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 chapter 01 《坠落》 慕拉/文 晋·江·文·学·城·首·发 01 新来的家教已经在楼下等了两个小时,但舒梨并不关心。 她靠着天台栏杆,熟练地从marlboro烟盒里抖出一根烟,手指在烟蒂的三分之二处轻捻。 圆圆的小薄荷珠被捻爆,浓烈的薄荷香气弥漫鼻尖。 烟刚点上,舒梨就看到楼底下多了个身影。 澄黄夕阳映衬之下,男生穿着白色t恤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头发没有很短,稍稍遮盖住半额。 ——这个居高临下的角度,舒梨自然看不到他的脸。 但是她记得他的模样。 记得他刘海的长度,记得他高挺的鼻梁和从未动过一丝波澜的眸。 他身高腿长,从容不迫地离开她家。 看着这个背影,舒梨心口堵上口气,更加闷烦。 这夏日的蝉鸣惹得她耳朵疼。 这愈走愈远的身影,惹得她心烦意乱。 隔日,他又来了。 舒梨在侧厅见到他。 仍如第一次见面那样,桌前摆着几本书,佣人给他倒的茶端端正正放在书边。 他为舒梨摘抄的重点笔记就放在书的最上面。 他坐在那,神色淡然。 舒梨真的很讨厌他这个样子。 讨厌他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和眼神,明明他才是最不堪的那一个。 舒梨这次没有像昨天那样逃课,没有避而不见,而是直接走上前。 “说了让你不要再来,你听不懂吗?” 舒家财力雄厚,连个小小的侧厅都金碧辉煌,每一块砖似乎都价值不菲。 边寂听到舒梨的声音,只静静地抬头看她。白天侧厅都亮着灯,那明亮而辉煌的灯光映衬着他峻深的五官。 眼前女孩娇俏精致的小脸掩不住无由来的敌对和蛮横,落在他眼里,他却能视若无睹,不动声色。 边寂用他修长的手指平静翻开笔记本,淡声道:“今天讲作文。” 舒梨一口气憋在心口,差点被自己噎住。 边寂是舒梨妈妈给舒梨请来的雅思家教老师,据说是清大高材生,年年拿奖学金,在校期间的论文登过金融报纸。 偏偏舒梨讨厌这种高材生。 更讨厌他用虚伪的清冷外表来掩饰他下作的行为。 “我妈给了你多少钱,至于你这么听她的话?” 舒梨骄横乖张,喜恶全写在脸上。 边寂仍然置若罔闻,翻阅着笔记本。他的手指甲修的很干净,就像他这张脸。 舒梨从没见过长相这么干净的男生,鼻骨挺拔,清癯内敛。 “我们只有两小时。”他出声提醒。 舒梨却是笑了声,“那你就在这继续坐两小时吧。” 只要两小时的固定教学时间到,边寂就会走。 也是等到过了两小时,边寂才会走,不管这期间舒梨如何刁难。 舒梨丢下话,转身欲走,可又想到一直这样不是办法,边寂明天还是会来。 细思过后,她改变策略,主动坐到边寂旁边的位置上。 盛夏天气炎热,舒梨的头发随意盘着,几缕碎发落在额前,耳边,和细长白嫩的脖颈上。 蕾丝裙两条细细的吊带勾勒着直角肩,裙子领口的弧度偏低,仿若能瞥见深壑。 她知道自己哪里有优势,她有漂亮的脸蛋和超出同龄丰满的弧度。 她借此靠近边寂,离得过近,呼吸被刻意喷洒在他脖子皮肤上。 “你觉得我和我妈,谁比较漂亮?” 这是个很奇怪的问题。 边寂本能地蹙眉,对于舒梨的靠近也本能地有排斥。 他往边上微侧,却被舒梨拉住胳膊。 纤细白皙的手臂围绕住他的手臂和胳膊,她贴身靠近,从未有过的触感让他的眉头皱的更深。 舒梨整个人贴在边寂的胳膊上,裙子领口也蹭着他皮肤。 一阵怪异的炙热和麻意逐渐席卷而来。 边寂要推开舒梨,舒梨却紧盯着他的眼睛,问:“我妈哪里好,她给你很多钱吗?” “你要钱,我也能给你。” “可是,你真的会喜欢一个三十多快四十的女人么,你喜欢她,不如看看我——” 她扬着尾音,唇角笑意带着毫不遮掩的嘲弄:“起码,我比她年轻。” 边寂绷着清瘦下颌,舒梨话里的意思再清晰不过,她的玩弄意味也很明显。 舒梨是有玩弄的资本的,因为她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玩弄和他们不在同一水平线的人,本身就是他们这类有钱人的恶趣味。 视线无意扫到舒梨领口,影影绰绰的线条就像她这个人一样嚣张蛮横。 陌生促烈的心跳骤起,边寂陡然起身,推开舒梨。 舒梨受力往边上侧了一下,没生气,唇角反而勾起一抹得意的笑,而后很快散去。 她终于看到他生起波澜的眼。 可是她觉得不够。 舒梨一把拽下边寂,趁他尚未反应过来就坐到了他的大腿上。 边寂双手钳住她纤瘦的肩膀要推开起身,她却死死勾住他脖子,好似只要他想用力把她推开,她就能把他就地掐死。 挣扎几番,边寂终是让步,压抑着气息问:“玩够没有?” “没有。” 舒梨笑靥浅浅,唇瓣近距离贴着边寂的唇,没有碰上,似碰非碰最是撩人。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她追缠着。 舒梨身上有种道不清的香味,似是薄荷,又似是一种尼古丁。她的呼吸掠过他鼻尖,勾着他的心神沦陷进这味道里。 但边寂还保持着清醒,撇开头,避开舒梨无限近的唇和微热的呼吸。 “我和舒总不是你想的那样。”这是他唯一的解释。 舒梨滞愣一秒,蓦地笑了。 “舒总。” 她笑着:“舒总。噢,对,她是舒总。” 一个在外男人无数、最喜欢包养年轻男人的舒氏集团的负责人,舒连漪。 舒梨用手指指尖轻轻勾勒边寂的脸,俏丽的杏眸此刻好似失了焦距。她问:“你长这么好看,又是她最喜欢的类型,真的不是我想的那样吗?” 她又轻抿起唇,“或者,你只是不知道自己早已经成为她的盘中餐。” “你早晚,会被她吃掉的。” ——直到此刻,边寂终于知晓这些天舒梨对自己的敌意到底是源于什么。 她太稚嫩,她的敌意和心思几句话就表达的明明白白。 面对舒梨的胡搅蛮缠,边寂其实可以有自尊有骨气地选择推开,但他只是选择无视,忍受下来。 因为他很需要这份工作。 所以,他再加一句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舒总只是请我来给你当家教。” “是嘛……” 舒梨忽地露出哀伤惆怅的表情,“她是不是对我很失望?高中勉强毕业,培训机构的课也不好好上,差点把地方给砸了,现在就只能找你这样的高材生来教我。” “她应该很希望我早点考过雅思吧,这样就能早点把我送出国,以后都能眼不见为净。” 说着说着,她就把脸靠在了边寂的肩头。 这个男生肩骨宽挺,身上衣服一直是两套来回换,一眼就看得出的贫寒。 可是他很干净,连衣服上都有着干净又特殊的皂香。 舒梨问他:“你说,她这么想丢下我,为什么不直接包机把我送出去,然后就对我不管不顾呢?” “这样我在国外是生是死,能不能活下去,她都不用管了。” 舒梨像是在呓语,像个精神出了问题的病人。 她千变万化,时而这样,时而那样,完全无法令人琢磨透。 边寂背脊僵着,尽可能地撇开头,离舒梨远一点。 他全身心的抗拒,舒梨能感受得到,且愈加激发起她的挑战欲。 她太讨厌此刻他还高高在上的清冽眉眼。 她要把他拉下神坛,坠落,沉沦,拥有最低等的七情六欲。 她就是要挑战他。 “你不是专业的英语老师,我妈会无缘无故给你这么一份工作,肯定有她的意图。” “你不知道,她最喜欢你这样的大学生了。” “年轻,蓬勃,身材又好。” 舒梨的掌心碰触着边寂心脏跳动的位置,他有肌肉,她感受到了。 少年人看似瘦削的身躯其实蕴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我比她年轻,也有钱。如果你要跟她睡,那不如跟我。你要的,我也能给你。” 边寂不自觉箍紧她肩膀,眉头紧蹙,眼眸里多了抹冷意。 这股冷意像刀,剜在舒梨脸上,似是在告诉她,此刻的她有多羞耻,有多不要脸。 舒梨脸上始终漾着笑,此刻的她像个引人堕落的小妖精,嘴唇轻轻碰在边寂耳垂,鼻息里尽是热意。 碰上和瞬间,边寂一把推开她。 桌上的水杯落地,没有碎,但水洒了一地。 舒梨摔坐在地上,还在笑,唇角的梨涡陷得很深。 她抬头,望着站得笔直的男生,看他眉头深皱的脸。 然后她带着笑意从地上起来,整理着自己的白色蕾丝连衣裙,那是她新买的夏季限定款,她很喜欢。 可惜裙摆已经有些弄脏,还被打湿了大片。 舒梨轻轻拍了拍,坐到原来的位置。 她拿起边寂做的笔记本翻阅着,语气懒怠,听不出情绪,像是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 “老师,不过来上课吗?” 边寂有半刻的怔滞,勉强从刚才的情绪中抽身。 他永远不知眼前这女孩到底想做什么,她长得娇俏漂亮,眉梢之间带着几分清稚,但她的言行却那样出格。 她还不满二十,充其量,就是个娇生惯养没长大的小孩。 边寂敛下心头浮躁复杂的情绪,整理一番,坐回原位。 “今天讲作文。” 舒梨懒懒回应着:“知道,你说过一次了。” 边寂垂眼瞧她,她真的生的很好,鼻骨细挺,睫毛纤长卷翘,皮肤白皙细腻。 仿若是察觉到边寂的目光,舒梨稍稍抬眼,眸光和边寂对上。 她露出个粲然的笑:“老师,请专心上课噢。” 边寂别开眼神。 舒梨却紧盯着他的脸,捉弄的心思又袭上心头,她问:“老师,你什么都会,什么都教吗?” 边寂以为她指的是英语,便点了一下头。 可舒梨却杵着下巴,笑意盈盈地看他,“那老师,我想学s·exual intercourse,你教吗?” ※※※※※※※※※※※※※※※※※※※※ s·exual intercourse=do i - 开新文啦,前期就是穷学生x富家千金吧,后期身份对掉。 大概也是个相互救赎相互治愈的故事,第一次尝试这种类型,希望大家喜欢。 后面更新时间:下午五点。改时间或者请假会在作话说哒。 - chapter 02 02 舒梨很佩服边寂的定力。 他明明知道她的意思,却能一本正经拿过笔记本,在上面一笔一画地写下“s·exual intercourse”。 表情甚至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舒梨看他写的字,字很好看,英文字母连体,清隽有力。 她继续托着腮,抬眸看他,挑逗的意味明显。 “老师,我要你亲身示范。” 黑色水笔的笔尖在笔记本上倏地顿住,墨水渗出一小块圆晕。 他的脸色终于有变化了。 舒梨满意勾起唇角,期待着边寂的反应。 边寂背脊再次僵直着,从未有过的感觉从下往上侵袭,胸腔也似有了别样的情绪。 他的视线直直落在自己停笔的那个英文词组上。 还差最后一个e没写完。 而舒梨在这时候咯咯笑起来,像枝头畅快的鸟儿,毫不掩饰着笑声。 她以为他是块木头,原来也会脸红。 她伸出涂着裸色指甲油的手指,指尖轻碰他泛红的耳垂,笑着:“老师害羞了呀。” 边寂没躲,凸起的喉结微滚,握着黑色水笔的手指逐渐用力。 从没一个女生像舒梨这样,对他做这样的事说这样的话。 在舒梨说出那个英文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可以很好的经受住她的故意撩拨。可他毕竟是个未经人事的毛头小子,舒梨后面的那句话,太引人想入非非,他实在无法当作没听到。 微微闭眼之后,边寂睁眼,侧头对上舒梨笑意盈盈的眼。 他从不为自己的清贫感到羞赧,在阐述这个事实的时候,反而给人一种反差极大的清傲感。 这就是他这个人最独特的一点。 他对舒梨说:“我很需要这份工作。所以,请你好好上课。” 有那么几秒,舒梨被这么一句简短的话震慑到。 说不上为什么,她的心脏犹如被一双手掐紧,让她无法喘气。 ——不好玩了。 舒梨变了表情,笑意敛去,小脸冷漠着坐直身体。 边寂看得出她不高兴,以为她会发脾气甩手离去,可她却只是坐好,在几分钟的沉默过后,反问他:“还不上课吗?” …… 这是舒梨认识边寂的第三天,也是她第一次好好坐着,听边寂给她讲课。 撇去别的不谈,光看边寂这个人,这一身廉价衣服并不能遮掩住他的优秀。 他对她很有耐心,逐词逐词地讲解,念起英文来,声调倒是出乎意料地标准。 舒梨上过一段时间雅思班,不久后有一场考试。但是在一周前,她在培训机构闹了事。 为了不影响后面的考试,舒连漪给她找来了边寂。 舒梨见边寂的第一眼,目光就无法从他身上移开。 他长得很好看,眉眼孤傲,眸子澄澈,似是从未被这纷杂凡世染指过。 但他是个穷小子。 身上那件t恤的领口宽松,看得出这件衣服洗了又洗,穿了很久。 手腕骨节突出,没有手表,全身也没任何的装饰物。连手机都是几年前的旧款式,而且很新,不是主人保护的很好,就是贪便宜买的旧款。 舒梨当时想,她妈怎么回事,怎么就不给她的小白脸买个最新款的手机呢。 还有衣服,怎么也不多买几件限量版的。 这么抠门,一点都不像平日里为情人大方花钱的舒总。 舒梨当时不明白,但是现在明白了:边寂不是舒连漪的新任情人。 就边寂这副唐僧般对女色不为所动的样,舒连漪是不会喜欢的。 她妈可不喜欢木头—— 啊,不,边寂是块假木头。 至少刚刚,他还因为她一句话而脸红呢。 想到这,舒梨忽然有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成就感。 两小时很快结束。 边寂收拾书本,给舒梨布置今天的作业。 “以刚才的课堂示范写一篇小作文,用上讲过的短句,类似的词组也可以。” “好。”舒梨应得轻巧,没有讨价还价。 边寂不禁抬眸看她,似是意外她的配合。 舒梨直对着边寂的目光,笑了起来,脸颊左侧的梨窝有些晃眼。 夕阳透过她身后的玻璃门透进来,她背着光,但每一根发丝都像是在发光。 “老师,我今天上课这么认真,可以给我一点奖励么?” 边寂皱起眉头,不知舒梨又在打什么主意。 舒梨要的奖励,是让边寂带她出去。 在培训机构闹完事后,舒连漪就不允许她出门半步,家里好几个佣人盯着。 她很闷。 “我为什么要帮你?” “因为你需要这份工作。” 面对舒梨如此肯定的回答,边寂不甚明显地勾起唇角弧度,似是清嘲:“我帮了你,大概就会失去这份工作。” 舒梨马上说:“我可以按她给你的薪资结给你。” 似是怕边寂还有顾虑,她又拉住他的手腕:“如果我妈要辞退你,我自己请你。薪资翻倍。” 边寂重新和舒梨对上视线,她的眼睛会说话,水汪汪的,这会儿还带着点虔诚。 喉咙口忽然压抑着一个字,边寂知道自己可能是脑子抽了,否则他怎么会想答应她。 这很明显是一个赔本买卖,不被允许出门的女孩被他带出去,无论发生什么,都需要他来承担后果。 但是这又好像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因为舒梨给了他保证,他不会失去这份工作。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他对着她眼睛问。 舒梨莞尔一笑,“因为……” “你就是会相信我啊。” 她的自信和张扬,是会蛊惑人心智的毒药。 边寂胸膛发紧,嘴唇紧抿着,有瞬间失去了清醒理智。 是的,他就是会相信她。 他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做,也知道自己不该这么轻易地相信她,但偏偏—— 他就是信了。 而他还因此,有了少年人青春期迟到的心悸。 “两小时。”边寂深思熟虑之后,跟舒梨约定时间。 舒梨一口答应:“好,两小时。” 在舒梨去楼上换衣服的时候,边寂收拾好书本,坐在侧厅等。 时间不算很长,也就十来分钟。她从楼梯上下来。 头发梳成高马尾,原先的白色连衣裙换成了贴身的吊带背心,热裤下的两条腿又细又白。 边寂的目光在停顿须臾后便移开,喉结微微滚动。 舒梨觉察出边寂这微乎其微的动作,故意走至边寂身边,挽住他的手臂,娇声喊他:“好哥哥,我们走吧。” 她是故意的,边寂很清楚。 同时他也输了。 他抵挡不住她的任何一切。 她仿佛就是他的潘多拉魔盒,只要打开,他就无法抗拒。 边寂跟佣人打招呼,借口带舒梨出去买英语用书,并声明两小时内回来。 佣人向来知道他们家小姐鬼主意多,不敢轻易放行。等跟舒连漪通过电话,在舒连漪应允后,才让舒梨跟边寂出门。 外面的空气就是比家里好。 一出舒家大门,舒梨就先闭眼深呼吸了几口,身心畅快。 四下无人,边寂问沉浸在橙黄夕阳之下的她:“你要去哪?” “当然不会是跟你去买书。” 舒梨睁眼,看着边寂,转而又笑,“担心我么?” 边寂气息微变,回答不出来。 随后舒梨轻飘飘的一句话,让他的脸色变得难看。 舒梨轻巧笑着:“你还不够资格呢。” 重机车的轰隆声由远至近,黑色炫酷的机车在他们两人旁边停下,骑车的少年带着头盔,露出棱角分明的五官。 他斜着嘴角吊着抹笑,朝舒梨丢去一个小号女士头盔。 舒梨接住,而后利落地翻身上车,坐在了那个桀骜不驯的少年身后。 少年转动油门前,轻佻的眸子打量边寂,从头到脚。 然后意味不明地轻蔑笑了声,载着舒梨,轰隆离去。 尾气席卷,边寂站在原地,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又松开。 他在担心什么,他能有什么资格担心。 像舒梨这样恣意娇纵的大小姐,何以会需要他这种廉价的担心。 他只不过,是被利用的那一个人而已。 夕阳笼罩下的江市有令人恍惚的宁静。 舒梨坐在机车后座,没有带头盔,风吹起她的梳成马尾的长发,尽情享受着速度与自由。 在晚风的呼啸声里,周洛南问她:“刚才那个就是你新来的家教?” 舒梨回了些神,散漫地应:“怎么?” “你妈看男人的眼光挺好。” 舒梨脑海中闪过边寂的脸,连她自己都没觉察到因他而起的不悦。 其中可能也交杂着半分她对舒连漪的维护。 “……滚。” 她可以冷嘲热讽她的妈,但别人不可以。 “停车。”舒梨冷着嗓说。 周洛南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马上道歉:“我没别的意思,就是随口——” “对不起,你别生气。” 舒梨不为所动,依然只说两个字:“停车。” 重机车在马路边停下,舒梨翻身下车,丢下头盔就头也不回地朝反方向走。 周洛南在她身后喊她:“舒梨——舒梨——” 他摘下自己头盔,寸头利落桀骜,平日犀利冷酷的脸满满写着焦躁和愧歉。 “舒梨——” 舒梨没应他,看起来是真的生气了。 周洛南看着愈行愈远的小小身影,懊恼喊了声:“艹!” …… 舒梨沿着马路不知走了多久,黄昏时刻,这个城市车水马龙。 她嫌吵闹,绕进不知名的小巷,寻求片刻的清净。 与市中心的繁华喧闹不同,小巷后面是还未拆除的老城区,有着市井的热闹。 骑摩托的,骑电动车的,不断从她身边掠过。有老妇坐在家门口洗菜,也有孩童背着书包在巷道奔跑。 这儿老旧,落后,却充满烟火气。 是舒梨从未感受过的,烟火气。 一盆水从舒梨身旁不远倒下,舒梨下意识地往边上躲。 是刚才那个洗菜的老妇在倒洗菜的脏水。 舒梨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老妇打量着她,眼神疑惑。 她忽略掉周遭和老妇同样的打量目光,一直往前走,没有目的地。 不知过去多久,舒梨觉得走累了,掏出手机给周洛南发了个定位,然后倚在一棵梧桐树树干上点烟。 夹在指间的女士香烟亮着一点猩红光亮,充满薄荷气的白色烟雾漫进空气里。 对面是玲琅满目的小炒餐馆和面馆,生意很好,来来往往都是人。 他们身上的汗衫还带着做了一天工流下的汗液,有浓烈的味道,舒梨不愿靠近。 