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的自我修养[综神话]》 初生(一) 《死神的自我修养[综神话]》 //彦缡 //2020.6.30 //晋江文学城 第1章 大地之下。 冥府。 “嗯……” 有人从床上坐了起来。 银白色的发丝在他的身后随意的披散着,绛紫色的缎被因为坐起来的动作而从身上滑落,一直滑到腰腹间,露出了白皙的胸膛,以及薄薄一层的肌肉肌理,柔韧而又充满了美感。 一双手从旁边伸了过来,搭在了那纤细的腰上面,随后略一用力,将他又给重新的摁回了床上。 “别闹,达拿都斯。”阻止了他的那个声音里面带着浓重的倦意,像是下一秒就要睡过去一样,“陪我……再睡一会儿……” 虽然话是这样说的,然而实际上,那之前将对方重新拽回去床上的手臂却并没有收回去,反而是变本加厉的圈住了少年的腰身,显然是不打算给他半分的离开的机会。 在做完了这一系列的行动之后,他便再一次的、心满意足的搂着自己的珍宝入睡了,徒留明明已经清醒却又无法起床的银发少年瞪大了眼睛看着头顶层层叠叠的床幔,半晌才有些忍无可忍的推了推那箍住了自己腰身的手。 “修普诺斯!” 银发少年的声音里面满是羞恼。 “放开我……我要起来了!” 躺在他身侧的金发少年这才有些不情不愿的睁开了眼睛。 “不是还很早么?”他的声音里面带着浓重的倦意,听的旁近的人也会觉得自己像是被不由自主的感染,想要跟着一起睡过去一样,“再多睡一会儿……” “……不!我不想睡了!” 他的兄弟斩钉截铁的这样回答。 修普洛斯闻言就有些失望,但是终归还是遂了他的意思,松开了圈住达拿都斯的手臂,撑着坐了起来。 “那么,好吧。” 他低下头来,俯视着自己还躺在床上的兄弟,懒洋洋的、小小的打了一个呵欠。 “你打算去干什么呢……小塔。” 达拿都斯黑着脸将他的手抓起来,从自己的腰上面强势的撸了下去。 “干什么都比躺在床上要来的好些吧!” ------------------------------------- 洛远风觉得无论再过多久,他都没有办法想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他分明记得自己上一秒还眼睁睁的看着迎面而来的卡车,死亡的触感是那样的真实而又冰冷;但是下一秒,眼前的一切都像是走马灯亦或者是飞速的略过去的影片那样的从眼前飞快的消失不见,一整片黑色的沉寂没有任何的征兆的闯入了他的世界里面。 按理来说,人类——亦或者是其他的任何一种生物,对于黑暗的惧怕都应当是天生的,因为那代表着某种未知的存在,而在这样的未知当中,谁也不知道究竟都隐藏着一些什么样的危险。 所以。 如果是为了自己的安全的话,会本能地去逃避黑暗,也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亦或者是无法想象的事情吧? 但是眼下却完全不同。 因为对于洛远风来说,这将他包裹和环绕的黑暗却并没有带来任何的危险的感觉;正好相反,从这些黑暗当中传递来的是足够安心而又温暖的感觉,温柔的让人几乎想要落泪,几乎想要闭上眼睛醉倒在这样的黑暗当中。 只是这样的安静与祥和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很快,在木菊显得有些过分浓郁的香气当中,随着风吹来了大朵大朵的艳红色的花瓣,还有什么人带着清浅笑意的声音。 “快醒来,****。” 那个声音说。 “你已经睡了太久的时间了。” 这一道声音就像是破开重重迷雾与叠嶂的、仿若是能够开天辟地的光束,将眼前的一切都全部驱散。站在光的尽头的金发少年散落着长发,那一双看过来的眸子是极浅淡的金色,像是晨曦的日光。 他冲着洛远风点了点头,唇角露出来了好看的笑意,朝着他伸出手来。金色的眸子本该是冰冷而又无机质的,但是在这一刻——至少是在看着洛远风的这一刻,却是柔软了下来,带着温暖的色彩。 “我们该出生了。” 金发的少年对着他说。 “——达拿都斯。” 几乎是以这个名字的出现作为临界点,原本苍白的、像是失了色的黑白相片一样看不分明的那些迷雾一样隐藏在脑海当中的某些东西在这一瞬间染上了色彩,将那些洛远风本该知道、但是在此之前却又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所以迟迟未曾告知给他的传承尽数的揭示。 洛远风——亦或者说,这即将诞生的神祇抬起眼眸来,将手搭在了金发少年递来的手中。若是有第三个人站在这里的话,那么他便会惊讶的发现,这面对面站着的两位少年神明之间拥有着极其肖似的容貌,甚至于完全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只是当他们站在一起的时候,却又绝对不会有人将他们认混,因为兄弟二人一个是金发金眸,周身气质透彻清亮,就像是云端之上那飘荡的晨风;而另一个则是银发银眸,分明是相同的容貌,却是偏偏在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生出了一种莫名的凶煞之气来,像是从黑暗当中看过来的拥有着可怕气息的凶兽,尽管并未在面上表露出来,但是也会在看见的第一眼便心生畏惧。 这象征着,这两位拥有着相同的容貌与迥异的气质的神明拥有着完全相反的属性。一为天神,一为冥神。 “让你等太久了吗?” 银发的神明轻声问。 “修普洛斯。” 他是达拿都斯。 希腊神话五大初始神之一,黑夜女神尼克斯的孩子,能够与初代神王二代神明,掌管死亡的君主——达拿都斯。 而站在他面前的金发神明,是他一母同胞的兄长,睡神修普洛斯。 一朝由人变神,太过于突然,也太过于不知所措。在母神的腹中成长的成千上万年无知无觉,达拿都斯与此世唯一建立起来的联系,或许便只有那一直都与他相互依偎着共同成长的同胞兄弟。 他们一母同胞,双生双神,原本便该是这世间最为亲密的、其他的任何存在都没有办法比你和拆分开来的存在。 修普诺斯唇畔笑意更盛:“没有很久。” “只是……你的这一场美梦,我不得不提前打破,还真是有些抱歉。” 掌管睡眠的神明抬起手来,一朵拥有着过分艳丽了的色泽的罂粟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的手中。修普洛斯将那一朵罂粟别在了达拿都斯的耳边,挽了一缕银色的长发,少年看上去便少了几分凌厉的肃杀,而平板无故的多出来了一抹的艳色,罂粟红色的花瓣更是衬得他肌肤白皙仿若透明。 “等到出去之后,我在补偿你更多的美梦吧。” 修普洛斯手上用了些力,牵着达拿都斯,朝着前方不远处出现的那一条越来越亮的路走了过去。 “但是现在。” 他说。 “我们,该诞生了。” 这便是,曾经身为人类,而如今以神明之身行走世间的神明,在最开始的时候,所经历的故事。 ------------------------------------- 眼看着达拿都斯都已经离开了床铺,修普诺斯叹了一口气,到底是也没有继续执着的要待在床上,而是也翻身坐了起来。 他从一旁拉过来了衣袍随意的披上,金色的发散乱的披在身后,一只手支着自己的下巴,看着达拿都斯背对着自己正在将那一头银色的长发编成单股的粗大辫子,便忍不住的笑出声来。 “?” 达拿都斯有些不甚理解的回过头去看他,不知道修普诺斯这究竟是在因为什么而发笑。 “怎么了?” 达拿都斯忍不住问。 无论是上一世为人之时,还是这一世的为神的时光,达拿都斯从来都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是什么聪明的人设……但是没关系啊!这不是还有修普诺斯吗?修普诺斯聪明不就够了吗? 他们尚还在母神的腹中便已经在一起,而达拿都斯也相信,这样的时光会长长久久,修普诺斯将会一直都陪伴在他的身边,如同此前的那成千上万年一样。 “不,我只是在想……” 修普诺斯轻笑。 “小塔真是非常的可爱。” 达拿都斯闻言,受伤的动作登时就顿了顿,随后转过身,如同恶虎扑食一样的朝着修普诺斯扑了过去。 “什么啊!” 因为并没有预料到达拿都斯这样的操作,再加上兄弟二人之间若是要单论战斗力的话,倒也的确是掌管死亡的达拿都斯要更胜一筹,因此修普诺斯非常轻易地就被达拿都斯扑倒,而后者压在他的身上,伸出手来在他的脸上胡乱的捏来捏去。 “我才不可爱——话说这种词根本就不是用来形容男性的吧?!” 达拿都斯像是一只炸毛的猫一样的扯着修普诺斯的脸,而后者倒也是好脾气的任由他在自己的脸皮上面发泄。 达拿都斯气鼓鼓的给修普诺斯扎了一个双马尾,面上的笑容带着不怀好意:“嘛,你这样也很可爱哦,修普诺斯!” 修普诺斯却并不生气,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却是让达拿都斯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是皮一紧。 ……这种程度应该还不至于生气吧?达拿都斯不确定的想,别看他在修普诺斯这里胡作非为的简直不像个样子,然而实际上,达拿都斯在某种意义上还是挺怵修普诺斯的。 因为那家伙根本就是一个超级无敌大腹黑啊。 而自认只是十分普通水准智商的达拿都斯,并不觉得自己可以在修普诺斯的面前得到胜利。 他不免打了一个哈哈,意图将这件事情给岔过去,只是在兄弟二人这样嬉闹的时候,从遥远的天边却传来了某种让人心头会不由自主的一震的巨大响声,就像是有什么十分沉重的东西狠狠地砸到了地面,因此连带着他们这地面之下的冥神的居所都同样受到了影响。 “怎么回事?” 达拿都斯停下了手中同修普诺斯嬉闹的动作,皱起眉来。 “天神……又在干什么?” 或许是先天的属性不和,居于云端之上、象征着美好的、日光之下的事物的天神,与长居于地面之下的冥府里面的冥神,打从生来便是相互diss。修普诺斯的存在算是个意外,毕竟他是初始神的子嗣,又有着达拿都斯这个即便是绝大多数的冥神也惹不起的死神作为兄弟。 这么一来的话,有事没事说上对方几句也算不得什么,不过是日常操作。 修普诺斯的眉同样皱了起来。他伸出手去,在空中随意的抓了一把,流动的风将神明想要得知的讯息告诉了他。 “怎么回事。修普诺斯?” 达拿都斯问。 与自己的兄弟不同,身为死亡的化身的他,天生的并不受到其他生灵的亲近和喜爱;而与他完全相反的,既是天神、又拥有着“睡眠”这样的神职的修普诺斯,天然的便能够得到其他生灵的好感度。 因为,睡眠是休憩与美梦,而死亡却是永远都再不会睁开双眼的黑暗长眠。 修普诺斯转过头来。达拿都斯看见他的那一双金眸当中有光芒明明灭灭闪烁不定,似乎是它的主人正在思索着一些什么。 “乌瑞亚陨落了。” 最后,修普诺斯这么对他说。 达拿都斯的呼吸猛地一窒。 乌瑞亚。 从与他们的母神尼克斯同为五大初始神之一的地母盖亚的指尖诞生的三维初始天神之一,作为无数山脉化身的山峦之神乌瑞亚。 虽然与对方并没有太多的深交,但是达拿都斯却也记得那时一个眼神清澈透亮、笑容亲切而又温和的神明,偶尔他离开冥府前往地面上的世界的时候,乌瑞亚会冲着他笑,和他打招呼、问好以及闲聊。 而现在。 那个有些过分温柔了的神明……陨落了? 达拿都斯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达拿都斯。” 这个时候,修普诺斯却是罕有的唤了自己不大聪明的弟弟的全名。他用那一双金色的眸子望着银发的神明,清浅的眸光在这一瞬间变的极为深沉,就像是集聚的深潭或是暗渊。 “这一段时间,除非有我的允许,否则的话……” “不要去地面上。” 修普诺斯垂下眼睫来,金色的纤长睫毛遮住了他的双眼,也连带着遮住了他眸底那诸多的思量。 这自天地初开、神明降生之后便犹如一潭死水一样平静的世界,大概……要乱了。 “听我的,小塔,不要擅自去我看不见的地方。” 金发的神明将自己的兄弟拥入怀中,像是安抚小孩子那样的拍了拍,附在他的耳边低语,只是终究还是没有将自己想说的话说全。 ……因为那样的话,我将没有办法用自己的双眼注视着你,没有办法用自己的双手去拥抱你。 我一母同胞的、与我拥有着超越了这世间的一切的亲密关系的兄弟啊,我惶恐和害怕着你有朝一日会像是乌瑞亚这样,一声不响的骤然陨落消亡。 他更紧的抱住了自己怀中的少年,金色与银色的发有些杂乱的纠缠在一起,一时之间甚至有些没有办法分择开来。 我们要在一起,长长久久的在一起……直到那时间的尽头。 ※※※※※※※※※※※※※※※※※※※※ 对不起我裂开了我万万没想到这种憨批事情我还能干第二次。 对,我又忘了存稿箱设定过时间(战术后仰) 这……这……算了你们激情辱骂我吧我承认我是个憨憨(爆哭) 这本先隔日更呜呜呜。 初生(二) 第二章 “……修普诺斯?” 达拿都斯被这样突然之间来自于自己的兄长的、有些过分亲密了的拥抱给弄得有些不知所措,甚至于一时之间都遗忘了因为那突如其来的、“乌瑞亚的死亡”这一消息所带来的心底的震动,反而是将全副的心神都放在了做出了平日里面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的修普诺斯的身上。 “你怎么了?” 虽然有些犹豫,但是达拿都斯最后还是伸出手来,在修普诺斯的背上轻轻地拍打着。 呃,安抚人的话,应该是这样的吧? 达拿都斯迟疑的调动着自己的记忆。 “……”他这样的行为简直是让修普诺斯有些哭笑不得,此前的全部情绪在这一刻都淡下去了,遗留下来的只有对于达拿都斯这让人啼笑皆非哭笑不得的行为的无语。 “……你在干什么呢,小塔?” 修普诺斯松开了自己环抱住达拿都斯的手,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幽幽的问。 但是达拿都斯确实完全没有听出来修普诺斯的语气里面所蕴含的那些说是生气尚还欠些距离,但如果要说那是平平淡淡无事发生,却又委实有些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情绪,反而是皱着眉,对于自己的兄弟问出来了这样答案分明是显而易见的问题感到了万分的迷惑不解。 “我不是在安慰你么?毕竟乌瑞亚陨落了,你看上去很害怕的样子啊。” 达拿都斯这样说着,稍微顿了顿,突然又笑了起来。 “但是我真的没想到啊,阿修,你居然在这种事情上面这么胆小……的……” 他起先声音还很大,甚至是隐隐约约的带着笑意;但是很快的,达拿都斯的声音开始逐渐的变小,到了最后更是趋近于无、直至消音。 多少还是有些求生欲的银发神明看着自己面前那仿佛是浑身上下都在散发着黑气的兄长,有些紧张的吞咽了一下口水:“我说错了?” 语气犹犹豫豫,然而熟悉他的修普诺斯一听就知道,这家伙根本就只是在委曲求全的想要蒙混过关,实际上一点也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你不要不说话,修普诺斯。”他这个要笑不笑的样子,达拿都斯觉得自己就更加紧张了,“你哪怕吱一声呢?” 然而这句话不说也便罢,不过是刚一出口,便迎接来了修普诺斯的当头一个暴栗:“吱一声?你把我当什么了?老鼠么?” 达拿都斯扁了扁嘴,没敢说话去挑战修普诺斯的容忍底线。只是看那眼神,明显还是很不服气的。 修普诺斯多了解他啊,一眼就知道达拿都斯现在肯定在心里面暗搓搓的骂自己。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有些不能理解明明是一同被孕育、一同从母神的腹中于相同的时间相同的地点诞生在这个世界上面,为什么这么几千年过去了,他的弟弟依旧像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如果说以往的话修普诺斯倒也不介意他这个样子,毕竟他们的母神贵为初始神,他们生来便是自带神格神位的、身份尊崇高高在上的二代神明,想来也不会有谁能奈何的了他们、亦或者是给他们脸色看;可是如今乌瑞亚的陨落像是一根刺一样的扎在了修普诺斯的眼睛里面,让他不免就开始担忧起来。 如果同样作为初始神之子、二代神明的乌瑞亚都能够陨落的话,那么他与达拿都斯,似乎也并非是他们所以为的那样能够高枕无忧。 这么一来的话,修普诺斯再看达拿都斯,眉头顿时就皱的更紧了。 他叹了一口气,伸出食指和中指来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总之……在弄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之前,不要去地面上了。”修普诺斯道,“我知道你素来喜欢地面上的世界,但是这段时间,你还是给我老老实实的待在冥府里面吧。” 然而出乎于修普诺斯的意料的,素来都十分听话的达拿都斯这一次却是犹豫了片刻,接着摇了摇头。 “不行呀,阿修。”他说,“这有点难办呢。” “因为……” “乌瑞亚他,给我留话了。” 修普诺斯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类似于“怔忪”这样的表情,缓缓地转过眼来将目光落在了达拿都斯的身上:“……哈?” ------------------------------------- 而实际上,达拿都斯的这一番话也并非是什么拿来糊弄修普诺斯的说辞。在大地震动、群山崩塌的那一刻,他的确是听到了来自于乌瑞亚的声音。 亦或者说,那从严格的意义上来说的话也并非是什么对话,而应该是某种近似于歌声一样的、意味不明的絮语和浅唱低吟,拥有着某种莫名的音调和韵律。 按理来说,那本该是谁也不曾听闻过的未知的声音才对,但是达拿都斯却是觉得自己居然可以奇迹一般的理解了其中的意思。这是死亡谱写出来的歌曲,犹如黑色的音符混着乐章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达拿都斯几乎是本能一样的伸出手来,想要一把抓住那在自己面前不断的滚动的死亡乐谱——而他也的确是抓住了它,赞颂死亡的歌声在耳边被骤然奏响,一瞬间像是有无数的、此前并没有来得及被赋予达拿都斯、而是在黑暗当中静静地蛰伏着的某些东西终于是破土而出,全部都在这一刻呈现在日光之下。 达拿都斯在那一刻突然有了某种明悟。 甫从诞生的那一刻起,便与他一同伴生的、他生而领之的法则既是“死亡”。就像是他的兄弟修普诺斯可以在罂粟花的香气当中催眠神明、令他们陷入无知无觉的沉睡当中那样,作为死神的达拿都斯,他原本应该能够做到的该与自己的兄长不分伯仲—— 他的指尖一点一勾,便该是将生命握在手中,让死亡伴随着绚丽的木槿开满一整片大地,无论是神明也好,还是其他的任何一种生灵也罢,都没有谁能够幸免。 那才该是……掌管死亡的神明,所应该有的样子。 只是并不等达拿都斯在这个方向上进行过多的思考,却有一道声音在他的脑中猛然响起,甚至说那声音是直接响彻在灵魂当中的也未尝不可。 那是一道女声,空灵、透彻,但是又带着某种悠远和神秘,像是头顶的那万载布满了星辰的夜空。 “达拿都斯。” 达拿都斯整个人登时就是一抖。 他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平心而论,女声动听而又柔和,但是达拿都斯就是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皮一紧,不由自主的就气势矮上了那么几分。 因为——那是属于他的母神,黑夜女神尼克斯的声音。 “小塔?” 修普诺斯看他脸色不对,额头都快要冒虚汗了,不免有些疑惑的问了一声。 达拿都斯张了张嘴,想要回答修普诺斯的问题,但是尼克斯却也近乎是同时的对他说:“你来深渊下面见我。” 达拿都斯顿时就皱起来了一张苦瓜脸。 然而面对着来自于修普诺斯的关心担忧的目光,达拿都斯还是给出了回复:“……没什么……母神要我去见她一趟。” “既然是母神的传唤,那么你就快去吧。” 然而修普诺斯却发现,自己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达拿都斯的脸色看上去又要苦了三分。 他不免就有些好笑起来,伸出手去扯了扯达拿都斯的脸颊。 “怎么了?要去见母神你怎么是这个样子?放开心点,不然母神又要欺负你了。” 达拿都斯闻言,面色顿时就更加的愁苦了起来。 只是他最终也没敢忤逆来自于自己的母神的传呼,而是一步三回头的看着修普诺斯。 “那我去了啊。” 达拿都斯眼神悲戚。 “去吧。” 修普诺斯含笑安抚。 “……我真的去了哦!” “嗯。” “……我真的要去见母神了!” 他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反正就是死拖着不肯挪动脚步的行为终于是招来了自己兄弟的嫌弃。 “要去就快点去。”修普诺斯说,“不过是去见母神而已,你大可不必这个样子。” 他一边这样说着,像是达拿都斯这犹犹豫豫的行为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耐心,一边将双手放在达拿都斯的肩膀上面猛地一推。 通往女神尼克斯所在的深渊宫殿的大门按在修普诺斯的意志下应声而开,而对于自己的兄弟的行为毫无防备的则是没有任何的悬念的就这样跌入了那一扇大门之中。 “修普诺斯我恨你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达拿都斯这样悲戚的吼声,他很快的便跌入到了那一扇门后面的空间里面去。 修普诺斯站在门口,朝着里面望了几眼。他在原地稍微的偏了偏头,像是在侧着耳朵倾听着一些什么一样,随后春娇微微勾起,温和而又有礼的冲着那实际上空无一人的虚空道:“不……没什么。”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母神。” ------------------------------------- 达拿都斯自然是不知道在自己被推入了门后,修普诺斯都在上面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虽然在刚被推进来的那一刻还有这些微的慌乱,但是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达拿都斯很快便镇定了下来。 “母神……我来了。” 他站在那一座恢弘壮丽而又大气古朴的黑色宫殿门口,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推门进去。 好听的、与之前别无二致的女声从门里面传了出来。 “站在那里干什么?进来。我还能把你吃了不成?” 达拿都斯的面色顿时就更加的愁苦了起来。 或许是对于达拿都斯这拖沓的行为感到了不满,那一扇巨大的、其上雕刻着不明意味的金色花纹的门扉在他的面前猛然打开,一双藕段一样白皙纤细的手臂从门里面伸了出来,可以看见挂在那一截手臂上面的黑色绸缎一样的衣料,流淌着银色的光华,似是截取了天上的星河。 达拿都斯并没有做出任何闪躲的动作来,因此那一双手便轻而易举的将他抓住。 “……呜!” 从少年神明的口中,终于是发出了一声极为委屈的悲鸣声。 而几乎就是在这一声脱口的同时,只见银发神明的身形开始骤然缩减,有光华从他的身上溢散了出来。 等到光华散去的时候,在原地的已经并非是之前那意气风发、挺拔俊秀的少年神明,而是一只半大的狼崽,银色的皮毛上面流转着光华,毛绒而又蓬松的尾巴在他的身后不断的摇摆着,头顶的耳朵一动一动的,不管怎么看都是极为可爱的。 而那一双手臂的主人……很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那双手一伸一捞,便将这半大的狼崽给搂了起来,随后往回收。 黑色顿时便占据了达拿都斯全部的视野,鼻翼间也传来了一种淡雅的幽香,是晚花的味道。 有谁将下巴搭在了狼崽的头顶,轻轻地摩挲着,声音里面带着笑意。 “你呀,真是没良心的坏孩子,平时都不来见我,即便是我喊了,你也在不断的推诿……” 声音的主人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手法熟练的撸着狼崽的毛,达拿都斯很快便在对方怀里面软成了一团,口中呜呜咽咽的哼唧着。 他仰着头,看见了那搂抱着自己的神明。 那无疑是一位很美的女性,有着乌檀木一样的发,玫瑰花一样的唇,白皙如同牛奶一样的肌肤,点翠般的双眸。她的发上压着黑纱,影影绰绰的遮住了小半张脸,但依旧是美得惊人。 狼崽于是讨好的伸出舌头来,舔了舔自己旁边的那一只手,小小声的唤了一声。 “母神。” 初生(三) 第三章 是的。 这一位拥抱着达拿都斯的、拥有着过分惊人了的美貌的女神,便是达拿都斯与修普诺斯共同的母亲,身为五大初始神之一的黑夜女神尼克斯。 达拿都斯不是很愿意来见自己的母神,这并非是母子二人之间有什么间隙亦或者是不和,而只是单纯的因为……达拿都斯的拟态是一只皮毛油光水亮的银白色的狼崽,而这一点又好巧不巧的戳中了女神的某些莫名的萌点。 再加上双子的存在委实是与众不同,因此达拿都斯可以说是除了黑夜女神尼克斯与她的伴侣、同为五大初始神之一的黑暗之神厄瑞波斯之间共同孕育的两子一女之外,最受到他们的母神尼克斯所宠爱的孩子。 而且话虽然这么说……但是太空之神埃特尔长年独自徘徊于深渊外的太空之中,甚少回到这一方世界里面;而卡戎的形象又确实算不得好,作为奸商的做派也是让他和尼克斯之间爆发过数次的争吵。 因为这样的原因,所以平日里面最受宠爱的当是白昼女神赫墨拉,而排在第二位的便是讨了尼克斯女神喜爱的达拿都斯。 尤其是……达拿都斯这孩子,简直是少有的蠢,蠢到了可爱的地步,拟态又是那么一只讨人喜欢并且好摸的狼崽,自然是从方方面面都得了黑夜女神的欢心。 而因为这一份欢心,那么尼克斯自然也就并不介意对这个孩子给予一些同其他的孩子比起来更多的偏爱。 “我知道盖亚的那个孩子陨落了,给你造成了不得了的影响。” 尼克斯这样说着,语气沉稳,声音柔和,听上去还真像是那宽慰和安抚自己在外面受惊了的孩子的母亲一样——如果她的手上没有在达拿都斯的尾巴耳朵、以及腹部的柔软皮毛上面不断的反复流连的话,或许就还真的可以信了这个邪。 “但是,现在还不到将你的这一份特殊之处宣扬出去的时候,达拿都斯……我亲爱的儿子。” 黑夜女神柔声道。 “而你,也要记得……在我允许之前,永远不要告知任何的存在,你的神职真正所代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被她抱在怀里面的狼崽有些茫然的抬起头来,定定的凝视着自己的母神那一张犹如黑色的曼陀罗花一样糜艳的、却又带着某种莫测的神秘意味的面庞,半晌伸出舌尖来,舔了舔黑夜女神玉白的手指。 尼克斯顿时就失笑。 “不要撒娇。” 她用手指轻轻的点了点达拿都斯的鼻尖,看见狼崽的耳朵不由自主的动了动,朝着后面折了过去。 “我的孩子,你拥有着无与伦比的才能——你是死亡的伴生者,是无尽的黑土与掠夺生命的灰雾的主人,是注定能够拥有着让诸神都为之战栗的力量的天选之子。” “你既是死亡本身。” “但是——” 女神的话语猛地一转。 “这样的你,对于本该是永恒不灭的诸神来说,毫无疑问是需要被用尽一切的方法去铲除的对象。你所代表的是他们无法接受的消亡。” “哪怕这样做的后果是必须要承受【弑神】所带的巨大惩罚,是将会招致来我的滔天的愤怒……但若是与让你陨落所能够带来的诸多益处进行对比,那么倒也都是值得的。” 黑夜女神用手指轻轻的撸着自己儿子的皮毛,红唇不断的开合,将那些这世间最为隐秘的事情全部都向着自己的儿子和盘托出。 她低下头去,有些怜爱的看着自己怀中的狼崽惊的炸起来了浑身上下的皮毛,看上去整个的体型都扩大了一圈儿,像是那种手感超好的毛绒团子。 “所以,我的孩子。” 女神轻声道。 “我以母亲的名义要求你,在你彻底的成长、并且已经可以熟练的对着诸神使用那名为【死亡】的权柄之前,不要让任何的存在知晓你的神职所代表的意义,不要在任何存在的面前将你的能力和盘托出。” “尤其是——” “不要让任何神明知道,你的死亡权柄就像是你的兄弟那样,不单单是能够作用于其他的生命,对于神明,也同样拥有着无法被抵抗的可怕效力。” 她将怀中的狼崽放在了一旁,有着过分好看了的银白色皮毛的狼崽就地一滚,原地跪坐着的便是唇红齿白的少年神祇。 达拿都斯仰起脸来看着黑夜女神,用力的抿了一下自己的唇角,用那一双像是金色的蜜糖一样的眸子注视着他的母神。而尼克斯女神不声不语,只是那样的、脸上带着宁静的笑意的望着他,不发一言。 但是在这一种诡异的沉默对视当中,母子二人却像是交换了许多的不得了的信息一样。最终还是达拿都斯率先的扭过头去,错开了同尼克斯的对视:“……是,母神。我明白了。” 尼克斯于是便伸出手去,轻轻的拨弄了一下达拿都斯脸颊边散乱的发,帮他别到了耳后,接着点了点少年神明的鼻尖,就像是之前逗弄小狼崽的时候一样:“母神是为了你好。” “如果等到哪一天,你能够真正的将这样的力量化作你自己手中如臂指使的刀刃、能够凌驾于诸神之上而不受到任何的桎梏——等到那个时候,你才可以将自己的秘密公之于众。” “而在那之前……” 从尼克斯的手指尖蔓延出来了银色的光,伴随着她手上的动作,在达拿都斯的眉心处轻轻的描画着什么。 达拿都斯整个身体登时都全部僵住了,他有些茫然无措的感受着自己眉心处那略有些冰凉的触感,一双眼睛定定的朝着上面望了过去,但是却当然看不到什么,反而是将自己的眼睛都快要瞪成了斗鸡眼,看的尼克斯女神忍俊不禁。 “好了。” 终于,在某一个时刻,尼克斯收回了自己的手。 而几乎就是在同一时刻,达拿都斯只觉得自己眉心处瞬间滚烫,但是又很快的转为冰凉,身体里面像是有什么看不见的未知的存在被瞬间收束了起来,浑身上下都觉得哪里不太得劲,仿佛是陷入了套子里面,一举一动都变的迟缓而又生涩起来。 黑夜女神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我将你的大部分力量封印,让它已经达不到被诸神察觉到危险的地步;在你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冲破这封印之前,你将会一直被限制,自身的权能也十不存一。” “我的孩子。” “自此之后,你或许并不能够像是你的兄弟那样拥有着强大的力量,你甚至有可能被其余的神明在私下里嘲讽和取笑,只因为你表现出来的力量得不到他们的畏惧与尊敬,也配不上你的身份和地位。” 黑夜女神那一双像是深不见底的碧色潭水、亦或者是这世间最上等的翠松石一样的双眸隔着半遮面庞的黑纱,朝着自己的儿子投去了视线。 “即便是这样,你也依旧愿意接受么?” 会感到不甘么?会感到难受么?尼克斯深知神明的尊严与傲慢,而作为她的孩子、二代的神明,达拿都斯自从诞生的时候开始便一直都过着尊崇的生活,尼克斯有些无法想象如果这个孩子被拂去了面上的光彩,又会是怎么一副模样。 然而面对来自于自己的母神的质问,达拿都斯却是有些莫名其妙。他素来不是什么聪慧的、亦或者说是工于心计的神明,做事更多的都只是凭借本能与直觉,再不济也还有修普诺斯跟在身边形影不离,显少去动用自己的小脑瓜。 因此。 尼克斯所担心的那些事情,实际上达拿都斯根本就没有想过…… 如果放在后世的话,那么尼克斯便会知道,自己儿子这个叫做心态好到爆炸……不如说根本就是因为是个笨蛋所以完全没有任何的心理压力也根本不会想太多吧! 因此,面对这来自于自己母神的疑问,达拿都斯略微有些疑惑的侧了侧头,虽然依旧是迷茫的,但是却还是对着尼克斯扬起来了过分灿烂的笑脸——那与他本身所代表着的“死亡”简直是大相径庭。 “是,母神,我愿意接受。” 他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 “我觉得就算是将我的权能与神职大半都封印了,对我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的。” 他这样说着,微微的扬了扬下巴,看上去是骄傲无双的模样,整个人都带着一种少年的意气风发,像是燎原的业火,亦有如开在黄泉河畔的曼珠沙华那样,拥有着夺人眼球的艳丽逼人的色泽。 “毕竟平日里面,我也很少动用自己的权能啊。” 他歪了歪脑袋,露出了一个有些狡黠的笑意。 “更何况,我是您的孩子,在二代神明当中都是佼佼者——就算是权能被限制,我同样不认为自己会屈居于任何人之下!” “所以,母神。” 达拿都斯朝着尼克斯俏皮的眨了眨眼睛,比了一个wink。 “您完全不需要为我担心。” 黑夜女神看着他,最后像是有些倦怠的挥了挥手。 达拿都斯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发现自己已经被从尼克斯的宫殿驱逐,重新回到了冥府的土地上;一双温热的手从身后伸了过来,搂抱住了他的腰,随后是附在耳边的吐息。 “回来了?” 达拿都斯半侧过脸去,引入眼帘的是修普诺斯那看上去带了几分的漫不经心的神情。 “母神都和你说什么了?” “不能告诉你。” 达拿都斯反身从他的怀抱里面像是一尾游鱼那样的挣脱了出来,双手环臂看着自己的兄弟。 只是他这样的故作姿态很快便破了功,几步上前去拉住了修普诺斯的手臂:“阿修阿修,我想去地面上看看。” 修普诺斯的眉顿时就狠狠的皱了起来。 “我不是才和你说最近不要去地面上么。” 金发的神明低垂下眼眸来看着自己的弟弟,虽然面上没什么表情,但是语气里面多少还是带了些愠怒。 “这么快你就当成耳旁风了?” “我哪有!”达拿都斯对此反应激烈,“我这不是好好的告诉给你了吗!” 修普诺斯看着他,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那么……你要去地面上干什么?” “我和你说过的呀。”达拿都斯睁大了眼睛,“乌瑞亚给我留下来了东西。” “我要去拿才可以。” ****** 冥府之下。 在与深渊所比邻的、隶属于黑夜女神的宫殿当中,有谁推开了宫殿的大门。 披着黑色的战甲、缀着同样是黑色的披风的壮硕魁梧的男人走了进来,他略一抬眼,便看见了坐在宫殿正厅的尼克斯。 而尼克斯也同样若有所觉的回过头来,在看见了来人之后,面上挂上了几分明艳的笑意。 “你来了。” 她的声音甜的像是蜜糖。 “厄瑞波斯。” 是的,来人正是同为五大创世神之一的、黑夜女神尼克斯的丈夫,黑暗之神厄瑞波斯。 “那个孩子。” 他问。 “你就不怕他日后恨你吗?你知道的,拥有那样的权能,他本该是当之无愧的神王。” “不。” 尼克斯却是轻笑着伸出手指来,按在了厄瑞波斯的唇上,阻止了他那些尚还没有说出来的话语。 “我的孩子我自己了解……我的小塔,可不适合当什么神王。” “他只需要像是现在这样,简单、轻松、快乐的,不用思考任何的权谋与纷争的活着就可以了。” “至于神王之位……” 尼克斯哼笑了一声,眼底有某种光芒一闪而过。 “盖亚和她的孩子不是蛮有兴趣的么?那正好,就让给他们吧。” “不过是区区神王之位,众矢之的的靶子罢了……如何能够与我的小塔,相提并论!” 初生(四) 第四章 “乌瑞亚能给你留下来什么东西……?” 修普诺斯重复了一遍达拿都斯的话,即便是他,现在也觉得这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我们和乌瑞亚实际上并没有见过几次吧,私下里面的联络更是屈指可数。” 他问:“在这样的情况下,你告诉我,乌瑞亚死之前给你留下来了东西?” “我的傻弟弟哟。”修普诺斯伸出手来,满是怜爱的拍了拍他的脑袋,“这不是还没睡觉吗,怎么都说起梦话来了?” 达拿都斯一把拍掉了修普诺斯的手,哼哼着:“你就是不相信我说的。” 修普诺斯闻言,便有些无奈的看了他一眼。 “那至少。”他叹息着道,“你得给我一个相信你的机会和理由。” “……就算是你我也是会记仇的,修普诺斯。” 最终修普诺斯还是陪着达拿都斯一起去了地面上——即便他本身对于去往地面、尤其是在这么危险以及微妙的一个时间点离开冥府去地面上颇有微词,但是却又拗不过达拿都斯执意要前往。 修普诺斯能怎么办?自己家的弟弟,那可不是得自己养着。所以即便是他内心有一千个一万个的不愿意,但还是口是心非的跟着达拿都斯一起去了地面上。 乌瑞亚陨落之后,他的身躯化作了一片不会坠落的、高悬于空的山脉。 或许是畏惧于他这毫无征兆的、突如其来的死亡,并没有神明愿意靠近那里,因此这一片承载着乌瑞亚遗体的地方依旧是保持着原本的模样,并没有受到任何的外力的干扰、破坏亦或者是其他的影响。 这看上去实在是显得有些过分的冷漠和缺乏人情,但是——这或许才是神明之间相处的方式也不一定。 这样对比下来的话,居然会对同自己完全没有半分关系的神明的陨落而感到怜惜并且共情……这样的达拿都斯,在其他神明的眼中才称得上是异类。 “所以你来这里是想要干什么?” 修普诺斯当然也并不想来这里,这对于神明来说毕竟是表征着不详;只是那些情绪相较于达拿都斯的存在来说,似乎都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修普诺斯觉得自己素来都对各种事情缺少欲求,但是唯一放不下的就只有修普诺斯的存在。他们是诸神之中都极为稀少和罕有的双子,是甫从在母神的腹中被孕育的那一刻起便已然确立了的,这世间最为亲密的存在。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的话,修普诺斯想,他大概并不介意用这一整个世界去换取达拿都斯的存在吧。 “嗯?” 面对来自这来自于修普诺斯的问题,达拿都斯倒也是表现出来了十二分的疑惑。 “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了吗?” 达拿都斯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道:“乌瑞亚给我留下来了礼物啊……” 然而修普诺斯闻言却是一副无比惊讶的神情。 “你说的原来是真的吗?” 修普诺斯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我还以为那只是你为了能够来到地面上,所以随便的拿出来骗我的话……” 达拿都斯闻言也惊了:“我在你的心目当中究竟都是一个怎样的形象啊,我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面撒谎吗?难不成你还真的可以把我管住不成吗,修普诺斯?” 修普诺斯闻言,看着达拿都斯的眼神顿时就是一暗:“……你变的有些不听话了呢,小塔。” 达拿都斯看着修普诺斯的眼神,顿时就觉得自己有点怵。但是他又不愿意这样就向着自己的兄弟做低服软,仿佛是他怕了他一样,因此便不服输的抬起来了下巴,一副誓要杠到底的模样。 都不需要要他张口说话,单单是看见达拿都斯的这个样子,修普诺斯都能够猜测出来这个破小孩心里究竟都在想着一些什么。 他又好气又好笑,抬起手来,狠狠的刮了一下达拿都斯的鼻头:“还真是反了你了。” 在他这样做的时候,达拿都斯只觉得自己的鼻翼间划过了罂粟花的花香,甜腻而又醉人。他心头暗叫不好,但是上下眼皮之间却是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修普诺斯你暗算我!!” 达拿都斯含恨道,但是终于还是抵御不过那一股睡意,在修普诺斯莫名含笑的目光当中沉沉的闭上了双眼,困意席卷了四肢百骸。 “嘘——” 在最后的尚且清醒的意识里面,他只能够勉强的看见修普诺斯竖起一根手指来,抵在唇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也不知道究竟是在和谁说话。 “好好睡一觉吧,小塔。” 他最后听见自己的兄弟这么说。 ……修普诺斯你这个家伙!给我等着! 达拿都斯气恼不已的想着,但是终于还是无法拒绝来自于修普诺斯的神权与职能,彻底的陷入了由对方刻意为他编织的一场好梦当中。 银发的少年神明的身体软软的朝着后方倒下,但是在真的一头栽倒在地面上之前,有一双手臂伸了出来,将他稳稳的接住。 将自己的双生兄弟揽在怀中的睡神大人露出来了一点微小的笑意,似乎是对这样的结局很是满意的样子。 他搂着达拿都斯,缓缓的席地而坐,将后者的脑袋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面。 风从他们的身边略过,大片大片的木棉花和罂粟花在他们的身边绽放,直到最后将两位神明的身影都彻底的遮掩在了其中,繁复茂盛的仿佛这里打从一开始,就是眼前的这一片花田的模样。 ——虽然平日里面,修普诺斯多以罂粟花拿在手中,然而实际上,罂粟花是属于达拿都斯的花朵,真正的、伴生修普诺斯的应该是木棉花才对。 但是这没有什么关系,他们是双生的兄弟,原本就亲密无间,共享着彼此所拥有的一切,区区的伴生花朵,还不值得被单独拿出来一提。 修普诺斯低下头来,用鼻尖轻轻的触碰了一下达拿都斯的眉心。 “这次是一个小小的教训,下次可就不要再轻易的去质疑我作为兄长的威严了。” “那么……” “小塔,晚安。” “祝你有一个好梦。” ***** 而另一边。 达拿都斯睁开了眼睛,有些讶异的打量了一下自己周围的环境。 这里是……?! ※※※※※※※※※※※※※※※※※※※※ 嘶,抱歉鸽了这么久。 不过我三次元的事情基本上忙的差不多啦!应该可以抽出时间来更新了……!(大概) 初生(五) 第五章 眼前所能够看见的是一片巍峨的山脉,层峦叠嶂,几乎要占据了眼前全部的视野。山峰高耸,根本看不见尽头,就好像是天空与大地都被这山脉给连接在了一起一样。 而达拿都斯此刻便身处这宏伟而又庞大的山脉当中,与他们比起来是那样的渺小。有缥缈的雾气将大半的群山都掩在了其中,看上去甚至是有一些不真实。 他虽然因为这突然的场景转换而感到了惊讶,但是却并不惊慌——不如说,这个世界上面能够让达拿都斯惊惧惶恐的存在亦或者是事物还是太少太少。诚如达拿都斯自己所说的那样,他是初始神的孩子,生来便拥有着神职与神格、立于绝大多数神明之上的尊贵存在,即便是什么都不做也能够高高在上。 怎么说呢……神二代就是了不起。这便是来自于母神的遗泽,是直接的馈赠,亦是往后的其他神明所艳羡不来的天赋条件。 “乌瑞亚?” 虽然是疑问的语气,但是对于将自己带来这里的人,达拿都斯的内心已经有些路些许的猜测。 那些雾气在听到了这一个名字的时候聚拢,但是很快又重新散开来。而当那些雾气散尽之后,出现在达拿都斯面前的是乌瑞亚……但是或许,也并不仅仅只是乌瑞亚。 在达拿都斯的印象里面,乌瑞亚是一位拥有着浅灰色的长发和天空蓝的眸子,过分的安静——甚至可以说是沉闷了的神明。 虽然同为五大初始神之一、大地女神盖亚的孩子,但是他并不像是自己的兄弟、天空之神乌拉诺斯亦或者是海洋之神彭透斯那样的张扬,反倒是安静低调的仿佛不存在一样。 可是眼下出现在达拿都斯眼前的这个乌瑞亚,很明显与他平日里面的形象完全不同。 他面上的表情显少的这般生动起来,染上了愤怒的色彩,身上的衣物有些残破,在边缘留有被火焰烧灼之后所遗留下来的痕迹。那一双天蓝色的眸子看上去有些发狠,他单膝半跪在地面上,一只手按住大地,只见无数的土石汇聚成山脉拔地而起,朝着天空的方向直冲而去,有如疾射而去的箭矢。 至于它们所要针对的敌人么…… 达拿都斯转了转眼珠子,仰起头来朝着天空看了过去。 而那个高居于天空之上的神明,达拿都斯也并不陌生。阳光一样璀璨的金色长发与天空一样的眼眸,眼窝深邃鼻梁高挺,是最受欢迎的那一类长相。 此刻,这金发的神祇正从高空低头,俯视着下方的乌瑞亚,手边有雷霆与电光在不断的闪动,眼角转瞬即逝的是嘲讽的色彩。 “乌瑞亚。” 他说。 “你已经输了。” “我输了?” 乌瑞亚从鼻腔当中发出来了一声低低的疑问,带着些许的冷嘲热讽。 “不过我还真的是没有想到,你为了【那个】,居然可以做到这样的地步。” “你是要杀了我么?” 山峦的神明喊出来了那个神明的名字。 “乌拉诺斯。” 乌拉诺斯。 与乌瑞亚同为大地女神盖亚的孩子,其为第一个诞生的二代神明,同时也是这诸天当中除了由创世神所创造的五位初始神之外,最早出现在世界上面的生灵。 他存在的特殊性与重要性,自然是不言而喻。 但任是谁大概都想不到,眼下他居然会在这无人注意的隐秘之地,对着自己的弟弟痛下杀手。 “为什么是我?” 乌瑞亚在这样询问完之后,又忍不住的掩嘴咳嗽了一声。有金色的血液从他的指缝之间漏了出来,“滴滴答答”的落在了地面上,登时便有嫩绿的植物抽出了新苗。 “你这样做,就不害怕神罚吗,乌拉诺斯?” 但是面对这来自于乌瑞亚的指责,乌拉诺斯看上去却并不担心。 “神罚?” 他微微的偏了偏头,面上的神情似笑非笑,还带着几分的怜悯与不屑。 “那种东西怎么可能伤害到我?” 乌拉诺斯这样说着,从他的身上有某种浓厚的威仪之感骤然迸发了出来,过于耀眼的光将他包裹和围绕。乌瑞亚浑身一震,只觉得那种气势压迫而来,似是重逾千钧,根本就没有办法挣脱……乃至于是挣扎。 “这……?!” 乌瑞亚一时之间根本不知道这样的情况究竟是怎么样发生的。 远空之上,乌拉诺斯抬起手,飓风与雷霆在他的手中被压缩和聚集,最终成为了一把弓,与一支细长的、闪烁着寒光的箭、 “我已然是神王。” 他睥睨的看着自己那半跪在地面上、已然是强弩之末的兄弟。按住弓弦的手一松,那一支箭羽顿时便携带着丰瑞德寒光,朝着乌瑞亚射了出去。 “以你的身躯,为我铺开那前往至高的前路吧,我亲爱的……” 那两个字在他的唇齿间反复的跳跃,带着一点点的旖旎和惹人遐想的深思——只是这细想之下,却只会生出无端的可怖来。 “——兄弟。” 而下一秒,那一根光箭便穿透了乌瑞亚凝聚而起的山峦,洞穿了神明的胸膛,将他死死的钉在了地面上。周围的山峦震耸不安,山脉崩毁,而乌瑞亚的双目当中,神采在一点一点的褪去,直到最后彻底的消失掉了光彩。 乌云瞬间遍布了这一片的天空,雷声在云层当中集聚。神明与神明之间不可以相互残杀,破戒者必会遭受到可怕的神罚,虽然不至于身死,但是也绝对会落得元气大伤,甚至是就此掉落一阶乃至于是数阶的权能。 可是。 乌拉诺斯抬起头来,轻描淡写的看了那厚重的雷云一眼。 在他的眉心处,有一点菱形的半透明晶体浮现了出来,从那上面散发出五彩的神光。在这样的光华下,漫天的雷云居然开始悄无声息的退去了,仿佛就此默认下来了这一桩谋杀的隐而不发。 乌拉诺斯大笑了起来。 “我为神之王!” 他说。 “对其他的神明都拥有着掌控与统管的权能,这并非【弑神】,而是上对下的处罚!” 乌瑞亚的身体开始慢慢的消散,融入到了周围的山脉与碎石当中,而乌拉诺斯也离开了这里。之前还轰轰烈烈的战场一时之间沉寂下来,如果不去看遍地的残骸,任是谁也想不到这里刚刚都发生了一些什么。 有古朴的丧钟声开始一声一声的被敲响,是宣告亦是悼念。雾气重新聚拢,然后达拿都斯感到有一双手从身后的什么地方伸了过来,从后方搂抱住了他。 “……乌瑞亚?” 达拿都斯回过头去,看见的是铅灰色发的神明哀伤的注视着自己。 “你在冥府听到了我的声音,所以才会来到这里,是吗?” 乌瑞亚问。 “嗯……” “不过,你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达拿都斯注视着他。 面前的神灵并不具有真实存在的体态,而仅仅是由那些雾气构成了随时都有可能散掉的一个朦胧的外壳,大概能够辨认出来形貌。 乌瑞亚望着他,模糊的笑了一下。 “就像是你看见的那样,我已经陨落了……死在乌拉诺斯的手上。如今站在这里的,是我留存在这世间的残响,并且想来很快就也会湮灭。” “能够在消失之前等到你来,真是太好了,达拿都斯。” 他伸出手,朝着达拿都斯递过来什么东西:“来,这是之前和你说好的……留给你的礼物。” 达拿都斯面色古怪的接了过来,随后面上一惊:“这是……你的神格?!” “虽然已经破碎了,但是我怎么说也是初始神的孩子,这东西多少还是有些价值的吧?” 乌瑞亚轻笑。 “以我的神格为证,我将我的死亡献祭给你——” “等等?!” 达拿都斯彻底的愣住了。 “献祭给我?……那是什么意思?!” 乌瑞亚笑的声音更大了一些:“因为乌拉诺斯不惜杀了我、殚精竭虑也要得到的那个神王之位……原本应该是属于你的吧?死亡的主宰、本应是天定的神王!” “且看着吧,乌拉诺斯,我的兄弟啊……身为伪王的你,终有一日会以最凄惨的模样从那个位置上面退下来!” “这即是……来自于我的怨愤与诅咒!” ※※※※※※※※※※※※※※※※※※※※ 某种意义上的诅咒成功(叼烟) 毕竟想一想乌拉诺斯是怎么被打入塔尔塔罗斯的……嘿! 初生(六) 第六章 在说完了这最后的、如同诅咒亦像是泄愤一般的话语之后,乌瑞亚那本事虚幻的身影也终于像是破魔一样的在眼前逐渐的散去,直到最终彻底的消失,从这个世界上面彻底的退场,连丝毫的痕迹都不曾留下。 唯一能够证明他曾经存在过的,或许就只有乌瑞亚那残存下来的身躯所化作的遗址,被神明的鲜血浸染遍了几乎是每一片土地的山脉被赋予了崭新的存在痕迹与意义,只是现在谁也不知道它以后会发展成一个什么模样。 那些虚幻的、随时都有可能会破碎掉的泡泡枉顾了风的意志,并不愿意离去,反而是围绕着达拿都斯久久的不肯离去,像是在隐晦的暗示着一些什么一样。 “嗯?” 达拿都斯有些茫然和迷惑,但是还是伸出手来,看样子是想要接住某一枚飞舞着的泡泡。 “不想从我的身边离去吗……你在期待着一些什么?” 达拿都斯问。 “又或者说,这也是你想要送给我的【礼物】的一部分吗?” 他会这样问纯粹就只是一个玩笑话,实际上还是调侃要居多一些,也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谁知道那些“泡泡”在听见了达拿都斯这样说之后,却十分有灵性的一并朝着达拿都斯的手边聚拢了起来。 “?” 达拿都斯的疑惑还没有能够持续半秒,便看见那些泡泡开始逐渐变的凝实、浑浊,形状逐渐的尖锐,直到最后成为了一柄被达拿都斯握在手中的、通体乌黑的巨大的镰刀。 达拿都斯用手指轻轻的抚摸过镰刀的杆身,心底在这一瞬间若有所悟。那是由乌瑞亚破碎的神格,以及被乌瑞亚主动的献祭给他的死亡凝结在一起,所诞生而出的一把武器。 只属于达拿都斯的一把武器。 其存在的意义、其诞生的根本即为“杀戮”,是无比契合达拿都斯的、堪比伴生神器一样的存在。 这才是真正的……足以被称为是“礼物”的馈赠。 “嘶——” 然而面对这样的有些过分贵重了的礼物,达拿都斯却是有些真情实感的苦恼了起来。 “给我这个干什么?” 他几乎是半开玩笑一般的猜测:“总不可能指望让我去帮他杀掉乌拉诺斯报仇吧?” 达拿都斯心想,如果乌瑞亚打的是这个主意的话,那么就真的只能够说一声抱歉了,因为他看不见任何的、自己要去同对方为敌的理由。 诚然,大家同为初始神的子嗣,也并不存在说谁先天的就要畏惧于谁,但是那也不意味着就一定要无缘无故的曲与之为敌吧? 更何况在达拿都斯与乌拉瑞斯之间还真不存在什么利害关系……他们一个高居云端之上,是天空的主人;另一个则是长居于冥府之下以死亡为伴,是属于黑暗的神祇,莫说是利益牵扯,即便是交集都少的可怜。 然而还不等达拿都斯想出来一个所以然,他便察觉到自己所在的这一个梦境世界变的有些摇摇欲坠……这是梦即将要结束的征兆。 而下一秒,果然不出达拿都斯的意料的,那之前被修普诺斯强行的施加在他的身上的睡意尽数散去,他睁开双眼来,眼神清明,任是谁都看不出来他之前还在睡梦当中。 只是还不等达拿都斯跳起来朝着修普诺斯就着之前强行催眠他睡觉这件事情兴师问罪,却是金发的神明先一步的皱起眉头质问起他来:“这是什么回事?” 修普诺斯一边这样问,一边用眼神朝着一旁示意——而达拿都斯这才看见了那个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他的手边的、与之前那虚幻的梦境当中,乌瑞亚送给自己的礼物如出一辙的黑色弯镰,足有一人多高,在日光下反射着光泽。 “呃……” 达拿都斯有些迟疑的朝着那一把镰刀伸出手臂来,张开了掌心。只见那原本静静躺着的黑色镰刀化作了一片的泡泡朝着达拿都斯飞了过来,将他围绕在了其中,最后化作了一根数长的红色的发绳,落到了达拿都斯摊开来的掌心里面。 “咦,还真的可以啊?” 达拿都斯就不免有些吃惊。 毕竟原本在他这边看来,那只是一种玄妙的、自己似乎可以控制住那个东西的感觉,但是是否真的能够被实施还是有待商铎……结果事情顺利的让达拿都斯都有些吃惊,因为他没有想到居然当真可以这么轻易的就将一切都完成。 达拿都斯拿着那一根红绳,顺手就要往自己的头发上面束,但是手才刚刚抬起来就被修普诺斯给一把按住。 “?” 达拿都斯偏过头去,有些不解的望着修普诺斯,那一双金色的眸子里面写满了迷惑。 “怎么了,阿修?” 他看上去是十成十的迷惑和不解。 然而修普诺斯看着他那一双纯然无辜的眼睛,觉得自己几乎都能被气笑了。 “怎么了?” 金发的神明将这几个字在自己的唇齿之间反复的咀嚼,看着达拿都斯的模样,像是恨不得把他的脑子掀出来好好看看里面究竟都装了一些什么。 “你不觉得自己应该给我好好的解释一下吗,达拿都斯?” 修普诺斯一边质问着,一边用眼神示意他手中拿着的那一根红绳:“什么来历不明的东西都敢往自己的头上放……而且这东西本体还是一把武器吧?你就不害怕自己哪一天在睡梦当中被割下来了头颅?” “……怎么可能会发生那种事情!你也稍微说一些拥有可靠性的吧!” 达拿都斯哭笑不得。 “又不是死了……就算是睡着了,多少还是会对于外界的恶意有感触和反应的吧?” 在这样说的时候,达拿都斯绝对想不到,之后他就可以见证到乌拉诺斯在睡梦当中被“咔嚓”一刀送进宫的这种现象级事件,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当然,这种事情在发生之前谁也料不到的。 虽然心里面觉得修普诺斯这未免也有些太疑神疑鬼,但是达拿都斯还是给对方解释了一下自己手上这一根由镰刀化作的红绳是怎么来的。 “我之前明明和你说了很多次。” 达拿都斯鼓了鼓自己一侧的脸颊。 “这就是乌瑞亚给我的礼物啊。” “……” 修普诺斯于是便皱着眉看那一根红绳,甚至是忍不住伸出手来从达拿都斯的手中将红绳抽走,在仔仔细细的检查了半天,也终于是没有能够在那上面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么修普诺斯自然是没有任何的理由再继续降其扣押下来,因此哪怕是还有再多的不甘心,也只能够不情不愿的将那一根红绳还给了达拿都斯。 但是他依旧是提出了别的要求。 “不许把那个当成发绳来使用。”修普诺斯道,“太危险了。” “我觉得是你想太多……” 达拿都斯小声的吐槽,但是到底也是没有敢正面去挑战修普诺斯,还是遂了对方的意思将那一根红绳随意的缠绕在了自己的手腕上面,然后打了一个结。 一段红绳拴在白皙到近乎透明的手腕上面,有些过分的夺目。 修普诺斯:……行吧,这样也可以。 但为什么还是有些微妙的不爽…… “所以。”修普诺斯问,“乌瑞亚给你的究竟是?” “是武器。” 达拿都斯对他几乎是有问必答。 “是用死亡所铸就的、只为了我而诞生的、同时也是最适合我的武器。” ※※※※※※※※※※※※※※※※※※※※ 睡神大大。 这边推荐您去了解一下东方文化就知道为什么看手腕上的红绳不爽了呢。 还不如当成发绳用呢是不是! 初生(七) 第七章 武器,是一个十分玄妙的东西。 即便是放眼之后的神代,也并没有几位神明能够拥有自己的伴生武器。他们如果想要拥有武器的话,便只能够去寻求精通于这一方面的神明代为打造——比如独眼巨人,也比如工匠之神赫菲斯托斯。 而除此之外,便再也没有听闻过有谁可以制造出能够承载并且更好的引导神明的力量发挥的武器了。 但是无论是独眼巨人也好,还是工匠之神赫菲斯托斯也好——前者是大地女神盖亚与天空之神、同时也是第一代神王乌拉诺斯的孩子,而后者更是要远到不知道多少个纪元之后的五代神明,都与达拿都斯现在所在的这一个时间点相差了太过于漫长的时间。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所以实际上,现在能够拥有自己的独属的武器的——不如说已经可以被归类为“神器”的范畴当中的——就只有五位初始神而已。 作为来自于世界(卡俄斯)的关爱,创世神的子女们在来到这个世界上面、刚刚睁开眼的那一刻,便会获得来自于父神的礼物。 也就是,伴生的武器。 大地女神盖亚的生命之壶、深渊之神塔尔塔罗斯的立方、黑夜女神尼克斯的权杖、黑暗之神厄瑞波斯的战矛、爱欲之神厄洛斯的金箭。 而现在,出现了第六把神器。 也就是,乌瑞亚的死亡与神格所铸就的、属于达拿都斯的这一把镰刀。 修普诺斯的眉顿时就狠狠的皱了起来,在达拿都斯尚且还在为自己得到的这新奇有趣的“礼物”感到高兴的时候,他却比自己的兄弟要更早一步的看出来了这其后所隐藏的意义、以及其中暗含的凶险。 如果不是因为乌瑞亚已经被确认了死亡、并且彻底的从这个世界上面失去了存在的痕迹的话,那么修普诺斯一定会不管不顾的找上门去,问问他究竟都是什么意思。 虽然明面上来看似乎是送给了达拿都斯一个不得了的礼物……但是在修普诺斯看来,这根本就是一个天大的麻烦和阴谋! 而且事情又涉及到了达拿都斯,那么实在是容不得修普诺斯不去多想。他原本就是心思缜密的神明,而一旦与自己不省心的傻弟弟有所关联的话,这一份思虑很显然紧张程度便提升了不止一筹。 “乌瑞亚……” 修普诺斯看上去是若有所思的模样,将那一个名字在自己的唇齿之间反复的念诵了几遍,神色看上去有些莫名——至少那是达拿都斯这样的心思单纯、也没有什么太深的心计与谋算的家伙根本看不懂的某一种思虑。 “往日里面从来都没有过任何的接触,好端端的,为什么平白无故要将这样的东西送给你?” 修普诺斯并不是傻子,不如说,双子神的智商说不定还在母神尼克斯的腹中的时候,大概就已经因为什么未知的差错而没有分配好,所以最后全部都点给了修普诺斯,而导致了达拿都斯很多时候都单蠢的让他的兄弟以及母神觉得有些不忍直视。 因此,在面对这样的看上去委实是有些无法理解的事情发展的时候,修普诺斯眉头一皱,冷不丁的问:“是和之前母神单独的将你叫去了她的宫殿那件事情有关吗?” “什么?” 修普诺斯这问的可实在是直捣黄龙,以至于达拿都斯冷不丁的被这么一问,顿时就嘴瓢了一下。 他险之又险的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没有让太多的异样表露出来被自己的兄弟知晓,面上努力的想要装出一副“无所谓”的云淡风轻毫不在意的模样。 “你在说什么啊阿修。” 达拿都斯的表情定格在哭笑不得上。 “这两件事情分明差的那么远,怎么想都没有可能联系到一起吧?……嘶,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只见修普诺斯没有说话,对于达拿都斯之前的那一番解释也并没有立刻的就给出回应,而是就这么盯着达拿都斯,也不知道他究竟都在看什么,但是的确是给达拿都斯造成了不小的心理压力,整个人也逐渐的开始坐立难安起来。 “阿修?” 在这样一种长久的、沉默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又隐隐充斥着某种对峙之意的氛围下,最先撑不住的果然还是达拿都斯。 只见银发的少年微微的朝着一侧片了片脑袋,像是想要借此来躲避开与自己的兄弟的对视,顺便也将那一种无形之间加诸在自己的身上的压力稍微的卸去一些。 “你一直……在看什么?” 而他的这一句话像是终于将修普诺斯从某一种境界当中给拉了出来,只见金发的神明轻飘飘的、眼睛里面不含有任何情绪的朝着自己这边看了一眼,接着就像是在看悬疑剧的时候提前得到了剧透的人那样斩钉截铁的得出了结论:“看来果然是有关系的。” 达拿都斯:…… 你怎么回事,我分明还什么都没有说啊!为什么就这样得出来了结论还特么是正确的!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我真的是会很没有面子……!! 然而修普诺斯自然是不会关照达拿都斯的这一种可有可无、并且实际上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和意义的所谓的“面子”,只见他稍微的掀了掀眼皮,看了还在意图狡辩的达拿都斯一眼。 就是这一眼,让原本还在张牙舞爪的想要找出来一些别的什么理由的达拿都斯在一瞬间安静了下去。他放下手,本是十分激烈的情绪似乎也得到了平复,那一双秘银色的眸子回望着修普诺斯,他们像是在无声之间做出来了什么只有自己才知道的交流。 “是……不能告诉我的事情么?” 修普诺斯问,眉眼微垂,看上去有些失落。 他也的确是失落的,因为眼下达拿都斯的身上很显然有什么在隐瞒着他的、并不愿意告知的隐秘、这一种感觉让修普诺斯感到有些不安,因为自从诞生——不,应该说是自从他们开始被孕育、开始逐渐的形成和拥有了意识的时候开始,达拿都斯与修普诺斯便是这个世界上面最亲密的一体。 他们之间没有间隙、没有隐秘,亲密的仿佛是一个人。修普诺斯从来都不曾怀疑过自己与达拿都斯将会一直都维持这样的关系,直至那遥远的未来,他们与世界一同落幕。 可是现在,很显然,在达拿都斯的身上明显是发生了什么他没有办法插手、甚至是连细节都不甚了解的事情,这对于素来都习惯了要掌控全局的修普诺斯来说,显然会一件没有办法接受和理解的事情。 达拿都斯不免就苦笑了起来:“对啊,不能告诉你。” “我答应过母神的,不会再让任何人知道这个秘密。” 他有些抱歉的看着修普诺斯,但是再怎么抱歉,也没有任何的将事情对着修普诺斯和盘托出的意思。 是,达拿都斯的确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属于凡人的智慧——那是乍一看上去,似乎与他如今的高贵身份并不相符的心境。 他成为神明的时日毕竟尚短,或许在很多个百年过去之后,他将会彻底的由曾经的人类蜕变为一位合格的神明,但是那很显然并不是现在。 然而,也正是因为他尚还保有着昔年作为凡人的心境,因此达拿都斯的身上,有着其他的神明所没有的优点—— 他并不傲慢,并且也足够的听话,这或许也是尼克斯会对这个孩子偏爱有加的原因。 所以。 既然是尼克斯对他叮嘱过的、不要告知给其他任何人的话……那么达拿都斯自然是会照办。 即便那是修普诺斯。 某种意义上来说,完全可以说是听妈妈的话的乖孩子了。 因为就算是达拿都斯,其实也隐隐的有所察觉,自己的身上,或许是有着什么了不得的大麻烦在隐藏着。那毕竟是能够让作为初始神的尼克斯都特意的提出来警醒他的事情,想来其下定然还另有乾坤。 既然察觉到了其中可能存在的危险,那么达拿都斯自然是更不可能再让修普诺斯有任何的、会被卷进来的可能。 我的确是不够聪明、也不够强大。 但是,即便是这样的我—— 也想要用我的方法,去守护你的存在。 就像是我们的神职所昭示的那样。 你是被喜爱的、受到欢迎的、属于光明那一面的睡梦。 而我。 才是那隐匿在黑暗当中的、理应帮你挡下一切的死亡。 ※※※※※※※※※※※※※※※※※※※※ 嘶,达拿都斯是银发银眸,我写的时候记错了记成阿尔的配色了(忏悔) 初生(八) 第八章 修谱诺斯深深的、深深的皱起眉来。 一直以来,他和达拿都斯之间的相处模式都是由他作为主导,而达拿都斯只需要按照修谱诺斯的话去做就好了——他们一直都是这样相处的,并且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行动模式。 或许在外人看来,这实在是一种有些病态的、不正常的相处模式。因为达拿都斯分明是与修谱诺斯一同诞生,无论在身份还是地位上都不会逊色于修谱诺斯。他们之间是完全平等的,并不存在任何的高下之分。 甚至于,因为双方神职之间的区别,拥有着武斗系神职的达拿都斯从理论上来说是应该比并没有任何的战斗上的能力的修谱诺斯在诸神当中拥有着更高的隐形地位才是——毕竟,来自于父母的遗泽只不过是一种恩惠,但是只有被切实的握在自己手中的力量才是真正的行走于此世之间的底气。 即便是在所有的二代神明当中,达拿都斯都是少有的可以正面作战的神明。 如果仅仅是从这一方面来论的话,那么毫无疑问,修谱诺斯是要低了达拿都斯一头的。 但是。 那些毕竟也只能够使其他神明的无谓的臆想,因为实际上,这一对兄弟之间就像是一个闭合的圆,插不进去其他任何的存在。虽然有不少的神明对于达拿都斯这一种几乎是被修谱诺斯完全掌控的作风和行为恨的牙痒痒——当然那也有可能是对于修谱诺斯可以得到如此言听计从战斗力还强大的神明的嫉妒——而在外面传一些风言风语,不过那并不会影响到双子之间的感情。 不如说,虽然这关系看上去的确是有些病态了,但是无论是达拿都斯还是修谱诺斯,对于这样的关系模式倒是极为满意。 因为,于达拿都斯来说,他素来都极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不是什么聪明人;而与此同时,他又笃定修谱诺斯是这个世界上面唯一的、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伤害他的人,并且知道修谱诺斯很显然是比自己要聪明的多。 那么,既然是这样的话,他又有什么理由不去听从修谱诺斯的话呢? 而对于修谱诺斯来说……他可是比谁都知道自己的双生兄弟是一个什么德行的笨蛋,只有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看着才能够稍微的放心一点的那一种。 独//裁也好、专//制也好,那些全部都无所谓,修谱诺斯想要保全的只有达拿都斯这一个存在——仅此而已。即便是因为建立在这样的基础上而有了过分的掌控欲,那也是兄弟二人之间你情我愿的结果。 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这拴住银狼的镣铐从来都没有上锁,驯服的待在身边,是出自于达拿都斯自己的选择。 这是这一对双生子之间独有的羁绊与相处模式,他们诞生的方式是如此的特殊和与众不同,以至于其他的神明都注定了无法去理解他们这一种早在降临到这个世界上面之前便已经建立了下来的深厚的羁绊。 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长达数千年的羁绊作为基础,所以认真的算下来的话,这或许还是第一次,达拿都斯忤逆了修谱诺斯的意思,并且同他之间展开了争执。 修谱诺斯感到了一种不适应。他用那一双浅金色的眸子认真的、仔细的看着自己的兄弟,像是想要探究出一些什么来。 “……怎么了?” 或许是因为他盯着看的时间实在是有些太久,到了最后,实际上并没有太多的耐心的达拿都斯终于是没有忍住问出了声。 不过……达拿都斯有些不合时宜的想,分明是带来睡梦的神明,可是修谱诺斯却拥有一双像是日光一样的眼睛。 在冥神聚集的地下冥府世界当中,他的兄长,是唯一的亮色。 “不,我只是在想……” 修谱诺斯伸出手来,像是想要摸一摸达拿都斯的脑袋,但是手伸到一半却停了下来,似乎是因为联想到了什么所以停下来了自己手中的动作,改变了先前的打算。 “你好像长大了……小塔。” “……什么叫我好像长大了啊!难道我以前在你的眼里面就是没长大的吗?!” 达拿都斯气呼呼,但是却自动自发自觉的将脑袋凑了过去,在他的掌心里面蹭了蹭。 修谱诺斯先是愣了一下,随后面上的表情稍稍放松,眼底流淌过了些许的暖意。 “不……我现在觉得,你大概从来都没有长大过。” “……你再这样说的话,我可是真的生气了啊!” 然而就在达拿都斯愤愤不平的吐槽着的时候,从他的手臂上面却是传来了一股不容拒绝的力道。 下一秒,他整个人便被扯进了一个怀抱当中,有极浅淡的木棉花的气息萦绕在鼻间。 那是平日里面都被浓郁的罂粟花香所掩盖起来的味道,除非是距离修谱诺斯极近极近,否则的话,大概根本没有可能 “没关系。” 达拿都斯感觉到他将下巴放在自己的头顶上,双手与其说是用抱着他,不如说是紧箍着要更为合适一些,力气大到达拿都斯觉得有些不适应,仿佛对方想要就这样将他彻底的揉入骨血当中那样。 “小塔。” 他听见那个人轻声的、却又无比郑重的对自己说道。 “你不想告诉我也没有关系……但是你记住,无论发生了什么,我永远都在你的身后。” “……这种事情我当然知道了!” 达拿都斯挣脱开这个怀抱,偏过头去,从修谱诺斯的角度只能够看到他从发间隐隐约约露出来的一点点耳廓,眼下通红的像是快熟了一样。 他听见自己的兄弟哼哼着:“不站在我这边,你还想要站到哪里啊!” 于是修谱诺斯低着头,轻轻的笑了起来。 “你说的对。” 他的声音被风吹走,破碎的有些不真实。 “除了你,这个世界上面没有任何的存在,值得我为之倾尽一切。” 达拿都斯:“……嗯、嗯?啊,哦,我知道啦。” 然后他转头在心底沉思,并且隐隐约约觉得事情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劲,但是却又总是找不到什么地方不对。 狼崽子不免陷入了迷惑。 嘶,所以是我的错觉么? ※※※※※※※※※※※※※※※※※※※※ ……不,不是错觉,而是的确有哪里不对。 当然,鉴于你是个傻瓜所以你不需要懂这个。 初生(九) 第九章 乌瑞亚的死亡最终并没有能够掀起任何的波澜,甚至是——至少是在表面上——都没有任何的水花,仿佛一位神明的陨落也不过如此,不会有谁想要去为他探明这其中的真相、没有人想要找出杀害他的凶手,就好像是这个神明的存在可有可无,不对任何其他的生灵造成任何的影响。 他的死亡,就像是他平日里一般的缄默而又毫无水花。 距离乌瑞亚的死亡已经过去了数年有余,当初那样引起了天地巨动的事情如今却是悄无声息毫无水花,就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虽然明知道这样或许才是神明之间相处的常态,但是对于达拿都斯来说,这依旧是一种他无法理解的冷漠。 修谱诺斯对此倒是接受良好——不如说,这对于神明而言理应是一件十分稀松平常的事情才对,会因为这样的事情而心情受到影响和触动的达拿都斯,才是那一个真正的异类。 但是因为注意到了这一份异样的神明是修谱诺斯,所以他自然是一句话也不会多说。 即便是有着自己的小秘密、有着同其他的神明在存在的根本上的某种格格不入,但是…… 那是自己的弟弟。 修谱诺斯想,他只需要知道这一点,便已经足够了。 这件事情似乎便也就这样渐渐的淡了下去——只是似乎。 因为,就在连达拿都斯都开始逐渐的不再将这件事情总是三不时五不时的想起来的时候,突然有一天,有七彩的华光从天际出现,光华灿烂到即便是在深居地下的冥府当中都能够感受到那样的夺目的光。 这光显然惊扰到了不少的原本只顾着过自己的日子的神明,其中自然也包括了修谱诺斯与达拿都斯。 而等到他们来到地面上之后,便发现了另外一件事情—— 曾经乌瑞亚死亡之后,身躯化作了一片连绵的山脉;那山脉一直都静静的待在那里,没有谁去靠近,也没有谁去投以过多的关注。 而现在,这一座山脉不知道什么时候高高的悬浮在了半空中,更加精准一些去形容的话,应该说是高举在云端之上。山脉上立起来了一座白色的大理石铸就而成的宫殿,宫殿的门口站着两个身影。 “那是……” 达拿都斯眯起眼睛来,朝着那边看了看。 然后他伸出手来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有些震惊和迷惑不解的转过头去,望向了自己的兄弟。 “喂,阿修。” 少年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隐隐约约的崩溃和不可置信。 “是我看错了吗?” “那似乎是乌拉诺斯在……” “搂着盖亚?” 而就像是在回应达拿都斯的这个问题——乃至于是回应更多的神明心中的疑惑一样,只听乌拉诺斯开口,声音瞬间传遍了三大域的每一个角落。 “我乌拉诺斯今日在此,以神王之位,迎娶大地女神盖亚、同时执掌天空的权柄!” “——特此宣告诸神!” 而依偎在他身边的女神面上带着清浅的笑意,将天空之神的一只手臂揽在了自己的怀中,小麦色的发编成了鞭子之后端庄的盘好,站在那个至高的位置上,翠色的眼眸无悲无喜的注视着下方所有的神明。 “不,你没有看错。” 修谱诺斯冷静的回答了他的问题。 “那的确是大地女神……但是那不重要。” 他很显然比自己的蠢弟弟更能够抓住事情的重点。 “重要的是……为什么盖亚愿意委身于他,以及……” 那一双金色的眸子里面有凌厉的光一闪而过。 “那个神王……又是怎么一回事。” 达拿都斯向来都是很听他的话的,闻言便信服的点了点头,眼睛里面闪过了跃跃欲试的光:“所以我们要?” 他看上去兴致勃勃、摩拳擦掌,显然正在迫不及待的等着修谱诺斯一声令下,他就冲出去搞事。 ——不得不说,神明的日子过的可当真是无聊透顶,没有手机电脑没有网络,没有游戏没有动漫小说的日子实在是让达拿都斯觉得有些难熬;偏偏时间对于神明来说又实在是太过于不值一提,根本称不上珍惜,于是这日子便也就显得愈发的难以打发了起来。 所以眼下,当看到了一点点似乎可以给这无趣的生活增添些乐趣的机会的时候,达拿都斯可不是就整个人都兴致勃勃了起来。这如果换做他并非是人形、而是以神话生物的形态站在这里的话,那么必然可以看到狼崽子原本蔫嗒嗒的、无精打采的垂着的耳朵都在一瞬间竖了起来,显得精神十足的模样。 然后修谱诺斯就一把按在了他的头上,将达拿都斯全部的那些想要跃起来的小心思都给他摁了下去。 “你什么都不想。” 修谱诺斯微笑,只是熟知他的情绪的达拿都斯却知道,这可绝对不是自家兄弟真的高兴了的表现。 “先和我乖乖的回去冥府。” “哎——” 达拿都斯闻言,登时就有些可惜的——甚至是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那边遥远的山脉,以及山脉顶端的乌拉诺斯与盖亚。 他的直觉告诉他,那边一定有很大的热闹可以凑! 然而…… 银发的少年悄悄的、悄悄的朝着自己身边的兄弟望了一眼,忧伤的叹了一口气,放弃了这样的想法。 “你在看什么,小塔。” 修谱诺斯虽然没有回头,但是却像是后脑勺上面也长了眼睛一样,准确无误的捕捉到了达拿都斯可能的动向,并且加以质问。 “……没看什么!什么都没有!是你多心了!” 达拿都斯推着他往返回冥府的方向走了过去,拒不承认自己的确是有过那么一会儿的疯狂心动……当然这肯定是不能够让修谱诺斯知道的,不然的话达拿都斯几乎都可以想象到,自己之后将会被修谱诺斯怎么样狠狠的“修理”一番。 他于是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战。 那还是算了吧! “呵……” 修谱诺斯似笑非笑的看了达拿都斯一眼。他对于达拿都斯可谓是了如指掌,自然是清楚自己的兄弟心里都在打着一些什么样的小九九,与他面上装出来的那一种乖巧可谓是完全相反。 