的绝望呐喊: “是是是,我明白了,山主一切都是为我们好,等山主回来,我便自请去闭一百年紧闭,前辈你不用在我这里浪费时间的。” 弟子第一次觉得禁闭室的空气这样清新,环境恍若天堂。 至少再也不用忍受这位打又打不过,说又说不服的大争书院首席的精神污染。 弟子恍恍惚惚。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们剑修,本该是一心练剑的。 是什么给他的勇气掺合到这摊子破事来,是什么要让他遭受非人的折磨? 破军:“……” 他什么都明白了。 他同情引长烟道:“兄弟,你也是不容易。” 要忍受自己的朋友,在这里激情编造自己的师父的爱情故事。 引长烟:“不是这样的。” 他心灰意冷,万念俱灰:“师父让我回倒悬剑山前,将从魁剑交于我,说有造谣传谣者,大可一剑斩之。” 破军微惊:“所以说你现在要去斩大争书院那位首席吗?” 似乎有点不太够兄弟。 引长烟:“不,不是这样。” 他比划了一下仍钉在松树高枝的从魁剑:“我现在只想把自己和从魁剑一起挂上松树。不知道等我师父回来,看见我自挂东南枝,会不会消气。” 他惨得勾起了破军的同情和恻隐之心,让破军顿时生出同病相怜之感,惺惺相惜: “实不相瞒,我有个朋友,如今正在深渊当中,生死未卜。” “他若是死了,我要给他准备风光大葬,收拾烂摊子;他若是活着,我一定会被他嘲笑,挨他的寒声寂影,继续收拾烂摊子。” 惨得引长烟也起了同病相怜,泪眼相望之意。 那一瞬,跨越了无数时间,仿佛熟悉的镜月,又回到了他身边。 他欲言又止:“破军使,那个…你有没有发现,似乎每次我们相遇的时候——” 都是独一份的惨。 如果可以,不愿相遇。 破军:“……” 他大约也被勾起了不愿回忆的过往,神色复杂:“惨归惨,深渊我还是要去的,你们仙道六宗没事就好。” 引长烟思索片刻,亦是坚定道:“惨归惨,魔域我还是要去的。” 好让他师父看在他来回奔波,挂心天下的份上消消气,剑下留徒。 “……” 顾迟笔望着他们两人远去身影半晌无语,甚至连故事都懒得编: “不是我说,引长烟怕他师父回来听到倒悬剑山谣言,一怒之下,清理门户,那莫非听到自己弟子和破军使一起跑了,倒悬山主会很高兴吗?” 怀霜涧声音冷冰冰的,却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怜悯:“会怒上加怒。” 会真的清理门户。 江素问迟疑道:“那个,跟着破军使跑了的人——” 怀霜涧一口否认:“不是我。” “也不是我。”顾迟笔叹气,提笔,“看在朋友一场的份上,再恨铁不成钢,也总是要帮他一把的。” ****** 舒遥在幻境里走了很久。 幻境中的世界分仙魔两道,仙道有六宗镇守,魔道分天刑孤煞,竟是与他所身处的世界出奇相似。 也是有不一样的。 舒遥去仙道登上过玄山山门,他与幻境所成世界而言,才是乱入过客,旁人见不着他模样,听不见他声音。 正好方便了舒遥入玄山如入无人之境。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也登上过玄妙峰。 依旧是熟悉的直入云霄,世间至高,却不见草木葳蕤,流泉翠竹的自然气象。 他们唤玄妙峰主依然是唤一声道尊,却再不是舒遥熟悉的挚爱之人。 被他们所唤的女子白衣佩剑,容颜秀丽,神色清冷,是玄和峰主的眉目,却不是她应有的轻快洒脱。 卫珩呢? 舒遥找遍了整座玄山,也见不到卫珩半点踪影。 玄和峰主、玄山掌门、怀霜涧、临云鹤,他所认识之人一一俱全,甚至连大白鹅也神气活现。 唯独缺了一个卫珩。 舒遥一一去将六宗踏了个遍。 六道寺仍隐世不出,其他几宗掌门首席与他所知,并无二致。 舒遥兜兜转转,最后来到了魔道。 一入魔域,他便不觉扬起了眉峰一线。 原因无他,实在是魔道中的煞气太重了,魔种也是随处可见—— 绝不是舒遥经历过的那个魔道。 哪怕两百余年前,孤煞当道横行的时候,也不及这般可怕。 舒遥去了魔宫。 他见到真正温和清明的让雪天,外表冷肃却嘴硬心软的七杀,风流模样从一而终的破军—— 也见到了自己。 画面里红衣华服的贪狼使尚且不是冰冷高傲的模样。 他像是澄江水里映出的云霞,似丹砂泼绘般喷薄而出。 是鲜活宛然的,有血液奔腾的,那些纸上苍白虚弱的神仙美人,固然工笔精细,臻尽完美,也绝难及得上他一二神韵。 舒遥愣了愣。 幻境映出的,应该是百年以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他活得简单纯粹,爱便是爱,恨便是恨。 也可以说是活得自大骄傲,自大到以为世间万物万事,皆在他剑刃锋芒下不合一回之敌,可以一笔一笔清算清楚。 “这我便不认可了。” 舒遥扬了扬唇角,眼底殊无笑意: “你说你既为幻境,直攻人心软肋,便应该好好下一番功夫。譬如你兄弟心魔幻境,知我当时陷于与阿珩一事中,于是抓住了我心中弱处。” 寒声寂影:“???” 舒遥:“你说你又是故意让阿珩现身不见,又是想拿百年以前的回忆来激我,一心二用,怎么成得了事?” 寒声寂影:“……” 果然是太久时间没见,忘了自己主人是什么死德行。 重活一遍,死德行也依旧是那副死德行,纹丝不变。 它痛定思痛,决定不再和舒遥互相伤害,剑光大亮之间,硬是调快了幻境进度! 七杀入了孤煞。 熟悉的原因,无底坑般的师门。 让雪天也入了孤煞。 这次的原因倒是与众不同。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这一次没有所谓的天刑脉主,天罚之雷。 天地分阴阳两气,属太阴一类的魔道孤煞势盛,本来天道已经千疮百孔,想要将孤煞清除干净,就必得面临天道崩塌的后果。 有皆空方丈堪比传销般的挑拨在,天道没崩,让雪天的心态倒是先崩了。 一崩就入了孤煞。 舒遥嘴角一抽,无言道:“你倒是对让雪天那颗脆弱敏感的水晶玻璃心了解得很清楚。” 本来魔道中孤煞势力已然盛极,再加上让雪天与七杀两人,更仿佛是孤煞一脉的魔道。 舒遥眼睁睁看着幻境中的自己与七杀、与让雪天先后决裂。 他仍是一人一剑杀得魔宫几千阶台阶血染,这一次让雪天却没有假死。 也是,舒遥自嘲笑了笑,没有日月照璧震慑世间,自然无需假死遁逃。 好在他仍是逃了出去,倒在那一片昆夷山巅的冰雪里。 舒遥的心口忽地一阵悸痛。 他抬头,天色漠灰,只有白云一线挤在天际尽头,洁白颜色仿佛是刺破黑夜的一缕光明。 那是天道所在地方。 舒遥抬手,手边是冰雪皑皑,刺骨生疼。 他左右张望,不见了幻境中自己身影。 终于舒遥低头,看见自己衣衫染血,伤重难行。 他代入了幻境中自己视角。 所见即是幻境中舒遥所见,所感是他所感,所行也是他所行。 舒遥体会着幻境中的自己一切心绪变换,悲欢转易,却无力插手,宛如任人摆布,粉墨登场亮相的牵丝木偶。 舒遥心中忽然有了一个莫名其妙,毫无由头的想法。 那个想法荒谬。 那个想法也真实。 他没有任何理由,又坚定不移地想着: 这是我自己。 我曾经这样活过。 又经历很多,他重新回到那座魔宫中,剑下鲜血喷涌如泉,自第一阶,到最后一阶,从未停下。 他杀了让雪天。 让雪天死前问舒遥,问说你不恨天道吗? 让雪天应该是恨天道的。 舒遥想。 一开始让雪天也是真心想过天下清平的,虽说中二热血了些,总比同是中二的毁天灭地想法好太多。 可是天道不让他这样做。 天道要阴阳平衡。 天道不想让孤煞灭绝。 所以让雪天曾经中二的苗头熊熊燃烧,想着干脆来个一不做二不休把,违了这天道行事。 可惜人生如戏。 他恨意太重,终究是害了自己,入了孤煞。 舒遥能理解让雪天。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但他自己只是略微点了点头,漠然道:“天道不曾害我,也不曾杀我。” “比之天道,我更信自己。” 这一次的舒遥没有遇见卫珩。 他如同倦旅的游子,没有遇见冰天雪地中唯一温手的那一捧火光,只得与之同化,愈加冰寒,也愈加坚硬。 如同积冰终古不化。 所以他没有多废话主观能动性,甚至懒得多嘲讽一句,只在杀了让雪天后,厌倦地闭上眼睛。 舒遥登上了魔道至尊的位置,开始对孤煞一脉的讨伐。 怨声越是沸腾,天兆越是不详,寒声寂影越是酷烈。 他修的无情道,修到最后,七情冻结,六欲不见。 到最后,地动频繁,海啸不断,昼短夜长,天下无人不惶惶,说是天道将崩,近在眼前。 舒遥万年不动的情绪也被触动了一下。 他带着寒声寂影,去六道寺寻皆空。 舒遥开门见山,直接问道:“让雪天的事上是你做得手脚?” 皆空也承认得干脆痛快:“是我做的手脚。” 舒遥问:“为什么?” 皆空:“我想要诛绝魔道。” 舒遥点了点头,他一想,自己登位百年,孤煞死绝,天刑本来就没多少,四舍五入一下,也可说是皆空的目标有所达成。 他又问:“魔道死绝,阴阳不调,天道将崩在眼前,你的慈悲济世,莫非要拉上整个天下做陪葬?” 他这一句意味很重,足以压得人沉沉透不过气。 经由舒遥的口,却淡得像是在问“今天吃了吗?” 这时候的舒遥早不会为皆空的假仁假义,恶心嘴脸,愤怒打爆他光头。 舒遥有此一问,也仅仅是单纯的疑惑,顺口一句而已。 皆空说:“有魔尊在,不用忧心。” 舒遥忖度了一下,竟是认同道,你说得对。 他出剑杀了皆空。 皆空鲜红的血溅在寒声寂影剑锋上,温度滚热。 舒遥的心却冷得起不了一丝波澜。 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舒遥已经可以飞升登仙。 但他若是选择跨越万年,诛杀孤煞,不说他仙途,就是性命魂魄,也是陨灭天地,烟消云散。 舒遥还好。 其实飞升登仙和诛杀孤煞,意义对他是一样的。 不觉兴奋期待,甚至品味不出其中意义。 只是飞升登仙可有可无,诛杀孤煞必须去做。 这一次天下和七杀让雪天,我算是都对得起了。 舒遥想。 希望重活一次,他们两人能够活得好好的,别再演一出悲情中二少年的戏码。 没了孤煞,让雪天应该能得他想要的天地清明。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七杀也不用在他宗门之间反复纠结。 至于破军更好,不必去送别一个又一个的朋友,也不必为了朋友之间的反目境地两难,心神俱裂。 还能逃过寒声寂影笼罩的噩梦。 又是鲜血溢出剑锋。 只是这一次,杀人无数,令人闻风丧胆的寒声寂影上染的是它自己主人的鲜血。 凭仙途开路,以修为做祭。 舒遥跨越了万年,化作的雷光浩荡映亮整一片天幕。 九九八十一天过后,天空间有新星冉冉而生,群星环绕,炽如明日,观其形貌,俨然是紫微星无疑。 地底下的紫薇秘境轰然而开,而寒声寂影在缝隙初开的那一刹那,剑尾如流星,扎入秘境最深处。 万年后的世界,舒家年岁尚幼的二子懵然睁开双目,脑后的记忆模糊停留在剑三中一场阵营战,不知等待他的将是何等未知的世界。 那个世界,冥冥之中有了等着他长成后来继承的天刑脉主之位,有了天罚之雷。 舒遥终于从桎梏里挣脱开来。 他无声站在原地站了很久,看紫微星初诞,看它百官围拱,威严无上,其明亮光辉,仿佛是万年后天下众人苦苦寻觅的一轮希望。 因七情冻结,蒙在胸口几乎让人无法呼吸的窒息感始终挥之不去。 舒遥仰头看紫微星,被其光辉刺得落下了一滴泪来。 神光忽至,如醍醐灌顶,一切茅塞顿开,前世今生,历历清醒在目。 “那不是幻境。” 舒遥喃喃道:“是我活过的上一辈子。” “都两辈子了,怎么还是活得那么苦情中二少年?” “我真是想不到你们两辈子入孤煞的理由,一个比一个离谱,你们那颗心是怀春少女心吗?经不起一点风吹草动?” 怒火渐渐烧化了幻境的那一层冰封心境。 舒遥张开手。 幻境外的寒声寂影知他所想,十分贴心,将那柄舒遥今生用惯了的寒声寂影自禁制处凌空送来,破空风声猎猎。 舒遥握住了寒声寂影,五指蜷曲,紧扣剑柄。 “杀你们我不后悔,因为你们的确该死。” 前世今生,他们三个谁也不亏欠谁的,就此扯平。 “但皆空,也该受死了。” 第97章倒计时四(番外在作话) 幻境中景物一一归于虚无。 舒遥抬眼,再映入眼帘的,依旧是漆黑一片,似无星无月的朔漠黑夜昏沉,唯独余下寒声寂影幽幽一点光芒。 那点光芒寒而冷,如自极地坚冰上流连一闪。 也似他上辈子所处境地,孤身一人,举目无援,所能信赖,所能依仗的只剩下一把寒声寂影。 可剑是见血封喉的凶器,终究不详。 寒声寂影尤为如此。 不错,是上辈子。 舒遥借着掌间寒声寂影的冰凉触感,冷静地理了一下思路。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因贪图剑三里的人头成就,猝死在阵营战中,穿越来了此世时空。 他在此世时空中所经历的第一世,没有卫珩,天道也远为来得不靠谱得多。 世事如潮,他一步步被推向了灭七情,断六欲,彻彻底底的无情道。 那个无情道真正无情无欲,冰冷不动,与他此世为了图方便简称的一个可谓是天差地别,截然不同。 到最后,天道将崩,天下将毁,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他杀了皆空,意图根治此场祸事的根源。 便是在万余年前,孤煞最开始盛行于天下的那段时间。 舒遥跨越了万年时空。 此世间,口口相传的那一场九九八十一天雷雨,是他身化的。 紫微星,是雷霆之后现世的。 而魔族,则是紫微星现世,将残存孤煞怨气尽数封印入深渊后所生的。 舒遥将前因后果理了一个通彻。 只是不知是何缘故,他在身化雷霆后分明应该身死道消,魂魄不存,倒是竟还有侥幸来有自己插足痕迹的第二世走一趟的机会。 舒遥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他出声问在深渊中心的那一把寒声寂影:“孤煞如魔族,始生于怨气,而那些怨气的来源,应当是天道自己的不足是不是?实则天道在万年前,甚至更久远,几万年前,已然有了残损,残损的地方生了怨气。” 天道倒也不一定不盼着孤煞绝后。 只是自己打自己—— 估计有点不太可行。 寒声寂影:“……” 这种事情为什么要来问它? 问天道不好吗? 然而寒声寂影的毫无动静,也是一种回答。 舒遥似是明白它的心声,微微笑道:“这种事情为什么要问你——” 他抱臂,将下颔抵在剑柄之上,好整以暇: “因为是你拿走了我的雷霆,那本是和转生机会一道,是天道送给我做答谢补偿的东西,我为什么不能问你?” 寒声寂影:“……” 这种时候要装死。 它深谙这个道理,剑身幽然如初,安安静静,毫无移异动。 舒遥弹指抖了抖它剑身:“别装了。现在想来确实,紫薇秘境中十二阵,深渊里心魔幻境,你是有意将我往无情道上推。” “然后你见着我与阿珩终成眷侣,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凭着我上辈子以剑意化雷霆,你是雷霆半生,我这辈子对过往一概不知,懵懵懂懂的便利,切断了我与雷霆联系。” 寒声寂影:“……” 他任由舒遥弹指,响出铮铮然剑鸣,仍是沉寂如初。 这个时候,更应该要装死。 “别装了。” 舒遥睨它,“你是我上辈子的佩剑,你想的是什么,我还不知道?不过是想以雷霆要狭,让我重回无情道罢了。” 这一回的寒声寂影,倒是不再装死下去。 它几声剑鸣长短不一,悠长茫远中夹着短促急音,似是迫切想要向舒遥表达些什么。 舒遥听懂了它的意思。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重复一遍:“你是觉得终究是斩断七情六欲,最无情,也最公平,对世间最好。” 寒声寂影无声承认。 舒遥按着眉心,无奈地笑了一笑。 皆空方丈也劝过舒遥类似的话。 结果是被玄山秘史怼到怀疑人生。 然而舒遥却没法与寒声寂影生起气,怼到它怀疑剑生。 因为舒遥明白,寒声寂影是唯一一个上辈子陪他走过高峰低谷,淌过所有艰难险阻的。 它是舒遥上辈子的半身。 想的是舒遥所想,行的是舒遥所行。 寒声寂影未必想一定让他修行无情道。 可是上辈子的舒遥想。 他生于孤煞缭乱的世间,见过的恶处远远比这辈子舒遥见过的多。 他杀了自己的生死之交,破军后来也与他次次不欢而散,断了往来。 他见过真正的天道将崩,世无白昼。 发觉恶永远是斩不尽的,想要诛恶,只能从源头上断。 源头是七情六欲。 “可是这辈子不一样。” 舒遥轻声说:“我有阿珩。” 这个名字念在唇间,就似长夜尽头的一线晨光熹微,是凛冬里的一捧跳跃温暖火光,让人心里生了无限的温情融融。 “我会舍不得的。” 寒声寂影冷酷依旧。 仿佛打定主意棒打小情侣的封建大家长,很绝情,很冷酷。 舒遥没有再和寒声寂影纠缠这个话题下去。 他忽地问道:“万川和,是不是你通过紫薇秘境,特意送到我身边的?” 那时候他刚发现七杀修孤煞的事情,和让雪天,和破军的关系极僵,整个人浑身低气压到极点,一点就着,拔剑就揍,浑浑噩噩过很长一段时间。 是万川和出现改变的他。 万川和固然叨叨不断,活脱脱一个操碎心的老妈子,惹出的麻烦从没消停过。 可他任打任骂,关心是真的关心舒遥。 渐渐地,舒遥方缓了过来,觉得没那么难受。 寒声寂影剑光明一阵,暗一阵。 很像是吞吞吐吐,举棋不定,不想说谎,又害怕说出真相丢脸。 最终它猛地一咬牙,豁了出去! 寒声寂影承认了下来! 舒遥其实明白寒声寂影的举动。 上辈子,寒声寂影陪伴他数百年,可以说是对舒遥最了如指掌的剑,没有旁的人或物,能及得上它。 寒声寂影记得自己的主人走上无情道的转折是自那一次开始。 原本意气飞扬的少年一点点沉静,眉梢眼角的咄咄冷意欢了笑容,冷意愈深,七情也愈冻结,愈抽离。 到最后,连惊人容色也鲜活不在,仿佛经年褪了色的神仙画像,精雕细琢,毫无人气,不敢高攀。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寒声寂影还是更喜欢他少年时候。 寒声寂影还是不希望他彻彻底底走上无情道的。 哪怕多个人似老妈子,一日三次地在他耳边烦一烦他,叫他知道这世间还是有人关心他的也好。 “多谢你。” 舒遥郑重地道了一句谢。 他喉咙间说话声音忽然有些生涩,眼前也雾蒙蒙地发了酸。 这并不影响舒遥想拿回雷霆的决心: “阿寒你看,你也是不希望我走上无情道的,不如就乘机把雷霆给了我吧,我功行圆满,你心意得偿,完全是两全其美,互惠互利啊。” 寒声寂影:“……” 它的剑身,微微发抖。 不该给这家伙好脸色看的。 他就会打蛇棍上,狮子大开口。 寒声寂影却没有去教训一下这个打蛇棍上,狮子大开口的家伙。 因为舒遥的一句“阿寒”。 也因为眼前舒遥,依稀是它记忆中很久很久以前,淡到只剩下一个影子的少年模样。 舒遥正色道:“你知道的,外面魔族乱世,天罚之雷对魔族有天然克制,我为魔道之主,理应是要出手的。” 寒声寂影:“……” 哦。 所以是无情道不够好吗? 早修无情道,就没有那么多破事。 舒遥扬眉,眉峰的一线锋锐上的意气,似剑尖上挑着一团火,鲜明灼人: “你要是不愿意给我,我也不强求。” 舒遥抬首而笑。 此处明明是暗不见五指的深渊幽闭之处。 被他笑出旭日东升,天幕堂皇的光明来,骄狂极了: “我和让雪天说过,我走到这一步,靠的不是雷霆,不是寒声寂影,是我自己。” “我想要诛魔,还魔域一个太平;我也爱阿珩,爱七情六欲。这两者之间,我不会委曲求全任何一个。” “因为我不想委屈齐全,更因为我无需委曲求全。你不给我雷霆,我还有我自己的剑。” 寒声寂影:“……” 行吧,输了。 好不容易重活一次,盒饭是不能盒饭的。 雷霆是不能不给的。 寒声寂影委委曲曲,无精打采,自剑尖喷出了一缕雷花。 那缕雷花细小平常,但流入舒遥指尖的时候,给了他异常奇妙的反应。 仿佛只要他一声号令,天下雷霆,无不应从。 从此大可雷霆如雨随便劈。 比之他先前所有,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 舒遥嘴角翘得弯弯,心情愉悦。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虽说他自认自己的剑绝不输人,但是拿剑砍人,哪有拿雷霆直接劈来得令人舒适? 他爱屋及乌,对寒声寂影也和颜悦色,轻声细语: “你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待了万余年,要不要我带你出去透透气,见见不一样的风景。” 寒声寂影大约是不想在他这个魔鬼的身边透透气,见见不一样的风景,当即不做他想,立刻拒绝了舒遥。 舒遥也不强求,没有再穷追不舍下去。 那是他上辈子心意相通的佩剑。 舒遥与之,自然心有灵犀。 他敛容,向寒声寂影长揖一礼。 对自己上辈子的剑行礼,本是件很好笑的事情。 可是舒遥的动作神态,都认真肃重极了。 他大步往前。 而寒声寂影在后面,剑身光辉极快地闪过两闪。 虽说是个魔鬼—— 可能看见他上辈子时少年模样。 看见他一腔心血,不算枉费。 寒声寂影总归是开心的。 而自己就在这深渊深处,替他镇守魔族,不令煞气外泄。 已经阴奉阳违过一个无情道,镇守魔族的事情,总不能阴奉阳违第二次。 出去透透气这种机会,让给紫微星就好。 免得它一天到晚生活在自己雷霆威压之下,抑郁成疾。 紫微星:“???” 你是对挂墙头这种活儿有什么误解,还是对你主人轮回有什么误解??? 它根本不想要好吗!!! ****** 小沙弥很有点痛苦。 他不明白,他明明将除魔奉为一生之责,几番出生入死,一朝放弃仙途。 若不是为除魔故,小沙弥自认此刻已经应当位列西天,出尘脱俗,无限尊荣。 可他灰头土脸地转世投胎,到头来,自己成了孤煞。 那一种极致的痛苦冰冷根本无法言喻。 他也不明白,他六道寺代代为除魔一事,舍生忘死,甘愿自己受魂飞魄散,永受煎熬之痛苦,也要立志除恶务尽。 为何会养出这样的后生晚辈,自甘沉沦堕落,陷于和魔尊的情爱之事,无法抽身自拔。 想来想去,似乎死亡才是唯一的解脱。 虽然说逃避是懦夫的行为,是小沙弥不屑的作风。 可他不得不承认,在这个世道污浊如泥沙,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世界里,只有死亡,才能带给他永恒的清净。 没有入孤煞的残酷现实,没有相爱相杀的狗血话本。 于是小沙弥更不明白,卫珩为何现在还没杀了他。 “因为仍有魔族。” 卫珩出剑。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的剑很稳,他的声音很淡。 像是半点不觉自己所做,有多么惊世骇俗。 倒是小沙弥,冷眼旁观,嘲笑他说:“你以前的确诛杀过十万魔种,但眼前魔族,何止十万之数?你和我战过一场,又如何能与当年全盛状态相提并论。” 卫珩:“十万也好,百万也罢,皆是要杀之人,并无差别。” 他现了笑意。 犹如冰消雪融,春回大地,叫人一个恍然。 道尊本也是清俊至极的仙人模样。 “况且与上次不一样。” “有人在等我回来。” 他剑下日月现世! 上一回道尊一剑逼退明日,已成了人们口中津津乐道的奇景。 但剑势再蔚然,再浩大,如何能比得过日月并明的景象? 朝阳灿烈,明月皎洁。 朝阳灼热,明月清冷。 白日黑夜空中的两轮主星,同时现世。 他们仿佛全然对立,又无比融洽协调。 这种奇艺的矛盾碰撞、对峙与融合,造就天下独一无二的奇景。 天下间修行者,无不抬头,在心里暗暗赞了一声: 日月照璧,天下第一。 小沙弥见着那些在日月下现出丑恶形态,心里只被进食一念疯狂占满的魔族,理智被一点点蚕食吞噬。 凭什么??? 他天生佛心。 他修为绝世。 他只差一步可登仙升佛。 凭什么??? 凭什么到头来沦落到这个下场,竟和魔族、和孤煞这种东西沦为一谈? 他呕出了一口心头血,修为几近全废。 不过是执念成魔,罪有应得而已。 ****** 玄和峰主等人也是进退两难。 放皆空吧,是肯定不能放的,一放后患无穷,悔不当初。 不放皆空吧,自己宗门里的破事儿确实也没解决,总没有白白牵连到徒弟的道理。 只能在这儿和皆空僵持。 僵持着僵持着,玄和峰主便发现他们之间多了一个人。 那个人实在是非常好认。 因为他虽然是个清秀单薄,可以称得上是可爱讨喜的少年,肩上却一肩一头,扛着两只硕大的死野猪。 能在下深渊这等危险地带,也不忘扛着野猪的。 能扛着野猪下深渊,野猪还没成魔族口中食的。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除却魔王本人,不做他想。 玄和峰主招呼道:“魔王怎么回来了深渊?” “外面道尊的日月太亮了,都快要灼伤我。” 魔王看上去很是不好意思,露出的两颗小虎牙还颇有羞郝之意:“于是我想着来深渊避避风头。” 众人沉默:“……” 好,很好。 外面自己的同族在日月照璧下性命垂危。 魔王还有闲情逸致打两头野猪,再来深渊蹓跶一圈。 魔族是究竟有一个怎么样的魔王啊??? 不过听魔王口气,外面的局势也不甚严重,至少卫珩可以控制得住,众人不禁放下了三分心。 江云崖问道:“魔王来得正好,任前辈那里的雷霆劈个不断,不知魔王可有解决之法?” 不料魔王吓得后蹿了几十丈,差点连肩上稳稳背着的两条野猪也给蹿掉。 他眼圈发红,声音微颤:“这个雷霆,我是识得的。” “哦?” 众人打点起精神,静待魔王说解决之法。 魔王可怜地抽泣两声:“我诞世之初,就是这个雷霆有事没事来劈我,我一开始也不敢出去,也不敢吃肉,饿极了知道挖野菜根吃,有时候没野菜,只能吃土填肚子。” 众人:“……” 这好歹是个魔王啊! 惨得他们都心生同情,不忍下手。 雷霆能不能有点良心! 玄和峰主听着很是于心不忍:“后来呢?” 魔王抽泣声停了,嘴边挂上微笑,像是陶醉在血肉的美好味道:“后来有了魔族,我有了血食吃。再后来等阿姐带我出去,雷霆也没说话。” 玄和峰主肃然起敬道:“魔尊,可真是个好人。” 她很是感慨,很是喟叹:“这善恶颠倒的世间,像魔尊这种心善的好人,流言蜚语满天飞;而似那位雷霆之主,所恋慕的六道寺和尚,倒是被传成了德高望重报告的好人。” 院长很赞同,唏嘘道:“这世间啊,善恶功过,不过后人一纸评说,只有眼见耳闻,方是做不得假的真实。” 玄和峰主向魔王招招手:“魔王你来得正好,左右师父的雷霆是一时半会儿好不了,闲着也是闲着,来,我来给你讲一个雷霆之主和六道寺前辈的绝美爱情故事吧。” 不知是真正绝望到极处,还是装腔作态,不空和尚眼睛一闭,居然是真正地晕了过去。 皆空方丈也很想晕,也很想人事不知。 年轻力壮的坏处,就在了这儿。 他晕不过去,只能在这儿被迫接受酷刑般的煎熬折磨。 任临流:“???” 不是? 什么做到左右劈他的雷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什么叫做闲着也是闲着? 这是他贴心乖巧的三徒弟吗??? 任临流与大白,隔着雷光电雨,两两相望,缓缓对视。 大白拍拍翅膀,想一摇一摆走进他,却最终弯了脖子,将头一甩。 活该雷劈。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任临流热泪盈眶。 果然是大白最关心他。 连看他被雷劈都不忍心。 根本不是那三个孽徒能比的! “我是不是来迟了?” 破军下深渊时,他看到的,又是大局已定的模样。 不仅是熟悉的大局已定,也是熟悉的敌人神色萎靡,仙道神采飞扬。 破军:“……” 行吧,白跑两趟,倒是听了一耳朵话本。 是有点对不起远在魔域,打死打活的七公主了。 破军的良心,遭受到了谴责拷问。 他正欲转身回魔道的时候,瞥见沐浴在雷霆里的任临流,又想起他与舒遥的关系,迟疑着问了一句: “任前辈他,当真无恙吗?” 那雷霆瞧着有点密集,有点凶,有点熟悉。 熟悉得破军仿佛觉得自己身上,响起了熟悉的滋滋儿声。 要不是心知肚明舒遥绝不会丧心病狂到雷劈卫珩师父,破军简直要怀疑这就是舒遥的手笔。 任临流第二次热泪盈眶。 徒弟居然比不上一个素不相识的魔修更贴心。 果然愿意喂鹅种田的魔道,不会有什么坏人。 “哎,师父他老人家没事,雷霆奈何不了他。” 玄和峰主一摆手。 她刚和魔王抑扬顿挫讲完雷霆之主和六道寺前辈的绝美爱情故事,正在兴头,意犹未尽: “破军使,你知道雷霆之主是谁吗?” 破军谨慎回答道:“我不知道。” 只是雷霆又劈魔王,又劈任临流的,个个是高难度,雷霆之主,定然也是个狠人无疑。 玄和峰主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无碍,我与你细讲细讲,雷霆之主与六道寺前辈的爱情故事。” 破军听得深深震惊,听得叹为观止。 无尘方丈听得心中不详预感也越来越重,几成实兆。 他嘱咐静光道:“静光,等一等你还是将为师的眼睛,蒙起来吧。” 修佛之人,慈悲济世。 看不得那么多的血肉横飞,人间惨剧。 太迟了。 无尘方丈看见有人红衣带剑,缓步走来。 他身上红衣锦绣,珠玉琳琅,已经是足够的光华灿烂,不可逼视。 可一看到他的脸,便觉红衣的颜色,还是太寡淡。 那张脸足以让世间万物失却他们原有颜色光辉。 破军仍沉浸在故事余韵中,不可自拔,见着舒遥未曾多想,迫不及待分享道: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兄弟,你知道劈任前辈的雷霆之主是谁吗?” 他不等舒遥回答,又追问道: “兄弟,你知道雷霆之主,和他们六道寺老和尚的动人爱情故事吗?” 无尘方丈下意识抬手盖住了眼睛。 任临流幸灾乐祸,哪怕身处雷霆之中,也不忘坐看好戏。 舒遥将唇角一挑,似笑非笑:“我知道。” 霎时,全场寂静。 第98章倒计时三(番外在作话) 破军忽然有了很不好的预兆。 但他思来想去,瞻前顾后,也没搞明白,这个预兆到底是来自哪里。 舒遥与六道寺有仇又不是一天两天的时间了,想来六道寺八卦秘史,舒遥一定乐见其成。 本着有福同享,有八卦也要一起分享的大无畏心理,破军不做多想,毅然决然,便把自己这种征兆,归咎他在短短一段时间内跑动太多,晕了头脑的缘故。 破军道:“原来兄弟你知道雷霆之主是谁。” 他突发奇想:“说起来你不是和紫薇秘境有点关系,又一样是习雷法的,气息还有点相近,说不得你和这位前辈师出同门,一样是七秀坊中人?” 亏他还记得早些年闲谈时,舒遥自报师门提及的七秀坊。 舒遥疏懒扫过他,应了下来道:“这么说也可以。” 他倒是很想听一听破军口中雷霆之主与六道寺前辈的所谓传言。 破军似乎在沉思。 无尘方丈眼上的蒙带在静光手里转了一圈,已经被打上了结。 双眼之间,又是一片清静雪白。 无尘方丈招招手,示意静光也带上蒙带。 静光只觉得自从自己出关以来,自己师父所作所为,一件比一件高深莫测,一件比一件摸不着头脑。 他恭敬请示:“敢问师父此举,有何寓意?” 无尘方丈也像是很了解静光心理,摆摆手,故作高深莫测道:“呔,叫你带上的,你就带上。我们佛门中人慈悲为怀。” 见不得等会儿的修罗场面,雷劈破军。 静光肃然起敬。 只觉自己师父的举动行为,哪怕是让人眼前一头雾水,也依然充满着高僧风范,慈悲济世。 高深莫测也是应该的。 毕竟师父和自己的境界不一样。 他这样的人,站得高,看得远,随口一句话对自己而言也是云遮雾掩,看不清的景象。 那能怪师父吗? 只能怪自己修为浅薄,道行不够。 江云崖和院长看无尘方丈这般反常举动,也凑过来问他。 毕竟是昔年牌友,该拉一把的,也应该要来一把。 无尘方丈含蓄暗示:“咳,等会儿兴许将有大事发生,为自身安危考量,不妨蒙上眼睛。” 江云崖大惊:“什么大事?莫非是六道寺秃驴贼心不死,仍欲搞事?”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皆空方丈:“……” 想多了,搞事那是搞不动的。 现在想的最多的,不过是怎样以体面尊严的死法去死一死。 不体面尊严也没关系。 死就够了。 院长也惊道:“还是雷霆之主,仍不消停,筹划着一场雷雨将世?” 无尘方丈:“……” 从某种角度来说,院长也是猜出了真相。 他只能含蓄沉默,以示默认。 院长和江云崖了然。 他们迅速地蒙上了自己眼睛,佩服道:“论起能掐会算,还是方丈厉害,我等甘拜下风。” 不想那么多年了。 大家都被岁月这把刀砍成满脑打牌,无心修炼的废人一个,只有无尘方丈不忘初心,兼顾主业,天赋技能仍未腐朽。 真是叫人心生钦佩。 无尘方丈颔首笑纳。 蒙上眼睛的静光,看不见众人情景,却能将他们声音听得清晰入耳。 他心中对无尘方丈的敬仰,更上了一层楼。 书院院长、玄和峰主、坠青天宗主,无一不是人中龙凤,修行大能。 能让他们真心实意的赞叹,可见自己师父功底之深,修为之高。 任临流一转眼,看到的就是一只羽毛雪白,头顶橙红的大白,和尽管没有羽毛,也不浑身雪白,却蒙了雪白蒙带的几人。 任临流:“???” 在自己疲于奔命的这段时间里,又发生了什么??? 他不知道。 破军也不知道。 所以破军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思,自觉寻出话本的正确打开方式,合掌一声,清脆响亮: “我明白了兄弟!你和六道寺是世仇啊!” 舒遥:“……”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破军这一句说得也没毛病。 皆空:“……” 众人所言千万句,唯独破军的这一句,皆空是发自内心认可的。 他遇到魔尊之后,倒了这样大的霉,又被整得那么凄惨—— 说其中不是隔着祖宗十八代逐一酝酿的血海深仇呀,皆空自己都不信。 破军很为自己的奇思妙想得意,铮铮有词:“你想,皆空灭魔就灭魔,为何偏偏要想不开,来劝你斩断七情六欲,插足进你和道尊的事?” 即使是最先开始激情八卦的玄和,也被破军这个疑问吸引去了心神,很给面子地捧场问道:“为何?” 舒遥开始寻思等会儿该怎么劈破军,劈多少时间。 破军:“自然是因为他六道寺的前辈,曾与传授贪狼衣钵的雷霆之主,有过一段难舍难分的情缘。” 玄和峰主啊了一声,瞬间顿悟。 她这一声啊得意味深长,啊得百转千回,啊得无尘方丈不顾蒙眼那块布,只想捂住自己眼睛。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不是朋友。 你自己这样做死。 是指望日月照璧能神兵天降,从寒声寂影下救你一命,还是指望蒙眼那块布能大发神威? 破军说得眉眼熠熠,神采飞扬:“一定是因为六道寺的前辈曾与雷霆之主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恋,却最终恩断义绝,求而不得。” 皆空在一边,开始喘起了粗气。 人啊,为什么要想不开? 为什么要活着? 破军:“那位雷霆之主很可能是个魔修,所以六道寺心理逐渐变态,一边说要诛绝魔修,一边又想杀尽天下有情人。而兄弟,你身为继承那位前辈衣钵的后人,自然首当其冲,不能幸免。” 有理有据,逻辑丝丝入扣。 倘若舒遥不知道内情,也许他真忍不住会动摇,相信个六七分。 可惜他不禁知道内情,更是破军口中所编排的那位雷霆之主。 舒遥怒极反笑,挑起了眉头,一字一顿地念道:“雷霆之主,与六道寺前辈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 刻不刻骨,铭不铭心,破军暂且不能打保票,也无从考证。 但舒遥最后一字音节落地时,撕开天幕一角,轰然下落的雷霆,确实挺刻骨铭心的。 焦得很透骨,痛得很铭心。 舒遥拍了拍手,顶着全场震惊目光,神态自若,恍若无事发生: “看来雷霆之主冥冥之中在天有灵,也是不愿意听见旁人编排自己和六道寺秃驴的爱情故事的呢。” 破军:“……” 这个熟悉的雷霆。 这个熟悉的手法。 这个熟悉的借口。 他终于知道,自己见到舒遥时不详的预兆是打哪儿来的了。 那就是舒遥本人啊!!! 舒遥真的丧心病狂到了拿雷劈自己道侣他师父的地步啊!!! 不仅丧心病狂,还虚伪假惺惺地给自己寻了一个理由借口,不想让众人知道,他就是坚持不懈劈了任临流几个时辰的雷霆之主。 破军自觉握到了舒遥的把柄在手。 可惜鸡肋,并没有什么用。 就跟舒窈这个名字一样,他有朝一日敢说出去,舒遥就能让他变成在天之灵,去和所谓雷霆之主的在天之灵叙叙旧。 那雷霆一阵接一阵,凶悍浩荡,光是听震耳雷声,都要让人脊背不由自主一凉。 更不用说是笼罩在雷光中的破军。 常说刻骨铭心刻骨铭心,破军今日总算是体会到了刻骨铭心的滋味。 然而,破军终究是破军,陪舒遥一路走来挨过的雷劈做不得假。 他痛定思痛,强忍屈辱地开口道:“不错,贪狼你说得对,我千不该万不该,非议那位雷霆之主的。” 院长小声说话:“我怎么觉得破军使身上的雷霆,来得那么不是时候呢?那位雷霆之主理应是万年前的前辈,莫非神智仍存?我有些不敢信。” 隐有所感的江云崖,和深知来龙去脉的无尘方丈,一前一后,不约而同地捂住他的嘴。 就你有嘴叭叭叭的,瞎说什么大实话? 院长:“???” 你们知道拦住读书人说话,后果之严重仅次于拦住读书人打牌吗???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舒遥满意了。 他指尖微不可查轻轻一摆,雷霆顿止,复归宁静。 连任临流的雷霆一块止了。 这样看来,他们背后是青山炊烟,鸡鸣蝉叫,仿佛是最普通的乡野人家。 