这是喧闹的市井,是她完全没接触过的世界,也不是她需要接触的世界。 舒梨等待着周洛南过来接自己,不经意间,视线停顿。 距离不远也不近,她清晰地看到,前方熟悉的那个人,还穿着今天穿的那套衣服。 他用下午教她写英语作文的那双手,从一家装修寒酸破旧的面馆里端出几个被客人用过的碗,放到门边角落的水池里。 边寂在洗碗。 他连低头洗碗的时候,表情都那么认真。 舒梨忽然很恶劣地想,既然他做什么都那么认真,那他在床上的时候…… 是不是也会这么,认真。 ※※※※※※※※※※※※※※※※※※※※ 忘了说前三章评论均有红包哈 _ 感谢在2020-10-26 00:18:42~2020-10-27 16:30: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阿梨梨梨梨梨梨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篱舞 2个;零度可乐、阿梨梨梨梨梨梨、泡泡蓝希、khuntorian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爱吃橘子的小七、篱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huntorian 8瓶;小愿望 3瓶;tink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chapter 03 03 盛夏的傍晚,有风,有蝉鸣。 蝉在枝头聒噪着,市井的喧闹却将这蝉鸣掩去。 舒梨站在梧桐树边看了边寂许久,直到手中这根烟燃到尽头。 她觉得很巧。 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竟然都能碰见他。 她看着边寂在这个只有几平米的小面馆里忙活,洗碗、擦桌子、端面送来给客人。 他这一连串娴熟的动作,能看出这是他每天都会做的事。 舒梨又点了支烟,斜靠着梧桐树,远远观赏着边寂的一切。 他的忙碌,在她眼里,像场真实电影,一点一滴地落在她眼里,凝在她心口。 盛夏还带着燥热的晚风拂过,梧桐叶哗啦啦响。 夕阳消散,天边逐渐被灰青笼罩。 第二支烟快燃尽的时候,舒梨看到,边寂身边多了个女孩。 十来岁的模样,乌黑的头发梳成两个麻花辫。个子虽然小,可已经明显有了青春期发育的曲线,身上的t恤和短裤紧身得过于尴尬。 舒梨看得到边寂在跟女孩说话,周遭的嘈杂却让她听不到他到底说了什么。 她以为女孩会说什么回应,结果看到的却是女孩对着边寂打手语。 舒梨错愕的目光落在那女孩的笑脸上,久久没有收回。 一个在说话,另一个用手语回应,与常人不一样的交流方式。 最后,舒梨看到边寂冲女孩笑了下,耐心又温柔地揉着女孩的头。 原来他也会笑啊。 周洛南的机车哄鸣声老远就能听到。 舒梨往周洛南可能会来的方向看去,转而重新再抬头看边寂。她觉得自己像个可耻的偷窥者,在偷窥别人的生活。 她收回视线,垂眸自嘲笑了声,而后往另一个方向走。 在前方转角的路口,恰好跟周洛南碰上。 舒梨什么都没说,连对视都没有,就直接上了周洛南的车。 轰隆的重机车声总会惹来路人的侧目,连在跟妹妹交流的边寂也听到了。 他忽地恍惚,抬头去看。 但眼前只有黑夜到来前的灰沉,除去看了百遍的熟悉景物,再无其他。 …… 回家的路上,舒梨没出声,周洛南也没敢主动搭话。 等机车停下,周洛南摘下头盔,才鼓起勇气小心又歉疚地问舒梨:“还生我气呢?” “气完了。”舒梨说着,利落下车。 她不是小气的人,有些劲儿过了,就算是过去了。 不爱记仇,也不爱翻旧账。 周洛南这才宽心地笑起来,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那先别回去,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我们叫上几个人,待会一块——” “下次吧。” 舒梨回绝,兀自瞧着手机上显示的时间,计算着自己从出门到现在到底过去了多久。 “差不多两小时了,我得回去。” 听舒梨这么说,周洛南很是意外,硬朗的眉毛挑起:“你妈只给你两小时出门?你还准备听她的按时回去?” “不是她。” “那是谁?你以前可没这么听话。” 舒梨怔愣片刻。 是的,她就没听过谁的话。 那现在,她是在听谁的话? 边寂? 凭什么? 不知怎的,舒梨忽然生出几分道不明的焦躁。 她不愿就着这个话题继续,收起手机,对周洛南丢下句:“不关你的事。” 走到大门口时,她又停顿住脚步。 “一会有时间吗?” 周洛南眼眸一亮:“有。” 舒梨抿唇笑了笑,令人琢磨不透:“好,帮我去趟商场。” 隔日。 边寂按照每日约定好的固定时间过来时,才知舒梨擅自改了学习地点。 边寂跟着引路的佣人来到宅子后面的露天泳池。 放眼望去,泳池透蓝的水面在日光下微波粼粼。 只是泳池边只有遮阳伞和躺椅,躺椅边上的小桌上摆着一杯橙黄果汁,再无他人身影。 边寂本想开口询问,可佣人只带了路,马上就走了。 四周一片安静。 边寂耐心等待着舒梨,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身后终于传来舒梨的声音: “老师。” 边寂转身去看舒梨,漆黑眼眸却蓦地收紧。 舒梨长得白,张扬又漂亮。盛夏日光与她身上纯黑的比基尼形成强大的视觉反差,笔直纤白的腿一步步朝边寂走近,眼神直直对着边寂,唇边带着笑。 “你来了啊。” 她说着,又在中途停了下来,坐到了遮阳伞下的躺椅上,姿态悠闲地端起冰镇过的果汁,咬着吸管小小抿一口。 边寂不知舒梨意欲何为,此刻她的脸,她泳衣包裹下的沉甸,都在暗示他非礼勿视。 他转过身,嗓音不轻不重:“学习时间到了。” “我知道呀,老师不是什么都会教么,我想学游泳,老师教不教?” 轻快的语调,让边寂不自觉想起昨天。 昨天舒梨让他教她做·爱,现在又—— 他始终无法理解她到底想做什么。 舒梨瞧着沉默的边寂,舒适翘起二郎腿,卷长的睫毛轻轻眨着,说话声是很刻意的清甜和娇气:“老师,你怎么不看我?” 边寂背脊发麻,似乎已经感知到舒梨直勾勾的眼神落在自己后背。 “难道老师……是觉得害羞吗?” 舒梨精致的脸蛋露出点笑意,“我都不害羞,老师害羞什么呢。” 边寂觉得无话可说,抬步欲走,“我去里面等你。” “——你每天从这回去,都要刷盘子么?” 突兀的问题,舒梨问出来的时候,饶有兴致地等待边寂的反应。 边寂果然停步,回头看她。 他的回答在他的眼神里,他意外又诧异,不知她怎么知道。 舒梨全身无骨似的,懒洋洋靠在躺椅上,细长雪白的手指还握着橙黄果汁,带着水珠的润泽嘴唇微张:“跟你打手语那女孩,是你妹妹么?” 边寂沉着眸,表情定住。 “你怎么知道?” “原来我猜的没错,她真的是你妹妹呀。”舒梨连自己都叹服自己的观察力,她又问:“你亲妹妹么?” 边寂已经不知道舒梨到底怎么知道的这些,更不知道她问这些的目的。 他不是很愿意说自己的私事,只回:“这是我的私事。” 不愿意说啊。 舒梨瞬间露出委屈的表情,委屈巴巴地望着边寂:“我就是想关心关心老师嘛。” “……” 边寂回过头,继续背对着舒梨。 他竟然不敢看她,总觉得看一眼,他就会着她的道。 她危险又乖张,无法猜透。 舒梨对着他背影,叹息一声:“看着挺可惜,小小年纪就不会说话。她是听不到,还是不能说呢?” 边寂陷入恍惚。 他能从舒梨的问题里听出与她平日行为不符的真诚,更惊叹愕然于她用“可惜”来形容他妹妹,而不是大多数人第一反应的“可怜”。 这种恍惚,让他心口松动。 “后天性耳聋,能看懂唇语。因为听不到,所以就慢慢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她叫什么名字?” “沛沛。” “多大了?” “12。” “那里是你家么?” “不是,亲戚家。” 回答完,边寂停顿,反问舒梨:“你为什么问这些?” 舒梨无辜地抿嘴巴:“好奇嘛。” 她放下果汁,赤脚朝边寂走来,圆润白嫩的脚趾涂着好看的车厘子红。 停在边寂身前后,舒梨伸手抽走边寂一直拿着的书,放到旁边桌子上,对边寂说:“老师,教我游泳吧。” “不。” 言简意赅的拒绝。 不过完全在舒梨的预料范围内。 舒梨顾自从边寂眼前晃过,她的后背薄瘦白皙,只一条黑色细带悬在那,蝴蝶骨和腰窝清晰可见。 纤腰细肢,简直白到发光。 随后就是扑通一声,舒梨跳进泳池,水花溅起一大片。 她在水里畅快地玩着,纤细的手臂和长腿在水下晃来晃去,明明是在对边寂视若无睹,可总有那么几个瞬间,她的眼神是定在他身上的。 边寂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短暂的几分钟过后,舒梨忽然扑腾了起来,整个人一个劲儿地往水下坠,很快就变成挣扎。 “救——救命——” 边寂发觉情况不对的瞬间,竟有了心慌的感觉。 她让他教他游泳,难道是因为真的不会游泳? 不会游还敢直接下水—— 边寂来不及分辨舒梨溺水到底是真是假,什么都来不及想,直接跳进泳池里。 他朝舒梨游过去,捉住她胡乱扑腾的手臂后,将她拉过来,再将她抱起。 舒梨仍在拼命挣扎,但有了边寂的力量,她缓和了一些,双手顺势搭在了边寂的肩膀上。 水流的压力使他们靠得极其的近。 边寂托抱着舒梨,想办法将她带离泳池。 可这时候,舒梨却突然搂紧他的脖子,用力往下,带着他一起往泳池里坠。 这是完全没意料到的一个动作,边寂猝不及防,失了力,整个人沉入水下。 边寂只通一点水性,被拖入水下的那瞬间所幸没有被呛到。他在水下憋住气,睁开眼,本能地想往上游,结果却看到近在咫尺的舒梨不似刚才恍若溺水那般挣扎,反而是用手捧住他的脸。 边寂几乎来不及挣脱抗拒,他们的唇瓣就紧贴在了一块。 ※※※※※※※※※※※※※※※※※※※※ 感谢在2020-10-27 16:30:26~2020-10-27 20:07: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催更ing 2瓶;潇媚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chapter 04 04 舒梨亲了边寂。 在水下。 在不能呼吸的时候。 边寂错愕地睁大眼,看到的只是舒梨带着狡黠笑意的眼。 这时他才意识到,刚刚她根本没有发生意外。 他被她骗了。 边寂要推开舒梨,却阻挡不住水流的压力,更阻挡不住舒梨紧箍住他头的手。 他越挣扎,她亲得就越用力。 最后,憋气到达最高负荷的时候,两人一起冲出水面。 水声哗啦,彼此都很狼狈。 而这时,边寂才发现自己可以在泳池里站着。 舒梨也能站。 这个泳池,水深不超过一米二。 他被骗了,他十分确定,刚刚舒梨的意外溺水是假装的。 但他却完全不懂舒梨的意图到底是什么。 边寂头次有了愤怒的情绪,他用力拉扯开还紧箍着自己的舒梨,眼底似是有火在燃烧。 “你是不是有病?!” 舒梨重新跌落水中,却不慌乱,游刃有余地浮在水中,透蓝水面正好淹在她胸口处。 她没有生气,看着气愤的边寂往台阶那走,微微笑了。 “哥哥,你占了我便宜就跑啊。” “这是我初吻呢。” 边寂倏地停步,表情瞬变,心弦触动。 舒梨娇柔又委屈的声音还在耳畔。 “刚刚腿抽筋了,可疼了,你怎么还骂我有病呢。” 边寂忍不住回头去看舒梨。 舒梨微微嘟唇,可怜兮兮地控诉着他:“你还推我,太狠心了。” 边寂一时不知如何反应,呆呆站立在水中。 他从没见过这样喜怒无常的女孩,她的心思那样跳跃,他完全猜不透她下一秒会说什么做什么。 松旧的短袖因湿透紧贴在身上,薄薄的白,仿佛能借此瞥见它所遮挡的身体。 而胸腔之下,他的一颗心也因血液倒流而开始沸腾。 猝然陌生的感觉,将他侵袭。 她说那是她初吻。 他又何尝不是。 可为什么,光是这么一想,他就觉得自己像凝聚了一团火,在被水面掩盖着的身体里烧着。 舒梨仍是那副委屈的样,长睫忽闪,好似刚才确实是边寂占了她便宜。 “你还不过来扶起我吗?” 她的装惨卖乖,确实有用。 边寂已经无法去计较舒梨刚才到底是不是故意骗他,那瞬间的怒意也已经在她用漾满水光的双眸看着他时消散。 他朝她走去,刚恢复平静的泳池水面又开始随波晃动。 边寂在舒梨前边停下,朝她伸手。 舒梨却没动,只说:“你抱我。” 边寂犹豫,舒梨在他拒绝前说:“你刚刚推我时候,我脚崴了。” 不知是真是假。 可边寂还是弯身,手臂穿过舒梨纤瘦背脊,另只手在水下捞起她的腿,然后将她抱了起来。 水流沿着两人的衣服和身体不断落下,舒梨双手搂住边寂的脖子,抱紧了,似是怕他随时把自己丢下。 少年人脖颈之后的骨骼凸起,有些硌人。 舒梨想,他可真瘦啊。 边寂抱着舒梨走出泳池,要把她放在旁边躺椅上时,舒梨攀紧他脖颈,整个人黏在他身上。 “送我回房间。” 边寂直直望着前方,目光不知该放在何处。 他只要稍一低头,看到的就是她全身没有多少遮蔽的白。 她很轻,在他怀里,又柔又软。 他从未接触过女孩子,哪怕读大学这几年,他都没把心思花在这方面。 这是他第一次抱女孩,也是第一次,被一个女孩用手臂紧紧缠绕着。 家里佣人看到边寂抱着舒梨进来,想上前帮忙,却被舒梨一个眼神吓退。 舒梨惬意地由边寂抱上楼,抱到她自己的房间。 边寂将舒梨放置在床上,刚想松手,却被舒梨箍紧脖子。 舒梨不放手,边寂往后退,舒梨却箍得更紧。 边寂再次意识到这女孩是在捉弄他。 “放手。” 舒梨眨着眼笑,眼眸亮亮的,“可是我不想放怎么办?” 边寂绷着脸,想强制挣脱开时,舒梨忽然又露出委屈的表情:“你亲了我,不想负责吗?” 心口颤动,边寂视线不自觉闪躲。 “明明是你——” “是啊,明明是我亲的你。” 舒梨笑起来,意犹未尽似的盯着边寂的唇。 他的唇型很好看,看起来就很适合接吻。 不过舒梨还是放开了边寂,指着前边柜子说:“那里有瓶喷雾,拿过来帮我喷一下。” 既然要装脚崴,那演戏就得演到底。 边寂顺着舒梨指的方向去看,这时他才看到舒梨房间的布局。 房间很大,没有太多少女心的东西,装饰物也几乎没有。 不像一个女孩的房间。 不过,这单单一个房间,已经比他和她妹妹住的地方大了很多倍。 边寂没有过多打量,走至柜子前,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瓶云南白药。 转头时,舒梨已经在床上寻找合适的姿势,靠着床头,曲着一条腿。 另一条装受伤的腿平放着。 “过来帮我。” 舒梨看着边寂的脸,说。 边寂走过来,站在她旁边,问:“这里么。” “嗯,就这里,你弄的。” 娇滴滴的埋怨。 边寂已经想不起自己是不是推她推得很用力,害她受伤。 当时看,她好似并没伤到。 “傻站着干什么,快点呀。” 舒梨没耐心地催促,边寂不再想那么多,打开喷雾的盖子,将喷头对准舒梨的脚踝。 但舒梨却在这时突然缩回脚,说:“要是喷到我的床怎么办,会弄脏的。” “你坐下来,把我的脚放在你腿上——” “呲——” 云南白药的彻骨凉意差点让舒梨飙脏话。 靠,竟然直接就喷药。 边寂不紧不慢地盖上云南白药的盖子,淡声说:“好了。” 舒梨顺顺气,算了,不跟他生气。 反正她也是假装的。 她清清嗓子,问边寂:“你衣服都湿了,怎么办?” 边寂这才低头看一眼自己身上早已湿透的衣服,还未答话,舒梨就说:“我不喜欢欠别人,既然你帮我喷了药,那我就给你找套干净的衣服换。” “不用。” 边寂下意识拒绝。 舒梨轻哼一声,“要是感冒了,还得费钱买药呢。” 边寂:“……” 舒梨跳下床,完全忘了去装自己崴脚,她去旁边柜子里拿衣服,边寂默默看着她完好的双脚,眼神暗了几分。 她果然是骗他的。 舒梨拿出一套干净的衣服,是男装,款式简单。 在昨晚周洛南买了送过来后,她就剪了吊牌。 这个尺码,边寂应该能穿。 “旧衣服,还希望老师不要嫌弃。” 边寂望着手上被舒梨塞过来的衣服,微有愣神。 他不习惯接受他人的好意,这时他却僭越地想问,为什么舒梨会有男孩子的衣服。 他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 “卫生间在那边。” 舒梨指着卫生间方向,看边寂还是站着没动,不禁笑问:“难道老师是想……在我面前换?” 边寂不受控地看向她,而后朝卫生间的方向迈动脚步。 中途停下,道了一声:“谢谢。” 对这句“谢谢”,舒梨还挺受用。 她看着边寂进了卫生间,门被关上,而后自己找了件宽松的衣服套到自己身上,遮住了泳衣。 没几分钟,边寂就出来了。 他终于不再穿着他那几套寒酸的旧衣服,换上新衣,颜值更是拔高几分。 舒梨很满意,从柜子底下牵出一个袋子,对边寂说:“你身上这衣服反正我也不要了,送你了,穿回家吧,不用还我。” “这里是我不要了的裙子,你带回去给你妹妹。” 边寂静静看着舒梨,问她:“我身上的,真的是旧衣服吗?” 舒梨一笑:“不然我还特意给你买新衣吗?” “你当你是谁呀。” 她说的话不算好听,但边寂知道,她在撒谎。 新衣服有种特殊的味道,对于边寂这种不常买衣服的人来说,很敏感。 他能猜到,身上这衣服是全新的。 甚至于,可能舒梨丢给他的那个袋子里的衣服,也是新的。 “我和我妹妹,不需要你的施舍。” 边寂转身要去换回自己的湿衣服,舒梨怔滞片刻,漂亮白皙的脸上浮出几分娇怒。 “谁要施舍你,我吃饱了撑的吗?” 边寂停步,舒梨顺口气,冲着他背影缓缓悠悠地说:“就是我施舍你又怎么样,我喜欢,我乐意。” “你可以不接受,反正这些衣服你不要,我也是要扔的。” “这是新的。” 边寂冷冷清清地站在那,气息那么静,却是毫不留情地戳穿舒梨的谎言。 “你为什么要骗我,你到底想做什么?” 舒梨有一瞬间面上挂不住。 既然被发现,她就干脆承认。 “是,我是骗你。” “你管我想做什么,你管不着。” “但我给你的东西,你不能拒绝。” 舒梨唰唰两下把袋子里的衣服倒出来,然后走去拽住边寂的手腕,强制将他拉过来看。 “你妹妹已经十二岁,她需要这些,你懂吗?” 边寂的目光顺着舒梨指的方向落下,呼吸猝停,清癯脸庞瞬时漫上一层薄薄的红。 被舒梨倒出来的,除了裙子和衣物,还有属于少女极其隐私的内衣。 小小的,柔软的,有草莓图案的,也有蕾丝小花边的。 那是他作为哥哥,一直忽略掉的,青春期女孩的发育。 ※※※※※※※※※※※※※※※※※※※※ 其实女主很善良的,前面做那么多,目的就是为了帮男主和妹妹。 真·嘴硬心软 - chapter 05 05 “你为什么——” “我为什么会知道?”舒梨截了边寂的话,轻俏露出个笑,“因为我看到了。” 边寂的表情难以言喻的复杂。 若不是舒梨的提醒,他不会想起家里妹妹已经进入青春期,身体已经有了明显的曲线变化。 他忽略了,真的忽略了。 可他忽略的事,舒梨竟然能考虑到。 这真的出乎他的意料。 “说来你可能不信,昨天我出去透气,走着走着,就碰到了你。” 舒梨缓缓说着,看着边寂,从锁骨到喉结,从脖子到下颌,再到他的脸。 他的这张脸啊,长得真是让人赏心悦目。 头发还是湿的,发梢坠着水珠,睫毛打湿成簇,遮着漆黑的眸。适才的薄晕未退,脸颊泛着层红。 舒梨专注地瞧着他,继续说着。 “我看到你在那家小面馆里洗碗,也看到了你和你妹妹。我还以为那是你家呢。” 边寂有些出神,想起昨天傍晚听到的那声机车轰隆的声音。 或许,那就是舒梨来过的佐证。 “那不是我家。”边寂语调平静,不愿再说太多。 