不过修谱诺斯也不点破,毕竟他现在想要的就是先将不听话的弟弟给骗回去冥府再说。因此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水了达拿都斯这种放在平日里面是会被教育教育的行为。 在离开地面之前,达拿都斯最后的回头望了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乌拉诺斯那一双天蓝色的眼睛好像也在看……他。 ***** 所谓的“神王”出世,这件事情所能够覆盖到的影响范围可绝对不是一星半点,而是足够在所有的神明当中都引起巨大的波澜的大事。 而在这当中……由同为五大初始神之一的黑夜女神尼克斯所孕育的冥神一系,自然也是包涵在其中。 既然在这件事情当中,大地女神盖亚都已经插手了,那么这便已经成为了并非是他们这些二代神所能够左右的局面了。 既然这样的话…… 他们纷纷将目光转移到了自己的母神和父神身上。 达拿都斯和修谱诺斯来的实际上已经算晚了,只见在黑夜女神尼克斯的那一座宏伟壮丽的黑暗宫殿前,平日里显少能够见上一面的诸位兄弟姐妹们纷纷都集聚在一起,倒是少有的热闹。 不过当然,这所谓的“兄弟姐妹”们只见虽然的确是拥有着同样的起源,但是彼此之间可不是真的就有什么情真意切。像是达拿都斯与修谱诺斯这样的亲密关系才是罕见。 当他们两个到来的时候,其他的神明们便也或是隐蔽或是明显的朝着他们这边投来了目光——即便他们同为黑夜女神尼克斯的孩子,但是却也并非就拥有着相同的地位,而是有着十分严苛的高下之分。 是否受到母神尼克斯的宠爱是一方面,而自身的武力值的强弱,则是另外一方面了。 在这其中,毫无疑问,双子神都是个中翘楚。自身的神力强大、先天的神职高贵,又兼得了尼克斯的欢喜,再加上兄弟二人之间感情甚笃,得罪了其中的一个就相当于是将另一个也一起得罪了——有鉴于这样的原因,所以无论是谁,都不会愿意轻易的去开罪他们。 “好久不见。” 在一开始,并没有谁上前去和双子神搭话;而他们也的确是早就已经习惯了被这样对待,也并不曾觉得这当中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直到某一个女声从略微靠后一些的方向传了过来,随后那些围在一起的众神们便像是潮水一样的朝着两侧分开来。从被让开的道路当中走出来的是一个拥有着金棕色的发与松翠色的眼眸的少女神明,穿着黑色的衣袍,眉眼疏朗,面上的笑容看上去十分的大气。 双子一同回眸望了过去,随后修普诺斯朝着那边一颔首,算是打了一声招呼:“好久不见,赫墨拉。” 那少女闻言,唇角的笑容便是越发的扩大,随后朝着他们这边飞扑过来——却不是扑向了和她打招呼的修普诺斯,而是精准无比的挂在了正在朝着修普诺斯的身后偷偷的后退打算藏起来的达拿都斯身上。 “你跑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她面上的笑容愈发扩大,明艳不可方物。 “终于抓到你了……要见你一面不容易啊!毕竟有些小气吧啦的家伙可是护你护的很严呢!” “小、狼、崽。” ※※※※※※※※※※※※※※※※※※※※ 今天有点自闭。 深刻的认识到自己是个憨憨的事实。 现在只想跪着对基友们说,别骂了别骂了再骂人真的就傻了…… 初生(十) 第十章 在被少女冲上来搂抱住的那一刻,达拿都斯的脸色在一瞬间变的及其精彩。少女挂在他的身上,以至于一时之间达拿都斯甚至是连自己的手都不知道应该往哪里放,无奈之下只能有些尴尬和急促的小声道:“快下来,赫墨拉!” “我才不要!” 少女神明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一样,双手搂抱着达拿都斯的脖子,看样子是一点也没有想要松手的打算。 “我们可真的是很久很久都没有见过了,不想我吗?不想我吗?我可是很想你的哦,达拿都斯!” 她看上去还有很多的话想要同达拿都斯说,只是还不等她再多说一些什么,只见一只手从后方伸了过来,掐住了她的后颈,接着就像是提起来一只猫那样的,用不容拒绝的力道将少女神明从达拿都斯的身上给强行拽走。 “修普诺斯——!” 赫墨拉有些恼怒的回过头去,怒视着那个胆敢对自己做出这样的不敬的举动的神明,看上去很是愤怒,就差没有张牙舞爪了。 “你怎么每一次都这样!小塔也不是你的独属吧,他是拥有着自己完整且独立的性格的存在,和谁亲近难道还要看你的脸色不成?” 修普诺斯却根本就不为所动,面色清冷如霜:“我是他的兄长,我有权帮自己的弟弟过滤掉那些不应该接触的、或者有可能对他造成伤害的家伙的靠近。” “什么?” 赫墨拉气的眉毛倒竖。 “所以你是将我当成什么有威胁的存在了吗?……可恶,我倒是觉得,你才是更有可能对小塔造成伤害的家伙吧?每天对小塔管的这么宽,谁知道你这个控制欲旺盛的家伙会不会哪一天就彻底的剥夺掉小塔的自由了呢?!” 她怒气冲冲的冷哼着,与修普诺斯争锋相对,针尖不让麦芒。 达拿都斯稍微的闭了闭眼睛,感受到了一阵的窒息。 少女神明的名字是赫墨拉。白昼女神赫墨拉。是身为初始神之一的黑夜女神尼克斯,以及另一位初始神黑暗之神厄瑞波斯之间共同孕育和诞生的下来的子嗣。 仅仅是从其父神母神皆为初始神这一点来看的话,赫墨拉实际上已经要比自己的兄弟姐妹们高出来了不止一个阶层。 这不仅仅是因为她在母神的遗泽之外,同样还拥有着来自于父神的宠溺的原因;更为重要的是,这意味着她所能够从“父辈”继承得到的力量,要比自己的那些同母的血亲们来的更为强大。 再加上她实在是少有的、自己同厄瑞波斯之间所共同的孩子,所以自然也是得到了尼克斯最多的宠爱,在冥神一脉当中算得上是高高在上。 尽管从力量的属性来说,作为曙光女神的赫墨拉应该是属于天神的范畴才是——正如修普诺斯那样。 这在尼克斯的子女当中,实在是非常少见的情况。 但是,赫墨拉却并不因此而亲近与她境遇相同的兄弟修普诺斯,反而是对达拿都斯青睐有加。 只可惜修普诺斯总是会将赫墨拉妄图接近的想法给她全盘打散,而双子神也的确是不在那需要对赫墨拉的存在退避三舍敬畏有加的范畴之内,因此赫墨拉也没有办法,只好见缝插针的去凑到达拿都斯的身边。 ——不要误会,这可并非是什么男女情长的不得了的心思,赫墨拉对于达拿都斯也没有任何的别的想法,而只不过是因为达拿都斯的神话形态实在是戳爆了她的萌点和少女心而已。 从这一方面来看的话,她与黑夜女神尼克斯倒也不愧是嫡亲嫡亲的母女。 然而面对赫墨拉这一种看似指责、实际上不得不说是带了些挑拨意味在里面的话语,修普诺斯看上去却并不慌张,只是“呵呵”一笑,开口的时候话语里面满是笃定。 “就算是我想要做出那样的举措,小塔也会配合我的。对不对,达拿都斯?” 修普诺斯一边这样询问着,一边用一种挑衅一样的目光朝着赫墨拉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们这边实在是热闹,以至于其他的冥神们都或明或暗的将目光投了过来,摆明了是在等着看好戏。 虽然无论是双子神还是赫墨拉,在尼克斯的子女当中都是拥有着强大的力量、不低的地位、以及母神的偏宠偏爱,以至于根本就惹不起的存在,但是能够看见他们之间相互对线,彼此撕个天昏地暗,倒也是蛮有意思的一件事情。 当然,对于当事人来说,这可不一定有趣就是了。 达拿都斯那里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而他也的确是不出修普诺斯意料之外的将这句话给应了下来——虽然他可能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应下来了一些什么。 “如果是阿修的要求的话,无论什么,我当然都会照办。” “……啊啊啊达拿都斯你这个笨蛋!” 赫墨拉闻言,气恼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要报复一下宣泄情绪吧,双子神却又不是那等可以被她随意的玩弄和欺辱的对象。 于是到了最后,她只得愤愤的跺了几下脚,除此之外也做不得旁的其他什么事情了。 “……” 达拿都斯充满了困惑的注视着赫墨拉离去的背影,转过头来有些迷茫的询问自己的兄弟:“她为什么生气??” 果然无论是神明还是人类,只要是女性就都一样的难以捉摸吗? 达拿都斯充满了困惑的思索着。 “没什么。”修普诺斯云淡风轻的回答,不着痕迹的给赫墨拉上眼药,“你也知道,赫墨拉被宠坏了性子,惯来都是这样有些任性的。没必要在意。” 他这话说的可真是合情合理,以至于达拿都斯都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周围围观了一切的发展的其他冥神们顿时表情就有些一言难尽。 虽然知道修普诺斯对达拿都斯那一种完全可以说是有些病态了的紧张程度……但是也没有必要到这个样子吧? 看不出来啊修普诺斯,你小子平时一副光风霁月的样子,原来私底下做神这么阴的? 他们开始用崭新的目光打量修普诺斯。 修普诺斯自然知晓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都包含着怎样的意味在里面,但是他也无所谓,任凭其他的神明在心底肆意的猜测。 原本便是如此,他所需要在意的、会因为对方的想法、对方的心情而去改变自己的行为的便只有达拿都斯一个而已,至于这些与自己毫无关联的神明们心底都是怎么样想的…… 那又与他何干? 赫墨拉离开之后,达拿都斯与修普诺斯这里却也并没有能够获得平静。因为没过一会儿,一个戴着有些破旧了的草帽、嘴里面还叼着一根不知道哪里揪来的草杆的青年又朝着他们这里走了过来。 “母神还没有让进去么?” 来人十分自来熟的站在双子神的身边,指尖稍微的摸索了一下,登时燃起来了一簇小小的火苗。 他用火苗点燃了自己口中叼着的草杆,开始吞云吐雾起来。 “还没有。” 修普诺斯回答,相比较之前面对赫墨拉的时候,他很显然对来人的态度和脸色都要好了不少。 “不过你依旧是迟到了,卡戎。” “哈哈……不要在意这些……” 卡戎深吸了一口自己手中的烟,试图给自己开脱。 “反正母神还没有传唤,不是么?那就不算迟到。” 是的。 这个戴着草帽、叼着草杆,看上去虽然带这些颓丧之感,但是看上去却有一种小帅的神明正是每日都在冥河之上摆渡的卡戎,是黑夜女神尼克斯与黑暗之神厄瑞波斯共同诞下的三名子嗣当中的一个。 因为平日里面总是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再加上又喜欢无所事事的在冥河上面摆渡玩,所以对于自己的这个儿子,尼克斯可以说是十分的嫌弃的。 不过,即便是如此,就和赫墨拉的存在一样,卡戎依旧是拥有着在所有的冥神当中举足轻重的力量和地位。哪怕他看上去并不受到来自尼克斯的宠爱,但是卡戎存在的本身也已经可以不依靠那些,仍旧是让其他的神明不敢轻易相待。 这一点,从他可以这样大大咧咧的接近双子神,并且与他们相谈甚欢一件事情上面,便可见一斑。 修谱诺斯闻言,便也没有在多说些什么——他与卡戎之间的关系,原本也没有熟络到那样的地步。 卡戎也知道他这个看似温和实则有些傲慢了的破毛病,并未在意,而是转过头去同一旁的达拿都斯交谈。 “你们来了多久了?” 他吐着烟圈问。 “这次的事情闹的可大了,毕竟你看这些家伙们一个两个全部都坐不住了。平时几百年都不一定能见到个人影,如今倒是齐聚一堂……” 卡戎又吸了一口烟,沙哑的笑了起来。 “但是,也不奇怪。” 他的眸光在一瞬间犀利了起来。 “神王,神之王,呵……” 他吐掉了自己口中的草杆,十分用力的用脚碾灭了上面的火星,长长的吐出来一口气。 “这天上地下,总共也就这么些神祇……” 卡戎漫不经心的道。 “怎么,他想要当……” “谁的王?” ※※※※※※※※※※※※※※※※※※※※ 感谢小天使捉虫。 赫墨拉是白昼女神,奥罗拉才是曙光女神,我另一本书女主是奥罗拉我给写混乱了(忏悔) 初生(十一) 第十一章 卡戎的这口吻,听上去可谓是毫不客气——但是也难怪,毕竟乌拉诺斯那一个所谓的“神王”的神职听起来可实在是有些要过于玩笑了,又带着那样强烈的指代性,可不是让所有的神明都感到不喜起来。 就像是卡戎说的那样,他乌拉诺斯,想要当谁的王? 如今距离卡俄斯大神初建世界也不过是过去了数个纪元,便是神明的更迭也不过是堪堪到了第二代而已。 换句话来说的话也就是,除了那些连称为神明都有些勉强的水泽精灵、森林精灵这一类的存在之外,其他的有着自己的神职与神格的神明,基本上都是五大初始神的子嗣——他们与乌拉诺斯拥有着完全相同的、根本就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的出身。 而乌拉诺斯也并非是那等能人格魅力出众到让所有的神明都自愿臣服的存在,更没有可以将所有二代神明打的心服口服的碾压式的力量。这样突兀的站出来自立为王,可不是要引得其他神明的呵呵冷笑。 这里主要指以尼克斯的儿女作为主要组成部分的冥神一系。 修谱诺斯闻言,眉眼微垂,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看母神如何指示吧。” 卡戎顿时就是嫌弃的一撇嘴:“啧。” 他道:“修谱诺斯,你至于这样吗?未免也有些太过于谨小慎微了。” 他就是不喜欢修谱诺斯这个样子,做什么都滴水不漏,似乎除了达拿都斯之外也没有谁能够让他露出来太大的情绪波动,活的有些过分清醒和冷静,可是——他们是神明啊。 神明不就是应该嬉笑怒骂全部由心,过的比谁都张扬也比谁都放肆。他们是天生应法则而生的至高者,享有着这一整片的天地。 所以,卡戎其实很不能够理解修谱诺斯的喜怒不形于声色,就像是雕像一般完美的令人恐惧。 “有的时候,还真是让我觉得吃惊啊。”卡戎道,“你和达拿都斯,居然会是双生的兄弟。” “……你什么意思?” 他这话达拿都斯可就不爱听了,银发的少年神明三两步走上前去,一把勾住了卡戎的脖颈,强迫他不得不用一个不怎么舒服的姿势弯下腰来。 “我们怎么就不是双生的兄弟了!” “毕竟你是个笨蛋啊……嗷!” 卡戎话还没有说完,就迎接来了达拿都斯狠狠的一个肘击,只觉得自己肋骨生疼。 “下手太重了吧达拿都斯!” 他冲着达拿都斯大声抱怨,颇有一些兴师问罪的意思在里面。 达拿都斯对此的回应是漫不经心的挑了挑眉,指骨捏的咔吧作响:“我还可以下手更重些。” 卡戎:“……” 他败退了。 这小子可真是半点的情面都不留,卡戎龇牙咧嘴的想,但是总归是没有真的去和达拿都斯理论些什么。 毕竟达拿都斯的武力值在包括盖亚那边的二代神明当中都是数一数二的,迄今为止还没有见这个家伙和谁打架输过——虽然说达拿都斯实际上也没有打过太多的架,修谱诺斯自然不可能放任他出去胡作非为的。 但是即便是如此,也足够这些神明们对于达拿都斯的战斗力有一个大体上的认知。 没有谁愿意轻易的去得罪达拿都斯,即便他平日里面看上去懒洋洋的像是一只家养的大狗,除了蠢之外似乎毫无杀伤力;但是只有真的站在他的对立面上的敌人,才能够切身的体会到獠牙的锋锐和爪子的狠厉。 那终究是作为掠食者的银狼,生来既踏着死亡的阴影,卷携着血色的阴云,睥睨这世间的一切。 卡戎:罢了罢了。 他不过是区区冥河上的一个小小船夫,可一点都不想用自己的身体去感受一下狼崽子的牙有多锋利。 见卡戎沉寂了下来,达拿都斯不免就觉得有些可惜。因为对于他来说,就这样在这里漫无目的的等着实在是有些太无聊了,可是修普诺斯又不允许他去随意找事。 这对于达拿都斯来说可是在是有些太难了,他躁动不安,然而修普诺斯一个眼神看过来的时候,达拿都斯就安静了,委委屈屈的跟在修普诺斯的身边,仿佛身后原本摇来晃去的尾巴也都失落的垂了下来。 是很可怜的模样,但是修普诺斯却只是想笑。他抬起一只手来握成拳,抵在自己的嘴边咳嗽了一声,借此纾解了一下笑意,然后伸出手来,揉了揉达拿都斯的脑袋。 手感不错。 他一边在心里面这样想着,一边安抚达拿都斯。 “别闹。” 卡戎看着这一幕,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有些眼熟。 就跟那什么……逗狗似的…… 他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了一眼那边其乐融融的兄弟俩。 算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就不去掺和这件事情了。 不过好在达拿都斯的这一种无聊并没有持续太久的时间,因为在这之后,并没有再等待太久的时间,那一扇一直紧闭着的巍峨宫殿的大门终于是从内朝外的打开来,黑夜女神尼克斯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你们怎么都来了?” 在其他神明还在面面相觑的时候,倒是赫墨拉没有任何的顾忌的一步踏了出去:“您在说什么呢,母神。” 她巧笑倩兮,眸光清澈,面上的笑容看上去就像是一朵在黑夜与白昼交接的时候才会盛开的白昼花:“之前乌拉诺斯弄的那么大阵仗,您可不要和我说您不知道。” “这样的话,我们为什么会来的原因不就很明显了嘛。” 面对着尼克斯,她看上去并没有什么过于畏惧的情绪,甚至是显得十分的亲昵。 很显然,尼克斯身为创世神的身份对于赫墨拉来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这并不奇怪,因为对于赫墨拉来说,尼克斯身为“母亲”的身份很显然是在她作为“创世神”之前的。作为唯一能够陪伴在自己的身边的,她同厄瑞波斯之间的孩子,尼克斯对于赫墨拉几乎可以说是溺爱了。 赫墨拉不知道什么是忧虑,也从来不需要去为了什么而感到担心。 她是当之无愧的,被父母捧在掌心当中的小公主,可以随心所欲的按照她想要的去做任何的事情,不要害怕,不用考虑后果,那是她的父母只赋予她的、独一无二的宠爱。 同时得罪两位初始神——这样的后果,即便是五位初始神彼此之间,也是想要极力去避免的一件事情。 在这样的宠爱下,赫墨拉当然不可能会对自己的母亲尼克斯产生什么畏惧的情绪来。这样的对着母亲撒娇卖乖的行为,在赫墨拉眼中也不过是很稀松平常的一件事情。 对于被自己宠成了这样的女儿,尼克斯看上去也很是没有办法的样子。 她轻声的叹了一口气,但是还是遂了赫墨拉的心愿:“……你们进来吧。” “好的!” 赫墨拉提着自己的裙摆,走在了最前面,开开心心的走了进去。 其他的众神们便跟随在她的身后,一个接一个步入了这属于尼克斯的宫殿之中。 “……怎么了,小塔?” 修普诺斯停了下来,看着那个落后在所有神明最后面的、对于走进面前的着一座宫殿犹犹豫豫的达拿都斯,有些疑惑的挑了挑眉。 “不,没什么。” 达拿都斯虽然嘴上是这么说的,但是看他面上的那样子,这可绝对不是真的“没什么”那么简单的事情。只见他苦大仇深的看着面前的宫殿,仿佛那里面会有什么择人而噬的凶兽一样,只要踏进去了就是一场可怕的灾难。 “你这看上去可不是没有什么的样子。” 修普诺斯问。 “如果你真的不想进去的话,那么我们回去,小塔。” “就算是不知道这些也没有什么关系,想来乌拉诺斯也没有那个欺压到我们头上的胆子。” 对于修普诺斯来说,没有什么比达拿都斯的感受更为重要。 达拿都斯清楚这一点,但是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更不能够仅仅只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而就这样拉着修普诺斯转身离去。 “没关系,阿修。”达拿都斯一咬牙一狠心,“我们进去吧。” “真的没关系?” “没有。”达拿都斯道,“只不过是丢点脸而已……不是什么大问题。” 既然他这样坚持,那么修普诺斯最终还是与达拿都斯一起携手进入了宫殿之中。 从踏入这巨大的宫殿开始,修普诺斯便注意到达拿都斯整个人都警惕了起来,像是随时都在戒备着某种从暗中会出现的危险。 他的状态感染了修普诺斯,以至于修普诺斯也不由自主的跟着紧张了起来。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了他们来到大殿前。 其他所有的冥神早就已经在殿下分列两侧,而他们是最后进来的人。赫墨拉则是唯一能够登上高台依偎在尼克斯女神身边的神明,在无形之中便已经与其他所有人都拉开了距离。 那是他们所没有的殊荣。 “你们来迟了。” 上首座位上,黑夜女神淡淡的说。 这话无论在谁听来都是要兴师问罪的意思。 然而下一秒,便听见尼克斯话锋一转:“所以,想好怎么想我赔罪了吗。小塔?” 达拿都斯屈辱的应了一声。 只见黑夜女神从层层叠叠的帷幔当中伸出双手来,一把捞住了达拿都斯,朝着那帘帐后面一带——也看不见她如何的动作,只是透过帷幔却寻不见达拿都斯的剪影,这一点未免让人有些迷惑。 而眼力好的则是发现,在尼克斯的双膝上,似乎还多了一些别的什么……? “母神,这……?” 赫墨拉有些惊讶的用手捂住口,双目眨都不眨的盯着对方腿上有气无力的趴着、正在被顺毛的那一只皮毛油光水滑的银色狼崽,眼睛里面疑似有星星一样的光芒在闪烁。 她朝着狼崽伸出手去。 “嗷呜!” 狼崽子伸出爪子来,一把拍掉了她的手。 想干什么! 他是随随便便谁都可以rua一把的吗! ※※※※※※※※※※※※※※※※※※※※ *看到有人问统一回复 黑夜女神尼克斯,与同为初始神之一的黑暗之神厄瑞波斯是夫妻,但是他们之间只有共同的三位子女,非别是太空之神埃特尔、白昼女神赫墨拉以及冥河的摆渡人卡戎。 剩下的其他子女都是尼克斯自己无性繁殖出来的,而尼克斯的子女组成了最主要的冥神的部分,之后的冥神也大多都是他们的后代。 *小剧透,卡戎在本文当中私设有别的神职 **pps:关于更新,尽量日更,但是不敢下包票保证,刚刚入职,三次元真的很忙。不过我不会放弃码字的!因为我是真的很喜欢写小说! 所以请宽容的继续喜欢和支持我!mua!爱你们! 初生(十二) 第十二章 赫墨拉可惜的收回手来,在心底一点也不矜持的尖叫。 呜呜呜达拿都斯实在是太可爱了!明明只不过是个笨蛋而已究竟是为什么神话形态居然是那么的可爱啊! 对于毛绒绒的喜爱大抵是绝大多数的女性所无法抗拒的某种神奇的本能,所以当赫墨拉第一次在尼克斯女神这里看见了达拿都斯——当时是以被尼克斯抱在怀里面爱不释手的撸毛的幼狼形态——的时候,她的一双眼睛晶晶亮。 啊啊啊啊! 这是什么人间瑰宝! 然而很可惜,虽然达拿都斯会迫于压力不得不乖乖的化作原形给自己的娘当成毛绒玩具耍,但是换成了赫墨拉这个姐妹的话,那可就真的是想都不要去想了。 这种看的见吃不到的感觉未免也太难受了吧! 每每看见达拿都斯的时候,赫墨拉都觉得自己的手蠢蠢欲动,可是却又偏偏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能够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落入实践。 毕竟达拿都斯可是完全不需要看她的脸色,而要是真正上手的话,她也没有可能可以赢过达拿都斯。 不,这根本就是委婉一些的说法罢了。因为赫墨拉清楚的知道,倘若打起来了的话,那么必然是一面倒的局面,只会以她被达拿都斯教训的想要哭作为最终的结局,而再不会有第二种可能。 别看她早就已经步入了成年期、而严格来说的话达拿都斯和修普诺斯还只不过是身处于成长期的“孩子”而已……可是战斗力这种东西,虽然也与年龄多少有些干系,却从来都不是有着必然的联系。 就算是达拿都斯还没有彻底的步入成年、并非是处于他神生当中最巅峰的时刻,却也绝对不是什么可以被小觑的存在。 如果有一天当真有那等的好事之徒将众神按照实力的强弱排一个高低上下出来的话,或许并未成年的达拿都斯却足以碾压为数众多的、成年已久的神明。 这便是,与名为“死亡”的法则相伴而生的神明所能够拥有的实力,同样也是单论正面作战的能力的话,尼克斯为数众多的子女当中位居第一的孩子所能够拥有的力量。 “母神母神。” 尼克斯女神保持沉默的时间未免有些过于长久,殿下的众神们虽然心头焦急,但是也没有谁当真有那个胆子去催促,只能够默默的等待着。 可是赫墨拉当然没有这个困扰,只见她伸出手来,捏住尼克斯黑色的宽袖一角晃了晃,在对方看过来的时候扬起了明媚的笑脸。 “您就不要再继续卖关子了嘛。” 少女模样的神明抱怨着。 “您明明很清楚、我们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齐聚在这里,想要等待到您的恩典和指示的吧?如果只有乌拉诺斯的话,我们当然不会用这等的小事来打扰您的宁静;可是现在盖亚女神明显是站在乐视乌拉诺斯的那一边,所以可的确是给我们造成了不小的困扰呢。” 干的好!赫墨拉! 殿下顿时就有不少神在心底暗自的为赫墨拉的这一记直球喝彩。 尼克斯用她那一双翠绿色的眼眸望着下方自己的孩子们,手中有一下没一下的rua着达拿都斯的毛。 终于,她缓缓的开口,声音不是很高,在这有些过分的空旷和宽广了的大殿当中不断的回荡着:“原来如此……盖亚居然插手了吗?” 女神垂下眼眸去,纤长的睫毛浓密,像是一把羽扇。在轻微的翕合之间偶有透出些微的森翠色的光,是那一双比这世间任何的翠玉和宝石还要来的更加美丽的双瞳。 她转动着眼珠,看着那些翘首望着自己、焦急的想要等待到一个答案的孩子们,在稍作沉默之后并没有刻意的要去吊他们的胃口,而是十分爽快的告知了他们想要知道的问题的答案。 “盖亚之子乌瑞亚陨落……虽然已经过去了近千年,但是你们应当都还记得。” 殿下的一众冥神们便点了点头。 虽然距离乌瑞亚的陨落已经过去了很久,并且这件事情看上去似乎早就已经毫无水花了——但是那毕竟是第一个、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死亡了的神祇。 因此,即便是嘴上不说,但是实际上在心底,可没有哪一个家伙当真是心大的真的将这件事情给完全忘掉。 而趴在尼克斯双膝上面的达拿都斯则是舔了舔自己的爪子,有些心虚。 当然还记得了——而且乌瑞亚甚至是还送了他礼物。 这样想着,达拿都斯不免就朝着自己手腕——现在应该说是爪子上面的那一根红绳看了一眼。 说来很遗憾,因为实际上他的日常也遇不到几次真的需要他去战斗的情况,而这其中能够让达拿都斯全力以赴的去对待的则更是少之又少——出于这样的原因,所以乌瑞亚的这一份赠礼,达拿都斯实际上还真的是一次都没有使用过。 只是眼下尼克斯突然提起来了乌瑞亚的死亡,却也委实是让人有些迷惑不解。 “是,母神。” 虽然并不知道尼克斯提起乌瑞亚是何用意,但是他们依旧是十分给面子的应了一声。 尼克斯的声音听上去带了些轻笑的意味在里面——当然,也有可能是嘲笑也不一定:“杀死乌瑞亚的,便是乌拉诺斯。” 这一桩一直以来的悬案,其答案竟是被尼克斯如此轻松的就说了出来。 可是她这般轻描淡写的抛下去的巨石,却是如同女神所料想过的那一般砸出来了足够滔天的水花。 “但是……” 弑神是重罪。 因为每一位神明皆是有某一种法则伴生,应运来到了这个世界上面。换句话来说,他们即为法则本身,是代替世界去行使法则、管理世间诸事的代行者。 有鉴于这样的原因,杀死一位神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便相当于是在同世界宣战,那么自然变回招致到来自于世界的怒火与惩戒。 那虽然并不会要了性命,但是却会遭受到整整九九八十一天的断骨扒筋之疼,并且在那之后自身的审理也将会被削弱至最低,基本上除了长生之外,将再不拥有任何的、其他神奇的力量。 如果一位昔日里面的神祇沦落到了这样的地步的话,那么或许还不如直接被判处了死亡要来的更好一些。 可是乌拉诺斯却绝对不是这样的,他这近千年来看上去可是活的好好的,之前在那一座能够悬浮于空中的连绵山脉顶端宣布要迎娶盖亚、并且从今以后便都为神之王时,看着倒也中气十足、没有半分的不好。 可是尼克斯闻言,唇角又上扬了几分,那一抹笑容看上去似乎都带上了些别样的色彩在里面:“所以,他才是神王啊。” 在场所有神明的心都开始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尼克斯这一番话几乎是毫无掩饰的向他们揭露了一个残酷的、却又不得不去正视的事实。 那就是,他们或许还真的是得捏着鼻子认了这来自于乌拉诺斯的统管和耀武扬威,因为对方可以肆无忌惮的对着他们下杀手而无需顾忌任何可能的惩罚;而他们如果想要杀了乌拉诺斯的话,却要好好的去掂量一下自己是否承担的起之后成为废人的后果。 “那岂不是……乌拉诺斯早在千年之前便已经可以自立为神王?” 修普诺斯问。 “可是母神,他又是为何要等待这样漫长的时光,直到今日才将自己的野望宣告天下?” “他在等。” 尼克斯轻声道。 “等乌瑞亚的遗体彻底的散去神性,能够成为他此后的行宫和领地——等盖亚被打动,愿意嫁给他,为他诞下后代发展成为神系。” 尼克斯呵呵冷笑:“毕竟五位初始神当中,也就只有我和盖亚是女性了……不是么?” 尼克斯与厄瑞波斯素来恩爱,而他乌拉诺斯想来也没有那等的敢去绿了一位初始神的胆子。 这么算下来的话,可不就是只有盖亚这么一个目标了。 乌拉诺斯以神后之位、以这世间一半的权柄去作为游说的资本和条件,杀死了自己的兄弟在对方的身躯上建立起来了恢弘壮丽的宫殿作为迎接对方的闺房。 “这还真是可笑啊……” 尼克斯垂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先是握紧,随后又缓缓的松开。 “从此以后,我尼克斯的子女,居然都要尊她盖亚的子嗣为王?” 尼克斯的声音里面蕴含着平静的怒火。 “你们应该也是不甘心的吧。” 殿下众神相互对视了一眼,彼此之间都明白意思。 不甘心?那不是肯定的么? 如果他们甘心了、决定逆来顺受的接受了这样的命运安排的话,那么也不可能如今聚集在这里,想要从尼克斯那里知晓事情内里的真相。 希腊的诸神,骨子里面一个赛一个的傲慢。 尼克斯从他们的眼神当中得到了让自己能够满意的答复,于是她笑了起来。 “那么,我的孩子们。” 她说。 “我要你们,为我掀翻这一片天地。” 这将是一个以纪元为单位的、无比漫长的计划。 这同样也是,冥神一系与天神一系,那旷日持久的敌对的由来。 ***** “母神,您当真这般在意这件事情吗?” 其他的神明都已经三三两两的离开了尼克斯的宫殿,唯有卡戎磨磨蹭蹭的留到了最后,提出了这样的困惑。 尼克斯平静的掀了掀眼皮,看向了自己这个已经许久未见、更是不曾交流过的、她与厄瑞波斯之间的长子,构成了这冥府所必不可少的那一条奔流不息的冥河的主人。 “你是在质问我吗?卡戎?” “我怎么敢质问您呢。” 卡戎道。 “只是觉得这样的、掀起战争的决定,不像是您会做出来的。” 至少不是卡戎印象里面的尼克斯能够做出来的。 他是尼克斯与厄瑞波斯的长子,曾经一度受尽了宠爱的第一个孩子。 那是比如今尼克斯对待赫墨拉的态度还要好了千倍万倍的、根本无法被想象出来的、足以称作是“溺爱”了的对待。 “这一次我原谅你的无礼,但是记住,我的决定并非是你能够去质疑的。” 等到卡戎反应过来、还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被驱逐出了宫殿外,那一扇厚重的大门正在他的面前缓缓的关闭。 “母神!母神!” 殿门的膈应效果很好,任凭卡戎在外面如何的高声叫喊,待传到里面来的时候,只剩下了十分细微的、并不如何清晰的模糊声音。 尼克斯叹了一口气,面上挂上了难掩的疲惫与倦怠。她整个的向后一靠,一双结实的手臂从黑暗当中伸了出来,及时的接住了她。 “很累吗?”厄瑞波斯问,“稍微休息一下吧……你已经很辛苦了。” “不,还不行。” 尼克斯轻轻摇了摇头,沉默半晌后忽尔又问:“厄瑞波斯……我不知道自己眼下所做出来的,是否是正确的决定。” “但是,距离父神曾经提起过的那个节点,已经很近了吧?” 厄瑞波斯闻言,双目微阖,数息之后睁开眼睛,回答了她的问题:“不如说,是已经开始了。” “从乌拉诺斯杀掉乌瑞亚、捧起了神王的神格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开始了。” “神王,哼,神王。” 尼克斯毫不掩饰的冷笑。 “【祂们】可真是好算计……不过没有关系。” 女神面上笑容妍丽,丹唇轻启。 “我手中可是还有……小塔这一张王牌。” “已经决定了吗?”厄瑞波斯问。 “是的,已经决定了。”尼克斯轻快的回答。 “我能够做到的仅限于此,之后这个世界的命运和走向,就全部都要看那个孩子的了。” 厄瑞波斯皱了皱眉:“即便那是一个笨蛋?” “别这样说。” 尼克斯叹息着给了他一个吻,旋即笑出声来。 “亲爱的,你要知道。” “小塔……达拿都斯他,可是我最强大的孩子。” 死亡的主人,足以凌驾于众生之上。 初生(十三) 第十三章 卡戎、赫墨拉与双子神一起结伴离开了尼克斯女神的宫殿。 或许是因为身份上总归还是分出了一个高低贵贱来,也有可能是平日里面的亲疏远近的关系使然,总而言之,即便是这些如今数量实际上还不是太多的冥神当中,似乎也是无形的有了一个个的小团体。 日后希腊诸神之间那关系盘根错节、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如今似乎便已经初见端倪。 “你这是被母神给赶出来了吧?” 赫墨拉看着自己的兄长,眉眼当中是丝毫不加掩饰的、看热闹的态度。 对于这个小妹妹,卡戎自然是没有什么办法的,只能够十分无奈的摇头苦笑:“你就不要再取笑我了,赫墨拉。” 他这样说着,捏了捏自己的鼻子:“我已经在母神那里碰壁了。” 而伴随着他这句话话音的落下,只见卡戎的身上也发生了十分不得了的变化。原本的颓废系帅大叔面上开始逐渐的冒出来胡子,到了最后满满的一大把,几乎要将他那一张帅气的面庞遮了个完全。 卡戎挺直的腰脊也在这一瞬间佝偻了下来,于是之前看着还是身材挺拔、风流倜傥的神明看上去像是瞬间被抽光了全部的精气神。 最后,他拉了拉自己头上那破旧的草帽,将眼睛挡住,只能够偶尔从缝隙之间窥得些许的光芒。 他现在看上去像是一个不修边幅的、莫名其妙的就会让人觉得不喜乃至于是反感的老人,与之前那俊朗的模样相对比,完全可以说是判若两人。 达拿都斯和修普诺斯对此接受良好,一行四人当中唯有赫墨拉顿时就厌弃的皱了皱眉。 “你干什么啊!” 她十分不满的质问着。 “也不知道你这究竟是一个什么奇怪的癖好,究竟是为什么啊!把自己打扮成孤僻而又怪异的、无论从哪一个方面来说都根本不会受到任何的欢迎的模样,卡戎你是不是这里有点问题?” 赫墨拉一边这样问着,一边意有所指的伸出手来朝着脑袋的方向指了指,明着在面上质疑卡戎是不是脑子不好使。 她这话说的丝毫不客气并且不留情面,但是卡戎也只是面上露出来了无所谓的笑容,敷衍了事的对赫墨拉的问题给出来了一个似是而非的、极为敷衍了事的回答。 “谁都有点自己的爱好嘛。” 卡戎说。 很显然,这一位冥河的主人就是这么点奇奇怪怪的……非要把自己朝着丑的方向大半的癖好。 这也是他之所以会招致来尼克斯的厌弃的很大一个原因。 可不是嘛! 原本帅气的儿子突然有一天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把自己非要朝着怎么丑、怎么不招人待见的方向打扮。 尼克斯作为一个母亲——并且还是一个曾经对这个孩子抱有着不小的期望的母亲,能够态度和蔼的起来那才当真是怪事。 只可惜,无论是谁都不知道,为什么卡戎会突然的做出那样的决定,将自己弄成这么一副样子,甚至是宁愿同自己的母神为此产生长久的争执和冷战。 赫墨拉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他。 “拜托,你那个哪里叫做爱好啊?” 赫墨拉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觉得卡戎这家伙可当真是没脸没皮,什么不要脸的话都敢若无其事的说出来。 “你那个根本就是怪癖了吧!” “哈哈哈……” 卡戎看上去并没有什么要和她争辩的意思,只是顺着赫墨拉说道:“你要是这样觉得的话那么便是吧。” “喂喂,这样的态度更让我觉得不开心好吗……” 赫墨拉鼓起脸颊抱怨着。 他们行走在从深渊返回冥府的那一条黑暗的路上,四周没有什么光亮,不过这对于神明来说却也并非是什么能够造成阻碍的事情,甚至是连小麻烦都算不上。 只是十分突然的,有金色的、尾羽丰美而又纤长的鸟在这黑暗当中出现,周身上下都散发出来金色的、无论是对于深渊还是对于冥府来说都有些过分刺目了的光芒。 “那是哪儿来的?” 达拿都斯忍不住问,只觉得自己的爪子蠢蠢欲动。 他舔了一下唇瓣,浑身上下都透露出来了一个讯息。 想抓!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察觉到了达拿都斯这里传递过去的、并不是多么友好的讯息,那一只金色的鸟整个都抖了一下,随后从四神头顶略过,接着便很快的消失不见踪影。 而从空中,有好看的金色的羽毛掉落了下来,最后分别落在了他们每个人的手中。 “嗯?” 羽毛上附着的信息被忠实的传达,而读取完之后,无论是卡戎和修普诺斯也好,还是赫墨拉也好——甚至是达拿都斯也好,面上全部都露出来某种十分古怪的、无法轻易的用语言去形容的神色来。 “这是……邀请我们去他举办的宴会?” 达拿都斯面色极为古怪的问,一时之间甚至有些不能理解。 “他在想些什么啊,难道真的以为自己的这神王之位便是众望所归的吗?” 