任是谁也决计不会想到,片刻之前这里曾发生过何等惊世骇俗的响动。 众人:“……” 行吧。 这雷霆虽说来得诡异,去得比来得更诡异。 但是没看见人家苦主破军使,不但一个字不曾细问追究,还一脸自责满心忏悔? 他们还能说点什么呢? 至于任临流—— 被雷霆慢火煲细汤几个时辰的玄山老掌门早被人遗忘脑后,没有发言权。 在深渊中的寒声寂影是舒遥上辈子佩剑,所思所想,舒遥自然是了如指掌的。 他明白寒声寂影为何会上了皆空的钩子,如他们所愿雷劈任临流。 这绝非一时识人不慎受蒙骗,而是久来积怨已深尽爆发。 村落犹在深渊底下,是紫薇秘境最核心位置,与寒声寂影同处一处。 意外来了魔族遗民,在此处聚族而居,寒声寂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忍了,全当想不起来职责所在,未曾以雷霆镇压。 意外来了任临流,寒声寂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忍了,只把他当做不存在。 任临流教他们读书识字,寒声寂影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忍了,反正它记得它主人曾经是喜欢这样的。 任临流教他们大肆农耕畜牧,自己还养了满山头的鹅,换毛时掉了一山的毛,每天都铺了一山的粪便—— 寒声寂影睁一只眼… 寒声寂影忍不下去了。 它堂堂雷霆半身,竟要和这些脏污之物同处一境??? 当剑没有洁癖的吗??? 皆空方丈一来挑拨,寒声寂影新仇旧恨,统统爆发。 往旧里去,它记得这个人带着全村,猪鸭牛羊,挑粪种菜,让自己不得清静安生了几百年。 往新里算,这个人教出的徒弟,把自己剑主的轮回转世,拐偏离了无情道上。 寒声寂影这暴脾气要是还能忍,那它就不叫寒声寂影。 该换个名字叫九天悬梦。 于是等皆空方丈前来挑拨时,寒声寂影顺水推舟,欣然应允。 它知道死秃驴打的什么主意。 怎么,当自己劈得了任临流,劈不了他皆空吗? 等局势不好时,当然是两个一起劈。 寒声寂影身为万年老剑,从来不肯委曲求全做选择。 这便是任临流挨劈始末。 舒遥洞悉后,对遭受无妄之灾,飞来横祸的任临流深深深同情。 但不管怎样,任临流救过他性命,又对卫珩有教导养育之恩。 自己既然来了,定然是不能看着雷霆,继续劈下去的。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任临流从雷雨里解脱出来,头一次感受到此处村落的空气是这样怡人,风光是这样美好,几乎要热泪盈眶。 他立刻抱起了大白,放心尽情地享受起大白那柔软如同云朵棉花般的羽毛触感,和温暖体温。 大白犹豫着叼起任临流的衣角,似是在关切他到底被雷劈了几分熟。 很快,大白想起满山的鹅。 它不再犹豫,张嘴就向任临流狠狠咬了一口! 说来唏嘘,任临流不曾折损在雷霆之下,倒是在自己养的鹅嘴里,遭受重创。 “我没事。” 任临流笑着抚摸大白脖颈,对解下蒙眼带子上前,似欲关怀他一二的玄和峰主道: “大白一定是心中情切,又想知道我在满天雷雨下,皮肉是否完好无损,才出此下策,咬了我一口的。” 任临流满脸唏嘘,手指无限爱抚地捋过大白绒羽。 玄和峰主:“……” 行吧。 说不过。 师父您高兴就好。 舒遥心里也很虚。 虽然是他上辈子的佩剑做出来的事情,绝非他所愿,但是任临流真要追究起来,不关上辈子这辈子,他也是要给任临流磕头道歉的。 舒遥快他们一步,抢先开口:“不空与皆空,该如何处置?” 舒遥这一句问得多。 在场所有人心里已然有了答案。 该如何处置? 杀了了事。 玄和峰主满脸一言难尽,糟心道:“不瞒魔尊,不是不想杀,投鼠忌器而已。” 她简单将他们和皆空之间的互相牵制,讲给了舒遥听。 舒遥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最根本的问题,仍是出在魔族乱世上?” 他自问自答:“只要魔族重归深渊,世间安宁,诸位自可回去山门,和门派里那些老顽固好好讲讲道理。” 玄和峰主叹气道:“不错,思及此处,我的月出昆仑已经按耐不住,可惜局面僵持,不得脱身而已。” 舒遥说:“我明白了。”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因为自远处掀起的响声替他回答了一切。 那声音值得用世间一切壮观巍然景象,所伴随的声音去比喻,去形容。 是春雷出绽响彻天际的第一声,也是地龙翻身时的高山倾崩,海面咆哮。 甚至无需目睹。 只消耳闻一声,便知晓那声音来源绝非是等闲,甚至一颗心也禁不住被惊得噗噗直跳,生出些许即将改天换日般的紧张刺激感来。 下一刻,雷光映满了整个天幕。 不是山雨欲来时的阴沉沉雷霆。 固然一样是紫黑色,这一片雷光浩然,明亮而威严,直叫人肃然起敬,颇品出一种天道之下无所遁形的味道来。 雷光如万千游龙,同时滚滚游走于天幕之中,在团团云气里成群结队,摇头摆尾。 它们张口,呵出雷霆几可欲撼天!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雷霆纷纷落如雨。 它们论威势可撼天,又密如雨,疾如风,细细成网,雷霆之下,魔族不存。 唯独紫薇秘境的一个缺口之上,未曾覆雷霆。 那是唯一生的希望,也是唯一的出路。 魔族一时间竟顾不得近在咫尺的新鲜血食,受雷霆震慑,一个比一个逃得快。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血食可以再找。 命不能没意义。 不然拿什么去吃血食? 这方是真正的天罚之雷。 这方是紫微星降世时,天罚之雷连劈九九八十一天,肃清了整个孤煞一脉的奇谈壮景。 天下间无人不震动。 凡人担心天象异变,忧心忡忡。 而懂得此为何意的修行者更是呆立在原地,连深思的勇气都不敢用。 当然,也有例外。 倒悬剑山上顾迟笔下笔如飞,悬在半空的手腕不曾摇晃半分。 她只是抬眼,冷冷对着满堂或趴或躺的倒悬剑山弟子嘲弄道: “看见没,打扰人谈恋爱,拆散人婚姻这种事情,做多了是会遭天打雷劈的,你们要是再执迷不悟,劈的就是你们。” 倒悬剑山弟子眼睛里写的是绝望,脸上刻的是灰暗。 他们真是不明白,好好一个文质彬彬的读书人,好好一个秀秀气气的小姑娘—— 怎么能可怕到这个地步。 但总有胆子大的弟子悍不畏死。 他捂着自己高高肿起的半边脸颊,怀着无限的求知心提问道: “您说的打扰旁人恋爱,指的是山主那一场,还是引师兄那一场?” “好问题。” 顾迟笔摸着下巴陷入思考。 思考出来的答案是: “不如再加道尊的那一场怎么样?” ****** 两位引起倒悬剑山异变的风云人物,正在魔域前线打生打死。 他们看见那一场雷霆,压力顿轻,总算是有了收手喘口气的机会。 无论是倒悬山主,还是七域主,都不轻松。 倒悬山主好些,不过是神色比平常冷峻些,其他也不见什么。 七域主则要来得狼狈许多,他佩饰太多,自然没有轻衣简行,一剑在手的倒悬山主来得行动方便。 地上晶晶亮掉了一地,身上也东倒西歪乱了一身。 幸好他生得隽秀好看,倒是不显失态,少了乱七八糟许多金银珠宝,反倒更讨人喜欢起来。 他们两个休息得很安静,很沉默。 毕竟除了“杀了多少”和“怎么样”,似乎也没什么好多说的。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最终是七域主先开口的道。 他说了一句“对不起”,语气很真诚,绝非是惺惺作态。 倒悬山主神容微动:“无事,除魔一事,是我行我道,心甘情愿,不必为之有负担。” “我说的不是此事。” 七域主说起来,也似有些不好意思:“我废余长老的修为虽说是事出有因,但我确实是因为想寻他,方故意混进你们倒悬剑山的。” 倒悬山主:“……” 想起那些痛苦的回忆,和依旧满天飞的流言蜚语,即便是修身养性,正直持身如他,也不禁想再废一次罪魁祸首余长老的修为。 接下去的事情便很好解释。 七域主:“我当时以为你们倒悬剑山狼狈为奸,一路货色,对你心中也存了偏见。” 倒悬山主:“……” 他心中的预感不是很好。 七域主很坦白:“所以我当时知你不喜欢仙道秘史的风气,是特意提这个让你不舒坦的。” 倒悬剑山秘史背后,也少不得七域主推波助澜的身影。 当然,把自己不小心栽进了话本里,也是七域主所所料未及的。 倒悬山主:“……” 他说话间,有了一丝极其不易察觉的咬牙切齿:“木已成舟,提这个又有何用?” 七域主笑了笑。 撇开那些浮夸到刺眼的金银珠宝,他的眉眼勾勒间其实很秀致漂亮。 笑起来不是灼目容光,动人心魄,却别有令人心神安定舒坦的动人处。 “不是,只是想想有些对不住你,想道一声歉。” 起初的感觉一过去,倒悬山主毕竟定力好,心性佳,倒也不觉气恼。 他只是心平气和地做了一番横向对比:“你传了我的谣言话本,若是真心实意想道歉。也该将你自己金翠羽这个名字传出去才是。” 七域主:“……”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我有钱。” “算了罢。” ****** 卫珩停了剑。 他耳边是小沙弥的捶地狂笑:“哈哈哈好!是天雷降世啊!是和紫微星初诞时一模一样的天雷啊!!!” 小沙弥抹了一把眼泪。 这种柳暗花明,绝地逢生的狂喜绝非是苍白言语所能形容。 他大笑不止,笑得喘不过气,笑落了眼泪,笑得几欲疯癫。 “是天意要灭魔,是天意要助我,是天意证我无错啊!!!” 卫珩比之他的大喜大悲来,则一如往常,七情六欲沉沉不动。 卫珩只是收剑,垂眸看心口。 那一刻他非常非常想见舒遥。 想见舒遥的欲望浓烈到极致,冲得他几乎握不住剑。 因为卫珩心口处,刚刚传来一阵悸疼感。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那是很不详色的兆头。 深渊里,舒遥面色苍白若纸,若非是有寒声寂影做支撑,几乎要站不住身形。 他面色苍白,唇色惨淡,可整张脸望上去,依然是美的,动人心魄的。 那种容貌已经无关乎神色状态,到了极致,也就贴近了本源。 无论何时何刻,俱是美色动人。 一场雷霆刚下,舒遥便听到深渊中寒声寂影隔空长鸣,如愤怒指责。 寒声寂影指责的原因亦很简单。 魔族,是因舒遥而起。 如若不是他上一辈子执意跨越万年,天降雷霆,无从来深渊魔族,生于煞气。 那是他要背负的因果。 如今一场雷霆杀了少说一半,他舒遥是不要命了吗? “无所谓。” 那一场雷霆哪里是说劈就劈? 心血止不住地翻涌上喉间,舒遥唇角被血浸得鲜红,红至了极处。 偏偏他肤色又白得似即将消融化开的冰雪,不沾尘埃,甚至叫人绝了触碰的心思,只敢远远旁观。 极致的白衬一抹极致的红,两相对比之下,是真正的艳丽绝伦,秾华光艳: “所有因果,我一力承担。” 前生如此。 今生的气魄也不能输。 第99章倒计时二(番外在作话) 剑鸣一声响似一声,如凤啸龙吟,在深渊久久徘徊不去,余音绵长不绝。 剑鸣叠着余音,更是震得紫薇秘境中百兽退散,震得紫微星退居一边,魔王拿着烤猪腿的手,微微发抖。 这把剑的霸道厉害,他们都懂。 眼瞧着它在气头上,跑都来不及,哪里有勇气去火上浇油? 舒遥略略皱了皱眉。 他伤得不轻,剑鸣催发的剑气直震肺腑,伤上加伤,舒遥自是不好受的。 奇异的是,他不觉愤怒痛苦,也没有对寒声寂影的无可奈何。 他开口,语气似平常,只是因为元气不足,听上去有点轻飘飘的摸不着边:“有点吵。” 这三个字一出口,便如定海神针,一锤定音。 剑鸣骤止,百兽僵着他们迈开的腿,振动的翅膀呆在原地,魔王啃到一半的烤猪腿也啪嗒落地。 魔王顾不上心疼。 原因无他。 实在是因为他在深渊万年来,见到的能正面怼那把剑的存在从来不超过五指之数。 而在怼完剑以后,仍能活蹦乱跳,甚至让剑按了他想法去走的—— 亘古以来大约只有舒遥一个。 阿姐不愧是阿姐。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魔王一边重新驾轻就熟地生火烤肉,一边暗下决心。 日后对舒遥,一定要比对那把剑更尊敬。 在他们见不到的角落里,寒声寂影剑光黯淡,浑不似当初剑身凿冰雪、披星光、绕雷霆的模样。 它的心情也有点低落。 本来以为好不容易轮回转世,自己主人不必再步当初后尘。 不曾想到,无情道依然是兜兜转转,也逃不开的因果。 舒遥说完一句,亦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一时间琢磨不出,也说不上来这不对劲在哪。 舒遥往四周扫了一圈。 众人先是被那一场雷霆降世弄得惊了惊,随即见他吐血萎顿在当场,气息一落千丈,无不担心。 破军最悍不畏死。 他顶着被雷劈过的那一副狼狈尊荣,开始喋喋不休地数落起舒遥。 大有企图以言语之长,意味之重,烦到舒遥拔剑抹脖子去死一死,从此为世间除一大祸害,天下就此清净的意思。 在此之外,无人不是为了魔族这一大祸患的消除,暗自松了一口气。 舒遥不理解他们的喜悦 更不懂他们的忧惧。 他只是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大家都是修炼到大乘的人,也算是见过世面,什么大风大浪没有历经过? 为什么要一会儿悲伤一会儿欢喜? 不觉得吵闹,不嫌劳累吗? 受伤了就让他受伤,魔族安定了就让他们安定,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 这种奇怪也只是淡淡一缕,擦过他心间。 因为这种奇怪仅仅是纯粹的不解疑惑。 舒遥不觉好奇,也没有想要深究探寻的欲望。 他大概明白,自己的问题出在哪儿了。 他也大概明白,所谓的因果报应只说,应在了何处。 舒遥问破军道:“破军,我杀七杀的时候,是你拦着我的是不是?” 破军:“???” 不是兄弟,现在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吗??? 他后背一凉,心中有了很不好的想法。 重伤之下,人总是比较脆弱的,情绪总是比较敏感的。 舒遥该不是在这时候,嫌他念得太烦,被勾起陈年往事,干脆打算新仇旧恨一块算,来个九九八十一道雷霆眼不见心不烦? 破军从不吝啬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舒遥。 因为他知道,没有什么事情,是舒遥这个魔鬼干不出来的。 破军后悔了。 早知如此,自己就该在舒遥和七杀反目的当日,收拾包袱去投奔七杀让雪天,加入孤煞一脉。 像今天,自己就算再后悔,七杀让雪天该魂飞魄散的早魂飞魄散,加入孤煞已经是没有前途的了。 破军说了一句是我。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舒遥再问道:“此事后,我们断交近百年,见面恨不得往对方脸上互砸灵石矿脉,背后骂对方是个没长脑子的傻子?” 破军隐隐渗出了冷汗。 按这架势下去,他恐怕是会在雷霆之下被烤得外焦里嫩,馋哭魔王。 他说了一句是。 魔道的陈年八卦,听得仙道众人很入神,很专注。 玄和峰主叹道:“想不到来深渊一趟,竟能有如此大的收获。” 江云崖很赞同:“既能殴打皆空方丈,舒缓压力,还能听到魔道陈年八卦,增长学识。” 皆空方丈:“……” 我求求你们闭嘴。 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让这几个曾经同过道的人舒缓压力。 书院院长:“……” 不是,增长学识不是这么用的。 话虽如此,他不言不语,生怕错漏了一个字。 看书哪有听八卦好玩? 任临流抱着大白,出言疑惑道:“不是,玄和,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方向?” 江长星仿佛寻到了知音,忙不迭点头。 这时候,他方发现了老友的好。 至少老友说的话,他能听得懂。 玄和峰主:“……” 糟糕,之前任临流被雷劈得太久,导致她都忘了还有任临流这一存在,说话毫无顾忌。 任临流轻咳一声,尽量压抑着期待,矜持道:“如果是被砸灵石矿脉这种好事,我想我也是愿意与魔尊和破军使反目的。” 江长星:“……” 他捂着胸口,有点无法呼吸,忽然觉得自己很需要来两颗天王保心丹吊命。 静光:“……” 饶是崇敬自己师尊,滤镜深厚如他,此时也有点无法违心说话。 他备受拷问,十分迟疑:“师父,这…” 您老人家是不是交友不慎,遭受蒙骗? 无尘方丈:“……” 他能怎么说呢? 他能说没错,这就是他们几个真面目吗? 他能说没错,为师就是爱和他们几个凑一桌打牌吗? 想来想去,只能保持微笑,高深莫测。 唯独玄山掌门。 他冷眼旁观全场,处变不惊,掏出早早准备好的天王保心丹吞咽下去。 玄山掌门冷哼了一声。 呵,还是太天真,太年轻。 那边的舒遥已经问道:“玄山秘史是你和顾迟笔一起编的?” 破军:“……”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悲哀又绝望地发现自己旧账一笔又一笔,挤压成山,压得他永世不能翻身。 既然如此—— 赴死总要赴死得有破军使的尊严体面。 他承认下来,倒打一靶:“怎么?兄弟?我还没寻你算过你找顾迟笔写昆夷秘史的旧账呢。” “这个倒是。” 舒遥一想,是自己理亏,坦白道:“是我寻她写的。” 听得仙道众人叹为观止。 他们敏锐地捕捉到顾迟笔这个名字,围着院长,啧啧赞叹:“院长,想不到名师出高徒,你的弟子居然如此能耐。” 可把他们的几个小崽子比了下去。 院长看着风平浪静,宠辱不惊。 实则是在极力压抑着漫到嘴边的笑,和想要疯狂炫耀的得意洋洋: “咳,迟笔她一贯是很好的,我是极满意这个弟子的。” 就在今天! 院长自觉自己地位平步青云,一步登天。 以后谁再敢抢他的牌打,他就让顾迟笔写他们小话本。 完犊子了。 破军深觉人生无望。 舒遥那么冷静,定然是在酝酿着了不得的东西报复回来。 舒遥不顾那么多,继续问道:“入紫薇秘境前,怂恿我扮成天姚的模样的人也是你?” 破军:“……是。” 仙道众人:“……” 怎么说,这种八卦秘闻,他们还是不要听到比较好。 免得被魔尊事后寻仇灭口。 舒遥:“刚刚在编我和六道寺前辈八卦传闻的,也是你?” 破军:“……” 虽然他也不是很懂,为什么师门前辈,转眼就变成了舒遥本人。 但他确实在舒遥本人面前造谣传谣的没跑了。 皆空方丈:“……” 他有点喘不过气,又有点不敢深思。 若是雷霆之主是舒遥本人,那他们六道寺的筹谋—— 岂不是一场笑话? 皆空方丈闭上双眼,万念俱灰,所思所想只有一个强烈到极点的念头: 这群人为什么还不愿意对他动手? 这群人为什么还不让他获得一个永恒的清静,免受这丑恶世间的折磨??? 仙道众人:“……” 八卦的确是很劲爆,很热辣,足够让人出去回味个三天三夜,此后三年打牌时不缺谈资不假。 但他们也是会害怕和任临流,和魔族一样,被雷霆电得滋哇乱叫的好吗??? 任临流:“……”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现在的年轻人哟。 明明白白说出来。 到底是让他秋后算账好呢?还是让他揣着明白装糊涂好呢? 他故意想做个开明的家长糊弄过去都不给他这个机会。 破军悲壮又决绝地闭上了眼睛。 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死亡雷霆。 他甚至想好了自己该在咽气的最后一刻交代舒遥哪些话: 告诉他自己要埋在哪儿,坟墓是什么规格,要种点什么,陪葬点什么东西。 最重要的是墓碑上一定要给他刻一句话: 如有来生,不遇舒遥。 然而一切如常。 没有悍然雷霆,也没有咆哮剑气。 舒遥仍是那副一触即碎的模样,轻轻笑了一下道:“我明白了。” 他笑里没有喜悦。 与其说是笑,不是说是个为了表达了然洞彻的动作。 舒遥的确明白了。 方才一场雷霆,披覆天下,矛头指向亿万魔族,简直不是此世中人能有的神迹。 代价也很明显。 舒遥在那一场雷霆中,与上一世跨越万年,身化雷霆的自己共情了。 他又重入了无情道。 那个无情无欲的无情道。 舒遥体会不太到喜怒波动,仍是对素日自己,心中有个谱的。 他和破军翻的那些旧帐,换作往常,怕是等不到第二条舒遥就要拔剑。 而今日,他却能和破军一条一条翻下来,心中如静水无波,一痕涟漪也不曾起过。 他终于能做到以真正的世外之眼,审视自己回去所做。 欢喜哭笑,历历在目。 而舒遥已经失去那份共情的能力。 他以前世杀皆空时,不知为何要笑,为何要哭。 不知道欢喜何为,悲戚何为。 舒遥算是将寒声寂影口中的因果报应理了一个透彻。 两世轮回,该死的依然死,譬如七杀、譬如让雪天,譬如皆空。 该入无情道的,依然入了无情道。 而自己多出的与卫珩一段情缘,在入了无情道之后,自然算不得什么。 舒遥缓缓笑了。 确实是好一段因果轮回,丝丝入扣。 他记得自己当初说过,比起天道,他更信自己。 他信主观能动性。 是他说错了。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人力终究不能撼天。 世事如那一弯浩瀚东流水,纵有莽人头破血流不怕死,逆流筑提拔,截住的江水,也始终是那一段而已。 它们迟早会汇入同一汪海面的。 也是,茫茫天道下,三千世界,亿万众生,人力如蜉蝣。 修到大乘,修至登仙,也不过是只格外强壮一点的蜉蝣。 天道轮转,他早该想到的。 舒遥格外心平气和。 没有被戏耍的不甘,没有誓要逆天而行的执着。 只是像得出了一个答案,与知道一加一等于二时,并无二致。 两世轮回,三百年修行,无情道途,皆如打磨砂纸,抛平了他所有棱角,将他打磨得圆滑清冷。 不沾手,不容世。 不对,自己漏了一项。 是结局迥然相异的苍生。 从天道将崩结局下被拯救出来的苍生性命—— 舒遥抬头。 他望见雷云自天边凝聚成型,阴沉沉铺张占了天幕一角。 里面暗藏的雷霆气息不暴躁,也不刚烈伤人。 恰恰相反,它们带着近道的玄妙奥秘,令人心向往之。 那不是天罚之雷。 是渡劫雷云。 他过了这一场渡劫雷云,飞升可期,从此便是天上人。 天道终究是没亏欠他。 苍生性命,魔族动乱,前一个天道拿了重活一次的机会还他,后一个则是为他铺了一条登仙青云路。 舒遥想了想,好像确实没毛病。 他现在修的是无情道,感受不到情爱,是没法在凡尘中世感受到快乐的,又是修行中人,不渡劫飞升,能去干嘛呢? 舒遥尚未来得及拔剑迎上那雷云,已然落入了一个怀抱。 另一边,重伤的小沙弥,和重伤的皆空,面面相觑。 陷入了一种谁也不先开口,开口也不知道说什么的诡异尴尬之中。 皆空气若游丝:“您…就是我们六道寺的那位前辈吗?” “是我。” 小沙弥嘿然冷笑:“没错,未曾醒来前,因为知晓了你的风月中事,而被你罚去洒扫的祖师爷,古往今来,恐怕只此一家吧?” 仙道中人当然是乐见其成,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甚至有空把眼睛从舒遥和卫珩那里挪一点出来。 毕竟卫珩一来,不过是卿卿我我的戏码,哪里比得上晚辈欺师灭祖,祖师清理门户这一出刺激? 皆空方丈:“……” 哪怕这话遍地是槽点,他竟寻不出合适的入手点去反驳。 毕竟确实是他,罚的小沙弥去洒扫。 毕竟他确实因为流言蜚语,才罚的小沙弥去洒扫。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可听了仙道那么多交谈,到底不是白听。 在灵魂受到污染的同时,皆空方丈也该学以致用,出奇制胜。 他一不做二不休,冷静沉思,绝地反击道:“可是前辈祖师,您和雷霆之主的风月中事,恐怕也并非空穴来风吧?” 小沙弥:“???” 怎么见鬼的雷霆之主??? 他本人怎么不知道??? 舒遥实则是一直很喜欢卫珩抱他的。 拥抱的那一刻他们气息交织,肌肤相贴,周身被温暖得刚刚好的温暖笼了个全。 那是一种非常奇妙,也非常好的感受。 仿佛下雨天与人同撑一把伞,伞柄上双手交握。 也像是大风夜烤的同一堆火,累了便可倒在那人肩头入睡。 从此再长再难的路,也有人执手相携,有人全心全意。 道途不孤。 可今日,舒遥再寻不着这种感觉。 他只觉拥抱的动作累赘无关极了,也觉得身上温度压得他喘不过气。 仿佛是修无情道之人的自知之明,知晓自己配不上卫珩那样重的心意。 他们之间有千言万语。 又如一团乱麻,无从下手。 天边的雷霆不肯等人。 雷云层层壮大,卷起狂风呼啸,天色骤变。 雷霆的声音也响了隐约几声,似是在预示不久后的降世。 卫珩说:“那是阿遥你的云。” 他心一直被揪得很紧,哪怕是抱着舒遥,也毫无放松下来的迹象,如同抱着的是水月镜花,一场虚幻。 能让卫珩有这种感受的,这一团渡劫雷云之主别无二人。 舒遥嗯了一声。 他回想了一下自己曾经所做,从卫珩怀里扬起了眼睫冲他笑,语声温软,如刚暖好的熏人热酒: “不用去管雷云,我自是要与阿珩在一起的。没有阿珩的仙界,去了也没什么要紧。” 这也不算是说谎。 舒遥想。 仙界,去了也没什么要紧是大实话。 再加一个没有阿珩做定语修饰,当然算不得假话。 舒遥颇有点欣慰。 看起来过了两个三百年,他曾经的语文老师教给他那些东西,仍是好好的在他脑海里存放着。 卫珩看他。 看他脸色白得如能透光的冰雪玉石,染血唇角,却是丹砂研磨,鹤顶鸩羽。 看他容貌灼然,震慑魂魄,内里藏的则是透骨冷彻,万古不化。 舒遥笑得确实好看,亮如春光,甜意如酒。 却像是被人细细剪裁,一枝一叶都定好如何摆放的牡丹盆栽。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没了神气。 他以前从没那么笑过。 卫珩声音略滞涩了一下:“不必特意哄我,我总是想你做你想做,想你高兴的。” 日月照璧对世人一视同仁。 没有独独对舒遥一个人严格的道理。 日月照璧总是想世人能好的。 也没有禁锢着舒遥不让他走的道理。 舒遥:“……” 真的好难。 感受到高兴这种对他来说可以称之为珍贵罕有的情绪,真的好难。 舒遥觉得自己不对。 他尽管失了七情六欲,脑子仍在,尚有明辨是非的基本能力。 想一想,若是有人与你跨越仙凡之差,真心相爱,过五关斩六将,眼见是打死了最终反派,可以回老家结婚昭告天下,携手奔往明天坦荡的未来那种—— 然后煮熟的道侣告诉你他入无情道了,他跑了。 这大概是有点使人疯狂的。 是可以被写无数话本痛骂的那种负心薄幸渣男。 舒遥不是很想做渣男,自己谈过的恋爱,理应自己负责到底。 但他也没有办法。 他原想自欺欺人,照着他原来和卫珩相处时的情景来演。 可他骗不过卫珩,更骗不过自己。 舒遥说:“对不起。” 他和卫珩相处的情景舒遥记得清清楚楚。 然而曾经以为的全心全意,此生不渝;走过的很多难关,一一解开的误会,和耳鬓厮磨,亲密无间。 回忆如走马看花般在舒遥脑海中一一重现。 与看过的山川景物,湖泊河流没什么两样。 没那么叫人心酸感慨。 舒遥也只说得出“对不起”三个字。 天边的雷云膨胀到了极限。 第一道雷霆撕开重云,俯冲向地面疾落而下! 第100章倒计时一 舒遥不想飞升。 他不想的原因也很简单。 留在人间,没有什么有意思的。 去了仙界,也没什么有意思的。 暂且扯平。 然而人间有他曾经的爱人,有他曾经的朋友,也有大局待定的魔道。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俱是他无法逃避的责任所在。 修无情道,是舒遥没有办法。 但修不修无情道,该担的责任是一样要担的。 如此说来,舒遥心中的天秤自然偏向于留在人间。 权衡不过是短短一瞬。 舒遥很快拔剑,想要挡下天雷。 他的动作怎么看也不像是准备乖乖迎接渡劫雷霆洗礼的模样。 破军低低呼道:“舒遥,你是不是不要命了?本来受了那么重的伤,如今还想和雷劫硬扛?” 舒遥道:“我不想飞升。” 破军:“不是兄弟,我理解你不想飞升的心情,可你既然不想飞升,为什么要搞来雷劫?” 是嫌命太长不够挥霍,还是嫌生活如死水沉沉一片不够刺激? “非我所愿。” 舒遥说:“凡间有你们,有很多未尽的责任所在,我不能撒手而去。” 破军被他短短几句话搞得险些崩溃。 他面无表情道:“信我兄弟,要是你愿意在我不眠不休和魔道事务奋斗在第一线那会儿说这句话,我一定会感动到热泪盈眶,出生入死在所不辞。” 破军顿了顿。 像是在极力压抑自己拔扇子暴揍一顿舒遥的冲动:“可你现在说这种话,只会让我想打你。” “大家都是大乘的修行者了,说漂亮话前,首先得有口活蹦乱跳的气,和能说话的嘴这个道理你应该要懂。话说得再漂亮,留下一句被雷劈焦的尸体无济于事。” 若是以前的舒遥,一定先让破军自己尝尝被雷劈焦的滋味。 可他此刻竟能心平气和听破军说下去。 破军是在关心他。 舒遥想。 把烂摊子留给一个关心他的人,未免太说不过去。 况且—— 舒遥将目光转向卫珩。 这世间远远不止一个关心他的人。 他见卫珩闭了闭眼,似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再睁眼时,卫珩眸中种种情绪皆一一归于寂静,沉沉如海,百川归会,波澜不惊。 卫珩说了一个好字。 他言语简单,意思也很简单。 你要去什么,便放手去做。 他总是盼着舒遥好,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 卫珩拔剑护在了舒遥身前。 众人的声音,齐齐消失在灼眼雷光之下。 唯独破军倔强地不肯闭嘴,他有点疑惑,又有点崩溃: “兄弟不是我说,你不想飞升就不要飞,没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你上演这一场苦情戏码是了什么?” 舒遥不知道。 他也无法理解卫珩拔剑的举动,去对破军情绪上的崩溃感同身受。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还是任临流拉住的破军。 任临流叹息道:“算了算了。” 破军:“???” 算什么算??? 他不是你兄弟,不是你们仙道那边该管事的人,是你说算就能算的吗? 也不想想他舒遥是双眼一闭,无论到天上飞升,还是被劈到地底下长眠都算清静。 剩下自己还不是要为魔道中一堆破事累死累活的??? 任临流说:“他入了无情道,七情断绝,六欲寂灭,你和他生气没用的。” 破军这才发现任临流的神色也很沉重。 也是。 设身处地一想,最得意看重,好几百年没见的徒弟所遇非人,不仅仅是个恶名昭著的魔修头头,还是个修了无情道用完就跑的负心人—— 确实该很沉重。 舒遥和卫珩没有抢谁先出剑得更快的机会。 有一把剑矫矫腾空而出,如游龙出谷,飞凤破云。 它剑宽不盈寸,剑长不过三尺,在悍然映满天幕一角的雷霆电光下,其煌煌然的浩荡气势未输半分。 理应如此。 这把剑曾随他主人跨越万年,化身一场雷霆落了九九八十一日方绝。 雷霆过后,孤煞肃清,天地浩然。 理应有这样的气魄。 舒遥怔了怔。 也对。 寒声寂影为他前世佩剑,陪他跨越万年,是天刑之雷半身,又镇守深渊万年之久—— 是有资格渡一道雷劫飞升上界的。 天道之下,众生刍狗,万物平等。 没人规定剑不能渡雷劫。 是想搞种族歧视还是怎么的? “兄弟。” 破军声音有点颤抖:“那那那,不是你的剑吗?” 怎么回事??? 为什么一把剑也可以来雷劫上掺合一脚? 现在的剑都那么厉害的吗??? 大争书院院长望着笼罩在雷霆里,仍浑身上下皎皎不凡的寒声寂影,喟叹道: “不想我辈修行多年,竟是被一把剑比了下来。” 玄山掌门心有戚戚。 “这是重点吗?” 玄和峰主满脸凝重,说道:“你们看,那一把正在渡劫的剑,和魔尊手上的一模一样。” 那么问题来了—— 那把剑和魔尊什么关系?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众人注意力纷纷被转移,表情丰富,窃窃私语。 显然是在自由地发挥他们脱缰似野马般的想象力。 在不久的将来,新秘史话本的诞生,已经蔚然可期。 静光:“……” 所以自己师父,果然是交友不慎吧? 他欲语还休望向无尘方丈,颇觉无从入口,不知该从何告知他师父这个残酷的事实,向他揭露险恶的世道,冰冷的真相。 而六道寺这边,已然顾不得那么多。 他们眼里,脸上,周身空气中—— 无不扭曲成了两个大字赫然醒目: 绝望。 皆空方丈绝望道:“祖师爷,你为何会想不开,专门挑此方天地,轮回转世?” 小沙弥绝望道:“你选的什么好时候,要在这个时候搞事?难道是韬光养晦,安心蛰伏不好吗?” 他们已经顾不得欺师灭祖,清理门户。 这些在他们共同的,惺惺相惜的战友情下,被衬托成了小事。 皆空方丈与小沙弥相拥而泣,抱头痛哭。 另外一边,寒声寂影稳稳当当地接下一道又一道雷霆。 它为天刑之雷半身,这等雷霆,对寒声寂影与其说是考验之雷,不如说是增补之物更恰当。 自然接得轻松写意,不觉困难。 若舒遥是全盛时期,想来也是与寒声寂影相同的境况。 舒遥不觉握紧了他手中那一柄寒声寂影。 剑柄镂花嵌上肌肤。 无论前世今生,那是舒遥最最熟悉的手感。 因为寒声寂影自真正从他青涩时伴他一路走来。 他们一同见过无上荣光,意气风发;也跌在险途上险些起不了身,伤痕累累。 但无论何时何地,寒声寂影皆是他可以放十分心神去信任的生死伙伴;是支撑他挺直脊背的最大倚仗;更是他前行路上的一道微光。 哪怕那道光冰冷威严,并无世人逐光想寻求的温暖贴肤—— 那也是一道光。 弥足珍贵。 舒遥眨了眨眼,有难言的心绪,似潮水般蔓延过心间。 那一刻,他忽然不再那么地奇怪于卫珩破军的一反往常,大惊小怪。 大家都是凡人而已。 生于世间,难免会为世事侵扰,受凡尘所苦。 最后一道雷霆散去。 众人见到世所难见的奇景。 天空晴霁,青蓝之色如湖泊水光,瓷器釉色,无端让人心神沉静下来,偏偏万千霞光如凤凰尾羽,自天尽头列了半边天,辉煌灿烂,目眩神迷。 素雅与艳丽,沉静与华靡,竟是协调无差,共同拼镶了一副天上美景。 彩云铺叠排开,似云梯通青天,又似展翅鸾鸟,欲载人扶摇直上,万里乘风。 云梯尽头,传来仙乐隐隐。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哪怕是趁着顺时风飘荡入耳朵的一两音,听了也觉得红尘涤尽,宠辱皆忘。 好一派仙家景象,祥瑞连绵。 唯独出戏的是,一步步登上云梯的,不是宽袍大袖,仙姿飘逸的修行者。 是一把剑。 众人面对此情此景,实在不知该做何感想。 可见有时候,知道得太多,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寒声寂影走到了天梯的最尽头。 此刻他已经与舒遥隔得很远,一人一剑,皆看不清对方面目。 寒声寂影发出了一声剑吟。 那声剑吟很奇特。 众所周知,剑鸣声不过那么几种,因为铸剑材料多冰冷尖锐,无坚不摧。 可寒声寂影的这一声不一样,意味很温情,很复杂。 像是幼时母亲轻声哼的一曲乡谣,也像是少年时喜欢的姑娘离别含泪弹的一首琵琶。 这回应当不一样了罢。 寒声寂影想。 天劫是他替舒遥受了,从此舒遥能太太平平地安生待在这世间,只要修为一到,爱什么时候飞升什么时候飞升。 无情道,只要没了证道天雷,不过是两世两场雷霆的共情,他身边的人那么闹腾,闹腾多了,总会慢慢缓过来的。 深渊有舒遥的天刑之雷在那儿压着,出不了什么大事。 而自己,万年镇守深渊,算是将一世的陪伴情分还清。 舒遥既然有了新的一世,与上一世走得迥然不同,自己也该去不同的世界看看不一样的风景透透气。 舒遥听懂了这一声剑吟。 他向上弯了弯唇角。 那缕笑意很薄,很浅,如藏在刀光剑影里的一缕梅花香,若有若无。 却始终沁人心肺。 舒遥轻声说:“日后在仙界行走的时候,记得弄个好看些的化身。” 他曾经的剑,理应是要好看的。 全然忘记上一世他修无情道至深处时,别说是好看,就是何为好看都忘了个一干二净,红颜白骨,一概视之。 雷劫渡完,魔族重归安定。 六道寺…看小沙弥和皆空那止不住的泪水,那一脸的神智迷糊,就知道他们心智受到了几近覆灭性的打击,绝不会有能耐再搞风搞雨。 任临流:“此间事毕,为保险考量,将六道寺三人带回玄山罢,等六宗诸事平定下来再处置。” 众人无异议。 玄和峰主呼朋唤友:“正好都是去玄山,来打一桌牌吗?” 她语气怨气深深:“托几个秃驴的福,我好久没能好好地打过一桌牌了。” 江云崖一口应允:“好说好说,坠青天有师父在,我是全然放心的。” 被代表的江长星:“???” 院长也答允道:“等我将书院事情处理毕后,随后就来。” 静光投在无尘方丈身上的眼神暗藏期盼。 这下自己师父该识破他们的真面目,知晓自己误交损友,及时止损。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哎,外面的世界,真的好险恶。 即便是六宗前辈,也是这样表里不一。 看来他们这般的修佛中人,唯有避世,方能得一方清净。 接着,静光眼睁睁看着自己推崇备至,奉为高僧大德般的师父笑眯眯说了一句:“好啊。” 无尘方丈自若道:“无妄寺事有静光打理,想来我是不用操心的。” 静光:“???” 啊??? 他不敢相信自己大乘期的听力,甚至是怀疑自己经历接连不断的机场惊变,听觉出现了问题。 