舒梨听出来了,这个人啊,总有那么多的防备心,什么都不愿多说。 偏偏他越不想说,她就越好奇。 在这方面,她不喜欢强人所难。 “把这些收起来带走。你可以是当作我对你救我的感谢,也可以是当作我亲你的补偿,总之……你最好不要拒绝。” 边寂问:“如果我拒绝呢?” 舒梨又是一口气憋在胸口,真是块食古不化冥顽不灵的石头。 她揪住边寂领口的衣襟,迫使他压下脖子降低高度,视线和她处于平视的对等状态。 舒梨的长睫拢着眸光,和边寂对视几秒后,嘴唇移到边寂耳边,一张一合间,温热气息给他惹来一阵不自觉的酥麻。 她说:“你要是拒绝,那我就……” “辞退你。” 说完,舒梨松开边寂的衣领,懒懒散散地往后退,轻抿着唇笑。 她知道他需要这份工作,虽然她不一定能辞退地掉他,但她想,他肯定不会愿意冒这种可能被辞退的风险。 确实,如她所想,边寂不会冒这种风险。 如果一切顺利,暑假这两个月的家教工资,正好可以给沛沛买一副助听器。 他真的需要这份工作,因为他真的要给沛沛戴上助听器,像个正常人一样学习、生活。 然而边寂又若有若无地猜出,舒梨今日的乖张无常,或许就是为了这一刻。 她给她的同情粉饰上捉弄和嘲意,为的就是,让他接受她的怜悯。 她如此费尽心思,他竟不知该如何去应对。 边寂沉默了许久,舒梨等得没了耐心,故意露出不耐烦的神色:“老师,快点,我们还得上课呢。” 被舒梨一催促,边寂恍然回神,想起今天还没上课。 他低头去收倒在床上的那些衣物,塞进袋子里时,沉声说着:“我会把钱给你。” 舒梨瞬时来了气,张嘴想回,最后想想还是算了,丢下句:“随便你。” 边寂收拾着衣物,手指碰触到柔软的小内衣,指尖微微停顿。而后抓起,放进袋子里。 舒梨察觉到他的小动作,极其欣赏他的害羞。 好似给清冷无波的外表扒开了一丝裂缝,得以窥见内里。 不过这还不够。 她想撕破边寂冷静的表面,看看真实的他,到底是什么样的。 更想看看被情·欲主宰时候的他,会是什么模样。 “如果内衣扣子不会扣,就让你妈教你妹妹。” 舒梨随口提醒,抬手去解头发上的发圈,湿答答的头发就这样落下来,垂至肩胛处。 她想去吹头发,湿漉的感觉不是很舒服。 在她转身往卫生间走的时候,她听到身后很轻很低的声音。 是边寂在说话。 他说:“我妈几年前就去世了。” 舒梨停滞住脚步,回头去看,边寂站在那,瘦削修长,半垂的眸里含着清寂的光。 第一次,或许也是唯一一次,舒梨在他身上看到了脆弱。 那种脆弱,仿佛是她的一种错觉。 …… 从舒梨家到小面馆,如果坐公交,是将近四十分钟的路程。 边寂上完课回来,就被表叔表婶吆喝着做事。 洗碗时候,表婶在后头嗑瓜子嘀咕:“天天往外跑,看来是赚到钱了,还买了身新衣服。” 边寂只当什么都没听到,沉默着将手浸润在浮着泡沫的污水里,洗着一个又一个的碗。 小面馆晚上十点过后便没什么生意,边寂也在这时打扫完店面。 楼下是店面,楼上是两个房间。表叔表婶早已经在房间里休息,有电视播放的声音从他们房间传出来。 边寂和妹妹就住他们房间的楼上。 房间是小阁楼改造的,地方很小,只有几平米。没有窗户,只有天花板那有一个小小的天窗。 因为面积小,除了两张小床,其余别的家具都没有。 就算有,也摆不下。 他们的衣服用品都装在编织袋里,放在木床底下,洗脸用的脸盆牙刷,也整齐摆放在那。 学习用的书本一摞一摞堆在两张床中间,老旧的电风扇放在上面。 边寂回来时,老旧的电风扇在无力扇着风,沛沛正坐在床上看书,模样认真。 她下学期要升初中,学校没有换,还是小学就开始就读的那家特殊学校。 特殊学校里,所有的学生都是像沛沛这样有身体缺陷的,或是天生,或是后期因为意外导致。 但是学校里大多数的听障孩子都戴上了助听器,老师也曾不止一次地建议边寂给沛沛购买。 可惜,边寂暂时没有购买能力。 边寂的视线落在沛沛显得略微有些小了的短袖短裤上,想起舒梨的话,内疚感袭上心头。 房间太小,从舒梨那里带回来的袋子也跟着其余物品一样,被放在床底。 边寂走过去拿出来,递给沛沛。 沛沛看到,很惊讶,打着手语问:【这是什么?】 “给你的衣服。”边寂用很慢的语速回答,确保她能读懂他说的话。 沛沛读懂了唇语,眼睛霎时亮了起来:【我的衣服?】 “嗯。有很多,你看看。” 沛沛马上打开袋子,一条条漂亮的裙子让她诧异又惊喜。 很漂亮,每一件衣服每一条裙子,都很漂亮。 边寂看着自己妹妹开心又欣喜的脸,心内百转千回。 “对不起。” 他没能给她好的生活,甚至连件新衣服,都得靠别人施舍。 边寂的这句“对不起”,沛沛听不见。 小女孩沉浸在哥哥给的惊喜之中,开心得不得了。 可很快,她又忽然不笑了,打手语问边寂:【哥哥,这些很贵吧?】 边寂冲她笑了笑,温柔地拍拍她的头,说:“一个朋友不要的,正好你能穿。” 这样一说,沛沛就又笑了。 袋子里的衣服全拿出来后,她看到了几件少女文胸,脸煞红起来。 边寂碰碰她肩膀,她抬头看他,他说:“你长大了,以后有什么需要,都要跟哥哥说。” 沛沛很害羞,她确实已经开始发育了,有时候会觉得前胸隐隐地疼。 去年还穿得下的衣服,今年变得特别小,尤其是上衣。 她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变化,大夏天的,她还会在上衣里面再穿一件背心,确保不会被人看笑话。可两件衣服叠加,在这样的夏天里,更紧更热。 这是她的“秘密”,她不想跟边寂说。 她知道他们没有富余的钱。 边寂的奖学金勉强够两人的日常开销,爸爸寄来的钱只够交新学期的学费,他们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借住在表叔表婶这,还必须按时交伙食费和水电费。 每一天都在寄人篱下。 因此,边寂平时除了读书之外,还在做兼职,暑假也在做。 早上他在隔壁街上的早餐铺帮忙,下午去做家教,忙了一天,回来之后还要继续帮表叔表婶干活。 他很辛苦,沛沛就更无法向他开口要什么东西。 这大概是沛沛最开心的一个晚上,连睡觉时候,脸上都带着甜甜笑意。 边寂在楼下简陋的卫生间里洗完澡,换上自己松旧的衣服,舒梨送给他的新衣服,就放在洗衣盆里。 他注视了许久,有什么似有似无的东西在心头萦绕,心跳都开始不受自己控制。 他洗了衣服晾好,回房睡觉。 小小的单人木板床根本容纳不下他一米八几的身躯,他以一个不大舒服的姿势侧躺着。 闭眼,脑海里却浮现出今日只穿一身黑色泳衣的舒梨。 她的笑,她粲然的眸,她唇边小小的梨涡,还有白到发光的身躯,深陷的沟壑,在微波粼粼的蓝色水光映衬下,美得像是一场梦。 她说她脚疼,她要他抱他,她在他怀里细腻柔软的触感仿若至今都还有留存。 她喊他老师,喊他哥哥,一声比一声娇。 然后,她还亲他。 水下强制性的亲吻,强制性的窒息感,强制性地让他意动—— 边寂猝然睁眼,陌生的情潮来得快,还来不及消散。 他恍惚着,失神着,望着天花板那个小小的天窗。 无法相信,单单只是这样一个回想,就能让他在半梦半醒间有了感觉。 甚至是不受控制的,给空气添了丝丝难言的腥气。 边寂冷静下来,转头去看正在睡觉的妹妹,此刻竟庆幸她什么都听不到,不会发现哥哥难堪的秘密。 他起来,又去洗了一次衣服。 换下的裤子,和原来洗好的衣服晾挂在同一根晾衣绳上,在这个盛夏的夜风中荡漾。 ※※※※※※※※※※※※※※※※※※※※ 这大概是我写过的最纯最穷最可怜的一个男主了…… 现在都是女主在主导,后面就会翻身当主人(也会变得很有钱的!!)这是一个拿了逆袭剧本的男主!!!我发四!!! chapter 06 06 午后一声闷雷,夏天的暴雨会迟到,但从来不会缺席。 舒梨站在窗台边,嫩黄色洋裙的裙摆与窗帘一起,随风拂动。 灰蒙的天色之下,世界仿佛一片静籁。 突然一把红伞,突兀地像是这世界唯一跳动的点,落在舒梨眼中。 舒梨知道,边寂来了,比以往迟了半个小时。 但他还是来了,在这样的暴雨时分。 等了他许久的舒梨唇角扬起半分笑,而后又抿住唇,收敛起笑意,转身下楼。 边寂仍在侧厅等,他的那把土气的红伞,不知被佣人收到了哪。 他大概一路赶得匆忙,舒梨一过来,就瞧见他已经湿透的帆布鞋,上面沾着些泥。 上衣的肩膀和袖口都被雨水洇湿,额前头发也一缕一缕地贴在一块。 模样有些狼狈。 舒梨转头交代边上的佣人去泡杯祛寒的姜茶,待人走后,坐下来,姿态悠闲。 “老师,怎么不坐?” 这是边寂第一次拘谨。 虽然他极力地想掩饰自己的不自然,可在见到舒梨的刹那,昨天发生的一切,还有昨夜舒梨的入梦,都让他不自觉地心虚。 边寂轻滚喉结,走到舒梨边上坐下,翻开书本说:“下雨路上有些堵车,来晚了。” “是嘛,我还以为老师因为昨天我占你便宜的事而生气不来了呢。” 舒梨捉弄的心思还那么明显,刻意提起昨天她亲他的事。 果不其然,她看到他微怔的眼神,以及垂眸尽量保持镇定的模样。 边寂轻咳两声,说:“今天讲几次常用的词组和组句方法。” “好啊。” 舒梨应着,离边寂近了一点,模样乖巧,看着像是准备好好听课的乖学生。 可边寂却失了神。 他闻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依兰香,又甜又凛冽,好似还混合着某种药香。那是种很特殊的香味,或许是某种香水,琢磨不透的少女感,就像她这个人。 边寂发觉自己已经无法把控好自己的心神,在不知不觉间一步步溃败给她。 于是他把心思放在了今天要讲的内容上。 开始讲课后,他渐入佳境,没有再去想一些不该想的东西。 舒梨也很配合。 中途佣人过来送姜茶,花纹精美的茶壶茶杯被放置在桌子上,她斟了两杯出来便离去。 姜茶的辛辣和甜,瞬间在空气中弥漫。 舒梨听边寂讲课的时候,一直看着边寂的脸。他总那么专注,好像没有任何事能打扰到他。 以前她认为读书好的人很死板很无趣,但是此刻的她却觉得,边寂还挺有魅力。 虽然他也确实死板。 在边寂讲到一半停下稍作休息的时候,舒梨用指尖轻碰茶杯,问着:“老师,喝茶么?” 边寂定了定,视线转向前方那杯茶,再转回来说:“谢谢,我不用。” 舒梨不强迫,只似笑非笑的,端起自己那杯抿了口。 姜茶微烫,但是温度刚好,喝下去身体就暖了,特别祛寒。 然后她开始讲别的。 “衣服都给你妹妹了吗?” “嗯。” “她喜欢吗?” “喜欢。” “为什么你的英文这么好,你好像不是英文系的。” 这个问题让边寂停顿了一下,短暂的犹豫过后,他说:“普通水平而已。” 舒梨“噗嗤”一声笑出来。 边寂不明白自己哪里说错了,眉眼间露出疑惑神情。 “我可以合理怀疑你是在内涵我,你普通水平来教我,那我岂不是很差?” 面对舒梨突然的指控,边寂心底有瞬间的慌,他很好地掩饰住,面上仍平平淡淡。 “我没有。” 舒梨不依不挠地靠近边寂,上身快贴到一起,她身上的香味和姜茶的姜味混在一起,侵袭着他鼻尖。 她撒娇:“我觉得你有。” 边寂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了,只得干干坐着,保持一动不动的姿势。 胳膊碰上舒梨手臂的滑腻肌肤,心中有海潮开始翻涌。 舒梨微微仰着头,看着边寂的眼睛,仿佛是要从他眼里看出些什么。 “老师,你今天怎么没穿我送你的衣服啊?” 边寂的喉结上下滚动着,“洗了。” 舒梨恍然大悟,露出可惜的表情。 “我还想看你穿呢。看来一套还不够,得多给你几套换洗。” 边寂在这时候表情突然僵住,他侧头和舒梨对上目光,不解和疑惑在他脸上写得很明白。 “为什么?” 舒梨装听不懂,笑着:“什么为什么呀?” “为什么要这么做。”边寂很认真。 “没为什么。”舒梨还是在笑:“怎么,我这么对你,难道你……” 她冲边寂眨眨眼,问他:“觉得自己不配?” 边寂忽地抿住唇,面色发白,没有回答。 他不会觉得他不配,人人生而平等,只不过是家境不同而已。 但是舒梨这句话,确实踩到了他的自尊心。 舒梨察觉到边寂脸色的变化,也意识到自己可能说了伤人自尊的话。 她是无意的口不择言。 她不过,就是单纯地想对他好。 两人忽然间无声对视着。 舒梨没从边寂眼里看出生气、窘迫、羞赧,他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平静到让她莫名心跳停漏一拍。 而后,边寂收回眼神,从自己的裤兜里掏出一沓钱。 很整齐,有整百,有五十,也有十块五块这样的小额。看得出来,他整理得很用心。 他把钱放到舒梨面前的桌上,沉着嗓说:“昨□□服的钱,我说了我会还你。” 舒梨怔怔望着那沓钱,几乎能看出边寂存了很久。随后她的目光牢牢锁在边寂脸上,问:“你还真要还我?” 边寂不吭声,答案很明确。 舒梨瞬间气结,内心躁郁,咻的一声站起来。 “你要还我?就拿这些钱?你这里的钱都不够买你昨天拿衣服的一只袖子!!” 边寂敛下眸光,他不意外。 他能猜出昨天的衣服很贵,因为是舒梨买的。 他仍是平静的语气:“剩下的,我以后慢慢还你。” 听到这话,舒梨的一口气憋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 她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她给出去的东西从来就没想要回来。 就当是可怜同情,舒梨昨天还怕自己太突兀,特意闹了泳池那一出,打湿他的衣服,让他有机会换上她买的。 但是她就是不懂,为什么此时此刻,他还能如此孤傲冷寂。 “你觉得我需要你这点钱?” 舒梨来了脾气,她向来都是蛮横乖张,不按套路出牌。 这时候也一样。 她的手指扣住边寂的下颌,迫使他抬头正面面对自己,轻笑一声,“不想欠我,所以想还钱是么。” “可是怎么办,我要的根本就不是你的钱。” 边寂眸里拢着清光,反问:“那你想要什么?” “你问我要什么,是不是我无论要什么,你都给?” 舒梨说着,缓缓靠近边寂的脸,她的手指还扣着他的下颌。靠近时候,两人鼻息相触,融合在一块,鼻尖相互碰着。 她盯着他的唇,再撩起眼帘,盯着他的眼。莹软粉唇微微翘起弧度,她问:“如果,我想要你的身体呢?” 边寂瞳孔微震,眼眸里那一抹清光,猝然破碎。 同时间,外面一声响亮的雷声,轰隆入耳。 …… 佣人进来收拾的时候,看到舒梨坐在桌前,指尖碰触着刚刚没讲完的课堂笔记。 她在出神,神色怠怠的。 边寂已经走了有一会。 在推开她后,他就撑着他那把破旧土气的红伞走了。 那一沓钱还留在桌上。 佣人小心翼翼地走过来,轻声询问:“小姐……” “张嫂,我是不是做什么都不招人喜欢?” 被称作张嫂的佣人表情变化明显,连忙安慰舒梨:“小姐,您想多了。” 是么。 舒梨自嘲地笑了声。 她没想多。 她从出生就是不招人喜欢的。 这么多年,她都是一个人生活,孤军奋战,自己学着怎么和这个无聊透顶的世界相处。 根本没人好好地教过她待人处事。 仿若一只刺猬,她想靠人越近,就越会扎到对方。 舒梨收起桌上那一沓钱,起身离去。 张嫂心疼看她离去的背影,终是什么都没说,偷偷叹息摇头。 风大雨大,舒梨半靠在泳池边的躺椅上,在雨水浇灌不下来的遮阳伞下点着根烟。 视线所及,就是露天泳池。 水面被雨水砸出一个个坑,水花四溅。 这场雨可真大。 舒梨没被淋到,但四周被风带进来的雨水沾在她的四肢和裙子上,黄色裙面已经有了湿漉的痕迹。 整个世界安静到似乎只剩下雨水的声音,细长的女士香烟被她夹在指间,白色烟雾缓缓上升。 还是她一贯喜欢的薄荷味,味道浓烈。 舒梨悠然吐出个漂亮烟圈,闭上眼,边寂冷淡清隽的脸就在眼前浮现。 她长这么大,从没对一个人有过这么直白强烈的兴趣。 边寂和她以往所认识的人不一样,他不讨好,不谄媚,骨子里透着股高高在上的清高,让她既讨厌…… 又喜欢。 隔日。 雨早在夜里就停了,但天没放晴,天边阴沉沉的,似乎随时都能再下一场大雨。 舒梨很早就做好了上课的准备,第一次主动且提早地坐在侧厅里。 但是今天边寂来得比往常迟。 舒梨等得久了,就开始聊赖地翻着边寂留下的笔记本。 他的字是真好看,人也细心,笔记做的特别详细。 正要仔细看笔记的时候,舒梨听到了脚步声。 抬眼,眼神却蓦地定住。 张嫂向舒梨介绍身旁这个陌生的男人:“小姐,这是舒总为您请来的新家教。” “舒小姐您好,我姓徐,希望我们——” “啪”的一声,舒梨合上笔记本,面无表情问张嫂:“边寂呢?” ※※※※※※※※※※※※※※※※※※※※ 感谢在2020-10-27 20:19:35~2020-10-30 20:37: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paprik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0536706 46瓶;缱绻月声. 5瓶;小愿望、小妍吗 2瓶;潇媚儿、玖柒玖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chapter 07 07 边寂主动辞了这份兼职工作。 舒连漪在电话里对舒梨说:“现在这个新家教,有正式执照,教的不会比边寂差。你好好学习——” “不要!我就要边寂!!!” 舒梨没听舒连漪说完,就把手机摔到了床上。 她很生气,气到整个人发颤。 边寂竟然就这样辞了工作。 是因为昨天的事吗? 他是因为不想再见到她,所以连工作都不要了吗? 他不是说很需要这份工作吗?!! 舒梨把自己锁在了房间里,兀自发了一通脾气。 楼下的新家教还在等,直到天黑。 新家教走了,张嫂过来敲门,问舒梨要不要吃点东西。 舒梨拒绝了。 她满肚子火,完全吃不下。 等天黑透,趁家里佣人们都睡下后,舒梨偷偷□□出去。 周洛南就在墙外等。 本来舒梨不想叫上周洛南,可是她不知道怎么去找边寂,周洛南认得路。 坐上周洛南的机车后座,舒梨挂着脸,拨弄安全帽的带子,满脸的心情不好。 周洛南回头看她,问:“真要去找那个家教?人家不教就不教了,你还找他做什么。” “你话怎么这么多。你不带我去,我自己打车。” 舒梨说着要下车,周洛南忙拉住她:“大晚上的打车多不安全,我当你司机,现在就带你去。” 舒梨这才坐好,将安全帽戴到头上。 夜色浓郁,道路两侧的路灯光亮连成线,一直延伸至前方看不到的尽头。 机车的速度很快,盛夏的夜风从身侧呼啸,舒梨定定望着前方,眼底一片沉寂。 周洛南载着舒梨,很快就到了老城区,上次接舒梨的那个路口。 夜色之下,老城区比市中心安静,周遭没几个人来往,路灯昏黄,照亮不了这个夜。 舒梨凭着记忆,走到边寂洗碗的那家面馆门口。 面馆还没打烊,有个四十多岁的妇女拿着扫把在扫地,扫出一大片的垃圾。 扫到门口,她停住。 妇女先打量了下从没见过的舒梨,还有舒梨身边的周洛南,能看得出,这两人都是有钱人,光鲜亮丽的。 她马上换上热情的表情,询问:“两位要吃点什么?” 舒梨看着这间几平米大的小面馆,算不上很干净,里面的桌椅都很老旧,天花板的吊扇满是黑色的灰。 她记得,边寂说过,这是他亲戚的店。 于是,她说:“我找边寂。” 妇女的脸色一下就变了,冷冷应了声:“噢,找他啊。” 她继续挥动扫把扫地,把垃圾从舒梨的脚旁扫过,说着:“他不在。” 舒梨往边上退了点,问:“他在哪?” “去医院了。” 妇女开始喋喋不休地嘟囔:“去了一天也不回来,堆了那么多活都没人做。说什么妹妹住院,谁知道真的假的。” “还跟我借钱,就我这小面馆能有多少生意,平时借他的够多了,现在还跟我借。” ——妹妹住院。 舒梨不由得想起那个打手语的女孩。 “他们在哪家医院?” 