达拿都斯百思不得其解。 没错。 那一根羽毛,实际上是新任的神王陛下送来的邀请函,至于里面的内容……也是不言而喻。 “他有毒吧!” 赫墨拉瞪大了自己的眼睛,随后毫不留情的折断了自己手中的那一根金色的羽毛。 而卡戎也同样是漫不经心的将那一根羽毛顺手丢入了一旁川流不息的冥河当中,几乎是立刻的,翻滚的冥河浪花便将这一根羽毛吞没了。 达拿都斯当然也不想去,他缓缓的合拢五指,那金色的羽毛便在他的掌心当中化作了金色的糜粉,当少年松开手之后便纷纷扬扬的洒下。 只是还不等达拿都斯也说上两句什么的时候,尼克斯女神的声音却是在他的耳边响了起来。 “小塔,你收到乌拉诺斯的邀请了吗?” “是,我收到了。母神?” 达拿都斯有些不明白尼克斯的用意是什么。 “去赴约吧。” 尼克斯道。 “去看看神王神格,和一些原本属于你的东西。” 以及你终有一日将会面对的敌人。 她在心里默默的补充了后半句,但是并没有说出来。 “……好、好的,我明白了,母神。” 不知道是不是尼克斯的错觉,达拿都斯传过来的声音似乎有些慌乱。 在确定了母神似乎只有这么一个吩咐之后,达拿都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转头就扑到了修普诺斯的身上。 “修普诺斯你要帮我你一定要帮帮我啊!” 他声嘶力竭。 “把你的邀请函借给我用一用——!” 母神你为什么不能早说哪怕是一秒啊qaq! 初生(十四) 第十二章 修谱诺斯挑高了眉梢,去看那个正在抱着自己的腰的、跟只小狗一样哭着哀求自己把还没有来得及怎么处理的金翅鸟羽毛转给他的蠢弟弟,神色微妙。 刚刚毁掉的时候你不是还有模有样的吗?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给那些不熟悉的神明看到了怕不是会在心底暗自震惊于这一份力量。 结果就这?就这? 修谱诺斯看着自己的傻弟弟,神色复杂,甚至是开始怀疑当年还在母神腹中的时候,他是否当真在诞生之前于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情况下从达拿都斯那里多拿了一半的脑子走,才导致了眼下的境地。 “怎么了?”修谱诺斯缓缓的问,“你不是刚刚才把自己的那一根羽毛给毁掉吗?如果是一根没有捏够还想要来第二根的话,不如把那一只金翅鸟抓回来直接拔毛要来的更好一些。” 达拿都斯能说什么呢?达拿都斯只觉得自己心里苦。 “不。”他眼含热泪、声音哽咽的回答了修谱诺斯的问题,“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才没有什么去捏鸟羽毛的奇怪癖好好吗?! “是母神刚刚通知我,要我去参加乌拉诺斯举办的那一场宴会。” 达拿都斯看上去面容愁苦,死死的抱住了修谱诺斯的这个在场唯一一个还没有来得及毁去手中的邀请函的神的腰不肯撒手,看上去颇有一种修谱诺斯今天如果不答应的话,那么他就会化身为随身挂件一直死死的缠在修谱诺斯腰上的气势在里面。 修谱诺斯闻言,眉头顿时就皱的更紧了,看上去像是能够掐死一只虫子在里面。 “母神的吩咐?” 他将这句话在自己的口中反复的重复了几遍,逐字逐句,像是要咬碎了,一点一点的分辨出其下所隐藏的诸般味道以及隐秘的含义。 从修谱诺斯的眼底闪过了明灭不定的光,他似乎是有着千种的思虑,但是最后却又都没有说出来,只是将自己手中的那一根金色的羽毛递给了达拿都斯。 “既然是母神的吩咐,那么你就去吧。” 修谱诺斯顿了顿,总归还是不大放心让达拿都斯独自前去。 “我们一会儿去找谁再要一根羽毛吧。” 修谱诺斯做出了决定,并且在心底暗暗希望其他的冥神们可也不要像是达拿都斯这样,在到手的第一时间就手快的给直接丢了。 ……啊,这样的情况似乎也不好说呢。 修谱诺斯长长的、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好难。 ***** 最后当然还是只有达拿都斯自己一个人前往那一片乌瑞亚的遗体所化作的——如今已经被命名为【奥林匹斯】的山脉之上。 “……这就是,为了的那一个【奥林匹斯】啊。” 站在奥林匹斯山的下方,达拿都斯仰起头来看着那一片连绵的山脉。 这并非是他第一次见到这由乌瑞亚陨落之后所残留下来的最后的痕迹,但是当这一片的山脉被赋予了【奥林匹斯】这个名字之后,似乎一切便都拥有了某种奇异的、与众不同的色彩和光环。 在此之前,达拿都斯从来都没有如此清晰的认识到这一点——他已经并非是人类,也远离了那个时代和那个社会不知道多少个万年。他如今是生来便秉持着法则的神明,是构成那浩瀚的希腊史诗的一部分,远在最广为流传的第四、五代神明的故事之前。 或许是因为无限的接近于奥林匹斯的所在,达拿都斯可以十分明显的察觉到自己手腕上面系着的那一根红绳像是拥有了自己的生命并且活了过来一样的,开始不断的剧烈颤动起来。 达拿都斯:“……?” 这里无论怎么说都是奥林匹斯,是属于乌拉诺斯所管制之下的土地,因此达拿都斯并不敢大意。 虽然心底对于为什么红绳有着如此剧烈的反应心存疑惑,但是没有了修谱诺斯在身边可以询问,达拿都斯决定听话的暂且先将一切的疑惑都压下去,有什么问题都留待回去在之后再解决。 这也是他离开之前,来自于修谱诺斯的殷殷切切的叮嘱。 只是让达拿都斯觉得有些吃惊的是,他本以为奥林匹斯山上应该没有什么神明的才是,最多也就是那些十分弱小的、甚至是都不曾有着法则伴生、连称之为神明都有些勉强的水泽精灵、森林精灵为了寻求一个庇护,亦或者是别的什么理由,所以才会甘心接受乌拉诺斯的领导。 可是眼前所能够看见的景况,同达拿都斯想象当中的可谓是大相径庭。因为在这奥林匹斯山上尽然并不空旷,乌拉诺斯携盖亚在前,而他们的身后跟着六男六女,全部都是极为陌生的模样。 至少达拿都斯可以肯定,自己以前绝对没有见过这些年轻的神明。 不过并不需要达拿都斯在这个问题上面纠结太久的时间,因为乌拉诺斯迎了上来,并且主动的给他介绍自己身后的那些陌生面孔:“好久不见,达拿都斯。欢迎来到奥林匹斯。” “这些都是我与盖亚的孩子。” 乌拉诺斯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六子六女,回过头来同达拿都斯说话的时候,似乎不自觉的就带上了一些骄傲的色彩在里面。 “十二提坦神。” 很显然,对于乌拉诺斯来说,能够拥有着这样的十二个孩子,是一件十分有脸面的事情。 达拿都斯眨了眨眼睛,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乌拉诺斯会这么高兴。 诞生下子嗣是一件好的事情吗? 至少在达拿都斯看来并非如此。 后代的神明是会有一定的概率从自己的父代或是母代那里继承神性的。 换句话来说的话,也就相当于是分割了上一辈的神职,分化成为了更加细小和琐碎的点,然后被继承。 仅仅只是以乌拉诺斯为例的话,他是天空之神,换句话来说,即是所有的天空、以及天空之中的日月星辰全部都属于乌拉诺斯权能的一部分。 但是眼下…… 达拿都斯的目光落在了他身后的子女身上。 别的暂且不说,那拥有着月青色长发的女神与金红色长发的男神,达拿都斯看的清清楚楚,必然是承继了月亮与太阳的神职。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自此之后,作为天空之神的乌拉诺斯将彻底的失去对于日月的掌控。 有鉴于这样的原因,达拿都斯实在是部能够理解为什么乌拉诺斯还跟个傻子一样的在那里对于自己拥有了不少的后代和子嗣这件事情乐呵…… 但是他当然不会去提醒乌拉诺斯这件事情。 毕竟【神王】这两个字,可是戳了不少的神明的肺管子,而达拿都斯也赫然在列。 提醒?想的美! 就让那家伙的权能被不断分割、到了最后成为一个光杆司令那才好呢! 达拿都斯在心里满怀恶意的这样想着。 然后他注意到,在十二位提坦神当中,正有一个个头不是很高的少年在探头探脑的朝着自己这边看,那一双眼睛晶亮亮的,里面盛满了好奇和狡黠。 他的视线在某一个瞬间,同达拿都斯对上了。但是这少年并没有挪开自己的视线,反而是笑了起来,冲着达拿都斯打了一个招呼。 “你好。” 少年弯着眼眉笑道。 “我是克罗诺斯。” ※※※※※※※※※※※※※※※※※※※※ 嘶,破费了 .感谢在2020-08-03 00:55:05~2020-08-03 18:29: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默默抱着酥糖的九尾 3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默默抱着酥糖的九尾、夜雨烟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默默抱着酥糖的九尾 100瓶;夜雨烟烛 1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初生(十五) 第十五章 在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达拿都斯发出来十分短促的“嗯”的一声,原本打算挪开的视线也收了回来,重新落在了自己面前的这个少年身上。 说是少年,然而实际上也并不是要过于准确。那理应是一个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男子,带着青年的锐气无匹,但也有着少年的意气风发。 他拥有着与绝大多数的希腊神明——尤其是天神一脉都有些迥异的外貌,银灰色的发,薄翠色的眸,有些过于锋锐了的眉眼,看过来的时候像是一把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锋芒的武器。 他对着达拿都斯笑了一下,朝着自己的父神那边看了一眼。当发现无论是乌拉诺斯也好还是盖亚也好,似乎都对自己的行为并不打算加以阻挠之后,他就像是得到了某一种无声的许可一样的,面上挂着笑容朝着达拿都斯走了过来。 “我是空间之神,克洛诺斯。” 克洛诺斯对着达拿都斯自我介绍着,笑起来的时候露出来了唇畔的两颗尖尖的虎牙,看上去带了些不是太明显的攻击性。 “嗯?嗯……” 达拿都斯愣了一下。 实际上,如果是修普诺斯在这里的话,那么一定是会告诉达拿都斯,不要去搭理在这宴会上面任何的、除了乌拉诺斯与盖亚之外企图与他产生联系的任何神明。 既然没有办法准确的去辨别善意和好意的话,那么干脆拒绝掉一切的交流就好了。修普诺斯对于达拿都斯的要求就是这样的。 至于更复杂一些的事情? 没有关系,他自然会将其他的那些全部都帮达拿都斯处理妥当的。 但是修普诺斯忘了告知达拿都斯这一点,又或者,可能他的确是说了,但是因为说的东西太多了以至于达拿都斯讲这一件事情给忘记了。 总而言之,达拿都斯犯下了自己今天来到奥林匹斯上的第一个错误,那就是在克洛诺斯上前来的时候给出了回应,而不是干脆利落的拒绝掉他。 而原本没有想过自己居然真的能够从达拿都斯这里得到回应的克洛诺斯面对着意料之外的回应,眼底微微一凉。 那一抹光芒飞快的流过,进而消失不见,就仿佛是不曾出现过一样,或许只有克洛诺斯自己才知道是它曾经出现过。 “我知道您哦。” 克洛诺斯眉眼微弯,笑了起来。只见他毫不见外的朝前走了几步,看上去是想要握住达拿都斯的手——又或者,至少也是要和对方更加贴近一些的模样。 “……知道我?”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但是达拿都斯总觉得克洛诺斯的这一番话听上去实在是怪怪的,像是其中还有什么虽然他未曾辨明、但是绝对不是善意的隐藏话语在里面。 可是他又实在是想不出来克洛诺斯为什么会知道他——按理来说的话,莫说是与克洛诺斯之间,就算是同乌拉诺斯之间,达拿都斯实际上都很缺少交流。 甚至于在今天之前,达拿都斯都不知道克洛诺斯的存在。 但是眼下,对方却做出来了这样熟稔的样子,上前来和他……姑且算是拉近关系吧。 达拿都斯那属于小动物的敏锐直觉神经几乎是瞬间的就立了起来,疯狂的给他发出警报,全部都是在苦口婆心的劝告着来者不善。 于是他看着克洛诺斯的眼神都不免的带上了些警惕。 克洛诺斯当然是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很有眼见力的停下了脚步,并没有再过分的要朝着达拿都斯那边接近,以免因此而招致来了达拿都斯更大的不快。 “对,我知道您。”克洛诺斯眉眼含笑,“因为……” 但是并不等他说完自己究竟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曾经听说过达拿都斯的名字的时候,乌拉诺斯却是毫无征兆的出声,打断了他们之间的谈话。 “好了,你把达拿都斯堵在这里干什么?这可不是我们奥林匹斯的待客之道。” 他看上去并不是多么的愿意自己的孩子同达拿都斯之间有太多的交流和接触,出声制止了这一场交谈,并且转而将达拿都斯的交谈对象无缝衔接的换成了自己。 “我先带你进去吧。修谱诺斯没有和你一起吗?” 要知道,修谱诺斯与达拿都斯之间亲密无间、少有分开,这可是出了名的。 所以眼下,当发现居然仅仅只有达拿都斯一个人孤身前来,而修谱诺斯居然并没有同行的时候,那些小辈的、还不是如何了解这其中的弯弯绕绕的三代神明们不提,乌拉诺斯却是感到了十成十的震惊。 “阿修在母神那边有些事情。” 达拿都斯回答道。 “所以就只有我来了……不会太过怠慢吧?” 乌拉诺斯无论心里面究竟是怎么想的,当然嘴上都不会说出来:“当然不会。” 他说:“你能来,我就已经很惊喜了。” 这倒也不是完全的场面话,因为即便是在尼克斯的子女当中,达拿都斯所扮演的也是一个十分重要的角色,举足轻重且又不可或缺。 因此,他的到来对于乌拉诺斯来说,毫无疑问是拥有正面的意义的。 被打断了的克洛诺斯面上闪过了一瞬间的愤然,但是很快的便又消失不见,速度快的仿佛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当达拿都斯看过去的时候,他甚至还能够有余韵朝着达拿都斯露出一个笑容来。 达拿都斯歪了歪脑袋,没有太能够理解他的这一份像是有些讨好的笑容里面究竟都是几层的含义,便也就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不再关注,而是跟着乌拉诺斯朝着那一座白色的大理石宫殿前去。 身后一众三代神目送了他们的远去。 “那就是死神啊。” 克洛诺斯意味深长的这样轻叹了一声。 穿着白色的长褂、手臂、手腕还有脖颈上全部都戴着大串大串的金饰的少女神明拉了拉他的衣角。 “克洛诺斯!” 她低声的喊了一声,声音里面带了些呵斥的意味。 “放心放心。”克洛诺斯笑了笑,“我心里有数,瑞亚。” 达拿都斯可不知道自己身后的这些官司,他才刚刚踏上那白色宫殿,耳边骤然想起来了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 “啊,是你来了啊。” “达拿都斯。” 达拿都斯近乎有些不可置信。 因为这个声音的主人是…… “乌、瑞、亚……?” ※※※※※※※※※※※※※※※※※※※※ .感谢在2020-08-03 18:29:22~2020-08-05 13:08: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夜孤星 2个;语子、叶染英、和平归宫廷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uvet 50瓶;蛤蜊店长fan、语子、不知道、叶染英 10瓶;挚爱无cp 5瓶;暮色将晓、最爱猫咪 3瓶;同分异构、yf900161521 2瓶;锦绣未央、万叶千声、枫香脂、琴琼、和平归宫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初生(十六) 第十六章 达拿都斯感到有些吃惊,甚至一时之间没有办法分清楚,这究竟是不是什么人和他开的一个恶劣的玩笑。 怎么会是乌瑞亚呢?达拿都斯想,他虽然不曾亲眼见证乌瑞亚的陨落,但是胡须也是这个世界上面除了乌拉诺斯之外,唯一知晓乌瑞亚的死亡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的人。 更何况乌瑞亚用自己的死亡与破碎的残存神格献祭,成就了达拿都斯的死亡镰刀,眼下正以红绳的形式好好的待在达拿都斯的手腕上面。 因为常年待在冥府当中、显少来到外界的缘故,达拿都斯的肌肤是一种几乎不曾经受过日晒的、有些过分了的白,于是便显得那一截他手腕上面的红绳愈发的耀眼和夺目了起来。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想要低头朝着自己的手腕看过去,但是却被一双手用虽然轻柔但是却不容拒绝的力道抱住了脑袋,制止了他的动作。 “嘘。” 乌瑞亚那有些过分温柔了的声音在他的耳边轻声道。 “不要低头,不要有太大的动作……无论是乌拉诺斯还是盖亚,可是都对你的到来重视有加,如果表现出来太不合时宜的举措的话,那么一定是会被注意到的。” 如果换成其他的任何一个神明在这里的话,那么一定是会对于乌瑞亚的话语、甚至是对于他的存在表现出质疑——毕竟,对方的陨落是实实在在的、确实已经发生了的事情,那么就不应该再在这个世间有任何的显现才对。 虽然狂妄的认为绝对不会有那等的胆大包天之辈胆敢在神明的面前装模作样,但是对于这无故的冒出来的家伙,也必不可能按照对方说的去做才是。 可是达拿都斯却是与其他的所有神明都不一样的。 他在平日里面已经习惯了去听从来自于修普诺斯的指示,也从来都不觉得一个指令一个动作是什么难以被接受的事情。 甚至,在绝大多数的时间里面,达拿都斯是乐于有人能够为他规划好之后要做的事情的——然后他只需要按部就班的去完成就行。 这是达拿都斯日常绝大多数的时间里面的行动模式。 所以,面对这与乌瑞亚别无二致的声音,达拿都斯并没有唱反调,而是听话的控制住了自己的动作,配合的让对方都“啧啧”的称奇不已。 “我的出现,应该让你觉得很吃惊,也很困扰吧?” 因为达拿都斯现在并不能够说话的缘故,所以这更像是乌瑞亚一个人在唱的独角戏。 只是他倒也不觉得这样的情况尴尬、亦或者是有什么其他的情绪,正好相反,乌瑞亚看上去对自己的这个状态似乎还算是满意的程度,因为达拿都斯疑心自己听见了他声音里面那并不是非常明显的笑意。 “不过放心,我并不会一直都维持着这样的状态烦你的。” 乌瑞亚道。 “我能够机缘巧合的现身于此,是因为你戴着那个我遗留给你的、象征着死亡的武器,而如今又踏在奥林匹斯的土地上面,才能够出现这样的奇迹。 “这两个条件但凡缺少了其中的任何一个,我的这一抹意识都会处于不曾被唤醒的混沌与浑噩当中。” 乌瑞亚低声的解释着。 但是其实,他误会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对于他的出现,达拿都斯实际上并不抱有负面的情绪。 他并不如绝大多数的希腊神明那样,拥有着过分了的领地意识。 “但是,我会出现在这里——会用这样的方式出现在你的面前,是有着必须的理由的。” 达拿都斯感觉到那一双过分冰凉了的手再一次的捧住了他的脸颊,然后让他朝着一旁扭过头去,看向了乌拉诺斯的方向。 他手腕上面的红绳在剧烈的颤动着,像是下一刻便会有什么从里面冲出来;达拿都斯的心脏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剧烈的跳动着,越来越快,直到最后隐隐的与那红绳震动的频率相互吻合了。 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达拿都斯并非是凡人、而是神祇的话,那么在这样剧烈的心脏跳动频率下,他估计早就已经因为心脏过度充血而死亡了。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关注这个的时候。 因为,倒映在达拿都斯的眼底的,是从乌拉诺斯的身上冲天而起的、表征着不详的黑色的光芒。 这黑色的光芒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有那么一瞬间,达拿都斯都几乎要辨别不清楚笼罩在黑光当中的、乌拉诺斯的身影。 并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到了乌拉诺斯周身的那些光芒影响的缘故,达拿都斯觉得,盖亚似乎看上去整个人都要形容憔悴了不少。 那些黑色的光点看上去就像是某种要吸附在白骨上面吸食骨髓的虱虫,不断的侵扰着盖亚,只是因为某种未知的原因,还尚且没有像是对待乌拉诺斯那样完全侵占。 达拿都斯不知道这些黑色的光点是什么,但是他几乎是本能的察觉到,乌瑞亚想要让自己看的,或许就是这些东西。 “那是……什么?” 它们带给达拿都斯的感官实在是太不好了,以至于达拿都斯终于还是没有忍住问出声来。 “嗯?” 这一声问话招致来了乌拉诺斯的注意力,他顺着达拿都斯的目光朝着前方看了过去,但是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于是乌拉诺斯便毫不在意的、十分轻松的笑了笑,并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将其当做是一回事。 “你是不是看错了,达拿都斯。” 这个台阶递的好,于是达拿都斯毫不犹豫的接了过来。 “呃,是我看错了。” 他的演技实际上并不能够算的上是好,但是因为乌拉诺斯并没有太过于在意这件事情的原因,所以倒也是勉勉强强的给糊弄了过去。 乌瑞亚:“……稍微长点心吧,你。” 他摇着头苦笑:“我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修谱诺斯总是跟你形影不离的了。” 乌瑞亚想,如果他有一个关系这样亲密和要好的兄弟——如果他的弟弟恰好又是达拿都斯这样的话,他也会忧虑不已的时时刻刻跟在对方的身边,生怕他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不怀好意的家伙给生吞活剥了的。 毕竟在各怀心思的众神当中,能够保持着像是达拿都斯这样的天真,不得不说也是一种极为稀有的品质。 至于这一份天真后面,他的保护者又付出了多少的心血…… 乌瑞亚想,那也是兄弟两个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不过,兄弟啊…… 乌瑞亚的眼神略微的闪了闪,朝着乌拉诺斯那边飞快的瞟了一眼。 他曾经,也是有兄弟的。 而他们之间,也曾经有过亲密无间的时刻。 乌瑞亚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他现在不过是虚无的魂体的状态,那个伤口自然不会继续存在;但是在这样去触碰的时候,即便是已经过去了近千年,乌瑞亚却还是觉得自己仿佛能够回忆起那穿胸的一箭,以及那种、被兄长枉顾了昔日所有的情谊带来的远比伤口还要来的更加痛楚的感觉。 “那些黑色的光点。”乌瑞亚缓缓的道,“是有一天,突然出现在的乌拉诺斯的身上的。” 起初乌瑞亚并没有在意。 但是伴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黑色的光点却是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从一开始不过零星几点,到了最后将乌拉诺斯整个的都笼罩进去几乎要看不出来他的模样来。 乌瑞亚开始隐隐觉得,事情或许没有那么简单。 他找上门去,想要和乌拉诺斯好好的谈一谈这件事情。然而往日里面熟稔的兄长却像是变了一个人那样的陌生。 乌瑞亚直到现在都还记得,乌拉诺斯用那一双天蓝色的眼睛看着自己,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只觉得那一片天空都像是蒙上了一层擦不干净的阴霾。 “好啊。” 陌生的兄长对他说。 “我们的确应该好好的谈一谈。” 然后就是……突如其来的攻击,以及那当胸一箭。在死亡的那一刻乌瑞亚突然明白过来,这正是对方想要的,用一位举足轻重的神明的死亡来成就神王的神格。 可是、可是啊。 乌瑞亚看着自己的兄长,哀戚的想。 那哄骗你这般去做、去成就神王神格的恶者,当真对你怀抱的是善意吗? 这所谓的“神王”神格,又当真如同你所预想的那样完美而毫无缺陷吗? 他甚至是不敢深思这些问题,只觉得那后面会是一个务必可怕的答案。 但是,乌瑞亚唯一知道的是—— “达拿都斯。” 他轻声道。 “记住这些黑色的光点……记住我的遭遇。” 作为唯一能够看见我的、能够让我向外界传递消息的神明啊,请你警醒。 只要被黑色的光点缠上,那么便是一朝陷入泥潭,再不得脱身。 这是战争。 而你,是唯一的破局之人。 ※※※※※※※※※※※※※※※※※※※※ 昨天评论区有大佬开了交通工具! 可惜被删了呜呜呜,但是真的好香。 初生(十七) 第十七章 达拿都斯闻言,又仔细的看了看乌拉诺斯。 那些黑色的光像是噪点一样影影绰绰密布其上,一时却又像是密密麻麻的依附在身上吸血的、根本没有办法将其摆脱掉的虱虫,带着某种难言的恶心和恐怖。 虽然并不知道这具体是什么,但是只消看上一眼便能够明白,那实在是这世间最为不可描述的东西,但凡沾染上都是一种可怕的厄难。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达拿都斯发现,乌拉诺斯除了最开始在奥林匹斯门口的那一番接触之外,此后的全部过程当中似乎一直都有在躲着自己走、至少是在极力的避免与他之间产生任何的可能的接触。 达拿都斯心下疑惑窦生,开始主动的朝着乌拉诺斯靠拢过去。 “怎么了,达拿都斯?” 乌拉诺斯几乎是立刻的便警觉的发现了达拿都斯的靠近。他朝着一旁侧了侧身子,转过头来看着达拿都斯。 达拿都斯眼神微动:“不,没什么。” 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那并不是他的自以为是——那些笼罩在乌拉诺斯身边的黑色光点,的确是畏惧着他的存在,并且会在达拿都斯蓄意接近的时候自发的朝着后方溃逃散开,甚至是因此而会露出来一点其后的乌拉诺斯。 达拿都斯伸出手去,想要尝试着抓住一枚光点,看看那究竟是个什么。他的手臂所到之处,黑色的光点纷纷逃散,像是一点也不愿意同达拿都斯接触。 而达拿都斯的动作又不能太大,以免引起乌拉诺斯和盖亚的注意,所以这个行动持续了不断的一段时间,并且略有些艰难。 好在他最后还是成功了。 达拿都斯不动声色的收回手来,飞快的看了一眼自己掌心黑色的光点。那东西像是拥有着自己的意志与生命,起初还想要朝着达拿都斯的皮肤里面钻,但是很快便自行的溃散开来,化作了一缕烟尘,消失不见。 达拿都斯稍微的握了握手,有些惊异。因为就在那一缕烟气消失掉的同时,达拿都斯也察觉到了一种极其微弱的、近乎能够忽略不计的细小的力量气流涌入了他的身体里面。 那实在是非常非常微小的力量,但是达拿都斯却恰好在这一方面拥有着过人的天赋。他的确在某些事情上面显得有些愚钝了,可是与之相对的却是达拿都斯对于力量惊人的掌控程度以及感知。 这种感知敏锐到了即便是这力量进入他的身体里面,就像是一滴水融入了大海之中,却依旧能够被达拿都斯所察觉。 为什么会这样? 达拿都斯确实的震惊了。 与东方的修道、通过勤勉的苦修来让自己对于“道”——也就是法则的理解更为深刻,进而提升自身的力量不同,作为西方的天生秉持法则而生的神明,他们的实力是有定数的。 力量会伴随着年龄的增长而不断增长,在从成长期正式步入成年期的那一刻会达到巅峰,然后暂停住,并且这样保持下去千万年的时光,直到有朝一日作为神明的他们陨落为止。 而除此之外,再不会有其他的意外。除非是有了某种奇特的境遇……比如乌拉诺斯所获得的神王神格。 可是眼下,达拿都斯却获得了除了成长之外的、其他增长力量的方式与途径。 诚然,这力量微小的可笑,但是那却也不过是随手捏碎了一粒乌拉诺斯身上的黑色光点所带来的力量。 达拿都斯的眼珠子稍微的转了转,看向了一旁跟个移动的黑炭球一样的乌拉诺斯。 这得是多少的黑色光点……又该是象征着多少的力量。 数量甚至是到了一个达拿都斯不过是稍微想一想,顿时都觉得头皮发麻的地步了。 最可怕的是,这对于达拿都斯来说根本不需要付出任何的代价,他想要剿灭那些黑色的光点不过是随手而为的事情。 这是一项几乎不需要付出任何的代价、却能够得到暴利的无本买卖。 这个事情给达拿都斯的冲击实在是有些大,以至于达拿都斯之后一直都在想这是怎么回事,都没有太注意其他的事情。 直到乌瑞亚出声提醒,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可以离席。 “……如果我不来奥林匹斯的话,你会成为飘零的、没有自己意识的破碎残影,是吗?” 在离开奥林匹斯之前,达拿都斯忍不住问。 乌瑞亚先是稍微的愣了一下,继而很快的笑了起来。 “是。”他说,“我能够获得这样的、死亡之后依旧维系存在的奇迹,是因为你的特殊性所以才会造成的。” “但是奇迹之所以是奇迹,就是因为诞生的条件苛刻无比,轻易无法满足和出现。能有这一次的意外我已经很是惊喜,也不会贪心的奢求更多。” 他伸出手来,将达拿都斯轻轻一推。 “快回去吧。” 乌瑞亚能够听到群山的呢喃,它们说在天与地交接的尽头,在那步入冥府的裂缝之前,金发金眸的神明早就已经等候多时,迫不及待要将离家的幼崽叼回属于自己的安全的领地当中。 “你再不回去的话,或许奥林匹斯都要不得安生了。” 他这样半开玩笑道。 等到达拿都斯的身影彻底的从眼前消失之后,乌瑞亚才幅度很小的抿了一下唇角,随后动作缓慢的转过身去。 在他的身后,金发的女神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就静静的站在了那里,一双橄榄绿的眼眸望着他,里面有无数翻涌的情绪。 乌瑞亚张了张嘴,像是想要说什么却又堪堪停了下来。 这样的动作重复了好几次之后,他才终于苦笑着打了一声招呼:“……母神。” 是的,那正是新晋神后盖亚。 乌瑞亚其实曾经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要问盖亚;但是现在,那些似乎都不怎么重要了,他像是可以云淡风轻的看待一切而心头再不起波澜。 盖亚静静的看着他,良久才道:“你不应该将那些告诉他。” 这里的“他”,很明显指的是达拿都斯。 “您现在又要开始对我行使母神的权利,进行教导了吗?” 对于自己被兄长杀死、而盖亚却无动于衷这一件事情,乌瑞亚无论面上表现的再如何,内心终归还是有着怨愤的。 他的身体正在因为达拿都斯远离奥林匹斯而飞快的变的透明,在最终消失之前,这个向来都乖巧、温柔、毫无存在感的神明,对着自己的母神露出来了带了些刺的笑容。 “但是这一次,母神。” 他用轻快的声音道。 “我不想再做一个听话的孩子了。” ***** 达拿都斯行走在大地上。 说实话,他很少亲自的来到这日光照耀的土地上,尽管他曾经也是从这一片土地上面所诞生的人类。 达拿都斯相当的有自知之明。他如今是伴生着死亡的法则而诞生的神明,虽然看似在名副里面过的自在逍遥,但是那不过是因为冥府当中的一切——无论是动物也好,还是植物也好,全部都是秉持着死气而生的。 这些生来既是为了妆点死亡而诞生的生命,自然是能够簇拥在达拿都斯的身边,为了死亡的主人而喝彩和欢呼;但是,如果换成其他的、那些生来就照耀着阳光,饱受着雨露和滋润与晨风的吹拂的地面上的生命的话,在接触到达拿都斯的那一瞬间…… 银发的神明低垂下眼眸来,看了看自己的脚边。 原本的绿草如茵和繁华密布如今都在飞快的枯萎、然后再原地化作了一片灰色的糜粉,那是被带来的死亡。 达拿都斯回过头去,看自己的身后。他走过的这一条路异常的显眼,因为沿途所有的花草全部都死去了,于是遗留下来了一条蜿蜒的小道。 有飞鸟从他的头顶飞了过去,达拿都斯的眼皮微微的动了一下,抬眼看过去,那一只羽毛华美的飞鸟顿时便两腿一蹬,直挺挺的掉了下来,一头栽倒在达拿都斯的脚前。 达拿都斯的面上辨不清楚神色。 他蹲了下去,伸手将那一只小鸟捡了起来,看见小鸟的双目已经蒙上了一层灰翳,胸脯也停止了起伏,很显然是已经死亡。 “……唉。” 达拿都斯并不为此感到意外或者是失落,毕竟他早就已经知道、并且接受了这样的事实。 而这同样也是达拿都斯很少离开冥府的原因。 他还没有进入成年期,还无法完全的收敛自己的伴生法则。 换句话来说也就是,死亡与达拿都斯如影随形;虽然尚且还不到能够影响神明的地步,但是对于除了神明之外的、其他有生命的存在来说,毫无疑问却是异常彻头彻尾的灾难。 就像是眼下这样。 即便是刻意收敛,也依旧会让接触到的花草枯萎;如果放开了不去压抑,那么至少方圆千里之内,必成死域。 这时一双手伸了过来,摸了摸他的脸颊。 达拿都斯并不感到吃惊或者意外,而是抬起头来,冲着对方笑了一下。 “你一直在这里等我吗?” 修普诺斯独断专行的拿走了达拿都斯手中已经死去的鸟,看都不看一眼的直接朝着旁边一丢,那一双金色的眼瞳有一种过分了的澄澈。 “不,并没有太久。” 他回答了达拿都斯的问题。 达拿都斯冲着他一笑。 此前在奥林匹斯山上,达拿都斯委实是有着不少觉得迷惑的、想不通的地方。眼下既然见到了修普诺斯,那么自然是打算将一切都复述一遍给对方听,然后等着对方给自己逐一分析。 可是就在达拿都斯刚刚张口打算叙说的时候,他脚下正踏着的地面却是猛的裂开了一条巨大的口子,猝不及防之下达拿都斯直接掉了下去。 “?!” 修普诺斯飞快的做出了反应,并立刻的伸出手去想要捞住达拿都斯。 可是他们的手在空中交错了一下便错开了,于是修普诺斯便眼见着达拿都斯的身影消失在了那一片深沉的黑暗当中。 “小塔!” 修普诺斯正要采取一些别的什么措施,却被一道声音制止,当即停在了原地。 “不必跟过去,修普诺斯。” 那道声音的主人是他所熟悉的——来自于他们的母神,黑夜女神尼克斯的声音。 “母神?” 修普诺斯的声音里面带了些疑惑,但是看他的动作,显然是并不打算乖乖听话的。 可以想见,如果不能够给出一个说服他的理由的话,那么即便是来自于自己的母神的制止,修普诺斯也依旧会毫不犹豫的去寻找达拿都斯的踪迹,直到确认对方的存在以及安全才可以。 “那是深渊。” 远在黑暗宫殿当中的,尼克斯从自己的软塌上坐了起来,站起身。她遥遥的看着远方,像是能够看到那潜藏在无数的黑暗之后的深渊。 “那时来自于深渊的邀请。” 尼克斯朝着那个方向,低下头去,提起自己的裙摆,行了一个礼。 “欢迎您归来……塔尔塔罗斯兄长。” “我的孩子,就拜托您照顾了。” ※※※※※※※※※※※※※※※※※※※※ 啊我之前有和你们提过吗,长评我惯例会加更的! 虽然被删掉了但也是长评我记着的!(比大拇指)之后会加更的! 那么欠账小本本……这是又要逃出来了吗(挠头) 目前【加更x1】 初生(十八) 第十八章 达拿都斯本不该畏惧黑暗。 因为他原本便是从黑暗当中被孕育出来的子嗣,生来便是踏着黑夜秉持而生。 而冥府当中又少有光照,便是有,也终归不可能如同天上的日月那样照亮一切。 他长久的生存在黑暗当中,无论是从哪一个角度来说,都绝对不可能会对“黑暗”产生畏惧才对。 ——本该是这样才对。 但是眼下,达拿都斯毫无任何的心理准备的堕入了这样的黑暗当中,没有任何的落足点。他想要动用神力,结果却意外的发现周身的神力在运转的时候变得无比的艰涩,别说是用出来帮助自己在空中瞬停了,在体内想要运转、并且像是以往那样的流畅的指用都是一个十分艰难的问题。 他终于开始,有一点点的慌了。 “草。” 达拿都斯暗暗的咒骂了一声,伸出手去试探性的想要摸一摸周围,但是却抓了满手的空,根本判断不出来自己如今的处境。 他默默的收回手去,默默的环起了双臂,默默的自闭了。 算了算了,难不成一个神明还能被摔死不成?更何况他还是掌管死亡的神祇,如果当真出现了把自己摔死这种情况的话,那才是真正的滑天下之大稽。 抱有着这样的破罐子破摔的想法,达拿都斯终于是放弃了抵抗,决定自生自灭了。 能咋,反正也摔不死呗。 这样的坠落不知道究竟持续了多久,达拿都斯一开始还记了个数,但是到了最后,他索性也懒得数了,甚至能够抱着自己的胳膊打个盹。 然后,终于,在某一个时刻的时候,达拿都斯总算是落了地。 按照常理来说的话,在掉落了这么久的时间之后,砸到了地面上,那么必然是会带来狠狠的撞击的。 然而达拿都斯却并非是砸进地面当中,而是猛的跌入了某种柔软的、富有弹性的织物里面,如果一定要说触感的话,有些像是他尚为人类的时候躺过的吊床……当然这个接住他的应该更加倾向于是绳网这一类的物品才对。 “……这特么?” 达拿都斯粗口都快要爆出来了。 下一秒,在达拿都斯的视野当中,终于出现了他下坠这么久之后捡到的第一个、拥有着明确的轮廓的……不如说那根本就是一个他不曾见过的神明才对。 对方拥有着过长了的黑色的发,很多都垂落到了达拿都斯的身旁、甚至是扫过了脸颊上,带来了些微的痒意。一双黑色的眼眸像是黑曜石,又更像是一眼望过去深不见底的暗渊。 “……?” 对方凉凉的盯着达拿都斯看了许久,而达拿都斯也一脸懵逼回望了过去,倒是半点也不带怕的,也不做回避。 