大约是他的神情太过惊悚,他的反应太过激烈,居然惊动了任临流和江长星两个。 任临流同情地拍拍他肩膀:“习惯就好。” 江长星语气里饱含沧桑:“没办法的。” 静光:“???” 所以在他闭关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众人各回各的宗门。 魔王估摸是被舒遥的一场雷霆吓到了,死活不肯去魔道,仍是回了玄山。 “不需要,真的不需要。” 破军劝舒遥道,“你想想魔道有我和七公主,剩下的孤煞,要么是虾兵蟹将,要么是惊弓之鸟,有什么好忌惮?” 破军想得很深远。 若是舒遥和卫珩闹崩了,他们要面临的就是日月照璧和整座玄山。 远远比孤煞那些要来得可怕千万倍。 他不遗余力,下了死力气劝舒遥道:“对了兄弟,你入无情道,是不是不记得曾经你和道尊那些往事?我来给你说一说吧。” 破军嘴里说出的是好一出婉转动人,潸然泪下的爱情故事。 舒遥:“……” 他原想说,自己只是入了无情道,不是失忆,更不是失智,往事仍记得一清二楚。 他怎么不知道有“痴道尊感天动地,死贪狼断情绝爱”这一出戏码??? 话到嘴边,舒遥想,算了。 他跟着破军声色俱厉,痛心疾首的控诉附和道:“你说得对。” 自己负了卫珩,确实挺不是人的。 破军:“……”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天哪,舒遥竟然认同了他。 这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舒遥良知仍在,尚有挽回的余地。 破军几乎要流泪。 果然,入了无情道的舒遥就是脾气温和好说话。 要不是顾忌着那把日月照璧,破军真想烧香拜佛,求舒遥一直在无情道坚守下去得了。 他说得口干舌燥,总算将舒遥凄美的爱情故事说到了头。 破军语重心长告诫舒遥:“兄弟,你确实不是个人。不过只要你回玄山,一切仍能回转,争取重新做人,早日投胎。”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说着,破军给了他一瓶丹药和一本册子。 说丹药是天王保心丹,必要时刻可以来一颗镇定心神。 千叮咛万嘱咐,建议他配合册子在卫珩在时使用。 舒遥:“……” 他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魔道抢起了坠青天和大争书院的活? 再说一遍,他是入无情道,不是失忆,更不是失智。 他知道破军禀性。 知道丹药和册子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一转眼,破军身影远到看不见。 果然这就是无情道的不好之处。 舒遥想。 连劈破军都懒得下手去劈。 ****** “魔族既然退去,我该回倒悬剑山了。” 倒悬山主道。 在回去前他像是想起什么,转头随口问了破军一句:“倒悬剑山如今如何?引长烟又如何?” 破军:“……” 他思索一下,企图粉饰太平,避重就轻:“倒悬剑山…挺太平的,引长烟…挺努力的。” 没毛病。 剑修东倒西歪了一地,被洗脑,当然挺太平的。 引长烟为了逃倒悬山主的追杀也很努力。 倒悬山主满意颔首,飘然远去。 破军忽然有点同情他。 倒悬山主自以为等待的他是倒悬剑山剑修整肃,白衣如云,是引长烟双手捧他从魁剑,在前恭候。 反而现实却是剑修遍地,流言乱飞,孤零零挂在树上的从魁剑和找不着踪影全天下跑的徒弟。 惨,是真的惨。 ****** 舒遥最终是听了破军的劝,孤身一人,红衣佩剑上山门。 山门口有驻守的弟子拦他,舒遥便答说: “魔道舒遥,我是来寻卫珩的。” 他已经不在意魔尊这个虚名。 自报姓名不过是为了告诉旁人他是谁,而不是为了说明他在天下拥有何等的地位。 玄山弟子见是他,无不讶然,从他们压低音量交谈间飘出的只言片语,也可知晓会有何等离谱的传言。 舒遥不太关心。 旁人传他们的,说他们的,声名飘渺如云烟,随他们议论,与他何干? 舒遥来到了玄妙峰前,自竹林间窥到卫珩身影。 他立于竹林间,便有轩然霞举,云飞月映之态。 如玉山将崩,风姿卓绝。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魔尊来此所为何事?” 卫珩问他。 观他仪容,听他声音,竟听不出多少气恼意难平,仿佛之前丢下他跑的那个混蛋不是舒遥一样。 卫珩应该是没有生自己的气。 舒遥知道。 卫珩叫他魔尊,不是卫珩彻底冷下心肠,想要一刀两断,从此恩断义绝。 是卫珩知道他如今断情绝爱,不想再叫舒遥无谓烦忧,顺着他心意斩断了关系罢了。 若是他先开口,那舒遥就不必有负担。 舒遥却不如卫珩的意。 他答道:“我来寻你。” 舒遥说:“我们曾经心意相通,彼此很喜欢过对方。” 大乘眼力细致到可怕的地步。 所以舒遥自然不难看见卫珩眼睫抖了抖。 卫珩答他说:“是。” 其实这个曾经可以不用加。 他仍是很喜欢舒遥的。 可惜说出来,也不过是做了无用功。 何必多说。 舒遥:“丢下你就跑,未免太不负责任。” 卫珩:“你入了无情道,我不欲你纠结。如先前的刻意为之,实则是不必的。” “其实也不算很痛苦。” 舒遥认真地回想了一下之前情景,回答卫珩道:“装下去不算很痛苦。毕竟我如今很难品味出高兴这等情绪,做什么都一样,没差别。” “不如装下去,也算是尽到道侣责任。能让你高兴,那装下去这件事情便比其他的事情要重要,要值得。” “反正我做什么都差不离,当然是你的感受最重要。” 话说到这里,舒遥自己先是一怔。 他发觉自己失却共情能力,对卫珩仍是不同的。 他能代入卫珩位置,去为卫珩着想。 说起来,舒遥与卫珩的关系确实不一般。 上一世天道将崩,阴阳失调,其本身缺陷极大,根本容不得卫珩修道至大乘。 舒遥上一世没有遇到过卫珩。 兴许卫珩是亿万凡人,泯然众生。 也兴许他根本未曾来到这世上。 这一世的天道则不一样。 因着舒遥身化雷霆的那一场肃清,天道得以增益,卫珩也因此应运而生,成就道尊之名。 冥冥之间,因果早铸。 也许是为着一线牵连因果,引动舒遥心神,他对卫珩与旁人,终究是不一样的。 “阿遥,我想你好好的。” 卫珩说。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日月照璧天下第一,哪怕是两百年前赌上自己道途,诛杀十万魔种的剑也未曾迟疑,软弱过一瞬。 唯独对着舒遥认输了。 “可我也是会难受的。” 先前在深渊,卫珩看舒遥口不达心,笑不入眼。 他生平第一次知道原来笑亦可以作刀。 字字锥心,深入肺腑。 舒遥自己不觉得装下去有多难,卫珩不一样。 他也是会难受的。 日月照璧战无不胜,剑主到底仍是血肉之躯。 与此同时,舒遥脱口而出: “阿珩,要不你亲我一下?” “你亲我一下,我便和你讲一个故事。” 第101章正文完结 “别闹。”卫珩道。 舒遥看他样子,已猜得到卫珩后面想说些什么。 大抵又是“我不想你为难之类的。” 他入了无情道,连言语也能省则省,不必要的话一概不提,自是不想和卫珩僵持下去。 舒遥干脆自己去亲了卫珩。 还好。 舒遥想,没什么旁的感觉,暖融融的,比起在深渊被卫珩抱住时透不过气来的感受,已经好上太多。 看来自己的猜测没错。 自己和卫珩之间,前世今生,冥冥之中自有一线牵。 他两世因果轮转,独独剩下卫珩的这一根未曾还清。 如一缕微弱牵绊,拽住了自己在无情道上的脚步。 兴许那一缕牵绊微弱如游丝,却是的的确确真确存在的。 自己所该做的,是将那一缕牵绊无限加深。 深到能够彻底拦住自己入无情道的脚步。 舒遥突发奇想。 他说道:“亲也亲过了,不如阿珩你睡一下我?” “别闹!” 卫珩低斥道。 相同的两个字,这一回他出口得更快,声音也更僵硬,更滞涩。 舒遥不是很喜欢卫珩说话的声调。 日月照璧天下第一,道尊原该是在云端不染尘埃,高华彻骨的。 无论如何不应左右为难,举步维艰。 舒遥不知道心疼是何等感受。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但他确实不想见到卫珩这般。 他转开话题,强词夺理:“阿珩你是因为我入了无情道,便不把我当道侣了吗?” 卫珩:“你不必为难的。” 更不必做到如此地步。 “我不为难。” 舒遥说:“我应负起对你的责任,更想看着你高兴,所以我不曾为难过。” “入无情道非我所愿,虽说于我而言,无情有情似乎差别不大,与阿珩你来说却是大不相同。于是我也正尝试寻找着恢复如常的方法。” 舒遥想了想,觉得自己如今感受不到高兴悲伤等情绪,可以说是失去了一套“我高兴、我乐意”的行事准则。 道理取代高兴,成了他新的准则。 有道理的便去做,没道理的则不做 让卫珩高兴的事情就是有道理。 让卫珩不高兴的就没道理。 简单明了,通俗易懂。 舒遥忽然觉得自己很没道理。 他一边想着要卫珩高兴,另一边又看着卫珩因自己一步消沉下去。 可惜舒遥来不及将他那套新整理出来的“道理”说辞和卫珩说道说道。 他迎来了一个亲吻。 亲吻过后,卫珩将他抱上了床榻。 衣衫一层层地被褪去。 舒遥眼睫似受惊蝴蝶,兀然一抖。 其实还好。 舒遥品味了一下。 他像是一个孤立着,被隔绝于世界之人的旅人,与那一头的众生隔了茫茫长河,蒙蒙雾气。 他能看得见悲欢喜怒,却无法感同身受,心如死水,始终波澜不惊。 如此刻在床上,舒遥无法克制自己生理性的颤抖,也知道他应该发出点声音。 但舒遥琢磨了一下。 眼泪,是干巴巴挤不出来的。 声音,刻意为之未免太像迫于无奈的礼节性捧场,有点辱道尊。 他只好静静挂在卫珩身上,任由他动作。 舒遥望着彼岸很久很久,望到眼睛发麻,心生倦意的时候,他忽然一个愣神。 再睁眼时,自己被卷入潮水如涌,风口浪尖上,身乘小舟。 潮水拍岸,浪花也不知道翻了一次,一重又一重绵延无尽。 终于,舒遥被推倒了最深处。 云雾一层层地散去,他离彼岸越来越近的同时,刮在身上的风也随之增大。 风吹散了云雾,也吹寒了肌肤。 舒遥心湖被吹起了一痕。 他觉得有点冷,又有点无助的彷徨。 他登上这独木孤舟许久,终于在此刻方感受到了些正常人应有的情绪。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眼睛被吹得发酸发胀,眼底隐隐地泛起泪花。 舒遥挣扎着向卫珩那边伸出手,声音断续:“阿珩…你,抱一抱我。” 卫珩依言轻轻环住他,很温柔一个怀抱。 风不见了。 也没有那么冷了。 舒遥仍没有登上人声热闹的岸边,却觉得靠不靠岸,好像也没那么紧要。 因为他有了雨中火,有了风中檐,也有了雪中酒。 表达到底欠缺,言辞也终究乏力。 只能说是熨贴极了的稀世奇珍,是重逾生死,甘愿生死交托的物事。 舒遥眼泪止不住地落了下来。 他颇觉委屈,哭着说疼,说卫珩你一定是不把我当道侣看。 卫珩问他要不要停下来。 舒遥眼泪一落,便不曾停过,一滴一滴顺着他脸往下滚,如牡丹花蕊间藏的一点露珠,不觉狼狈,反而艳色无边,动人极了。 舒遥带着哭音说那还是继续吧。 卫珩以指尖和双唇轻轻擦拭去他眼角泪珠,意味温柔。 和他动作截然不符。 可惜他一番做了白用功,舒遥眼泪一直没停下过来,一波比一波落得更凶,求卫珩的声音却渐渐低微了下来,似是无力继续。 …… 等舒遥睁开眼时,已是第二日的天光。 他伸手想要去够寒声寂影。 舒遥记得六道寺的三人仍被拘在玄山中。 他们的性命是舒遥想要的。 奈何舒遥他浑身酸疼,无论如何努力,只够到了卫珩的一截手腕。 很奇异的是,抓住了卫珩手腕,舒遥却比抓住寒声寂影更安心。 他昨日被折腾得够呛,如今仍未恢复过来,索性就着满身酸疼和沉沉眼皮睡了过去。 舒遥再度醒来时,与卫珩相对无言。 屋子里弥漫的,是情绪一个激动就睡了自己前道侣的尴尬。 所幸有皆空,怀着济世救人的大无畏慈悲精神,勇敢跳了出来,将他们拯救出尴尬深渊。 舒遥说:“我要去杀皆空。” 卫珩闻言,将搁至床边寒声寂影交于他手,起身道:“我陪你去。” 舒遥见到的皆空神色萎靡,怀疑人生。 他见是舒遥前来,抬起了头,眼中热切,将舒遥逼得倒退一步。 皆空激动问道:“魔尊,你总算是要来杀我了吗?” 舒遥谨慎回答:“是的,我来杀你。” 皆空仰天长笑! 他笑得夸张,几乎将自己咽得喘不过气来,半晌方止,欣慰拭泪道: “黄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我等到这一日。” 终于等到迎接死亡的这一日。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死后,没有令人发指的魔道,也没有令人绝望的仙道。 唯有永恒的清静。 这天下莫非有比死亡更美妙的事情吗? 活着真的好难。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也真的好痛苦。 舒遥:“……” 被皆空那么一打岔,他提剑的那两分兴致,也统统散了个干净。 “是来杀你的不错。” 舒遥疏懒道:“尽管你不想听,该听的话,也要给我听下去。” 皆空:“……” 死亡真的好难。 大家都是成熟的修行者了,干脆利落抹脖子有什么不好吗? 舒遥说:“有件事情,我想你必须知道。” 他经雷霆反噬和昨天那一番折腾,正是没力气的时候,说话也懒洋洋的,无精打采,提不起精神。 却没人敢小觑他。 不止是因为绮丽颜色,咄咄逼人,更是舒遥那个人明明立在眼前,却好似游离在天道之外。 仿佛不受束缚,跳脱三千世界,亿万众生。 又仿佛他就是束缚本身。 舒遥笑了笑。 他笑得很冷,笑意未至眼底:“雷霆之主,是我。” “近在眼前的一场是我,万年之前的一场也是我。” “你们六道寺,无论哪一辈子,跳着说要除魔时比谁跳得都高,隐世时比万年乌龟更像王八。你们是仙道六宗里,最没资格杀我的那一个。” 舒遥好整以暇,亲眼见着皆空神情随着他吐出一字,便崩裂一分。 到最后,心如死灰,万籁俱寂。 当然这不要紧。 反正皆空已经心如死灰过很多次,都快成习惯了。 舒遥微微向上挑了挑唇角:“你们再看不顺眼我也没用。” 他向上指了指:“上面有我的靠山在。” 仿佛是为了响应舒遥的话,给这群不知好歹的和尚一个教训,雷霆贯穿上下万里,九重叠云,疾落而下! 与舒遥出鞘的寒声寂影,刺进了同一处心脏,溅起了同一人的血花。 舒遥怔在了原地。 他先前如刀似剑,冷锐披霜的笑容遇雷霆如遇春风,逐渐化开在眼底。 舒遥眨了眨眼。 有一滴眼泪自他眼中落下。 也许是他与卫珩一线缘分,跨越两世。 也许是他上一世的寒声寂影替他挡了天劫,舒遥沉浸的无情道不过是雷霆共情,终有一日会缓缓好转。 又或许是手刃两世仇敌元凶,从此世间再无仇怨纠葛。 舒遥看清了那道岸的面目。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那道自天幕而下的雷霆,将他身边最后萦绕的一点云雾劈开。 舒遥听见了人声鼎沸。 他看见有人脸上带笑,有人眼中含泪,有人欢欣闹腾,又有人沉默伤悲。 每一种情绪,都正正击在了他心口。 舒遥想起自己经历过的那些时候。 修行之苦,练剑之难,道途之险,反目之痛。 也有朋友之谊,相惜之情。 有心中挚爱,生死不离。 舒遥理解了他们。 他懂了世人的苦,世人的痛。 更为世人的喜悦欢愉,为世人的笑容而笑。 他下船,到了彼岸,将最后一点蔽眼云雾抛在了身后。 舒遥出了无情道。 他猛地转身,很用力很用力地抱住卫珩。 舒遥语带哽咽:“不修无情道了,再也不修无情道了。” 卫珩沉默着回抱住他。 他也有点哑,说道:“我一直都在。” 无论舒遥修不修无情道,他一直都在。 舒遥有情,他则执剑陪舒遥携手同行。 舒遥无情,他则在舒遥身后等他回头。 “不会的,不会再修了。” 舒遥摇头。 他有点语无伦次,说得也有些辞不达章: “我前世今生,无论修不修无情道,皆无愧于世,是我知道我该那么做,做对的事,和有没有情无关。” “可世上有人爱我。” 是卫珩,是寒声寂影,更是他的朋友。 舒遥抱卫珩抱得更紧,喃喃道:“只要世上仍有人爱我,我便爱着世间。” 无论转世轮回几次。 也无论挫折背叛,剑影刀光,血火烽烟。 所以入不了无情道。 雷霆消弭,天空初霁。 寒声寂影在天上很是欣慰。 大道三千,学什么不好,偏偏要搞无情道。 听过来剑的话,不会有错的。 有过来剑在,只要舒遥不想,无情道什么,做不了妖,掀不起浪花,不存在的。 ****** 舒遥和卫珩携手,慢慢走下山峰。 舒遥说:“我还未曾好好地看过整个玄山,阿珩,你陪我走一走。”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卫珩说好。 舒遥说:“我昨天要给你讲的故事还未讲给你听。” 他道:“从前有个傻子,因为某些很傻的原因,来到了这个世间——” 舒遥的话音被打断。 因为他们走到了外门弟子所在的演武场,有弟子见他眼生,好奇过来问询。 舒遥也不恼,笑着答他说,是初入玄山,还请师兄多多关照。 弟子看呆了在他一个笑容之下,等他走了方一拍脑门想起自己未问询他名姓。 舒遥笑意未散:“遇到了一些挺傻的事情,入了个很傻的宗门,后来又认识了三个傻朋友。” 亏得是卫珩,有耐心如聆金科玉律般的听他说下去。 要是旁人,听舒遥这一串傻,可能早就翻脸不认人。 他们来到了论道台。 论道台弟子人手一本话本,看封面字样,还相当的百花齐放。 当然,本数最多,独占鳌头的仍是玄山秘史。 魔尊秘史也不敢落后。 由此可见,舒遥这一个两道风云人物,当之无愧。 弟子大约是没想到会见到道魔双尊本尊,惊得将整本本子直接掉在地上。 更方便舒遥将封面几个字一览无余。 若非是卫珩扶了他一把,舒遥险些笑得直不起腰。 留下一堆弟子在那儿绝望哀嚎,说完了完了,接下去几年里论道台是别想好过,等着作业翻倍赛炼狱的日子吧。 舒遥说:“怪一个傻秃驴,他的三个傻朋友和他先后闹崩,天道也是个傻的,摇摇欲坠。” 卫珩有些明白,握紧了他的手。 他们一一走过玄山峰头。 看见任临流怀着揣着大白,手里挥着剑,想给大白再劈一条河流出来戏耍。 看见玄山掌门处理事务,一桩一桩如流水,神情专注严肃。 如果没有搁在旁边的天王保心丹,大概人人见了都不禁肃然起敬。 看见玄和峰主四人吆喝打牌,热火朝天,她和江云崖一个拿剑说话,一个推算牌势,就差大打出手。 静光神情麻木,怀疑人生。 “魔尊!”玄和峰主喊住舒遥,小心翼翼地试探性问道:“冒昧请问,你如今如何?” 她想好好地在玄山上打牌。 不是很想成天担忧自己要不是被日月照璧迁怒,要不是被寒声寂影波及,过安全得不到保障,打牌不能尽兴的生活。 “挺好的。” 舒遥暗示她:“比在无情道的时候好许多。” 玄和峰主长长松了一口气,坐回牌桌。 苍天保佑。 回头给无妄寺里捐栋大雄宝殿,让菩萨保佑,师兄和魔尊长长久久,让她放心尽情地打牌。 菩萨:“???” 我不管这个! 兜兜转转,舒遥和卫珩又回到了玄妙峰上。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舒遥的故事也讲到了尽头。 “故事最后,他做了一件不那么傻的事情。” “那件事情让他转世轮回,有了遇见阿珩你的机会。” 舒遥眼睫一扬,勾出一弯眸光如春波温柔。 他释然而笑,笑得一如百年前少年时候,鲜衣未褪色,明澈美好。 “我以为侥幸的相遇,原来是曾经抵死拼杀出来的一线希望。” “有了这一线希望,故事里犯的所有傻,都成为了值得。” “不傻。” 卫珩等他将故事说完,道: “一点都不傻。” 他们两人再没说话,扣着手一同上了玄妙峰。 台阶很长,影子成双,相依相偎,也被阳光拉得很长。 是永不分离的样子。 第102章倒悬山主x七域主(1) 倒悬山主回了倒悬剑山。 倒悬剑山远远望去,人烟有些稀少,不似旧日御剑穿梭如云的样子。 这也是应当的。 倒悬山主想。 倒悬剑山一番内乱,遇事者难免人心惶惶,闭门自安。 再近些看,碎石满地,松柏倒栽,飞瀑干涸。 这也是正常的。 倒悬山主想。 倒悬剑山一番内乱,打斗不可遏制。 大家都是剑修,都晓得剑气余波下是何等影响。 他一路上了主峰,将路过的几个弟子议论声,尽数摄入耳中。 “咦,山主怎生回来了?不和七域主一起吗?” “你懂什么?” 另外一个弟子拿胳膊肘撞了撞说话弟子: “呔,山主是为了我们,才不得不遇那魔道七域主委以虚蛇,于山主而言,自是我倒悬剑山最重要,此番宗门出事,山主无论如何是刚赶回来的。” 质疑的弟子不再出声。 可能是被倒悬山主牺牲小我为大家的无私奉献精神感动到语塞。 也可能只是单纯地想起了某些被顾迟笔统治的恐惧。 这也是… 不,这一点都不正常。 倒悬山主大概对引长烟在倒悬剑山干了点什么,心里有谱。 他只字不言,只是面色愈寒,预备去找引长烟拿回从魁剑。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好让引长烟知晓,自己将从魁剑交予他时的告诫,并不是一句虚话。 倒悬山主到了倒悬剑山主峰。 依旧是空阔得只能与无垠云海为伴的山巅。 清风纷至,白鹤栖息。 最是那株枝桠招展,探入云海的古松上没有空落落,孤零零地挂着从魁剑便更好。 倒悬山主取下了从魁剑,去寻执法堂的长老,第一句话便开门见山: “引长烟人呢?” 执法堂长老支支吾吾,被倒悬山主看得没法,只好道: “长烟应当是同破军使一道走了,究竟去了哪儿,我亦不知晓。” 倒悬山主回想起破军的一句“很努力”,握剑的手,不禁紧了两分。 执法堂长老哪里还不晓得他想做什么? 长老叹了口气,苦口婆心劝倒悬山主道:“山主,按理来说,你与长烟的事情,我不该多嘴。” 倒悬山主不置可否。 长老:“可你既然和七域主成了事,虽说我们皆知道山主您是为了倒悬剑山,很感激你的一番苦心。” 倒悬山主按从魁剑的手更紧。 骨节分明,青筋隐现。 长老不觉有异,兀自喋喋不休道:“但事情都成了,山主您应当知晓仙魔之差,没您所想那么大,对长烟和破军使的感情中事,我看呐,也没必要太过去苛责。” 倒悬山主没握剑的另一只手,按了按眉心。 他尽力克制着自己出剑的冲动。 冲近在眼前的执法堂,也冲万里之外的引长烟。 等开口时,倒悬山主的语气,仍是冷而寒的。 正是因为情绪冻结,方才更听不出喜怒哀乐,平平无波: “说起魔道的七域主,余长老一事也该有个决断。” 余长老见了倒悬山主,当即破口大骂。 许是多年筹划,毕生执念的破裂,修为一朝尽失,这种种倒霉事叠在一起,终于打垮了这位剑修的脊梁骨。 他骂起来,很有点语无伦次,交杂错乱的味道。 不过大意逃不开: 自己是为了仙道,为了倒悬剑山好。 魔道不可留,除魔大事面前损伤几个凡人有什么要紧?更何况自己从未动真格。 倒悬山主见色忘义,整颗心都是歪的。 听得旁边的执法堂长老,为倒悬山主捏一把冷汗。 倒是倒悬山主身为当事人本人,不言不语,静静待余长老说完,方道了一句: “为倒悬剑山好,你更不该如此。” 余长老望进他眼睛里,忽然就没了声音。 因为倒悬山主为从魁剑主,是倒悬剑山乃至天下剑道巅峰。 而剑修的慕强刻在骨子里。 倒悬山主说那一句,并非是毫无依据。 剑是见血凶器,须得无坚不摧的志气为其开锋沐血。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剑也是君子之气,须得正大光明的心性,为其藏锋守拙。 这是倒悬山主师父对他说的话。 老山主不正经了一辈子,到头来唯有这句话是能放上台面的,是认真在说,须得听进心里去的。 ****** 老山主和任临流是至交好友。 也是,近朱者赤,和任临流做至交好友的,能有什么正经人? 老山主收倒悬山主为徒的过程,便很不正经。 六宗中,江云崖是被江长星自小收养,视若亲子。 其余的掌门人,大多是十余岁时经历层层选拔,以惊人根骨心性脱颖而出,得列门墙。 独独倒悬山主是个例外。 他和老山主的相识,是在凡间一家破旧酒肆里。 说破旧,是真的很破旧。 砖瓦漏风渗雨,桌椅缺腿少足,夏天不能遮阳,汗流浃背;冬日不能避寒,冷风穿堂。 之所以能开下去,是因为它便宜。 也正是因为它便宜,所以才没钱修缮屋子,放眼整座酒肆,能做菜的只有倒悬山主一个临时请来的外乡人。 同时也包擦桌扫地,送往迎来。 当然,送往迎来的活儿,虽说倒悬山主自认尽了职责,对得起老板给的工钱,客人是不认的。 他们对上倒悬山主那张虽说生得也俊,但冷冰冰夏天能消暑,冬天能挨冻的面孔,敬谢不禁。 好在酒肆的主人是个十二个时辰里有十一个时辰酩酊大醉的酒鬼。 没空听客人抱怨,也没空扣倒悬山主工钱。 也多谢这位酒肆主人,倒悬山主固执认为酒是穿肠毒药,踏上修行一途后,仍是滴酒不沾。 三教九流,常聚于此,动不动大打出手。 没办法的,毕竟便宜,便宜就鱼鱼混杂。 没错,是鱼鱼混杂,没有龙的。 倒悬山主也还好。 他们打架,他切菜。 正好当锻炼了刀工。 而打架的混混们,也被倒悬山主那股子切菜如砍头的冷戾劲儿,吓得后背一凉,不敢波及到他。 终于有一日,和任临流吵了架不欢而散的老山主,听说这家酒肆里的鱼做得很好吃,便摸来了这座酒肆。 老山主的想法也很简单。 论起烹饪,还是凡人最擅长。 修行者是辟了谷的,愿意专精此道的人终究不多。 既然这家酒肆的鱼,在凡人里面很有口碑,那想来是真的烧得很好吃。 自己可以打包了两份去哄任临流那只白鹅,让它知道高手在凡间,任临流那两手根本不够看的。 从而成功离间任临流和大白鹅的感情,给任临流添堵。 等后来,倒悬山主知晓了老山主那一令人哭笑不得的脑回路后,对任临流多有尊敬,对玄山也是颇为礼让。 他的想法很简单。 倒悬山主并不纠结人不如鹅,自己机缘竟牵系于一只大白鹅身上的可笑想法。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是任临流带来的这份机缘,便应当铭记于心。 这是后话。 当时老山主看倒悬山主手起刀落,料理鱼的手法干脆漂亮极了,眼睛一亮,问道: “小子,你练剑吗?” “练。” 倒悬山主一五一十答他:“不止练剑,刀枪棍棒,一切能打架的东西,都能用。” 还好倒悬山主遇上了老山主。 否则他就是硬生生凭自己根骨天资出了头,怕也是要被人人喊打出剑修界。 剑修不认刀枪棍棒都练的假剑修。 老山主问,小子,你父母何人,师承何方? 倒悬山主说,皆无。 他无父无母,所幸当地富饶,民风淳朴,倒悬山主得以吃百家饭长大。 过了几年,天灾频繁,苛捐杂税。 原本富饶的一地也不再富饶,到处都是怨声载道。 平民百姓所谓的衣食无忧,在人力面前,脆弱得不过一场笑话。 倒悬山主明白自己是个拖累,冷静地收拾收拾,走了。 他仿佛生来沉稳,心性冷漠。 倒悬山主没品味出怨天尤人,也不觉得孤身一人以童稚之龄行走有多害怕彷徨。 他一边行路,一边琢磨着接下来该怎么活下去。 练剑是为了活下去,毕竟总有很多乞儿混混看他年纪小好欺负,上来不分青红皂白挽袖子动手的。 如果说拿根木叉子随便挥舞着刺两下也算是练剑的话。 刀枪棍棒同理。 反正倒悬山主奇迹般地混到了可以去酒肆里打杂烧菜的年岁,还因为做的无数杂工,打的无数架,练就了一手好厨艺,好刀功。 他凭借着鱼头和剁鱼头的一手好刀功成功吸引了老山主注意,成为倒悬剑山的新一代首徒。 这大概是倒悬剑山最随便的一代首徒。 上山以后,倒悬山主听到同门议论,说是能让老山主特意下凡间一次,可想其根骨之惊人,堪媲美玄山卫珩。 必然是天纵之资,剑道奇才。 倒悬山主其实还好。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天纵什么资,剑道什么才。 虽然倒悬山主自认他是买鱼头送的,但老山主带了他来倒悬剑山,他须得好好修行,对得起老山主。 就跟在酒肆里做菜,也要对得起酒肆老板给的工钱是一个道理。 然后后来的事情就很明显。 倒悬山主沉迷修行,常年闭关。 搞得倒悬剑山里执法堂混吃等死,出了余长老这样大的篓子。 倒悬山主微微侧了首,吩咐执法堂长老说:“开堂,处置余长老。” 如老山主所说,倒悬剑山的剑正大光明,持身正直。 处置余长老这样的人物,必也不能以一人喜恶徇私枉法,须得倒悬剑山上下有目共睹。 倒悬山主也不能例外。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执法堂长老惊道:“山主,那理由是——” 倒悬山主沉声道:“我可作证一部分。其余的,心血誓下即知真伪。” 他与七域主是差不多的年岁。 倒悬山主小时候在凡间一路走过来,一路打零工过来,似乎也是在金家做过看门护院的。 听一起看门护院的说过,金家有个宝贝疙瘩,叫做金翠羽。 倒悬山主听了点点头。 这也是应当的。 谁家的闺女不格外偏疼些呢? 后来他也见过那位宝贝疙瘩下学,衣服是雨过天晴,很素雅的颜色,和金翠羽这个名字格外不搭。 侧脸看也是秀气漂亮一张脸。 金家的小娘子挺有个性。 倒悬山主心想。 不过也正常,男装终究是比裙衫方便,金家的小娘子爱扮作男装也情有可原。 不过能扮得以假乱真,看不出半点脂粉气也不容易。 他们三百年后再相遇,谁也没注意到谁。 不能怪七域主。 金翠羽那会儿是真没瞥到他。 也不能怪倒悬山主。 谁能想到魔道那个珠光宝气可以闪花眼的七域主,是很久以前素净漂亮的小娘子? 还是等七域主自报了姓名家门,倒悬山主才恍然将他和几乎要遗忘在记忆里那个很有个性,女扮男装的金翠羽对应了起来。 这样一想,其实贫富差距是在小时候就注定好了的。 无论经历多少,时移势易。 有钱的金翠羽始终有钱。 没钱的倒悬山主,哪怕是做了山主依旧没钱。 执法堂长老说:“那依山主所言。” 与此同时,七域主也赶上了倒悬山主,其穿着打扮,和倒悬剑山分外格格不入。 “我特意去了凡间一次,为的就是把族谱给你翻出来。不见棺材不落泪。” 七域主喃喃道:“我也真是受够你们剑修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固执习气。” 第103章倒悬山主x七域主(2) 想要指认余长老的罪责,倒悬山主必然要说出他少时漂泊的一段经历。 他在倒悬剑山,乃至仙道积威深重,声名颇隆,提起倒悬山主时,人人无不以为他和卫珩一般,俱是生来天才,风光得意的人物。 事实上,生来天才是真,风光得意未必。 倒悬山主的少年经历若是为人所知,少不得成为仙道中口口相传的笑料。 倒悬山主还好。 先前他不提那段经历,是没必要。 就如当倒悬剑山的首徒,也是应该剑练得好,而不是鱼头剁得好是一个道理。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而现在余长老之事,则是有必要一提的。 其他的,与他何干? 与他人何干? 倒悬山主手指抹过剑锋,像是要立心血誓的样子。 突兀间,眼前闯入一团珠光宝气。 不错,是一团珠光宝气。 明明也是生得俊秀好看的容貌,但是奈何七域主身上的堆砌实在太多。 让人忍不住怀疑他是把第七域的宝库一共到了身上来。 行走之间,就只剩下金玉珠宝晃出来的一团光晕,五颜六色,斑驳耀目。 十分醒目,不用凝神去细看那人五官容貌,即知是谁。 普天之下,仅此一人。 倒悬山主觉得自己当初没认出来,也实在是不能怪他眼拙。 守山门的弟子陪着七域主一道进来,有点不好意思:“七域主说他手上有关于余长老一事的证据,于是弟子方放行的。” 再说了—— 弟子心中嘀咕。 不说事关不关余长老,把人家山主的心上人拦在门外,也不是个事啊。 余长老缓缓地笑了笑。 他因为修为全失,加之这两日被囚地牢,那股支撑他脊梁骨的精神气全跑了,看着竟有种消瘦得不似人形的味道。 这一笑之下,颇为阴森。 当初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稚弱少年,终是长成了魔道七域主。 也有了在倒悬剑山众目睽睽下,公然出手的底气。 余长老倒没什么忏悔愧疚心思。 他一面后悔,又一面颇为恨恨,咬牙切齿。 早知当初,便不该掐着仙门中人的风度,心慈手软。 到底是魔道多祸害。 也不想想就他那错乱的逻辑思维。 确实可以盖章没救了。 七域主立定后,将一本族谱扬手甩向倒悬山主: “是当初淮安镇里一户大姓的族谱,历代诸事记得清清楚楚,当然少不得当年被逼搬迁的一事。” 倒悬山主接了过来,翻阅两眼。 他将族谱抛之半空中,方便周遭执法堂弟子以神识观阅,沉声问道:“可有疑问?” 倒悬山主转头向余长老。 说来奇怪,他神容明明纹丝不动,余长老却觉得自己周身皆笼罩在冷肃秋风中,杀意不绝如缕。 就连倒悬山主的声音,也像是抵在余长老喉间的刀锋雪亮锐利: “你若想否认那位修行者不是你,大可发心血誓。” 余长老当然不敢发心血誓。 他拍自己没死在倒悬山主从魁剑下,就先嗝屁在天道雷霆中死不瞑目。 事情至此,众弟子心中有谱。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确实是余长老的过错。 只是有一点—— 有弟子疑惑道:“余长老究竟是为何等原因,方会向淮安诸人出的手?” 这确实叫人难以理解。 淮安不过是凡间偏僻一隅,无灵脉,无秘境,亦无珍宝。 而余长老当初已是宗门中地位颇重,剑法亦高的剑修。 哪怕是众弟子想破脑门,也想不出原因所在。 “当然是——” 七域主面不改色,坦然开口:“他见我根骨奇秀,觉得我将来必成大器,想收我为倒悬剑山弟子。” 余长老:“……” 这个说法,他竟然也难以反驳。 行吧。 收弟子就收弟子吧。 总比当年自己病急乱投医,胡乱想出来的离谱借口体面得多。 七域主:“可惜我当年不想练剑,只想在家混吃等死。你们看我身上穿戴,便晓得我家大业大,有钱得很,不缺我一个混吃等死的。” 倒悬剑山弟子居然也很能理解。 他们感同身受:“不错,若是能在家混吃等死,谁愿意出来练剑呢?” 同伴心有戚戚:“我便是在家混吃等死不下去,迫不得已,来了倒悬剑山练剑。” 接下来故事的走向就简单清晰,一眼明了。 弟子哀嚎一声:“谁能想到,在倒悬剑山练剑的日子,比在家混吃等死的日子会更贫穷呢?搞得我这百年来,无颜回家。” 周遭的弟子陷入了可怕的沉默。 皆是被这人间真实,勾起了一些不愿回想的可怕回忆。 他们相拥而泣,嚎成一团,苦成一片。 余长老目瞪口呆。 可能是发现自己过去几百年为的是这样的宗门,这样的仙道奋斗,心生绝望,很想去死一死。 倒悬山主也告诫自己眼不见心为净。 胡说。 倒悬山主心想。 那时候的金翠羽,穿着打扮尚是个正常少年人,读书昼出夜归,与如今分明是截然不同两个极端。 他终究是没有开口戳破七域主的言语。 “再者——” 七域主话锋一转:“多年以后,我方才得知,收徒不过是个托词,姓余的,是与六道寺结成同盟。淮安所处正巧在仙魔屏障上,自然被人视为眼中钉,想法设法将赶走当地人,留下一片死地方便仙魔屏障的开启。” 若说余长老先前的所为,已经足够让倒悬剑山弟子愤怒。 毕竟他们倒悬剑山穷困潦倒,出去招收弟子没那么大底气。 如今还出了这一出强买强卖,有哪个好的剑修苗子愿意过来? 事关到六道寺,则是真正触碰了倒悬剑山底线,忍无可忍。 执法堂长老与倒悬山主传音了几句。 七域主却是一摆手:“他废我安身立命所在,我也废他安身立命所在,即他修为根基,两相扯平,很公平。我与他恩怨两清,余下的交给你们。”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倒悬山主不置可否:“我与长老商议的决定正是将他交给你处置。” 余长老成了被踢来踢去的那只皮球。 倒悬山主是个不耐烦踢皮球的性子,道:“既然如此,便让他在执法堂里养好罢。” 七域主觉得可行。 他关切道:“你们倒悬剑山养得起这个人吗?需要我托人定时送钱来吗?把他送来第七域就算了,虽说第七域很大,我也不想和此人呼吸同一域的空气坏心情。” 倒悬山主:“……” 不,不用。 倒悬剑山虽然在财政上捉襟见肘。 当真没有七域主想象的那样,穷到夸张的地步。 眼看大局已定,倒悬剑山执法堂的弟子一一散去,余长老被带入执法堂。 唯独七域主和倒悬山主立在原地。 倒悬山主见状便道:“魔道如今应是多事之秋,正是用得上人手的时候。” 是委婉地下了逐客令。 倒悬山主修行许多年,早修得心形如铁。 倒悬山主固然感慨他与七域主一段前缘。 也只是感慨。 就如他少年时觉得金家那位小娘子颇有个性。 也只是这样觉得。 是湖面上一痕风吹涟漪,稍纵即逝,很快又是水平如镜,波澜不惊。 七域主装傻道:“那些事情,自有破军使去处理。” 他还年轻。 他还不想过劳死。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这种事情还是交给破军使比较好。 不是自己一个小小域主,可以去掺合的。 倒悬山主:“……” 他语气说重了一分:“倒悬剑山与域主恩怨两清,各当好自为之。” 七域主:“不,不是恩怨两清。” 他拎起族谱,在倒悬山主面前晃了两晃,强调道: “山主知道我为了这能够证明山主清白的族谱,花了多少心思吗?” 也难怪七域主会激动。 他拿到这个族谱的过程未时是充斥着艰难险阻。 那户大姓人家见他开口讨要族谱,以为是哪里来的登徒子,看上自己家女儿不说,连媒人也不请一个,张嘴就来,说是要在族谱中有名姓。 当然是一口回绝。 同时痛斥了七域主一顿。 表示自己哪怕老眼昏花,眼睛再瞎,也绝对不会看错七域主一身花里胡哨的行头。 一看就不是能交托一生的正经人。 七域主:“……” 行吧。