闻言,妇女仔细瞧了眼舒梨,模样漂亮,一看就是有钱人家娇生惯养的女孩家。她打量的神情多了分八卦:“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舒梨沉着脸,一脸冷淡,“没什么关系。” “那我就不能告诉你了。再怎么样,我都是边寂的表婶,万一你们要是找他麻烦的,他被你们怎么样了,他欠我的钱谁还?” 一直在一旁听着的周洛南难耐不住暴脾气,直接往旁边桌上丢了几张红钞:“问你人在哪,你哪来那么多废话!” 一瞧见钱,表婶眼睛一亮,连忙过去拿起来,数了数,十张。 她满眼只看得到钱,脸上堆起笑容说: “他在市立医院。他妹妹昨天摔了一跤,说是摔得不轻。一个残疾人还在大雨天出门,这不就是等着被车撞么。” 舒梨本来已经在听到“市立医院”几个字的时候转身要走了,可又听到了边寂表婶后面的话。 她的脸色变得难看,回头问:“他们兄妹欠你多少钱?” “不多不多,八百。” 表婶以为舒梨要帮边寂还,双眼放光,等着舒梨拿钱。 但舒梨却是看了眼周洛南,周洛南了然,上前从表婶手中抽走他刚刚丢下的红钞,数出两张拿走,剩下的又丢回到桌上。 表婶:“哎,你们——” “不是只欠八百么,我帮他还了。” 舒梨眼眸冷冷的,手臂环胸,瞧了瞧这家小店,丢下话:“你要是还想继续在这开店,就把嘴巴放干净点。” “她妹妹是听障人士,不是残疾。” 表婶愣在原地。 过了半晌,看不见舒梨和周洛南的人影后,呸了声:“有什么区别,不都是残疾,活着也是浪费粮食。” 市立医院离这边不远。 夜深,医院不允许探视。 舒梨也不知道边寂在住院部哪一层,就在住院部楼下的便利店外坐着,刚泡好的泡面在夜色中升腾着热气。 这个时间点,医院很安静,便利店没什么生意,偶尔有些病人家属过来买一点东西。 便利店里的灯光,透过玻璃门传递出来,落在外面的桌椅上。 舒梨有一半身体被光笼罩,另一侧落于黑暗。 泡面是周洛南给她买的,他知道她一晚上没吃什么东西。 但是舒梨没胃口,从身上摸出一包烟,正想取出一根点燃的时候,周洛南打完电话回来了。 “我托人打听了,估计马上就会有消息。” 周洛南认识的人多,连医院都有人脉,要查一个小小的病人,并不是什么难事。 他回来见到舒梨要抽烟,伸手从她手中把烟抢走。 “当初就不该教你。” 舒梨神色淡淡的,没抢回来,只敛着眸笑一声:“教都教了,没后悔药。” 也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但是周洛南要是知道舒梨会抽烟上瘾,他当初真不会给她点第一支烟。 他没烟瘾,反而她有了。 周洛南拉开旁边椅子,坐下,眼睛看着舒梨,问她:“你找他到底要做什么?” “没做什么。” “你逗我呢,这么大费周章找人,还没做什么??” 舒梨抬眼对着他,反问:“那你觉得我想做什么?” 这反而把周洛南问住。 顿了顿,他勾唇笑了,没说什么。 反正,不管舒梨和要找的那个人是什么关系,周洛南都知道,他们两个不会有什么。 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怎么可能会发生什么。 过了两分钟,周洛南手机响了,他接起来。 舒梨趁他接电话的时候,把被他拿走放在桌上的烟拿回来,咬在唇边,手掌拢着火机的光,将烟点燃。 周洛南看到,一面接电话,一面把烟从舒梨嘴边抽走,自己对着抽了口。 他故意不让她抽,但是女士香烟的味道,他很不习惯,抽一口就差点被呛到。 这是舒梨偏爱的浓烈薄荷味,薄荷格外凛冽醒脑。 电话挂断,周洛南将烟灭掉,对舒梨说:“我朋友查过了,住院部三楼确实有个姓边的小姑娘,耳聋,不会说话。” 舒梨的脸终于有了些神色变化,周洛南继续说:“昨天晚上住院的,因为车祸导致的手脚骨折,还有轻微脑震荡。” “现在人没什么事,但是要在医院住一段时间。” 舒梨脸上的表情又隐了去,神情淡淡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周洛南皱着眉问她:“怎么了?” 舒梨摇摇头。 周洛南又问:“现在人找到了,你打算?” 舒梨没回答,她沉默了好久,最后拿出自己手机,给周洛南转了一笔钱。 “叮”一声,周洛南瞄了眼手机屏幕,满眼不懂:“什么意思?” 舒梨眼睑低垂,漫不经心地放下手机,说:“医药费。” 清晨,天边逐渐出现鱼肚白。 第一抹光亮落下的时候,边寂醒了。 他在病床边凑合了一晚,勉勉强强睡了个觉。 沛沛还在睡,左手臂和两条腿都打着石膏,黄瘦的小脸也有不同程度的擦伤。 昨晚沛沛出了车祸,是个意外。 边寂第一时间送她来医院,车主在垫付了急救医药费后就消失了,再联系不上。 他报了警,警方还在寻人。 边寂起身,给沛沛掖好被子,小声走出病房。 病房里还有其他的病人和家属,他们都还在睡。 边寂走到走廊尽头的卫生间,拧开洗手台的水龙头,掬水冲了下脸。 清晨冰凉的自来水比较醒脑,边寂一下就不再困倦。 但是人一旦清醒,就会开始为现实而烦恼。 比如,现在迫在眉睫的,沛沛的医药费。 边寂没有钱,这两天已经把他爸寄过来的钱都拿来缴费了,那是原本作为下学期学费的。 他还没跟他爸说沛沛的事,他爸年纪很大,一把年纪还在工地干杂活,不用问都知道他也没有钱。 平时他爸都把攒下来的钱给了两个孩子,没有剩余。 这些边寂都是心知肚明的。 但是现在怎么办呢,现在好像也没有办法了。 后面还要住院,他最多只能再付今天和明天的住院费医药费。 边寂去买了早饭,回来时,沛沛已经醒了。 他喂沛沛吃了点,很快就到了医生查房的时间。 沛沛没太大问题,但是因为轻微脑震荡,还是需要在医院再多住几天。 在沛沛吃完药后,边寂去楼下的缴费窗口缴费。 但是护士却在刷了就诊卡后很疑惑:“你这个卡上有预存啊,而且你还交了半个月的住院费。” 边寂有点懵,不确定地询问:“你好,确定是我这张卡吗?是病人边沛沛吗?” “是啊。”护士把就诊卡还给边寂,“可能是别人替你缴费了。” 收回就诊卡的边寂深蹙着眉,后面还有人排队,他只好先往一边退,让出窗口的位置。 他不明白,就诊卡一直在他这,怎么会有人帮他缴费? 而且,谁会帮他? 边寂怕护士刚刚弄错了,决定再排一次队。 抬头时候,恰好与住院部大厅门口站着的人对上视线。 那个人散漫地站在那,看着边寂时,唇边带着抹笑,寸头桀骜利落。 边寂认得他。 上次和舒梨在一块的那个男生。 chapter 08 08 夏季早晨的光在住院部大厅内错落有致,边寂同周洛南隔着人群对视,周洛南唇角噙着抹笑,头往边上指了下。 边寂懂了周洛南的意思。 他是来找他的。 住院部外面,阳光正好。 边寂跟着周洛南走到住院大楼的侧边,灌木丛郁郁葱葱。 两个人个子差不多高,年龄相仿,一个恣意纨绔,一个清隽沉静。 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一个世界的人。 站在了边寂面前,周洛南才仔细打量一番边寂。 确实长了一张女孩都会喜欢的脸,又有身高加成,难怪舒梨会这么在意。 周洛南不愿用“喜欢”去形容舒梨对边寂的感情,因为在他看来,舒梨只是一时的新鲜感,当不了真。 等玩腻了,就弃了,就像小时候玩一下就不要了的玩具。 所以他看边寂的时候,眼神里也多了丝怜悯—— 迟早要被舒梨丢掉的人,这会儿对这一切还一无所知。 周洛南不在这儿废话,将几张缴费□□递给边寂,说:“这东西,你拿走。” 边寂蹙着眉,接过来粗略看了一番,再看向周洛南时,眼底有震惊和诧异。 “是你交的医药费?” “是我。”周洛南轻笑一声,“不过也不是我。” “我只是个跑腿的,帮个忙而已。帮你交钱的人是舒梨。卡里预存的钱够你妹妹半个月的医疗费用。” 舒梨。 边寂呼吸骤顿,眼前是刹那的失焦,那个女孩的模样浮现在他脑海里。 “她为什么……” 周洛南挑挑眉,神情是一贯的吊儿郎当:“这得你自己去问了。” 虽说心底有嫉妒,可周洛南还是完整地将舒梨的话带到。 “她在她家等你,想知道原因,自己去。” 周洛南说完,收敛起表情,转身欲走。 边寂喊住他:“等一下——” 周洛南回头。 边寂脸上是探究认真的神情,他问:“就诊卡在我这,你是怎么交的费?” 周洛南忍不住笑了。 他还以为他要问什么。 “只要有‘关系’,没什么事办不到。” 医院内部有人,交个费而已,简直是小到不能再小的事。 边寂看着周洛南漠然又潇洒的背影,自嘲地动了下唇角。 确实,这个世界上,只要有“关系”,没什么事情是办不到的。 这是现实,也是人人深谙的生存法则。 手中的缴费□□随着早晨的风轻动,边寂的目光缓慢地落在上面,眸底的光沉了又沉。 他不知道舒梨怎么会知道他在医院的事,更没有想到,舒梨会帮他缴费。 她帮了他很大一个忙,他的心反而却像压了一块千斤重的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 回到病房,沛沛在输液,睡着了。 边寂坐在她身边,陷入沉思。 等沛沛输完液醒来,边寂忙着照顾她,喂她喝水喂她吃饭,看起来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但沛沛还是看出了边寂心不在焉。 她手上打着石膏,不能打手语,只能轻轻拽住边寂的衣摆,用眼神询问他怎么了。 边寂理解妹妹的意思,没事般地笑了笑,扶着她躺下。 然后,他对她说:“你睡个午觉,哥哥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沛沛看懂了边寂说的话,乖巧点头。 但边寂还是放心不下。 沛沛情况太特殊,身边没人照顾,他根本离不开。 所幸隔壁床的病人家属,是个热心的大妈,主动提出帮忙看一会。 于是,在沛沛睡午觉的时候,边寂离开了医院。 …… 舒梨昨天夜里偷跑出去,在凌晨时候回来,家里没人发现。 舒连漪平时不住在这边,舒梨也不希望她回来,两母女反正相对无言,见了也是大眼瞪小眼,尴尬又无趣。 一夜没睡,舒梨一觉睡到中午。 醒来后,她先去洗了个澡。出来时候,头发还湿哒哒的,落在肩头。她人瘦,真丝缎面的睡裙穿在她身上就显得懒垮垮的。 盛夏热意绵绵,舒梨懒得吹头发,拉开窗帘坐在飘窗上晒太阳。 房里是温度打到最低的冷气,玻璃窗外是夏日刺眼的光,舒梨望了眼玻璃外面的天,不大舒服地闭眼。 这时,房门被敲响,张嫂的声音传来。 “小姐,原来那位家教来了,在楼下侧厅等您。” 舒梨神情微愣,而后眼尾上扬,弯唇浅笑:“让他来我这。” 门外的张嫂怔了怔,有了些不一样的表情变化,但还是听舒梨的,下楼去把边寂带上来。 边寂第二次进舒梨的房间。 这一次,张嫂主动帮他们关上了门。 边寂站在房门口,与坐在飘窗那的舒梨对上视线。她被身后的光笼罩着,纤瘦曲线被光线勾勒得清晰。 她穿得太少了,藕荷色的睡裙随着她坐的姿势,堪堪只遮到大腿上面一点。 边寂不自觉避开了视线,喉结微滚。 舒梨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他。 怎么就一天不见,看起来瘦了不少,下颌线愈发利落。 好像又有点憔悴了。 可能这两天都没睡好吧。 但他即使疲惫,站在她面前,仍是身形修长、清瘦笔挺的模样。 舒梨在明亮的光线里,看着门口站着没动落在阴影里的边寂,轻启唇角:“找我啊。” 边寂拽紧双手,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没有忘记自己过来的目的。但一路上想了无数遍的话,到了这一刻,竟哽在嗓子眼,说不出来。 他闭闭眼,深呼吸后,睁眼看向舒梨,问她:“为什么要帮我。” 舒梨细白的手指曲着,托着下颚,迷蒙眨了眨眼:“什么呀?” “为什么帮我交医药费。” 经过几次的接触,边寂似乎已经习惯舒梨的明知故问,他直白地把话说明。 “你这人可真烦,每次都有这么多为什么。” 舒梨好像是真的嫌烦,不大高兴地从飘窗上下来,迈着轻盈的步子,一步步走向边寂。 睡裙只是薄薄一层料子,真丝的质地,几乎遮挡不住任何形状。 她的一步一步,随之晃动的是裙摆,未干的头发,还有…… 边寂的视线往一边躲避,耳垂不自觉地泛红。 舒梨只穿了一条裙子,只是一条裙子。 光是刚才不小心的那一眼,边寂似乎都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轮廓过于明显。 舒梨却故意走到边寂面前,和他隔了一点安全距离。 可惜再有距离,边寂都能闻到舒梨身上的甜香,不是香水味,是很甜的沐浴乳味道。 “这笔钱,我以后会还你。”边寂稳着心神,避开舒梨的视线不看她,继续表明这次的来意。 舒梨轻轻“噢”了声,问:“你准备怎么还?以后,又是多久之后?” 边寂绷着脸,说得很认真:“五年。五年内,我一定还你。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写欠条。” “谁要等你五年啊。”舒梨笑了,“欠条我也不要,我给出去的东西,从来就没想过要回来。” “我不想欠你。”边寂的眸光定定的,看起来是真的不愿与舒梨过多地扯上关系。 可舒梨偏偏想跟他扯上关系。 她的手指轻轻点在边寂心口的位置,笑靥浅浅的。 “那如果我……就是想要你欠我呢?” 边寂蓦地捉住舒梨的手腕,眸色暗沉:“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说的难道还不够明白吗,我就是要你欠我啊。” 舒梨任由边寂拽着自己手腕,他的怒他的气,她格外喜欢。 冷冰冰一块石头,可算被激起一点温度,泛起一丝涟漪。 “我要你时刻记着你欠我的,这样,你就能时刻想起我。”舒梨又是一笑,脸颊的梨涡格外好看,她凑近边寂一点,身上香气将他围绕侵袭。她说:“至于为什么嘛……” “我那天,也说明白了。” 边寂想起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前天。 他在她说完那句话后就推开了她。 那天,舒梨说,她要他的身体。 那是对他的一种侮辱,所以他直接走了,不再想着自己到底有多需要这份工作。 回去之后边寂有考虑过自己是否还能再容忍,犹豫之间,沛沛出了意外。 沛沛在医院需要照顾,他走不开,因此也给了他一个做出决定的机会。 边寂真的以为,他和舒梨就到此为止了。 却没想到—— “你觉得我是那种会为钱卖身的人吗?” 边寂看舒梨,眼里没有丝毫温度,甚至是冰冷的。 舒梨摇头,说:“你不是。” “正是因为你不是,所以我才更想要。” 不得不承认,舒梨对边寂是有致命的吸引力的。 她的话,她的笑,那样势在必得,甚至于连边寂自己都在恍惚,他是不是真的会随时投降。 眸里的冷意一点点退散,骨子里的清高让边寂不允许自己做出这样的事,可理智却早就被情感打败,心塌陷得一塌糊涂。 他再一次重复:“我不是那样的人。” 舒梨从他手中抽出手腕,攀在他脖颈上,踮着脚,鼻息扑在他下颌。 她也跟着重复一遍:“我知道你不是。” 仿若是找到边寂严密防守间的一丝缝隙,舒梨蛊惑着对他说:“你想把钱还我,可以。你想写欠条,也可以。” “但是你要先答应我一件事,不然,我要你现在就把钱还我。” 这是在变相的谈条件,边寂本身就不愿欠舒梨,这笔钱,他绝了心要还,否则也不会来这找她。 所以这个“条件”,他愿意答应。 他确实需要这笔钱,只要舒梨给他时间,他一定会还。 “什么事。” 边寂碍于现实,松了口。 攀在他脖颈的双手在这时慢慢收紧,舒梨贴在他身前,温热呼吸纠缠。 她说:“亲我。” ※※※※※※※※※※※※※※※※※※※※ 男主没有几章就会翻身啦,很快。 - 感谢在2020-10-30 20:49:56~2020-11-02 10:17: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静吖 2瓶;小愿望、tink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chapter 09 09 边寂永远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如何一步步沦陷的,或许是碰上舒梨的那刻,潘多拉魔盒就被打开。 他的心神,被她所控,即使他努力维持着最后的理智,仍然溃败于她那一句:“亲我。” 彼此靠得如此的近,舒梨在冷气里待久了,身体仿若没有多少温度。 而边寂,还带着外面盛夏烈日的燥意。 来这之前,他先回过一次住的地方,简单地洗澡洗漱,换了身衣服。 舒梨的纤细手臂像藤蔓,缠在边寂脖颈上,清透的眼底亮着,等待着边寂的回应。 她其实没多少把握,也许他会答应,也许他会拒绝。 但是她吧,就是这样恶劣。 她就是想要边寂记得她,无论是以哪种方式。 可当边寂真的偏头将唇印在她唇上后,她反而愣滞住。 边寂的呼吸是短暂停住的,唇瓣只碰了一下,便退开。 脸紧绷着,仿佛刚刚这个动作,极其勉强。 “可以了?”他压着嗓子问。 舒梨微怔几秒,转而笑起来,抬着下巴跟边寂对视,声音娇软:“不够。” 边寂心跳顿了顿,躲闪着舒梨的目光,视线转向一边,却无处可放。 他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光是这简单的一触即离,就足够叫他身体里的某些不安定分子开始叫嚣。 热涌聚集到一处,若是放纵,便会一发不可收拾。 边寂不想让自己沦落到那种窘迫的地步,他是个男人,那关乎一个男人的尊严。 舒梨这时候松开边寂,在边寂以为她要放过他的时候,她牵住他的手,将他拉到旁边,摁在了椅子上。 又是猝不及防,又是狼狈。 在舒梨这,边寂是被控制的那一方,往往都来不及做出反应,就已经被她压制摆布。 舒梨坐上来,这样的高度终于合适,他们能够平视。 她还是把手臂搭在他的脖颈处,凝视着他的眼睛,微微笑着说:“你得要我满意才行。” 边寂避开她眼神,要伸手推开她,可只要他用力推,她就越用力地坐。 以至于相互挣扎的某一霎那,他骤然停住推她的动作,浑身僵住,脖颈耳根都染上一层红。 舒梨也意识到了。 她不说话,眨着眼看他。 她越是这样安静,就越是叫他窘迫。 边寂动弹不得,他尴尬,羞赧,气息也开始不稳。 最为要命的,是他越想控制住膨胀,就越是控制不住,反而越往反方向发展。 二十年的人生里,边寂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刻。 他阖上眼,额角沁出细微的汗,脸上是矛盾的隐忍和生无可恋。 他是想逃避的,舒梨却要他面对。 她空出手,扣住他的下颌与他直直对上视线,似笑非笑地问:“你好像很‘激动’。” 边寂像被任人宰割的羔羊,在舒梨一句又一句的撩拨里面红耳赤。 她低声嘟囔着:“怎么像石头一样,这么硬。” 甚至还问他:“舒服吗?” 边寂无法再忍耐,手指箍住舒梨盈盈一握的腰身,生涩且毫无章法地亲吻住她。 他没有任何经验,甚至于连每个男生在青春期看过的片,他都没看过。 他是极致的纯,长这么大,世界里只有读书、学习,无心去想别的东西。女孩子,更是没有接触过。 有女孩递过情书,也有女孩告白,可他只会礼貌说一声“谢谢”,再无其他表示。 舒梨就不一样了。 边寂真的无法礼貌对她说声“谢谢”就拒绝,因为他无法拒绝,无法抗拒。 如果说他前面二十来年的生活是灰色的,那舒梨就是他灰色世界里难得一见的斑斓光点。 