这样的对视持续了不短的一段时间之后,对方终于是轻笑了一声……虽然达拿都斯觉得那更像是在嗤笑。 “汝即为尼克斯的那个孩子?” “嗯嗯……” 达拿都斯应了一声。 对方的语法与自称都极为的古老,而达拿都斯那终于开始全力的飞速运转的小脑袋瓜便开始层层推断。 如今的神明体系,不过才堪堪延续到第三代——也就是乌拉诺斯的那些孩子们这所代表的三代神明,谱系从纵向来看,实际上并不是如何的丰盛。 当然,仅仅从纵向来看。 那么,能够让达拿都斯都觉得古老的语法,向上追溯只会是初代神。 再考虑一下爱神厄洛斯早已陨落、其下的其他几位初代神他也多多少少熟悉、或是见过。 所以这唯一的一位他感到陌生的初代神就只有…… “塔尔塔罗斯殿下?” 达拿都斯出声问。 塔尔塔罗斯闻言,眉头微挑:“倒是比尼克斯告知给我的要聪明些。” 达拿都斯:“……不好意思,冒昧的问一下,母神他到底是怎么和您说起我的?” 为什么总觉得这一位大神对自己的评价似乎非常之低……不,这一定是幻觉吧? “尼克斯如何同吾说起汝的?” 塔尔塔罗斯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笑了起来。 “她对吾说,汝是个笨蛋,让吾不要做太多的期望才是。” 达拿都斯:“……啊,是、是这样么。” 母神!您到底都在外面怎么说我的啊——?! 达拿都斯觉得现在如果能有个地缝的话,那么他必然是十分乐意钻进去的。 好在塔尔塔罗斯看上去并没有要在这个话题上面继续下去的意思,他朝着达拿都斯伸出手来。达拿都斯有些迟疑的握住了他的手,然后被一把拉了起来。 “跟上。” 塔尔塔罗斯只是这么淡淡的说了一句,便头也不回的走在了前面。 达拿都斯纵使腹中有着再多的腹诽,这一刻也乖乖的闭嘴当了一个闷葫芦,跟在塔尔塔罗斯的身后一声不吭的走。 达拿都斯本以为塔尔塔罗斯会带自己去往他的宫殿——毕竟在达拿都斯看来,无论是自己的母神尼克斯,还是大地女神盖亚,亦或者是黑暗之神厄瑞波斯,全部都是拥有着自己的规模恢弘巨大的宫殿的。 所以在他想来,同为五大初始神之一的塔尔塔罗斯也应当如此,甚至因为塔尔塔罗斯据说是长年都在深渊当中沉睡的缘故,所以达拿都斯设想当中,他拥有的宫殿应该更为的豪华和宏伟才对。 以上都是达拿都斯在看见塔尔塔罗斯的宫殿之前的感受。 达拿都斯看着自己面前的那一个孤零零的石板硬床,整个人看上去都是僵硬的。过了好半晌,他才终于找回来了自己的声音。 “您的宫殿呢……?” 塔尔塔罗斯回头看了他一眼。 达拿都斯觉得那眼神像是在看没长大又不懂事的孩子……或者说的干脆点就是小崽子。 只是塔尔塔罗斯总归还是没有说什么。他随意的挥了挥手,只见原本空旷的土地上瞬间垒起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低调奢华,但是又极为大气。 虽然塔尔塔罗斯一句话都没有说,但是不知怎么的,达拿都斯总觉得对方看自己的时候,目光里面透露出来了一种“这样行了么”的意思在里面。 达拿都斯:……来了!那种哄小孩子的意味更加的明显了! 一切安妥下来之后,塔尔塔罗斯斜靠在那高高的王座当中,一只手撑住自己的脑袋,垂眸看着达拿都斯,淡淡的询问:“尼克斯都和你说了多少?” 达拿都斯:“……啊?” 不,母神可是什么都没有说。 塔尔塔罗斯看他那个样子大概就明白了,于是便不免的皱了皱眉,又问:“那么……你之前是去奥林匹斯了吧?都看到了什么?” 达拿都斯:啊,这犹如被教导主任问问题的莫名熟悉感和心虚感。 他其实很想说自己也没看到什么,但是到底还是不敢在塔尔塔罗斯的面前表现的太皮,因此最后还是老老实实的将一切和盘托出。 这些话原本是不应该同第一次见面的塔尔塔罗斯说的——至少是不应该说的这么事无巨细才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看见塔尔塔罗斯的那一刻,达拿都斯的心头却是莫名的浮上来了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信任感。 达拿都斯向来比起自己的智商要更加相信自己的直觉,因此他不过是稍微的犹豫了一下,还是依照着本能的牵引去做了。 然后他听见塔尔塔罗斯“呵”了一声。 “太温和了。” 塔尔塔罗斯这样评价。 他用挑剔的目光看着达拿都斯:“尼克斯这是想要干什么?将恶狼养成幼犬吗?” 达拿都斯怀疑他在骂自己,但是一时半会儿却没有办法找出证据来。 “听好了。”塔尔塔罗斯说,“吾等的世界,可不像是你所看到的那样平静和毫无波澜。” 他抬起手来,在空中虚点了一下,于是在原本的黑暗当中像是有人突然用刀子剜出来了一块,开出了一小块的窗。 塔尔塔罗斯朝着达拿都斯招了招手:“过来看。” 达拿都斯虽然满肚子的疑惑,但是还是听话的过去了。 对于他的乖巧,塔尔塔罗斯看上去也很是满意的样子。他指了指那个奇异的“窗”,示意达拿都斯朝着外面看。 达拿都斯迷茫的按照他的指示去做,然后骤然就被吓了一跳。 “那些……是什么?!” 初生(十九) 第十九章 早在塔尔塔罗斯用手指从半空当中刻意的圈出来了这样的一块的时候,达拿都斯就觉得那有些像是一扇被打开的窗户;而当他当真按照塔尔塔罗斯的指示看过去的时候,这样的一种感觉就变的更加的明显了。 呈现在达拿都斯的眼前的,是一副十分瑰丽和神奇的景象。透过这一扇小小的“窗”,最先能够看到的是虽然有些朦胧、但是并不会遮掩视线和外面的景象的灰色的混沌之雾。这些雾看上去像是蛋壳、亦或者是某种用作“保护”的罩子,笼罩在外面。 而在这“罩子”之外,虽然仅仅只能够窥得些许,达拿都斯却也能够看到在那些五光十色的、甚至带了些精神污染的意味在里面的、根本就没有办法具体的用语言去描述的空间乱流当中,有着无数的奇诡的东西正在疯狂的拍打着那一层灰色的保护壳,看上去像是随时都有可能冲进来一样。 那些当中包含着巨大的、裹挟着粘液的触手、其上布满了满是利齿的巨口;也有藤蔓一样的细小却数量众多的触须,只是仔细的看过去的话却能够发现,那上面有着密密麻麻的外凸的眼球。 而这些不过是距离灰色的保护罩最近的、能够被仔细的观察到的东西。 达拿都斯放眼望去,再远一些的地方看不大清楚,但是却依稀是能够辨别,那应该是一些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说,都已经超过了达拿都斯存活的这多少个万年来的认知的东西。 虽然没有任何人告知给达拿都斯,他看到的都是些什么,但是达拿都斯在这一刻却有了某种突如其来的明悟。 这是【世界】,世界里面的他们,与来自于世界之外的敌人。 那些俱是已经被驱逐离开了的、旧日的支配者,无时无刻的不在想着打破世界之外的屏障,重新回到这个世界上面、重新成为一切的主人,是与这新世界格格不入的存在。 “那是什么?” 达拿都斯又问了一遍。 但是他所询问的并不是那些对于这个世界的存在虎视眈眈的旧日的支配者,而是那一层看似脆弱无比、可是却又偏偏无比坚韧的、将所有的旧日支配者全部都拦在了世界之外的灰色屏障。 “那是父神。” 塔尔塔罗斯平静的回答了他的问题。 “那是混沌、是创造了新的世界与新的世界的伟力之神,是吾之父神——混沌的卡俄斯。” 达拿都斯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间都停滞了下来。 他自然不会孤陋寡闻到连卡俄斯是谁都不清楚。 那是开辟了这个世界的创世之神、是整个希腊神系、以及这个世界上面的一切有迹可循和无根可依之物的起源。 卡俄斯,便是这一整个包纳了他们的世界。 “塔尔,你来了?” 或许是因为塔尔塔罗斯说出来了卡俄斯大神的名字,因此唤醒了对方的缘故,一个达拿都斯此前从来都没有听过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些微的笑意。 而在这笑意之下,达拿都斯还听到了依稀的包容和宠溺,也不知道是否是他自己的错觉。 塔尔塔罗斯从他的王座上站了起来——在自己的父神、创造了这个世界的创世之神卡俄斯面前,即便是他也愿意保持着恭敬的——谦恭的姿态。 因为那是自己的父,是一切的起源,同样更是从旧日的支配者手中保护下来了这个世界的神明。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看,他无疑都值得塔尔塔罗斯献上自己全部的尊敬。 只见外面那一层原本平静的灰色雾气突然之间开始涌动了起来,随后,有些许的雾气抽离,形成了一个人形的模样。 起初还只是一个模糊的外壳,但是很快便飞快的凝实了起来,有了清晰的形貌和眉眼。身体的肌肉条理分明,裸露在外的肌肤是一种过分苍白的颜色。 他灰色的发散乱的披散在身后,露出来了光洁的额头。 然后,那一双原本紧闭着的眼睛睁开来。 因为这样的一个动作,原本看上去死气沉沉的、仅仅只能够说是一具“躯壳”的这个外壳便突然的活了过来,带上了蓬勃的生气。 达拿都斯有些愣怔的盯着那一双睁开的眼睛,眼底划过了惊艳。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看见了大海与天空。 卡俄斯拥有一双十分具有魅力的眼睛,那双眼瞳的颜色是达拿都斯此生见过的最好看的蓝色,像是将一整片的大海与天空全部都装了进去,令人无比的着迷。 塔尔塔罗斯低下头去,乖顺的回答了对方的问题:“是,父神。” 卡俄斯眼里噙着笑意,将自己的目光转移到了一旁站着的达拿都斯的身上,眸光微凝,不过很快的便化作了一种似笑非笑的意味在其中:“哦?你带来的这个孩子是……尼克斯的儿子?” “是,父神。” 塔尔塔罗斯应了一声。 “他便是与死亡同生的神明,也是……” 塔尔塔罗斯稍微停顿了一下,随后加重了语气。 “也是,吾等或许能够破局的刀刃。” 卡俄斯的面上的带着淡淡的笑容听他说这些,然后站在那一扇“窗”的外面,朝着达拿都斯招了招手。 “达拿都斯……对吗?” 他道。 “靠近些,孩子;再靠近一些。” 达拿都斯闻言,十分听话的按照他的指示去做了。 然后,一只手臂便从那小小的窗口当中伸了过来,抚摸上了达拿都斯的脸颊。 在被卡俄斯的手触碰到的那一瞬间,达拿都斯有些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冷颤。 原因无他,因为卡俄斯的手实在是太冷了,远比寒冰还要来的更加的冰凉,以至于原本应该是对于温度并不是太铭感的神明都会感到了不适的那一种程度。 达拿都斯花费了一番功夫去做心理建设,才没有躲开这来自于创世神的触碰。 而对于他的这一番行为,卡俄斯却是忍不住的笑了出来。 “是个好孩子啊。” 他说。 塔尔塔罗斯的眼神却是带了些嫌弃:“但是傻了些。” 达拿都斯闻言,登时就回过头去恶狠狠的看了塔尔塔罗斯一眼……但是也就仅限于此了,他倒也是不可能因为这样的原因去与一位初始神动手。 更何况,就算是真的动手了,想来也是根本就打不过的。 这可真是一个十分让人感到悲伤的认知。 卡俄斯对于塔尔塔罗斯这明显的嫌弃,不免笑了一声。他用自己的手指去细细的描绘达拿都斯的眉眼,像是在确认着一些什么,好一会儿之后才将自己的手收了回去。 “好孩子。” 卡俄斯道。 “你知道为什么塔尔塔罗斯要带你来见我吗?” 达拿都斯试探性的问:“……是因为那些旧日的支配者吗?” “你看塔尔,不傻啊。” 卡俄斯转过头去同塔尔塔罗斯说了一声,然后又转回来看着达拿都斯。 “没错。”他道,“的确是因为他们。” 他这样说着的时候,飞快的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那一片空间乱流,以及在其中隐匿了大半的身形的、只露出来了很少一部分的身体组织的旧日支配者们。 “我为卡俄斯,是创造了这一个世界的混沌。” 这样说的同时,卡俄斯屈起自己的手指来,敲了敲手下的世界的外壳。 “可以说,我创造了一个崭新的世界,开辟一个崭新的纪元。” “我是在【空界】当中诞生出来的混沌,而这由我创造出来的世界,便也同样处于空界当中——也就是所谓的【世界之外】。” “在【空界】里面并非仅仅只有我,同样还有着其他的诸多与我同样的类似存在,开辟出来了自己的世界。” “我们这样的存在,被称作【创世神】。” 卡俄斯将一切都向着达拿都斯娓娓道来。 “可是除了能够创造世界的创世神外,【空界】当中同样还有着另外一种存在。祂们也拥有着强大的力量,但是却不知道为什么,天生缺乏创造世界的能力,而仅仅只能够在空界的空间乱流当中繁衍下来神系。” “祂们便是,外神和旧日的支配者。” 旧日的支配者无法创造自己的世界,于是祂们采取的措施便是用自己那可怕的污染能力,去将其他的世界污染掉,使之成为自己的“世界”;但是那毕竟不是真正的创世,掠夺来的世界终有一日会枯萎和衰竭,而到了这个时候,旧日的支配者们便会开始寻找下一个世界入侵。 这是创世神与旧日支配者之间的战争——为了自己的世界,他们也义无反顾。 但是旧日的支配者数量众多,如果仅仅只是依靠创世神的话,很显然便有些独木难支。 这种时候,创世神优秀的造物或者是子嗣们,便也会被告知世界之外的秘密,然后帮助创世神一起,从旧日的支配者手下,守护住自己的世界。 在希腊神系当中,五位初始神都知道世界之外的秘密;而被选中去往世界之外助战的,便是五位初始神当中最强大的神明,象征着深渊的塔尔塔罗斯。 “但是我这些日子里面发现,这样似乎还不够。” “还不够?” 达拿都斯重复了一遍卡俄斯的话,电光火石之间,突然想起来了自己此前在奥林匹斯山上面看到的、那被黑色的光点彻底的侵蚀了的乌拉诺斯。 “您是指……乌拉诺斯被污染了?” 塔尔塔罗斯发出来了一声满是厌恶的冷哼声。 “这些家伙眼看着正面入侵无望,便另寻道路,居然能够隔着父神创造出来的屏障去引诱和污染世界内部的神明,成为他们的爪牙……” 他看上去对于乌拉诺斯是十分厌恶的模样。 “是的。”卡俄斯回答了达拿都斯的问题,“不然……我可没有想过,要在我的孩子们当中,弄出一个什么【神王】来。” 那不是吃饱了撑着么?如果有了神王,又要置他这个创世神于何地? 所谓的“神王”——至少是希腊神话这一个体系当中的神王,根本就是被旧日的支配者弄出来和卡俄斯打擂台的存在。 你不是在世界之外和我们抗争吗? 好哇,那我们就悄悄的给你家后院也点一把火,到时候来个里应外合,直接端了你的世界! 这才是隐藏在诸神的那看似波澜不惊的平淡日常下的惊涛骇浪——才是,这个世界的【真实】。 ※※※※※※※※※※※※※※※※※※※※ 草有人猜对了,是的,是外神和旧支。 这一章也是这本书的整体世界观啦! 主线,启动! 达拿都斯:所以你让我初生了二十章。 ps:这一章能看出来……他也不是真的没脑子,但就是,平时有修普诺斯不需要自己动脑子不是,久而久之就有些生锈了(摊手) 他以后可以很帅的!不是憨憨!真的不是个憨憨! 初生(二十) 第二十章 达拿都斯觉得自己今天接受到的信息量有些大。 “那么,既然已经发现了这样的隐患,为什么不直接解决了呢?” 达拿都斯这样问着,想起来了早在千年之前的时候,乌瑞亚的陨落。 或许这一切早在那个时候开始,便已经有了端倪。不然的话,乌拉诺斯应该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做出,杀死一位神明这样的举措的。 但是说到这一点的话…… 达拿都斯只觉得自己灵光一闪:“乌拉诺斯能够杀死乌瑞亚却免除了天罚,也是因为有着旧日支配者的帮助。” 所以……现在的乌拉诺斯,还是“乌拉诺斯”吗? 卡俄斯语气十分的欣慰的对着塔尔塔罗斯说:“你看,我就说孩子不傻的。” 塔尔塔罗斯:“呵。” 他不和自己的父神争辩这种无聊的东西。 “你说的没错,我本可以在发现旧日的支配者同本世界的神明产生联系的时候,就直接出手,以雷霆手段解决掉这个问题。” 卡俄斯的表情一时之间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但是在我决定出手之前,我看到了一个结局……一个关于未来的语言。” 他盯着达拿都斯的眼睛。 “一个关于……终有一日会到来的黄昏的,预言。” 达拿都斯觉得自己的心跳漏了一秒。 作为神明转生的时间实在是太久、太漫长了,漫长到达拿都斯几乎都快要忘记了曾经作为人类的自己的一切。 但是如果说到黄昏的话,那是达拿都斯不管怎么样都不会忘记的一个点。 一切神话的终结、信仰的旁落、象征着神代的彻底结束以及属于人类的全新纪元的展开的诸神黄昏。 “既然有朝一日吾等神明将彻底的从这个世界退场的话,那么这件事情就需要从长计议了。” 卡俄斯的面上依旧还挂着他的那种淡淡的笑容,但是在这一刻,他身上的那一种在初见的时候一直让达拿都斯觉得还蛮亲切的感觉全部都消失不见,就像是原本在沉睡着的眠龙突然睁开了眼,露出来了锋锐的獠牙。 “我的世界想要脱离我的掌控……世界外的敌人想要入侵我的世界……” 在那一瞬间,卡俄斯露出来了极其可怕的眼神。 “这些可都是太有意思了,你不这么觉得吗,小狼崽?” 达拿都斯:……我之前是为什么会猪油蒙了心肝的觉得,他真的会很好说话的来着。 这不是看着就是非常不好惹的大佬样子么! 达拿都斯不由虔诚的发问:“所以您打算……?” 卡俄斯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突然伸出手来,放在了达拿都斯的头顶上。 “你知道自己是特殊的吗?” 他问。 达拿都斯懵懵懂懂:“是指……我的神职,对神明也能够起到效果吗?” 然后他感到按在自己脑袋上面的那一只手上稍微的加重了一些力道,将自己的头发给揉了个乱七八糟。 “当然不仅如此。” 卡俄斯轻笑。 “我虽然创造了这个世界,但是当世界被创造出来之后,我便已经没有了对其的彻底掌控权。” “法则选择自己的主人伴生,因为有了神系一代一代的向下延展,所以世界上的法则得以不断健全——所以世界得以不断的健全。” “而死亡,选中了你。” “达拿都斯,你是为了死亡而诞生的。” “而这法则,无论是谁都没有办法拒绝和对抗。” “苍生不能,神明不能。” 卡俄斯抬起手来,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冲着达拿都斯一笑。 “我不能,而旧日的支配者,也不能。” 他的手指插入了达拿都斯的头发里面,缓缓的梳理着,像是十分留恋那一种手感一样。 “所以,小狼崽。” 卡俄斯轻笑。 他的身体重新溃散成了无数的灰色雾气,只是并没有回归到外界的那一层混沌的保护膜当中,而是顺着那一个被打开的小小的“窗”飘了进来,将达拿都斯笼罩在其中,就像是将他轻柔的拥抱。 “把你的牙齿磨锋利一些,把你的爪子磨尖锐一些。” “然后等到那终将到来的某一日,去将那些笼罩上来的阴霾全部都撕裂吧。” 他这样轻描淡写的说道。 紧接着,雾气逸散开来,那一扇“窗”也消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达拿都斯:“……啊。” 然而还不等达拿都斯完全回过神来,却见塔尔塔罗斯走上前来,当头一下,敲了他脑门上一个暴栗。 “您干什么啊?!” 达拿都斯瞪大了眼睛看他。 “父神还说汝脑子好使……” 达拿都斯总觉得塔尔塔罗斯看自己的眼神带着满满的嫌弃。 “父神也有看走眼的一天。” 达拿都斯:“喂!” 我真的要举报你人身攻击了啊! “父神刚刚说的话,汝可是都听清楚了?” 塔尔塔罗斯问。 他看上去也没有真的要等达拿都斯回答的意思,手伸了过去,一把揪住了达拿都斯的后颈。 “在吾等的世界里面,汝是尊贵的神明,不会受到威胁,更无性命之忧;尼克斯虽然知道应当严厉的教导和训练你,但是总归是狠不下这个心来。” 塔尔塔罗斯拎起来达拿都斯,顺手就这么一丢:“无妨,吾来做这个恶人。” 只见面前的空间突然出现了一扇门,门后是一片的漆黑。而塔尔塔罗斯就这么顺手一丢,将达拿都斯丢到了门里面去。 “自己去别的神系里面好好学着些吧。” 塔尔塔罗斯语气冷酷。 “不达到吾的要求,别想着回来!” 达拿都斯:等等?等等?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啊?你要丢我去哪里?! 你这么对我母神她知道吗!她、知、道、吗! ***** “你对那个孩子,可是一点都不客气啊,塔尔。” 卡俄斯的声音幽幽的响了起来。 诚如达拿都斯之前所想的那样,那一座恢弘的深渊宫殿的确是塔尔塔罗斯随手弄出来哄他的小东西。 当达拿都斯被他“心狠手辣”的丢去了别的世界里面之后,这个在塔尔塔罗斯看来不过是为了“哄小孩子”的玩意儿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不过是转眼间便消失不见。 “既然拥有那样的力量,自然也应该明白自己身上肩负的该是怎样的责任。” 塔尔塔罗斯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在里面。 “尼克斯实在是太溺爱他了!” “你把那孩子丢去了哪里?” 作为深渊的塔尔塔罗斯是五位初始神当中最强大的,甚至是这个世界上面除了创世神卡俄斯之外最强大的。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所以他才会是那唯一的一个能够前往【空界】的战场上,抵御外神的人选。 而塔尔塔罗斯的能力之一,便是可以连通到其他的神系所在的世界当中的深渊……是某种可以归属到空间上的、十分神奇且罕有的能够影响到其他世界的能力。 而塔尔塔罗斯现在做的,就是将达拿都斯给直接丢去了别的世界里面了。 不然就这么在自己的世界里面,塔尔塔罗斯冷眼旁观的想,怕不是得给养废。 卡俄斯开始笑:“你这样,就不怕尼克斯来找你理论?” “我可是略有听闻,那是尼克斯除了埃特尔之外,最喜欢的孩子了。” 塔尔塔罗斯:“她不敢。” 卡俄斯还打算说点什么,却是冷不防的,那些原本在世界之外蠕动的、属于旧日的支配者的一部分的触手开始猛烈的攻击起那一层混沌的屏障来。 卡俄斯的声音瞬间就冰冷了下去。 “看来上一次还是没有把你彻底打残,安静了几百年,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了?” 从遥远的空间乱流当中,传来了如同雷鸣一般的声响:“你当真以为,死亡法则的宿主便能够对我等造成威胁吗!太天真了,卡俄斯!” “哦。”卡俄斯看上去对于祂的话完全不在意,只是漫不经心的笑着,“那你怕什么?” 那未知的旧日支配者不再搭话,而是开始疯狂的展开进攻。 卡俄斯叹了一口气:“也是有够烦的……塔尔。” “是,父神。” 塔尔塔罗斯一撩衣摆,手中骤然出现了一把黑色的弯刀,一步踏出世界的屏障。 无边无际的黑暗从他的身后翻涌而出,像是能够吞噬一切。 深渊的神明抬起眼来,声音冰冷:“吾来奉陪汝。” “……欧图伊格。” 魔王(一) 第二十一章 阴霾的积云带着不祥的血色,天空当中没有日月,甚至没有星辰,唯一能够照亮的周围的光源就只有那不知从何而来的、暗红犹如干涸的血迹一样的聊胜于无的光芒,勉强的带来了些许的光源能够视物。 空气当中是浓郁的血腥味,地面上是一层又一层的白骨,与被踏碎了的苍白的骨粉;黑羽的鎹鸦在空中盘旋环绕着,偶尔张开嘴来,发出了令人只觉得头皮发麻的尖锐叫喊,一声一声像是能够直入心肺。 达拿都斯就是在这样的极为恶劣的环境下睁开了眼。 他的耳朵稍微的抖动了一下,远远的听见了那伴随着风声被疫病的传递过来的声音——是金铁交鸣,是刀剑入肉,是不死不休的杀戮,是永无止境的战争。 他落在了某一个巨大的、宛若是绞肉机那样的战场的边缘,那些喊杀声震的他有些头皮发麻,但是战场上面那些萦绕着的庞大的死亡与业力却又全部都欢欣鼓舞的向着达拿都斯涌了过来。 达拿都斯觉得自己像是海面在吸收着水那样的不断吸收着这些朝着他汹涌而来的力量,浑身上下是一种从来都不曾有过的舒适感,像是疲劳的身体被温暖的水流所包裹那样,一时之间却又像是回到了母亲的腹中一般的温暖和可靠。 他忍不住从自己的口中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喟叹:“……嗷!” …… ………… 等一等,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劲?! 达拿都斯张开嘴来,试探性的又叫了一声。 然后果不其然的,耳边能够听到的是还属于幼崽的、那有些稚声稚气了的“嗷呜嗷呜”奶叫声。 达拿都斯颤抖的低下头去,看见的是自己并拢的两只前爪,皮毛银白,看上去就非常的美丽和好rua。 达拿都斯的耳朵抖了抖,又抖了抖。 远处战场上面的厮杀声被明锐的捕捉到,兽态的五感的确是要比以人类形态现世的时候来的更为的敏锐。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达拿都斯“呜”的一声哭出声来。 塔尔塔罗斯你个狗东西!提前连一声招呼都不打的就把他丢到异世界里面也就算了,但是你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强制他以幼小的狼崽的形态降临在异世界啊! 即便是作为人形、与作为兽性在力量上并不会受到什么影响,甚至于兽态因为拥有着锋锐的爪牙,因此能够更好的发挥出杀伤力,达拿都斯的心里面也是百般的不愿意。 尼玛的,为什么! 塔尔塔罗斯老贼给爷滚过来受死啊啊啊! “嗯?” 而几乎就是在达拿都斯降临到了这个世界上面的同一时刻,在距离这一片战场无比遥远的某一处巨大、奢华的行宫当中,原本以一个极为慵懒、可是同时却又不乏优雅好看的姿势斜坐在王座上面、一只手撑住了自己脑袋的男子睁开双眼来,那一双烟紫色的的眸子里面划过了某种光芒。 “殿下?” 下方原本安静侍候着的婢女几乎是立刻的就上前来,温声软语的询问他是否有什么需要。 “安静。” 男子半阖着眉眼,看上去像是有些不耐烦的模样——可是他长的实在是太好看了,那是极其具有侵略性和攻击性的、邪气肆溢的美,定力不足的人甚至都不敢去直视他的容颜,否则只怕是下一秒便会丢盔弃甲臣服。 殿下的那些侍女们顿时全部都噤声,偌大的宫殿、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却竟然是连走动的时候意料的摩擦声都趋近于无。 男人对这一座宫殿。以及他的下属们,很显然是拥有着无与伦比的掌控力与威慑力。 只见他站起身来,颇带了些漫不经心的意味的,朝着外面看了看。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目光像是穿透了这一片宏伟的宫殿,穿过了十八层的地狱、甚至是穿过了那些遥远的人间,落在了天使与恶魔那已经不知道争斗了多少个万年的圣战的战场上。 “呵……有意思。” 只听男人发出了这样一声低沉的笑,随后便对着侍女们叮嘱了一声。 “我出去一趟,不要声张。” “是,殿下。” 虽然不知道他是要去做什么、目的为何,但是这些训练有素的侍女们自然不会多加询问,而只是恭敬的按照男子安排下来的吩咐去做,根本不会去过多的打探、亦或者是做出别的什么。 说实话,她们这一份有些过分的乖巧和纯良的样子,可实在是看不出来她们一个个实际上都是额头上生有着尖尖的角、身后也拖着一条实在是有些暧昧过人了的、尾端是一个爱心形状的细长尾巴的魅魔。 毕竟魅魔一族素来都出美人,而侍奉这一位殿下的,也理所应当应该是整个地狱当中最美貌的雌性才对。 他即为——这地狱的王。这一整个世界上面,唯一能够同神明相提并论的存在。 ***** “呼哧、呼哧……” 达拿都斯的兽态毕竟只是一个小小的幼崽,四肢都还短短的,与其说是用来奔跑,倒不如说是卖萌的作用要来的更多一些才是。 而受限于这样的身体外形,在经过了长途的跋涉之后,他喘的跟个狗一样的似乎也并不是什么值得感到奇怪的事情了。 但是实际上,在这一片战场上面,达拿都斯所能够得到的好处是远远的超过了这一点点不好的体验就是了。这应该是一个持续存在着超过了万年的战场,并且一直都有被使用着——换句话来说也就是,每时每刻都有“死亡”在这里诞生。 这个世界上面似乎并没有顺应着“死亡”的法则而诞生的神明,因此这些死气与死亡的力量便全部都一直淤积在战场上。 而如今,达拿都斯的出现就像是给原本已经塞的满满涨涨、随时都有可能破掉的袋子上面扎了一个不小的洞,那么里面的内容物可不是瞬间就汹涌的倾泻而出。 这本该是一种十分危险的行为,毕竟一瞬间不管不顾的被充入了这么多的力量,就算是十全大补汤也还讲究一个过犹不及呢。 如果换成是别的哪一位神明来的话,说不定就已经被这些磅礴的力量给撑破了,再不济也是一个重伤的下场;但是达拿都斯实在是天赋异禀,本身又是高贵的二代神明,居然也是硬生生的将这些一直在涌入的力量给硬生生的受了下来。 虽然不可能当下就将其全部消化掉成为真正的、属于自己的力量的一部分;可是,能够不被这些力量破坏了身体,而仅仅只是因为一下子涌入的太多、所以像是吃多了一样难受的直哼哼…… 这已经足够让别的神明嫉妒的疯狂生产柠檬了。 而且…… 达拿都斯停了下来,端站在原地,开始动着脑袋思考了起来。 当然并不是随随便便的死亡就能够增强他的力量——毕竟,如果是按照这样的逻辑来计算的话,那么世界上每一天都有无数的生命在逝去。要是每一个死亡都能够增强达拿都斯的力量的话,那么岂不是就成为了永动机、并且没有上限和尽头了? 这种事情当然不可能存在。 要知道,法则是可这个世界上面一等一的吝啬鬼,无论是什么都一定要讲究一个等价交换的原则,是断然不可能允许这样的好事发生的。 所以,真正能够用自己的死亡去影响到达拿都斯的……只有神明的陨落。 想通了这一点,这一只站在原地停留了许久的半大的狼崽几乎是立刻的就像是踩在了被烤的通红的烙铁上面一样的弹跳了起来,浑身上下银白的皮毛都炸开来,远远的看上去像是一个过于蓬松了的白团子。 达拿都斯回过头去,朝着此前他一直都听到了隐隐约约的传来的厮杀声的战场望了过去,一双眼瞳瞪的大大的。 所以他现在所处的是……是神战战场。 是,已经持续了上万年,并且不出意外的话还会继续下去无数个万年的,神明的战场。 一阵风吹过,将狼崽的皮毛吹的直抖擞。 而达拿都斯觉得自己也在跟着一起抖。 所以他到底是被丢到了哪一个世界里面来啊?!他又什么什么时候才能够回去自己的世界当中啊?! 达拿都斯简直是当场就想要仰天长啸来表达一下自己内心的凄凉。 只不过在他当真要这样做之前,空气当中突然传来了一股极为香甜的味道,硬生生的打断了达拿都斯此前的一切行动。 如果有外人在的话,那么就可以看见银色狼崽的耳朵几乎是瞬间就支棱了起来,双眼也炯炯有神的朝着某个方向望了过去。鼻尖不断的耸动着,身后的尾巴摇来晃去的拍打着地面,瞳孔几乎都要逼成了一条细细长长的线,是随时都有可能冲出去狩猎的样子。 好香啊。 达拿都斯晕晕乎乎的想。 达拿都斯敢赌咒发誓,那是他前后两辈子加在一起都没有闻到过的香味,简直是瞬间就让达拿都斯的心里面对于“琼浆玉液”这个词语有了定位和认知。 他就像是喝醉了酒、又或者是猫咪吸了过多的猫薄荷那样,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够本能的顺着那香味前去,寻觅这香味的源头。 最后,在达拿都斯的双眼里面,出现了一抹金色。 达拿都斯显少见到这样好看的金色,浅淡的、但是却又让人根本没有办法将其忽视的,几乎只需要看一眼,那么视线和注意力便都会被攫取,再难分出多余的心神来。 他像是着了魔一样伸出舌头来,凑了上去舔舐。 在舌尖上炸开的是难以用任何的言语去描述的极致的美味,胜过一切的美酒与佳酿。 太他妈好吃了,达拿都斯一边疯狂的舔一边流着泪想,和这个比起来的话他以前吃的都是一些什么猪食……! 一双眼睛用十分微妙的目光注视着这个傻啦吧唧的小崽子,然后,终于在某一刻,这一双眼睛的主人再也忍不住了,伸出手来,揪住了达拿都斯后颈的皮毛,将狼崽整个的拎了起来,提到了自己的面前。 “嗷!” 达拿都斯抗议的低吼了一声,随后同一双紫色的眼睛对上了。 “小家伙。” 那一双眼睛在笑着,但是声音里面却是带这些发狠。 “我看你吃的挺高兴的啊?嗯?!” 达拿都斯:“……嗷。”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毕竟我只是一只无辜的小狼崽罢辽.jpg ※※※※※※※※※※※※※※※※※※※※ 加更还完辽!这一次加更还的好轻松(比大拇指) 地雷加更等到v后开始计算 ps:应该周四v pps:以后应该都是这个时间安排,正常更新早上九点,如果有加更就在晚上九点 魔王(二) 第二十二章 不知道是因为达拿都斯面上的表情委实是有些国语的生动形象了,还是因为这个揪住他的人恰好对于理解动物的情绪十分的有一套——总之,对方大概是看懂了达拿都斯想要表达出来的意思,并且成功的被这个没脸没皮的小家伙给气乐了。 “装无辜?嗯?” 那一只拎着他的手提溜着达拿都斯来来回回的晃,达拿都斯被他晃的有些头晕,但是又自知理亏,因此只好委委屈屈的冲着对方呜咽着叫了一声,接着抱住了自己的尾巴尖尖。 “……哟,这样子倒显得我才是那个欺负你的恶人了。” 拎着达拿都斯的人笑了一声,不过终归还是将他给放了下来。 平心而论,这是一个长相极为优秀——不如说是过分优秀了的男子,黑色的长发束在脑后,一双烟紫色的眸子带着某种魔魅一样的难言的魅力。 神明的长相素来都不差,因为他们原本便是世界上最大的奇迹与最完美的造物,在根本上便已经同其他任何的一种生灵之间有着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但是,在看见了对方之后,达拿都斯却觉得男人的容貌根本不逊色于神明,乃至于是同很多的神明相比都要犹有过之。 可是他从对方的身上,却并没有嗅到神明的气息。 达拿都斯的耳朵向后折去,变成了飞机耳。 哎——不是神明么—— 达拿都斯砸了咂嘴,唇齿之间像是还残留有之前那一种有些过分美味了的鲜美。而他那一度被糊住了的脑子这一刻终于上线开始运转,于是得以看清楚男人的全貌。 对方的处境看上去并不是很好,贴身的黑色底衣上有不少的破损,一眼就能够看出那必然是因为战斗而留下的;他的面色有些不正常的苍白,达拿都斯猜测可能是失血过多了的缘故,此刻正倚靠着一棵树,腿随意的屈起,低头朝着他看过来的时候,头发有些散乱。 而达拿都斯此前是四肢并用的扒着对方的手臂狂舔——更准确些来说的话,应该是抱着对方手臂上面的伤口,一滴也不浪费的舔从里面流出来的金色的血液。 也就是一度诱惑的达拿都斯理智全无的东西。 达拿都斯看上去再怎么不着调也是个神明,还是一位力量不弱、神职与权能的神明。 因此,在他舔舐的过程当中,实际上也已经帮对方治愈好了手臂上面的伤口。 然而现在回过神来了的达拿都斯却依旧是感到了一阵的难堪。 诚然,如果他真的只是一只狼崽的话,那么这就什么事情也没有——可问题就是他不是啊!这根本就只是他的拟态,就本质上来说,达拿都斯是一个心智健全且成熟的神明啊! 于是这事情变显得尴尬了起来。与尴尬并行的还有浓郁到几乎可以把达拿都斯整个人都给包裹进去的羞耻感…… 达拿都斯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抬起头来,朝着男人望了过去。 接着就被冷不防的rua了一把脑袋。 “你听得懂我说话的吧,小东西?” 男人问。 不过他看上去并不是真的要从达拿都斯这里得到一个答案,而是自顾自的继续说了下去。 “我叫赫莱尔。” 他用一只手盖住了达拿都斯的整张脸,于是后者便因此而错失了对方那一瞬间冰冷的瞳。 “你可要——记好了。” ***** 有趣,这可真是太有趣了。 赫莱尔——又或者说,是这十八层地狱的主人、万魔之王的路西法眯了眯眼睛,看那个凑到自己面前来的银白色团子,这样愉快的思考着。 这里的确是如同之前达拿都斯所猜测的那样,是一处被持续使用了长达上万年的战场。 当然,在这个世界里面,这一个战场有着另外的一个名字—— 圣战之地。 自从昔日的大天使长、神明座下的光耀晨星选择了背离上帝堕天、而天堂当中三分之二的天使也粉粉的选择了追随他的脚步的那一天开始,便展开了地狱与天堂之间每三千年一次的圣战。 从上古的纪元到如今这个中古的世纪,即便是圣战也已经不知道开始了多少届,以至于到了最后,身为魔王的路西法都已经厌倦了这样的行为,而只是在极其偶尔的情况下才会去圣战战场上晃一圈。 但是今天不同,因为路西法感知到了某一种强大的力量落到了圣战战场上……并且那力量的气息充满了死寂与冰冷的肃杀,无论怎么看都不可能是掌控光明的上帝借着圣子弥赛尔的身体展开神降。 那么,这无疑就成为了一件值得注意的事情了。 在地狱里面无聊的都快要长草了的魔王大人眼珠子一转,决定自己前去看个究竟。 当然,为了防止因为他出现在战场上面的行为将现如今天堂的几位大天使长、乃至于是神明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来,路西法理所当然的收敛了自己周身的力量,化身成为一个能够出现在这战场上面的、平平无奇的堕天使。 结果呢?他看到了什么? 一只狼崽子,看错眼了甚至可以看成只小奶狗。 有那么一瞬间,路西法想要问候一下神明。 亏他还特意的煞费苦心,给自己搞了一个战损的设定,想着柔弱一些的设定方便接近。 毕竟比起身强力壮、能够给自己带来危险的陌生人来说,果然还是弱小的、可以被轻易掌控亦或者是有求于自己的人更有安全感、更容易放下心防吧。 结果呢?结果呢?!就这?! 