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对方垂垂老矣一老头,走路拐杖,讲话漏风,他能怎么办呢? 当然是赶紧澄清,说自己只是对当地风土人情尤为好奇,可惜当地没有地域志,希望能通过各家大姓的族谱了解一二。 老头将信将疑看他。 大概是也觉得七域主这花里胡哨一行头,像是吃饱了撑着没事玩,瞎附庸风雅的公子哥。 七域主眼见有戏,趁热打铁,言语可谓是感人至深,听得人清泪两行。 他花了大概能买下那户人家十家院子的金银,又将重宝压在了那户人家,放从老头手里,暂且借到了族谱一用。 倒悬山主:“……” 这…的确是应当感谢七域主的。 倒悬山主不在意自己少时经历被人评说。 但他揣度了一下如今仙道年轻一辈的心思。 只怕少时经历不是重点。 他和七域主会被传成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写进话本里成为新一代的墙头马上,才是最紧要的。 倒悬山主于是没了言语。 七域主真诚恳求:“钱,我是从不在意的,就当是余长老下半辈子的饭钱。只求山主能让我暂住一段时日。” 去躲过魔道事务最繁忙的这段时日。 “钱不必。” 倒悬山主合了合眼:“是我欠你的两出。” 一处是督查失职,令执法堂纵容了余长老三百年在法外。 另外一处是自己分明可以作证,却仍是七域主奔波仙凡两地,带回来的证据。 这样一说,哪怕是破军或魔尊亲来责问,自己从魁剑也是应护他一护的。 毕竟是两处人情。 七域主被喜悦填满的内心,无暇计较为何一处人情会变作两处。 他张口就来:“要不我为山主写一本秘史替你澄清,表明你一心剑道无心他顾,权当是暂作倒悬剑山的报答?” “山主大可放心,魔尊秘史,便是我落的笔。” “……” 倒悬山主不太放心。 魔尊秘史,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秘史。 他开始重新评估起从魔尊寒声寂影下救回七域主的难度。 “说起来,在话本里总叫山主为山主也不大好。” 七域主随口一说,问道:“可否请教山主姓名?” “……” 倒悬山主生硬道: “域主的族谱当早日归还,我还是陪域主一道去归还族谱罢。” 第104章倒悬山主x七域主(3) 可惜倒悬山主一心练剑数百年,世情不达。 他刻意转开话题的作态,莫说是行云流水神色不改,就是七域主也睹见了很大的破绽。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七域主心中有谱。 他与倒悬山主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大约对倒悬山主性情摸了个清晰透彻。 倒悬山主并非是那等会故意藏掖之人,虽说疏于言辞,性情冷淡,却也不是到了充耳不闻,只字不言的地步。 能说的,倒悬山主再简略也会提一两句。 如此看来,倒悬山主的名字想来定然是有难言之隐在。 若倒悬山主遇到的是个正常人,估摸着很有眼色地笑一笑,权当无事发生,便揭过不提。 奈何七域主不是。 他内心涌动着强烈的好奇心蠢蠢欲动写,攒促着七域主作死的欲望高涨。 有来有往方是正道。 没有倒悬山主知道他名字叫金翠羽,他却不知道倒悬山主姓甚名谁的道理。 把柄,就是要互相握在对方手里才算把柄,才能安心。 如同他和舒遥那读作舒遥,写作舒窈的名字是一个道理。 七域主如是作想,理直气壮。 他瞬间对倒悬山主另眼相待。 不想倒悬山主看着乏善可陈的剑修外表底下,藏着的,居然是个有故事,有名字的人。 看起来自己为了逃避魔道事务,在倒悬剑山的这一行不会太无聊。 起码可以想方设法套出倒悬山主真名。 然后用以威胁他,嘲笑他。 七域主实在是一个很怕无趣的人。 他在金家时,就厌烦过先生教的经史子集,几百上千年的未曾变动,沉沉如死水一潭,做起了在经典书皮里包话本的勾当。 等到了魔道,最初尚好,毕竟修魔一路上,总有数不完的坎,和杀不完的人,从来不怕不惊险刺激。 等到了后来,他这个第七域域主的位置也坐得稳稳当当,在魔道中,被人提起时,也是好一号闻风丧胆的人物。 七域主深觉无趣。 深觉无趣,打心眼里认为魔道那些听风就是雨,主旨从一而终始终不变的传闻乏味极了的七域主,就不免做出来写魔尊秘史这种事。 若不是魔道事务繁多,百废待兴,舒遥尚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兴许七域主已经在寒声寂影下交代了性命,此后再不用担心无不无趣的问题。 可惜寒声寂影留着他一条小命。 七域主也就有空沉思如何该空手套姓名这一事。 他很有自知之明。 论持之以恒逼问,他肯定是比不过以执拗著称的剑修的。 何况倒悬山主是其中翘楚。 论起强取豪夺—— 七域主还是退缩在了从魁剑剑锋之下。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机会很快送上眼前。 他们来到小镇上。 小镇人家多是白墙灰瓦,脚下的青石砖路窄窄一条,铺得崎岖不平,有野草自石隙中蔓延开来,攀爬上生了裂纹,沾了泥灰的黯淡白墙。 很寻常的人家居处,很寻常的小镇。 远处隐隐有挑担卖糖粥、玉兰的叫卖声。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那一户大姓在当地算是大户人家,院子便比其余的圈得大些,屋瓦也要多些,密些。 除此之外,平平无奇。 因借出宝贝族谱的原因,老爷子这两天天不亮就在门口拄着拐杖探头张望,等开晚饭才捻着胡须,口中叨叨去了厅堂用饭。 可以说是非常提心吊胆。 等七域主来了,老大爷方长长松了一口气。 有族谱和金银双重加成,他看七域主也觉得他隽秀标致,如芝兰玉树,庭前生香。 看身后背剑的冷峻青年也不怀疑是个什么流寇劫匪一类的危险人物,反觉得他正直孤标,峻挺如松。 有钱有族谱,一切好说话。 当然,看顺眼归看顺眼,威严大家长的人设须得撑着不能崩。 七域主不知出于什么考量,竟也一直顺着他说下去,低眉顺眼,恭敬乖巧。 老大爷被哄得眉开眼笑,拄着拐杖得意洋洋地进屋,一路上仿佛走路带风。 倒悬山主将一切尽收入眼底,静默不语。 “山主瞧瞧,我很不容易啊。” 七域主回头,长吁短叹,还有几分溢于言表的委屈之意: “我堂堂魔道七域主,说出去好歹是威风八面,令人敬仰的人物,却无奈要在这里与老大爷弯腰陪笑,倘若让那群不省心的知道,怕是要沦为千古笑谈。” 他好像忽略了自己的千古笑谈从紫薇秘境已然开了无可挽回的头。 这时候想要抢救已经有点太晚。 倒悬山主竟也只字未提,任由他抱屈下去。 七域主:“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山主清名着想,给山主在倒悬剑山辟个谣。加上这几日的交情,我和山主就算不是生死相交的知己好友,也应该是可以互相信赖的同伴了罢。” 说得好像不是为了他需要证明自己对余长老出手的动机一样。 神奇的是倒悬山主似乎也忘了这一点,微微点头,算是应了七域主的话: “算。” 倒悬山主常年苦修,交游不广。 于他而言,实则很难去分清何为知交好友,何为寻常的同伴友人。 但互相信赖—— 倒悬山主想。 虽说仙魔两道,立场不同,可他大抵仍是可以相信七域主的。 那便算是了。 七域主一见有戏,唇边眼底,不由浮上了笑意。 竟衬得他身上堆叠珠宝金鱼,铺陈锦绣,也不似先前浮夸。 七域主循循善诱:“不提在话本中,终究是有个名姓读起来顺口。单单是论我和山主交情,想来也有可以知道山主姓名的资格吧。” “……” 倒悬山主沉默了半晌。 正当七域主以为他不会开口,暗自失望,并琢磨奇起该换什么样的方式将倒悬山主名字套出口时,就听倒悬山主缓缓道: “定行云。” “鸟飞不到半山昏,上方孤磬定行云的定行云。” 七域主不自觉扬了眉。 这一首词,念起来他总觉得有些耳熟。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仿佛似曾相识,又无从得知自哪里见过。 与定行云这个名字给他的观感如出一辙。 事实上,倒悬山主的名字,也的确与七域主关系匪浅。 他姓定。 倒悬山主生来孑然一身,无父无母,惟独身上一块木牌歪歪扭扭刻着一个定字。 想来是他父母最后的善心,怕倒悬山主死了墓上也只能立孤零零一块无字碑,有个姓,总归也好看点。 这样说来,他和只有一个名的破军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很应该改天认识认识,你一言我一语说尽这些年心酸事,把酒言欢握手落泪拜个把子。 反正倒悬山主知道了自己姓名。 名字方面也很好解决。 打个比方。 他七岁时,就叫定阿七,等八岁时,就叫定阿八。 十三岁就叫定十三。 在遍地张三李四,王狗蛋李铁柱的名字里,倒悬山主也没觉得自己的取名方式有哪里不太对。 直到有一天他到了金家去应聘护院。 金家是暴发户,管得贯来不太严,倒悬山主面对管事的诘问时,墙后方便飘来了金翠羽的读书声: “鸟飞不到半山昏,上有孤磬定行云。 试上高峰窥皓月,偶开天眼觑红尘,可怜身是眼中人。” 试上高峰窥皓月,偶开天眼觑红尘,可怜身是眼中人。 倒悬山主那颗少年老成,古井无波的心终于被这句话,拨得微微动了一下。 管事的见他反应迟了半晌,也好心提点,告诉他那位闲来没事干在后院念书的,是金府上下的宝贝疙瘩,叫金翠羽。 倒悬山主想,不愧是大户人家,起名字起得那么讲究,一听就很有钱。 这样一想,他忽然生起想改名的欲望。 管事又感慨说,他们全府的宝贝疙瘩,就是用功读书,刻苦用心,废寝忘食,连这时候都不忘背的。 管事当年还是太年轻。 不知道金翠羽是为了忽悠他爹他娘他祖母,特意漫步中庭,念得贼大声。 等他漫步回书房以后,就开始琢磨那些乱七八糟的没用玩意儿。 倒悬山主当年也太年轻。 竟信了管事的洗脑包,以为金翠羽是个一心相学的小娘子。 大户人家不愧是大户人家。 倒悬山主心想。 寻常人家有个宝贝闺女,都是要千宠万惯的。 到了金家这儿来,虽然说金翠羽这个名字一听就很有钱,不曾想居然用功读书,寒暑不辍。 当真是好一股清流。 倒悬山主想着想着,鬼迷心窍地把自己原来想写的定十六,换了定行云这个名字。 也该感谢当时的七域主年纪小,没练成熊心豹子胆。 口中念叨的是“上有孤磬定行云。”而不是“画屏金鹧鸪。” 否则倒悬山主名字怕是要和七域主走一个风格,叫定鹧鸪。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等后来老山主寻着他时,问他叫什么名字。 倒悬山主回答说定行云。 老山主赞了一句说好气魄。 再后来,定行云到了倒悬剑山。 练剑要看剑谱,看剑谱总是要识字的,就定行云认识的那几个字,肯定不行。 定行云发奋苦读,其上进程度堪媲美大争书院弟子,与倒悬剑山可谓是极其格格不入。 他自觉没问题。 毕竟受够了没文化,连名字也想不出来的苦。 可把老山主惊到了下巴。 老山主感叹说:“行云,我收你为徒的时候,本以为你会与倒悬剑山相配,不想是耽误了你。” 定行云恭敬敛容,连称不敢。 他又问老山主,会何会有此感想。 老山主支支吾吾,没有明说:“我看你安于清贫,心想你这不为身外物所动的心性,适合练剑。” 翻译一下。 老山主以为再穷穷不过定行云剁鱼头的时候,到以穷困为特色的倒悬剑山不算太耽误了他。 没想到瞧定行云这用心苦读的势头,明明是个可以去大争书院的好苗子。 明明可以更有钱的。 说来说去,还是倒悬剑山耽误了他。 定行云当时不解,只以为是自己师尊对自己心性的赞赏。 从此更加专心练剑,不敢令师尊失望。 看得老山主愁眉苦脸,自觉误人子弟。 等定行云成了倒悬山主,接手过倒悬剑山账本了,他终于明白了老山主当年用意。 晚了。 没救了。 “定行云。” 七域主念了一遍这名字,合掌道: “这名字写进话本里不错,朗朗上口,念着也好听。” 光是看上去,就很像出身穷苦,不走寻常路,一路逆袭打脸走来的龙傲天男主。 倒悬山主:“……” 当年你念的词,你自然觉得好。 当年的定行云,还是太年轻,太天真。 看不破金翠羽纯良表皮下面的顽劣内心。 也当然始料未及用心苦读的金小娘子几百年后会沉迷话本,不可自拔。 “等等——” 七域主咦了一声: “我怎么觉得定行云这名字很眼熟?” 他想了半晌,不确定道:“似乎在三百年前的名册里看到过?”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第105章倒悬山主x七域主(4) “这名字三百年前…” 七域主忽地灵光一现,舒了眉头:“我似乎在我家的名册上见到过,应当是雇的短工。” 语罢,七域主为自己先前的脱口而出微感歉然:“对不住山主,我不是想将你与那位短工混为一谈,只是你的名字不多见,这一场机缘巧合也委实难得。” 若不是算一算时间,那位短工的骨头都该化成灰了,他们两个很应该去拜一番把子结交一下,把酒言欢。 七域主意兴阑珊。 本以为倒悬山主不愿吐露的名字是何等清奇,没想到也就这样。 是个正经名字。 说出去都会被赞一句好名字,根本当不了把柄的那种。 “没有。” 既然七域主回想起来,倒悬山主自不会避讳不谈。 少年寒微时做的看家护院活儿,也如今仙道六宗宗主一职,于倒悬山主而言,并无二致。 皆是他自食其力,尽心尽力去做的事情。 少时饥寒交加,生计所迫不得不各处打零工过活,倒悬山主便去做。 等后来被老山主列入门墙,为他养育之恩,教导之义,须得保住倒悬剑山根基不毁,发扬光大,那倒悬山主也去做。 如是而已。 倒悬山主道:“域主口中的那个定行云,即是我。” 闻言,七域主颇为感动:“我自己失言我知道,山主不必特意宽慰我的。” 看来是他对倒悬山主有所误解。 看来世人对倒悬山主的风评,也有误差。 七域主想。 倒悬山主虽说话少了些,但哪有冷硬如铁,漠然不动? 明明是个拥有一颗幽默内心,在这种时候还不忘讲两句冷笑话附和缓解尴尬的人啊。 虽然倒悬山主的冷笑话,并没有那么好笑。 但七域主也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从一个不善言辞的剑修,到一个说话妙语如珠,妙趣横生的妙人儿,也是需要磨练的时间的。 看在朋友一场的份上,他很愿意多帮帮倒悬山主。 若是让倒悬山主知晓七域主的危险一想,一定敬而远之,避讳不及。 可惜他不知道。 他神色平淡似在叙述今天的天气真是不错,出口的却是惊天霹雳: “域主说得不错。三百年前,我确实是在淮安金家打过一份短工。” 七域主:“……” 他喃喃道:“确实不可小觑剑修的执着啊。” 莫非是倒悬山主看刚才的冷笑话,没有逗笑自己,所以才锲而不舍重复这一句的吗? 七域主忖度让雪天死了多日,料想知了精做不得妖,附不到倒悬山主身上。 那便只剩下剑修的执着精神一个解释。 这不免有些难办。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出人意料,七域主倒不觉不耐。 甚至思考起自己是不是要装模作样笑个两声,笑得让倒悬山主满意了,他就可以放过这个冷笑话。 大乘耳力细致入微,倒悬山主将七域主的自言自语一字不落听入耳。 “……” 倒悬山主并非是会和七域主车轱辘“我是”、“不,你不是”、“不,我就是”、“不,我说你不是就不是”的人。 他简略道:“事实如此。” 为佐证自己言语,倒悬山主回想一瞬: “我记得当初聆同伴说过,令尊令堂曾想给域主取名叫金元宝和金铜钱,令祖则想给域主起名叫金如意。后来不知为何,换了金翠羽这个名字。” 当时倒悬山主也想,虽说那是人家的事情,可给一个漂亮素雅,一心向学的小娘子取名叫做金元宝金如意金铜钱,确实不太合适。 还是金翠羽这个名字最好。 “舒遥!” 七域主悲愤怒吼了一声:“我就知道你是表面安生,背后指不定怎么搅风搅雨!” “你以为有寒声寂影在,我就不会把你名字里那个遥,原来是窈窕的窈字一事说出去吗?” 倒悬山主:“……” 真是意想不到。 不过他本来也对魔尊本名是何没有兴趣,更不会闲极无聊说出去就是。 七域主突然想起对着天吼,有点不妥。 天罚之雷到底带了天罚两字,尤其是喊舒遥名字。 谁也拿捏不准,雷霆会不会下一刻劈到自己身上来。 七域主一身怒火逐渐被浇熄。 他轻声尴尬道:“咳,山主,魔尊的本名…是我们魔道不传之秘,您看在寒声寂影的雷霆份上。就别说出去罢。” 连尊称都用上了,看起来是真的不传之秘。 倒悬山主应下。 “等等——” 七域主神色逐渐茫然。 茫然之中,又带着点崩溃:“我记得这些日子,山主应当没与尊上见过?” 倒悬山主:“是。” 于是七域主的神色更加茫然,也更加崩溃:“三百年前的那个定行云真是你?” 他颤抖道:“你你你真知道我以前差点叫过金元宝金铜钱金如意?” 倒悬山主缄默。 他反手拔剑,从魁剑铮铮两声,雪亮剑刃出鞘。 七域主:“???” 不至于吧??? 他定行云都知道自己差点叫金元宝金铜钱金如意了,自己知道他倒悬山主以前打过短工的黑历史怎么了??? 现在仙道的人都那么蛇蝎心肠的吗? 知道了过去不光彩的时候就想要拔剑灭口? 亏自己还对他另眼相待过,以为他是面冷心热,致力于讲冷笑话的剑修典型。 剑锋朝的却不是七域主。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倒悬山主口吻带了两分无奈:“你实在不肯相信,我可立心血誓为凭。” 七域主差不多相信了。 他冷静了一下,不由感叹道:“那当年淮安的风水可真是好。” 别人说一地的风水好,说是三世进士。 淮安单单他们一代,就是两个大乘。 如果一定要按人数占比来描述一下珍惜程度,大概是两个六元连中的难度罢。 现在在淮安就地取材,建造书院还来得及吗? 七域主胡思乱想。 就淮安的风水宝地级别来论,拳打大争书院,脚踢玄山之日可期,仿佛近在眼前。 七域主又冷静了一下。 他兀然间没了兴致,意态萧索。 七域主少年时有过很多不甘。 最浓重的,最根本的是两项。 一是失却少时安身立命之所,背井离乡。 二是未免祸及家人,孤身入魔道 这两桩不甘,等七域主百年后回去,恍然惊觉家人身化黄土,已然在墓碑前与他阴阳两隔是,酝酿到了极致。 那是七域主第一次晓得,原来修行者与凡人之差,天差地别。 悬殊到他事务匆匆,应接不暇,只以为是弹指一挥间,自觉仍是少年。 可他那一边的家人,早垂垂老矣,早跨入轮回,甚至说不准迈入了新一轮的轮回。 此后不甘化作了遗憾。 七域主寻得出太多他不能回去的理由。 归根到底是魔道风云变幻太多。 一朝被蛇咬,到底是害怕极了连累家人。 没了他,哪怕膝下孤独,至少也可以安心养个老。 但这样的理由说一千道一万,七域主心中陈年郁结仍是不得开解。 也无从原谅自己。 没办法,人活着,总是要往前看的。 他无法与自己达成谅解,便只能装傻充愣,将过去十几年的时光从自己人生里整个抽去。 权当是没有走过这一遭。 本来余长老的结局,是该为这一遭画上落幕的。 可如今多了倒悬山主,又不一样。 世上多了知道他过往的人。 似是在无声提醒着七域主,他还有这一段经历。 那种感觉谈不上好受。 因此七域主改了主意,径直道:“倒悬剑山诸事尘埃落定,山主所言甚是,魔道百废具兴,我很该回去处理事务。” 这便是告别的意思。 七域主不怪倒悬山主,也不觉他做错什么。 人嘛,隐瞒自己少时不光彩的经历,总是人之天性,能理解。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只是有倒悬山主在,待在倒悬剑山,竟也没有待在魔道处理事务痛快。 七域主当然是选更痛快的那一项。 走前,他随口问了一句:“对了,不知山主是何时认出我来的?” “是你自报家门的那时。” 倒悬山主也很坦诚,有一说一:“你与三百年前穿着相差太大,再往前时,我没把域主与金翠羽这两人对上。” 七域主:“……” 行吧。 他告别一声,踏上与倒悬山主截然相反的那条路,只留下远处淡淡的珠宝光晕如星芒耀动。 倒悬山主想了想,也收剑起行。 七域主不在倒悬剑山,一切自是他熟悉的步调。 等肃清风气,整顿一番论道堂后,大可放心闭关练剑。 自是好事一桩。 ****** 自七域主回魔宫后,他的笔便没停过。 处理事务尚是一桩,写话本方是最要紧的。 当然是引来了破军的好奇心: “倒悬山主秘史——” 破军心中突有了很不好的预感,凝重问道:“兄弟,你是不是与倒悬山主有了争端,于是特意编排他的话本?” “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你好歹透个底,这样等倒悬山主打来魔宫,我们也好有个准备。” “不是。” 七域主道:“是我曾经答应过他,说是要写一本话本替他澄清流言蜚语。” 成功引起了破军的好奇心。 往对手身上泼脏水的方法,他从舒遥那里学上不少。 把对方洗白成高洁不染白莲花的作风,倒是第一次听闻。 破军从桌上将话本拾起来瞻仰了一番。 “定行云?倒悬山主这个名字,你起的倒是不错。” “等一等?看家护院剁鱼头?” 破军不可置信:“兄弟?我没有看错罢?你究竟是在替倒悬山主澄清,还是在往他身上泼脏水?” “你懂什么?” 七域主冷静道:“我们凡间有一种说法,身在寒微,饱经挫折,却能不堕凌云之志扶摇上青云的人物,我们通常将其称之为龙傲天。是话本里最喜闻乐见的一类主人公。” 破军陷入沉思。 七域主顿了一下,道:“再者,他那些经历并非是我造谣,确实是他曾经一一经历过的。” 破军叹道:“不曾想倒悬山主少时曾有过这样一段经历,想必是有大毅力之人。” 他很快发现了盲点:“但是兄弟,其他的我都懂。你为什么连他少年时看家护院剁鱼头的经历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难道当时倒悬山主看的是你家的院子,剁的是你家的鱼头吗?” “借你吉言。” 七域主啪嗒一声重重搁笔,面无表情: “他剁的是哪家鱼头不知道,但看的的确是我家的院子。”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破军显然是以为七域主不过玩笑一句,没有当真。 于是他也玩笑般地道: “是我误解了。原来你们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不是从天而降怦然心动。” 七域主:“……” 现在的人啊。 说句真话,真的好难。 第106章七域主x倒悬山主(5) 在七域主恨不得对天发誓,以证清白的再三强调下,破军终于信了。 他信了倒悬山主少年时候是一路看家护院剁鱼头过来的。 好巧不巧,看的还是七域主的家。 他呓语道:“我想静静。” 七域主很是理解破军。 毕竟看倒悬山主如今那副手起剑落,如魔族首级如砍菜切瓜,千军万马里往来无阻的样子,谁会信他曾经剑下剁的是鱼头呢? 七域主欣然送别了破军。 毕竟破军走了,就意味着没人在自己耳畔念叨着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再三挑动自己想出手给他好看的冲动。 然而七域主毕竟还是太年轻,太情绪用事。 他望着仅有自己孤身一人的殿内陷入沉默。 不错,大殿确实很空旷,很安静,回音足可袅袅绕梁。 不错,魔宫确实也很华丽,两列鲛珠作灯明如昼,一毯锦绣铺陈至眼前。雕花梁上龙飞凤舞,云母屏里瑞兽衔草。 可这一切的一切,均无法改变案上高高堆叠如山的公文。 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七域主深深吸了一口气。 公文就公文,起码比在倒悬山主身边来得强。 一个是身体上的劳累,一个是心灵上的折磨。 七域主自认已是大乘,自不会在意身体上区区劳累。 过不几日,七域主发觉自己错了。 批阅公文何止是身体上的劳累?简直是身体心灵的双重折磨,两相映衬,愈演愈烈。 七域主又见到了破军。 他这几日一心沉浸于公文之中,无暇他顾。 自然无从得知外面如烈火烧野草般一发不可收拾的谣言。 据传,谣言起初是出自破军使与人喝酒时,口中的“我有一个朋友”系列。 据好心知情人士提醒,道魔双尊的传闻,最初也是这般传出。 两相比较,自然显得七域主与倒悬山主的传闻可信度极高。 加上倒悬剑山弟子言辞凿凿,信誓旦旦,七域主与倒悬山主青梅竹马,破镜重圆的一段爱情,很快成功取代了已经过气的六道寺,昆夷秘史,以及道魔两尊。 成为新一代风靡修仙界的八卦。 破军斟酌着,将当今仙魔两道的走向,告知于七域主。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破军口中,当然是把自己摘了个干净,仿佛一朵出水白莲般的纯洁无暇,惹人怜爱。 七域主:“……” 他按了按额角,感受到了一层肌肤之下的青筋躁动。 如同他内心叫嚣着想暴揍破军一顿的欲望。 倘若不是… 倘若不是…打不过… 形势比人强,七域主只得冷静下来。 他皮笑肉不笑,眉眼间锋芒几乎要冲破层层珠宝光晕的阻碍,将整个人都衬得鲜明如画起来: “兄弟,我一边埋头公文,一边不忘抽空写两笔倒悬剑山秘史,指望着它帮倒悬山主辟谣。你背后背着我那么干,对得起我的挑灯夜战?” 朋友之义,兄弟情分,在他们魔道,不存在的。 魔道就是个吃人的地方 七域主想,他早该明白的。 早该趁让雪天在的时候,去投奔孤煞的。 也总比过现在不明不白强。 破军自知失言,只能给七域主陪笑:“其实兄弟,我有一个新办法,不知你愿不愿意听。” 七域主言简意赅:“说。” 破军循循善诱:“费心辟谣,不如弄假成真。” 七域主搁下了笔。 他望着破军,慢慢地笑了一下。 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气极反笑。 而七域主拢在袖间的手,也缓缓地动了起来 打不过就打不过罢。 自己闯荡三百年的一身大乘修为,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兄弟,停!” 破军仍是悠哉悠哉下,扇子下带出一阵清凉风,半点看不出剑拔弩张,昔日友人今朝兵戎相见的架态: “倒悬山主这次闭关之后,兴许下次出关,便是飞升。” 七域主:“???” 他也被破军话题转弯速度之快,搞得停下了手: “不是兄弟,飞升那么容易的吗?想飞就飞?” 破军铮铮有词:“你想想啊,倒悬山主剑下剁的,都从鱼头一路到了大乘头颅,闭个关飞升,又有什么不可能?” 七域主沉思一瞬:“有道理。” 经历这几日的案牍劳形,七域主自觉他想得通透,心性得到了再一次的升华。 若是能逃脱公文,回忆少年,回忆金元宝金铜钱金如意这些名字能算得了什么呢? 和倒悬山主的八卦飞满仙魔两道,又算得了什么呢? 因此七域主收敛了怒火,拍一拍破军肩膀,语重心长: “我去倒悬剑山那边破镜重圆,弄假成真,兄弟,你好自为之。” 弄假成真是不是真不知道,甩锅才是最重要。 破军:“???”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不是?等等? 就不能带着公文一起去吗??? 兄弟你回来啊! 他干了什么? 自己坑自己??? ****** 实则倒悬山主也未来得及闭关。 他一贯雷厉风行,说是要整顿倒悬剑山,不过在短短几日之内,便将倒悬剑山上万弟子安排得妥善明白。 若按先前想的来,此刻该是他闭关的好时候。 孤煞肃清,魔族安分,又是一番清平天下。 仙道上下,欣欣向荣。 倒悬山主却对询问他闭关事宜的长老沉吟不言。 他看天上云气升腾,如流似卷,忽地想起了三百年前那句“上有孤磬定行云。” “暂且不闭。” 倒悬山主对长老道:“尚不是时候。” 长老面上肃然应了一声是,转头就偷偷抹着泪出了山主洞府。 天哪,山主不闭关。 这意味着有人来承担他们倒悬剑山的账本之重。 如何不让人热泪盈眶,如何不让人涕泪满面? 长老前脚刚走,七域主后脚来了倒悬剑山。 大家都是大乘,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也没必要藏着掖着。 很快,他们两个把酒言欢。 当然,是他单方面喝酒,倒悬山主在旁边看着。 套出倒悬山主曾经经历的七域主有点想笑。 一个因为对酗酒老板的心理阴影,至今严于律己,滴酒不沾的定行云,确实有些好笑。 没那么倒悬山主。 可也不坏。 兴许是因为他仍是活在红尘里的,身上仍是有着俗世留下的烙印。 不一定很多,但只要嗅到这种味道,不禁让人联想起家里煲的热汤,是可以定定心心坐下来聊天叙旧的。 比冷硬如剑,高如流云,不似凡间人要好亲近太多。 俗话说近朱者赤,七域主相交的是舒遥、破军这等人物,闭上眼睛瞎吹的本事还是不缺的。 他道:“实不相瞒山主,这三百年过去,我在魔道好歹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我一听山主提我儿时旧事,便觉无颜面对,方才匆匆回的魔道。” 七域主在魔道待了三百年,风流恣肆,洒脱不羁的作风没学到半点,口是心非,死要面子,倒是学了个全。 他所思所想,其实再简单不过。 七域主离去时,以为在魔道会比和倒悬山主一块来得开心。 毕竟倒悬山主会勾起他少时回忆,而魔道不会。 可在魔道待了几日,七域主想,是自己错了。 还是待在倒悬山主身边安心。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无关少时回忆,无关言语多寡性子浓淡,甚至无关他扯出来搪塞破军的案牍公文。 相关的仅仅是人而已。 这样简简单单的想法,七域主偏偏说不出来。 倒悬山主颔首。 设身处地一想,若是有人提起他卖鱼旧事,倒悬山主其实还好。 多半心绪无波,任由那人说个痛快。 但他能理解七域主。 倒悬山主记得,曾经他从同伴的只言片语里面得知,金翠羽最痛恨的便是金元宝这三个名字,为之不惜发愤苦读。 甚至不惜对金银之物敬而远之。 倒悬山主虽说不知是什么导致七域主性情大变,连带着审美一起天翻地覆。 但人之本性,总是难变的。 “我叫定行云。” 倒悬山主忽地平平开了口:“上有孤磬定行云的那个定行云。起这个名字时,我不过识得几个字,自是不知道这许多讲究的。” 他说话时很平静。 仿佛少时看家护院剁鱼头不值得大惊小怪,大字不识也不是什么令他如今颜面蒙羞的事情。 真正的宠辱不惊,心性清明。 “是当初你念的一句话,才启发的我。” 七域主怔在原地。 他动了动唇,却一字未吐。 只是不无庆幸地想着,幸好倒悬山主遇到自己的时日尚早,自己行事还没那么放肆。 要不然他遇到自己念“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的时候岂不是要叫定罗襦,定鹧鸪? 遇到自己看话本的时候岂不是要叫定傲天? 那仙道六宗宗主,剑道唯二的高峰颜面,岂不是要毁在了自己手里? 倒悬山主道:“这样说兴许有些唐突——” 他顿了顿,有两息神态微动,不太自然道: “但你少时并非单单有过金元宝、金铜钱、金如意那些名字。” “也有过定行云。” 七域主也笑了。 那是一个真正舒心释然的笑容。 是的。 他想。 他少时有的从不是苦大仇深。 尽管少时的肆意无忧被血火烽烟,黄土白骨取代。 可血火烽烟,黄土白骨可以留在后面。 曾经有过的亲情温暖留在心底。 而前面的应当是希望。 欲攀高峰窥皓月。 那句话曾经是他留给定行云的。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现在是定行云带给自己的。 七域主道:“我想在倒悬剑山住一段时日,山主方便吗?不知山主最近有没有要闭关的打算?” 方不方便不是问题。 有钱在万事好说话。 难的是闭关。 没有拦着倒悬山主,不让他闭关的道理。 “暂且不闭。” 倒悬山主说:“尘缘未了,不闭关。” 七域主明白了等在自己前面的是什么。 倒悬山主也明白了他不闭关等的是谁。 到底还是弄假成真。 第107章舒遥沙雕现代番外(内有剑三内容) “阿珩…” 舒遥喃喃了一声。 他睡得似是不太安生,蹙紧了眉头。 不料非但没人应他,耳边杂音和焦急男声反越来越响,永无止境。 舒遥了解卫珩,即使是魔族入侵一类的大事,卫珩也决不会在舒遥睡时吵到他。 所以耳畔响动固然可以听之不闻,心中愈演愈烈的好奇心却无法遏制。 舒遥睁开了眼。 不料就是这一睁眼,让舒遥呆在原地半晌,都没能反应过来。 眼前并不是他所熟悉的玄妙峰,或是魔宫。 书桌上电子光屏里的花花绿绿,当当当当个不停的技能音效,书桌两侧凌乱摆放,高高成叠的资料。 舒遥僵硬回头。 不同于魔宫里宽阔绵延的无尽空间,雕金镂花,珍宝做设的风格,他所身处的房间就要狭小简单得多。 原木家具线条风格是现代独有的简洁流畅,窗帘床单俱是素雅无纹的偏深颜色。 唯有被技能光效和翻飞时装占了满屏的电脑花花绿绿,格格不入。 舒遥缓缓低眸向下看。 他此刻正坐在电脑椅上,乌黑长发如瀑般披垂而下,几乎散了一毯。 不错,那是他用了三百多年,最熟悉的身体。 舒遥撩起袖子,肌肤上一层浅淡的斑驳印记仍未褪去。 他伸手朝胳膊用力一拧! 嘶。 是真的。 他真的回到了现代。 回到了他穿越之际,为了爆肝十万人斩的成就一朝猝死的时候。 舒遥试探性唤道:“阿珩?”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当然不排斥现代。 虽说未搞清楚理由,能因缘际会回到现代,舒遥甚至是高兴的。 前提是,卫珩仍在他身边。 “阿横什么阿横?我还阿竖呢!” 舒遥电脑里挂着的语音传来一个不满的男生。 他声音清越,听着年纪尚轻,几可称之为是少年:“阿秀不是我说你,我和狗子叫了你那么多句,就怕你猝死在电脑前,结果你没头没尾给我来一句阿横?” 舒遥:“……” 他想起来了这个男声是谁。 玩剑三,总是不免会有些亲友。 舒遥在剑三里玩得最好的,便是一个藏剑亲友和一个天策亲友。 他们一同建号,玩的同是成女,去黑龙毒神浪过人头,南屏埋伏蹲过巡山,荻花跳山黑过扇子,竞技场里眼睁睁瞧着策藏秀从国家队沦落为擦地板。 时移势易,连gww都从南极回来,还减肥成功。 最初贴吧挂三个人是欺骗感情人妖号,丧尽天良人头狗的帖子,也在无数818、616、树洞和谢谢楼主,我们在一起之下湮灭得悄无声息。 毕竟现在的剑三裙子底下没有大宝贝,大老爷们不会嘤嘤嘤QAQ简直是对不起流行风气。 人妖号? 大惊小怪,不值一提。 唯一不变的可能是三个人对人头的热爱。 在三天三夜阵营战里打点精神,轮番上阵,硬生生从霸刀的墙和地毯中抢到无数人头,击杀喊话刷到飞起。 舒遥这边回想往事,那边语音又响: “阿秀?阿秀?舒窈?你不会真猝死在电脑前了吧?需要我帮你打个120急救吗?” “对,猝死了。” 舒遥扯了扯嘴角:“然后穿越到仙侠世界做了魔尊,也算对得起我这极道魔尊的称号。刚刚穿回来。” 软件里爆出两阵丧心病狂的笑声。 舒遥:“……是真的,爱信不信。” “我信我信我信!” 天策在那边这样说。 “阿秀你冷静一下。” 藏剑也说:“可能是你游戏打了太久,拿到十万人斩的喜悦太大造成的幻觉。还好我没按掉和120的通话界面,精神问题应该可以打急救吧?” “???” 舒遥不可思议。 仙魔两道威风八面,寒声寂影能治小儿夜啼,无人敢冒犯一句的魔尊到现代来,遇到了他人生中第一个危机: 精神问题和120急救。 舒遥冷静了一下。 恰好此时,他手机屏幕忽然亮起,弹出了一条消息。 看清那条消息具体内容后,舒遥头脑一阵气血上涌。 是他学校app里发来的信息。 大意提示舒遥,他专业某核心科目的论文提交截止时间将近,事关将近一半的学分占比,提醒他早做准备。 舒遥努力去回想了一下。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思考那门课程教的是什么,论文题目是什么要求是什么,自己是不是早就做完备份在电脑里。 得出的答案是: 不记得,不记得,不可能的。 毕竟熬夜赶deadline他超喜欢的。 赶deadline的时候文思如泉涌,浑身上下热血沸腾,一小时能赶上平时摸鱼一天的速度,超有激情的。 舒遥无法冷静。 他一想自己曾经没有挂科过的辉煌履历。 再晃一晃自己如今空空如也,只剩下一百八十种劈雷方法的脑袋—— 现在劈学校还来得及吗? 重修的时间够不够他写一篇论文? 莫名其妙来的天雷会被认为是末世征兆,被各路媒体宣传得沸沸扬扬的吗? 舒遥无法冷静。 论文,真的好难。 遵纪守法好公民,也真的好难。 魔尊来现代后,遇到了他人生中第二个难题: 写论文。 就在他沉默的这会儿,藏剑的手机滴滴声已经传来。 看样子是得不到一个回应,满怀担忧地拨打了120。 “二叽你冷静一下。” 在120的死亡威胁下,舒遥打了个激灵: “我只是…想到我论文的ddl将近,而我只字未动…” 有点心理崩溃。 想回修仙界。 想见卫珩。 虽说卫珩也不知道论文怎么写,但见到卫珩,舒遥总归心理有底。 “这样啊。” 藏剑总算是放下心来,嘲笑他道:“我还以为是多大的事。不过是一篇论文没写,你以前赶的时候,怎么没见过你那么慌张?” 三百年前的自己,能和三百年后的自己混为一谈吗? 舒遥不语。 