他知道自己抓不住,但却忍不住因她失神心动。 舒梨被边寂亲的疼了,牙关总是磕到碰到,像在打架。 他太青涩太鲁莽,横冲直撞的,她疼得眼泪快出来。 最后,她喊停。 “能轻一点吗?” 舒梨眼泪汪汪地望着边寂,似埋怨。 边寂缓慢地回神,收回自己的手,性感凸起的喉结滚动两下,哑着嗓开口:“这样,够了吗?” 舒梨答非所问,眼眶里带着泪花,“你都弄疼我了。” 边寂无法面对舒梨这副受了委屈的娇柔模样,在这冷气开到最低的房里竟出了一身的汗,十分燥热。 舒梨又缠上来,问他:“你是不是不会?” 边寂全身绷直,舒梨知道答案了,笑着贴近他:“我教你。” 再一次来不及拒绝。 舒梨的主动,温柔又缠绵,边寂的心神再次沦陷,一点一点地忘记自己原本带着的情绪。 他陷落进舒梨构造的世界里,缱绻的,柔软的,让他迷失自我的。 舒梨一步一步诱导着,在边寂终于渐入佳境的时候,她却猝然退开。 边寂的眼底还有沦陷后的未满足,但舒梨却眨着晶亮的双眸,抓住边寂的手,从自己的腰上背后拿开。 然后起身。 她停止得突然又潇洒,边寂没有一点点防备,陷入一个尴尬境地。 舒梨的目光从边寂鼓囊的地方扫过,随手整理着自己有了些褶皱的裙摆,笑了声:“要借卫生间解决一下么?” 边寂脸上是难堪的红,他敛着眸,绷着牙关,吐出两个字:“不用。” “那你要这样出去吗?” “……不用你管。” 舒梨露出夸张抱歉的表情:“怎么能不管,这可是我惹的火。” 边寂更加无地自容。 他起反应算是生理反应,可这也足够叫他窘迫尴尬。 “去解决一下吧,我保证不打扰你。” 舒梨越说得信誓旦旦,边寂就越不敢信她。他仍固执地说:“不用。” 舒梨无奈地耸耸肩,说:“随便你。” 边寂就在椅子上继续坐着,舒梨给他留了私人空间,自己拿了烟出了房。 舒梨不知道边寂在房里会怎么解决,或许是等她走后就去了卫生间,或许是干坐着,等自然冷静。 她猜,边寂会是第二种。 边寂这个人啊,真的过于傲。 舒梨在天台待了很久,虽然没站在太阳底下暴晒,可阴影处仍有紫外线的辐射,夏天的热度也叫她着实受不住。 等抽完一根烟回房间,房里已经没人了。 舒梨走至刚刚边寂坐的椅子前,看到上面放了一张纸。 应该是他临走前,在房里拿了纸和笔写下的话。 舒梨拿起来,看到最上面的两个大字就忍不住笑了。 欠条。 这家伙还真的给她写欠条。 舒梨一字不落地看了遍,还款期限是五年,金额是十万。 比她付的医药费多了两倍。 下面有一行小字,是边寂的备注:【多出的部分算利息。】 真是认真得可爱啊。 舒梨拿着这张欠条,笑着看了好久。 边寂的字真好看,规规整整,不愧是清大每年拿奖学金的。 舒梨喜欢他的字,拿着欠条对着阳光欣赏的时候,发觉背后还有一行字。 准确来说,是很简短的六个字:【抽烟有害健康】 他应该是看到她拿烟出去了,所以才会在背面留下这句话。 舒梨忽然笑着笑着就掉下了眼泪。 那是一种突如其来的情绪,突然将她压垮。 这个人好烦啊,谁要他的关心了。 舒梨用手指轻轻撇去脸颊上的泪痕,小心地将这张欠条收好。 晚些时候,舒梨找张嫂,让她帮忙找一个阿姨去医院照顾病人,要求细心耐心。 舒梨知道,边寂一个人照顾他妹妹,肯定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毕竟男女有别,她妹妹已经长大了。 张嫂很疑惑舒梨提出这样的要求,她按要求去办的时候,也将舒梨这几日的奇怪告知了舒连漪。 一个多月没回过家的舒连漪,在这个晚上突然回来了。 年近四十的舒连漪保养得宜,一身紧致妥帖的西服套装,衬出曼妙曲线。 妆容精致,打扮考究,看着很年轻,模样和舒梨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像母女更像姐妹。 现在两个人就面对面坐着,享用着她们母女两一月都难得一次的晚餐。 舒梨对着这一桌丰盛的晚餐毫无食欲,兴致缺缺地拨弄着碟子上放的刀叉。 舒连漪用惯有的对待公司下属的语气对舒梨开口:“餐桌礼仪都忘了?” 舒梨抬眼瞧了眼舒连漪,似是带着点叛逆情绪,故意继续拨弄刀叉。 舒连漪看出她故意不听自己的话,干脆就不继续叮嘱,直接说了今晚过来的原因:“你对新的家教很不满意?” “原来舒总您这个大忙人抽空过来,就是为了新家教的事啊。” 十分明显的冷嘲热讽。 舒连漪忽略掉这一点,只说一句:“出国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你就这么想把我丢到你看不到的地方去啊。” 舒梨冷笑了声:“我到底碍着你哪了,既然这么想丢开我,那当初又何必生下我。” “我倒是希望我可以重新做选择。” 舒连漪面色不改,多年在商业场上的打拼,早就叫她波澜不惊。 亦或者,是她对自己这个女儿过于冷血,反正无论舒梨怎么说难听的话怎么发脾气,她都不会有太大的反应。 连她自己说的话,都冷冰冰的,不像是一个母亲该有的语气和用词。 心脏仿若被刀尖狠狠戳了一刀,舒梨眼圈发红,双手手指紧紧抓住刀叉的柄。 “听说这几天你和前面那个家教走得很近?”舒连漪不冷不热地问。 舒梨忽地怔住。 舒连漪像没看到对面舒梨的表情变化,优雅切着瓷盘中七分熟的牛排,说着:“他叫什么来着,噢,边寂。” “很优秀的年轻人,清大优等生,每年都能拿到董事会投进去的奖学金。下学期读大四,马上要进入实习阶段,是我们公司内部内定的人选之一。出身虽然凄惨,但前途还算光明。” “你可能还不清楚他的背景吧。他有个六十来岁的老父亲,在工地做杂活,他妈妈早几年就因为癌症去世了,留下个耳聋的妹妹。” “噢,对,他妈当年是被别人骗到他们那个村的。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学生,不顾家里反对跟男友私奔,结果被男友卖给了小山村里的一个鳏夫。所幸碰上了他爸,被救了出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两个人竟然后来结了婚。老夫少妻,日子也就这么过下去了。” “她是有机会走的,买她卖她的人早就伏了法,可是她舍不得自己的丈夫和孩子,甘愿在村里过苦日子,也不跟找上来的家人回城里。” 说到这,舒连漪还轻轻笑了笑,看向舒梨,问:“你说她傻不傻?” 舒梨听到这,已经听得有些愣,脸色发白:“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舒连漪放下刀叉,像是已经享用完今晚的晚餐。 她说:“因为,我和她认识。” 但舒连漪也只说到这,其余的,不愿再多说。她提醒舒梨:“舒梨,你要记住,你和边寂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要是有什么心思,就趁早收了。让他当你家教,只是看他可怜想帮他一把。以后舒家的门不会再让他进,你也别去打扰他的生活。” “我打扰他的生活?”舒梨觉得可笑,眼眶却不受控地泛起水光,“把他带到我面前的是你,怎么现在你说的好像是我不要脸地去认识他。” “嗯,那样最好。记着你的身份,别做自降身价的事。” 舒连漪今晚过来的目的就是说这些,既然说完了,也就起身走了。 舒梨坐在原位,面对着这一桌丰盛的晚餐,除了舒连漪那块牛排被动过,其余的都还是原样。 她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掉下来,但她紧咬住唇,隐忍着,不想让自己哭。 自降身价,到底什么叫做自降身价。 边寂是什么身价,她又是什么身价。 难道这个社会上的一切,都要用身份地位来衡量么。 说到底,她也不过只是舒家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连亲生父亲是谁都不知道。 光鲜亮丽并不属于她,她也不想要。 从小到大,舒梨想要的,就只是陪伴。 无论是谁,只要有个人能陪陪她,永远地陪着她,她就觉得够了。 可是,就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都从来没被满足过。 舒梨倔强擦掉脸上的眼泪,她不会听舒涟漪的。 她要边寂。 就是要他。 ※※※※※※※※※※※※※※※※※※※※ 请个假,明天不更。后天下午五点见~ - 感谢在2020-11-02 10:17:17~2020-11-03 14:06: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愿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chapter 10 10 舒梨给边寂找的护工,在第二天的早上七点就到了医院。 这个阿姨五十岁左右,做事很利索,也很细致,有了她的帮忙,沛沛终于可以好好擦个身体。 住院这么多天,沛沛一直不方便,每次上厕所都要麻烦护士。 现在边寂稍微轻松一点,心内却百感交集。 舒梨帮他找护工,这是他完全没料到的,就像主动给沛沛买少女内衣那次一样。 她很细心。 这样的细心,与表面的娇纵蛮横又不像是同一个人,边寂无法看清真正的她到底是什么样的。 护工在医院,边寂准备回去给沛沛煮点营养汤。 他刚走出医院,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抬头望去,黑色的加长版豪车就停在路边,司机正站在车门边等他。 舒连漪是在去公司的途中抽空来的,与边寂碰上面,就将一个黄色信封递给他。 边寂坐在后座,奢华的皮质座椅叫他很不自在。 舒连漪跟他隔着距离,拿着黄色信封的手还悬在半空。她开口:“听说你妹妹住院了,拿着吧,算是一点心意。” 边寂以前跟舒连漪见过几次,清大的奖学金就是舒氏董事会赞助的。但是他们并不熟。 “谢谢舒总,这笔钱我不会收。” 舒连漪轻轻笑了笑,将信封放到了边寂手上。 “这笔钱除了是对你妹妹的一点心意,还有另一种意思。”舒连漪年轻漂亮的脸上仍带着笑意,缓缓说着:“舒梨从小就爱玩,性格古怪。我知道这些天你们接触比较频繁,以后她再找你,希望你不要理会她。” 舒连漪说得很客气,可她的话里有话,边寂听得很明白。 她要他和舒梨保持距离。 “下学期你进入实习阶段,舒氏是你最好的选择。目前你也是我们董事会心中最合适的人选,所有人都很看好你。不用几年,国内整个金融行业都会知晓你的名字。” 舒连漪说到这,停顿一下,问边寂:“你应该不想和普通人一样递简历参加无数次面试,最后连去个普通的银行证券都是问题吧?” 边寂看向舒连漪,瞳色漆黑,不起波澜。 舒连漪等同于是在做交易,也是另一种层面的威胁。 她这么做的目的,是舒梨。 边寂沉默着,呼吸很静。而后,他说:“舒总的意思我明白了。” “您放心,舒氏我不会去,您的女儿跟我也没有任何关系。这笔钱,我更不会收。” 边寂冷静说完,打开车门下了车,头也不回,走得决绝。 舒连漪透过车窗,看着边寂晨色之中孤傲高挺的背影,垂眸笑了声。 还挺倔。 该说他像谁呢,这一点倒是有点像他妈,放着高枕无忧的好日子不过,偏要拣苦日子。 司机重新上车,发动车子里去。 边寂孤身没入这城市的早高峰里。 他站在路口的人行道前,形形色·色的人从身旁经过,斑马线对面的红绿灯跳了几个回合,他却一动不动。 他骨子里的清高是随妈妈的,从小到大,他妈妈都教他人穷志不穷,永远不要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其实他们一家以前过得也并不贫苦,他妈妈是村里的老师,爸爸开了家小铺子,一家四口平凡而幸福。 后来一场疾病,压垮了他们这个家。 为了给癌症晚期的妈妈治病,他们借了很多钱,最后山穷水尽,人也没留住。 因为读书,边寂不得已和妹妹借住在表叔表婶这,他年纪已大的父亲在外面工地上做杂活。 他的出身不好,可那又怎样。 这并不意味着他就能任人威胁。 舒氏的确是边寂最好的选择,在今天之前,边寂一直将进入舒氏作为自己的目标。 不同于证券公司和投行的普通职员,在舒氏可以直接从金融分析做起,起点完全不一样,这是改变现状最快的一条路。 但是现在—— 对面的红灯跳成绿灯,周遭的行人开始在人行道上行走,边寂抬起头,朝着对面走去。 他不会再选择去舒氏。 他从来不向任何人低头。 …… 张嫂给舒梨准备好早餐,过来敲门没人应,试着转动门把,发现门没锁。 “小姐,吃早餐了。” 门打开,房间里空空如也,没有舒梨的人影。 张嫂以为舒梨又跑去天台抽烟,等找过去,发现天台也没人。 这下她才开始意识到不妙,舒梨很可能偷跑出去了。 舒梨是真的偷跑出去了,一夜睡不着,清晨时候翻·墙溜了出去。 舒连漪不允许舒梨出门,因为舒梨在外面闹事,而舒连漪又不希望外界知道舒家有舒梨这么个人。 所以舒梨就一直被关着。 但是被关久了,也是能找到方法离开这个牢笼。 这次不过是故技重施罢了。 舒梨想去找边寂,想看看他的妹妹。 她在超市买了很多吃的用的,到了住院部楼下,从护工那得知边寂半小时前刚回家。 舒梨看看手上拎着的一大袋东西,对电话那头的护工说:“你下来一趟,有些东西麻烦你带上去。” 比起来看边寂妹妹,舒梨更想见的是边寂。 于是,她把自己买的东西交给护工,自己打车去了老城区,边寂的住处。 出租车在路口停下,舒梨下车,远远就看到小面馆关着门。 她走过去,停在紧闭的门前。 旁边早餐店的老板看到舒梨,以为她是来吃面的,就好意告诉她:“今天这面馆不开门,老板去乡下喝喜酒了。” 舒梨转头,看到蒸笼热气后面忙活的早餐店老板的脸,轻轻点了下头:“谢谢。” 她预备向他打听去哪能找到边寂的时候,看到道路那头清瘦的身影。 隔着一条马路,边寂也看到了她。 尘埃在盛夏早晨的阳光里飞舞,枝头梧桐树的绿叶随风轻晃,他们遥遥相望着,寂静无声。 医院离这边不远,边寂是走路回来的,舒梨打车过来,自然比他快一步。 舒梨跟着边寂绕进小巷,进去就是面馆后院,踩着蜘蛛网和灰尘满布的水泥楼梯,到了阁楼。 边寂没有问舒梨怎么会在这,只由着她跟着自己。 拿钥匙开门时,他停住,背对着舒梨说:“不要再跟着我了。” 舒梨往边上站,斜靠着斑驳的墙,看着边寂侧脸露出个委屈的表情:“你要把我关在门外啊?” 边寂看向她,眼底深谙,而后他什么都没说,开了门。 逼仄的阁楼,又小又挤,但是很干净很整洁。 舒梨走进来,简单看了一下,没有坐的椅子。她指着铺着蓝色被单的床问边寂:“我能坐这吗?” 边寂看了一眼舒梨指的地方,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神复杂。 舒梨以为他不愿意,就笑了笑:“不让我坐啊,好吧,那我就站着吧。” 边寂沉默,站了半分钟后,把视线挪到舒梨挂着笑的脸上。 她笑得多粲烂,多好看。 她比窗外的阳光还要明媚。 边寂的眼神又突然沉寂下来,黑的不透一丝光。 舒梨见边寂陷入沉思,不由得撇撇唇角,说:“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见你。” “如果你讨厌我不想见我,那我……” 她狡黠一笑:“也不会走。” 边寂敛眸,走去床边拿出脸盆和毛巾,再拿了干净的衣服,要往门外走。 舒梨问他:“你去哪?” 边寂停步,眉头深蹙着,答:“洗澡。” 顿了顿,他又说:“你想坐就坐。” 舒梨轻轻一笑,在床边坐下。 这应该是边寂的床,因为另一张床上放着女孩子喜欢的玩偶,虽然已经很旧。 边寂下楼去洗澡了,舒梨就坐在床边玩手机,可惜信号不大好,网络特别差,连个图片都加载不出来。 舒梨觉得无聊,坐着干等半天。 还好,边寂很快就回来了。 在医院待了一晚上,洗过澡后的边寂,整个人显得清爽又干净,头发的发梢濡着湿意,没有完全擦干。 他偏瘦,骨架还是偏少年的单薄,松旧的白t领口有些宽,露出平直富有骨感的锁骨。 他一进来,舒梨就闻到了空气中淡淡的香皂味道,像柑橘和柠檬的混合味道,很清新。 舒梨安静地看着边寂,这个阁楼实在太小,根本容纳不下边寂这样的高个子。 边寂在沛沛的床边坐下,与舒梨面对面,对视上。 他的眸光很沉,似是在凝视着舒梨。 舒梨忽然起了捉弄他的心思。 她故意问:“为什么要洗澡,难道你……想跟我做什么吗?” 边寂神色未变,并没舒梨设想中的面红耳赤,只是喉结微滚,很是平静。 看他这样,舒梨的坏心思更甚。 她起身往前走一步,手掌心在边寂的肩膀处轻轻一推,边寂就被她轻而易举地推倒在了床上。 边寂出乎意料地没有反抗也没挣扎,任由舒梨玩闹般俯身过来。 舒梨随意挽在脑后的头发从肩膀一侧垂下,发尾扫过边寂眼睫,有些发痒。 她有漂亮的肩颈线,衣裙修身,领口落下一片白腻。像只匍匐的猫,野性勾人。 “老师,做吗?” 舒梨是存了心地挑衅和捉弄,眼尾含着笑,脸颊的梨涡闪现。 她想,边寂肯定会撇开头,冷冰冰丢下一句:“不要。” 可是边寂没有这么做。 腰身忽然被掐住,掌心有道不清的热意。 舒梨错愕地睁大眼睛,下一秒她就被边寂抱起,转而困在了另一张床上。 这次换成边寂在她上面,鼻尖相抵,气息缭人。 他的眸色依旧很沉,几乎看不出任何情绪。 说话时候,嗓音也很沉很哑。 他只说了一个字。 “做。” ※※※※※※※※※※※※※※※※※※※※ 本文双c,忘记在文案说了,现在已经加上。 感谢在2020-11-03 14:06:01~2020-11-05 12:22: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蜜桃养乐多酷脆冰 3瓶;小妍吗 2瓶;tink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chapter 11 11 边寂在见到舒梨的那刻,舒连漪的话就回响在他耳畔。 那时他就已经做了决定。 他给舒梨想要的东西,然后就此,保持距离。 眼前女孩肌肤白的透明,盈润嘴唇泛着晶莹的红,她没带妆,是最真实也是最漂亮的模样。 她那样明艳,是边寂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边寂的手掌撑在舒梨双肩两侧,几丝额发落下,眼底却是颓靡和清冷。 看她看的久了,他垂着的眼就不忍再看。 他怕自己会心软,会退败放弃。 已经做好的决定,像野蛮的种子生根发芽,他必须要这么做,他要他们就此结束。 舒梨只教过边寂怎么接吻,所以边寂从接吻开始。 被冰凉柔软的唇碰上,舒梨有些失神,纤长的眼睫忍不住轻颤,鼻尖满是柑橘柠檬的香气。 她还睁着眼,她看得很清楚,边寂在亲她。 她的理智也在告诉她,边寂在亲她。 从天窗投映下来的日光,落在边寂的脸上,眉眼之间泛着一层清冷柔和的光。 他闭着眼,没有再看她。 极致的温柔,也是极致的生涩。 舒梨陷入恍惚之中,好似这只是一场梦。 当边寂的鼻息在她脖颈之间徘徊,她骤然回神,下意识对将要发生的未知又已知的事退缩。 她想推开边寂,可双手刚抵住他肩膀,就被他捉住,反扣在了脑袋上方。 手指虚虚实实地紧扣在一块,舒梨无法动弹,被边寂牢牢困住,眼眸起了一层薄薄的雾,呼吸不平。 心脏在发烫,意识在发烫。 属于边寂的温热又开始在耳后、脖颈间流连,舒梨心跳的厉害,心脏仿佛被狠狠掐住,透不过气。 她再次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她想,就这样吧。 