路西法用极其微妙的眼神看着那一只晕晕乎乎的撞了上来、一把就扒拉住了自己的手臂,开始疯狂的舔他那为了追求真实效果而特意弄出来的伤口的狼崽子,内心只觉得波澜疯狂起伏。 在静静注视了一会儿,发现那一只愚蠢的狼崽子居然没有察觉到丝毫的不对、反而是一直都抱着他的手臂舔的津津有味的时候,路西法终于忍不住了。 他伸出手来,揪住了这一只狼崽子的后颈皮,把他提到自己的面前来,觉得自己都能被气乐了。 而狼崽子——也就是达拿都斯,用那一双好看的银色瞳孔望着他,也知道自己做错了,细声细气的朝着路西法叫了一声。 只是这个讨饶实在是没有做好。 或许是因为之前抱着路西法的手臂狂吃的行为实在是有些太过分了,又或者是因为那毕竟是路西法,血液里面蕴含的力量根本就没有办法具体的去想象——总而言之,在他叫了一半的时候,突然顿了一下,接着不受控制的打了一个饱嗝。 “……” “……” 达拿都斯与路西法相互对望,谁都没有说话,气氛一时之间很是有些尴尬。 紧接着,路西法笑了起来。 那不得不说是完全能够用“迤逦”去形容的笑,但是或许是因为这笑容的主人一字一句实在是有些发狠,以至于那好看的笑便都带上了几分阴恻恻的意思在里面。 “看来……你之前吃的不错?我的血液很好喝?” 达拿都斯甩了甩自己的尾巴。 他想装作什么都不曾发生过那样的混过去。 但是路西法当然不可能让他如愿。 他冷笑着将达拿都斯的脑袋给扳了过来,强硬的掰开他的嘴,用自己的指腹去一点一点的摩挲达拿都斯的牙齿。 牙齿上面原本是并不会分布的有神经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路西法的手指在自己的口腔当中来回搅动的时候,达拿都斯总觉得他特别的牙痒痒,想要一口咬下去的那种。 ——当然他也就真的这么干了。 幼狼锋锐的牙齿咬破了路西法的手指,金色的血珠几乎是才刚刚渗出来,便已经被舌头一卷给舔走。 路西法眸色一冷,手一丢,直接将达拿都斯给扔了出去。 而直到被丢出去的那一刻,达拿都斯才意识到自己究竟都做了一件怎样的、了不得的蠢事。 啊这…… 达拿都斯在半空当中控制住了自己的身形,低头想了想,然后像是黏皮糖一样的重新飞回去了路西法的身边。 他仰起头来,看着路西法,小声的叫着,用柔软的毛皮在对方垂放在身侧的手上蹭来蹭去。 啊啊啊不要放弃他啊!把他带回去养着吧!看看这油光水滑的皮毛你都不心动吗! 他超好养的!只要时不时的给喂点血就可以了! 这要是给曾经百般努力都没有能够摸到达拿都斯的一根毛的赫墨拉知道了,怕不是会当场跳起来指着达拿都斯的脑门骂。 你这个就知道吃的东西!你这就知道吃的没用东西! “哦?” 路西法看着腆着脸回到他身边的达拿都斯,眉头挑的老高。 说实话,他本以为那样强大的力量会是神马需要谨慎对待的敌人,但是他现在却是有点迟疑。 毕竟……就这么个东西……会是强大的敌人? 路西法一眼就可以看穿达拿都斯的智商。 在稍许的沉默之后,这位地狱的君王极突兀的笑了一声。 “想要跟在我身边?” 他问。 “但是,要当我的宠物,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达拿都斯:“嗷呜……嗷?” 等等?谁要做你的宠物了? 魔王(三) 第二十三章 达拿都斯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向路西法表达,他并不是想要当宠物的意思。 或许是塔尔塔罗斯在这当中做了什么手脚也不一定,但是事实就是,达拿都斯现在除了拥有强大的力量之外,他就真的和一只幼年的狼崽没有什么区别了,连说话都只能够“嗷呜嗷呜”叫那种。 别看达拿都斯平日里面示人的形象都是清隽爽朗的少年模样,但实际上,这一副神话拟态才更加的贴近他本身的境况。 也就是—— 如果以神明的角度来看的话,达拿都斯只不过还是一个幼崽,一个宝宝。 路西法伸出手想要将死死的扒拉住他的衣服的达拿都斯给弄开来;但是达拿都斯哪里会如他所愿。 再加上这兽型的拟态指不定对于智商也有什么影响,总而言之,他本就不是多么令人满意的智商在这样的形态下显然是更加的岌岌可危,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这一点可以表现在他为了一口吃就不管不顾的想要缠着路西法。 如果换做是人形的、更加理智一些的达拿都斯的话,想来是决计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 可是他偏偏不是。 路西法低垂下眼眸来,看着依偎在他身边的达拿都斯 ,烟紫色的眸子里面有什么一闪而过,但是很快便被他掩饰掉,速度快的仿佛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用两根手指不轻不重的揉捏着达拿都斯后颈的皮毛,而后者却是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任由路西法的手指在自己按理来说应该是最脆弱的脖颈上移动,看上去像是一点也不担心对方会不会乘机扭下他的头颅来。 这可真是…… 路西法的眼神愈发的诡谧了起来。 是真的傻?还是笃定了自己不会下杀手? 魔王念寄此,不免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冷笑。 如果是抱有着这样愚蠢的心思的话,那可真是太抱歉了。因为他可不是会因为这种看上去就莫名其妙和乱七八糟的理由而真的手下留情的人。 这样想着,路西法的手这一次目标明确的朝着达拿都斯的脖子成爪状伸了过去。 掐死算了。 他这样冷漠的想。 达拿都斯对于“死亡”的气息何其敏锐,路西法几乎是刚刚动了这样的念头,便看见幼狼崽的耳朵猛的直立竖起,机警的抖动了一下,随后稍稍的向后弯折,形成了飞机耳。 他的身影几乎是瞬间就从路西法的面前消失,再出现的时候已经是在数米之外的空中,从喉咙里面溢散出来了带着些威胁意味的、低低的“咕噜”声。 路西法眸光微凝。 就在刚刚的那一瞬间,甚至是连他都没有注意到这一只狼崽是怎么从自己的眼前消失的。 路西法用那一双好看的、又带着某种无比的邪异的眸子盯着达拿都斯,终于在某一刻无声的笑了起来。 “虽然蠢,”他评价,“但是,却也并非是没有可取之处。” “我现在可当真是越来越好奇你为什么会这里、来自何方,又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了。” 他朝着达拿都斯招了招手,语气倦怠,但是却眉眼含笑。 “过来。”路西法说,“不是想要跟着我吗?” 他周身的气势平和了下来,之前那一刻表露出来的杀意仿佛是昙花一现,又或者不过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境,完全可以当做是不曾存在过。 达拿都斯远远的、定定的瞅着他,歪了歪脑袋,像是在评估着什么;但是他到底是有了一个答案,晃了晃尾巴,最终还是来到了路西法的身边,被后者一把捞了起来,放在了自己的怀里面。 “那么走吧。” 路西法漫不经心的道。 “就让我看看……你有没有那一个留在我的身边的资格好了。” 之前的那些计划在看见了达拿都斯的时候就全部都打了一个对折,这很正常,毕竟总不能用对待人的方式去对待一只狼吧?尤其那还只不过是一个幼崽。 虽然已经认定了达拿都斯拥有一定的智慧,但是在路西法看来这点智慧实在是少得有些可怜了,根本无需放在心上,就按照对待小动物的标准好了。 只不过是因为一口好吃的而暂时智商下线的达拿都斯:……哈? 这实际上还真的不能够去责怪达拿都斯贪嘴。 他如今所在的这一个世界,是由名为“耶和华”的、从光中诞生的神明所创造出来的、一个与达拿都斯所来自的希腊神话的世界在体系和等级上都不相上下的高等世界。 而在这个世界当中,极为特殊的,真正拥有着正统神格与权能,能够被称之为“神明”的,就只有耶和华一位而已。 但是除此之外,耶和华还拥有着许许多多的造物。其中,那些作为他的眷族而存在的天使们虽然并没有神格、神职这些构成一位神明所必须的东西,但是如果单单从力量的级别上来划分的话,那么六翼炽天使能够比同希腊神话当中的主神级别的神明。 而在此之下的其他羽翼数量的天使,也同样可以近似的同希腊神话体系当中不同级别的神明划上一个等号。 自从路西法堕天之后,地狱与天堂之间战争不休;为了不因为这战争影响到生灵所居住的、最主要的人间,神开辟了圣战的战场,并且勒令他们必须将大规模战争的范围控制在这一片战场上。 达拿都斯此前、包括一直到现在为止都在从空气当中疯狂汲取的,就是在这圣战的战场上面积蓄了不知道多少个万年的“死亡”。 这个世界当中的天使虽然没有神格,但是从世界法则的角度来看,却与别的世界当中的神明无异……那么当然也就能够对达拿都斯起到作用。 如果一直都待在希腊神话的世界里面的话,那么达拿都斯的力量上限或许就在他正式的进入成年期的那一刻便已经被固定住了,即便是他还拥有着无限的可能性,但是这一块璞玉却也永远的缺失了获得更好的雕琢的机会。 然而现在不同。 因为他获得了这样的机会——这样的超脱了原本的世界的枷锁和禁锢。可以肆意的按照任何方向去生长的机会。 无论最终成长到什么样的地步——只要他能够做到,那么久不会受到任何的阻拦。 诚如将达拿都斯送离自己的世界之前的时候,卡俄斯对他所说的那样。 去将自己的牙齿磨尖,去将自己的爪子磨利,然后成为能够收割外神的死亡之刃。 而路西法是谁? 曾经的光耀晨星,神明之下的第一人,拥有着这个这个世界上面除了上帝之外最强大的力量,若以位格计算的话,能够同希腊神话当中主神级别的神明比肩。 更不要提当他堕天之后,便与地狱当中那当年被上帝所封印了起来的黑暗本源相互融合,成为了黑暗在这个世界上面的共主与代言人,执掌十八层地狱已长达数万年,足以同神明平起平坐。 这样的路西法,其存在已经无限的逼近于神明,血液当中奔腾流淌的全部都是令人眼馋不已的力量,能够轻易的就诱惑到达拿都斯本也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当然,这和达拿都斯自己本身没有多少的自制力,或许也多少有些关系。 毕竟,既然常年牵着束缚凶兽的锁链的那个人如今不在身边的话……那么似乎也不奇怪凶兽开始做出种种的放飞自我的行为来。 但是究其本质来讲的话,果然还是因为“无畏”吧? 因为知道自己足够强大、因为知道自己绝对不会受到伤害——基于这样的判断,所以才会几乎是有些狂妄的随心所欲,做事不多加思考,甚至是不考虑后果。 时光荏苒,在流年的洗礼下,他终归已经并非是凡人;即便是自己不曾刻意上心,但是多少还是染上了些神明的傲慢。 达拿都斯没有办法说出路西法能够听懂的语言,因此他便只能够退而求其次,用那一双银色的眼睛定定的望着后者。 你想要我怎么证明哦——达拿都斯在心里面这样想着。 眼下路西法在他的心里面相当于是一张长期的优质饭票,因此达拿都斯表现出来了惊人的好脾气和耐心。 可以说是为了一口吃的很努力了。 也不知道路西法是怎么做到的,总而言之,他像是能够看出来达拿都斯想要的意思。 “怎么证明?这不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情么?” 分明也不见得路西法如何动作,但是他们分明前一秒还在战场的边缘,无论是那些厮杀声也好,还是杀戮与鲜血也好,都离他们十分的遥远。 可是几乎就是在那么一晃眼之间,他们却已经身处于战场的正中央,空间转换是如此之快以至于达拿都斯都没有能够反应过来。 接着,路西法将手中的狼崽朝外面一丢。 “从战场上活下,然后凭借着自己的力量站到我面前,我便承认你拥有能够同我一同离去的资格,给予你追随在我身侧的机会。” 他的背后,六对庞大的、漆黑的羽翼骤然出现,舒展开来,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是让人觉得足够遮蔽天地。 “我为路西法,地狱的君王。” 黑发紫眸的魔王大笑起来。 “我在地狱的第十八层,等着你来见我!” ※※※※※※※※※※※※※※※※※※※※ 明天入v~ 各位客官们走过路过,有钱的订个阅没钱的捧个场~收藏一下我的专栏哎嘿~ 推一推下本会开的书,直接点我专栏就可以看到啦! 《众生渡我[洪荒封神]》 文案: 这尘世最擅长的事,大抵就是抹杀疏狂者的落拓,磨平豪纵者的傲骨,斩灭叛世者的孤妄。 便是苍天负了你,你也只该生生的受着,直到某天变成一个自己都不认识的样子。 “那么。” 楚怀箜问。 “既然命运已经这般不堪,不如就和我试上一试如何?” 让我留着你的疏狂,护着你的傲骨,伴着你一起,祸乱世间。 【沉檀凝香.哪吒三太子.进行中】 【桃山不灵.显圣二郎真君.尚未开始】 【叩石问心.齐天大圣.尚未开始】 【众生渡我.佛母孔雀明王.尚未开始】 魔王(四) 第二十四章 在路西法想来, 当他自报家门的时候,面前的这一只看上去虽然是有些愚钝了、但是如果认真的算起来的话,应该也并不是笨到了一个无可救药令人发指的小家伙, 应该多多少少都应该表现出来一些什么才对。 这并不是路西法的一种无聊的自夸自擂, 也绝不是他的某种过分了的自信。 实际上,路西法会有这样的想法一点也不意味——不如说,在这个世界里面的话,这理应是一种常识才对, 自如的就像是一个周会有七天、太阳会在白天升起又在夜晚落下一样。 他的存在相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譬如日月, 耀眼而又卓然。 达拿都斯的耳朵动了动, 先是朝着后方微微的弯折, 不过很快便重新立了起来。 他不知道。 这不怪达拿都斯, 他是真的不知道路西法是谁——或者说, 曾经作为人类的洛迟可能听说过“路西法”这个名字,但是那不过是作为神话当中的某个意象而出现罢了。 再之后, 他以神明的身份度过了千万年的时光。地位超然、兄弟感情和睦、力量强大、受到其他神明的尊敬、又得到了来自于自己的母神的宠爱有加…… 不得不说,如果每一个生命——不管是神明也好,还是其他的什么生灵也好,在来到这个世界上面的时候, 手中都拿着一个剧本的话,那么达拿都斯就是那一种运气极佳的抽到了金光闪闪的顶级卡的欧皇。 他尽可以对于自己的出身和身份进行大肆的夸耀,而想来, 即便是放眼无数个世界当中, 能够像是他这样生来便拥有了世人所能够想到的与想象不到的、被渴求获得的一切的, 想来也并不多见。 在这样的情况下, 他根本没有任何的来自于外界的压力和危机感,每天吃了睡睡了吃,除了与自己的兄弟修普诺斯朝夕相处之外,居然是再没有别的什么事情需要去做。 过于堕落的生活会一点一点的腐蚀掉意志,就像是滴水尚能够穿石一样。在这么漫长的时间当中,达拿都斯的身上彻底的褪去了属于“人类”的那一部分,蜕变成为了一位从各个角度来看都极为复合“神明”这一个定义的、高高在上的存在。 往昔为人的经历大部分也都已经记不清楚……更何况原本就没有留下多少印象的路西法,若是达拿都斯当真对这个名字起了神明反应的话那才是一桩没有办法解释清楚的怪事。 但是路西法怎么可能知道这一点呢? 因此,在他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并且将自己最真实的面貌展现,心底有些恶劣的想着不知道那一只巴掌大的幼崽会不会被自己的身份给吓哭的时候,魔王大人一低头,有些微妙的发现自己或许并不能够从达拿都斯那里得到某些……他想要看见的场面。 那个蠢货看上去和之前一样的憨! 路西法告诉自己要心平气和,但是他还是忍不住的挑高了眉梢。 魔王大人实在是不愿意当自己的翅膀都已经尽数张开的时候却又要落回地面上——那样未免有些太过于掉价——但是他却也终于忍不住的询问出声:“怎么?” “听了我的名字,但是却对此没有丝毫的反应吗?” 达拿都斯一脸懵逼的看着他,不知道路西法这是突然之间又抽的什么风。 这……他需要给出来什么特别的反应吗? 达拿都斯瞪圆了一双眼,看上去是当真像是一只懵懵懂懂的小动物一般。 ——但也只是看上去而已。 路西法自然不可能被他的这看似可爱、弱小、毫无任何的危险性的这一副外表给蒙骗住,他对于危险的本能和直觉都在疯狂的向着他预警,自己面前这状若无害的小东西,可并不是当真就可以随意的玩弄了。 在他的身体里面蕴含着强大的力量……强大到了让路西法都感到心惊的地步。 诚然,作为这个世界当中黑暗本源的代行者、足以同唯一的神明分庭抗礼分割走了一半的世界的地狱君主,甚至连成年期都还没有进入的达拿都斯自然不可能是路西法的对手。 但是他却也同样让路西法不敢轻视。 如果被这只狼崽咬上一口的话,可不会像是被路边的蚂蚁夹了一下那么轻松。 路西法这样想着。 虽然达拿都斯因为现在还没有办法发出除了幼兽的低吼声之外的其他声音,而不能够明确的出声回答路西法的问题,但是他那并不曾加以任何掩饰的表情很显然已经让路西法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居然是真的不曾听说过我的名字啊……” 他用那一双烟紫色的眸子注视着达拿都斯,恍惚之间让达拿都斯生出来了一种自己像是被人给直接看透了一样的感觉来,就仿佛那一双拥有着过分魔魅了的色泽的眼睛能够看穿自己身上一切的隐秘和过往。 路西法朝着达拿都斯伸出手去,像是想要将他捞起来,细细的确认什么东西。 只是当他的手伸到了一半的时候,魔王的面色却是突然一变。他面上之前的那一种漫不经心而又放松的神情几乎是在一瞬间褪去了,换成了某种不屑的轻笑,其中又夹杂着嘲讽。 而除此之外,那里面却又隐隐约约的潜藏着几分的忌惮。 几乎是在路西法态度转变的同时,只见远处的天边突然大亮,圣洁纯净远胜日光的白色光芒在刹那之间便驱逐开了这一片战场上面所有的阴晦和死气,甚至是连带着原本阴霾厚重的满天云翳也全部都被驱散,仿佛是这天地之间都瞬间亮堂了起来。 路西法的脸色在一瞬间变的极差。 达拿都斯看见他磨了磨牙,整个人都没有了之前逗弄自己的时候的那一份闲适,像是一直打着瞌睡的凶兽被什么刺激到了,全身上下所有的皮毛都立了起来,要迎接那即将到来的可怕的敌人。 “呵。” 路西法启唇,连声音里面都带着无尽的恶意。 “他怎么舍得纡尊降贵的出现在这里?” 那被路西法视为是不速之客的人来的极快,几乎是在他话音才刚刚落下的一瞬间,对方便已经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在看到他的第一眼,达拿都斯忍不住的眯了眯眼睛。对方身上简直是自带闪光特效,在毫无防备之下看到的时候任是谁都要被晃花了眼。 但是那刺目的光似乎也只是那一眼的事情,等到达拿都斯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能够不受影响的将眼前人的身影纳入自己的视线范围当中。 对方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袍,金色的长发编成了一股粗大的辫子垂在身旁一侧,肤色白皙到近乎透明。 当他抬起眼看过来的时候,会立刻攫取他人的注意力的却并非是他俊朗的面容,而是那一双蓝色的眼,像是将天空都截取了一段放进去,甚至足以夸耀一句当是这个世界上面最美丽的颜色。 达拿都斯正好同他对视,不由的恍惚了一下。 而下一秒,路西法隐含着戒备和嘲弄的声音便在他的身后响了起来。 “这可真是让我感到意外的稀客。” 魔王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听上去有些微的喑哑。 “你说是么,弥赛尔?还是说我应该喊您……上帝?” 来人没有接话。 他伸出手来,一把将达拿都斯给捞了起来,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这一整个动作是如此流畅,宛若是行云流水,中间都不带停的,以至于当事……连以及站在那里的路西法都没有反应过来。 他将达拿都斯抱在自己的怀里面,达拿都斯耸动了一下鼻子,觉得鼻翼之间充斥着的是一种他从来都没有闻过的、但是却非常的恬淡和好闻的花香。 “神明亲自降临……我能理解为,这一次的圣战并非是小圣战,而是大圣战要提前开始?” 路西法的唇边虽然挂着笑,但是眉目之间却是一片的冰寒与肃杀。 “这是天堂向我们地狱发出的宣战吗?” 即便是双方之间素有间隙和仇怨,但是毕竟也过去了这么多个万年,大家谁平时没有点事情要去做呢,当然不可能天天都喝死对头一起干架啦。 所以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在长久的对峙之中,天堂与地狱之间的圣战也逐渐的有了定式。 在双方的共同协议下,圣战分为两种。分别是每三千年一次的小圣战,与每三届小圣战一次的大圣战。 小圣战持续时间为五百年,天堂的炽天使长与地狱的七宗罪君主不会下场;大圣战的持续时间则为一千年,是一场全面展开的、天堂与地狱之间轰轰烈烈的大战,莫说是炽天使长与七宗罪,即便是魔王路西法与上帝耶和华有的时候也会参战。 神明轻易不会离开天堂的水晶天,因此每每他都会选择神降于圣子弥赛尔的身上。 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 达拿都斯此前曾经听到过从这战场的中心处传来的厮杀的声音,那并非是他的错觉,因为如今正是这一届小圣战开始的时候。 而既然是小圣战的话…… 换句话来说也就是,无论是面前的地狱魔王路西法也好,还是正抱着他的上帝耶和华也好,都理应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才对。 即,本次圣战,天堂和地狱的统治者双双违规。 然而面对着来自于路西法的质问,上帝的表现却是平静的有些诡异。他甚至是低垂着眉眼,对于路西法的质问完全不为所动,先用手将达拿都斯细细的摸了一遍,随后才看向了路西法。 “与圣战无关。” 上帝道。 “吾为他而来。” ※※※※※※※※※※※※※※※※※※※※ 继续安利自己的预收~依旧是点进专栏可见~ 《窃取神位之后》 文案: 每一个认识洛迟的人都说,他是林间的风,晚山的月,晨曦的露珠,落海的晚霞,是这世间一切美好的化身。 但洛迟自己知道。 他其实是个,骗子。 你盗走了智慧的火种,你掠夺了晨星的光芒,你窃取了诸天神佛的命轨,你愚弄了旧日之主的时钟。 你是***。 你生为众神之王。 ***星际背景,诸神与百族共存 ***半魔改神话体系,目前受害者希腊神话、北欧神话、克苏鲁神话、希伯来神话,其余待添加…… 魔王(五) 第二十五章 达拿都斯感到了一阵的窒息。 虽然——虽然说他现在是幼崽的形态, 但是究其本质而言,这一具身体里面所蕴含的并非是懵懂无知的兽类的灵魂。 所以! 你们一个扒着他的嘴用手指在里面胡乱的翻搅,另一个则是上上下下毫不避讳的把他全身摸了一个遍…… 达拿都斯他能没有意见吗? 他都快要炸毛了! 尤其是, 之前路西法扒拉他嘴的时候, 达拿都斯这傻子还被对方那像是最上等的佳酿一样的血液给喝的晕晕乎乎的,实际上并没有多少的意识;可是现在不同,上帝抚摸他的时候,他可是顶清醒顶清醒的。 ……所以羞耻感自然也就翻了个倍, 银白色的皮毛下面所附着的皮肤,想来也应该被代表着羞耻的粉红色所覆盖和占据了吧。 而自幼便是被心高气傲的培养出来的达拿都斯能接受自己被这样欺辱吗? 那当然不行。 神的真身轻易并不会离开水晶天, 更不要说是走出天堂来到这圣战的战场上;因此, 他如今只是降下了一缕神识附着在圣子弥赛尔的身上, 操纵对方的身体行动。 一缕神识和本尊亲至, 效果自然是不一样的。 对于路西法来说, 他深知自己面前的这金发碧眸的青年的皮囊下究竟是谁在操纵、知道神的力量是怎样的浩瀚有如星海, 所以哪怕是一缕意识的神降也拿出来了十二分的警惕。 可是达拿都斯他不知道啊! 达拿都斯毕竟只是一个外来者,根本不知道这个抱着自己的男人在这个世界上面拥有着何等显赫的身份;而仅仅只是要素察觉的话, 神降之后的上帝与他本体的实力也自然是天差地别。 再加上,达拿都斯从这个抱着自己的男人身上根本就察觉不到丝毫的恶意。 那么。 会毫不犹豫的奋起反抗岂不是十分正常的事情了吗! 这样做出了决定的达拿都斯一点也不耽误,后腿微缩,就打算用力一蹬然后飞快的逃离耶和华的怀抱。 只是与他之前所预想的场景并不相同, 因为耶和华不过是手上一松一提,达拿都斯就又被他给一把捞了回来,之前的所有小动作全部都宣告无效。 达拿都斯磨了磨牙。 然而所有的反抗和不听话全部都止在了对方接下来的那一句话上。 “吾知道你, 达拿都斯。” 银白皮毛的狼崽原本尾巴还在摇来晃去的摆动着, 但是当从耶和华的口中吐出了那一个名字的时候, 他的尾巴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达拿都斯抬起头来, 第一次正眼的将这个男人望进了自己的眼中,随后叫了一声。 路西法听的是一头雾水,但是他却发现上帝似乎能够毫无阻碍的理解这一只来历不明的狼形幼崽在说些什么。 上帝甚至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路西法微微蹙眉,联想到达拿都斯的身上强大而内敛的力量,开始疑心这会不会是上帝新的造物;可是他又转念联想到了自己之前在达拿都斯的身上所感受到的那一种内敛而又隐晦的力量,不免又对于这样的猜测生出来了几分的疑惑来。 毕竟依照上帝的审美习惯,素来都是偏爱那些光明的、纯洁无暇的生灵。 眼前的狼崽虽然从外形来看倒也勉强的能够沾上边,但是不管怎么想,那种力量所带来的感觉,都与“光明”、“纯洁无瑕”这些字眼毫无关联吧? 路西法甚至嘲讽的笑,难不成日子久了,上帝也换了口味不成? “卡俄斯曾经与吾说起过你。” 金发的神明眉眼微垂,神色平静,周身的气场祥和而又安宁,甚至是会让人疑心是不是无论发生什么都没有可能让他的面上出现哪怕是丝毫的动容来。 但是这似乎也才应该是世人的眼中、以及绝大多数的典籍里面所记录的、神明应该有的形象,完美又拥有距离感,而非是希腊神系当中那一群混不吝的家伙。 “卡俄斯拜托吾照拂于你,为你打开吾的世界的【门】。” 他用那一双天空色的眼眸望着他,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一瞬间,达拿都斯却恍惚觉得有另外一双眼睛正从遥远的某个不可捉摸亦无法触及的地方,朝着他这里投来淡淡的目光。 ……那一双眼睛是浅金色的,像是日光的颜色,浅淡到甚至有些虚幻,但是偏偏又让人觉得根本就无法忘怀。 “他既然已经向吾阐述过你的重要性,那么……” 耶和华的瞳孔里面倒映着达拿都斯的样貌——那是一只半大的狼崽,看上去似乎并不具有任何的攻击性与杀伤力。 于是神明便皱了皱眉。 他的话从中途断掉,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十分重要的事情。片刻之后,只见耶和华伸出手来,在达拿都斯的眉心轻轻一点—— 在这圣战战场的边缘上,突然迸发出来了毫无征兆的风暴。 ……不,更准确一些来说的话,那实际上应该是因为某一种存在形式下的“力量”在朝着某一个径口较小的地方飞速的聚集和卷入而形成的风暴眼,就像是海水当中漩涡的形成是一个道理。 只是略有不同一些的是,这“漩涡”的组成是象征着死亡的灰气罢了。 路西法瞳孔微微收缩。他所能够看到的,比旁的人还要来的更多一些,因此魔王便可以清楚的发现,这一整片战场上都有某种他此前从未见过亦不甚明了、但是却本能的觉得十分不妙的力量在疯狂的涌入那一只巴掌大的狼崽体内。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路西法总觉得他感受到了某种近乎于是死寂的可怕气息,让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想要戒备和远离。 上帝这是什么意思?如果想要杀掉那只奇特的狼崽的话,直接给个痛快不就是了,何必这样折磨? 没错,对于任何一种生灵来说,只要还是活着的生命,那么无论其为人是善是恶、无论他力量是正是邪,那么都不可能同死亡相处愉快。 那毕竟是“生命”的死敌。 就连没有生命的冰冷的器具,长时间暴露在死气当中都会逐渐的损坏和锈蚀,又更遑论是活生生的血肉之躯? 然而就在路西法这样想着的时候,他无意间看了达拿都斯一眼。 就是这一眼,让执掌地狱不知道多少个万年的魔王,难得的露出来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因为就在他的眼前、就在这里,能够看见伴随着那些表征着死亡的灰气的不断被纳入,在达拿都斯的身上也发生了翻天覆地一样的变化。路西法看见幼狼的躯体开始散发出莹莹的光晕,随后开始抽长、变细—— 最后,当那些白色的光散去的时候,出现在他面前的是银发银眸的少年,周身气质与其说是清寒,不如说是某种足以让千里之内寸草不生百花凋败的、灰色的死亡之境。 他看见那少年抬起眼来看向自己,周围所有的死气都开始疯狂的涌动,连带着在这圣战战场上积淀了数千万年的血气,全部都翻涌着将少年包裹。 路西法的手指稍微的动了动,但是想到一旁的神还在静默的、无声无息的注视着一切,便也沉默的等待着。 那在精神的感官上似乎是过了去很久,但实际上,那若是当真用现实的时间流逝去计算的话,不过是片刻的时光。 所有的灰气和其中夹杂着的表征着不详的殷红血迹都乖巧安分的蛰伏于银发少年的身体当中。对方稍微的偏了偏头,看了过来,于是路西法的目光便敏锐的落在了对方的眉心处。 在那里有着一缕细长的红痕,像是某一种神秘的图案,又像是一个上古的玄妙的文字。只是它看上去是残缺不全的,像是有谁执着沾满了朱砂的狼毫落笔却未能画完,徒留了一丝痕迹在这里。 那是达拿都斯尚未完成的、仅仅只有部分的神印;而当神印彻底的显露出来、完整的刻印在他的眉心处的时候,便也是达拿都斯步入成年、力量成长到最巅峰的时候。 这圣战战场上根本无法数清楚的“死亡”,的确对他助益良多。 似乎是注意到了来自于他的视线,少年勾着唇角一笑,露出来了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这个笑容给路西法带来了某种十分玄妙的感受,就好像是他十分欣喜于看见并且要去接触那个银发的少年,对方的一举一动都在动摇着他的心神。 这并不奇怪。 达拿都斯是从黑暗当中所诞生的、【死亡】的法则相伴而生的神明,他就是“死亡”本身。 路西法的身上融合了这个世界当中的黑暗本源,所以在见到这从黑暗当中孕育出来的一部分的时候自然是会感到亲切。 与此同时,他与上帝一样是这个世界的半个主人,而对于任何一个世界来说能够拥有“死亡”的法则所对应的神明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相当于抽卡的时候ssr的爆率,所以世界对于死亡法则的代行者格外的青睐有加,也在不知不觉间对路西法造成了影响。 两相加持之下,哪怕是魔王大人也会觉得看着达拿都斯的时候,会抑制不住的产生好感来。 他想要抵抗,但是那是一种发自灵魂——发自本源的欣喜不已,像是长久以来缺失的某一个【角】终于被补全,舒适的让路西法几乎都要放弃自己的形象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来。 好在最终路西法那强大的魔王包袱制止了他当真在自己的死敌上帝面前做出这样的行为,然而另外一种冲动却是涌上了心头。 平心而论,这个冲动其实并不好。 但是路西法是谁?他是地狱的万魔之主,是昔日尚在天堂的时候便可以因为对神所做下的决定并不满意而同对方产生争执、甚至于是最终不惜堕天,自此选择与神明背道而驰之人。 他是“七宗罪”之首,象征【傲慢】的路西法。 所以,他狂妄、放肆——而他也的确有着这样随心所欲的资格。 路西法想到就做。 他朝着达拿都斯伸出手来,毫不在意一旁还有上帝的存在。 “?” 达拿都斯有些不明所以,但是可能是某种神奇的本性在从中作祟,他还是乖乖的伸出手来,搭在了路西法的掌心当中。 达拿都斯这样的配合,路西法便心情极好的笑了一下。 下一秒—— 路西法身后原本收起来的羽翼再一次展开,其中一对将达拿都斯给牢牢的包裹了起来,而他则是伸出手,一把揽住了达拿都斯的腰身。 魔王羽翼扇动。腾空而起,几乎是瞬间便消失了踪迹,看着倒有那么几分像是童话里面掳掠了公主就跑的恶龙。 即便是上帝,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手给惊到了。 他的声音里面甚至是难得带上了一些情绪。 “……路西!” ※※※※※※※※※※※※※※※※※※※※ 呵,狗狗握手的本性(大声嘲笑) *** 我亲爱的律!她来了! 预收文名:《脆皮精灵的buff套路[星际]》 作者:律画卿 文案: 祁攸诺早些年身为穿越者屠过魔神核平世界,被诸神忌惮干脆安居森林咸鱼养老玩玩系统带带异界掉过来的黑龙崽崽。 把龙崽子送回异界星际时代后,半神精灵惦记着可爱的崽崽,重拾穿越者旧业准备暗搓搓去偷窥小朋友是否安好,没想到对方长大了变强了也……失忆了。 祁攸诺:…… 披着人畜无害可爱甜美系少年外壳的老东西瞬间宽心,开启了在星际时代放飞自我的学园青春冒险新篇章! 战才学园的学生们总觉得祁攸诺这个敏捷系的网络歌姬精灵一定是个只有颜值能打的脆皮。 直到这位拿出了法杖开始给自己叠buff—— 朋友,您可曾听说过手动无限无cd叠加属性面板的恐怖? 联盟太子封炎铮,斗翻兄弟坐稳太子之位,捣毁战舰级星际游虫母虫一战成名战功赫赫。 高冷禁欲、刚正无情。 初见精灵,怦然心动;再见精灵,喊爹冲动。 这大概就是爱情。——毫无情商的联盟太子心想。 “组队吗,学弟?” 我家崽崽真可爱。——被长大后的龙崽崽a了一脸的老父亲精灵内心欣慰。 “当然,我的荣幸,学长。” 失忆式一见钟情vs错频道父慈子孝 你一定是喜欢我才会先把buff甩给我vs老子只是把你当儿子宠你到底误解了什么 吹爆挚友梨子帮忙做的新封面!封面即男主人设√ 魔王(六) 第二十六章 上帝的那一声呼唤……路西法当然是听到了。 不如说, 为了讨好造物主,风拼了命的卷着那些话语送到了魔王的身边,根本不给他任何的“听不到”的借口和理由。 路西法:……呵, 不长眼色的东西! 他有些烦躁的腾出一只手来, 将那一团携带了话语的风给拍走,摆明了是一副并不想要听的样子,简直是看的让人心头火大。 而这个时候,那被他一把给掳掠走了的“珍宝”也是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这件事情, 似乎有哪里不大对头。 上帝之前显然是为达拿都斯打开了某一种禁锢——又或者,那可以说是给予了某一种许可, 让达拿都斯能够不再被局限于那一副有些可笑了的狼崽的模样, 而是能够以自己原本的、同事也是最好的姿态出现在这里。 少年的神明身姿挺拔俊秀, 站在那里就像是一株翠竹亦或者是挺立的孤松, 与之前那看上去愚笨不堪的狼崽仿佛根本就不是同一个存在。 “喂。” 达拿都斯开口询问。 “你要带我去哪里?” 实际上, 如果一定要在上帝和路西法之间选择一个的话, 那么达拿都斯当然是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跟着路西法走——这与其他的外界因素都没有关系,单纯的只是因为耶和华是光明当中诞生出来的神明, 而路西法则是黑暗的代行者。 因此,同样可以被归类到“黑暗”的属性当中的达拿都斯,按会本能的选择会让他觉得更舒服一些的路西法,而不是从力量属性、到所代表的法则上都与他完全相悖的耶和华。 可是, 如果这当中又有了卡俄斯的插入的话,那么事情的性质便又不一样了。 达拿都斯的一个优点就是听话,在认识清楚了自己并不是那种擅长于智术和谋划的人之后, 他便果断的决定要听从聪明人的安排与吩咐, 而绝不会在这当中有自作主张的加入自己的想法和判断。 这当中又尤其以修谱诺斯的话作为他最高的行动纲领。 所以, 如果是卡俄斯吩咐了的话, 那么达拿都斯当然会毫不犹豫的跟到上帝的身后去。 “带你去哪里?” 路西法品味着达拿都斯的问题,将其重复了几遍,似乎是觉得这是一个十分有意思的事情,并且为此而笑了起来。 “当然是,带你去该去的地方。” 他伸出手来,白皙如玉的手指一寸一寸的抚摸着达拿都斯后颈上的皮肤,动作带着某种有些越界了的不合时宜的亲密和暧昧,简直是让人不自觉的就因此而心生疑窦。 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显然并没有亲密到这个地步才对。 即便是达拿都斯并不多么的聪明,但是他也知道这可绝对不该是正常相处的时候所应该有的动作才是。 银发的少年狠狠的皱着眉,拍掉了路西法的手,看向对方的时候,银色的眸子里面便暗含了几分其他的情绪在当中。 “太近了。” 达拿都斯低声道。 “……我们的关系,并没有亲近到这个地步。” 能够这样做的——可以这样做的,可以让达拿都斯毫无防备的将自己全身上下的任何一个地方都毫无保留的显露在对方的面前、无论对方做出什么都能够笃定绝对不会伤害到自己进而不反抗的存在,这个世界上只存在一个。 也就是他的兄长,他一母同胞的兄弟,修普诺斯。 想到了修普诺斯,达拿都斯便不免有片刻的走神。 打从达拿都斯诞生以来,他还从来都没有同修普诺斯分离开过这么久的时间。 