他环视了一圈四周陈设,旧时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在现代时,舒遥父母很早便去世了。 好在留下的资产不薄,舒遥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倒也过得逍遥快活。 他生活习惯算不得太好,闲时熬夜打游戏,忙时提灯肝论文。 出于怕影响他人,也方便自己的考虑,便搬出了寝室,自己一个人住。 这实际上无关紧要。 要紧的是—— 赶论文真的好难。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三百年前,舒遥写到麻木,居然还挺自得其乐,写完有说不出的舒畅和成就感。 三百年后。连魔道公文都要想方设法,佐以寒声寂影威胁,推给破军七域主的舒遥,真的不想动笔。 寒声寂影对敌时,剑锋未退缩过一寸。 对论文时—— 舒遥自暴自弃,幽幽道:“确实不是什么大事,二叽狗子,打竞技场吗?” 天策震惊了:“阿秀不是,你为了十万人斩,整整熬了三天三夜,也就是现在是寒假无所谓,现在既然有了,不去休息吗?” “十万人斩算什么?” 舒遥轻轻一嗤:“我寒声寂影剑下,从来不止十万人头。” 麦克风里一片寂静。 “三天三夜又算什么?” 舒遥轻描淡写:“修仙的人,三天三夜无所谓。你和二叽是最近开的机,神完气足,应该能打?” 他听见天策略带北方口音的声音在那边响起,很沉重,很忧心忡忡: “二叽,我看你120还是在那边预备着,你说得对,他熬了三天三夜,神智可能是有点不太正常。” 舒遥:“???” “诶放心。” 藏剑应了一声,同样沉重,同样忧心忡忡:“时刻预备着呢。” 舒遥:“???” 他带了两分咬牙切齿:“打jjc吗?正好冲分2400。” “打。” “阿秀你切奶吗?” 切奶是不可能切奶的。 这辈子都不可能切奶的。 过了半小时,麦克风里谁也没有说话。 即使谁也没有说话,依然不能减缓半分山雨欲来的沉重气氛。 “阿秀?” 藏剑小心翼翼,“我看你不是很在状态,要不你先去休息休息,睡一觉,我们再打jjc?放心,我们不嫌弃策藏冰这个三菜刀过气配置。” “阿秀。” 天策就要直接很多,怨气满溢:“你这哪里是冲分2400,简直是俯冲998啊。” 舒遥:“……” 他道:“不是,我剑下……” “行行行,你剑下十万人头我们知道。” 天策激动道:“可这改变不了你刚才十几场你除了帝骖就是雷霆的事实!你技能栏里其他技能呢?玳弦剑破剑气爆,封内控制叠爆发,都被你吃了吗?” 舒遥:“不是…这种我根本不需要。” 来劈两下雷霆就完事了。 连脾气贯来温和的藏剑也忍不住呵呵两声: “没错,俯冲998是不需要,用脚打游戏就可以。” 气氛陷入僵持。 最终是舒遥先开口:“你们知道的,我有论文没有写完。”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我们知道。” 天策藏剑异口同声,充满着殷殷期盼:“竞技场不急于一时,你要不先回去写两天论文?” 舒遥:“不,不是。” “这怎么可以!” 藏剑仿佛看到了生的希望,动情劝他:“阿秀,你从不挂科的倔强呢?快捡起来!” 天策也不遗余力,十分卖力:“没必要,阿秀,真的没必要。竞技场的连跪,代表不了什么,论文它是无辜的,学分它是无辜的,阿秀,你不能拿它们撒气。” 舒遥:“我寒声寂影剑下——” “十万人头。” 藏剑补充,“我们都知道,你有十万人头,是jjc2400选手,这次的失误真的不怪你,快回去写论文吧。” 舒遥:“不是,你说我拿寒声寂影架在我导师脖子上,他愿意放我一马吗?” “……” 又是良久的死寂。 天策大惊失色:“二叽!120打了吗!” “在接呢!全是忙音。”藏剑声音颤抖,“那个社会沙雕新闻,是不是要多我们一条?” “惊,x大高材生因玩游戏入迷,竟代入游戏角色意图威逼教授撤销论文作业。这究竟是高校界的失职,还是游戏带来的危害?” 天策想得深远,连标题都一块想好了,催促道:“怎么样?120接了吗?你还记得阿秀家地址吗?” 藏剑道:“还在忙音呢!” 舒遥:“……” 萦绕不去的120和挥之不散的论文阴影… 还有十几把没赢过一场的竞技场… 活在现代社会,真的好难。 他一转头之间,忽然在镜子里瞥见自己的模样。 红衣墨发,殊丽无边。 连懒洋洋没精打采的半合眼,都似繁花盛于春光,云霞倒在天际。 他原先那张脸虽也好看夺目,但钢铁唯物的现代社火,肯定是比不过仙侠世界里容貌逆天的。 舒遥猛地惊觉寒假即将结束,他明天还有早课。 其他倒也罢了。 教授点名的时候把名字和脸对不起来怎么办? 说自己寒假去整了个容可信吗? 舒遥想卫珩了。 想被亲亲抱抱举高高。 也想破军和七域主了。 想有人代写公文可以肆无忌惮的日子。 第108章舒遥现代沙雕番外(2) 论文的压力已经足够残酷。 然而麦克风里传来120的忙音滴滴不停,紧追不舍,几乎要成为压垮舒遥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好在魔尊见过世面,经历过大起大落,收拾收拾心态,舒遥冷静地踢开了这两根稻草: “二叽你听我说说,我觉得我的神智很清醒。” 天策心有余悸:“阿秀你的神智清醒不清醒我不知道,你的操作很不清醒。” 舒遥:“……” 他装作无事发生:“只是二叽,你要体谅一下,当代大学生被论文摧残的可怜内心。谁还不能做个梦怎么的?” 藏剑深有同感。 谁又不是同为大学生呢? 谁又没被论文压迫掉过半条小命呢? 于是藏剑也放下了拨号的手。 他很戚戚然,很唏嘘:“可不是。” “阿秀我跟你说,我前两日在观里算命看卦,我还没问什么,人家道长倒是先愁眉苦脸起来。说怎么最近看过的年轻人心理压力一个比一个重,婚姻问题一个比一个堪忧。” 藏剑感慨半晌,下了结论:“被压垮的当代年轻人,惨。” 他的话倒是给舒遥提供了新思路。 算命算卦,装神弄鬼,他也可以的。 既然法治社会,不想被当作沙雕新闻素材轰轰烈烈走向全国,那么自己通过上算教授前半生人生轨迹,下算教授后半生命运走势,可以凭借自己大乘的修为,精准的判断,成功折服教授吗? 然后兴许就能逃脱被论文统治的恐惧。 那边的天策,还是操着老大哥一般的心:“不行阿秀,我和二叽还是过来看看你吧。正好我们寒假比你结束得晚,来你这儿玩两天正好回去上课。” 舒遥下意识推脱了两句。 “没什么不方便的。” 藏剑也道:“我和狗子不是正出门旅游,在酒店里共麦和你一起浪人头?前两天还跟你说过的事情,你忘了?” “是啊,忘了。” 舒遥向后一仰,倚在椅背上,随口道:“三百年前的事情,你指望我记得多清楚?” 麦克风里又爆出两阵笑声。 天策:“还三百年前的事情,三天前跟你说的明明白白的。” 藏剑心思细些,咦了一声:“我怎么觉得这次阿秀你特别不想我们来见你?” 不应该啊。 三人是几年的亲友了,交情从不止步于游戏里,该面的基都面过,说是了如指掌也不过分。 舒遥对着镜子道:“怕你们三百年没见过,我模样大改,翻天覆地,过分好看,对你们的眼睛不好。” 这一回哪怕是藏剑都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喘了半晌才恢复过来。 舒遥:“……” 是真话。 他能怎么办? 他又不能抓起手机自拍一张,发图给藏剑自证说看好了你爸爸我帅裂苍穹。 可能会被藏剑殷切询问他偷了谁的图,用了哪个美图软件的滤镜,又是什么时候偷偷学的ps。 舒遥忽地有了灵感。 不错,现代有ps技术。 而他三百年修行的大乘修为,也不是为了摆着好看,说着响亮的。 易容幻术,至少这个社会没人能看穿。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终于不用担心需要绞尽脑汁,费尽心机和教授解释自己究竟是去了哪家整容院,如何能在短短一个月时间内恢复得如此完美。 舒遥抓起手机! 原因无他,他习惯了自己那副极具冲击力,也极霸道,一旦入眼就容不下其他的长相,理所当然觉得他生来是这副模样—— 一时间竟然江素问上身,根本记不得现代的自己长什么样。 舒遥翻了翻手机相册。 没有。 他不信邪地翻了翻朋友圈。 没有。 他起身离开椅子,反手拉开了书桌下几个存在相册的抽屉。 舒遥举着唯一一张高中毕业合照的手,微微颤抖。 诚然,真正的美貌,无惧毕业合照的考验。 诚然,舒遥在毕业合照里瞧着也是生得很漂亮,眉眼如画一少年。 但是,以这张毕业合照的扭曲程度,如果真按照上面的来易容—— 舒遥只怕明天点名教授还是不会认出自己的。 在思考拉哪个整容医院做借口前,他不死心地做了最后挣扎。 他戳了戳天策藏剑:“以前面基的时候,我记得我们拍过合照,你们还有我照片吗?” “怎么突然要这个?” 天策倒是没多想,爽快地把照片发给他。 舒遥点着图片,又一次陷入沉思。 看这几乎糊成一团的三个人。 看着只认得出哪儿是眼睛哪儿是鼻子的脸。 天策真的是…… 直男拍照吧??? 舒遥来现代的第一天,自闭了。 自闭归自闭,该整的容还是要整。 他就着自己容貌为模板,从唯一一张毕业照、天策直男照片和所剩不多的印象多方面总结,最终勉勉强强把自己变作和记忆里相近的模样。 至于头发—— 舒遥放下剪刀。 基于网络上一搜剪发出来的无数血泪教训,和沙雕图片,他觉得自己还是不要随便瞎抢托尼老师的活比较好。 第二天的舒遥,帽子口罩全副武装去了学校。 在早高峰的地铁上几乎被挤到窒息。 如果不是… 如果不是法律条款明确禁止高空抛物,御剑应该同理,自己身为遵纪守法好青年,五讲四美接班人… 舒遥好恨。 恨自己之前荒废时间,没有把驾照给考出来。 现在拿寒声寂影架教练脖子来得及吗? 活在现代,真的好难。 “舒遥。”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台上的老教授,慢悠悠念到了舒遥的名字。 舒遥也悠悠地答了一句:“到。” 这是他们专业的核心课,小班教学,每学年一换班级。 上个学期相处下来,教授对学生早就心里有谱,长什么模样,也多少记得住。 这时候,他通过老花镜锐利打量舒遥两眼,问的问题一针见血: “室内空调都开好了,带什么帽子口罩?你该不会是替他来点名的吧?” 周遭学生静默无声。 实不相瞒,他们也是那么觉得的。 毕竟刚刚舒遥开口,仅仅吝啬地吐了一个字。 可那声线之清,音律之美难以形容。 原来真有可以拿珠玉相撞,绕梁三日来形容的声音。 当然,学生心里想得也没那么多。 他们大多半是钦佩,半是同情地想着舒遥和前来代课这位老兄头也是够铁,那么有辨识力的声音也敢放他出来。 舒遥:“我…” 教授严厉道:“我一看你遮遮掩掩,帽子盖掉上半张脸,口罩盖掉下半张脸,一双眼睛都差点看不见就知道有点不太妥当。” “你也别和我说如今天气冷,你看看自己身上穿的衬衫单衣,和头上帽子,不觉得违和吗?” 舒遥:“……” 他确实有点心虚。 也确实有点不太敢摘下口罩。 因为舒遥自己,也实在不敢确定,他印象里自己那张脸,和现实上自己那张脸,究竟有多少差距,带了多少层的美颜滤镜。 他只能推锅:“我有些感冒,怕传染给大家,不好。” 原本有多少学生翘课,教授心里也有谱。 大多数情况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痛不痒批评两句过去了。 可惜舒遥的运气不太好。 他今早的课,是他专业核心课。 教授自然也特别严,老头的执拗脾气在院系里是出了名的,再油不溜手的刺头学生也不敢和他硬杠。 教授不信他鬼话,扬起了眉毛冷笑道:“我听着你声音就清清亮亮的,不像是感冒样子,再说,口罩怕感冒,帽子总没道理吧?” 舒遥闭上眼睛胡扯:“不瞒教授,学业压力大,掉发问题特别困扰着我。这帽子是x国针对掉发问题的最新科技产物,只要带上两个疗程,包管你满头秀发如新,我不敢随便摘下。” 教授:“???” 你欺负我纯文科的教授,不懂生物科学??? 他被气到一佛出窍,二佛升天。 还是你堂堂全国top2高材生,竟然向相信传销售的无知中老年人看齐,打算以身试,然后发挥宅专业特长,再写个传销不值得的小论文??? 底下的同学也抱头痛哭。 他们哭的,和教授气的,显然不在同一个思维层面。 “其他不说,掉发问题真的是,我一梳一把地掉。” “这个有用吗?真的有用吗?想买。” “没用也不要紧,没害就可以,买来试试总是好的。” 教授只觉得怒火蹭蹭蹭地从脚底板烧到头顶心。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一个老年人都会在微信朋友圈里发辟谣文章,这群年轻人是怎么了??? 祖国的未来还能好吗? 于是他面对舒遥时更加的冷酷,更加的无情: “其他的不说,我怀疑你替了其他人的课,摘下帽子口罩给我看看脸。” 舒遥是知道他同学的造谣传谣能力的。 他易容过后那张脸,与他原本的,并不一定十成十还原。 但一定有七八成相像。 到时候什么“双胞胎兄弟狗血恩怨,爱恨情仇”、“该拿什么拯救你,我陷入传销危机的哥哥”之类的传言怕是要挂得满天飞。 摘是不能摘的。 连舒遥早上出门的时候,都迷惘了一下他为什么要花大力气易容。 舒遥只能叹口气,继续面不改色地胡扯:“不敢摘。” 教授嘿然冷笑了一声。 果然不出他所料。 他教了这些年的书,毙过多少个不认真上课的学生期末考评? 揪翘课顶替的学生,眼力是一等一的准。 舒遥平平道:“毕竟寒假吃得太多吃胖了,怕教授认不出我,被人看到又英明有损。” 这回连教授也陷入了沉默。 他看了看舒遥依旧清瘦的身形。 请问你是吃胖了多少?一百斤还是两百斤?才需要吃胖到认不出来的地步? 而底下的学生,掐着自己假期新养的膘,泪流满面。 教授猛地回神。 不对,当务之急不是这个。 不能因为一个冒名顶替的,坏了上课大业。 然而,等他准备批评舒遥两句就开始上课时,教授又扶了扶自己的老花眼镜: “人呢?” 刚刚杵在这儿,又戴帽子又戴口罩那么大个人呢? 怎么跑不见了? 现在的学生心理那么脆弱的吗? 说两句就公然离开课堂??? 是想翻天吗? 这也实在是不能怪舒遥。 他好不容易放下魔尊矜持,准备低头听训,百无聊赖之际,瞥见窗外天际有一道流光划过。 那道流光很亮,映在蓝天白云之下,几有刺眼之感。 不知为何,流光过处,白云退避,日影黯淡。 舒遥一眼就认出来了流光之主。 他当即不假思索,拔腿便跑。 城市里是禁止高空抛物的啊! 阿珩你万一被城管抓了个现形该怎么办?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不是,批评教育罚款无所谓。 被抓进去的话怎么解释你的查无此人黑户问题??? 第109章舒遥沙雕现代番外(三) “咦,天道怎么划过了道流光?” 教学楼拐角之处,恰好有两个学生无所事事斜靠着栏杆。 其中一个率先出声,讶异盖过了原先漫不经心:“现在正是上午大白天,如今的流星那么亮的吗?对着它许愿会不会特别灵?” 他的同伴轻嗤一声,显然是十分不以为然。 同伴一手掏手机出来,另一手略整了下镜框:“等着我去行星观测网站上查一查。什么流星,不过是块撞地的石头罢了,封建迷信要不得。” 匆匆赶过墙角的舒遥刚好听见他们这段封建迷信要不得的对话。 他不禁停下脚步,好心建议:“这两位同学,恕我冒昧,不过我建议你们先闭上眼睛。” “???” 眼睛,当然是不会闭的。 甚至两位学子暗暗警惕地握紧了手机,试图在装作无法直视手机屏幕的情况下,盲打110报警电话。 毕竟舒遥带着帽子口罩,说出来的要求又是那么古怪。 谁知道他是不是偷溜摸进高校行凶杀人的丧心病狂预备役呢? 学子内心,暗暗唾弃高校的安检。 不但把右转八百米外的学生放进来看风景,连持刀行凶嫌疑人,丧心病狂预备役都能一起放进来—— 这安检,还能不能行了? 学子下定决心! 等这一回有惊无险过去,就联名上书投诉保安部门! 舒遥:“虽然我也知道这个要求很奇怪,但为了你们的唯物主义三观,我觉得还是闭上眼睛会比较好。” 他一跃而下,饶是无昔日魔尊的那身锦绣红衣在初春风里飘扬成洛阳牡丹,帽子口罩将整张脸遮得严严实实,御风而起时,仍是无法直视的神仙之姿,令人心折。 只留下一句: “若是可以,我也想找个没有监控的安静角落,奈何找我道侣耽搁不得,我还怕他被打成悲剧呢。” 学子坚挺的唯物主义三观,也随着舒遥一跃而下,崩碎在寒风里。 伸手一摸,冰凉冰凉的。 他们经历了如下几个阶段: “跳…跳楼了?愣着干什么?叫救护车啊!!!” 另一个学子稍微镇定点,拿胳膊肘狠狠一撞他:“没跳楼你看清楚!化…化成流星飞走了???” 他的声音,也不可思议般微微发着颤。 他们勾肩搭背,掌心下面是对方颤抖的身躯。 是来自短短几秒钟时间之内,三观被打碎重建的恐惧。 “在报警之前,我们是不是先得去趟医院做个精神证明,证明我们精神状况很正常?” 学子考虑得相当周全。 “先等等。” 他的同伴扯来了两张椅子:“我们先把摄像头抄一遍,芯片取下来,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有那么一出,再考虑去医院做精神证明的事。”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奈何摄像头安得太高。 等教授带着学生赶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两个人踩着椅子,叠着罗汉,拆摄像头的壮观场面。 教授其实不想过来的。 毕竟问题学生年年有,他的上课时间很宝贵。 可是他们所处的教室是空旷一片长廊,窗里望出去视野没有死角。 教授腿脚到底不如年轻人利索,被舒遥出格举动惊呆在原地,来不及做出反应时,就眼睁睁地看着舒遥从护栏般一跃而下。 尽管那动作也非常的潇洒,那身姿也非常的漂亮… 改变不了他这行云流水般的举动是为了跳楼的事实。 这是大事。 教授当然是要过来看一看的。 然而… “人呢?” 教授四下检视。 一望到尽头的长廊,底下空荡荡的绿化带。 那么大个人,怎么就突然不见了? “飞…飞走了。” 底下当人形扶梯的学生声音颤抖。 教授:“???” 不是他说,能考到这个学校的学生,按理来说,智商也不差吧? 脑子方面没有问题,那应该就是情商上的问题。 在这种人命关天的严重关头,还要开玩笑? 真是过去高压式教育造成的人性缺失啊。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批判华国教育的下一篇论文该怎么写。 那个试图拆摄像头的学子,就要冷静一点,表达得也更全面:“他…往下一跃,然后化成了流星,飞走了。” “破坏学校公共财产属于严重违纪行为。” 教授忍无可忍,冷冷地笑了一声:“你们两个不要以为你们在这里装疯卖傻,装作精神有问题的样子,就可以跳过处分。” 两人被教授清奇的脑回路震呆在原地。 叠罗汉都叠不稳了。 “以防万一,还是给他们报个120吧。” 教授嘱咐身边的学生:“对了,记得把冒名顶替舒遥上课的那个学生离奇失踪也打给110。” 教授沐浴在唯物价值观的洗礼下,正气凛然:“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又一出红可儿事件,但是我知道,我们社会主义国家,没有妖魔鬼怪!不要给我自乱阵脚!” 两位学子:“……” 好巧。 三分钟前,我们也是那么想的。 ****** “阿珩。” 舒遥换回了他原本的面容。 现代社会,没那么多凌云高峰,参天松柏。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们身处在一处僻静郊区,身后林立高楼,日光折射在几十上百楼的玻璃面上,反光如霓虹焕彩,高架盘旋于城市,错杂得仿佛群龙摆尾。 又是另一种意义的壮阔。 舒遥与这座城市格格不入。 简单来说,他那张出场自带特效,仿佛被全场闪光灯聚焦打了无数层钻石柔光,磨皮拉到最高的脸,和灰天灰云的城市格格不入。 直接来说,在这样现代化的城市中,舒遥美得像一场迷梦。 是所有人心目中,最青涩,最真挚,也最不敢幻想能够成真的一点悸动。 然而当他们相拥时,美梦落地,悸动成了催开春光的花枝累累,春水盈盈。 可惜有喧嚣的杂音打断了这场久别重逢的温馨。 探照灯,闪光灯,警笛长鸣声,直升飞机螺旋桨声交杂成一团,意图同时对眼睛耳朵造成双重伤害。 “……” 舒遥挣脱开卫珩怀抱,一脸麻木:“哦,我离开这世界的时间有点久,忘了有卫星系统这玩意儿。” 他和卫珩之间彼此没有秘密,无话不谈。 有时候舒遥也有一搭没一搭向卫珩提及他的来历,提及他的家乡。 唇畔若有似无的一缕笑像是折柳送别游子时的一缕风,淡而凉,却总能细细回味出一二怀念潇楚。 卫珩也会很认真倾听,听完拉住他手说等哪日修为到了,我们一起回去看看你喜欢的世界。 兴许是圣者言灵。 距离舒遥最后一次提起没过多久,他们两个竟前后双双穿越到现世来。 舒遥无限后悔自己不该忘记向卫珩普及交通法和城市安全法精神。 他按住卫珩想拔剑的手:“无妨,阿珩,那不是法器,是现代的交通工具,类似飞剑灵兽那一类。” “他们出动也不是刻意针对我们,而是——” 舒遥微微抽了下嘴角:“我们的确违法了。” ****** 经过一番亲切友好的交流,两人被请在办公室里坐下,桌面上是两杯热气腾腾的茶,对面是不停擦着汗的行动负责人。 负责人长长地叹了口气,意味很复杂:“唉,我得在这儿向两位道个歉,这件事上,的确是我们莽撞了。” 的确是意料不到。 谁能想象,公然飞过帝都高空的,不是突然入侵的外星人,不是心怀叵测的不明探测仪,而是…… 一个刚从深山老林出来,不懂现代法治社会的扫地僧型修行者呢? 负责人见多识广,玄学灵异这方面相关,不宜宣扬的事情,很大一部分都是由他牵头负责。 然而这一回,他还是被卫珩的神通之大,和对时事了解之浅,所震惊到了。 “无事。” 方才那足以上新闻联播的大阵势,对卫珩来说显然无异于过眼清风,不萦于心: “是我自己冒犯在先,怪不得你们。” 卫珩贵为道尊,翻手云雨,无人敢说他一句不是。 可他仍是在灯光狂闪,声音乱飙的现场和负责人解释一番,到局中面对负责人的赔礼道歉也未曾冷嘲热讽,甚至坦然承认了自己的不是。 不仅仅因为是对舒遥的爱屋及乌。 他尊重这个完善的,文明的世界秩序。 既然身来此地,他也愿意遵守这个世界的秩序。 负责人不再那么频繁地抹汗。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没办法,毕竟虽说他代表着上头的意愿,可到底卫珩这种人是珍稀物种。 有些事情,还是修行者出马解决来得方便。 这件事情,终于以一个愉快的结尾结束。 负责人眼神一动,开始了殷殷劝说。 大抵是近来有个牵连很广,影响很大,愁秃了不知道多少玄学大师头的灵异事件,希望两人能不吝援手。 当然,吝惜援手也绝对没有关系。 欢迎随时找他解决黑户问题。 令负责人惊异的是,不消他多磨嘴皮子功夫,甚至无需他更细一步解释具体的灵异事件,旁边那个好看得不像话,让他初见时揉了三次眼睛,下意识想大骂直升机驾驶员把灯打得太闪的年轻人竟是一口答应下来。 舒遥答应的原因也很简单。 负责人刚说出事的地方,舒遥便反应过来,那是藏剑天策去旅游之地。 他性情算不得讨喜合群,在现代的朋友也不是太多。 自然不容藏剑天策有个损伤。 舒遥:“只是这位兄台,我有个不情之请,还望答允。” 负责人不假思索,爽快道:“放心,只要是国家力所能及,义不容辞!” 舒遥轻咳一声:“是这样,我是x大大三在读学生,不知可否…提前给我发个毕业证?” 他不想再熬夜肝论文了。 也不想被笼罩在点名穿帮,上课迟到的恐惧之下。 就让他从不挂科的辉煌停留在过去,让毕业证为这一切划上句号。 挺好的。 负责人第二次震惊了:“你居然是x大学生吗?” 难道现在修仙不仅仅看根骨,还要连学历一起看的吗? 那么艰难的嘛??? 怪不得自己小时候,就从来没有世外高人对自己高深莫测捻须微笑: “小友,我看你骨骼清奇,天赋不凡,是修行这方面的良才美玉,不如随老夫上山修行?” 他们一定是看穿了自己非但没有天赋,还不是块读书的好料。 负责人无限心酸 心酸之下,他脱口而出:“不是,大师你堂堂x大高材生,为什么没教好你同伴高空御剑不可行?” 舒遥:“……” 因为隔了三百年,他自己左一道雷,右一把剑地横行霸道惯了,把这件事抛到九霄云外去。 但显然,在法治社会,唯物主义下,这样说肯定不行。 舒遥心生一计,微微笑道:“实不相瞒,我道侣之前一直在深山修行,是我们师门为我们定下的娃娃亲,之前我也不曾和他见过面。” 卫珩:“……” “什么?” 负责人短短时间内,第三次震惊了:“现在都是平权社会,大师你x大高材生,难道不知道盲婚哑嫁要不得吗?” 第110章舒遥沙雕现代番外(四) “……”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屋内的气氛,顿时弥漫着难言的尴尬。 舒遥心说他和卫珩之间,距离盲婚哑嫁,那差距可能有点大。 有什么办法呢? 自己说的话,自己哭着也得圆完。 舒遥失笑:“不,我和阿珩之间两情相悦,并非你所想的那样。” 卫珩也道:“是两情相悦。” 他素来冷清寡言,开口时言语也是淡的,似枝头落雪,林下山泉。 然而吐字之间,自然有无可撼动的魄力。 你们之前还连交通法都没讨论过,现在又说是两情相悦—— 负责人心中暗自嘀咕。 怕不是见了一面的两情相悦哦。 别说。 他打量了舒遥和卫珩两眼,忽然心悦臣服地觉得一见钟情这种事情,兴许是真存在的。 主要看脸。 负责人压下心头这些小心思,干笑道:“是我失言,是我失言。” 如此再三赔礼道歉,他终于提到了正事。 这一次出事的东南沿海城市,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大都市,牵连之广,重要性之高,可想而知。 负责人一提到这个,便不禁愁眉苦脸起来:“事情原委是这样的,前两年,s市附近处探测出有古墓遗址,据探测为两千多年前吴越古墓,损坏较为严重,因此针对其展开了保护性挖掘。” 这一挖之下,后来的结果,谁也想不到。 先是s市市民噩梦频繁,常常从梦中惊醒。 本来,做个噩梦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是日以继夜地做噩梦连续剧,未免有点不太正常。 有的市民把它放在了心上,去和自己朋友同事同学亲戚一说嘴,发现他们也纷纷有类似梦境。 大抵总是逃不开尸骨成山,血流成河。 怎么血腥怎么来,怎么刺激怎么搞。 市民们慌了神。 他们汹涌奔去道馆佛寺,去问高僧道长,此梦何解。 高僧道长微微一笑,念一句法号。 说自己亦有所感,想来是修为不到。 通俗来说,就是自身难保不知道。 舒遥:“……” 他不免问了一句:“冒昧一问,此事后来是如何平息下来的?” 听负责人的口气,好像也不是这两天的事情。 舒遥记得s市是人口大市,至今未流传出末日论,天策藏剑还能放心大胆地去旅游,想来是没出多大岔子。 负责人肃容道:“大师这问题问得好!” 他椅背一转,手中遥控机调开了墙壁上电视。 卫珩头一次见电视难免有云雾之感。 舒遥附耳过去,轻声和他解释。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在他们小声交谈的时候,电视剧前走进科学的主持人,已经和某知名高校相关专业教授谈到吴越古墓的磁场,或许会对s市有特殊影响。 主持人风度翩翩,教授侃侃而谈。 尽管一个仍是一表人材,正值壮年,另一个却有了皱纹白发。 但他们不变的,是脸上一脸正气,是心中对唯物主义价值观的坚定信赖! 舒遥心情复杂地认出了教授人脸。 不错,正是他核心专业课那位,早上还中气十足地揪着出勤不放过。 行吧。 负责人手中遥控器按钮一转,换了一出节目。 这次请的,是一位心理学家。 他们谈的是当代人因为物质生活的需要,不断飙高的一线房价,于是激增的心理压力。 心理学家冷静克制,谈得十分专业。 他认为,过大的心理压力,确实会给晚间睡眠造成困扰,形成噩梦现象,而噩梦中的白骨尸山,大概率是由现代社会竞争激烈的学习生活造成,是人们害怕自己被淘汰出局的体现。 主持人也很配合,在那儿连连点头惊叹。 就差一件蓝底白花大布袄,和一首劳动最光荣背景音乐,主持人和心理学家仿佛就能带着洋溢的笑容,重回八十年代。 正视物欲的横流,解放匮乏的心灵。 舒遥:“……” 负责人擦了一把辛酸泪,唏嘘道:“两位大师莫见笑。我们为了稳住人心,也是想了很多办法,不得已为之…不得已啊。” 舒遥点点头表示理解。 他道:“你稍等一等再说,我先和阿珩解释一番这些东西。” 不是大师! 你们指腹为婚娃娃亲,盲婚哑嫁也就算了。 反正看对方那张脸,忍一忍也能过得下去。 可是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是注定不会有好结果的啊! 你堂堂x大高材生,对象却是个连电视都不知道的。 你们在一起,只靠着一纸单薄婚约,和靠脸维系的两情相悦,是注定不会有好结果的。 负责人欲言又止,忧心仲仲。 话在嘴边,他还是咽了下句,提起正事: “若仅仅是这方面的影响,也不打紧,舆论相关我们稳得住。只是一两月前,又有了其他的不对劲。” 原来那所谓的吴越古墓虽然坐落于s市边上,却是难得位于偏僻的野外,荒无人烟那种。 有一天,在陵墓附近的考古队眼睁睁看着陵墓底下爬起了人。 他们除了肤色格外苍白些,与正常人类并无多大不同。 却听不懂人语,凶悍异常,仿佛有着吞天噬地之能,若非援救人员赶到的及时,考古队怕是要全军覆没。 饶是如此,拉了武装完善的一队人马出来,各种设施出动,也险些和陵墓中出来的几个不明人种两败俱伤。 有关部门不敢放下警惕,对那处陵墓严防死守。 他们没有错过断断续续爬出来的不明人种。 说到这里,负责人愁眉不展,心中郁结:“确实,那些爬出来的怪人现在不算太多,尚且控制得住,可万一哪天控制不住了,那些怪人一个打百啊!还是武装军警!旁边就是s市,容不得任何闪失疏漏。” 舒遥:“……” 等一等。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忽略去那些凶悍异常,吞天噬地的夸张形容。 他怎么觉得那个气场很像是煞气,那个不明人种很像是魔族? 舒遥和卫珩交换一个眼神,心照不宣。 卫珩道:“此处灵脉纵使微薄,尚未完全断绝。” 万物相生相克。 有灵气自然有煞气。 更何况s市从古至今做战场的次数从未少过,若是那处陵墓有些来头,动用了特殊手段,能聚拢煞气生出魔族来,并非不无可能。 负责人将他们两人言语神态尽收眼底,小心翼翼问道:“两位大师可是对这种怪人有所了解?” 舒遥含糊道:“算是…见过罢。” 虽然三千世界,互不相干。 但既然同是煞气所生,怎么说也能算个同族吧? 魔王应该能算是,他们的…祖祖祖祖祖祖辈? 至于自己—— 舒遥不敢细想。 他至今都没正确认知过他和魔族的关系。 也并不是很想认知就是了。 他对那一处所谓的吴越陵墓,不禁提起几分兴趣。 深渊魔族,舒遥是知道原委的。 可在此方灵气稀薄的世界,这一方陵墓究竟是有何特殊之处,用了何等手段,才能将煞气聚拢到能生出魔族的程度? 负责人深吸一口气。 两位大师的神通,他是见过的。 连大师都这样语焉不详,含糊不清,可见那不明人种的确是很可怕,大师也没能从他们那儿讨到好去。 负责人满面悲壮,吞吞吐吐:“还是大师的安危最重要,大师可以不必勉强的。” 他已经想好了和上面的报告怎么打。 那什么新型导弹,什么坦克装甲战斗机,可以用起来了。 卫珩道:“分内之事,义不容辞。” 舒遥也提得轻描淡写:“不是什么大事,怎么和安危扯上关系?” 他上辈子的佩剑镇了千万魔族上万年。 魔王还安安生生地在玄山啃着烤肉。 反正舒遥是横想竖想,也想不出魔族的可怕之处。 “……” 负责人热泪盈眶。 看起来还是他太看轻了两位大师。 什么门不当户不对的爱情注定没有结果,不存在的。 两位大师虽说一冷一热,迥然相异,但是人格高贵,合该是天生一对,一见钟情! 他哆嗦着手,激动地把人送上了飞机。 等飞机舱门缓缓完毕,负责人才懊悔地一拍脑门:“等等,我是不是忘了和大师说有其他的大师,也会一起前去?” 很快,他又放下心来:“不过像大师那等善良高贵,乐于助人之人,想来很快能和他们打成一片,不要紧的。”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 另一边,教授对着政府部门工作人员,不假思索地一口答应下来:“这次吴越陵墓挖掘,你们不来问我,我担心我一个做理论的破坏他们工程,你们要来问我,我肯定是要去的!” 开玩笑,那代表着什么啊? 那是第一手的文献资料,之后就被层封入历史研究所,想要研究还要打好长一串报告的那种啊。 工作人员擦着额边冷汗,一时不该怎么和教授作解释:“不是,教授,这一次的挖掘不同于往日,风险性很大,无法保证…” 也就是他们害怕之后行动会整个波及到陵墓,导致壁画文字无法保存,教授又是国内这方面研究数一数二的大牛,才有了这一场谈话。” 教授不悦瞪眼:“怎么?我还没到领退休金正式退休的年龄,腿脚不差!” 工作人员:“……” 真不是体力方面的危险。 他换了一个角度:“教授您…是马克思唯物论的支持者吗?” 教授更加不悦:“你这是在质疑我在历史方面的专业性!” 工作人员:“……” 那更加完蛋了。 可惜已经太迟。 被第一手的文献记载深深打动的教授起身,生龙活虎,准备去批自己假条等有关事宜。 工作人员:“……” 怎么说呢… 希望大师们能靠点谱吧。 再不济,希望军队能靠谱吧。 ****** 天策和藏剑搓了搓身上因寒风颤栗起的鸡皮疙瘩。 天策:“叫得到滴滴吗?” 藏剑专注手机屏幕:“还叫得到滴滴,手机信号都没了,别想得太美,你就是个弟弟。” 实际上,他们两个也不是很知道他们是怎么沦落到这儿来的。 作为遵纪守法好公民,天策藏剑并没有傍晚去野外寻求刺激,大半夜坟头蹦迪的古怪爱好。 作为合格的网瘾青年,他们也没有徒步暴走数十公里的爱好。 他们只是不认路。 是那种jjc里开场反向任驰骋,峰插从没插对人的眼盲加心盲。 两人下午从一个特别偏的景点出来,天策拿了个手机,说要导航走到附近特别偏一个地铁站。 走了一个多小时,两人发觉有点不对。 藏剑拿着手机,说跟着他走。 再走了一个多小时,两人第二次发觉不对的时候—— 日头将落。 将落的日头里笼罩不远处几个人的身影。 他们衣着破烂,身形消瘦,在夕阳映照下面容模糊。 很像是拾荒的流浪汉。 藏剑大喜,眼睛也亮了起来:“终于见到可以问问路的活人了!”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第111章沙雕现代篇(五) “这位小哥,抱歉打扰一下,问个路。” 自从天策跟着据他说绝对靠谱的手机导航,走了一个多小时走到人也不见一个的荒郊野外后,两人根本没见着过可以问路的人。 只能暂且说服自己勉为其难相信他们开场反向任驰骋的可怜方向感。 结果就是越走越偏,连手机也走没信号,离电量过低关机的那时候不太远。 藏剑当然不会放过这个能问路的机会。 前面的几个流浪汉缓缓转身,露出苍白僵硬的一张脸。 藏剑下意识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脸上有种堪称腐朽的苍白,仿佛是在地底下被埋了很久,不见天日。 愈加突出了一双眼瞳乌黑,目光呆滞的眼睛瘆人之处。 藏剑后退了两步,想拉着天策离开。 天策的神经倒是大条。 毕竟如今天冷,又是物质条件最为贫瘠的流浪汉,冻得脸色发白一点,神情呆滞一点,也是很正常的事。 他如是想着,又耐心把藏剑的话复述了一遍。 对方黑黝黝的瞳仁注视了他们一会儿。 不知是不是日落的原因,藏剑天策顿觉天气转冷,凉风四面八方而起,一阵阵地沁入肌骨,把枯枝上的残叶也刮住冷清荒凉的窸窣声音。 流浪汉的面孔在昏黑了半年的天际,显得更加不正常。 他们口中铮铮有词,吐出的字节含糊不清,带着某种古怪的韵律。 反正是藏剑天策听不懂的语言。 藏剑全身一凛,当即不再犹豫,拉起天策掉头就跑! 亏得他反应的快,才把天策完好无损地从恶狼扑食一般的流浪汉口中拯救下来。 若是藏剑反应慢上一秒,天策肩膀很可能就要连皮带肉被撕咬下一大块。 天策边跑边嚎:“不是,你们大冬天地饿了很久我可以理解,你们直接说问我们要钱啊!这不声不响跑上来咬人是干什么?欺负我注重个人卫生看上去好下口吗!” 藏剑真是要被他气笑,险些在拔腿狂奔的时候岔了气,回头吼道:“闭嘴!” 他们不敢放慢脚步。 背后目光森森,像狼虎猛兽锁定自己势在必得的猎物,如有实质。 天策不闭,嚎道:“我想上马啊啊啊!” 藏剑回头吼道:“那我还想一个风车砸过去团灭他们呢!别想,专心跑!” 两人好歹是体力巅峰的青年大学生,一千米长跑回回满分过,在有惊惧加成之下的爆发速度,竟让魔族一时也难追得上。 然而常人体力终究不能与魔族相比。 天策藏剑跑了一回儿,便有些气短,步子也不似之前迈得开。 反观他们身后的魔族,纵使一开始刚从古墓里出来,没活动开筋骨,但新鲜的血食是最诱人的钓饵,深深吸引着几千年没打过牙祭的他们。 眼看着天策藏剑即将被追上,危在旦夕。 ****** 能被有关部门特意请去解决此次陵墓事宜的,无不是在当代修行界里浸淫几十甚至上百年的佼佼者。 饶是他们红光满面,神完气足,脸上的皱纹,和微微佝偻的身形骗不了人。 相较之下,舒遥卫珩两人简直是韶秀过头的毛头小子。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众位天师也都是见过大世面,沉沉浮浮过的人,自然不兴以貌取人那一套。 纵使这两个年轻人实在是好看得过头,让他们先是揉了半天眼睛,对着自己老友的白发褶子死死盯了半晌,确定自己没有老眼昏花。 然后闭上眼睛细细感受了一番飞机上气场,确定两个年轻人没有幻术易容,或是精怪成形。 做完这两个动作,众位天师颇觉有点颜面无存的丢人意思。 不就是一副皮囊? 修行这些年,红颜白骨的道理还看不透?至于要恨不得掘地三尺把人家来历挖出来? 还好。 等眼角余光瞥到那些老相识,死对头和自己做的如出一辙,天师们也就没那么尴尬。 为了自己仅存的颜面,他们坚强挽尊,企图以谈论正事的方式,维持自己派头不崩: “此次赴吴越古墓,据说怪种凶险非常,众位道友可曾有准备?” 随着你一言我一语,天师们纷纷掏出青铜钉、桃木剑、八卦盘、黑狗血和各色符箓。 简直是聚众大型迷信现场。 黑狗血的腥气成功勾起了舒遥注意。 他侧过头,提醒一句:“那个…冒昧一句,黑狗血对那怪种,兴许不太管用。” 众位天师目光如炬,盯住舒遥不放。 固然他看着年纪实在太轻,奈何世上的能人异士多了去,有关部门能选中舒遥,必然有其自己的考量。 天师们对有关部门的行事还是放心的。 舒遥话语有微微一瞬的停顿:“他们…挺嗜吃的,黑狗血估计不太有用。” 反正是除了填饱魔族的肚子,没其他用处了。 天师们肃然点头。 他们诚心请教:“敢问这位道友,哪种物事对怪种克制力最强?” “雷霆?” 舒遥想了一下,不确定道。 至少他记得魔族是挺怕他雷霆的。 天师们点头,选出了五雷符。 卫珩补充道:“日光。” 魔族见日月照璧便退避,想来也是怕的。 天师们又捡起大日煌煌符。 …… 说得好像这天下有谁能见到寒声寂影,日月照璧两把剑不怕一样。 ****** 天策藏剑福大命大。 在他们没有迈不开腿,濒临绝望之前,身后追赶不停,如死神低喃的脚步声忽地止了。 他们却不敢停,一直跑出好长一段距离,才敢微微回头看两眼。 这一回头,便再也挪不开眼睛。 他们看见了有一个红衣的年轻人。 饶是以距离之远,天色之暗—— 哪怕那个年轻人只平平站在那里。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的容色如天光,照彻十里如明昼。 两人看不清他眉眼口鼻具体是长什么样。 却不由自主生出一个霸道地占据了整个内心的念头来: 那人必然好看极了。 有那副容颜的人,绝不是坏人。 【论颜狗的思维逻辑系列】。 天师们放下了手中桃木剑,八卦盘。 刚下飞机,他们便被空气中骚动的煞气惊得心头一跳。 定然是有怪种在附近。 未等天师商议出一个章程,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年轻人身形一闪,只扬出一个飘荡衣角。 等天师们的老骨头老腿好不容易追上时,他们眼睁睁看着那几个怪种倒地不起,身上焦黑一片。 哪怕是身上伤势如此严重,血成片成片地流,他们手紧紧扣着地面,仍倔强地划出一道道深痕,试图逃离这两个神仙般的年轻人。 天师们内心浮上一种奇怪的感觉。 仿佛本该耀武扬威的怪种,和坚贞不屈的天师倒了过来。 他们摇摇头,甩开脑中危险的念头,将注意力投向无辜殃及的天策藏剑。 该怎么保护好社会主义接班人的唯物三观是个好问题。 其实不用他们困扰。 天策藏剑很快自己得出了逻辑自洽的结论。 多谢天师们身着各自的法袍,舒遥也就换回他那身贯穿的红衣。 与七秀的风格有微妙的神似。 再加上腰间寒声寂影百分百相似的寒声寂影 “兄弟你们可玩得真大——” 天策深深呼了口气,声音仍带着喘:“你说现在拍个剑三的片子也不稀奇,但拍出你们那么大动静,把洛道尸人都给复原的可不多见。” 舒遥:“……” 天策心大能跑马。 想明白不过是虚惊一场,他顿时放飞自我,笑道:“不过你们群众演员确实有点敬业过头,看到个人就追,可把我们吓得不轻。” 舒遥轻轻叹了口气。 他和天策藏剑到底是一起打了几年jjc,拿过排名,也擦过地板的亲友。 还是于心不忍两人世界观就此破碎的。 “是啊。” 舒遥煞有介事:“他们脑子的确不太好使,我回头扣他们伙食。” 对于魔族来说,这大约是比死更惨烈的刑罚了 天策藏剑点点头。 藏剑不言不语。 年轻人开口时,藏剑便有种强烈的熟悉感,仿佛这个声音,他曾经是听过的。 可这样惊艳的人物,他若是见到过,怎么可能会不留个印象? 许是方才虚惊一场的幻觉。 他径自将心中疑惑压了下去。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这时候,气鸣声响起一片,车头灯亮得晃眼。 他们一大群人,想不被看到也难。 负责人气喘吁吁跑下车,神色有点慌张。 情态紧急,他说话也是能简则简:“各位大师,从陵墓里出来的怪种太多,冲破了防线。我看着事态不妙,已经向上头军区申请紧急支援。” 天策藏剑:“???” 什么? 不仅还原了洛道尸人的场景,还是一个现代版的吗? 那么敬业的吗??? 教授从另一侧车门,不悦地拧着眉头下了车。 他显然是被负责人的作风气道,口中数落不停: “我跟你讲,不要听风就是雨,封建迷信的作风要不得。古墓距今两三千年,那个时代的习俗和现代大不一样,有点反常和差异是很正常的事情,再说,埋在地下两千多年,有些化学现象是很奇妙的……” “我理解你们那些传统的讲究,在开挖之前,找个人做法求一下心理安慰很正常。但是你们要分清楚主要矛盾,不能本末倒置,无心正事。” 封建迷信们:“……” 负责人:“……” 如果认怂能解决问题的话,他真想给教授跪下。 “等等——” 教授注意到在地上缓缓挪动,身残志坚的魔族:“这些人是怎么回事?我知道我们国家人口众多,可是该有的救助福利,总不能缺的啊。” 他很为人间惨剧痛心疾首,恨不得锤胸顿足。 负责人:“……” 要是真把福利搞好了,瘫在地上的就该是他们了。 “不是两三千年。” 舒遥出了声。 他声音沉冷,压得夜风不敢躁动:“应当有两三万年了罢。” “娱乐明星专心搞娱乐。” 教授也不能免俗地被他那张脸晃了一下。 但教授,不愧是马克思唯物主义的忠实信奉者。 贯彻执行人人平等,无论男女老少,高矮美丑。 他严肃道:“这是国内一个组的考古专家一同鉴定的结果,误差范围肯定没有那么夸张。以两三万年前石器时代的生产力,不可能有这个规模的陵墓的。” “上面一层或许是两千多年前的吴越古墓。” 舒遥手指按住了寒声寂影:“但下面,另有洞天。” 他微微地笑了一下,兴味盎然:“我的剑想说话,它想说自己遇到了棋逢对手的神兵。” 教授:“……” 剑想说话就让剑说话吧。 反正他不想跟一个封建迷信,脑子显然有点问题的年轻人说话。 眼见气氛实在太尴尬,负责人不得不出来打个哈哈: “说起来两位有缘分的。” “这位大师,是教授所在的学校,同专业的学生呢!” 他赞叹道:“大师年轻有为,是青年才俊啊。才读大三,年纪正轻着呢!”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第112章沙雕现代篇(六) “是x大历史系大三的学生?” 负责人的一句话成功转移了教授注意,让教授原本的怒火满腔硬生生憋了回去。 教授看着舒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那眼神很复杂,又莫名含有一种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的恨铁不成钢意味。 “虽说你不是我手底下的学生,可应当知道我们历史专业第一条,就是要了解历史唯物主义。” 教授很想知道教舒遥的姓甚名谁,然后再把那位拖出来打一顿,钉死在耻辱柱上。 舒遥:“……” 既然负责人已经把他在现代的身份抖搂得差不多,他也只能若无其事,当作无事发生: “陵墓下更深一层,肯定有更古的遗迹,我直接轰开来?” 天师们:“???” 不是,道友,那么猛的吗道友? 现在天师的业务已经不仅仅满足于驱邪抓鬼,风水堪舆,画符炼丹了吗? 连炸墓也要精通? 开什么玩笑? 负责人不假思索,就要一口答应下来。 反正情况总不能比现在更糟。 所谓两千年的吴越古墓珍贵的确是珍贵—— 可相比起那些危害匪浅,难以控制的怪物而言,又不是那么的珍贵。 “开什么玩笑!” 舒遥这句话无疑是触动教授底线的行为,他双目一瞪,怒声吼着: “你知道这座古墓对于历史研究方面是多珍贵的财产吗?必须要由专业人员动用专业仪器挖掘,才能保证相对完好出土,你想直接拿炸药炸岂不是要毁了这座古墓?” 教授疯狂向负责人使眼色,希望他能赶快制止住这位神神叨叨年轻人的疯狂举动。 负责人会意地点点头。 教授顿时舒了口气。 看来负责人固然有点封建迷信的毛病不假,但关键时候,仍是靠得住的。 然后负责人及时地一把制住教授,扭头对舒遥喊道:“只要能以消灭怪种为前提,大师可以放心动手!” 教授:“???” 他怀疑自己的眼睛… 不,不止是眼睛,他怀疑自己的五官一起出了差错。 舒遥拔剑。 那是一把很漂亮的剑。 它剑身的光辉,是任何珠宝玉石也难以形容的质地,唯有天上星辰,流转银河般倾尽自然玄奥之力的物事方可形容一二。 它不该在荒郊野外吹着风,而是应当在私人展厅里,作为财力与权力的代表象征展示于众人看它的精雕细琢,看它的造化之美。 偏偏,它又仿佛天生该为战而生。 剑身出鞘的一刹那,风静云停。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地上的魔族屏住呼吸,连一直阴魂不散的煞气也悄然退避,不敢冒犯。 舒遥淡淡说了一句:“放心,不是□□。” 那你是要用洛阳铲徒手挖吗??? 教授刚想嗤笑回去,便眼睁睁地那三尺的剑如流星,划破空气时的绚烂光辉久久不散,仿佛在空中平地搭了一座虹桥。 不是??? 人类徒手掷物的速度能达到那么快吗? 这时候教授只恨自己不是物理力学这方面的,无法给出精确回答。 不等教授纠结于人体力学所能爆发的极限时,地动声轰隆,漫天的尘土不要钱似抛洒在空中,刚触到地面,便累出座座土丘。 按理说,他们也应该被洒得满身满脸全是泥沙灰土的。 可在场众人眼睁睁看着那个白衣佩剑的年轻人剑身上幽光一转,仿佛月亮无声洒下清芒。 他们笼在这一层剑光下,竟是毫发无伤。 而白衣佩剑的年轻人手指未动,眉头不动,意态的轻描淡写,好似怪种如潮,古墓疑云,皆是不值一提的小事耳耳。 教授揉了揉自己眼睛。 一如往常。 他不信邪,再揉了揉。 最后在沉默无声里,教授差不多把自己眼睛都给揉肿了,才纠结着犹豫出声问道: “那个,刚才那个剑形的物事,是不是国家新研发出来的新型武器,可以专门针对挖掘陵墓投入使用。” “……” 行吧,您高兴就好。 钢铁唯物不崩。 天策藏剑一脸如梦似幻,不敢相信。 天策怀疑人生搬的呓语道:“那是寒声寂影吗?” 舒遥好心解答:“是。” 天策忍不住脱口而出:“卧槽,寒声寂影那么厉害,郭炜炜本人知道吗?” 舒遥:“……那应该是不知道的。” 至少不知道剑三武学会成为系统,跟着他打包穿越到一个修仙世界去。 “不过这倒是提醒了我。” 舒遥弯了弯唇角:“阿珩,等陵墓的事情解决,我们要送郭炜炜一面人民的好红娘锦旗。” 卫珩自然是应了下来。 等一等… 这个熟悉的声音,这个熟悉的语调—— 这个熟悉的阿横… 天策如冷水淋头,醍醐灌顶。 但那盆水有点太冷了,让天策忍不住怀疑自己其实是冻坏了脑子。 “阿阿阿阿阿阿阿阿——” “你乱叫个什么劲。” 藏剑轻嗤一声。 紧接着,他的神情也凝固了。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x大大三,历史系。 寒声寂影,七秀。 藏剑颤抖道:“秀秀秀秀秀秀秀?” 负责人纳闷道:“尘土很呛人吗?你们又是啊,又是咻的,我怎么没觉得?” 舒遥想了想,确实不太好和天策藏剑解释这件事。 容貌方面还可以说是抽空去整了个容。 那把寒声寂影还可以说是剑三充钱就送。 自己的修为,总不能说是自幼拜师,高人教导,深藏不露,猪吃老虎。 于是舒遥也回了负责人一句,打算先行糊弄过去,等日后再和天策藏剑解释: “有阿珩的日月照璧在,区区尘土,自然不足为惧。” 又来了。 天策藏剑浑身一凛。 那个熟悉的,明明是如冰雪冷淡,却莫名带着种我老大天老二嚣张感的语气。 那个熟悉的阿横。 他们摇摇头,甩开自己脑中那个近乎疯狂的念头。 天策喃喃着说服自己:“我们和阿秀见过很多次。” 藏剑眼神迷离:“没错,阿秀挺好的一人。” 虽说人长得确实好看得扎眼了些,性子也确实欠教训了一点。 总体来说,仍是在正常人的范围里,可以接受。 必不可能是眼前一个眼神怪种倒地,一个甩手陵墓颤抖的红衣年轻人。 舒遥:“……” 那真是谢谢藏剑天策对他的错误认知。 想必破军若是隔世有知,必会声嘶力竭跳出来反驳天策藏剑,让他们认识认识这残酷的现实,这真实的亲友。 既然轰开了通道,舒遥卫珩率先带头走入陵墓。 那通道应当是修建时就有,并不逼仄,也没有昏暗到不见五指的程度。 恰恰相反,地砖上有古朴晦涩的字符,如潮水般铺展蔓延开来。 单单是望上一眼,就觉得字符玄奥非常。 它们甚至是会如水波般流转盈动的,起伏之间,银光明亮,照得通道如白昼。 在静谧的隧道中,教授的抽气声清晰可闻。 他顾不得什么不靠谱负责人,什么封建迷信大学生,什么新型剑类武器,当即蹲下身去,细细察看起来。 这兴许是继甲骨文之后的又一个文字发明! 教授并不为自己看不懂那些文字而气馁。 毕竟这种文字确实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但它们似乎有自成系统,有其独特的寓意,绝不是胡乱涂鸦那一类。 教授听见自己心脏砰砰直跳的声音。 兴许历史界要有新的重大突破了。 他想。 能以双重证据法证明夏朝的确以文明形式存在过的文字,即将要来了。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上面吴越古墓之下,简直不像是一座单独分隔开来的陵墓。 它只有简简单单一条长廊走道,没有任何机关,甚至怕来者看不清道路,贴心地附送符文照明。 走廊尽头,便是四四方方一座墓室。 没有多余的陈设壁画,也不见殉葬物品。 与其说是墓室,不如说它更像一座陈列室。 符文如归流入海的川河,在墓室里汇成尽头,繁复细密,气机威严不可测。 众位天师却不觉得害怕警惕。 恰恰相反,很亲切。 是对那种孕育了他们,又保护着他们的土壤一般的亲切。 寒声寂影与日月照璧也双双剑鸣,鸣声清越。 舒遥可以感受得到两把剑的喜悦。 棋逢对手,剑遇知己,当然喜悦。 他也不禁对此间主人升上几许好感。 不单单是为寒声寂影的反应,更是为墓室中的浩然气。 说着玄乎,看不见摸不着,可正是得益于浩然之气,此间墓室非但不觉阴森可怖,反而堂皇光明得很。 墓室内仅有疏疏四把兵器,分成三组,每一组之前皆有文字表述。 舒遥用他三百年前历史学生的素养判断了一下。 不是这个世界曾经流通过的华国古文字。 不知是修行的缘故,还是舒遥与这座墓室天生有缘,他倒是能看得懂。 先是背景。 原来这方世界在两三万年前,甚至更早,也曾是修行鼎盛的世界。 当时由煞气所生的魔族,被那方世界的修行者称为荒人。 而修行者所聚之地,称为九州。 荒人生命如野草顽强,饶是几番临近灭族境地,仍是坚强存活了下来。 最后有一位成圣者,很是不耐烦这车轱辘的处境,干脆一刀将荒人灭族后,又借着千年万年前人流传下来的圣人神兵,据地势之利,在此处以修墓为幌子,实则是以神兵为阵眼,串联山河,形成一座前所未有的大阵,保证将煞气压得死死的做不了妖。 第一组是一把单刀,刀名太平。 看完文字表述后,舒遥嘴角抽了抽。 原因无他。 刀主诚然是位千古豪杰。 也骚不过那一段骈俪华美,韵律抑扬,如云升水流般自然合宜的文字里,大半段是在讲述刀主和其道侣相知相爱的过程。 第二组是一双剑。 一名镇江山,一名八极。 舒遥嘴角抽得更厉害。 如果说上一段文字,还含蓄委婉,强调他们是知己知彼的灵魂爱情的话—— 这一段文字,大约就是炫耀自己绝美爱情的得意溢于言表。 只在结尾一段略提了一下生平功绩。 骚不过。 第三组是一把单刀。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刀名天下。 舒遥嘴角僵住。 原来最骚的操作在这里。 刀主前半段炫耀了他的绝美爱情,后半段吹捧着他的杰克苏人生。 甚至恬不知耻地出现了“世人无不爱吾甚”的句子。 平生功绩,一字未提。 可能是觉得拥有这样绝美爱情,又被世人疯狂喜爱追捧的自己,已经不需要这种苍白无力的功绩增光添彩。 刀主成功吸引了舒遥的注意。 甚至让舒遥留心看了一下名字: 宁留锋。 名字相当藏锋含蓄。 至于实际操作—— 参考碑文,舒遥决定保留意见。 正埋头研究文字的教授惊叫了一声。 原因无他。 他看见第三组兵器处,升起了一个人影。 其实远远不止于一个影子的地步。 他身形凝实,连身上白衣如流水般细腻绵密流淌的织物光华触感都真真切切,做不得假。 仅仅是一个背影而已。 却叫众人情不自禁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他们未必不知道该人身影出现得诡异。 叫人不忍心打破的海市蜃楼,光影流离,是当真存在的。 那人不见正脸,唯有白衣黑发单调两色。 可那是天河三千尺,人间九重云。 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竟真有其人。 “艹!” 教授破天荒地骂了一句粗口。 他只觉得数十年养成的唯物主义三观摇摇欲坠,脑壳作疼。 “保守估计两千年以前的技术那么先进的吗?居然还有三维立体投影???” 众天师:“……” 怎么说呢。 搞灵异玄学这块,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人他们见怪不怪,见到麻木。 但像教授这种,见了棺材也不掉泪的人,实在少见。 “宁留锋。” 那人说。 “舒遥。” 舒遥也说。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有寒声寂影和卫珩在,他的底气非常足。 因此他揉了揉被碑文搞得略微僵硬的唇角,反应很快:“前辈能不能转个身?” 舒遥真诚道:“我对所谓世人无不爱吾甚的容貌长相,当真很好奇。” 藏剑天策:“???”等等?秀爷你在说一遍? 你叫什么??舒那个窈??? 第113章沙雕现代篇(七) “你是世上第二个质疑这句话的人。” 听他语声,宁留锋不觉冒犯,反而颇有兴味。 居然不是第二千二万二十万吗? 舒遥嘴角一抽,面不改色:“真遗憾不是第一个。” “那还是算了吧。” 宁留锋轻轻笑了一声。 真是奇怪。 单纯的一声笑,未曾有任何刻意迷惑人心,也被他笑出仙乐萦耳的效果,久久不能忘怀。 “第一个质疑这句话的,是我道侣。” 当然最后不可免俗地真香了。 舒遥:“……” 他赶紧小声向卫珩道:“还好我是第二个。” “阿珩你放心,我是有了道侣的人,定然不会见异思迁。在我眼里,你才是最好看那一个。” 卫珩被他言语举动亦是弄出点哭笑不得的意味来,原本冷肃的神容松动,语意温软:“我亦如此。” 宁留锋似被往事触动回忆:“对,是我刻在碑文上的我道侣,以前的文字你们如今看得懂吗?要不要我再来讲述一遍?” 舒遥镇定道:“我看懂了的。” 他往卫珩处微微侧首,露出一个笑来:“礼尚往来,前辈要不要听听我和我道侣的爱情故事作为报答?” 宁留锋:“……” 他大概是在墓室里待了太久,第一次遇到可以和他对着骚,不分伯仲的人,竟是一时未来得及答话。 众人:“……” 那还是算了吧。 外面怪种围城,他们却在这里听爱情故事,身为社会主义接班人,这算个什么事哦? “等等!” 教授用力掐了自己一把,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头脑不太够用。 他左顾右盼,一脸茫然:“不是,我也不想计较三维立体投影为什么可以那么智能化的事情。但是谁能告诉我,为什么他说的是标准普通话,字正腔圆,语法都没有问题。” 教授既崩溃,又绝望,很有点人生无用的盼头:“那我潜心钻研不同地域的古语言大半辈子,到底有个什么用处啊!!!” 负责人:“……” 他小心翼翼:“教授,当前是紧急关头,这些小事可以先不必在意的。” “小事?哼,小事!” 教授被接二连三的打击气昏了头,重重冷笑一声,爬起来指着宁留锋道:“那他们还想讲自己的爱情故事呢!”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古语言研究竟敌不过两篇俗套爱情故事。 这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无心学术的时代。 这残酷的世道。 这时候,宁留锋转过了身。 众人各异的表情卡在了脸上,仿佛是罩上了一张怪异僵硬的面具。 舒遥忽然明白了那句“世人无不爱吾甚。” 世人的审美总是多种多样,百花齐放的。 有庸人常爱富贵牡丹,华姿芳仪。 有怪人喜欢梅花孤峭,傲骨凌寒。 风雅者爱春花秋水,好风朗月。 俗人则爱珠玉明瑟,宝光璀璨。 种种不同之间,唯独有一种是相同的。 这值得爱的诸般物事,俱是美的。 宁留锋也是如此。 他如神兵利器,直戳人心窝的最软处。 爱梅的看他秀美清绝,风仪不染。 爱牡丹的看他容姿冠绝,独于天下。 哪怕是无情如剑客刀客,看他,也能从中看到刀光剑影,看到自己生平挥出最满意的一剑,回忆起在平生最值得尊敬的敌手下生死游走的记忆。 用一句来说—— 他美得足以勾起人心里最柔软,最美好的那一部分回忆。 世人无不爱吾甚。 确实不是一句虚话。 舒遥原谅宁留锋那句话了。 冲着那张脸,确实没有什么不可以原谅的。 教授掐青了自己的胳膊。 他瞪圆了眼睛,不甘心:“怎么可能,我熟读春秋战国文献史料记载,烂熟于心,倒背如流,却根本不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存在世上。” 没道理啊。 教授百思不得其解。 这样的一个人,哪怕是凭着一张脸,也该在史书上留有一席之地啊。 没道理啊。 负责人这回是彻底的哑口无言。 连舒遥也惨不忍睹闭上眼睛,不忍心去揭穿残酷的真相给教授看。 毕竟能有像教授这样坚定信仰,大恒心大毅力的人,也不多见。 值得一个体面的下场。 “春秋战国?” 宁留锋微微扬起了语调,唇角带笑:“春秋战国没有我的记载,当是正常的。” 他轻描淡写掐指算了算,语调相当随意:“毕竟我的时代,离春秋战国,也有两三万年时间了罢。” “教授!!!”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负责人一声惨叫。 教授身体一阵抽搐,白眼倒翻。 负责人求助地望向天师们:“众位大师有什么方法可以暂缓这种情况吗?这位老先生是这方面的业界专家,可千万不能有闪失。” “有是有的。” 天师犹犹豫豫,大概也有点不忍心:“可是看这位老先生的情况,我们也不敢对着他上去念咒烧符啊。” 生怕教授下一刻就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蹦起来,打爆他们这群封建迷信的狗头。 天策出了声。 他神态上残存的不可置信让他至今看起来都如坠梦中,说话声音倒是稳的: “我这里有个办法,说不得能凑效。” 天策还没具体解说,藏剑就念念有词起来: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教授腿也不抖了,眼也不翻了。 可能这就是社会主义的力量。 这就是钢铁般坚定的唯物主义的神奇。 天策:“不是,二叽,我们那么心有灵犀的吗,我什么都没说你就在这边替我念了。” 藏剑很平静。 平静得万念俱灰,只想遁入空门静一静。 大概是很后悔当初自己为什么会贪图一个君子如风,选藏剑这么个门派,而不是干脆利落地选少林出家,看破红尘。 他看舒遥,再看看宁留锋。 一个是百丈红尘,一个是长河幻梦。 一个是人间富贵花,一个是仙境有仙葩。 美得俱不像是世上能有之人。 当他们两个站在一处时,便不容抗拒地令人生了不在此世之感。 藏剑也怀疑这是幻觉。 他对舒遥的印象尚且停留在游戏里雷电法王上,一时之间没办法接受真人版的。 “因为这也是我想念给自己听的。” 惊!郊外旅游突现基因变异怪人欲吃人肉! 惊!原来s市郊区的地下竟藏着两万年古墓! 惊!两万年古墓中自带三维投影设备,人工智能语言与两万年后的今天一字不差。 惊!昔日亲友竟从阳光少年变成真手一抬死一片的雷电法王! 藏剑思来想去,也觉得唯有社会主义的怀抱,才能够给短短半天之内经历这些骇人听闻变故的自己最后的温暖与关怀。 “我等你们来很久了。” 宁留锋说。 “哦?”负责人肃容,终于抛开其他诸般杂念,提起正事:“怪种之事,还请大师明示。” 宁留锋大约是不爱兜圈子,卖关子,能简则简:“我们那时候将它们称之为魔族。就是一春风吹又生,小强打不死的倒霉玩意儿。” “我看它不顺眼,又被它烦得很了,于是干脆先一刀下去,隔了三十几年,结合前人所为,又将源头煞气干脆镇压在了这里,确保他们无法为祸人世。” 负责人顿时心生敬意,感慨道:“前辈为之准备了三十几年,一定是项极为浩大的工程。” “不是啊。”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宁留锋莫名其妙:“那三十几年我有点落魄,还好遇到了我道侣,然后我们一起砍了一个叫昊天神殿的邪教组织,后来就闲了,腾出手来做这个。” 他琢磨了一下:“也不是很花时间罢。反正我道侣一国之君,人力物力的事情有他操心,我只负责拔刀就好。是人是魔是鬼是妖一起砍。” 负责人僵着一张脸:“……” 哦,那还真是打扰了啊。 能在落魄的时候遇到皇帝,还砍了一整个邪教组织—— 可能人家的落魄和他们的落魄根本不是一个落魄吧。 舒遥内心也很复杂。 他想想那句“世人无不爱吾甚”。 再想想宁留锋那个一听就很仙“镜中未见,云上难遇”的云上君名号。 最后想想那一听就不是什么正派人,动不动就拔刀砍砍杀杀的语气。 舒遥:“莫非人家看正邪的区别,主要看衣服颜色吗?” 早知道,他该选纯阳的。 他不该穿一身红的。 问题是让雪天两辈子一身白,也不是什么正道人啊。 这谜一样的区分标准。 舒遥百思不得其解。 负责人不愧是兢兢业业收拾了半辈子残局的负责人。 他很快打点心情,问道:“那如今魔族现世,前辈有什么解决的方法吗?” 宁留锋更加莫名其妙:“能有什么解决方法?” 负责人心情顿时绝望。 完了完了,导弹预备起来吧。 有两声清鸣,一道银光。 宁留锋持刀在手。 天下刀对得起天下这个名字。 他拔刀在手,挺直而立时,自成一片天下。 孤身单刀,武冠天下的气场却是无可置喙。 “就是拔刀打啊。” “先前一直等着你们来,我怕贸然动手,于我神念有消损,无法叮嘱你们要事,一直按兵不动,忍了魔族几日。” “你们一来,我便无后顾之忧。” 前辈可真是个高风亮节的好人。 负责人热泪盈眶,之前的怀疑人生烟消云散,热切问道:“前辈是有什么要叮嘱的?力所能及,万死不辞!” 宁留锋云淡风轻,轻飘飘撂下一句:“别乱挖山脉。” 负责人:“???” 宁留锋:“你们要发展科技是好事,我理解,毕竟后人给我烧下来的手机,我玩得也很开心。但是有些要紧的山脉别乱挖,这次就是因为你们炸了一处山脉,阵法破损,才放出的魔族。“ 负责人:“……” 等他回去锤死那个负责挖山事宜的煞笔。 他连连保证,叠声道:“前辈放心!我们一定对得起前辈九泉之下的英灵!” 说完负责人就有点不太对劲。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看见舒遥半个人都缩到卫珩怀里去,使劲忍笑: “前辈,不是,我不想笑的。可我不明白你怎么就好好地被九泉之下英灵了?” 这次轮到宁留锋抽嘴角:“你们不用太愧疚。” 他拖长了声音,悠悠然的:“我在仙界和我道侣好好的,逍遥快活,九泉之下,就不用了吧?” 负责人:“……” 你们这群修仙的,真是好作弊。 教授在藏剑念经般的社会主义价值观下,终于醒转了过来。 经过这一次昏迷,教授大彻大悟,思路终于和现实接了轨。 他扭头四顾,茫然无措:“等一等,他们在说什么,仙界???” “教授,冷静一点。” 藏剑拍了拍教授的肩,安慰他:“想开一下,那个穿红衣服拿剑的,叫舒遥,我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你的学生。” 连徒手劈雷的学生都教出来了,仙界不仙界,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教授尖叫:“舒遥?代人点名的那个?上课遮遮掩掩帽子口罩遮脸,课刚开头就跳楼的那个???” 舒遥:“……” 道理他都懂。 可那么多人看着呢。 能不能给他保留一个魔尊最基本的那点尊严? 容易吗他? 第114章沙雕现代篇(终) 教授显然是对当初那么大个人说不见就不见,消失在教学楼的印象很深。 他沉沉叹了口气,神态中带着难言的沧桑疲惫:“直说吧,你究竟是让人代你点名的那个,还是代人点名,上课跳楼的那个?” 舒遥:“……” 说实话,两个选择,都不是很让他有承认的欲望。 他顾左右言他,对着卫珩一本正经道:“阿珩,外面的魔族仍在肆虐,我们不如——” 劈两道雷把他们烤了吧。 舒遥发现魔族真是个好种族。 心思明白一看就透。 说打就打绝不废话搞虚的来浪费时间。 最重要的是—— 尴尬的时候可以拿他们出来救一救场。 简直可以说是奋斗在第一线上的献爱心身影。 教授不愧是学术精英,业界大咖。 一旦原来固有的三观被无情打破,接受了某种事物的存在后,教授可以说是举一反三,一点即通: “说吧,或者那两个人都是你?反正这半天我什么没见过,不必担心我这把年纪老头子受不受得住。” 舒遥:“……” 不,教授您多虑。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担心他自己的名声。 “阿秀,你居然那么秀的吗?” 经过一段时间的缓冲,天策也不得不接受残酷的事实。 他的亲友,好好一个游戏里雷电法王,网瘾少年—— 竟然真成为了雷电法王。 天策惊叹中带着几许诧异,几许赞叹,几许服气: “我一直以为大家上学的时候说要跳楼都是说着玩玩。被学业逼疯的事情谁没有过?谁又不想一了百了呢?” 舒遥只想捂住天策的嘴,让他一了百了,别废话。 天策:“没想到阿秀你不一样!你是真的跳!说到做到不含糊!” 舒遥:“……” 谢谢,这样的言出必践,他不是很想要。 藏剑也带着深深的震惊:“不错,旁人身怀异能要不是想拯救苍生,要不是想毁灭世界——” 舒遥:“……” 谢谢,都做过。 现在只想过无波无澜,没羞没臊的幸福人生,逃个课谈个恋爱挺好的。 藏剑恍然大悟:“可是阿秀你不一样!你身为堂堂真人版雷电法王,身怀异能,你居然只想圆一圆你学生时代的梦想,跳楼逃课!” 教授:“……” 他难道是应该感到荣幸吗??? 尽管负责人也被这神奇的剧情发展,惊得目瞪口呆。 但他毕竟是个见过世面的负责人。 是个把国家安危扛在肩头,负责和灵异这方面打交道的负责人! 他知道这个时候,只要闭起眼睛吹就可以了: “不错,大师不愧为大师,从头走来初心不负!啧啧,单是这份心性,这份毅力,就不是旁人能有的!” 负责人声情并茂,抑扬顿挫的讲话,成功引起了在场诸位天师的共鸣。 他们摇头晃脑,唏嘘不已: “不错,如果可以,谁又不想在小时候山上学艺的时候跳个山呢?” “可惜那时候学艺不精,等到修为足够的时候,都是一把老骨头老腿,徒孙满堂,丢不起这个人。” 幸好没有人民群众在现场。 否则他们看到这样的负责人和这样的天师,可能不是很放心。 毕竟一想到自己的人身安全就靠这些人来保证,心再大,也是无论如何都放心不起来的。 舒遥:“……” 他只求他们闭嘴。 给他一点面子和最后的尊严。 魔尊也是人。 魔尊也是要面子的,是要靠维持尊严活下去这样子的。 他看卫珩露出一点忍俊不禁的零星笑意,忽然心生绝望。 再看看宁留锋那毫无保留的幸灾乐祸,就差当场大笑出声,忍不住更加绝望。 宁留锋唇边笑意流泻,矜持的轻咳声,也挡不住他不加掩饰的落井下石: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我观你骨骼清奇,天资不凡,修为超绝——” 来了来了。 街上抓十个神棍,八个都会那么说的经典句子。 偏偏宁留锋话锋一转,神来之笔:“不想竟然不潜心向学不说,还跳楼逃课,对得起师长谆谆教导之恩吗?” 教授顿觉看宁留锋看得顺眼起来。 当然,本来那么个大美人,那么一副有底气说“世间无人不爱吾”的容貌,能看他不顺眼,也是教授自己的问题。 他对唯物主义的热爱压过一切。 舒遥震惊了。 不错,教授有资格指责他上课跳楼,天策藏剑出勤率优秀,也可以嘲笑他的骚操作。 甚至连一手创办论道台的卫珩,也可以责怪他不体恤教导之恩。 可是他宁留锋,哪儿来的脸面? 宁留锋理直气壮,义正词严:“我曾经建过学院,最是能体恤师长教诲之情,看到无心向学的懒怠学子,也难免恨铁不成钢。” 舒遥沉默一瞬,钦佩道:“那您教的学生,一定毅力非凡。” 居然可以不揭竿而起,高举打倒院长大旗。 宁留锋也很赞同:“不错,我最得意的学生,便是我的道侣。” 舒遥:“……” 他更加真心实意,由衷情切:“那您道侣可真是为国为民,舍身救人。” 这大概就是舍小我,为大家,救学子万民于水火之中的魄力了罢? 这种人,能当皇帝,为一国之君,万民表率。 真是天下苍生的大好事。 宁留锋笑了笑,有感怀,更多是骄傲。 他容光熠耀,一瞬间仿佛天地颠倒,照得这墓室也似仙境瑶台:“不错,能做我的道侣,那定然是人中龙凤,万中无一。” 舒遥:“……” 这话没法聊下去。 宁留锋似乎生来有一个技能,能把所有的客套话,无论真心假意,统统笑纳。 好似他打心眼里认为自己生来便该那么好,自己道侣便该那么好,当得起一切夸张的,过分的溢美之词。 连嘲讽经过他眼,也会让宁留锋生出一种“一定是我处处都好,太不得了,才让你费心嘲讽”的错觉来,坦然笑纳。 日月照耀金银台。 宁留锋一笑有瑶台。 紧接着随之而起的,便是卫珩剑上一轮日月。 卫珩不善言辞。 可那一轮日月照璧,就是最大的回护。 如同此时他知舒遥定然颇觉羞恼,不欲再谈。 就直接干脆出剑,调转矛头,直指魔族。 寒声寂影怆然一声出鞘! 它幽蓝的浩瀚剑光,如出渊神龙。 潜龙出渊,自然有雷霆相迎。 天师们浑身一震,感知到外面雷霆浩荡无边,除恶务尽。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普通人也听到雷声轰然,震耳欲聋。 宁留锋也出了刀。 他刀光出鞘的那一刹那,众人情不自禁要怔然落下泪水。 除了唯物主义护体诸邪不侵的教授,他们不是科班出身,不工于文字。 他们也不是舒遥卫珩,一眼瞧得尽人功体深浅,修为造诣。 可他们心中脑中,被一个念头霸道地牢牢占据。 这是天下第一的美人。 是天下第一的刀。 天下第一的美人配天下第一的刀。 他若出刀,单单看他的刀,已经无人在意他容貌美丑,男女老少。 他若收刀在鞘,单单看他容貌,无人在意他练刀练剑,修为高低。 偏偏宁留锋两者兼有。 原来世间真的存在完美无缺。 很快,武器又齐齐回鞘。 “不用看,干净了。” 舒遥言简意赅,短短几字却让负责人整个人从紧绷状态里放松下来,腿一软差点打个踉跄。 “太好了…太好了。” 他腰间特殊的通信设备有滴滴声响起,接通后同伴声音也不似先前冷硬平静,带着如释重负的狂喜告知他地面一切恢复了正常,无人伤亡。 宁留锋收刀而立,他神情如常,不见起伏。 就像是在碑文上,他愿意耗费笔墨大提特提自己道侣和世间无人不爱吾,却吝啬在自己波澜壮阔的人生上多费一个字一样。 单刀杀魔族。 孤身上神殿。 对宁留锋来说,竟似无一星半点可夸耀之处一般。 不如和道侣一起逍遥自在。 也比不上他自己一根头发丝。 实在是很有意思的一个人。 负责人神智渐渐回笼,怀着敬意请教宁留锋道:“这位高人,怪种后续的事宜,高人您有什么嘱咐吗?” “附近山脉不要乱挖就行。” 宁留锋淡淡说了一句:“本来这一次也闹不出大事的,有我刀气在方圆千里辖制,怪种不得伤人。” “我之所以没将它们解决,实在是因为你们…” 宁留锋也有点头疼:“你们的唯物主义太坚定了。” “开挖山之前,我也搞出过动静警示,天降雷霆,大水漫山,通通被你们用科学解释过去。” 害得宁留锋一个瘫在墓室里几万年没干正事的人被迫捡起后人烧给自己的手机,开始学习唯物主义。 顺便练就了一口熟练普通话。 然后… 没有然后。 沉迷游戏,沉迷氪金,无法自拔。 他能怎么办呢?