假如她注定不幸,那在这个不幸的人生里,能拥有自己喜欢的东西,也算是一种幸运。 舒梨没有喜欢过别人,可能是受了舒连漪的刺·激,她甚至有些讨厌异性。 也可能是因为她性格不好,娇纵蛮横阴晴不定,身边的男生、同学没有一个愿意靠近她。 她只有周洛南这么一个男生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 而边寂,是第一个让她第一眼看到就觉得心跳骤停的男生。 十八岁的年纪,少女的喜欢总是来得那么没有缘由。 当时她以为边寂跟舒连漪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男女关系,所以她讨厌他。 因为动了心,所以就更加讨厌。 但是现在,她不讨厌,反而生出一种心疼的情绪。 舒梨想象不到这些年边寂是怎么熬过来的,他顽强生长,没有因为自己遭受的一切而变得卑微。 舒梨甚至在想,以后,她是不是可以陪他度过这些不好的日子呢。 或者,是她想有个人陪。 细微的疼痛忽然像电击一样袭来,舒梨眼眶浮现水光,紧咬住唇。 刚刚她还觉得边寂学会怎么亲了,现在发现,他还真的是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会还这么用力,生涩且毫无章法。 房间里太热,没有空调,没开风扇,他们都出了汗,浑身黏腻。 边寂从舒梨心口处抬头,不再咬她,喉结轻滚,黑沉的眼眸凝视着她。 舒梨的双眼雾蒙蒙的,他们对视着,呼吸很重。 不知道为什么,舒梨觉得,边寂没有任何感情。他的眼里看不到任何东西,连唇瓣贴上,都感受不到多少的冲动。 于是,她伸手揽住边寂的脖子,翻身过来,与他位置互换。 他什么都不会,那换她来吧。 她迎上他的唇,力道比他轻,时轻时缓,好像格外的会,但其实,她也不会。 大约是天分,大约是天赋,总之,边寂从一个主导者变成了被控者。 如同昨天第一次接吻那样,被舒梨控制着。 他好像又陷进她构造的梦里了,开始忘了自我,一直隐忍的情绪被撩拨的有了突破口,被称为情·欲的东西开始侵袭他的身体和理智。 惯有的清冷和孤傲终于被吞噬,他被她拉下神坛,在无尽的暗涌里沉沦坠落。 老房子隔音不好,在小阁楼依然能听到楼底下的喧闹声,早餐店老板在吆喝,行人在对话,经过的汽车按起喇叭。 仿佛有人在这盛夏灿烂的阳光里放了一场烟花,所有的一切都炸得稀里哗啦。 边寂没有再克制,可能是意识到舒梨真的太会了,他脑海里不适时地又有了僭越的想法。 他有一瞬间在想,是谁教舒梨的。 而他,又是她的第几个。 太多复杂情绪随着他的炽烈往下沉,像一场暴风雨毫不留情、直接肆意地沉到某一处。 随之而来的却是他刹那的滞愣。 舒梨紧闭着眼,眼睫根处的泪光碎成钻。 边寂停顿片刻,意识回笼,最后还是摒弃了理智,开始义无反顾。 热烈和温柔并存,夏天的滚烫像是烫伤了他们,在彼此皮肤上留下斑驳的红印。 舒梨因疼痛留下的泪,最后被边寂一点一点吻去。 这大概是他最后的温柔。 …… 暧昧萎靡的味道在空气中漂浮,风扇吱呀吱呀地转,好似把一切事后的温存都给吹散了。 舒梨穿好衣服,回头看,边寂平静地坐在床边,低着眸,目光定定的。 她望着他的侧脸,不说话,他也没说话。 在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过后,边寂终于开了口。 “欠条你应该已经看到,那笔钱,还有你帮我请护工的钱,我一定会按期还你。” 他的嗓音太哑,说话时候也显得过于冷漠,仿若与刚刚在床上的他不是同一个人。 “现在,你想要的,我已经给了你,以后……” “不要再来找我。” 世界像是突然噤了声,安静到可怕。 又如同是包裹着虚幻美梦的玻璃被毫不留情地打碎,碎片猝不及防地扎进血肉里。 舒梨骤然站起,双眸紧紧盯着边寂:“你再说一遍。” 边寂这时也抬起头,与舒梨的目光对上,他没有闪躲,就那样直直地面对着她。 面无表情,浓黑深眸坚定不动。 他重复了一遍:“你要的我已经给了你,以后——” “啪——” 边寂挨了一巴掌,侧着脸,脸颊火辣辣地疼。 舒梨的手缓缓落下,眼圈泛着红。 边寂将脸转回来,重新面对舒梨,继续说完自己没说完的话:“不要再来找我。” 舒梨攥紧手指,胸口起伏不定,连呼吸都发着颤。 而后,她松懈下来,故作轻蔑地嗤笑一声:“你以为你是谁啊,我当然不会再来找你,玩过的玩具没了新鲜感,谁还会再要。” 说这些话的时候,舒梨自己都没发觉言词之间的颤抖。 那是她不愿展示在外人面前的脆弱和自尊。 她的尖锐和棱角,不过是用来保护自己的刺。 “钱不用还我,叫鸭还得付嫖资呢。” 舒梨走得干脆利落,没有回头。 外面的日光仍然那么明亮灿烂,可是好刺眼,刺得舒梨的眼睛好疼,控制不止地盈满泪水。 她努力睁着眼睛不眨,倔强地不让自己落泪。 可是她的那颗心啊,早已经被撕扯得粉碎。 她觉得自己真的好可笑。 原来她想要的,真的都不能拥有。 原来付出真心,换来的不过如此。 …… 在老城区的路口,舒梨碰到了来找她的周洛南。 周洛南是抱着一丝可能性过来的,可真的见到舒梨,他却高兴不起来。 “全世界都在找你,你知道吗?” 舒梨低着头没有出声,没有回应,沉默地坐到周洛南的机车上,拽住他的两侧衣摆。 周洛南已经有些搞不明白,也有些气。他偏过头,看着自己身后的舒梨:“你家那边知道你从跑出去,打电话问我知不知道你在哪。我猜你不是去了医院就是来这,没想到你还真的来这了。” “舒梨,你对这个家教到底——” 周洛南倏地顿住,眼里闪过惊诧。 “你脖子上怎么了?” 舒梨摇着头,拽着周洛南衣摆的手指松开,转而伸手搂住他。她把脸埋在他的后背,这仿佛是她最后的避风港。 她说:“走吧。” 周洛南愣着没动,脑里浮现很多种可能,每一种可能都叫他炸裂。 舒梨脖子上的吻痕这么明显,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少年冲动易怒,周洛南抓住舒梨的手,满脸气愤:“那家伙对你做了什么?!” “我自愿的。” 舒梨语气淡淡,周洛南却一下怔住,嫉妒和痛心一下子席卷了他:“舒梨,你真的对他动心了?!你傻不傻,你和他能有结果吗?!” “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舒梨唇角还漾着浅笑,头靠着周洛南宽瘦的背脊上,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她忍着泪,声音低弱,“走吧,带我走。” 周洛南心脏骤然紧缩。 舒梨多坚强,他认识她这么多年,从没见过她哭。 现在光是听到她言语间的哭腔,他就差点要心碎。 周洛南忍下心底的波涛,载着舒梨,离开了这片本不属于他们的老城区。 四周景物不断倒退,从树叶之间落下的斑驳光晕在风中晃动,虚虚实实,像一个梦中世界。 舒梨靠着周洛南的背,眼泪无声划过脸颊。 她没哭出声,可周洛南明显感受到背后的湿漉,眉头皱得很深。 过了好久之后,透过这个夏天的风,周洛南听到舒梨说:“我想离开这里。” 他回应:“我已经在带你离开了。” “可是我想离开这座城市,离开只有我一个人的家,我想要自由。” 周洛南沉默半晌,故作轻松地笑:“好啊,那就出国吧。你妈不是想送你出国读书么,去了国外,你就能自由了。不会再有人每天盯着你,你也不用再被关在家里。” “什么都别想,走吧,我陪你。” 舒梨缓缓抬起头,望着眼前不知何时已经有了大人雏形的少年背影。 “周洛南,你别对我这么好,我还不起。” “我有说过要你还么。” 周洛南唇边漾着苦涩的笑,“你爱还不还。” 舒梨再次想起边寂。她为他做那么多,并没有要他还,偏偏他却一定要还她,不愿欠一分人情。 其实,舒梨不止是想要自由,她还想要爱。想和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样,有妈妈疼,有喜欢的男孩的回应。 可是她得不到。 原来人真的不能有希望,有了希望,只会得到加倍的失望。 她抬头望天,心很疼,疼到心好像突然空了。 像这片天一样,空荡荡的,什么都没了。 ※※※※※※※※※※※※※※※※※※※※ 感谢在2020-11-05 12:22:40~2020-11-06 10:42: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油麦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beeeater 10瓶;玖柒玖玖、千层芝芝芝士 2瓶;潇媚儿、何为之、kethyyyy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chapter 12 12 舒梨回到家,舒连漪已经在等她。 舒连漪一脸的严肃,让张嫂把舒梨带回到房间里,丢下话:“从现在起你除了你的房间哪都不许去。” “你准备这样关我一辈子么。” 舒梨唇角抿成一个小小的弧度,冷冰冰的,“既然这么不想外界知道我的存在,怎么不把我饿死,一了百了。” 舒连漪脸颊因为气恼而微微泛红,皱着眉问:“你说的是什么话?!” 舒梨挺直背脊,抬着下巴,冷笑一声:“人话。” 回应她的,是舒连漪狠心的一巴掌。 “张嫂,把她带上去,好好看着。” 张嫂低着头应,然后去拉舒梨,小声劝:“小姐,别跟舒总闹脾气,你不见了,舒总放下公司的事情就过来了。” 舒梨不做声,眼睛红红的,白皙脸颊上是明显的掌印。 原来一巴掌这么疼。 她也打了边寂一巴掌呢,他肯定也很疼吧。 想到这,舒梨就突然笑起来,眼泪决了堤似的掉。 说不清是因为这一巴掌的疼,还是因为别的。 舒连漪有几秒的动容,眼底柔光浮现片刻,而后又换上冷酷无情的表情。 “舒梨,你别觉得我对你狠。现在对你狠,是为了日后的你。” 舒梨听不懂,她用闪着泪花的眼望着舒连漪,她的妈妈离她那么近,可是却感觉那么遥远。 她心里痛,她有委屈,可是都无法跟她的妈妈说。 她想要一个安慰,却没有。 在门外等待的助理过来,递上一直在响的手机。 舒连漪看了眼,预备接电话的时候,舒梨说:“我要出国。” 舒连漪停滞了一下,舒梨抬手背擦掉脸上的眼泪,用绝然的眼神看向舒连漪:“我要离开这,离开你,再也不回来。” 舒连漪放下一直在响的手机,过了半晌才轻抿嘴唇:“这是你自己要求的。” 说完,她就带着助理走了。 坐到车里,手机的铃声再次响起,舒连漪疲倦捏眉心,而后接起来。 “舒总,董事会那边一直在催,问您新一轮融资的计划。如果没有新的投资,公司资金链就会有问题——” “知道了,回公司再说。” 助理坐在前面副驾,悄悄通过后视镜瞄一眼后面的舒连漪,然后对司机说:“走吧,回公司。” 舒连漪放下手机,满目疲惫。转头看车窗外一纵即逝的风景,想起舒梨那句:“离开这,离开你,再也不回来。” 她笑笑。 不回来也行。 起码在国外,还能永远过她无忧无虑的日子。 被关在房里的舒梨,撕了边寂留给她的欠条,碎纸片在窗边随风飘散。 她仍记得自己第一次见边寂时,边寂向她做自我介绍。 清瘦高挑的男生,双眸如水般平静。 他说,他叫边寂。 天边的边,冷寂的寂。 望着消散在天边的碎纸条,舒梨沉静的眼眸微微湿润,垂眸低笑一声。 他的名字取得可真好。 舒梨关上窗,关上了外面盛夏的日光和蝉鸣,徒留房内一片静。 她走到浴室洗澡,衣裙脱下,能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满身红印。 有些已经褪了一点,有些却很明显,尤其是胸部的位置。 她想起边寂亲吻她时充满欲望的眼,想起他在情·欲中沉沦的脸,又想起后来,他冷静而无情说的话,她的心忽然又疼了一下。 舒梨擦掉眼泪,站到花洒下面,打开热水。 热气氤氲,舒梨闭紧眼,水流冲在脸上带来的窒息感,让她意识越来越恍惚。 恍惚过后就是现实的无情和疼痛。 她想哭,最后还是忍住。 悄悄发芽刚冒出头的少女悸动,在第一时间被掐灭。随着不该有的期冀,留在了这滚烫的水流里,再被冲逝。 如同烟火一瞬,灿烂过后,再无迹可循。 她想,她不会再为边寂流一滴泪了。 就这样吧,他们就此,两不相欠。 …… 午后宁静,医院门口茂密的枝头,蝉鸣不止。 边寂拎着一个保温壶,前进的步伐缓缓停住。 周洛南满脸怒气,不由分说,冲上来就给了边寂狠狠一拳。 保温壶摔到水泥地上,边寂没受住力道,往后趔趄几步才勉强站稳。 站稳后,周洛南又冲过来,对着他的脸又是一拳。 边寂摔在了地上。 周洛南额上青筋凸起,过来抓住边寂的衣领,说:“你竟然敢欺负舒梨,你他·妈真有本事!” 说着又给了边寂用力一拳头。 边寂的嘴角已经溢出血,铁锈般的味道溢满口腔。他双眼没有焦距,瞳孔漆黑黑的,没有对周洛南还手。 周洛南见他没有反应,忍着怒气揪紧他衣领,“不说话是吧,心虚了是吧。你以为你装死我就会放过你么!!” 周洛南向来桀骜不驯,他用讥嘲的语气对边寂说:“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你对舒梨来说什么都不是,她不过是贪新鲜玩玩。” “现在玩过了,她也不要了,你最好别再出现在她面前,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周洛南说完,忿忿甩开了边寂,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万籁俱寂的午后,整个世界像是被按了消音键,边寂什么都再听不到。 周洛南走了很久之后,他才勉强从地上站起来,迈着虚浮趔趄的步伐,去把摔在地上的保温壶提起来。 保温壶没摔坏,或许这是唯一的庆幸了。 边寂用手指揩去嘴角的鲜血,眸光虚无,思绪不知道飘在哪。 回到医院,沛沛刚好午睡醒了,护工阿姨在给她削苹果。 边寂一进来就看到床边放着的购物袋,还有旁边柜子上的大果篮,他不明地问护工:“阿姨,有谁来过了吗?” “这些都是舒小姐早上让我拿上来的。” 边寂放保温壶的手忽地一顿,脸落在阴影里,半天没动。 衣摆突然被拽动,他转头,碰上沛沛担心疑惑的目光。 沛沛在看他脸上的淤青和沾满了灰的衣服,表情紧张。 边寂回过神,没事般地冲沛沛笑笑:“出门太急,撞到墙上了。” 沛沛明显不大相信,可是她不能说话,现在只能躺在床上,连打手语都做不到,根本无法追问。 她只好放弃,从枕头底下拿出一张小卡片,递给边寂。 边寂问:“这是什么?” 护工阿姨帮忙说:“是从袋子里拿出来的。” 边寂怔忪一会,缓缓抬手,从沛沛手中接过。 卡片上没写什么,只用黑色水笔写了几个字:【祝早日康复】。 边寂认得,那是舒梨的字。 虽然他只教了她几天,可他认得出她的字。 其实舒梨很聪明,他教她的那些,她都会,她的英语水平,并不见得比他差。 他忽然想起她叫她老师时候的样子,心脏忽然像针扎一般,密密麻麻的痛感弥漫,却找不到伤口。他甚至都觉得,呼吸好像困难了起来。 边寂沉默拿着卡片,走出病房,一直走到走廊的尽头。 他在那坐了好久,一动不动。 在冗长的时间里,他依旧不明白自己的心,为何这么疼。 他以为自己可以忽略一切感受,就当舒梨这个人,从未在他的生命里出现过。 可是……他好像做不到。 他欠她的太多,就算她只是因为新鲜感玩玩,他仍要感激她。 边寂抬手遮住眼睛,不想让自己的脆弱流露出一分一毫。 舒梨只不过是他抓不住的一束光,短暂地照亮过他晦暗的生命,但他无法拥有,且不能奢望。 他感激她为他做的一切,可是他再还不了别的。 感情对他太奢侈,他不敢要,也要不起。 起码此时此刻的他,要不起。 · 这个夏天没有很长。 夏天快结束的时候,沛沛出了院,边寂和她继续过着普通的日子,好似和从前并没什么两样。 时间有条不紊地往前拨动。 舒梨离开江市,坐上了出国的飞机。她走的那天,是这个夏天最后一天的烈阳,阳光刺眼,万里无云。 后面那几年的夏季,再没有过这样灿烂的日光。 · 五年后,法国巴黎。 落日西斜,秋季梧桐金黄绚丽,秋风拂过,黄叶飞舞,落叶满地。 金发碧眼的白种人在林道上散步,享受秋季独有的浪漫。 舒梨从他们身边经过,纤瘦单薄的肩背背着一个黑色写生画夹,地面上的落叶被踩出吱呀的声响。 微散落在肩头的头发被风吹乱,神情淡漠,干净白皙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她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即使在这生活学习了五年,可她仍像个融入不进的过客,主动疏离周遭的一切。 回到公寓,舒梨在玄关放下画夹,看到玄关处多出来的一双鞋。 她没多大反应,随手找来根皮筋,将头发随意挽在脑后。 觉得有些渴,就走去冰箱那边拿水。 公寓不大,因为舒梨性格的原因,公寓里面除了基础的家具,没太多别的东西。 走进来时,她看到今天茶几上的花瓶放了一束鲜花。 上周的鲜花已经被换掉,换了一束娇艳欲滴的百合玫瑰。 舒梨只简单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打开冰箱。 这时身后传来声响,浴室门被打开。从里面出来的男人刚洗过澡,头发滴着水,顺着脖颈流到锁骨上。 下身只围了条浴巾,腰身劲瘦。 他一边拿毛巾擦头发,一边望着舒梨的背影,轻扯唇角:“你回来了。” ※※※※※※※※※※※※※※※※※※※※ 五年后啦,时间跨度有点大,后面出现的男主已经不是以前的他了。 这部分确实有点虐,但是重逢之后就会慢慢甜起来,毕竟他们是在错误的时间相遇,女主不懂怎么爱人,男主也不敢爱。 至于男主对女主的感情,其实就是强烈吸引到沦陷,时间太短他自己都没发现。 - 今天周六,早点更新~ -感谢在2020-11-06 10:43:00~2020-11-07 10:52: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尾号3893 5瓶;小妍吗 2瓶;潇媚儿、小愿望、tink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chapter 13 13 舒梨对周洛南出现在这早已见怪不怪,冰箱冷气拂到她面颊,有着微微冷意。 她没回头看他,从冰箱里面拿出一片矿泉水,拧开,仰起脖子喝水。 周洛南擦着头发走到客厅,慵慵懒懒地靠在沙发上,可视线还是追随着舒梨。 今天她出去写生,穿得很简单,修身的针织开衫和淡色牛仔裤之间掐出一段极好的腰线,前后曲线清晰。 在窗口橘色余晖的映衬下,她的皮肤显得更加透白。 周洛南喉结上下滚动,失神片刻,转而露出个笑:“还是你这边舒服。我那边热水器老坏。” 舒梨酣畅喝完半瓶水,眸光淡淡瞥向他:“早就叫你换新的。” “要是换了新的,我就没理由每天来你这了。” 舒梨不作回应,将矿泉水瓶拧好,放置到一边。 周洛南生硬转了话题,问她:“今天写生怎么样?” “不怎么样。跟以前一样无趣。” 舒梨在巴黎这个艺术之都待了近五年,除了学会画几幅印象派油画,别的倒是没什么成就。 反正她只是换个地方荒废度日,永远不怕饿死。 窗台外,古典与现代结合的房屋层层叠叠,被笼罩在橙红晚霞之下,一声钟响,成群的白鸽在上方挥着翅膀飞过。 舒梨靠着窗台边,神色淡然地点上一支烟。 周洛南看着她,笑她怎么有股颓废文艺女青年的味。 