起初他被路西法的血液给引诱的晕晕乎乎的时候,脑子里面全部都只是一团的浆糊,还并不如何觉得不适应。 但是现在,当他终于能够思维清醒、神智健全的去审视这一切的发生的时候,达拿都斯便感觉到了一种十分强烈的不适应。 在这长久的时间里面,达拿都斯已经习惯了修普诺斯会一直都在自己的身边,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他转过头,就一定可以看见那一双金色眼眸的主人就在他的身边,静静的注视着他。 即便是修普诺斯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达拿都斯都可以仅仅只是因为对方的存在便滋生出来无尽的勇气,可以去毫无畏惧的面对诸天的神明。 他们本就是一母同胞、双生双神,无论缺少了其中的哪一半,那么对于另一个人来说,自己的存在都将不再完整。 所谓双子的神明,便是从在母神的腹中被孕育的那一刻起,便彼此互为半身,拥有着这世间最为紧密的——最为亲密的联系,是其他人根本无法想象的存在。 因为,追根溯源,在最早最早、在生命诞生的伊始的时候,他们原本就应该是一体的,是同一个受精卵当中分裂出来的,这样才对。 如果有谁能够有这个机会,在双子神睡着的时候去他们的床帐当中看上一眼的话,那么就会发现两个人在睡梦当中回归的最让自己感到舒适的姿势,是同对方拥抱在一起。 金色与银色的发相互纠缠不分彼此,耳边能够听到的是对方的呼吸声,一如诞生之前,还在母神腹中一般的情景。 达拿都斯想,他从来都没有和修普诺斯分开过这样久的时间,久到他甚至是感到了些许的不适应,心头空落落的,就像是丢失了什么一样,浑身都提不起精神来。 路西法自然是看出来了达拿都斯的走神。 “……你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 路西法看着自己面前银发的少年,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叹息,听起来像是十分苦恼的样子。 他伸出手来,扣住了达拿都斯的下巴,扳着对方的脸,强迫少年同自己对视。 “看着我。” 路西法问。 “你在想什么?” 这不对头,路西法心底冷静到近乎于冷漠的想,这绝对不是他平日里面的行事风格,如果有谁告诉路西法他有朝一日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来的话,那么路西法一定会将这当做是一个折辱的笑话,并且毫不犹豫的斩下说话之人的首级。 即便他如今是地狱的魔王,但是他曾经却也是天堂的光耀晨星。 再者说,路西法身上所领的乃是“七宗罪”之首的【傲慢】。 而所谓的傲慢,就是连神明都可以不放在眼中,更遑论是眼下的这一种完全可以说是崩了人设的行为。 路西法觉得,自己的精神与自己的肉体像是完全的被割裂开来。他的精神在冷漠的做出评估,而他的身体却在违背他的精神的意愿,想要离面前银发的少年近一些、再近一些—— 在路西法那一双烟紫色的眸子深处,有某种金色的光极快的略过,但是很快便又消失不见,速度快的像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而在这一刻,路西法终于明白了自己对于面前这不过是初见的少年那一种诡异的想要亲近的情绪从何而来。 那与其说是他的情绪,倒不如说是黑暗本源、是这个世界的情绪。这银发的少年身上拥有着某种“世界”所缺少了的部分,以至于世界心心念念的想要得到他、吞下去,与自己融为一体,将那残缺的部分彻底补全。 就像是之前,尼克斯告知达拿都斯的那样。 能够秉持着“死亡”的法则而诞生的神明实在是太少太少,巨大多数的时候,那些名义上被称作是死神的存在,实际上能够做到的仅仅只是裁决其他的那些低一等的生灵,而唯有【神明】独立于死亡之外,像是从指缝当中被漏了出去的沙砾。 达拿都斯能够赋予神明“死亡”的定义,也同样能够借此去收割其他神明的性命。他是罕有的死亡法则的代行者,是无数的世界都想要去争夺的存在。 打定了主意要让达拿都斯去往其他的世界里面接受历练,实际上卡俄斯也是大决心和大魄力。 毕竟,谁知道会不会有哪一个世界眼馋这还没有步入成年期的、好骗的“孩子”,就给卡俄斯玩一手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戏码,将达拿都斯给直接扣下来呢。 ***** “但是他终究还是会回来的。” 卡俄斯这么对塔尔塔罗斯说。 “因为他的兄弟——他的半身还在这里。” 而只要修普诺斯还在这里一日,那么无论达拿都斯去往了哪里,他最终都一定会想方设法的、不惜一切的找寻回来的路。 而等到那个时候,卡俄斯想,他便能够收获一个完全的、足以将那些旧日的支配者彻底的斩杀,结束这一场无趣却又绵延了无数个纪元的战争的机会。 那甚至会是一个……能够让未来都被改变、诸神的黄昏不再、他那些名为“神明”的子嗣能够长久的存在下去直到时间的尽头、任凭世界发生何等的动荡也不会退幕的机会。 ***** 这样的一种明悟让路西法彻底的清醒了过来,那一种强烈的叫嚣着要靠近面前之人的本能得以被压制,而他可以正常的同达拿都斯进行对话。 “你是谁?” 路西法问。 “或者,本殿用另外一种方式来问——” “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达拿都斯眨了眨眼睛。 在这一刻,他奇迹般的领悟到了,路西法究竟都在问自己什么。 “我是达拿都斯。” 银发的少年笑了起来,眉间的那一缕红痕鲜艳欲滴,像是随时都有可能从里面渗出鲜血来。 “我即为,被这众生所畏惧着的【死亡】。” ※※※※※※※※※※※※※※※※※※※※ 啊,肝完了。 社畜卑微哭哭,莫得存稿v三章都得拆着写完(流下工作好多的泪水) 才注意到又有长评……嘶。【加更x1】 **** 这一章是可爱的萌萌啾! 《啾间失格》by:羽萌 文案: 红阎魔,乃是阎魔亭的老板,服务全能,剑术卓绝,对恶特攻,带着麻雀伙计们兢兢业业服务三千世界的客人。 红老板最近总在阎魔亭范围内捡到奇怪的啾,什么白绒绒眼下有倒王冠的,什么头顶呆毛讨厌太阳吃得还超多的,什么七彩琉璃玛丽苏眼睛的……这些啾在最初的闹腾之后,无一例外都被红老板无情镇压,积(被)极(迫)参与进阎魔亭的种种家务活动。 虽然会脸擦地板恐吓客人甚至不能稳当当站在杆杆上,但大家都是好啾啾! 最后一只啾就有点匪夷所思了。 这只啾黑羽米色肚皮,拖着半截绷带,既丧且咸,时常蹲在河边寻死觅活。 “不干活……不干活……打死我也不干活……” “殉情啾……殉情啾……老板陪我殉情啾……” 红阎魔:“……” 身披三色羽翼的阎雀缓缓拔出了刀。 啾间失格,斩了吧! 魔王(七) 第二十七章 自从路西法堕天、接纳了黑暗本源的那时候开始, 就连他自己实际上都已经有些数不清楚,究竟是已经过去了多少年。 但是如果以那曾经触怒到了路西法、形成了他与上帝背道而驰、自此都成为了敌人的诱因的人类的发展作为判断时间流逝的节点的话,那么在路西法的印象里面, 这个上帝最后所创造出来的、天生便背负着“恶”前行的物种, 已经从最开始的仅仅以树叶蔽体,逐渐的进化到了能够创造工具。 他们缔造了文明,做出了诸多的创新,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路西法甚至觉得那并不输于曾经上帝创造世界的那一天。 那是崭新的纪元的开辟。 魔王摈弃了对于人类所有的不屑和偏见,承认了他们虽然身躯脆弱、又天生便性恶, 但是他们的身上也的确是拥有着某种了不得的品质与智慧, 还有那生生不息的顽强韧性。 这是极为罕见的情况, 作为傲慢之君的路西法, 承认了人类这样弱小的、在他的眼中本该是不值一提的生物。 人类的发展如火如荼, 而天使与恶魔, 还有一切的幻想种也都开始陆续的从他们的世界里面退场。这个世界终是如同当年神明所作出的预言那样,成为了人类的舞台。 而天使与恶魔, 全部都为了他们让道。 路西法同黑暗本源融合的,就是这样长久的时间,长久到一个种族的成长、无数文明的确立和陨落、直到最终神秘退场,众生已不在。 虽然因为他作为上帝的造物的原因, 哪怕是融合了黑暗本源的路西法也不能够凝结出神格来化身神明,但是从力量的层面和存在的角度上来说,路西法实际上已经与神明无疑。 他甚至是能够被认定为是半个创世神。 耶和华当然不会将情报同路西法共享, 即便是对于世界外的那些威胁, 路西法也了解的并不透彻——或者根本就可以说是一知半解。 而达拿都斯的到来以及他的特殊之处, 上帝更不可能透露给路西法分毫。 可是即便如此, 在这一刻,当听到达拿都斯自报家门的时候,路西法却还是隐隐约约的觉得,自己恍惚是明白了些什么,但是又像是什么都不明白。 “你……” 路西法不过是刚刚开口,达拿都斯却闻弦歌而知雅意,几乎是立刻的就明白了过来他想要问什么。 “我从其他的世界而来,并不是这个世界本土的居民。” 想来也是,毕竟,如果是这个世界本身便能够孕育出来的存在的话,那么他体内的那一半世界本源也不会如此的蠢蠢欲动,想要将达拿都斯占为己有。 “世界的本源对于你的存在无比亲近、甚至是想要让你与它融为一体。” 路西法这样冷静的说着,如果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的话,那么或许任是谁都没有办法看出来,他实际上就是一半的世界本源,并且随时都有可能因为压抑不住自己的本能而扑上去咬住达拿都斯,接着耀武扬威的叼着自己的这珍贵的猎物“回巢”。 只要他失控了,那么他就一定做的出来——只要他失控。 “这件事情,你知道吗?” 但是路西法毕竟是路西法,他冷静的同达拿都斯对话,面上窥不出一丝一毫的不对劲来。 起初听到路西法这样说的时候,达拿都斯自然是惊讶的。 毕竟打从他进入这个世界以来,世界所传递给他的可一直都是极为友好的信号,根本看不出来暗地里居然还动着要关他个小黑屋的心思。 但是达拿都斯很快的便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他舒展了眉目,笑了一声。 “之前不知道,不过你这么一说,倒是也能够理解……” 达拿都斯低下头来,颇有些漫不经心的玩弄着自己的手指,看上去对此并不是特别的在意。 “因为我是【死亡】嘛。” “我是代表着【死亡】的神明,是这个世界所缺少的、十分重要的一部分。它自己没有办法孕育出来类似的存在,所以想要抢走别人家已经培养好了的、现成的神明,非要说起来的话,倒也不是不能够理解……” 伴随着达拿都斯嘟嘟囔囔的声音,路西法感受到了某种根本无从去追究其来源的“喜悦”从自己的心底猛的涌了上来,将他包裹着,席卷着。 路西法几乎是立刻的就意识到了,这一种喜悦并非是来自于他自己本身的情绪,而应该是世界的本源散发出来的情绪将作为“容器”的他也一并给影响了。 但是,比起发现自己居然能够如此轻易的被本源给影响到、甚至是对他的行为处事都产生了干扰,或许另外一件事情更加能够让路西法无法容忍。 “你刚刚是说。” 他一个一个字的、从自己的空中缓缓的挤了出来。 “你是……神?” 达拿都斯不明就里的歪了歪脑袋:“是的……嗯?” 路西法的眼神顿时就变的很复杂。 众所周知,在这个世界上面只有唯一的神,那就是创造了世界的上帝。 可是眼下,却有了第二个“神明”横空出现,这几乎是打破了世界一直以来的某种“法则”。 更何况,除此之外,路西法本人对于“神明”的感官可算不得好。 所以,神明这个在其他的任何地方都是表征着至高无上的力量、地位和权利的名号,在路西法这里,实际上是一个减分项的。 “原来如此……” 路西法微微的掀了掀眼皮,像是第一次真真正正的将进达拿都斯的存在看了自己的眼里。 “神明么?” 达拿都斯觉得他的笑声在一瞬间都像是冷了下去。 “我这里……可是不欢迎神明的。” 那只会让他想起曾经那个无力的、弱小的,被上帝打落云端的自己。 达拿都斯:“……哈?” 他也不需要你的欢迎好么?说到底,不由分说的就将他直接给一把捞走的,如果没记错的话就是眼前这个说着“不欢迎”的家伙吧? 达拿都斯简直都要怀疑路西法是不是脑子有什么疾病了! “但是。” 路西法的话很显然并没有就此止住的意思,而是在那之后还接的有别的某些计划安排。 “既然他那么看重你的话,那么这件事情,我还真的还是要插上一手了。” 这个“他”毫无疑问指的就是上帝了。 无论过去多少年,每当遇到能够给上帝找些麻烦的机会的时候,路西法永远都会对此兴致勃勃——就像是但凡能够给天堂添堵的话,那么即便是损人不利己,地狱也很愿意去做一样。 “如果神明堕入地狱、染上黑暗……” 魔王笑了起来,身周的恶意几乎都要汇聚成实质蔓延出来。 “……那该会是,多么美丽的一副场景呢?” “啊这……” 达拿都斯看着路西法,一时之间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应该不应该告诉他一个悲伤的事实。 染黑不染黑什么的。 他本来就是从黑暗当中诞生的、属于“冥神”当中的一员,这还要怎么染? 而且,达拿都斯暗忖,他必然是有同路西法提到过,自己是死神。 那么问题来了。 难道你路西法还指望着与死亡为伍的神明会是光明神系阵营吗! 达拿都斯:看不透,看不透.jpg 他觉得路西法可能真的是有病病。 ***** 今天是一个十分稀松平常的日子。 虽然还是在圣战时期,但是小圣战无疑并不需要过多的关注、又或者是投注太多的心神,也就是打着玩玩、活动活动筋骨而已。 当然,对于地狱来说圣战是消遣,但是对于天堂的天使们来说,这大概是历练和必须要去进行的、是为了维护世界的和平而行动的战役。 然而一切的稀松平常,都在某一刻突然变的不平常起来。 从地狱当中传来了某种声响,那像是齿轮转动的声音,又像是紧闭的门扉在缓慢的转动着合页打开的声音。 而事实证明,这并非是错觉,因为在某一个时刻,地狱的十八层沉重的大门都一点一点的打开来,像是要用这最恭敬的态度去迎接什么尊贵无比的存在的到来。 “发生了什么?” 萨麦尔皱着眉头从自己的宫殿里面走了出来,询问迎面而来的玛门。 “陛下回来了——呜哇,这还真是狡猾啊,他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同为七宗罪之一的玛门先是回答了他的问题,但是很快便转为了抱怨。 因为与天堂之间素有协议,身为七宗罪君主,并不能够轻易的越过天堂去往那一天比一天有意思的人间——这可真是憋死玛门了。 “那都是路西法陛下的决议,你还没有资格质疑,玛门。” 警告敲打了一下自己的同僚,萨麦尔脚步匆匆的离去,要迎接归来的魔王。 只是一切的沉稳可靠都在看见路西法——准确的说,是看见对方身边那个明显是非自愿的被带回来的银发少年的时候破碎了。 不得了,萨麦尔恍恍惚惚的想。 铁树原来也是会开花的? ※※※※※※※※※※※※※※※※※※※※ 路西法:拔刀。 大概是晚上九点加更。 魔王(八) 第二十八章 萨麦尔会生出来这样的疑惑, 并非是没有道理的。 因为在他的眼里面能够看到的,是他们的魔王陛下用一只手死死的掐住少年的腕骨,几乎是半拖半拽的拉住他前进, 两个人手上你来我往的动作如果用留影水晶录下来的话, 那么简直就是一部能够拿出去直接用于教学的近战攻略。 但是当然,达拿都斯在这当中属于被压制的那一方,路西法可以轻轻松松的将他所有的攻击全部都拦下来。 而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所以达拿都斯才会以一种极其憋屈的姿势, 被路西法给一路拖拖拽拽的拉回来。 弱小就只能挨打,打不过对方, 就只能被委屈巴巴的拷回来。 在希腊神话的世界当中, 达拿都斯的地位崇高, 少有谁真的会不长眼的惹到他的面前来;而即便是真的需要动手的时候, 他那属性特殊而又强大的神力也足够支撑达拿都斯轻松的赢过其他人, 根本构成不了半分的阻碍。 有了这样的先天条件, 所以实际上达拿都斯对于近战……并不是如何的擅长。 但是他却也的确是天赋惊人,甚至可以说这看上去唇红齿白的少年郎, 实际上生来便是收割生命的刽子手。 对于一切能够制造杀戮、带来死亡的东西,达拿都斯都带有着惊人的天赋。不擅长近战,只是以前没有这个需要,如今以路西法作为对手, 魔王惊讶的发现他正在以一种可怕的速度成长着。 他意识到,狼终究是狼,哪怕因为现在还尚小所以看上去比起凶更多的还是奶, 几乎可以认定为并没有什么杀伤力, 但是却不能够忽略掉那终归是可怕的凶兽的, 这样的事实。 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的话, 自己还能够这样稳稳的压制住他吗? 路西法不免产生了这样的疑惑,同时在心里隐隐的对于达拿都斯的存在报以了某种警戒。 但是好在从圣战战场到地狱的距离并不是太远,至少在达拿都斯真的成功反杀之前,路西法已经成功的将他给弄到了地狱里面来。 这个时候他就不免有些怀念之前达拿都斯的那一副狼崽形态的模样了,只需要手一伸,拎住后颈就能走,多么的轻松和方便。 在萨麦尔的眼中,这就是一副赤裸裸的强抢民男的场景。 达拿都斯面上那种不忿的表情,同路西法那即便是遮掩的很好但是依旧是因为疯狂翘起的嘴角而露出来了些许端倪的得意洋洋,简直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虽然还没有到见者伤心闻者落泪的程度,但是看上去也依旧是会让人觉得……啊,这孩子看着实在是有些太可怜了,这样。 萨麦尔曾经作为天使的良心在告诉他,路西法这样做是不正确的,他应该上前去制止路西法的这一种行为,并且将达拿都斯给解救下来。 可是作为这么多年的同僚、下属乃至于是友人,萨麦尔内心的天平又在缓缓的朝着路西法那边偏移。 你看他笑的多开心啊!萨麦尔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见路西法这样纯粹开心的笑容了! 于是最终,萨麦尔还是选择了去照顾路西法的心情。 他闭了闭眼睛,无视了自己那在隐隐作疼的良心,决定还是照顾一下他可怜的老上司。 自打从天堂堕落到地狱之后,他们都或多或少的开过荤,唯独路西法,虽然寻欢作乐不少,但是真的做点什么却是少有。 这倒不是他还要继续坚守天使戒欲的清规,而纯粹只是因为……太傲慢了!他谁都看不上! 挑剔着挑剔着,就把自己给单下来了,而且还这样不知不觉的过去了成千上万年,萨麦尔都已经不能够再安慰自己等等就好了这没什么。 眼下好不容易看到了那么一点微末的希望,萨麦尔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他就像是在漫漫的长夜里面看见了那么一豆星火的旅人,几乎是眼含热泪的想要维护这一点微弱的烛火不要熄灭。 ……也是很不容易就是了。 但是对于萨麦尔内心这有些晚过于丰富了的小剧场,无论是达拿都斯也好,还是路西法也好,这两个当事人全部都毫不知情。 在踏上了地狱的底盘上的那一刻,达拿都斯便察觉到了某种压迫感传来。那并非是谁有意针对于他,而是因为这里是路西法的领地、是这个世界上面除了天堂之外的另一个本源留存之地。 他作为其他的法则的拥有者,这样贸然的进入了别的法则的领域当中,自然是会本能的感到被排斥。 达拿都斯实际上并不如何清楚这当中的这一种规则,但是他却能够察觉到眼下的环境似乎对于自己不太妙。 因此,他眉睫轻微的颤动了一下,非常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并没有再像是之前那样和路西法剧烈的抗争,而是安分了下来,唯有一双眼睛在滴溜溜的转。 路西法就站在他的身边,能够察觉到达拿都斯整个人都在以一种他所没有办法理解的紧张程度去应对周围的一切。 于是他不免有些不合时宜的想,如果现在的达拿都斯依旧还是那一副狼崽的样貌的话,是不是头顶的耳朵便会机敏的抖动。 而他身上的毛也应该会全部都因为警惕而炸开,就像是一个毛茸茸的团子,口中则是发出了“嗷呜嗷呜”的、比起威吓来还是卖萌和讨人喜爱的功能要更多一些的叫声? 这个想法、这个画面实在是有些美好,于是路西法便不免对于上帝横插一手,令达拿都斯得以化成人形这件事情有所怨怼。 “您回来了,陛下。” 萨麦尔在距离他们数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微微行礼,若是单从礼法上面来看的话,他的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完美无缺,根本就挑不出任何的错处来。 而在这样做完之后,他才掀了掀眼皮,貌似不经意的看向了达拿都斯的方向。 “这是?” 而路西法显然也很乐意为他解惑——不如说,路西法简直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向所有的知晓他与上帝之间的那些恩恩怨怨的人知道这个消息才好。 “这是来自于其他世界的神明。” 路西法的眉眼沉沉,那一双烟紫色的眸子里面像是集聚了极为可怕的暗色,以至于看上去的时候都有了一种近乎于黑一般的错觉。 “是我们地狱的贵客……可要好好招待了。” 他唇边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这样说着。 萨麦尔闻言,不免深深的看了一眼达拿都斯。 少年形态的神明银发银,眸,像是洒满了辉月的冷光,眉间那一抹殷红的血痕像是白色的雪地上面唯一的那一抹艳色,甚至是艳到了让萨麦尔觉得有些头晕目眩了的程度。 但是更惹人关注的还应该是那系在达拿都斯脖颈上面的银色项圈,贴着喉结,会因为说话或者是吞咽口水时的动作而微微震动,让上面缀着的细小的铃铛发出声响。 那项圈上面缀着一小截银色的锁链,剩下的部分隐没在了微微敞开了的衣领当中,简直就像是在诱惑着人去想的更多一样。 而再往下看,便能够发现在达拿都斯的手腕上面也同样系着细细的银色链子构成的镣铐——虽然说这“镣铐”实在是有些过于的精致和华丽,就像是一个做工精良价格不菲的手镯一样,但是那也依旧没有办法遮掩这东西的本质。 萨麦尔看着路西法的眼神一下子就不对了起来。 他并不是在怀疑路西法说达拿都斯是神明这件事情——虽然听上去有些离谱、荒谬乃至于是耸人听闻,但是既然是路西法说出来的话,那么萨麦尔自然是会选择全盘的相信和接受。 不要去质疑自己的王的决定,这是为人臣子所应该拥有的美德。 之所以萨麦尔会觉得这件事情如此微妙的原因是因为…… 他的目光又在达拿都斯身上的那些镣铐上面重点巡游了片刻,神色有些一言难尽。 来,我们把地狱门关上,然后悄悄说这件事情。 路西法。 你老实交代。 束缚神明、捆绑神明、将神明拉到地狱里面囚//禁起来,欣赏对方气恼而又茫然无措的神情。 你说啊,这种大逆不道的行为是不是早就想这样做了!而如今终于是抓到了这样的一个机会! 他看着路西法的时候隐含怨愤,在转眼看着无辜茫然的达拿都斯的时候,又眼神一变,成为了歉意和怜惜。 路西法:…… 路西法:“……虽然不知道你都在想些什么……但是把那些失礼的想法全部都给我丢掉!” ※※※※※※※※※※※※※※※※※※※※ 萨麦尔。 全三界最大的脑补帝。 俗称脑子有坑(bushi) **** 贴贴翠翠!是预收,不过下周一(8.17)就开啦!我吃了存稿超级好吃的信我! 《有趣的灵魂一千多集》by:翡 文案: 能够看透他人内心的王子在上学的第一天,发现自己的同班同学每天上课都在脑内播放各种故事。 从此,一届优秀王子踏上了追求少女(一起看剧)的旅程 兰克修利:今天我一定要把《名侦探柯南》看完! 莉娜:你怕不是在做梦 兰克修利:父皇,这是我的女朋友,我一定要娶她! 大臣:这只是一个平民而已,殿下,请您三思! 皇帝(开始追剧):你们马上结婚! 魔王(九) 第二十九章 虽然说路西法是自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地狱前往圣战战场上、而没有知会任何人的;但是他回来的时候却是大张旗鼓、声势整天, 仿佛生怕上帝不知道一样。 十八层地狱的大门尽数为他敞开,无数的恶意冲天而起,自那十八扇大张的门扉当中朝着外面的世界涌了出去, 甚至是连天日都在一时之间被遮蔽。 这样的大阵仗、大场面, 自然会引得地狱的其他几位君主匆匆而来一探究竟,瞧一瞧他们的魔王陛下今日究竟是什么高兴花给开了。 这不来还不打紧,一过来,率先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的便是……头青脸肿的萨麦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家都是七宗罪的君主, 可不存在什么谁强谁弱、身份地位高低有别的区分。所以,当看见了萨麦尔那一副实在是有碍观瞻的样子的时候, 没有任何一个人给他留脸, 空气当中充满了大笑声, 以及某种愉快的气氛。 萨麦尔的脸色阴沉的像是能够滴出水来。 “你那是一副什么样子, 萨麦尔?” 终于有人笑够了, 象征性的询问了一下。 萨麦尔一个眼刀子就冷飕飕的飞了过去, 配合上他阴沉的脸色实在是很具有震慑性……如果他不是这么一副可笑的、刚刚被人朝着脸上给恶狠狠的通揍了一顿的模样的话。 “哟,萨麦尔。” 别西卜忍着笑意抬起手来, 懒洋洋的同萨麦尔打招呼,语气是十成十的惋惜和心疼,但是他眉眼之间的那一种根本就没有办法遮掩的笑意却是将他最真实的内心毫无保留的给展露了出来。 又或者说,这位暴食的君主反正也就只是给做一个面子工程而已, 实际上内心可当真是巴不得看戏。 毕竟,以他们的自愈能力,能够在萨麦尔的脸上留下这样的伤势、并且还能够一直维系着不曾消退的话, 不管怎么看, 在这地狱当中能够对身为七君主之一的萨麦尔做出这样的事情的, 似乎就只有他们的那一位魔王陛下了。 更何况, 作为曾经天堂的监狱长、监守天堂监狱的炽天使,即便是如今已经堕入地狱当中,但是性格却不会有太大的改变。 也就是说—— 即便萨麦尔是一个可怕的脑补帝,但是因为他更多的时候不会将那些脑补说出来、而且更加的习惯于表现出来一副庄重的模样。 简单来说是个闷骚。 所以! 现在萨麦尔呈现出来了这样一副的、与他平日里面的形象完全相反的狼狈样子。可想而知,这是多么让人感到兴奋的一件事情啊! 别西卜的眼睛里面散发出来八卦的光芒。 “喂,萨麦尔。” 别西卜凑了过去,毫不在意萨麦尔面上那嫌弃的表情以及他朝着自己狠狠的飞过来的白眼,硬是厚着脸皮问:“你脸上这是怎么了?” 在假模假样的看了一眼萨麦尔那青青紫紫的脸之后,别西卜便开始假惺惺的感叹:“哎呀呀,你看着,这可真是的……陛下他怎么就下了这么大的手呢?怎么就一点面子也不给你留呢?” “来来,和兄弟说一下。” 别西卜丝毫的不见外,一把就上去揽住了萨麦尔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冲着萨麦尔挤眉弄眼。 “你这是把陛下给怎么惹到了?” 他状似关心,然而下一句话却是很快的便暴露了自己的真实目的:“说出来乐一乐……啊不,听一听?” “呵呵。” 萨麦尔几乎都不想要分出来眼神给这个东西。 这一位暴怒的君主眸光淡淡的扫视了一圈,果不其然的发现自己的那些一个比一个狗的同僚们虽然面上都不动声色,似乎对此丝毫的不以为意,但实际上耳朵个个都竖的老高,窥听着这边的动静。 “你们都想知道?” “分享一下,分享一下。” 利维坦忽闪忽闪着自己的大眼睛。她的外形是一个古灵精怪的少女,因此在做出这一番动作的时候并不会显得奇怪和突兀,反而是带了几分的俏皮和可爱。 当然,如果真的有人相信了这一点的话,那么一定会凄惨的死在混沌之龙锋锐的利齿下。 “你总不可能是打断了路西法陛下的好事吧?” 阿斯蒙蒂斯在一旁懒懒散散的插了一句,真的是一开口就知道是老司机了。 萨麦尔没有立刻的接话。 七宗罪君主个顶个的全部都是人精,萨麦尔这么一迟疑,他们顿时就全部都闻弦歌而知雅意,整个都震惊了。 “不会吧不会吧?” 阿斯蒙蒂斯问。 “你还真的给打断了……?” 他伸出手来,朝着后方的魔王殿比划了一下。无声胜有声,谁都能明白阿斯蒙蒂斯在指代着什么。 这口瓜!快要撑死猹了! 他们的心中带着某种隐秘的兴奋,在暗地里面搓着手手,六个人十二只眼睛全部都炯炯有神的盯着萨麦尔,无形之中给后者带去了不小的压力。 “那么想知道的话,自己去看看不就好了?” 萨麦尔拒绝用自己的倒霉给这些家伙们换来免费的情报。 他稍微的顿了顿,很了解这些家伙们都是些什么样的德性。 因此,只见萨麦尔露出了一个看上去就不怎么怀着好意的笑容。 “那么想知道?你们为什么不自己去看看?” “说不定还能够看到某些你们想要看见的场景呢?” 其他的六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突然的就有些心动。 会有可能直接看见路西法陛下的床戏么?! 如果最终能够达成这样的目的的话,那么即便是会被事后算账,那也值得一试! ※※※※※※※※※※※※※※※※※※※※ 好困,不行了,我得去睡了,心脏受不住了qaq 我知道这一章字数稍微有点少……晚上九点那一更会补上的! 我现在先去睡觉,嘶。 我是为什么要给自己定死更新时间……哦,好像是为了防止自己摸鱼(垂泪) **** 推基友预收文,《[综]不想继承蛤蜊公司的异能者不是一个好王》作者:积羽成扇 文案: 某黑手党继任人选拔仪式上,公证人看着候选席中熟悉的脸孔,不可思议地问: “你怎么又来参加黑手党家族的继承仪式?你不是xx家族那边的继承人吗?” 被万众瞩目的理查德叹了口气,深沉道:“好问题,我也想问。” .. 人在横滨摸鱼,却总有mafia家族抢着要他继承家业。 名为蛤蜊的水产公司请他回去当首领拯救嫡支危机; 名为黑百合的欧洲庄园主请他回去当首领抚养幼主; 名为千花的高科技集团请他回去当二把手共征世界; 名为西蒙的海岛旅游队请他回去开发矿产一振家风; …… 好不容易凭借高超的划水技术拒绝了庞大家产的诱惑。 某神秘黑衣组织与港口黑手党抛来橄榄枝,邀请入股; 理查德:谢邀,没钱,不干。不爱继承,只想白手起家。 闻声探出头的追随者:白手起家好啊,boss,来干一票大的。 闻言笑眯眯的御柱塔之主:免费发放创业贷款,无偿,只需要你过来摸一摸这块石板。 ……做个积极向上的正派人士真的太难了。 魔王(十) 第三十章 在这样的想法的驱使下, 他们不怕死的、朝着后方的魔神殿走了过去。 反正也不可能真的死掉咯。 “陛下,我们冒昧的打扰了……进来了哦,陛下?” 在敲了敲门、却并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之后, 站在门口等着现切瓜的一众人激动的搓手手, 如果仅仅只是看着他们这一副样子的话,无论是谁也猜不出来,这些将八卦打在了公频上面的家伙,居然会是在地狱当中拥有着最高的地位的、七宗罪的君主。 人设, 人设都崩了啊! 属于地狱魔王路西法的宫殿,自然是占地广阔气势恢宏。然而既然作死的事情都已经做了出来的话, 那么如果不真的捞到一点有价值的东西, 岂不是就太对不起自己的牺牲和付出了么? 抱有着这样的心思, 这些胆大包天的家伙们几乎是用上了自己最快的速度, 奔着后方的主殿直冲而去。 只要他们动作够快!那么路西法陛下就没有反应过来遮掩的时间, 岂不是什么精彩刺激的香艳场面都能够看到么! 他们心底的小算盘全部都敲的噼里啪啦响, 即便是懒惰的贝利尔这一刻都像是上紧了发条一样的精神抖擞起来,根本看不出半点的平日里面慵懒模样。 果然, 八卦才是这个世界上面的第一生产力。 别西卜一马当先,推开了主殿的大门,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与往日里面并没有什么区别的场景。高深的殿门、过分富丽奢华了的内里,镶嵌满了珠宝、以黄金打造的这世间最为昂贵和高调的王座, 以及那一位地狱的君王。 但是,除此之外,这地狱当中, 似乎是比起平日里, 要多出来了一些别的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越过了看了不知道多少个万年早就已经看腻了的魔王陛下, 目光灼灼的落在了一旁。 又或者, 更为准确一些来说的话,应该是落在了那个被路西法给死死的扣在了王座上面、被漆黑的羽翼遮挡的严严实实根本看不到一个正脸的身影。 从他们的角度,就只能看见那些从王座的边沿倾颓而下的银白色的长发,还有搭在王座扶手上面的那一只骨相好看的手,在有些突出的腕骨上系了一根红色的绳子,上面随意的打着一个结。 几位君主相互之间交换了一个眼神,你推我搡,是一种不曾浮现于表面的、难言的激动。 搞到了!他们搞到了!是真的! 而作为色//欲的君主的阿斯蒙蒂斯则更是有些感动的要落泪。 天啊,这件事情居然就石锤了!这可绝对是一件值得在整个地狱里面传颂、并且要去欢饮达旦三百年的大事! 过分的激动让他们没有注意到,路西法不知道何时已经悄无声息的从王座上面离开……一片暗影猛的投了下来,沉迷吃瓜的过分激动了的猹们这才终于意识到,或许有什么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他们的预期。 猹们瑟瑟发抖的抬起眼来,看到的是双手环胸、冷笑着看着他们的路西法,浑身上下气场全开,眼看着是打算直接给这些爱看热闹的家伙们一点好看的样子。 但是就是在这样的电光火石之间,阿斯蒙蒂斯居然也是可以喃喃自语:“……为什么衣服是好好的穿着的?” “哦?” 路西法的五感何其敏锐,即便是阿斯蒙蒂斯的声音很小,但是他却也依旧是将其全部的都听了个一清二楚,并且成功的起到笑出声来。 “怎么,阿斯蒙蒂斯。” 路西法的声音听上去冷静而又平稳,但是在场的谁都知道,那之下必然是蕴含着某种极其可怕的、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出来的无比可怕的危险。 “难道在你的认知里面,我就应该衣衫不整的才是正常?” 他的眼珠子一转,又看见这些家伙们虽然嘴上“嗯嗯啊啊”的应和着自己的话,然而实际上,全部都在探头探脑的想要去看他身后的王座上那银色头发以及雪白手腕的主人究竟是谁。 再稍微的联想了一下刚刚才被自己修理了一顿的萨麦尔,路西法觉得自己大概是懂了什么。 “还真是让你们失望了啊。” 路西法呵呵冷笑,然后再一瞬间骤然变脸。 “一天天的你们脑子里面都装着一些什么黄色废料!都不能给我想一些有用的东西吗!” 他稍微的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手指,看上去是随时都会动手打人的模样。 “有这个闲时间无聊的八卦,还不如多想一想怎么才能够在圣战当中一举获得胜利,打上天堂。” 当然,这话路西法随便说说,而其他几位君主也不过是随便听听。 地狱嘛,当然是要以吃喝玩乐为主啊,谁堕入地狱了还要想着继续当一个勤勤恳恳的社畜啊? 不存在的! 这简直会让人疑心,如果当初上帝在天堂里面能够建立起良好的五险一金制度和假期制度的话,是不是当路西法堕天的时候,跟着从云端往下跳的天使数量都会减少许多。 要知道,贪图享乐可是一切生物的天性,可以躺着的话,又有谁会想要努力呢。 贝利尔凑上去,嬉皮笑脸:“陛下陛下,听萨麦尔说,你拐了一个其他世界的神回来地狱?” 怎么说也是有着以往在天堂的那些交情在,因此贝利尔堪称逾越的伸出手来,就要把路西法朝着一边推开。 “让我们也见一下啦。” 他说。 “毕竟那可是……” 神明啊。 话的后半句并没有说出来,而是被贝利尔给吞了下去,但是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他未尽的话语当中的含义。 而这也是让他们对于这件事情表现的如此热情的原因……要知道,如果只是区区的“路西法的床戏”这种事情,虽然也很有爆点,然而不至于到这样趋之若鹜的程度。 可是,因为在此之上,还平添了“神明”的身份,所以一切便都显得不同寻常了起来。 路西法当然能够看出来他们的这些暗搓搓的小心思,哂笑了一声,却还是稍微的让开了身体,满足了他们看戏的这一个愿望。 ……毕竟他也不是真的就对达拿都斯情根深种、并且还根本不允许其他任何人看见达拿都斯的地步。 于是,这一起事件当中那另外一个重要的、不可或缺的“主角”,终于是千呼万唤始出来。 出现在这几位地狱的君主眼中的是被用极细的银色锁链给五花大绑的束缚在路西法往日里面坐的那至高王座上的、以身形和面容来判断的话还只能够被称作是少年的神明。 这少年的确如同他们所看见的那样拥有着近乎要长到脚踝的银发,此刻正在拼命的挣扎和扭动着,想要从这样的一种束缚当中脱离。 四周冰冷的杀气几乎要实质化,像是悬挂在脖颈上,随时都有可能夺去性命的弯刀。 而在他的口中,也一直都在发出某种呜呜咽咽的叫喊,看过来的时候眉眼当中含着可怕的煞气,让人毫不怀疑如果可以张口的话,那么达拿都斯必然是会用尽自己知道的一切的字眼大骂出声的。 没错……如果能张口的话。 因为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以看到的,在达拿都斯的嘴里面塞了一个口栅,两边衍生出来带子系在了脑后,将一切达拿都斯想要说的话都给他牢牢实实的堵了回去。 可以看出来,对于路西法这样的行为,达拿都斯的内心明显是有着不少的mmp。