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又不能直接上手砍,也不能灵魂出窍离开墓室。 只好在确保魔族不会伤人的情况下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那群唯物主义的坚定信仰者知道灵异事件是真实存在的。 “其他没事了。” 宁留锋一摆手,袖如流云写意:“我不过是一缕神念,我守在这里我乐意,不用很谢我。逢年过节多烧点手机纸钱就好。” “教授。”负责人转头麻木道,“我记得负责挖山修隧道事宜的,似乎也是和教授师出同一所大学的工程师。” 瞧瞧你们这群唯物主义。 再瞧瞧人家大师。 都是一个学校出来的,差别怎么就那么大呢? 教授:“???” 怪我咯?? 他不可免俗地迁怒了舒遥。 你说你一个封建迷信,学什么唯物主义,考什么政治,来选什么历史系??? 眼看着尘埃落定,天策藏剑,也有心思问出盘桓在他们心中,如有百爪挠心的疑惑: “阿秀,我们三个月前明明面过基,你怎么换了一副样子,害得我们都不敢相认。” 舒遥:“那是很长的一个故事了。” 他问卫珩:“阿珩,不如我们在现代多待几年再回去罢。” 他喜欢这个时代。 也喜欢修仙界,喜欢那里的友人们。 身为寿命漫长的魔尊,当然是两个都要。 第115章破军x引长烟(1)(彩蛋在作话) 近三年来仙魔两道太平无事。 孤煞死得透透,眼看着是无法死灰复燃。 仙道该打牌的打牌,该练剑的现在在谈恋爱。 只有玄山掌门一个人谨守本心,初心不负。 魔族在顾迟笔的带领下,老老实实耕田畜牧,开始学习利用深渊下的荒土地来养活自己,而不是毫无节制,不利长远发展地同族相食。 值得一提的是,顾迟笔因为实在忙于教魔族种田养殖,读书识字,夜以继日,循环往复,无法抽出手来写话本。 这天下欣欣向荣的话本业少了一位大佬,总感觉缺了点什么,不太圆满。 知情人士既是高兴,又是警惕。 高兴自己暂时能逃过一劫,不用哪天起来看见自己话本流传天下,呕血三升。 警惕的是,由顾迟笔教出来的魔族,可想而知也不是什么正经魔族。 到他们真正会读书写字的时候,读的写的是四书五经,还是风月话本,也未可知。 由于这以上种种原因,顾迟笔离开前最后一系列讲述破军与引长烟故事的话本,也被捧得最高点,脍炙人口。 话本中的主人公破军并没有如世人所想的一样,美人在怀,逍遥快活。 也没有醒掌魔道权,醉卧美人膝。 他只是一天复一天地批公文,舒遥闭关不出,七域主在倒悬剑山迟迟不归,万川和又不是个十分可靠的,直接导致破军连一斛珠也没去几次。 因为真的,真的是太忙了。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破军忽然理解了让雪天和七杀。 如果每天都要和这些枯燥乏味的公文奋斗在一起,那么让雪天变成知了精,七杀面部神经瘫痪病情加重,也是可以理解的了。 他们入孤煞想要报复社会,也是可以理解的了。 实不相瞒,破军也想。 害怕自己哪天真被公文逼到丧心病狂似让雪天七杀,然后被出关的舒遥寒声寂影大义灭亲,破军决定拯救一下自己。 他硬是抽空挤出一点时间去了一斛珠。 一斛珠仍是绮户琼楼,玉阁朱檐,轻帘饰明珠,华灯坠星辰。 但终究不是之前的美人软语,素手琵琶了。 “这是什么意思?” 破军看台上的几个大汉身形魁梧,面容刚毅,神情悲壮,正敲锣打鼓的唱着粗俚民歌,嗓音粗豪,似哀如喜,加上这热热闹闹的鼓声锣声喧闹成一片,也不知道是在送人出嫁,还是送人下葬。 破军简直觉得自己脑子都被他们敲成了一团乱麻。 破军麻木着一张脸,扭头回天姚:“我理解你们不想让一斛珠被舒遥改成,内心积怨的想法。可是我已经在他面前替你们据理力争过,你们若实在不愿意,可以直接冲着他去说。” 大家都是被寒声寂影统治的可怜人,何苦撒气在他身上互相伤害? 红鸾天姚本是化神巅峰的境界,历经一场大变,有所感悟之下,竟双双闭关,水到渠成破了大乘。 天姚掩口而笑,轻声细语,温温柔柔:“破军使切莫见怪。红鸾与我亦不欲如此。一斛珠为风月之地,按理说所行之事,所奏之乐该风雅旖旎才是。” 破军:“??? 知道还给他来一个十八大汉敲锣鼓??? 天姚:“可尊上先前嘱咐过我,说魔道只有破军使一个能挑大梁的,也是他最信任之人。断不可使破军使如此英才玩物丧志,无心公务。必要时刻,可用非常手段。” 十八大汉敲锣鼓算什么? 天姚还能给破军再找十八个满脸横肉凶神恶煞的,十八大汉敲锣鼓,另外一边十八大汉跳祭祀杀猪舞。 破军:“……” 他感受到了气血直冲天灵盖的窒息感。 如果人生能重来一次… 他一定二话不说站在让雪天那边搞死舒遥他丫的。 哦不对。 如果人生能重来一次… 他一定不会选择遇到这三个人,扭掉当时搭讪的自己脖子,头也不回离开,从此独自美丽。 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言语一字字阴森森的:“你不怕我回头让舒遥把一斛珠改成惨绿楼?” 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信心和底气嘲笑舒遥的。 天姚风中雨中显然锻炼出来了,面不改色:“那我会回禀尊上,说更喜欢他取的。” 同样是一斛珠中。 另外一边,引长烟也被红鸾苦口婆心地劝退: “引郎君,实在不是我们一斛珠故意赶课。而是郎君您三年前离开倒悬剑山,一跑不回头的事触怒了倒悬山主,下山主令寻人,我们夹在中间…也很为难啊。” 引长烟有点震惊:“可一斛珠魔道势力,与仙道又不太相干?” 红鸾也不禁轻叹一声:“以前是不相干的。” “等后来山主和七域主即将行典盟誓的时候,就不是了。” 引长烟更加震惊。 震惊得他丢下了少年郎的风度翩翩,都有点结巴:“师师师师父和七域主的事,事情是真的???”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怎么可能? 他再三重复,反复确认。 中心思想只有一个: 倒悬山主要结为道侣的那个,真的是七域主,不是从魁剑吗? 红鸾眼神满含怜爱:“确实是我们魔道的七域主。算一算时日也将是合籍大典的时候了,引郎君不妨回倒悬剑山。总和令师那么耗着,也不是个事。” 引长烟失魂落魄地走出了一斛珠。 刚好遇到一斛珠门口失魂落魄的破军。 缘分,有时候就是这样妙不可言。 他脱口而出:“破军使,好巧,你也是被赶出来的吗?” 引长烟纳闷了。 若说一斛珠劝自己出来,是顾忌他师父的山主令,顾忌七域主。 破军使堂堂魔道排得上号,仅次于魔尊的人物,怎么也能凄惨到这地步? 破军无精打采:“是啊,好巧。” “……” 他们对视了一眼,莫名心有戚戚然了起来。 该想到的。 他们两个人,能见到对方的时候,无不都是对方最落魄的时候。 撞在一起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引长烟很唏嘘,很沧桑:“是我多问了。” 破军更唏嘘,更沧桑:“兄弟,你下次出来时能先和我传讯符打声招呼你要去哪儿吗?” 也好让他及时规避。 这样对两个人都好。 说不定就能逃脱共沉沦的魔咒,让自己境况遭遇不那么凄惨。 引长烟对其中关窍一想就通,肃然应下。 “算了。” 破军又敛容说了一句:“我想了想,只要舒遥在一天,我估计好过不到哪里去。不挣扎了。” 而且这种时候能有个惺惺相惜,同病相怜,引为知己的人一起倒苦水,总好过一个人。 引长烟摇摇头,似有感慨:“破军使,你是真的对魔尊一片痴心。” 不然怎会说出但凡舒遥在一天,他就不好过这种话? 想来必定是在受求而不得的苦楚日日夜夜煎熬。 破军喃喃道:“你也是真的恨我。” 不然何苦特意将误会谣言一提再提,唯恐卫珩的日月照璧剑锋对的不是他一样? 莫非易容成镜月一事,对引长烟的伤害,竟来得如此之大吗? 破军明智地没有多提。 不然又是要被引长烟误会成“你是真的喜欢魔尊,不然怎么会愿意甘心女装做他青梅竹马?” 前脚被十八大汉敲锣打鼓,后脚和引长烟谣言车轱辘。 不应当。 他从繁忙公务,如山公文里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宝贵时间,不应当被那么浪费。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破军思来想去,只能感叹:“你和顾迟笔,不愧是朋友。” 个个思路清奇,堪写话本。 “不要说顾迟笔了。” 引长烟义正词严,“自从三年前她写我的话本,害得我无颜回倒悬剑山面对师父后,我和她的朋友情义,恩断义绝。” 破军不由惊奇道:“这你都能忍?” 他想到了舒遥,又沉默下来:“算了,当我没说。” 引长烟:“没有办法,魔王如今唯她的话是从,我…我打不过。” 引长烟放弃了他身为剑修的倔强骄傲,屈辱地承认了这个事实。 就如同放下破军使尊严,屈辱闭嘴的破军一样。 共同的损友迅速拉近了他们的距离。 他们迅速回到三年前破军尚是镜月时那会儿,无话不谈,谈天说地,俨然熟识多年的知己老友。 当然,大部分的内容是在愤怒指责。 破军愤愤道:“早知如此,我破军,就是跳深渊,抹脖子,投靠孤煞,也绝对不会接近他舒遥一步!” 引长烟:“早知如此,我引长烟,就是练剑,关禁闭,终生在倒悬剑山闭门不出,也绝不会靠近她顾迟笔一步!” 破军:“喝酒吗?” 引长烟一拍掌,声贯云霄:“喝!去哪里?” 破军:“去仙道喝!” 破军脑子转得很快。 怎么? 就允许他舒遥去玄山和卫珩谈恋爱。 就允许他七域主去倒悬剑山和倒悬山主谈恋爱。 自己不能去仙道,和引长烟谈恋爱,做一对四处漂泊,无家可归,互相扶持着度过最困难时期的恋人吗? 当然,破军并不是真的想和引长烟谈恋爱。 他只是需要一个搪塞万川和,搪塞红鸾天姚的借口。 他和引长烟是单纯的朋友,是同病相怜的兄弟! 引长烟还存着几分清醒,问道:“那魔道事务该怎么办?” 破军破罐子破摔:“魔道事务,万川和与红鸾天姚在,他们靠谱不用操心。” 破军睁着眼睛说瞎话。 引长烟居然也信了:“也是,万域主为紫薇秘境所生,想来定然不同常人。” 紫薇星在天边喜极而泣。 如今想引长烟这样愿意相信自己的年轻人不多了。 等哪天他再来紫薇秘境,自己一定要送他一份大机缘。 他们去了仙道。 第116章破军x引长烟(2) 破军和引长烟一去仙道,就没了音讯,任凭万川和愁眉苦脸坐在成堆公务之中秃了头,红鸾天姚发动一斛珠所有消息渠道疯狂传讯符也没有用。 令人合理怀疑他们不是去仙道喝酒的,是去仙道喝完仙道的酒的。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舒遥从现代回来后,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 那两侧各自一叠高高垒起的公文哪怕是在辉煌空旷的大殿中也相当醒目,相当有存在感。 愈加衬得公文中夹着的万川和萎靡不振,长吁短叹地失了精神气。 舒遥:“……” 修仙界与现代时间流速不大一样,他也是缓了一缓,才从现代十余年光阴中抽身而出,问道:“破军呢?” 破军是修仙界版天策吗??? 要不然怎么敢心大到把魔道这摊子撒手交给万川和就跑? 见舒遥好不容易出了关,万川和当然不会放弃哭诉的机会。 他低眉落眼:“跑了。” 舒遥:“???” 能跑哪儿去? 跑去仙道洗心革面重新做魔,还是跑去深渊为魔族建设和谐社会? 万川和:“说是要追寻和引长烟的爱情,跑去仙道了。” 这个时候,万川和就好恨。 恨自己是个死宅万年不出门。 连想跑出去以追寻一段感人至深的爱情为借口,实摸鱼之事实的时候,都没有合适的人选。 很快,万川和又激动挥手道:“兄弟!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三年前我还追更过破军与引长烟的秘史!” 舒遥:“……” 破军把你当兄弟,知道你那么对他吗? 万川和尖叫:“这代表他们是真的啊!我看的秘史是真的!” 舒遥:“……” 幸好他脾气在现代法治社会有所收敛,仍能克制得住自己拔剑砍人的冲动。 舒遥冷冰冰道:“以后别叫我兄弟了,这不符合辈分。” 万川和一头雾水:“不是,那叫什么符合辈分?” 舒遥口中轻飘飘吐出两字:“祖宗。” “……” 舒遥看着眼前累叠如山的公文,深深吸了口气。 他按着额头冷静了一下,唇角一撇,竟是露出一个笑来。 那个笑很漂亮,其中意味,却莫名让万川和看得心头一凉。 舒遥:“追求爱情…挺好的,我身为破军的兄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为了爱情,失去自己在魔道的安身立命之所,这样罢,让破军尽管放心回来,合籍大典也给他准备起来。” 万川和:“……” 说得破军好像真能在魔道安身立命,而不是劳心劳命一样。 能放心有鬼。 ****** 破军和引长烟一路走来,过得非常快活。 他们总有说不完的话,有话题时风土人情,天文地理,谈天说地。 没话题时也能一起骂一骂自己的朋友。 引长烟:“我曾经有过三个朋友,可惜现在只剩下两个了。”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破军:“我曾经有过三个傻子朋友,可惜现在只剩下…不对——” 他迅速回神,立刻纠正:“一个也没剩下。” 引长烟肃然起敬:“惨还是破军使你惨。” 破军:“……” 恕他直言—— 这样的敬意,他并不是很想要。 他们轻松惬意的节奏被酒馆中偶然一场谈话打破。 托顾迟笔的福,引长烟非但名声流传遍大江南北,仙魔两道,堪堪与他师父倒悬山主齐名,连画像也流传极广。 譬如说此刻,引长烟明明收起了剑,掩盖了修为,仍有和他闲聊的修士疑惑道:“咦,冒昧问一句,这位道友你是不是倒悬剑山首徒?” 好巧不巧,引长烟片刻前还听他们聊自己那本秘史聊得火热。 好巧不巧,引长烟几天前还见过倒悬山主挂在城头的山主令。 他当然不会自曝身份,面不改色,打了个哈哈:“道友认错了,我是玄山的怀霜涧。” 破军泰然自若跟上:“不错,我可以证明,我是大争书院的顾迟笔。” “哦哦哦。”那人恍然大悟,说:“不是就好,据出门来历练的倒悬剑山弟子说,倒悬山主动了真怒,说他弟子要是有脸回来,那就把他丢到深渊里去种田喂猪。” 引长烟:“???” 对一个剑修来说,还有比被迫紧闭,不能喝酒的事情更痛苦的吗? 有。 不能握剑。 对一个剑修来说,还有比不能握剑的事情更痛苦的吗? 有,种田喂猪,见顾迟笔,被写话本。 果然剑修知剑修。 倒悬山主不怒则已,一怒便是直击人死穴命门的杀招,其残忍酷烈,让旁边的破军也为引长烟拘了一把同情泪。 让说话的修行者也忍不住感慨:“倒悬山主此举未免也…唉,如今的世道仙魔相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前段时间不是破军使和倒悬剑山首徒私奔了?也没见人家魔尊怎么样,反而还放话说让破军使回魔道,合籍大典都在准备了。” 破军:“???” 他舒遥什么时候出的关??? 引长烟:“???” 他声音干涩,一个一个字都是从喉咙里艰难挤出:“魔尊…那么好骗的吗?” 秘史写什么就信什么? 难道说他曾经认识的那位柔弱可欺傻白甜舒师弟不是假象,而是魔尊本来就傻白甜? 破军:“……” 那兄弟你是太误会舒遥的心黑了。 他们双双震惊之下,道了声谢,就匆忙离开了酒肆。 留下与他们攀谈的修行者一拍脑门,在原地咕哝:“等等,玄山怀霜涧,大争书院顾迟笔,不应该皆是女子吗?” 所以怀霜涧与顾迟笔究竟是女扮男装,还是男扮女装? 值得疑惑。 可以讨论讨论润色润色,再多写一本秘史。 【这瞎拉郎配的修仙界】。 ******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乍听闻晴天霹雳的引长烟和破军,忧惧之心,无法排解,只能借酒消愁。 他们醉醺醺喝到酩酊半醉。 引长烟醉眼朦胧:“实不相瞒,我昨晚做了个梦,梦见我被师父罚去禁闭室紧闭百年,我本以为这是最惨的结局——” 没想到。 心狠手辣还是倒悬山主心狠手辣。 做徒弟的拍马不及。 破军也含糊道:“好巧,我昨晚也做了个噩梦。” 又梦见了让雪天、七杀与舒遥三人。 梦见一个比百年前还要糟糕的天下。 孤煞遍地,积怨难消。 昏黑夜晚一夜夜地拉长,明月被阴云吞噬,原该东升的蓬勃旭日,也一日比一日来得晚,一日比一日挂得低。 沉沉地压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人心惶惶,世道大乱。 唯独有一把剑是例外。 它锐利,明亮,无坚不摧。 也冰冷,无情,生杀予夺。 破军看舒遥先后杀了让雪天七杀,看他镇压孤煞,任凭怨言沸腾。 看他笑意冰封在北地冰雪下,曾经的鲜活也似陈旧神仙美人图,风干褪色在岁月里。 破军也会故意挑起些根本无关紧要的矛盾,借机与舒遥时不时大吵一架。 是他单方面的吵架。 一开始舒遥情绪或许有些波动,会嗤笑嘲讽两声。 到后来,他是真正的心如止水,万般无波。 任凭破军在他眼前将魔宫砸塌半边天也眼皮子不动一下。 问他就说:“你是曾经对我有很重要意义的人,比一座魔宫的价值要重。” 破军想笑。 原来数百年的好友,放心托付后背的生死之交,也是可以简简单单在一番轻重权衡中残酷得出结论的。 他最终扬长而去,与舒遥不相往来。 舒遥看他绛红衣衫淡在茫茫冰雪里,眉眼如常。 他那种如霜凝冰冻的神态,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变幻过。 破军不恨舒遥。 他恨自己。 他也不知道那是最后一次见面。 他听到魔宫长鸣的九九八十一声丧钟,看见六道寺中飞出流光划破天际。 在这举目无光的世界里,是最耀眼的一道颜色。 那是破军第三次听到丧钟声。 他第一次听到时,是上上任孤煞魔尊的,只觉得死得好,死得痛快,恨不能拍手称快。 第二次听到时,是让雪天的。 与其说是扬眉吐气,不如说悲怮更恰当些。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那是他曾经的朋友,曾经熟识于心的少年。 可惜后来面目全非,无奈只能做对手。 舒遥也是他曾经的朋友,也是他曾经熟识于心的少年。 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面目全非。 是他在这世上最后一位朋友。 破军什么都懂了。 他隔着万里冰川,纷扬风雪,远远冲着魔宫方向笑了笑,那种沉冷意味,让身侧雪花也不禁一顿。 让雪天七杀不曾真心想要杀他。 舒遥是真心想要救他。 可惜他活了一辈子,沉沉浮浮,浮光掠影走光观花,什么都想要,什么都想对得起。 最后什么也没抓着。 只枉负了故人期盼,深情厚谊。 ****** “算了。” 破军想了想,八字没一撇的事情,空口拿出来说未免矫情,令人耻笑。 “来来来喝酒。” 喝多了酒,就容易酒劲上头,不着边际地高谈阔论。 引长烟唏嘘道:“有时候我会回头看,想想与破军使相遇的时候,可能是我人生的最高峰。” 破军:“谁又不是呢?” 那时候,仙魔两道,尚是正经的仙魔两道。 仙道兢兢业业修炼,魔道勤勤恳恳搞事。 没那么多秘史话本,风评被害,绯闻缠身。 那时候,破军使还是破军使。 仙门骄子也还是仙门骄子。 没那么多镜月女装,虐恋情深,不容天下,私奔跑路。 有一句话是引长烟与破军两个人的心声。 早知再见会如此,不如一世不相见。 “其实也不是。” 破军道:“那次一斛珠见面后,我转眼赔了四十万灵石出去。” 以前都是别人陪他灵石的。 引长烟:“对哦。” 原来这不详的兆头,来得如此之早,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破军笑道:“不过再来一次,这四十万灵石还是心甘情愿。” 引长烟:“谁不是呢!” 四十万灵石呢! 四十万! 灵石! 呢!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第117章破军x引长烟(3) “我昨晚说的话是醉后失了神智,你别当真。” 等两人第二天酒醒,破军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他企图在事后徒劳无功地挽救自己所剩无几的风评。 不,他不是对一个仙道小辈也要下手的破军使。 尽管这话可能除了破军和引长烟之外没人相信。 最多再加上一个舒遥,不能更多。 “不,我相信酒后吐真言这句话,破军使你不用多解释。” 引长烟动情道。 那可是四十万灵石呢! 四十万灵石。 这简简单单五个字,对引长烟来说,比天下第一的剑,比倾国倾城的美人,要远远来得有震撼力和吸人眼球得多。 这世上,对引长烟而言,能胜得过四十万灵石的,兴许只有五十万灵石了罢。 破军头大如斗:“不,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 他不是这样道德沦丧的人。 引长烟:“不,我相信破军使你就是这样的人,不会多解释。” 是一个言出必践,说四十万灵石就四十万灵石的魔道破军使。 两人忽然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似是终于认识到他们两个对话,陷入了一个再车轱辘下去,永远都不会有结果的怪圈。 破军终于换了一种思路,摊了摊手,真诚道:“我昨晚因为一个梦境困扰心绪,一不留神就饮酒失当,难免醉后失态。” 没错,都是那个梦境的锅。 引长烟也满怀信赖:“不,破军使,我相信以你的修为,千杯不醉是应当的,你一定不会真正酩酊大醉到心智全无的地步。” 那四十万灵石,一定是在神智清醒之下,心甘情愿的保证。 破军:“……” 他认输了。 他转开话题:“说起来,在那个梦境中,我亦见到了你,那时候你已是倒悬山主。” 引长烟并不是很能够把自己和倒悬山主这个职务联系起来。 甚至一想到要做倒悬剑山山主以后面临的账本,引长烟一边恨不得一头扎进沙子里再也不出来,一边小心翼翼供着他师父不敢杵逆,唯恐倒悬山主哪天一个不顺心就把这个包袱甩给了他。 不错,他师父,倒悬山主定行云—— 真正的勇士。 引长烟是想跪的。 这不妨碍他见缝插针:“那时候我身边有四十万灵石吗?” 破军:“……” 他认真回想了一下:“那大概是没有的。” 就梦里倒悬剑山那个比当今更糟糕的经济状况,破军甚至觉得自己不必思考,就可以得出答案。 “但是你有剑,剑修的剑。”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引长烟:“……” 破军使,你好狠的心。 破军没察觉到他的异常,反而是回想起了梦境里的引长烟。 他和引长烟至始至终见过一次。 毕竟他们是天差地别两个人,引长烟为倒悬剑山首徒时,两人没有见面机会,等他成为了倒悬山主,更是如此。 那时候舒遥入无情道入得很深,是可以看他转眼间掀翻半座魔宫仍在那里出神看雪的水平。 天道将崩已是仙魔两道人人心知肚明的事实,为此大事,哪怕是嫌隙深远如仙魔两道,也不得不暂时放下成见,齐聚一堂。 他们聚在了玄山。 那一次破军见到了引长烟。 他非是现世那般如珠如玉,如艳阳光下的南地山水般秀异出众,在一斛珠中可以让人一眼惊艳的少年模样。 没有人会怀疑他倒悬山主的身份。 明丽好看的眉目反倒是其次,他腰间佩着明珠出海站在那里,便有不容置疑的渊峙岳停。 叫人生出一种他合该是倒悬剑山之主,剑道巅峰的意味来。 当时破军只是漫不经心笑了一下。 心里想着他们剑修怎么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一个赛一个的冷,真是呆板无趣。 令人不敢恭维。 引长烟冷冰冰扫他一眼,那模样大概也是看不上的。 鄙夷他天道将崩,大难当头,仍是一副靠不住的不正经派头。 哪怕是隔了整整一天一夜,中间还有一场醉酒做缓冲,破军也怀疑人生,无法想象一个像倒悬山主的引长烟,也无法想象一个像不打牌的大争书院院长的顾迟笔。 相较之下,连那些话本都变得可亲可爱起来。 破军方才说的话半真半假。 那一场梦,与平时那些如泡影幻梦般过了也就烟消云散,不留痕迹,也无足轻重的梦境不同。 它太过真实,真实到里面的每一个人,都似叫嚣在他心里告诉他: 那是真的。 梦境残留下的惘然使破军下意识张开了手,空落落一片,依然是什么也没有抓着。 他想抓着一点什么。 破军和引长烟喝酒的时候,忽然生出这种念头。 为什么是引长烟呢? 第一面时是长相合眼缘。 后来便是性子合胃口。 确实只有那么两点。 也确实足够了。 破军逐渐飘远的思绪被引长烟语声拉了回来: “我像我师父?” “对破军使你不屑一顾?” 他喃喃道:“我明白了。” 那必然是自己被倒悬剑山账本逼得看破红尘,只想出家避世求个清净。 那也必然是自己被破军矢口抵赖,转眼四十万灵石不认账的行为伤透了心,从此和他一刀两断,恩断义绝。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破军:“……” 他老神在在,丝毫不慌。 可想而知,引长烟的明白必然不是什么正经明白。 或许是真抓着了一点什么。 他们车轱辘之间含糊不清的三言两语,竟奇异地安定住了破军心神,使得他讲那一场诡奇的梦境暂时抛置到脑后。 进退维艰的境地,才是值得让他们长吁短叹的主题。 引长烟:“我就是死,我就是从倒悬剑山跳下去,这辈子没修为,没饭吃,也绝不会去深渊底下种田养猪!” 拳拳之心,可昭日月。 破军:“我就死,从魔宫跳下去,这辈子没饭吃,没修为,也绝不会回到魔宫批公文!” 血泪深重,闻之心惊。 引长烟:“为此我可以付出一切,在所不惜。” 破军:“刀山火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们对视之间,一切尽在不言中。 在沉重气氛中,两人脑海中竟不约而同,冒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引长烟声音微抖:“实不相瞒,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破军凝重道:“好巧,我也是,也很大胆。” 引长烟:“如果按魔尊所言回魔道,可以逃脱种田喂猪这个结局的话,我是愿意的。” 破军:“如果可以拿这个借口向舒遥请假,免于公文之苦的话,我也是愿意的。” 他们的心意在此时达到了高度的一致! 他们彼此惺惺相惜,庆幸于自己拥有一个这样心意相通,境况相同的朋友、兄弟! 引长烟:“反正话本早已流传遍仙魔两道——” 全天下没误会的一只手掌数得过来。 破军为他补上未尽之语:“只要我们两个心中明白就好。” 引长烟:“不错!” 只要他们心中记得他们是单纯的朋友,是相惜的知己就可以! 只是四十万灵石和为了逃脱噩梦做出的挣扎。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是男人,说干就干。 他们两人当即携手回了魔道,毫不犹豫。 ****** “……” 舒遥是真没想到,他不过去现代待了十几年,回头破军和引长烟就在一起了。 但是转念想想—— 人家七域主和倒悬山主的请柬都搁在桌上,已成定局,还有什么不可能呢? 舒遥相当轻松地接受了这个信息。 他特意提醒破军:“兄弟,你以后最好注意一下辈分问题。” 七域主和舒遥平辈。 引长烟是没胆子和他师父一辈的。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所以顺理成章,破军辈分就比舒遥矮了一辈下去。 破军:“……” 这一茬他是真的没想到。 毕竟是为了逃脱残酷镇压,热血沸腾下未来得及完善的草率想法,谁能想得那么事事俱全呢? 舒遥神清气爽:“没事兄弟,乐观点,想想万川和要比你惨得多。” 破军谨慎地保留问道:“他怎么了?” 舒遥算了算:“认真算辈分来,他要喊我一声祖宗吧。” 破军:“……” 闭关三年,魔鬼依然是魔鬼。 破军从来没有和舒遥争魔尊之位的想法。 因为他知道魔尊魔尊,魔鬼之尊—— 这个位置舒遥当之无愧。 两人三年未见,破军的话匣子肯定是止不住的:“兄弟,你知道吗?我前些日子做了个梦。” 现在提起,破军仍对梦里舒遥心有余悸,那种冷芒切肤,如鲠在喉之感仍挥之不去。 奇怪的是舒遥竟难得耐心地听他说完了。 完了附加一句:“对不起。” 他说这话时眼脸微垂,阳光打到舒遥脸上流转的那一刹那足够黯淡满殿,神色却难得地很安静,不带任何嘲讽意味。 大家都是大乘。 是这天下和天道联系最紧密的那群人。 破军也长舒了一口气:“算了,原谅你了。” 恰在此时,舒遥语速极快道:“我给你批假。” ****** 等过了几年,为征得倒悬山主对这门婚事的同意,破军和引长烟仍是双双去了深渊下魔族所居之地种田喂猪。 这件事情告诫后世之人,双簧演戏一时爽,假戏真做火葬场。 第118章反穿百年前平行世界(1) 卫珩行走在宫殿连廊之间。 三步一卦的琉璃灯盏将前路照得清清楚楚,奇花异石,亭桥池塘,远处灯火不歇的辉煌宫殿连绵掩映在夜幕积云下,如天池仙阙,人间梦境。 卫珩对这一处宫殿是很熟悉的。 舒遥哪怕做了魔尊,仍是对长安城情有独钟,时不时拉他过来一看。 以大乘的记性,自然处处过目不忘,记忆犹新。 但这一处宫殿与卫珩记忆中又有些不尽相同之处。 舒遥曾讲给他听过宫殿景物,又些后续增补的,则在这一处干干净净,一个影子也落不着。 这一处也更新,没有经历百年风霜,伫立于繁华主城中的巍然,空气中仍兀自飘散着新建楼台的沉香气味。 卫珩睁眼前与舒遥共眠于魔宫。 可等睁眼后,眼前景象便是全然二致。 卫珩不觉得当世能有人在让他和舒遥完全不觉察的情况下暗动手脚。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经历过那一次穿越到舒遥原本所属的现代异时空,再模模糊糊加一些细节佐证,卫珩大致明白了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只是这类事情比较离奇,他尚且不敢完全加以肯定。 “何人敢擅闯我长安城?” 有一道泠泠的声音响起在黑夜里。 单是那道声音,说是跳珠走玉似嫌太柔,仅仅形容出其音律之美,却难以形容风骨之劲。 若说刀撞剑鸣,则嫌声音粗劣,完完全全是云泥之差,难以言述百中之一。 这一道声音清凌凌响在九曲回廊中,压下金翠辉煌那些浮夸的奢靡,直如九天之上奏响的仙乐,让来者忍不住以为自己真误入了哪处极乐世界。 那声音对卫珩来说太熟悉了。 卫珩抬眼望去。 果不其然,有一人红衣华服,肌肤在灯光与乌发映衬下白到几乎刺目。 是舒遥。 他看上去似乎比自己铭刻于心的那个还要年少,还要青春韶秀些。 修行者容颜不易老,如卫珩舒遥这般少年成道的,更是停驻在最好的年华,除非有一日天人五衰,否则难有更改。杰米哒 此处自然说的也不是容貌,是精气神上的年轻。 他嘴角微微上翘,似乎随时都弯弯如月含着笑,只等着春风一起,便吹皱眼里的一池水,倾出波光潋滟,潺潺淡了眉梢剑的影,刀的光,化了积在眉头北地冰雪。 哪怕此刻他持剑而来,寒声寂影稳稳当当架在卫珩脖颈上,锋锐杀意做不得假,依旧有风发意气扑面而来。 是三春艳阳,是洛城春风。 是真真正正的活色生香。 舒遥见卫珩不答话,稍蹙了眉,寒声问一句:“是何人擅闯我长安城?谁给你的胆子?” 卫珩明白了自己如今处在何等境况下。 此时长安城中宫殿新建,应是魔道里一尊三使刚登位不久。 那句“长安城千里之内,尽是寒声寂影可杀之人”也还没出来。 否则以舒遥性情,不会不讲。 想到此处,卫珩竟有些微忍俊不禁的意思。 但思及舒遥性情,他仍是正色答道:“卫珩。” 似怕舒遥不知道卫珩是何人,卫珩顿了顿,又特意加一句:“玄山卫珩。” 他在来到从世界时,日月照璧剑下太阳太阴逐渐倾于平衡,合道渐深,那般天人合一的飘渺气息,有识之士一见即望而生畏。 卫珩又是那样清俊朗秀的神容,如皓月皑皑不染尘埃,是青山巍巍江流不改。 纵使是睁着眼说瞎话,也有一堆人冲着他风仪气度争先恐后奉为圣旨。 何况卫珩一生,几乎从不说虚言。 舒遥:“……” 这名字耳熟,他在心里过了一遍,才发觉玄山那位年轻的道尊也当叫卫珩。 他寒声寂影未有半寸松缓,“是道尊让你来的此处?” “不是。” 卫珩心下一叹,如实答道:“我名字便叫卫珩。” “……” 舒遥嗤笑一声:“我倒不知道,原来仙道的道尊修身养性了这些年,竟是这般好说话。连无名无姓的肖小之徒潜入长安城,也可以拿他的名字当免死金牌。” 舒遥并未多想。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是远远见过卫珩一剑诛杀十万魔种,也听过他事迹的。 虽说不至于对卫珩有多少崇拜好感,至少认他是个光明之人,行的是堂皇之事。 就算是看魔道不顺眼,也该大大方方送战帖至魔宫,来和让雪天一决雌雄。 自己要考虑的就是把让雪天抬回去还是抬回去的问题了。 舒遥心很大。 冒名顶替·肖小之徒·卫珩:“……” 他有种不妙的预感。 若是自己再和舒遥纠结于此事,大约对话只能陷于“我真的是卫珩”、“不,你真的不是”的循环往复之中。” 再想想之前世界几本闹得腥风血雨的秘史背后舒遥身影—— 卫珩索性顶着舒遥警惕目光划过日月照璧剑刃,立手立了誓:“天道在上,鲜血为引,我发誓我所说言辞,并无半点不尽不实之处。” 这回沉默的换作了舒遥。 他不死心问道:“你们玄山,是不是有和道尊同名同姓之人?” 原谅一下野路子出身的杀破狼三使。 舒遥在登位以前,忙着打打杀杀。 在登位后不足一月的短暂光阴里,也忙于打打杀杀。 的确是没想过会与道尊有在自己宫殿里幽会的经历。 说完,舒遥便很快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眼前人只露出一截剑刃就能让寒声寂影鸣个不停的佩剑—— 连自己也摸不着深浅的修为—— 不是道尊,还能有哪个? “冒犯,道尊见谅。” 舒遥放下寒声寂影,殊无歉意,淡淡道:“我固然无足轻重,不堪一提,道尊若是赏脸光临,事先递个帖子,我也必然出城相迎。道尊这样深夜前来,连我也不告知一声,着实叫人想不明白。” 月下美人,本该柔和静谧。 可舒遥从语气到神态,都咄咄逼人到极点,嘴上说得客气,实际上半分情面没给卫珩留。 他惯来行事锋锐。 但百年后卫珩认识舒遥时,到底藏了三分冰雪般的冰冷含蓄,不似现在,心情好时逢人带笑,心情不好时脸上不服来怼,否则闭嘴的鲜明戾气脱框而出。 卫珩倒是很平静。 百年后的舒遥,和百年前的,一样都很好。 可是他所爱的舒遥,也仅仅是与他心意相通的那个而已。 卫珩:“是我失礼,对不住贪狼使,只是天意所驱,我亦无法。” 舒遥挑了眉。 自从见面以来,卫珩所言所行,一直谦和礼让倒一种将近迁就的地步。 哪怕是寒声寂影直勾勾怼他脖子上,依旧如此。杰米哒 无论是大义凛然一番说教,还是喊打喊杀说要除魔,都不会让舒遥惊讶至此。 那道尊来此——究竟所为何事? 舒遥心里忽有了一个很不好的念头。 实在不怪他多想。 而是卫珩太过怪异,让他不得不往这方面做出合理怀疑。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道尊卫珩——莫不是暗恋他吧? 卫珩也觉得这个氛围,实在是有点让人有话难言的尴尬。 他再三道了歉,便借口有事,离开了长安城。 卫珩要去的是六道寺。 所有诸事皆是因皆空而起。 卫珩目的也很简单。 纵无后来挑拨之事,魔道魔种也离不开皆空的影子,他此次去杀皆空,师出有名。 舒遥没法如往常一样安安静静待在长安城里,一个接一个地丢出去来挑战的魔修。 他去了位于第一域的魔宫。 让雪天破军七杀都在。 即位不是件小事,光是大典,就足以让人忙得焦头烂额。 舒遥实在是怕了这样焦头烂额的忙碌,借机躲去长安城。 让雪天七杀破军也实在是怕了舒遥嘴上说随便,心里很不随便的口是心非,恨不得一路敲锣打鼓将他送去长安城。 舒遥开门见山:“我昨天晚上见到了玄山卫珩。” 杰米哒 “卫珩啊。”让雪天哦了一声,“卫珩就卫珩,你怎么没把他丢出长安城?” 近来舒遥长安城城头丢人堪称一大奇景,魔道各域上书来让雪天这儿哭诉的文书如雪片。 让雪天的回复也很统一: 深切同情,拒不行动。 “等等卫珩???” 让雪天一拍案:“是我想的那个卫珩吗?” 舒遥:“他立了心血誓。” 破军大胆猜测:“也许他是孤煞来冒充的也不一定。” 七杀跟着附和:“确实匪夷所思,值得多加心眼。” 舒遥点点头,不知听没听进去:“我怀疑他心里暗恋我。” “……” 沉默,良久的沉默。 魔宫,诺大的魔宫,鸦雀无声。 “那个…阿遥…” 让雪天欲言又止,反复措辞:“其实我理解你。因为忙起来真的损伤心神,容易感知有误,你是不是这几日在长安城丢人累着了?” 七杀万年不动的冷酷神色也有几分一言难尽的味道:“你要不先来魔宫住着缓两天?也不用你忙什么,有我们在,足够的。” 破军最直接,他嘲笑舒遥:“不行,这大概是我这辈子听过最离奇,最好笑的事情了,阿遥你是不是心里暗恋道尊很久了,才会有这种错觉?” 