舒梨吐出个烟圈儿,望着天边的红,思绪放空。过了会,她问周洛南:“已经毕业很久了,你怎么还不回去?” “回哪?” “回国。” 周洛南眸光定了下,反问舒梨:“你不回?” “不回。” 舒梨答得诚实,她对于回不回国,完全没任何想法。她在决定出国的时候,就说过,永远都不回去。 可在这个异国城市,她又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周洛南的神色有些不同寻常,他隐藏着,不让舒梨发觉。转而半开玩笑似的笑:“要不就在这定居吧,我搬来跟你住,多买张床,咱们就搭伙过日子了。” 舒梨抬眸看他,笑了笑:“你爸肯么?” “没什么肯不肯,他们族谱上没我名,我的存在对于他们来说,可有可无。” 周洛南模样轻松,依旧是那副纨绔样。 他们周家已经有个很优秀的长子,商界新贵,独当一面。而他,只是个私生子,藏着掖着,外界并不知情。 说起来,他和舒梨倒像是同一类人。 舒梨脸上还是带着笑,轻声道了句:“别傻了。” 不知是说周洛南的那句“可有可无”傻,还是前面周洛南提出的“定居”傻。 手机响了一声,舒梨灭了烟,打开看,是每月准时的转账通知。 这几年,舒连漪和她之间的联系少得可怜,最频繁的,不过是每个月银行的转账通知。 舒连漪会给舒梨转很多钱,多到舒梨用不完。 今天这笔转账,比以往多了十倍。 舒梨不由自主地微蹙起眉头,盯着手机看了好一会。 周洛南见她表情奇怪,不禁问:“怎么了,什么短信?” “没什么,银行短信。” 周洛南:“你妈又给你转账了吧。” 舒梨轻应一声,收起手机,转头望向窗外陌生的天。 这时,周洛南再次提刚才的话题:“要不认真考虑一下,在这定居。要是你不喜欢这,我们可以去环游世界。” “你有点反常。” 通常来说,周洛南如果发觉舒梨不应某件事,就不会再提第二次。 所以这会儿,舒梨觉得他有些奇怪。 周洛南干笑否认,显而易见地心虚。 “哪里反常了,你想多了。” “真的是我想多了?” “真的。” “行吧,当我想多。”舒梨说着,握着手机进了卧室,关门之前对周洛南说:“把你衣服穿上。” 门关上,舒梨给通讯录里许久没有联系的那个号码拨了过去。 上面的日期显示,上一次通话是两个月前。 电话过了很久才被接起来。 舒梨先问:“为什么一下子给我转这么多钱?” 舒连漪没说太多,只说:“这笔钱够你在那生活很久。” “你是怕我现在毕业了,会选择回去么?” “永远不回来,是你当初自己说的,你应该没忘。” 舒梨脸上反讽的笑意顿时僵住,手指握紧手机。 舒连漪主动结束了通话,舒梨甚至都没来得及说第三句话。她忽然感觉胸口发闷,熟悉的感觉席卷全身。 她丢下手机,拉开床头柜,从里面拿出一瓶药。 拧开瓶盖到出几粒胶囊在手心,开门去外面拿水时,看到周洛南在接电话。 周洛南已经套上衣服,几年间他的头发留长,不再是当初那个桀骜利落的寸头。 发尾的水珠滴在衣服上,洇出一团一团阴影。 舒梨不是第一次见周洛南打电话,但是却是第一次看到周洛南略慌张的表情。 她没有打扰他接电话,走去拿过起先喝了一半的矿泉水,将手里的药吞了下去。 周洛南匆匆挂完电话跑过来,来不及阻止她吃药。 他抓着她已经空了的手,皱着眉问:“怎么又吃药?” “抗抑郁的药,又不会毒死人,你慌什么。” 从决定出国到现在,舒梨偶尔会陷进抑郁的情绪走不出来,靠药物才勉强缓过去。 在那样的家庭长大,她没有病才奇怪。 周洛南每次看舒梨吃药都会担心,所幸舒梨只是偶尔。 他说:“是药三分毒。你突然吃药,又跟你妈闹情绪了?” 舒梨静静看着周洛南,语气平静,“你怎么知道。” “……”周洛南突然噤声。 舒梨几乎已经可以肯定,今天的周洛南就是反常。 他们认识很多年,从十几岁到现在,她了解他。至少,他可以回答一句“猜的”,但他没有。 他突然沉默不说话就已经不像他。 舒梨的直觉告诉她,周洛南有问题。 “周洛南,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面对舒梨突然变得犀利的眼神,周洛南心虚避开对视,违心应着:“没有。” “你知道的,我最讨厌别人骗我。” “我没骗你,真的。” “那你刚刚在跟谁打电话,为什么看到我的时候那么慌张?” 舒梨太心细太敏感,周洛南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她的眼。 周洛南还想撒谎,舒梨却忽然从他手中抢过手机。周洛南要抢回来,舒梨顺势抓着他的手,用他的指纹开了锁屏。 “舒梨——” 周洛南还想抢回去,但舒梨已经快他一步,看到了锁屏打开后的通讯录界面。 手机被拿回去了,周洛南还想掩饰,可舒梨已经看得很清楚。 通讯录第一行的那个号码,没有备注,但是她倒背如流。 即使她和她妈关系冷漠地像陌生人,她仍能背出她的号码。 “刚刚你们在打电话?她跟我说不到两句话,反而打电话给你?” 周洛南躲开舒梨的视线,一时不知该做何解释。 舒梨想不明白,追问:“你们一直有联系?” 周洛南下意识摇头:“不是的,是这两天才——” “为什么有联系。”舒梨的直觉从来没出过错,周洛南果然有事瞒着她。她现在情绪还算稳定平静,等着周洛南的回答。 可周洛南不想说,拿着手机走到沙发那,背对着舒梨:“舒梨,别问了。” “那是我妈,我总有知道的权利吧?”舒梨坚持。 周洛南对她一直很坦诚,他越这样瞒着,她就觉得越有问题。 但是周洛南还是不愿说。 为了让周洛南开口,舒梨走去房间拿出一瓶药,当着周洛南的面把里面药丸全都倒在手心。 “你不说,我就全都吃下去。里面有安定的成分,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周洛南呆愣住,意识到舒梨的意思后,他一下就慌了,连忙去抢药。 但舒梨比他快,背过身就要把药吞下去。 周洛南着急地从身后抱住她,按着她的手,手指用力抠开她嘴巴,不让她咽。 “舒梨你疯了吗?!不许吃!!吐出来!!!!” 舒梨不吐,两人剧烈挣扎着。 周洛南见舒梨意志很坚决,没有办法,只得松口:“我说——我说——你别拿自己生命开玩笑——” 直到听到这句话,舒梨才松了力,嘴巴里的药丸也吐了出来。 其实那不是什么药,只是普通的维生素片。 周洛南把所有的药丸和舒梨手上的药瓶丢到垃圾桶里,额上一层的汗。 他不知道舒梨在骗他,他是真的慌了。 “你能不能不要做傻事?” 周洛南卸了力般,靠在了墙壁上,望向舒梨的眼眸里满是无措。 面前这个单薄瘦弱的女孩,强硬起来,真的让他毫无办法。 他叹气,说:“你妈前些天联系到我,希望我能看住你,不让你回国。” 因为刚才的挣扎,舒梨的脸颊和手腕都有了深浅不一的红痕。她不明地问周洛南:“为什么?她就这么不想见到我,想把我丢在这里一辈子?她是多怕我突然回去?” “不是的。” 周洛南垂眸,似是有些不忍。 “你妈可能要坐牢。” 仿若晴天霹雳,舒梨一下就愣住了,“你说什么?” 周洛南:“你妈涉嫌集资诈骗,数额很大,现在舒氏很乱。” “你开玩笑的吧,”舒梨笑了两声,明显不愿相信,“她可是舒总,从我外公手中接过的担子,怎么可能诈骗,她都是这个位置的人了,不可能的。” “现在事情没有定性,避免牵扯到你,所以……你妈希望我能把你看住,短期内不要回国。” 舒梨摇着头,还是不愿相信。 不可能的,舒连漪多冷酷无情一个人,经历过多少商业场上的波云诡谲,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 “舒梨,这是真的,你现在待在这是最安全的。如果你妈真的判了刑,极有可能没收全部财产,到时你就什么都没有了。留在这,至少现在你还有一笔钱——” “你觉得我能像什么事都没有一样待在这里吗?她是我妈,我怎么可能不闻不问。” 没太多的时间考虑,舒梨的眸光变得坚定:“我现在就回去。” 眼看着舒梨要回卧室收拾东西,周洛南也急了:“别傻了,你回去能有什么用?你不是说永远都不回去吗?” 他拉住她,“你听我说,我会在这陪着你,你放心,也许你妈一点事都没有。” “放开我——” 舒梨用力挣脱周洛南的手,可周洛南却将她抱住,桎梏着。 她力气到底抵不过他,只能在他怀里挣扎。 “舒梨,先冷静点。” 周洛南尽管内心着急,语气还是尽量保持着耐心。 她一直都是平静的,周洛南就怕她因为舒连漪的事而受刺·激。 余光撇见垃圾桶里的药瓶和药丸,周洛南问舒梨:“还有药吗,先冷静下来好不好?” 舒梨停止挣扎。 见舒梨没那么激动了,周洛南才松开她,走去翻垃圾桶,想看药瓶里还有没有药。 可这时,在他背后的舒梨却是虚弱地轻笑一声:“那是维c。” “我还没傻到拿自己开玩笑。” 周洛南定住,白色的药瓶拿在手上,他打开看到瓶底还有几粒小颗粒的药丸,才想起舒梨吃的抗抑郁药,一直都是胶囊。 后知后觉自己被骗,刚才和盘托出的周洛南几乎是无语,转过来面对舒梨,压抑不住心底躁郁:“你真的是够了!” · 夜半时分,富有浪漫色彩的巴黎开始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起先的药物有安眠作用,舒梨睡了一觉,睡醒时候,已经不清楚现在是几点。 周洛南守在客厅里,一步没离开。 看到舒梨从卧室出来,连忙从沙发上起身,问:“醒了,肚子饿不饿?” 舒梨点头,困倦地抬手顺了一下散落额前的头发,整个人显得有些无力。 周洛南见她想吃东西,心定了不少,他就怕她不吃不喝闹着要回国。 “你想吃什么,叫外卖送过来。” “我想吃面。” “面?” 舒梨虚弱走至厨房,停在冰箱前。 从背后看,身形瘦削,蝴蝶骨清晰明显。 她从冰箱拿出两个鸡蛋,对周洛南说:“家里有面,我想煮面。” 舒梨还有心情煮面,周洛南心里的石头就更加落地。 他满口应承:“好,我帮你。” 公寓的厨房不大,两个人站在里面,一个打鸡蛋,一个把水烧开,将面条下进去。 盖上锅盖的时候,舒梨说:“没有盐了。” 周洛南放下筷子和碗,“我去买。” “快点回来。” “好。” 周洛南马上出了门,对留在公寓里的舒梨完全放松了警惕。 而在他离开之后,舒梨脸上淡淡的笑意隐去,目光平静。 周洛南很快就回来了,舒梨也已经煮好两碗面,很简单,碗里只加了个鸡蛋。 面已经盛好,摆在餐桌上。 舒梨将周洛南买回来的盐轻轻洒在两个碗里,然后坐下,说:“吃吧,可能味道不大好。” “不会,你做的肯定好吃。” 周洛南没想太多,在舒梨对面坐下来,拿起筷子。 在国外五年,他们是彼此最熟悉的人,但是并没更近一步。 舒梨有着很深的防线,无形中隔开了所有人。 周洛南也不敢轻易突破这层防线,他知道,舒梨随时会离开他。 而此刻,周洛南和舒梨面对面坐着,吃着简单的餐,四周的静谧让他有了种温馨的错觉。 他问舒梨:“我们现在这样,是不是也挺好?” 舒梨咬断面条抬头,眨着没多少光亮的眼睛看周洛南。 周洛南在她的凝视中笑了笑,“我们在这,就这样一起生活,挺好的。” 舒梨低头,重新用筷子夹起面条,平淡地说:“你应该找个喜欢的人一起过这样的生活,而不是跟我。” “我只想跟你。” 舒梨停顿一下,筷子搅弄碗里面条。 她不知是在想什么,安静了一会后,轻声对周洛南说:“吃面吧,要凉了。” 周洛南扯动一下唇角,眼底满是落寞。 他的心思,舒梨明白,舒梨的心思,他也明白。 他们都是最了解彼此的人,但是却没有其他的可能。 吃完面后,周洛南主动洗碗。大约是夜深了的缘故,他开始犯困。 刚洗完碗没一会,他就困得不行,靠在了沙发上。 舒梨走过来,让他进卧室睡。 周洛南勉强睁着眼,一面与睡意斗争,一面说:“我睡了床,你睡哪……” “我也睡床。” 视线模糊间,周洛南觉得眼前的舒梨像是虚幻的,连她说的话都那么虚幻。 最后他还是被舒梨扶进了卧室,踉踉跄跄几步,躺在了舒梨的床上。 舒梨帮他脱掉脱鞋,盖上被子。 周洛南还没完全睡着,他怕自己睡了之后舒梨会偷偷离开,所以他强撑着不睡,手指抓紧了舒梨的手腕。 舒梨明白周洛南在想什么,就在他身边躺下,望着天花板说:“我也困了,我和你一起睡。” 抓着她手腕的手终于有一点点松动。 周洛南缓缓靠过来,鼻尖是舒梨身上若有若无的馨香。 他念着:“你别偷偷地走……” “睡吧。” 舒梨用另一只手关了灯,房间骤然变暗。 两个人从未这样近距离地靠在一块,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入耳。 周洛南离舒梨很近,他日夜肖想的人,就在身边,他的心跳不受控的跳动,想离她近一点,再近一点。 舒梨感受得到周洛南拥住自己的手臂,还有他身体的热度,一点一点地传递到她肌肤之上。 她没有动,只静静躺着。 周洛南以为这是她允许的暗号。 他的唇落在她隔着衣服的肩膀上,灼热气息扑在她脖颈之间。 第一次颤抖的靠近,第一次大胆的尝试,他在神思模糊间做着下意识的动作。 而舒梨,却像块冰冷的石头,在静静等待着什么。 当周洛南的唇碰触到她脖颈皮肤,他也渐渐没了力气,脑袋埋在她的肩上,沉沉睡了过去。 又等了大约五分钟,舒梨确定周洛南睡着之后,才将他拥住自己的手臂拿开。 她重新开了灯,掀开被子下床。 取行李箱,收拾衣服和物件,一气呵成。 拉开床头柜抽屉拿出护照证件的时候,舒梨默默看向床上睡得很深的周洛南。 他吃的那碗面里,她在趁他出去买盐的时候加了一片安眠药。 分量不重,睡一晚上就会醒。 只是等他醒的时候,她已经在回国的飞机上了。 刚才的纵容,只不过是舒梨想让他放松警惕。 其实周洛南这个人,没太多心思,所以他才这么容易被她骗。 简单的行李收拾好,舒梨换了衣服,将公寓的钥匙留在了枕头边。她给周洛南重新掖好被子,抱歉地说: “对不起,我真的要回去。好好睡一觉,醒来不要生气。” 雨夜巴黎陷在一片沉寂的灰黑之中,舒梨推着行李箱,在路旁拦了辆出租车,直接去往戴高乐机场。 还未苏醒的城市,依然那么陌生,犹如第一次来的时候。 舒梨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回来,或者说,她对接下去的一切,全都不清楚。 当初选择出国,不过是想避开心底的伤口,不过是想要自由。 可是有了自由,她还是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空的。 她没有心,就只是个活着的躯壳。 同时间,国内。 江市金融区高楼林立,幢幢摩天大楼宛若钢铁森林。 华伦总部23层的行研会议室,圆环形会议桌坐满了加班的职员,书页纸张不断被翻动,无数台电脑显示器上的股票折线按秒变化。 背对着会议桌的男人,衬衫西装一丝不苟,高挺鼻梁上的银边眼睛泛着层冷光,漆黑双眸盯着对面大屏上的股价。 他周身的疏离感,与身后这一群忙碌的职员割裂开,不像在同一个画面里。 助理梁夏递上新的报表,说:“现在舒氏股价已经跌到很低,除了我们,还有好几家大公司虎视眈眈。” 男人接过报表,修长手指翻阅过一页,手腕随着翻阅动作从衬衣袖口露出,腕骨凸起分明。 他简略看过报表,嗓音低沉道:“再等等。” 梁夏显然诧异,忙不迭地说:“舒氏董事会内部已经一团乱,现在是拿到控股权的最佳时期——” “最佳时期还没到。” “可是……假如舒氏集资诈骗的罪证不足,不成立,股价会马上涨回去。我们就错失这个机会了。” “不会。”男人抬眸,脸部轮廓在光影下尤为深刻立体,他将报表还给梁夏,语气笃定,事不关己。 “舒氏已经崩了。” 梁夏懵懵的,虽然他没有很明白,可是他相信眼前这个男人的判断。 毕竟这个男人,是华伦的特邀分析师,在整个金融行业,他的分析判断数一数二。 国内像他一样只在投行待了一年就直接跳槽到华伦,三年时间坐到现在这个位置的人,少之又少。 无论何时都头脑清晰的男人,视线继续落在大屏幕上,却在看到舒氏不断往下的股票折线时,不受控地走了神,眸色是浓郁的黑。 五年可以改变什么,五年可以改变一个人,也可以改变一家企业的命运。 某些旧时画面闪现脑海,边寂沉默几秒,不动声色地交代梁夏:“继续盯盘。” ※※※※※※※※※※※※※※※※※※※※ 二更啦,又是大肥章,不留个评夸夸我吗!! - 舒梨妈妈的事跟边寂无关的,边寂只是负责在他们家破产后帮忙收购他们公司。 涉及专业方面,可能有bug,不用较真啦。 - 感谢在2020-11-07 10:52:17~2020-11-07 19:52: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汪汪喵喵想咩咩 22瓶;scorpio19 10瓶;尘星 3瓶;恩泽是我的大宝贝 2瓶;潇媚儿、何为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chapter 14 14 舒梨赶到机场,但是飞机因为天气原因延误了。 她在机场等了几个小时,等终于上了飞机后,又因为飞机故障,中途改飞至莫斯科,从莫斯科转机。 舒梨花了整整两天,才回到江市。 江市的初秋,已经是她所陌生的季节,这座城市日新月异,也早不是五年前她离开前那个模样。 唯一没变的,可能是道路两旁的银杏树,金黄色银杏叶一如既往随风轻拂。 从机场取出行李,舒梨将手机开机,给舒连漪打电话。 连着打了好几个,舒连漪都没接。 舒梨忽然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她跟舒连漪关系不好是真的没错,或者说她们根本没多少母女感情,可是舒连漪从来不会不接她的电话。 联系周洛南说的那些事情,舒梨一颗心悬起,又是一阵胸闷。 她在机场外面拦了辆出租车,报地址的时候想了想,最后报了舒氏集团所在的公司大楼。 出租车司机往目的地开,一路行驶平稳,可舒梨一阵又一阵地犯恶心。 从巴黎上飞机到现在,舒梨几乎没吃什么东西,主要是没胃口。或许是太久没吃东西肠胃有些受不住,或许是她太担心舒连漪,又或许,是刚回来水土不服。 离开五年,可能都已经不习惯这边的空气了。 手机屏幕显示二十多个未接电话,全都来自周洛南。 还有他这两天里不断发来的微信。 看着他发的那些,舒梨都能想象到他醒了后发现她已经走了时的气急败坏。 舒梨用细白的手指轻轻托着额头,另只手拿着手机,把周洛南发的那些微信从头看了一遍。 最后几条,是三小时前发的。 【你现在在哪?】 【我也回来了,你在哪,我去找你。】 【你能不能开机接电话??我保证不跟你算账,你先告诉我你在哪。】 …… 舒梨在输入框点了下,虚拟键盘弹出来,可她想了想,没有告诉周洛南自己在哪,只回了几个字:【我很好,不用担心。】 无论怎样,还是得跟他报个平安,不然他会担心得没完没了。 回复完,舒梨就重新将手机关机。 她觉得好累,单薄的身体往后靠,侧着头看向车窗外。 脑袋空空的,什么都思考不了。 一个小时后,市中心到了,越来越接近舒氏集团。 还没进入主路,司机就对舒梨说:“前面人太多,车开不进去,路边下车可以吗?” 舒梨放空的思绪收回,有些恍然,再次转头往车窗外看,前方确确实实围了很多的人,停了很多的车。 人群密密麻麻,看起来都是来看热闹一样。 而停着的那些车,有贴着电视台logo的面包车,也有很多警车。 司机在路边停下,帮舒梨从后备箱拿下行李箱,就开车走了。 舒梨停在原地好久,舒氏公司的大门就在前方不远,可她和它之间却隔了好远。 她推着行李箱挤进人群,一个接一个地擦肩,终于挤到最前面。 人群最前方,很多台摄像机,很多记者,好似还在做直播。 舒梨有些愣滞,旁边和身后看热闹的人群不断把她往前面挤,她仿佛像脆弱的浮萍,无处可定。 忽然间,人群热闹起来,摄像师们纷纷举起机器,记者们蜂拥而上,全都冲往舒氏公司的大门。 很多穿着制度的警察站在门口,从里面也走出来一长串的人。 当警察带着舒连漪出来时,舒梨错愕震惊,一下就失了神,呆呆望着舒连漪手上冰冷的手铐。 从前那样高高在上的人,此刻仍没有低下她高傲的头颅。 可她好憔悴,好瘦,一点都不是舒梨印象中的模样。 围观群众的喧闹舒梨已经听不清,她无法这样看着自己的妈妈被警方带走。 她什么都来不及想,松开手中的行李箱就要冲上去,可是就那一瞬间,她的手腕被人狠狠拽住。 不由分说的,舒梨被拉出人群。 警车的鸣笛声已经响起,这说明舒连漪已经坐上了警车,并被带走。 被拉到另一条主路上的舒梨想回头去追车,可周洛南拽紧了她,不让她走。 “你放开我!” “我不会放开你!舒梨你清醒点!!” 舒梨使劲挣脱周洛南的手,可她挣脱不开,周洛南毕竟是个男人,男女的力气有别。 随着越来越远的警笛声和渐渐散场的围观群众,舒梨挣扎的力气也越来越小,最后停止住,眼圈发红。 “我就知道你会来这。” 周洛南皱紧眉头,手上力气始终不肯多松一分,“舒梨你是不是太狠心了,竟然骗我,给我下安眠药。要不是你航班出问题,我还不能提早一步回来。” “刚刚我没拉住你,你想干什么?冲上去?你冲上去能解决什么问题??今天你妈被正式批捕,她涉嫌集资诈骗的罪名已经成立,你冲上去,不止你妈不会被放,你还会被带走,你的银行户头都要被查。” 舒梨很安静,银杏落叶打着圈飘落在她头发上,再落到地面,枯黄干涩,仿若她此刻的心。 她定定地看着周洛南,以平静的语气说:“是,你说的都对。” 周洛南表情松动,“舒梨……” “大概全世界就我没脑子,你们全都是对的。” 舒梨趁周洛南松力的时候,甩开他的手,往前两步握住刚刚被周洛南同时带离人群的行李箱提手,侧身对着他说:“你别管我。” “你想干什么?” “你不用管。” “舒梨!!!” 周洛南气急,过来就拉住舒梨手臂,几乎是忍住了吼她的冲动:“现在全世界也就我要管你!!!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告诉你,你什么都别想,我已经问过我家老头,你妈这个事已经板上钉钉,只是有期和无期的区别!” “舒氏董事会已经散了,舒氏马上就要改姓,你们家已经破产了你知道吗?!” 风有些冷,秋天的阳光好无暖意。 舒梨比想象中冷静,眉眼淡淡的,完全看不出任何情绪。 她不回应,周洛南烦躁抓头,“你到底听我说话了没有??” “听到了。” 舒梨缓慢地转着自己手臂,从周洛南的手指中挣脱,她浑身没什么劲,脸色泛着白,但语气很坚定。 “不管我们家有没有破产,不管董事会散了没散,这些我都不想管。我只想见我妈一面。” 她有太多的话还没来得及跟舒连漪说。 这么些年的孤寂委屈,她没来得及抱怨; 当初不想要她为什么又生下她,她没来得及细问; 甚至连亲生父亲是谁,她也毫不知情。 不管怎么样,她总得再见她这个狠心的母亲一面。 周洛南低了声,叹气:“你要知道,这很难。” 可很快,他又说:“我可以帮你。” 舒梨倏地抬头看他,眼底好似终于有了抹光。 “如果我跟我老头子开口,跟我那个大哥开口,他们应该会帮的。但是……他们不会随随便便帮一个跟周家没有关系的人。” 周洛南停顿一下,嗓音里有试探、不安和心虚。 “你跟我在一起,我们结婚。” 初秋的风,卷落下更多的落叶。 舒梨站在风里,许久没说话。 周洛南几乎不敢看她的眼睛。 他知道自己这叫什么,这叫“趁虚而入”。可他也没办法了,这当中除了他那点儿私心,其余也都是事实。 谁会愿意去帮助一个跟自己毫无关系的人,起码他们周家,生意人,利益至上,不会做赔本的买卖。 过了好一会,舒梨拉动行李箱,转身往前走,同周洛南擦身而过。 周洛南喊她:“舒梨——” 舒梨停步,背对着他,用平淡的语气说着:“谢谢你的好意。” 舒梨说完就走,瘦弱单薄的背影落在周洛南眼里,着实扎痛他的心。 她就这么残忍,这么狠心,这么无情。 这么些年他在她身边并无怨言,可到底就只得来一句“谢谢你的好意”,这叫他不平又叫他觉得自己仿若是在被凌迟。 “舒梨,你不要那么天真,没有人帮忙,你根本见不到你妈!现在只有我能帮你——” 舒梨没回应。 看着她越来越远的背影,周洛南大概知道,舒梨不会再回头了。 可他又笃信,舒梨会回头找他。 因为在这座城市,没人可以再帮她了。 · 舒氏总裁舒连漪被警方正式批捕的消息,是今日的头条新闻。 晚间全国各个新闻台都在播报这则新闻,不同的男女播音腔机械式地读着新闻稿,配着今日拍摄到的现场画面,在电视里轮番播放。 边寂端了一杯咖啡走出来,在去书房途中停下。 看电视的人不知又去忙什么了,留下个大屏液晶电视播报着晚间新闻。 客厅这边没开什么灯,边寂沉在阴影中,电视显示屏的光在他深色的双眸中闪动。 画面中的舒连漪不算陌生,这几年他们有打过交道。 其实舒氏早几年就有资金问题了,外界一直不知情而已。现在落到这一步,并不意外。 边寂不准备再看这个新闻,预备抬起脚步时,眸光忽地一滞。 刚才一闪而过的画面里,是乌压压的围观人群,可是他却好像……看到了熟悉又陌生的一张脸。 那是在他记忆中,永远明艳漂亮的脸。 在原地停顿几秒,边寂快步回到书房,用电脑重新搜索这个新闻,最后按下暂停键。 他怔怔地看着出现在电脑屏幕上的那个不算清晰的人影,五年前那些模糊影像重新在他脑海中拼凑。 她的笑,她的娇纵,她的蛮横,不受控地袭卷他的大脑。 ——她回来了。 这是他很确定的事。 冗长的沉思,边寂点了一支烟,上半身靠进办公椅的靠背中,眸里的暗光透过冰冷镜片,直直落在显示屏显示的那个人影上。 许久之后,他灭了烟,拿上车钥匙出了门。 ※※※※※※※※※※※※※※※※※※※※ 感谢在2020-11-07 19:52:12~2020-11-08 11:09: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是棉花花哇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梦对岸、恩泽是我的大宝贝 2瓶;潇媚儿、尘星、kethyyyy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chapter 15 15 入了夜的江市,车辆仍然川流不息,霓虹闪烁。 舒梨站在路口,不知该去哪。 她不敢住酒店,她知道警方迟早会查到她。 这城市的夜色太陌生,舒梨拦了辆车,想去寻找自己熟悉的地方。 她回到了以前住的地方。 四周静悄悄的,风吹树叶的声音格外清晰响亮,舒梨从很远,就能看到她家门口被贴上的封条。 她想起周洛南的话,舒连漪所有的财产都被查封了。 所以,她也没有家了。 舒梨不敢再上前,只能远远望着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看着它落在夜色中,没有一丝光亮。 也许周洛南是对的,这个世界上,除了他,再没有人可以帮她了。 瞧,现在的她,就没地方可去。 舒梨自嘲地笑一声,不知是笑自己还是笑什么。她推着行李箱回头,走了几步,迎面碰上个人。 “小……小姐?” 些许年没见,张嫂的模样倒没多大变化,她辨认出舒梨的时候,眼里满是诧异。 舒梨也没想到,会在这见到张嫂。 张嫂警惕查看四周,忙把舒梨拉到一边,小声说:“小姐,你怎么回来了?” 舒梨没回答,反问她:“你怎么在这?” “早上家里突然被查封,好多东西没来得及拿,我就想趁天黑来看看,看看能不能进去。” 张嫂说着叹气,看舒梨的眼神有些可怜,“小姐,舒总出了事……” “我知道。” 张嫂停顿一下,又问舒梨:“这么晚了,还没吃饭吧?” 舒梨跟着张嫂去了一家街头炒菜馆,多年的油烟让里面看起来油腻脏兮。 这么晚了,馆子里没什么人,老板正准备关门,来了客,勉强去厨房炒菜。 张嫂拿纸巾擦桌子,纸巾擦下来厚厚一层的黄色污渍,说不清是什么。 舒梨看到了,什么都没说,坐下来。 她没太多心思吃饭,但是她确实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 不管怎么样,还是得吃一点,吃饱了才能再想办法。 老板在厨房炒菜,油烟熏出来,大概是放了辣椒,舒梨被呛得咳嗽了几声。 抬头再看,张嫂不知道去了哪。 老板娘端了盘辣子鸡出来,拿来两份餐具,然后又进去厨房帮忙。 舒梨拆开一次性筷子的塑料袋,对着这盘满是红辣椒的辣子鸡却下不去筷子。 她不会吃辣。 她又把筷子放下。 大概没过多久,门口传来骚动,舒梨以为是张嫂回来了,可抬头看去,看到的却是穿着藏蓝警服的警察。 老板和老板娘以为出了什么事,连忙从厨房出来,可那几个警察,却把目光牢牢锁在了舒梨身上。 舒梨坐在那,与他们对视着,脸上平静,几乎没有表情。 而后,她轻轻笑了笑。 警车的警报声响起,滴嘟滴嘟,响彻耳膜。 舒梨很安静,坐在车里,没有反抗,也没有说话。 她甚至也不能去怪张嫂。 张嫂向警方举报,总有她的原因。也许是害怕她缠上她,也许是想跟警方谈条件,想进被查封的房子里拿东西…… 总之,每个人本身都自私自利,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善意。 · 边寂的车停在被贴上封条的舒家门前,似乎有警车鸣笛的声音传来,离他越来越远。 他透过半开的车窗,静静看着那扇紧闭的门,眼眸深谙着。 手机响了起来,边寂从不知名的思绪中抽离,接起电话,温柔笑着:“怎么了?” 电话那头是娇滴滴的抱怨:“好不容易今天不加班,你怎么又出去了!” “有点事。马上就回来。” 电话挂断,边寂重新看向那扇门,唇边的笑意点点骤减。 他是想来看什么呢,看她是不是真的回来了么。 就算回来,也不会再来这吧。 他觉得自己有点好笑。 边寂转动方向盘,将车开离。 · 舒梨在审讯室坐了一个多小时,面对穿着冰冷制服的警察,她还算配合。 警方问什么,她都答“不知道”。 她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警方以为她故意不配合。 舒梨被重复审讯,问来问去都是那几个问题,问她对舒连漪的情况知不知情,国外有没有洗钱的账户,她又参与了多少。 昏暗的光,冷冰冰的审讯室,透不过一丝的气,舒梨被逼问到快崩溃。 她一直重复:“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警方从舒梨这问不出一个字,语气越来越强硬,可舒梨仍只回答“不知道”。 审讯室的门被敲开,负责查舒梨账户的警察走进来,跟审讯的警察低声交耳了几句,然后对舒梨说:“你可以走了。” “你账户的所有资金都跟舒氏有关,依照法律,现在全部冻结。” 舒梨定定看着跟她说话的警察,说:“我想见我妈。” 警察笑了声:“你现在是暂时没有嫌疑,要是查到什么,你也得蹲监狱。自身都难保了,还想见主犯?” 舒连漪肯定是不给见的,避免两人串口供。 舒梨从来不向人示弱,可这个夜里,她第一次用央求的语气,求警察让她见一见她的妈妈。 她知道舒连漪就在这,她已经离她很近了,但却见不到。 舒梨求了好几次,最后得到的仍是无情的拒绝。 夜深人静的警察局门口,舒梨推着自己的行李箱一步一步走远。 夜里的风那么凉,舒梨衣着单薄,风从针织衫的缝隙穿过,一阵又一阵的凉意。 她没地方去,现在倒不是怕用身份证住宿被警察找到,而是她没钱了。 现在这样移动支付方便的社会,很少人再随身携带大量现金。 舒梨刚从国外回来,身上没有一张人民币。 银行卡全部被冻结,除了支付宝余额里的几十块,她再没有一分钱。 舒梨打开手机,看了看,44.8。 只有44.8。 买包烟,就没了。 舒梨不记得自己沿着马路走了多久,反正看到一个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就停下了。 便利店门口有坐的地方,有桌子有椅子,还有遮阳伞,要是突然下起雨,也不用怕被淋湿。 舒梨被自己的想法逗乐。 她走进便利店,买了瓶矿泉水,买了个面包。 看到收银台后背摆着的烟,她犹豫了一下,又要了一包烟。 暗沉无边的夜色,不知谁与她偷换了命运,她从天堂跌落,一无所有。 但她不后悔。 如果要她拿着那些钱在国外装聋作哑地过日子,她做不到。 她还是有良心的。 坐在便利店门口的椅子上,舒梨将烟点上,不合口味的尼古丁味道让她嘴巴发苦。 她买了包便宜的烟,不是她平时抽的。 她平时抽的,现在已经买不起。 夜空有几点星光闪烁。 舒梨望着夜空,欣赏起星星。 算是苦中作乐。 从警察局出来就已经是凌晨,没几个小时,天边便出现一抹鱼肚白。 夜色褪去,天青弥漫。 沉睡中的城市慢慢苏醒过来。 舒梨坐了半夜,看着天已经亮了,对面马路的车流渐渐多起来,终于有了些倦意。 她伸手摸到桌上的烟壳,才发现里面已经空了。 倒成了老烟枪了。 舒梨觉得渴,矿泉水已经喝完,她想再去买一瓶。 现在也就只买得起水了,可能很快,她连水也买不起。 这么久就只吃了一个面包,加上一夜没睡,舒梨从椅子上起身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晕眩。 身旁恰好经过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适时将她扶住。 “姐姐你没事吧?” 声音很甜。 舒梨想说“谢谢”,却发现自己嗓子已经哑了。 都怪烟抽的太多。 她冲女孩微微笑了笑,礼貌摇头。 女孩松开她,就往便利店跑,看起来是赶时间买东西。 可舒梨却站在那,望着她的背影,一阵恍惚。 她看到女孩耳朵里戴着助听器。 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小女孩。 那个小女孩现在应该也有这么大了吧,应该是读高中的年纪了。 舒梨暗暗嘲笑自己现在还有心思去关心这个,那根本是与她无关的事。 女孩已经从便利店买好东西跑出来,看起来是真的赶时间,急匆匆就往马路对面停着的黑色车跑去。 舒梨没有再看,走进了便利店。 停在马路边的黑色卡宴,车门被打开,沛沛坐到副驾驶,把自己买的面包和牛奶递给边寂。 “在忙也要记得吃早餐,这个给你,要记得吃掉。” 单手握着方向盘的边寂,好似没听到。 藏在镜片后的双眸,幽深如海底的暗礁。 “哥?” 沛沛有些奇怪,喊了他一声。 边寂这才稍稍回神,淡声问:“中途下车就为了给我买早餐?” “对呀,你工作那么忙,三餐不规律,等我去了学校没人再盯着你吃饭,你肯定又是有一顿没一顿。” 沛沛念叨着,把购物袋放在了中央扶手上,再抬头严肃提醒:“记得,一定要吃。” “知道了。” 边寂仍是淡淡的语气,似是不经意转头一样,马路对面的那个人影已经不见了。 桌椅旁边的行李箱倒是还在。 边寂发动车子,送沛沛去隔了一条马路的江市一中,沛沛现在17岁,读高一。 几年前戴上助听器后,她开始学习说话,渐渐可以跟别人用语言正常交流。 大部分的时间花在了这上面,所以她比同龄人晚读了一年。 一中是重点高中,住宿学校,一个月放假一次。 刚放完国庆,沛沛回校有很多行李,边寂要送她进学校,但是她不让。 校门口碰上同班同学,几个人各自分拿一点,就相互交谈着一起入校。 初秋的日光开始倾泻,边寂看着穿着校服、与同学交谈甚欢的沛沛,轻抿唇角。 重新坐回到车里,梁夏的电话就进了来。 梁夏的声音透过车内蓝牙传到边寂耳朵里。 “边总,舒氏控股协议已经收到,是现在传给你,还是等你回公司?” 边寂抬手轻扶金边眼镜,深不见底的眼目视前方,不知在看什么。 而后他说:“等我回公司。” 大四那年,边寂没有选择去舒氏,进了一家投行实习。 后来跳槽,进了华伦总部,跟着原来的分析师做了一年,最后接了他的班。 当年舒连漪有一句话确实没说错—— “不用几年,国内整个金融行业都会知晓你的名字。” 事实确实如此。 但是当年的舒连漪大概想不到,等整个金融行业都知道边寂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却会落到锒铛入狱的地步。 “边总,听说昨晚警方找到了舒氏舒总的女儿,审讯了一夜放了。” 梁夏对这方面有些八卦,他说着,“一直没听说她还有个女儿,据说一直在国外,警方本来已经打算跨国追捕。” 一直没听到边寂出声,梁夏恍然自己好像说得太多,赶紧改口,汇报今日的会议安排,然后就断了电话。 边寂本该到时间回公司,但却在车里坐了很久。 随后他将车调头,开往起先沛沛下车买东西的便利店。 · 舒梨在便利店门口喝完整整一瓶矿泉水,饥饿感被抵消了一些。 可抬头望着这清晨的日光,她觉得刺眼,又有了晕眩的感觉。 舒梨缓缓神,拉起行李箱的推杆,预备离开这。 转身的那瞬,随着刺眼日光而来的,是背着光的虚幻而又模糊的身影。 他像是朝她而来,西服修挺熨贴,金丝边的眼镜架在高挺鼻梁上,一丝不苟,满身疏离。 距离一点一点拉近,舒梨终于看清他的脸。 旧日碎片拼凑,他的眉眼仍然冷寂,高高在上睥睨世人。 最后他从她身边经过,进了她身后的便利店,没落下一个眼神。 陌生又凛冽。 短短几秒,舒梨的心神似乎被抽走大半,已经离她很远的记忆忽然如山崩海啸般涌来。 那一年夏天的潮热、湿灼、喘息,在脑海中拼命翻涌。 这是她连做梦都不愿梦见的人。 舒梨陷入难以抽离的恍惚,眼前景象在扭曲,虚虚晃晃。 几个学生奔跑着进便利店买东西,相互还打闹着,其中一个没看路,不小心撞上了舒梨。 舒梨就这样摔在地上,手掌心和水泥地面摩擦,疼痛感袭上心头。 几日的坚强终于在这刻崩塌。 她觉得此刻的自己很落魄,很可笑。 尤其是当刚才那个男人重新出现在她眼前、朝她伸手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得到了这世上最让她不想要的怜悯。 可那个男人仍定眸看着她,没有收回他的手,他那双清冽的眉眼,一如当年。 ※※※※※※※※※※※※※※※※※※※※ 下一章入v,有万字更新,订阅可参与抽奖哈。 搓手手求个评论 贴一下预收文,下本要开的,求大家收藏一下! 《危险又迷人》 初芮18岁那年闹事进警局,是江寒郁过来捞的人。 警方询问他们什么关系,江寒郁冷冷扫了眼衣衫不整的人儿,开口:“她哥。” 后来,江寒郁到底没成为初芮的哥哥,初芮的妈也没成为江寒郁的继母。 但初芮却被迫困在了江寒郁身边。 几年间,初芮一直不甘成为这个男人悉心浇灌的温室花朵,受够控制,处心积虑地想逃脱。 最后她逃了。 后来遇到个赤诚热烈的少年。 订婚前夜,初芮却在暴雨中见到已经不省人事的他,他本该是她明天的新郎。 绝望之际,她的下巴被身后的男人扣住,终于找过来的男人,在她耳边薄唇轻启: “要他活,就跟我走。” *野玫瑰x折玫瑰的男人 *男主狠戾,强取豪夺,火葬场,一开始两人都没有心 感谢在2020-11-08 11:09:58~2020-11-08 20:35: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亦扬顿挫_ 11瓶;玖柒玖玖、尘星 2瓶;tink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