舒遥:“……” 他腰间的寒声寂影,蠢蠢欲动。 新翻修过的魔宫,在新任魔尊上任的不到一个月里,塌了。 新上任的破军使,鼻青脸肿了。 ****** “师弟呢?”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玄山掌门立在玄妙峰头,旁边站着玄和峰主,看着大白摇着翅膀漫无目的游荡,崩溃道:“那么大个师弟,怎么说不见就不见?马上就是新魔尊广邀天下的大典,师弟怎么就消失在这个节骨眼上?” 玄和峰主倒是不以为意,劝解他道:“掌门师兄放心,师兄一向心中有分寸。此次下山,应当是去斩妖除魔了罢,不会耽误大事的。” 被斩妖除魔的皆空:“……” 那真是谢谢你的胡乱定义哦。 ****** 舒遥迷迷糊糊睁眼之间,便觉脖上触感冰凉,像是有人拿剑抵住他脖颈。 他不悦睁眼,反手抓住寒声寂影就打算给人一个教训的时候,整个人僵住了。 熟悉的日月照璧。 舒遥顺着日月照璧看下去。 持剑的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爱侣。 只是卫珩满脸冷色,剑意冲霄的样子,舒遥已经很久没见到过了。 卫珩开口,声音隐隐带两分不易察觉的滞涩:“你是…哪一处的魔修?” 舒遥支着手肘起来,一翘唇角。 他昨夜痕迹仍在,唇角红意未消,一笑之下,春意无边,勾魂夺魄。 但凛然杀气不敢让人心生任何绮念。 “何方魔修啊…” 舒遥带笑慢慢念了一遍:“那大概是道尊床上的魔修吧。” 经过一个早上,他们两个终于搞明白了事情原委。 没等批公文的破军幸灾乐祸嘲笑两声。 在正常世界里,魔宫又塌了一回。 破军也继续在鼻青脸肿着。 第119章百年前平行世界。 让雪天与七杀,看着旁边鼻青脸肿,俊脸斑驳,仪态全无的破军,沉默了。 以他们过往丰富多彩的经验,和对彼此深入骨髓的认识,让雪天和七杀已经能想到后来的发展。 杰米哒 如果他们再在言语上质疑舒遥,那很可能,会落得和破军一样满脸挂彩的下场,就如同崩塌半边的魔宫般凄凉。 让雪天和七杀,屈服了。 让雪天说:“不曾想我敬他道尊高华,实则也不尽然如此。” 对不起了道尊。 对不起了兄弟。 可惜生死场上无兄弟,面对送命题,让雪天也不得不出卖一回卫珩风评。 七杀硬着头皮道:“不错,真是人不可貌相。” 说得好像他见过卫珩本人似的。 让雪天话锋一转,露出他真实意图:“不过人品归人品,卫珩修为的确是实打实的不错。为免两败俱伤,阿遥你还是远着他些罢。” 让雪天思来想去,觉得自己说法没毛病。 无论是卫珩暗恋舒遥,还是舒遥口是心非暗恋两人——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只要两人离得足够远,架就不会打起来。 七杀一凛,顿时领会了让雪天意思,附和道:“不错,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阿遥你年纪比之卫珩来还是太轻,等过个百十年,再与他较出一个高下不迟。” 舒遥慢慢点了头,说道:“你们说得有理。” 舒遥的想法也很简单。 左右他是不喜欢卫珩的。 舒遥对卫珩的观感仅有一个—— 擅闯他长安城之人。 那么让雪天和七杀说得不错,等他过个数十年乃至百年,寒声寂影足可与日月照璧争锋之时,再去玄山,让卫珩知道他长安城不是可以随便来去的地方。 哪怕是道尊也一样。 这时候的舒遥尚且想得简单,未被无情道冻结的血液仍滚烫沸腾在身体里。 诺大天下,纠葛世事,复杂人心,舒遥却像是只会用剑来替他说话,似是什么人物世事,在他剑下走过一遭,便能定个分明黑白,善恶对错。 也足够了。 破军捂着脸,不忘暗地里疯狂向让雪天七杀递眼色: 你们真是连脸都不要了,为了顺着舒遥,闭着眼睛说瞎话哄他高兴。 让雪天和七杀也悄悄撇一个眼色过去,大方承认: “我们就是和你不一样,要脸,才审时度势,善用语言。” 毕竟魔宫塌了可以推锅到前任魔尊头上,说是豆腐渣工程,品控堪忧。 魔尊和破军七杀三使双双挂彩又是怎么回事? 是要说前任魔尊死不瞑目,诈尸从棺材里跳起来把他们挨个打了一顿——杰米哒 还是说道尊意图挑起道魔之战,特意冲上魔宫日月照璧一个个拍过去? 反正让雪天自己是不信的。 他们好声好气,温言软语,好不容易把这尊祖宗供奉去后殿休息。 只留下三人在塌了半边,屋顶摇摇欲坠的魔宫,吹着顺缝隙抖搂进来的冷风冰碴,面面相觑。 寒冷使他们昏昏噩噩的头脑渐渐清醒。 让雪天沉吟片刻,开口道:“虽说我觉得这事颇有点离奇,但世间从来不乏怪事,不可不留个心眼,去让人查证一下,道尊昨夜究竟是否来过长安城罢。” “对了,阿遥来之前,我们在讨论什么来着?” 破军一脸麻木:“讨论该怎么办继位大典。” 让雪天嘴角温和的笑意,僵了。 他举目而望,抬头是破败屋顶,七零八落。 他向前而看,对面是倒了一地的门户,雕镂破碎,泥金满地,只有挡不住的穿堂冷风,呼呼啦啦地倒灌进来。 吹得人心,拔凉拔凉。 “很好。” 七杀也有点麻木,隐隐还有点崩溃:“剩下半个月的时间,我们要筹划好继位大典具体章程,还要修建好魔宫。” 这巨大的,令人头秃的工程量,不应当是他们来承担。 让雪天企图逃避现实,真诚发问:“我是应该按流程走跳昆夷山,还是应该借用一下阿遥的长安城?” “那你和阿遥可能要换个住处,第一域第二域的名字倒一倒不麻烦——” 破军想了想,把残酷的现实揭露在他面前,“问题是你先有可能被寒声寂影教做人,后会被阿遥的随便逼疯,自求多福。” 让雪天:“……”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人,活着,真的好难。 在他们挑灯夜战,不眠不休,活像是迫于现代社会压力熬夜肝三年高考五年模拟的学生时,长安城处,终于传来了消息。 长安城,一切人员出入正常,薛定谔的道尊,不存在的。 道尊事发当夜在六道寺,杀了六道寺住持皆空,并拿出皆空是魔种背后主使之一的证据,铁证如山,压得仙道一片渲然大波。 六宗高层至今仍留在玄山。 让雪天:“答案很明显了。” 破军:“就当是道尊修为超绝,出入能瞒过旁人耳目,也没道理前半夜在长安城,后半夜奔袭十万里去另一头的六道寺杀人。” 那不仅仅是被爱情迷昏了头。 是被爱情夺走了最基本的判断力。 七杀一锤定音:“等继位大典时,坠青天宗主应当会来此。到时候少不得对他另眼相待,烦请他出手一回。” 虽然很痛心自己好好的兄弟,怎么莫名其妙地神智不清醒了起来,还信誓旦旦觉得自己的幻觉一定是真的。 但是事情既然发生,就要用正确的态度去面对。 忌讳疾医不可取。 他们做兄弟的,应当替舒遥广寻良医,积极治疗,早日康复。 三人一致被自己开阔的胸襟,体贴的内心所感动到了。 同时也对卫珩同仇敌忾起来。 都是他! 害得阿遥相思成疾! 杰米哒 ****** “不错,魔尊是我,让雪天和七杀是我一手杀的…” “六道寺谋局甚重,许多事背后皆有其身影。” “阴阳失衡之事你不必太过担忧,紫薇秘境因我而起,阴阳失衡…也自然会逐渐好转。” 拆过魔宫,揍过破军,舒遥也能心平气和与卫珩谈话:“唔,我暂时想起那么多,旁的应该也不算紧要之事。” “多谢。” 卫珩颔首。 他依旧冷肃如初,与那种刻意为之,装腔作势的神态不同。 卫珩是真真正正万事万物都能处变不惊,淡然以对,方才养出来的出尘孤标。 他站得太高,看得自然比旁人远。 也自然比旁人孤独。 “只是我虽负玄山卫珩之名,与此世之我,并非一人,魔尊大可不必如此。” 卫珩言语含蓄,言下之意却说得很绝。 “我知道。” 舒遥不以为意,眉眼也未抬一下:“我的阿珩,只有那一个。” “只是你初来乍到,人不生地不熟的,我为东道主,能讲的。自然要给你讲明白。” “再说——” 舒遥忽地笑了一下,意味温柔而剔透:“我冥冥之中有所感知,此事对彼世之我,兴许是场机缘也未可知。” 他上一世逆转时空时,抱的是身死道消,魂飞魄散的决心。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怀的是希望他朋友旧人可以有一次重新来过,不受天命所扰的期望。 可惜命运弄人。 那一次逆转时空的确让他如获新生。 可有些人,有些结局,则仍然原地踏步。 这一次不一样。 兴许真有圆梦的机缘也未可知。 卫珩沉静一瞬,随即道:“魔尊心胸,令人钦佩。” 从舒遥方才寥寥数语的叙述中,卫珩也可大约知道一二,有些遗憾,未尝不是让舒遥抱憾终身的。 他能真心为异时空的自己的境遇道一声恭喜,绝非常人所能做到。 “我爱我自己,于是我偏爱过去自己。如我爱我的阿珩,我也会对你爱屋及乌,格外宽容一般。” 舒遥突兀说道:“我曾在紫薇秘境十二阵中,见到过过去自己,哪怕曾经的艰难坎坷对我来说无异于过眼云烟,重来一次,我仍是贪心希望自己能更好。” 他笑了一下,不复方才柔软。 意味骄狂:“再说,我过去所作所为,如今回想,依旧无愧于心,没什么好遗憾,更没什么好意难平。” 卫珩久久缄默不语。 直到天边天光微动,同时引来了舒遥卫珩两人抬头。 “来了。” 舒遥道,“你和我这里的阿珩该各自回到属于自己的原本世界。” 他宽袖一拂,如红云跌宕般绯烈:“既然来了此世,为尽东道主之谊,少不得给你带些独一无二的特产回去。” 舒遥动作快,卫珩只来得及看见几本蓝皮古朴书册上的秘史两字。 魔尊未免也太客气。 告诉他了未来百年大事趋势不说,还将各家秘史,不吝奉送。 卫珩想。 看在此世魔尊情面上,他应当欠自己那一世的贪狼使几个大的因果人情。 白衣的身影两度变幻。 舒遥眼前的卫珩换了一个。 依然是白衣挺秀,却在细枝末节中有了变化。 譬如眼底的温软情意。 ****** 百年前的世界。 在让雪天七杀破军三人差点把自己头发熬掉的爆肝之下,大典总算有惊无险,如期举行。 “等等——” 让雪天翻了一下宾客礼单,不敢置信,“道尊居然亲临?他是来砸招牌的吗?” 道尊高居于玄妙峰上,自近百年前的一剑,很少再问津世事。 哪怕如魔尊继位这等大事,玄山掌门身份修为也足够代玄山前来。 舒遥轻呵一声,对世人用于卫珩身上的所谓夸赞嗤之以鼻。 真不知道暗恋自己之心不死,特意为自己前来的魔宫。 还是为了向自己耀武扬威表明他卫珩非但能在长安城出入自由,连魔宫也能想来就来。 反正无论哪种,都让人想拍寒声寂影到他脸上。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第120章平行世界番外(3) 玄和峰主敏锐发觉自己师兄有点不太对劲。 似乎就是从六道寺一事起的。 纵然一向隐世不出的六道寺底下藏污纳垢,使得整个仙道一片哗然。 然而铁证如山,动荡掀起的风波也尘埃落定,一点点归于平静。 仙道又运转如常。 只是那次过后,卫珩似是较之原先,有点不太一样。 最明显的一处即是他时不时会对玄山掌门说一句:“掌门师兄,我辈剑修,仍应在剑之一道上最为专注,其余的情情爱爱,终究虚妄。” 那口吻很复杂。杰米哒 带了些劝诫的味道,又有远远不尽的含蓄提点。 如玄山掌门这等耿直的剑修,当然是不会多想的。 他早早打定了主意和太乙明堂过一辈子,心性也非常的坚定如铁。 “不错。” 玄山掌门很赞成,“我辈剑修,不离不弃的唯有手中剑。” 这时候卫珩便敛目,不再任何。 可任谁都看得出他言语未尽。 一次尚好。 等卫珩在玄山掌门面前提了第二次,玄和峰主便再压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道: “师兄并非是无缘无故做此感慨之人,可是有感而发?” 卫珩不语。 不是他故作清高,不欲搭理玄和峰主。 而是卫珩实在不知该从何说起。 在另一个时空,魔尊交于他的那些秘史,卫珩皆以大乘神识,一一扫视了一遍。 不看还好。 一看之下,哪怕是修心自持如卫珩,也僵硬在原地不得动弹,隐有崩溃之意。 他用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可以正常地开始思考问题。 玄山是他师门,他自是关心的。 卫珩扪心自问,对自己了解得很清楚,玄山秘史中那位翻手云雨的山主,必不可能是他。 他没有叫舒遥的徒弟,亦没有收徒的打算。 也不当是玄和。 那么剩下的答案,呼之欲出—— 那位山主隐喻的是玄山掌门。杰米哒 魔尊送他话本的意图也很明显。 固然话本大多荒谬,内容不尽不实,不可全信。 但经由魔尊之手,特意送出的话本则不一样。 必然有其寓意。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兴许魔尊正是知道自己欠了彼世的他一个人情,身为贪狼使时,又深受玄山掌门心意所扰。 才特意递了话本过来,暗示让自己替他解决此事,使其免受被玄山掌门情爱所扰之苦。 卫珩对待玄山掌门,向来尊敬。 只是一来他的确实打实欠了人家魔尊人情,该做的事,须得去做。 二来他师兄脚踏二船之事,也的确有失妥当,固然不好妄议他人私事,可身为师弟,该说的,仍是得说两句。 方有了在玄和峰主眼中,卫珩这两日的古怪行径。 不过不要紧。 哪怕卫珩只字未吐,玄和峰主也能自己脑补出一场精彩大戏。 她兴致勃勃:“师兄,六道寺的方丈是不是一时想不开,因为情爱一事入的魔障,才叫你感慨至此?” 卫珩想开口否认。 奈何转念之间,他又思及众多秘史中的一本六道寺秘史。 只得再度沉默不言,算是默认。 玄和峰主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多么劲爆的八卦啊! 这是多么贴合时事潮流的热点啊! 玄和峰主只觉得自己一刻也坐不住,恨不得御剑飞回玄和峰,将此事和她那初具峥嵘头角,但尚且不被人所知的牌友组合们分享一下。 ****** 转眼,便是魔道的继位大典。 这是魔道数百年方有一次的盛事。 而且这次更不一样。 这次的新魔尊,是天刑一道。 等同于魔道的改天换日。 以魔道历来浮夸奢靡的作风来看,这次也是顶顶铺张,处处极尽雕镂之能事。 真是难为了在短短不到一个月内,把魔宫从残垣片瓦,改造成如此盛况的让雪天七杀与破军。 也真是难为了能工巧匠,熬夜爆肝。 劳动人民最伟大。 反正到了这一天,广迎仙魔两道,四海来客时,魔道颜面不崩。 舒遥手肘支着下颔,懒洋洋倚在席上。 让雪天七杀和破军也实在是怕了他。 怕他和卫珩一见面,就计较暗不暗恋,夜不夜闯长安城的事,三言两语,拔剑开打。 饶是据说道尊素养极佳,三人却更相信舒遥的一张嘴。 足够把天下任何人在三言两语之间气到拔剑开打。 到时候为了拉架上去挨两下,挂点彩,是小事。 魔宫怎么办??? 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刚修好的魔宫又一次倾塌吗??? 难道要带着仙魔两道的宾客,去让他们感受一下第一域寒风的凛冽温度吗? 于是三人好话说尽,借口找足,愣是将舒遥按在了席上。 魔宫大殿极尽开阔繁复,一眼望去,雕梁不绝,画柱连绵,几乎不到尽头。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能一口气摆开数千席,令无数绣服高髻的宫人自如游走在其中的,自然宏伟。 可在这样宏伟的大殿,天南地北奇珍异宝,仙魔两道天下俊杰,美人如花语笑不绝中,远远一眼便能望见贪狼使红衣锦绣,神情不羁而傲慢。 可他生得太好了。 好到傲慢在他身上可以成为一种理所当然的气度,一种令人折服的风仪。 连唇角的一抹似笑非笑,也像长夜更鼓响在心间,像雪地烈火烧在眼前。 把人的眼神和脚步一起不容置疑地钉在原地。 舒遥乐得偷得浮生半日闲,索性满场一一打量而过。 他的目光停在了江云崖身上。 原因无他,江云崖身边一个人围足了让雪天七杀破军三个,一个不缺,那架势比道尊亲临还要隆重。 也好在和他同来的是书院院长,性子冷僻清高,淡泊名利。 否则换其他的宗主,要不是和魔道拔剑相向,横眉竖目怒于如此怠慢;要不是惶恐不已,急于反思自己到底是做错了什么。 舒遥打量几眼,复收回目光。 他慢吞吞地转着酒杯。 坠青天是医修所在之地嘛,想必其宗主医术必然高超。 这也很好想通。 破军的脑子是不太行。 让雪天七杀为他操碎了心,也是可以理解的。 其实江云崖本人也是一样的迷惑不解。 他被魔道分量最重的三人团团围住。 每个人的表情都那么的和善,每个人的语气都那么的温和。 别说是破军让雪天,就连一直冰冷的七杀,此刻也可以称得上温良恭俭让起来。 差点吓得江云崖以为这是个鸿门宴,想抓着院长就跑。 后来江云崖一琢磨,他怕什么? 卫珩马上就来。 哪怕是看在大白需要他去时不时检查一下健康状况的情况下,日月照璧也绝不会坐视不理。 这样想着,江云崖就坦然起来。 然而他笑容僵硬,还是无法真正放松。 这不怪他。 让雪天尚且拿捏着度,热情不假,好歹仍是让人如沐春风的。 七杀性子冷,热情起来也不至于到吃不消的地步。 是破军。 恨不得将江云崖祖宗十八代姓甚名谁可否婚配生了几个儿子几个女儿一一挖出来,知道个清清楚楚。 最后热情洋溢说一句,好巧兄弟,虽然我没见过我父母,但我想我的祖宗十八代和你的一样,也一定是婚配的了! 听得江云崖想翻白眼。 如果这都算巧,那大概世上人人可以称兄道弟。 谁的祖宗十八代能没有婚配就生出他这个不肖子孙? 违反医修常识的。 江云崖实在是受不了。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坠青天从前虽与几位未有过交集,也未有过为难。几位若有驱使之处,不妨直言。” 让雪天七杀破军齐齐松了一口气。 破军:“实不相瞒——” 七杀:“形势所迫——” 让雪天:“我们的确有一不情之请。” 可惜他们话音断在来人清淡的语声下:“魔尊、七杀使、破军使。” 卫珩微微迟疑,看向上首:“想来坐于上方,穿红衣服那一位,应当便是贪狼使?” 舒遥面貌与他见过的魔尊所差无几,应当不至于认错才是。 “是我。” 舒遥声音穿过大殿,稳稳当当落在众人耳朵里。 就当是为了大典十全十美,舒遥本不欲与卫珩追究先前之事。 奈何卫珩问了那一句。 他起身下榻,微微笑道,“道尊前些日子还特意乘夜来过我长安城,今日莫非就不认得了么?” “此话怎说?” 玄山掌门不假思索,上前一步正欲说话。 他是不大喜欢这个看上去最骄狂,作风也最散漫的贪狼使的。 再说玄山掌门深信不疑自己师弟,必不可能无聊到夜闯长安城。 于是他当即不假思索,准备反驳舒遥。 “……” 卫珩头一次体会到了魔尊吩咐他之事的难为之处。 贪狼使倒是其次,至多年轻气盛,为人高傲了些。 自己师兄那边,才是最棘手的大麻烦。 “确实是我。” 然而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拿了人家的人情,自然要替人家完成心愿。 卫珩只得站出来接了这口黑锅,歉然道:“未经通报擅闯长安城,是我该对贪狼使说一声不是。” 让雪天:“……” 七杀:“……” 破军:“……” 他们有点麻木,甚至很想给自己的脑壳来一下清醒清醒。 原来不清醒的不是舒遥。 是他们。 三人大开眼界,叹为观止,内心脑中一片空白。 江云崖也很有点震惊。 杰米哒 震惊过后,他扭头麻木问三人:“不知三位所求何事?” “哦,没什么。” “不是什么大事。”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没什么要劳烦江宗主的。” 不知是不是江云崖错觉,三人此刻很有种翻脸不认人,睡过就跑的冷漠渣男既视感。 江云崖:“???” 戏弄我堂堂坠青天宗主难道很好玩吗??? 第121章平行世界番外(完) 卫珩话音刚落,大殿霎时间沉凝下来。 只有丝竹管弦声不停,音乐和鸣之间,是乐师茫然而无助的脸,使得乐声也带两分难言尴尬。 很好的诠释了在座众人的心情。 卫珩几乎同时收到八方传音。 “你…你怎么会突然乘夜闯到人家贪狼使长安城去?连张拜帖也不递,是有点说不过去啊。” 这是江云崖的。 “师兄乘夜去长安城,可是有难言之隐,要事在身?” 这是玄和峰主的。 此时玄和峰主尚未经历大大小小八卦风霜洗礼,仍一心以为她师兄道心清正,日月并明。 自然相信卫珩。 “……” 这是玄山掌门的。 之所以不说话,不是他内心没有疑惑。 是他忙着囫囵吞咽天王保心丹,企图在魔宫大殿这般万众瞩目的地方,保全自己最后的尊严。 不错。 此时的玄山掌门,也未经历真正风霜洗礼,难关考验。 还没练就一身把天王保心丹当水喝,面不改色的本领。 卫珩缄默。 他诚然不知道百年前的自己为何突兀夜来长安城,只得不言。 同时,舒遥也收到许多传音。 “阿遥,你是对的,道尊他夜来长安城,的确是他做的有所不妥当之处。” 这是让雪天。 “阿遥,你说得不错,确实应该警惕以对。” 这是七杀。 “阿遥,对不住,我不该误会你暗恋人家道尊,在心里嘲笑你相思成疾的。” 这是破军。 “兄弟,道尊夜闯长安城?那么刺激的吗?你们后来怎么样了?” 这是乍闻热闹之下,敏锐捕捉到重点,好奇发问的七域主。 也真是弄不懂他,在心里嘲笑的事情,为什么一定要在嘴上传音说出来。 难道是因为被寒声寂影揍的次数不够多,打的时候不够痛吗? 杰米哒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此时的破军七杀让雪天,已然无暇顾及寒声寂影不寒声寂影。 他们热烈讨论,内心激奋。 讨论的内容包括但不限于: 道尊是怎么喜欢上舒遥的。 明明他们两人连面都没见过。 到底要不要插手这段感人至深的暗恋情,还是顺其自然。 若是他们两个成事,是不是自己就可以逃脱被寒声寂影统治的噩梦阴影。 最后三人纷纷环顾,从彼此眼色神情中,得出相当统一的结论: 道尊不愧是道尊。 这样舍身救人,不惜牺牲小我也要成就大我,泽被苍生,救人于水火之中的赤诚好人,现在已经不多见了。 三人齐齐给卫珩真心实意地发了一张好人卡。 好人夜闯长安城的事情,怎么能叫夜闯长安城呢? 三人轻轻揭过,决定静观其变,绝不出手。 恨不得给卫珩递剑。 出于对这一场大典的考虑,舒遥倒也未再追究下去。 他挑了嘴角,道一声:“罢了。” 明明说的是罢了两字,到舒遥嘴里自动加上等择一良辰吉日和你一决高低,给你好看的挑衅意味。 卫珩并未在意。 不说他欠彼世舒遥的人情。 单单是夜闯长安城一事,他的的确确脱不了干系。 贪狼使对之不快也是理所当然的。 百年时光,对贪狼使并非是没有影响。 卫珩想。 许是知道百年之后的世界非他所属之世,卫珩看什么都隔着一层,带着种云遮雾绕般的飘飘渺渺之感,只觉得望不真切。 对魔尊也是心平如镜,不起波澜。 可他看着此世的舒遥,竟觉得他那副远为生动,张牙舞爪的姿态,也有点可爱起来。 江云崖见卫珩迟迟不答话,并未死心。 他再度传音了过去: “方才魔尊和七杀破军二使,对我热情非常,一看便是有求于人,但我刚起了个话头,他们态度瞬变,用完就丢。不是,这不是用完就丢,简直是没用就丢,真是搞不明白他们魔道中人。” 江云崖正兀自一头雾水,没有注意到卫珩眉梢轻挑。 哪怕知道话本归话本,现实归现实。 卫珩在见到让雪天七杀破军三人,再联想到那本昆夷秘史的时候… 道心清明如道尊,心上也是不可免俗地会掠过一阵难言滋味的。 宴席总算有惊无险地到了最后阶段。 “恕我冒昧,我欲留魔域一段时间,不知魔尊可否应允?” 卫珩对让雪天道。 关于异世界舒遥的托付,卫珩一直不敢忘。 这托付不算难办,更难说得上危机四伏,却意料之外的棘手。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卫珩本来对情爱中事一无所知,也非是八面玲珑长袖善舞一类的性子,于他而言,还要多增三分麻烦。 思来想去,卫珩只想到了一条出路。 既然魔尊会嘱托此事,想必是受过师兄言行所扰的。 自己若能跟在魔尊身边,兴许能免去其原来困扰。 哪怕不能,等到时候,亦可以和师兄挑明了说,规劝掌门师兄。 仙魔相恋本无大碍。 只是贪狼使心中无意,又移情到与贪狼使外貌相似之人身上,确有不妥。 卫珩隐隐之中,有些明白了未来自己是如何与贪狼使在一起的。 兴许这便是天道轮转的玄妙之处。 奇异的是,卫珩心中并不排斥。 甚至有两分顺水推舟,静观其变的释然之意。 底下四座瞬间寂静,只是细微的抽气声嘶然响起,是众人难以抑制的讶意。 道尊为何会出此言? 是认为如今魔尊有所不妥,欲到魔域中行监视之举—— 还是想再来一剑,斩尽第二个十万魔种? 想开一点,也许是两个都有可能也说不定呢? 众人心中愈加紧绷,如满月之弓,弦上之箭。 不曾想到,这竟然是一场鸿门宴。 他们深深呼吸,暗自调动体内灵力,准备苗头稍有不对之处,立即出手,当机立断! 让雪天倒是仍如往常。 他本来也应该生气动怒的。 但没等怒火从心田里调起来,让雪天忽然想到了舒遥的事情,于是心平气和问卫珩:“道尊想在哪一域暂居?” 卫珩:“长安城便很好。” 舒遥握紧掌间酒杯,漫不经心的笑意,缓缓扭曲。 果然如此。 让雪天不动声色地舒了一口气,附和道:“我也觉得很好。” 请务必尽快济世救人,救他们于水火之中,寒声寂影之下。 这事便在三言两语中敲定。 现场鸦雀无声。 舒遥也松了眉头。 让雪天,必不可能对他不利。 那么剩下的原因也很简单。 让雪天大约是打着把卫珩骗过来,让他在长安城占据地方之利,好报夜袭之仇的想法。 舒遥其实还好。 他对那一夜并无多大想法。 左右他与卫珩不过是打个照面的关系,他剑也架在卫珩脖子上,不曾吃亏。 而且—— 这位道尊也不令人讨厌。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若是卫珩能在长安城安安分分住下来,他自不会心胸狭隘,耿耿于怀,因而特意去招惹人家。 底下众人,在鸦雀无声中,渐渐地品出一些味道。 他们悄悄传音,心照不宣。 “你们说道尊之前夜闯长安城,现在又特意要去长安城中停留一段时间,是不是对贪狼使——” “不敢说不敢说。” “你们说魔尊从一开始便从从容容,未曾动怒,是不是早知此事,心中默许之意?” “不敢说不敢说。” 说的是不敢说。 但大家心知肚明,那是你说得对的另外一种表达方式。 既然魔尊心中默许—— 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玄山掌门。 不知玄山掌门有什么想法? 玄山掌门没有什么想法。 毕竟一个忙于天王保心丹保命的人,是难有有时间去想什么乱七八糟,有的没的。 玄和峰主也顾不上他。 大家的情绪都很高涨。 毕竟打架哪里有八卦好玩? 这一场大典,注定会被世人所长远铭记。杰米哒 因为它的开头劲爆,结尾也非常劲爆。 而且人人得偿所愿,好奇心得到巨大满足,皆大欢喜。 可能继续忧心的,只有让雪天破军七杀这熟悉的三个人。 大典过后,他们聚在一起,愁眉不展。 让雪天:“我答应卫珩得太快,倒是忘了一件事。” 七杀会意:“若是道尊真和阿遥打了起来——” 三人陷入沉默,面面相觑。 “能怎么办呢?” 破军一拍扇子,“自己做出来的事情,自己得认,要是道尊能普渡众生当然很好。实在不行…也只能为了阿遥对不住他了。” 过了几年。 卫珩得知玄山掌门的的确确不喜欢舒遥,心里只有太乙明堂。 得知让雪天破军七杀也没有什么虐恋情深狗血大三角,有的只是每天挨揍,长吁短叹,惺惺相惜的寒声寂影剑下战友情。 倒悬山主和七域主这一段暂且验证。 而他和舒遥,却是彼此喜欢。 所以说话本所言,果真做不得数。 两人互诉心意后,舒遥也会问他当初是出于什么天才想法才夜闯长安城,之后又想不开来住在这里。 卫珩说是想早一点遇见他。 舒遥也不多问,只是笑。杰米哒 笑得很开心那种,肆意无忧,灼灼动人。 那时候魔尊和杀破狼三使,仍是手足之情。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他在最风光得意的时候有最生死相交的挚友,有最此生挚爱的道侣。 一世圆满。 卫珩说的不是假话。 他不知百年后的自己所思所想。 可是他们大抵都是希望舒遥开心,想能早一点遇见舒遥的。 爱人之心,大约都是殊途同归。 第122章牌桌组番外(完结章) 江云崖觉得自己简直是六宗之耻。 他们这一代往上,是任临流江长星不空。 他们这一同辈,是卫珩舒遥。 他们这一代往下,有顾迟笔引长烟。 上一辈和同辈的能打程度自然不用多说,能懂的当然懂。 晚辈修为战力比不上他们,可论起搞事,是江云崖和他的牌友们拍马也不能及的。 想想那些年在修仙界疯传过的秘史们。 让雪天看了会流泪,皆空听了会沉默。 但大乘毕竟是大乘,那么一轮轮风浪熬着熬着,江云崖和他的牌友们,想得也很开。 四个人,不再斤斤计较于战力高低。 也不患得患失为什么修仙界的传闻里,没有他们的名字。 只剩下打牌打牌打牌,在牌桌空隙之间,谈谈两道八卦,今天说那个是我师兄的八卦,明天说那个八卦是我家小崽子传出来的,倒也看破红尘,自得其乐。 直到有一天,他们旧事重提,感怀过去,提及了六道寺往事。 玄和峰主嗑了一颗瓜子:“那些传闻多半是我传出来的,一是觉得有趣得紧,心里很好奇,二是也想故意气气六道寺那群老不死——” 她看着江云崖猝然翻白的脸色:“诶诶,江宗主怎么啦?” 江云崖无法呼吸,不想说话。 如果他到现代去一回,想来一定能知道他的滞涩感从何而来,并且用言语来将其表达出来。 诸如“我本以为我们都是青铜,没想到你是个隐藏的王者。” 又有一天,四人如常打牌,如常提及八卦,高谈阔论。 这一次他们比较紧跟时事。 破军使和引长烟的事终于定了下来。 据说倒悬山主听闻后,当场擦了一遍从魁剑,拔剑动身去深渊。 据说那冲天剑气,和打得飞起的场景,成功惊动道魔双尊出场拉架。 据说一向肆意妄为的魔尊拉住倒悬山主,态度诚恳,劝他说山主你看破军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我帮你劈他,反正劈他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这事做起来我熟。 据说破军使当场差点被气到兄弟反目。 据说最后是他们打架波动太大,毁了深渊底下欣欣向荣的一片稻田,气得顾迟笔当场带了魔王气势汹汹赶过来,威胁他们说再打下去,玄山、倒悬剑山、杀破狼秘史一个都少不了,她一个个安排。 干脆直接搞个仙魔秘史出来。 只要她一声令下,就是魔族十亿写手水军! 几人沉默了。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几人屈服了。 这事,就那么雷声大雨点小地揭了过去。 不妨碍其成为仙魔两道上下,所有人口中津津乐道,风靡一时的传言。 据说,根据倒悬剑山弟子友情提供,倒悬山主拔剑时的剑式,起码有过将近一百八十个不同的版本传说。 据说,根据魔宫人士友情陈述,魔尊当时口头意思意思说劈破军使的两道雷霆,已经螺旋爆炸旋转上升道九九八十一天,大有继续增长的乐观势头。 简直绵绵无绝期。 可见谣言不能够轻信。 四人谈得也很高兴。 身为见多识广的大乘大能,他们自然比起寻常修行者来说,要见得远,想得深。 于是四人谈着谈着追忆往昔,追忆起了破军使曾经女装过的峥嵘光辉岁月。 无尘方丈慢悠悠抿了一口茶,悠然叹道:“实则那时候,老衲见那位镜月施主第一眼时,便识出其真身,可惜碍于破军贪狼二使,一直不得明说——” 无尘方丈停了话,关切问脸色刹那变青的院长:“院长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体有所不适?” 院长:“……” 他感受到了一种,和江云崖如出一辙的,难言的憋闷。 说好大家一起被蒙在鼓里,原来你早就知道真相。 说好大家一起惺惺相惜,携手成为六宗之耻互相取暖—— 你们却早已脱离了耻辱柱。 院长和江云崖的心态崩了。 等牌局终了,他们两个留下来喝茶,相对无言。 仿佛有说不尽的言语,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江云崖先起了个头:“你记得我们是如何开始打牌的吗?” 院长神容稍稍一动,答道:“记得。”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久到魔尊尚未出世,道尊也不过是个崭露头角的少年。 江云崖与院长,在他们这群人里面,中不溜丢。 往上,无尘方丈与玄山掌门已然成长为可以独当一面的成年修行者。 往下,玄和峰主倒悬山主舒遥,大概还没出世。 他们十二三岁活泼过头,猫嫌狗憎,当然是年纪中不溜丢那批。 江云崖和院长岁数相若,门派相近,师长相熟,当然很有缘。 每个人在少年时,都会有一个假想敌。 假想敌叫做别人家的孩子。 江云崖和院长两人尚算幸运,江长星对晚辈宽和慈爱,老院长沉迷读书,自然不是那等把别人家的孩子天天挂在嘴上的家长。 奈何他们的同门师兄弟是。 他们同门,搓着手,搬着板凳,似乎是打着觉得他们两个天生有缘,必会决出个高低胜负的心,天天在两人耳边念叨着,诶诶诶你看隔壁那个xxx怎么怎么样。 这个年纪的少年,是最经不起一个个挑拨的。 江云崖和院长自然是不免把对方当作了假想敌,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他们咬着牙,卯足了一口气发誓要发奋图强,将对方踩在脚下,来维护自己的尊严。 结果是,江云崖和院长曾有过一段非常勤奋好学的时间。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江长星见了会担心,老院长听了会欣慰。 于是直到他们成为了六宗宗主那刻,人们对他们的印象,还固执保留在少年时候。 认为他们是发奋好学,正直可靠的仙道大能,六宗宗主。 后来江云崖和院长回过去想了想。 觉得那段岁月,可能就是他们毕生中最光辉的岁月。 他们人生的高峰。 因为后来,任临流收了第二个弟子,叫卫珩。杰米哒 那时候卫珩也不过是个青稚少年。 可他天然一身高华风光霁月,心性如冰雪,一看便不是池中物。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江云崖和院长终于迎来了别人家的孩子。 处处有壁,无法赶超的那种。 他们面面相觑。 院长迟疑问:“我们还比吗?” 江云崖抓头发:“比个屁,要比你去和卫珩比。” 院长心无大志:“不比,反正我比不赢他。” 他们达成了一致的共识。 杰米哒 因为卫珩这个突如其来的天外来客,他们握手言和,战火消融。 江云崖和院长,突然有点不知道做什么。 他们没了一较高低的想法,做什么都觉得没意思,没兴致。 江云崖觉得这样子不太行。 他又自觉自己是个可以独当一面的成年人,不好意思去麻烦江长星。 于是江云崖想了一圈,最终锁定无尘方丈。 院长也觉得自己这样不太行。 他自觉是个读过万卷人,不是学业上的问题,不好意思去打扰老院长。 于是他思索了一圈,也锁定了无尘方丈。 江云崖和院长在无尘方丈那里见面。 当时年轻的无尘方丈神情慈和,飘然出尘,俨然宝相庄严。 他转动念珠,微微一笑:“我这里,确有一副世间解忧法。” 江云崖与院长竖起耳朵,肃然以待。 只见无尘方丈僧衣广袖拂过,青石桌面上便整整齐齐摊了一副牌,牌面铺开如扇。 江云崖:“……” 杰米哒 院长:“……” 他们后来知道这的确很解忧。 每天都过得非常快乐。 研习医经药理,天文术数,不能让江云崖那么快乐。 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_分节阅 钻研经史子集,古文典藏,不能让院长那么快乐。 但是打牌能! 还要什么自行车呢? 可惜好景不长。 快乐的时光,终究短暂。 无尘方丈收了一个叫静光的徒弟。 在徒弟面前,无尘方丈非常有包袱,需要时时刻刻维持高僧尊严不能崩。 打牌,当然也是不可能打的。 江云崖和院长两人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 然后,玄和峰主来了。 刚入玄山的玄和峰主也是个小姑娘。 自诩不输任何人,天下第一,剑道巅峰,指日可待。 可惜干不过卫珩。 卫珩对她如师如友,玄和峰主自不会迁怒于他。 也当然是希望着卫珩好的。 只能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到后山里面,去砸石头剁脚抹眼泪,恨自己不够争气,辜负师父师兄期望。 不错。 玄和峰主,也会有这样脆弱敏感的少女时候。 可惜任临流是一个可以在年夜饭上烧鹅的钢铁剑修。 玄山掌门和卫珩的钢铁剑修程度,较之任临流,遑不多让。 体察不到小姑娘细腻敏感的小心思。 直到有一天,江云崖和院长串门时,发现有一点不对劲。 于是江云崖微微一笑,高深莫测,说:“我这儿有一套世间解忧法。” 说着他广袖一拂,牌面如扇展开。 玄和峰主:“……” 果然解忧。 再后来。 无尘方丈甩了徒弟这个包袱,神清气爽一身轻。 他们四人聚在玄和峰上打牌快活似神仙。 六宗之耻就六宗之耻吧。 江云崖领悟到了一个真谛。 这世间,彩云易散琉璃碎,八卦如浪时时变。 只有建立在牌桌之上的牌友情谊,才是坚固的,才是亘古长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