只是碍于那些缠绕在他身上的、有如藤蔓一样四处攀爬延续着的银色锁链的某些特别的效用,他的力量根本就发挥不出来多少,所以想要摆脱眼下的这一种恼人的局面竟然是有些困难。 狼崽子看过来的目光恶狠狠的,像是恨不得能够啖其肉、嚼其骨。 只是这个造型,却是难免会让人联想到一些不太好的东西。又尤其眼下待在这里的家伙们脑子里面塞着的黄色废料个顶个的多,因此面上便纷纷的浮现出来了某种意味深长的表情。 “陛下啊。” 阿斯蒙蒂斯朝着达拿都斯那一边不停的飘过去眼神。 “您倒是比我想象当中的会玩。” 阿斯蒙蒂斯睁着那一双雾蒙蒙的眼睛望着达拿都斯,而后者只觉得那一种目光诡异的有些惊人,就像是在将他全身上下所有的衣服都给剥开了、然后用目光在上面一寸一寸的巡游。 ……像是蛇吐着信子舔过了一样,会带来浑身上下的不爽利。 “那么,需要我为您再提供一些更多的道具吗?” 阿斯蒙蒂斯问,看上去有些蠢蠢欲动的样子。 “我保证都会是很有意思的玩具……绝对可以带来绝佳的体验。您试一试,不会亏的。” 阿斯蒙蒂斯。 七宗罪之一,【色//欲】的君主。 在这一方面,可向来都是行家里手。 当然,别看他面上一副真心为路西法考虑的样子,实际上内心的算盘正打的噼里啪啦响。 只要!路西法陛下!点头应了下来! 他保证他在十八层地狱的每一层都开了店的情//趣//用品连锁超市可以卖东西卖到脱销! ※※※※※※※※※※※※※※※※※※※※ 阿斯蒙蒂斯,完全是一副奸商的嘴脸呢! 达拿都斯:你敢把那些东西拿出来试试! 当初是你说试试,试试就试试.jpg **** 开了一个抽奖,试一下jj这个新功能~ 奖品x1,是一个我觉得挺达拿都斯的项链的……有银白色的尾巴形状在底部(=狼尾巴),然后上面有一颗红色的晶石(=眉间红痕),哈哈哈看看到时候谁是欧皇中奖! **** 推一下徒弟弟的新文~ 文名:关于我被太宰先生渣了的这件事 作者:一梦云柯 文案:宇智波风息做梦都想着,等哪天完成任务,一定要踹了太宰治,拿回自己的工资卡吃个一百次大餐 结果任务不但没有实现,反而听到奇奇怪怪的传闻 什么“宇智波风息单恋太宰先生”、“为了太宰先生可以奉献一切”等等不属实的言论 宇智波风息寻思这不行啊,于是赶紧换了个方向去完成任务 得知这个消息的芥川:“恭喜脱离苦海。” 风息:?我记得你是太宰先生的忠实粉丝 芥川:在下说的是,恭喜太宰先生脱离你这个苦海 风息觉得自己得争口气,就是为了芥川这个混蛋也要冲起来 于是不久 名为宇智波风息被太宰先生渣了以后不甘寂寞快速找人的消息迅速流传了起来 只是为了做任务的风息:??? 魔王(十一) 第三十一章 路西法最终还是拒绝了来自于阿斯蒙蒂斯的这“好心”的提议。 “那就不必要了。” 他说。 “你还是自己留着用吧, 阿斯蒙蒂斯。” “哎……” 阿斯蒙蒂斯闻言,看上去便是有些失望的样子。 “好吧好吧。” 他十分惋惜的说着,顺便看了一眼达拿都斯的口栅。 “我还以为您会是同道中人呢。” 路西法顺着他的视线, 自然也是看见了那个引起了阿斯蒙蒂斯重点关注的东西。 他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 这当中似乎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比如那口栅似乎极其容易引起一些不是很必要的误会。 路西法微微的蹙了一下眉,拢在袖口里面的手稍微的抽动了一下。 若是有谁恰好能够看见路西法的那一截手臂的话,那么便会发现, 在他的右臂接近手腕的地方,有着一个深可见骨的伤口。即便是以路西法那可怕的自愈能力, 截止到目前为止这伤口居然都没有愈合, 还是能够看见外翻的皮肉与其下隐约的白骨, 金色的血液在汩汩的朝外涌出。 “不, 只不过是某种必要的控制措施罢了。” 路西法回答着, 手指不自觉的摩挲了一下, 再开口的时候,不免便显得有些意味深长。 “毕竟……狼崽子的牙齿还是很锋利的, 需要被好好的管控起来。” 那“狼崽子”闻言,便是冲着这边磨了磨牙。眼神很凶,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路西法觉得自己完全能够读懂对方面上的表情,因为达拿都斯分明就是在说——有本事你给我过来! 过去就过去, 又有何不可? 路西法并不以为意,即便是上帝言道这唇红齿白的少年郎同样是其他世界里面镇守一方有法则相伴而生的神明,但是路西法也没有太将那当做是一回事。 他就是这般的傲慢, 傲慢到认为只要是在地狱的范畴之内的话, 那么即便是耶和华亲自出手, 也没有办法奈何的了他。 而且, 对于达拿都斯的存在,路西法也的确是感官复杂。 因为一方面,来自于世界的本源一直都有在对于达拿都斯的存在蠢蠢欲动;而另外一方面,路西法必须承认,“神”这个字眼的确是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影响,以至于他的行事都带上了几分的偏激。 如果换成是别的什么时候的话,那么,路西法想,他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行为——这样的,实在是有失风度的行为。 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黑暗的本源一直在叫嚣着,想要靠近,想要吞噬,想要补全自己所缺少的那一部分至臻完美—— 路西法朝着达拿都斯走了过去。 当他站在达拿都斯的面前的时候,发现对方已经停止了所有的挣扎。那一双银色的眼睛看过来,亮的惊人,里面像是在酝酿着某种黑色的风暴。 然而,路西法想,没有用的。 这束缚着达拿都斯的锁链是他花费了大力气与长久的时间,专门所打造出来的、即便是神明也不一定能够挣脱的东西。 虽然说当初制造这东西出来的本意并非是给达拿都斯准备的,但是用着倒也是正好合适的样子…… 他的想法在一瞬间被打断。 因为,路西法看见,达拿都斯手腕上那本以为只是装饰品的红绳竟然是在一瞬间断裂开来,上面散发出来了红色的、氤氲的光。 路西法几乎是本能的就察觉到了某种让他头皮发麻的危险预感,急忙朝着一旁躲开来。 而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只见那一根红绳已经在空中化作了一把黑色的镰刀,周身弥漫着可怕的煞气,于落下来的过程当中割断了那些束缚着达拿都斯的银色锁链,将他彻底的解放。 达拿都斯手腕一翻转,那一柄弯镰便稳稳的落在了他的手心里面。 这分明是达拿都斯第一次正式的使用镰刀作为自己的武器,但是他的动作却是有如行云流水一般的顺畅,就好像是天生的便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一样。 镰刀巨大,足有一人多高,原本应该是沉重而又难以操纵的武器,然而在达拿都斯的手中却如臂指使。他倒提着自己手中的镰刀,足尖在地上略一发力,下一秒再出现的时候便已经是在路西法的面前。 这是一个谁也没有见过的——包括与他朝朝暮暮的相处的修普诺斯都不曾见到过的达拿都斯。 少年眉眼含煞、眼神凛冽,周遭那些灰色的死亡气流几乎都要汇聚成为了实质化,一眼望过来的时候,就像是一把能够直插入心头、攫取所有生命的气息的匕首,寒光尽显。 路西法反手抽出了自己的长剑,漆黑的剑身上面游走着银色的花纹,“铛”的一声同达拿都斯的镰刀碰撞在一起,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可怕声响。 即便是已经上万年不曾亲自踏足战场历经战事,但路西法永远都是那个路西法,昔年作为光耀晨星的时候能够一剑斩断大地的裂缝,永堕地狱的时候也可以一剑劈开圣战战场上来自于所有炽天使的围攻之势。 如今再拔出剑来的时候,他的动作依旧是这般的惊艳,连日月星辰都会为了他绕道和收敛光芒。 那是昔日的光耀晨星,是神明——是这个世界,当之无愧的宠儿。 “倒是我低估你了。” 路西法的视线在达拿都斯、以及王座旁那些凌乱的散落的锁链断节上面转了一圈儿,随后收了回来,唇角的弧度没有丝毫的变化。 达拿都斯就磨了磨牙。 “冒犯神明。” 他的声音沉而冷。 “死。” 路西法眉头一挑,对狼崽子突然伸出来的爪子很有些不以为然。手中长剑上面传来了极重的力道,是从达拿都斯的镰刀那边传递过来的,但是没关系。 小狼崽只知道依靠蛮力,却不懂得什么叫做四两拨千斤。 路西法这样轻飘飘的想着,手上一个动作,瞬间便掀飞了达拿都斯。 “凭借你的话,还根本不可能呢,小东西。” 路西法轻佻的予以了回复,只是居高临下的态度,可委实是让人喜欢不起来,只觉得心头一阵烦闷。 那是名为【傲慢】的罪过。 但是路西法这话说的终究还是有些太早了,因为不过是下一秒,他便看见了达拿都斯扬起来的一个笑容,夹带着鲜血的气息在里面,仅仅只是这样看着都会觉得莫名压抑。 这也就是他了。 若是换成其他的什么人来的话,大抵感受到的就不仅仅只是压抑感,而应该是要将一切都凶狠的碾压过去的、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招架和还手之力的死亡了。 只是面对着挑飞了自己的路西法,达拿都斯看上去却并不觉得失落、又或者是有别的什么情绪。他紧了紧自己手中握着的镰刀,像是直到现在才意识到,方才情急之下他所使用的是什么武器。 似乎是察觉到了这来自于自己的主人的注视和打量,只见这镰刀开始小幅度的震动起来,就像是人在激动地时候所会拥有的模样。 有那么一刻,当日在黑夜女神的宫殿当中,母神对他的那些殷殷切切的叮嘱和教诲在一瞬间袭上心头。 【我的孩子,你拥有着无与伦比的才能。你是死亡的伴生者,是无尽的黑土与掠夺生命的灰雾的主人。】 【这世间所有的死亡尽皆被握在你的手中,纵使神明不灭,你却是唯一拥有着能够将生命之线切断的才能的奇迹。】 在乌瑞亚陨落的那一日,达拿都斯曾经听到过死亡的旋律,只需要伸出手来,便能够像是指挥乐队那样的,指挥死亡献上独一无二的曲目。 但是尼克斯封印了他这样的能力,从那以后再面对死亡的时候,达拿都斯的耳边便只余留下来一片的沉寂。 眼下的情况无疑是很清楚了,他根本不是路西法的对手。无论从战斗经验的积累上来看也好,还是从力量的积蓄角度上来讲也罢,尚且没有进入成年期的达拿都斯,哪里会是执掌地狱数千万年的路西法的对手。 可是…… 达拿都斯的双眼亮的惊人。 可是路西法仅仅只是神(上帝)的造物,而自己则是神明——这便已经是划下来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有着天差地别。 神明区别于众生的,究竟在什么地方? ——那或许就是,他们天生便能够操纵法则吧。 达拿都斯眉心间的红痕颜色越来越浓郁、越来越浓郁,像是随时都有可能从那里面滴出鲜血来。因为来自于主人的强烈意愿,昔日尼克斯所设立下来的封印开始被不断的冲击和侵蚀,眼看着是摇摇欲坠的模样—— 一只手伸了出来,点在了达拿都斯的眉心处。于是那原本还在张牙舞爪的、隐隐有着要朝着达拿都斯的额头肆意生长出一些别的样子的红痕像是被抓住了尾巴的猫一样的安分了下去,静悄悄的待着,一动也不动,仿佛之前的一切全部都只是错觉。 “住手,达拿都斯。” 耶和华的声音在达拿都斯的耳边淡淡的响起。 “你不可以,去杀掉路西。” ※※※※※※※※※※※※※※※※※※※※ 哦哦哦抽奖那个是我没说清楚!不需要留言也不需要砸雷,只要全订阅了就可以了x之后会是jj的系统随机在全订的小天使里面抽取的,所以说全靠运气x 我第一次用这个抽奖系统,看看之后吧,如果jj系统能够帮忙收集地址信息当然最好,如果不行的话就只能wb私戳我信息和地址啦。 等我明天睡醒起来在wb放图!是(我觉得)很好看的项链!(比大拇指) ***** 今天贴贴娅娅! 《韦恩夫人[综英美] 》by:芙娅 一句话简介: 当小玫瑰有了两个超英的老公后,就陷入了修罗场,超英们都把我当妻子,在线等,好着急。 魔王(十二) 第三十二章 耶和华的出现, 对于在场的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完全不曾预料到的、十分让人感到吃惊的一件事情。 因为没有谁想过,神明居然会走出水晶天、离开天堂,肯纡尊降贵的来到这地狱当中——这黑暗的、肮脏的, 无论怎么看, 都与上帝的荣光毫不相符、甚至根本就可以说是背道而驰的地狱当中。 从来没有谁胆敢有过这样的妄想,因为那就像是神在资源的走下了他的神坛、驱逐了自己身周全部的光芒一样的不可思议。 这是比路西法会重返天堂,跪伏在圣子的狡黠还要更加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因为上帝突如其来的闯入,以至于周围所有的人全部都没有动, 像是生怕眼下不过是异常虚无缥缈的梦境,又像是畏惧自己哪怕是稍有什么不如意的操作, 都有可能会惊扰了出现在那里的神明。 即便是身为地狱当中的生灵、即便是已经与天堂作对了千万年, 但是当神——当他们的造物主当真出现在面前的时候, 又有谁还能够保持镇定呢? 或者说, 在这个世界上面, 又会有谁, 在内心深处,不曾渴求过来自于神明的注视和垂怜呢? 那是根植于骨髓当中的、是比本能还要来的更进一步的某种发自于灵魂的自发驱使。 想要靠近, 想要被看在眼中,想要得到一个眼神亦或者是只言半语的称赞,如此扁豆能够心旌摇曳不已,并且在之后的无数年当中将这一小段不过是数分钟的记忆拿出来细细的品鉴和研读, 反反复复的从那当中获得无上的满足感。 因为那便是创造了他们的主、他们的父,亲近他的存在是从诞生的那一刻开始便注定的事情,而更要排在其他任何的存在之前。 所以说, 当初能够鼓起勇气来反抗上帝的命令、甚至是当着对方的面与其发生争执, 最后转身跳下云端选择了同神明背道而驰的路西法,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可真是一个狠人。 因为他居然能够违抗自己的这一种亲近造物主的本性, 这可绝对是一种天大的抗争和牺牲了。 即便是平日当中,嘴里面将天堂贬低的再怎么样的一文不值、表现的对于上帝的存在是何等的不屑一顾,但是当对方真正的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们的身体却是要更加的诚实,目光也是在不自觉的追随着上帝的一举一动。 场面一时之间都有些寂静了下来,就像是有谁按下了暂停键一样。 实际上,这些地狱的君主们未尝不是没有想起来,他们和神之间的关系应该是敌对的,眼下最应该做的可不是站在这里跟个木头一样的发呆、而是应该以雷霆万钧的手段做些什么才是。 然而周遭的场面全部都静悄悄的,就像是他们都集体的遗忘了这件事情一样,谁都不情愿由自己去成为那一个打断这种难得的、仿佛是偷来的时光一样的人。 但是,他们对于上帝的存在抱有着这样的顾虑和层层的不为人知的心思,可是达拿都斯却显然不会。他抬起眼眸来,眉目之间是一片的惊人的冷意,眼尾因为过分的气恼而染上了些许的薄红。 他看起来是如此的纤细而又精致,如果不是手中还提着那一把镰刀的话,大概任是谁都会觉得达拿都斯合该是被关在笼子当中的金丝鸟,而不是能够执掌死亡的高高在上的傲慢神明。 “为什么?” 达拿都斯看着耶和华——准确一些来说的话,应该是看着他抓住自己手腕的那一只手,眼神微动,像是在评估着一些什么。 “他已经冒犯到了我。” 在达拿都斯的面上闪过了一种十分凛冽的神色,在这一刻,他看上去冷厉、傲慢,世间的万物像是都没有办法落在他的眼中。 但是,这便是神明。 “那么,我要杀掉他,又有什么不对?” 希腊神明素来都是一群嬉笑怒骂全都形于色,小心眼同时又睚眦必报的家伙。达拿都斯平日里面表现的再憨,其本质也依旧是那令众生畏惧的神灵。 他又不是耶和华的造物,他甚至并非是这个世界里面本土的居民。从存在的角度上来说,达拿都斯是与上帝一般无二的神明,断不可能仅仅只是因为对方的一句话,便当真可以将这件事情轻飘飘的略过去。 对于神明来说,被冒犯、被质疑了自身的权威乃是最不可以原谅的事情之一。他们简直就是一群浑身上下都是用“骄傲”和“傲慢”组合构成的家伙。 在这上面,无论平日里面多么宽宏大量好说话的神明都不会有松口的余地。哪怕是眼下正在意图阻止达拿都斯的耶和华,同样也会因为来自于人类的冒犯而降下那七天七夜的大洪水冲刷一切。 对于他的这般回答,耶和华看上去并不感到意外,只是极为苦恼的叹了一口气。 “吾愿意为路西之前的行为向你道歉,并且做出补偿来换取原谅;但是,你不能够伤害路西。” 他这话一出,便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侧目,而路西法的内心更是如同打翻了调料台一样的五味杂陈。 “我可不需要您这样的假惺惺。” 魔王哼笑。 “别闹,路西。” 耶和华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沉声的做出了定论。 “如果达拿都斯当真决定动手,你无法逃脱,更无法抵抗。” 因为他只不过是“造物”,即便是累积了再多的力量,只要一天不脱离掉这样的身份,便都与身为神明的他们之间拥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的造物。 更何况路西法如今要面对的乃是在万千的世界当中都不一定可以诞生出来一个的、死亡的法则相伴而生的神明。也就是因为达拿都斯如今年龄尚幼,此前对于法则的共鸣才刚刚开始的时候,就已经被尼克斯为了他的安全而封印掉,因此对于如何去行使自己所代表的法则还陌生而又懵懂。 否则的话,哪里需要这么的麻烦,怕不是达拿都斯刚刚生起一个念头的时候,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都要玩完。 “补偿我?” 达拿都斯稍稍的侧了侧头,看上去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笑话。 “你准备怎么补偿我呢?” 在他的语气当中流泻出来的,是某种挡都挡不住的恶意,正在张牙舞爪的盘绕着,叫嚣着要将耶和华撕个粉碎。 耶和华略微的闭了闭眼睛。 他的手一直都牢牢的抓着达拿都斯的手腕,遏止了后者所有的动作;而眼下,耶和华抓着达拿都斯的手又略用了些力,白色的光在原地一闪而过,这儿哪里还有他们的影子。 而这个时候,其他的人才像是如梦初醒一般的回过神来。 “刚刚那是……神……” 贝利尔的心情很是有些复杂。 对于曾经的炽天使之一,无数次的跪倒在神明的御座下聆听对方的圣言的他来说,像是这样再一次的能够站在神的身边的感觉,完全可以说是恍若隔世。 而路西法则是狠狠的皱了皱眉,手指不自觉的在之前被达拿都斯咬出来伤痕上面抚过。黑暗的那一半本源在发疯一样的要他赶快去将达拿都斯给抢回来,但是路西法现在哪里有心情去管这些,只是皱着眉斥责了一声别闹。 他在脑子里面复盘之前的全部事件,最后皱着眉头在心里的小本本上面画了一个圈。 达拿都斯么…… 这件事情之后,看来还有着许多的隐秘呢。 路西法感到了焦躁。 他本以为自己背离上帝、融合了黑暗本源之后,就再没有什么能够让他动容了;可是眼下看来,似乎还是有很多的潜藏在水面之下的迷雾,如今是因为达拿都斯的到来而被搅动、稍微的带出来了一些,得以让他窥见一个大概。 他屈起手指来,叩击着王座的扶手,眉头皱起来像是在思考着一些什么。 然后,终于,在长久的静默之后,他做出来了一个决定。 “我要离开地狱一段时间。” 他云淡风轻的这样宣布。 “去追美人?” 阿斯蒙蒂斯不怕死的问了一句。 路西法想了想,“呵”了一声,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算是吧。” ***** 达拿都斯看着自己面前的耶和华。 他们如今不在地狱,但是却也绝不在天堂。如果达拿都斯不曾猜错的话,他觉得他们现在像是在……人间。 这是一个对于达拿都斯来说十分熟悉但同时又异常陌生的词语,因为希腊神系当中,人类尚且还没有被创造,而达拿都斯对于自己的上一世又早已经模糊不清。 所以,对于“人间”这两个字所能够带来的记忆,实际上已经是浅薄稀少到达拿都斯几乎要连印象都没有了的程度。 既然想要去杀死的对象都已经不在眼前,那么再拿着武器也是白搭。达拿都斯心念一动,那镰刀重新变为了红绳拴在了他的手腕上,而银发少年则是微抬眉眼,看向了自己面前的神明:“你打算怎么补偿?” 他似是笃定了耶和华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给出一个让自己满意的……答……复…… 一切的想法都在耶和华低垂着眼眸,割开了自己手臂的那一刻混乱掉。 金色的血液从伤口中滴滴答答的流了出来,是远比路西法的血液还要更加具有诱惑力的味道。达拿都斯所有到了嘴边的话全部都在这一刻止住了,他赤红着眼看了过去,唇边的虎牙不受控制的露了出来。 “吾把力量分给你。” 耶和华轻声道。 “……吾把本源分给你。” “卡俄斯送你过来,原本打的便也是这样的注意。” 他将自己的手臂朝前递了递。 “不尝尝么?” 耶和华问。 “比起路西的来说,哪一个更和你的口味一些呢?” ※※※※※※※※※※※※※※※※※※※※ 明天中午十二点抽! * .感谢在2020-08-16 03:14:57~2020-08-16 23:35: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摘星揽月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顾墨何 4个;浅风淡云、娘口森森、阿雅、一条游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桃夭 40瓶;左丘惜香 38瓶;叁千客 21瓶;乌拉乌拉、微光 20瓶;高冷的叽萝 18瓶;枕头狂魔 17瓶;顾墨何 15瓶;寒绯 13瓶;人间即地狱、飘缈、阿丘、祁棋、lking、墨幽 10瓶;ggad一生推 8瓶;eunhyuk、是我呀、幻暝月 6瓶;墨染沧澜、戴草帽的蜘蛛、浅风淡云 5瓶;一月绯、道友请留步 3瓶;雪山丶咖啡 2瓶;名字什么好麻烦、啊嗷嗷、41324528、枫香脂、木空、沧沧、段九、梨悠悠、桃饱终生大会员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魔王(十三) 第三十三章 耶和华在那之后或许还说了其他的神明, 但是对于达拿都斯来说,那都已经不再必要——或者说,根本就无需、也无法去在意了。 他的双眼中唯一能够看到的就只有那一道伤口, 以及从这伤口当中汩汩流出来的金色血液, 拥有着足以让人目眩神迷的光彩;而鼻翼之间也被百合花的香气所充斥,根本没有办法分出过多的精力再去给其他的任何的什么事物。 是一副完全的傻样子。 然而这实际上并不能够怪达拿都斯有了一口吃的就可以了的找不着北,晕晕乎乎的不记得其他的一切……因为如果换成是其他的任何一个生灵来,面对着这蕴含了本源的力量在其中的血液, 都绝对没有办法做到无动于衷。 追求强大是每一个生命的本能,是他们镌刻在基因当中的, 不会被外力所影响和侵扰的永恒的渴望, 是生命进化的道标, 无论发生了什么都绝对没有办法改变。 而达拿都斯只不过是对此表现的要更为敏锐一些罢了。 可是这也实在是不能够全部都怪在他的头上, 毕竟, 达拿都斯他还只是一个那么小那么小的幼崽, 换句话来说就正是在长身体的时候呢。 出于这样的原因,他在面对这些能够帮助自己更好的成长的力量来源的时候没有办法控制好自己, 这实际上也是非常蛮好理解的一件事情不是么? 耶和华自然能够察觉到达拿都斯的那一份挣扎、以及被他强制的按捺住的、想要直接扑上来的那一种心思。他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心想卡俄斯家的这个孩子实在是有些不大聪明,东西都喂到嘴边了怎么就不知道上来吃呢? 他这样想着,不免就忧忧郁郁的叹了一口气, 对于这样的达拿都斯是否当真可以担得起日后终结了那些盘踞在世界之外蠢蠢欲动的旧日支配者这一项任务产生了质疑。 不过内心这样怀疑着,耶和华也还是有点超前递了递自己的手臂。 “喝。” 他的声音里面不自觉的就带上了一些催促的意味。 达拿都斯终于再也忍耐不住,赤红着眼一把抓住了耶和华的手臂, 将自己的唇凑了上去, 像是一个在沙漠当中艰难跋涉了许久的渴水旅人终于获得了那能够救命的水源, 于是忍不住的凑了上去大快朵颐的样子。 耶和华微垂着眉眼, 眼神温和的注视着那在自己的手边大口大口吮吸血液的达拿都斯 ,感受着身体内部的力量在不断的朝外流逝,心里面默默的估算这一次之后,他要在水晶天上修养多少年,才能够将这一些缺失的力量给补回来。 或许……可以从人类那里再多获得一些信仰以补全? 他漫不经心的这样思考着,并且心头很快的便有了决断。 这样喂食血液的行为持续了一会儿,终于在某一个时刻,耶和华伸出手来,用一种虽然温和,蛋同时又坚定而不可拒绝的力道将达拿都斯推离。 “可以了。” 他轻声的叹息着。 “再多一些的话,即便是吾也要有些受不住了。” 被他按住的达拿都斯抬起来了一双猩红的眸子,很显然是有些理智全无控制不住自己的样子,有些不甘心的向前扑着,想要再更多的品尝到那一种胜过一切的琼浆玉露的美食与佳酿。 ……但是耶和华当然不可能让他如愿。 “已经够了,达拿都斯。” 神明道。 但是达拿都斯根本就不听他的。 他最近的伙食实在是有些滋润,先是死皮赖脸的蹭到了路西法的血液品尝,又是被送货上门的半自助喝耶和华的血液喝了个肚皮滚圆。 光明与黑暗的本源的力量都被他所汲取,最终在体内缓缓的融合,化为了一片灰色的混沌。 这是能够孕育世界的混沌,同样也是世人想都不敢想的大机缘。 然而得到了这机缘的主人,此刻尚且还不知道自己究竟都获得了一些什么。 但是他的身体却早就已经做出来了最诚实的反应。耶和华看见达拿都斯眉间的那一抹红痕像是拥有了生命一样的在飞速的生长,从眉心向着两边蔓延,看上去有一些像是花朵,但又更像是某种玄秘的纹章。 少年的身躯在不断的抽长、飞快的成长,眉宇间带上了几分属于青年的锋锐,浑身上下都是毕露的锋芒。 耶和华用几乎是欣赏一般的目光打量着自己面前的达拿都斯,像是在看着一柄这世间所罕有的,美丽而又强大的武器,在那上面有着氤氲的光彩。 卡俄斯将达拿都斯送到其他的世界来,所抱有的未尝不是这样的主意。 他——他们,都需要达拿都斯尽快的成长起来,在那终有一日会到来的诸神黄昏之前、在那终有一日会爆发的同旧日的支配者之间全面的战争之前,让达拿都斯成长到能够随心所欲的使用名为【死亡】的法则去收割生命的程度。 拔苗助长并不可取,可如果是有如醍醐灌顶那样的直接将力量分给达拿都斯呢? 希腊神明先天便秉持法则的力量而生,那对于他们来说就是自己的东西。力量的积累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情,无需刻意的去锻炼也可以拥有,更不会存在像是修道之人一样的所谓“心境”问题。 他们的确是法则与世界最宠爱的存在。 而有赖于这样的原因,直接用世界的本源来一个“催熟”,至少在达拿都斯的身上,是不会产生任何的负面的影响的。 而卡俄斯笃定,只要看见了达拿都斯——只要明白了他的存在是何等的不可思议,是怎样的一个奇迹的诞生,那么无论是哪一个世界里面的、作为能够看透这一点的掌权者的神明,都一定会毫不吝惜的用自己的心血和精力去培养他。 此为光明正大的阳谋,但却又偏偏没有谁不会上套。 达拿都斯的眼神稍微的闪了闪,终于是恢复了些许的清明。他皱着眉看过来,咂了咂嘴,像是还可以品尝到在唇齿间残留的百合花香。 然后这傻孩子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了某些不对。 “这、这……?” 是他的错觉么,怎么感觉自己的视角一下子像是高了不少? 但是很快达拿都斯便发现这可绝对不是自己的什么错觉,因为他的的确确的是长高了,以至于看其他的东西的时候一时半会都有些不大适应。 可是驻地与达拿都斯来说,才当真是需要感到惊讶的一件事情了。 毕竟……对于神明来说,身体外形基本上便是已经固定下来了的,等闲很难再发生什么改变,除非在其身上发生了某种翻天覆地的变化。 达拿都斯稍微的握了握拳,像是在感受和适应着自己的这一种变化,随后颇有些不可思议的转过头去看着上帝:“我这是……” 大幅度的缩短了成长所需要的时间、步入成年期了? 这可真是一件人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因为那本该花费达拿都斯更加悠久的时间。 耶和华轻轻颔首,看上去对此并不奇怪。 “卡俄斯原本送你来,大概是想要你学会一些关于法则如何使用的方式的。” 他的眉目间是一片的疏朗。 “但是吾为光明本源当中诞生出来的神明,吾的世界也是基于此而建立,实际上并不是多么的适合你这样的、力量属性分归于【黑暗】的神明去历练和成长。” 他看上去像是有些倦怠和惫赖的挥了挥手:“吾将一部分的力量分给了你,希望这多少,能够有些帮助吧。” 他说的每一个字达拿都斯都懂,但是合起来之后,就愣是成为了他根本没有办法理解的含义。达拿都斯只能够隐隐的察觉到在这之下似乎潜藏着些别的什么,但就像是海面上露出来的冰川,他所能够看到的只不过是其中的一角。 就在这个时候,耶和华的神情忽的一动,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他再转过眼来看达拿都斯的时候,便带上了几分的思虑。 “倒是巧了。”耶和华说,“吾没有想到居然会有这样的巧合诞生……” “你要运用死亡的法则,那么至少要先去了解它。作为神明,不会被死亡威胁、也很难遇到什么生死存亡的关头……” “恰逢命运之子即将诞生,你不如便跟在他的身边看着吧。去近距离的感受和体验死亡,或许也会对你有一些帮助。” 达拿都斯的眉睫轻微的颤动了一下。 说实话,当他意识到耶和华给出的补偿居然是世界的一部分本源的时候,他已经不生气了……因为这个真的要算一算的话明显还是他赚了的吧! 达拿都斯对着耶和华谨慎的确认:“这样做,是卡俄斯大神他们所期望的,对么?” “那好啊,我同意。” 耶和华看了他一眼,像是很惊讶于达拿都斯这么配合。 ……可能看之前达拿都斯一言不合就要动手杀人的样子他以为这会是一个刺头吧,没有想到居然这么乖甚至是还有些……憨。 但是这样倒是正中他的下怀:“自然。” “那么……吾送你过去。” ***** 达拿都斯只觉得自己面前一晃,已经不在之前同上帝所在的那一片树林当中了。 他或许是在什么宫殿当中,空气里面弥漫着鲜血的味道,还有婴儿“哇哇”的啼哭声。 接着,他听见了一个略带了些笑意的声音。 “整个大不列颠、以及在那之外的苏格兰、爱尔兰,全部都将是他铁蹄下的疆土;过去被终结,他开拓不败的战绩与白色的梦幻之城。” “你的孩子,将会是终结一切的红龙。” ※※※※※※※※※※※※※※※※※※※※ 我定了四五个闹钟,七点半爬起来码字qaq总算是赶上了更新不是吗! 现在去上班……啊,这社畜的生活。 说起来这个结尾暗示的是谁应该很明显了! ps:中午十二点抽奖~我发现jj可以自动帮忙收集地址信息,好方便! .感谢在2020-08-16 23:35:53~2020-08-17 09:08: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取名字会死星人 60瓶;九月天 36瓶;白呀白小夜呀 26瓶;月半 20瓶;无忆 12瓶;lking、果咂的小虎牙、麒麒、忘尘 10瓶;楚烟 5瓶;人类之光 4瓶;幻暝月、奻奻 3瓶;一月绯、三条大哥小天狗、雪山丶咖啡、停止的清和焰火、月孤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王庭(一) 第三十四章 达拿都斯的眉睫轻微的颤动了一下。 他循着声音望了过去, 出现在他的视线当中的是拥有着虹色长卷发的类人形的幻想种,手中拿着一人多高的法杖,正在同一位戴着王冠、披着长长的披风的贵族男性说话。 从达拿都斯之前听到的内容来看的话, 这毫无疑问, 是一个极棒的预言。 那无疑象征着日后的功成名就、高权在握,当为人上之人,必定能够在史书上留下极为浓墨重彩的一笔,引来后世无数人的喟叹、赞赏和憧憬崇拜。 然后, 达拿都斯看见了被这个不知怎么回事混入了人类当中的幻想种所抱在怀中的那个襁褓,以及襁褓当中所露出来的一张小小的属于婴孩的脸。 那毫无疑问是一个人类的婴孩没有错, 甚至于可以说是一个十分可爱的孩子了, 细细的金色的胎发, 望过来的时候一双澄澈像是天空一样的眼睛。 可是透过这样的一副表象, 达拿都斯却还看到了另外的东西。 他看见在那婴孩的胸口处燃烧着通红的火焰, 像是即便在漆黑的长夜当中也足以驱散掉无尽的黑暗的火光。在这一副小小的身躯之后却有着一头巨大的红龙的虚影, 锋锐的爪和尖利的牙,庞大的身躯, 还有身后宽大的羽翼。 红龙仰起头来,发出了无声的咆哮。达拿都斯眉头一闪,只觉得那咆哮像是传了很远很远,甚至是连带着一整个英伦半岛都在摇颤不已。 而下一刻, 达拿都斯睁大了眼睛,面上显露出来了些许错愕的神色。 在他的眼底——在这一片能够被看见的大陆上,那一道咆哮仿佛是按下了什么不得了的开关一样。只见无数的灵光从大地上升了起来, 向着天空飞了过去。这些光的数量如此密集, 而出现的又是如此的急迫, 就好像是要抓住这最后的一点点机会, 发出无法被人忽视的残响。 达拿都斯不难看出,这个世界上的神秘已经无比的衰落,有如奄奄一息的烛火那样随时都有可能彻底的黯淡下去;但是即便如此,在那一声龙吟之下,它们也在拼着这最后一点苟延残喘的机会,要将全部的生命都在此燃烧,仿佛即便是落幕了也要留给这个世界最为独特绚丽的焰火。 那些升起的光亮在达拿都斯的眼底闪烁跳跃着,他恍惚觉得自己像是在围观一个垂垂老矣的旧世界的衰亡,而在那之后,想必也会有一个崭新的、新的世界从这旧世界的残骸上缓缓的成长和诞生。 达拿都斯的眉睫微微的翕动了一下,同样是银色的纤长睫毛扇动之间就像是撒着银粉的璘光蝶,拥有着一种轻易就能够让人目眩神迷的美感。 虽然只有一点点,但是达拿都斯觉得,他的确是恍然的触碰到了一些什么。 在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明白了为什么耶和华要将他送来这里,让他注视区区人类的成长历程。 因为跟随在对方的身边,他所能够见证到的将是神秘的衰亡,是一个时代的消逝与落幕。 这样的高质量的“死亡”,即便是一个世界从诞生开始一直到彻底的消亡,都不一定能够有那么一次。 这可远比无数的庸人的死亡,还要来的更加的有意义,也更加的意味深远,能够让达拿都斯从中受益良多。 他的目光复又落在了那个小小的婴孩身上,像是能够从他的身上看到日后那一位君临整个不列颠的永恒之王的影子。 即便之前有再多的疑问,在这一刻,达拿都斯也已经明白了自己面前的这一个婴儿的身份。 那是不列颠的红龙,名为亚瑟的永恒之王。诚如梅林所言,他将是注定的能够终结乱世的王者,让所有人仰望的存在,足以流传万世的白垩之城的主人。 “我要留在他的身边,然后亲手收割他的死亡。” 达拿都斯这样对自己说。 “我要看着他起于微末,获得天下最终又以悲剧性的死亡收场。我要看着这个跟随着他而变动的时代,看那神秘消亡。” 而达拿都斯也笃定,等到这一切结束之后,他对于“死亡”法则的理解,必然能够进入更深的层面。 这一切本不该发生,因为对于希腊神明来说,他们天生便秉持着法则而生,根本不需要考虑便能够轻松自如的使用这些力量;但是,或许是因为达拿都斯曾经为人的缘故,所以他在领悟法则的这一方面像是就慢了那么一步一样。 再加上那个过早到来抑制了他的成长的封印,以至于达拿都斯对于这本该成为本能的东西却不得不去自己摸索和学习。 达拿都斯想,他大概再也见不到比这更加绚丽的死亡了。 他终归是秉持着死亡而诞生的神祇,虽然这样说起来的显的变态而又可怖,但是——达拿都斯欣赏死亡,死亡在他的眼中是各色各样的拥有着不同的颜色和味道的花朵,是色泽绚丽的画卷,无论看上多久都不会觉得累。 这让达拿都斯感到了某种难以轻易的用语言去描述的、病态的兴奋。 而这个时候,那一直背对着这边的法师也终于转过身来,将视线投递到了不请自来的达拿都斯身上。 他的面上浮现出来了温和的、有礼的笑容。 “刚刚多有怠慢,只是不知道贵客远临,所以稍有疏忽,还望海涵。” 达拿都斯便眨了眨眼睛。 他倒也并非是那等会没事找事无理取闹、真的就觉得人类都是猪猡和蝼蚁、完全不必要放在眼中的神明,既然对方对自己的存在抱有的是礼貌和善意,那么达拿都斯便也愿意用这样的态度去回敬对方。 因此,他便冲着梅林微微颔首,算是表达了友好的意思。 梅林望着他,那一双晶紫色的眸子微动,像是一面镜子一样的原原本本的倒映出来了这世间的一切……或许还有某些另外的、其他人看不到的东西在其中也不一定。 但是他终归是带上了半真半假的笑意,对着达拿都斯亲切而又熟稔的问候和搭话,就仿佛两人是什么积年的好友,也像是梅林能够将达拿都斯身周的那些黑色的死亡气流全部都视若无睹一样。 是的,在见到达拿都斯的第一眼开始,梅林便能够看见那些萦绕在他的身边的黑色的死气。 通常来说,这本不该是被并非神明的生灵注视到的世界的隐秘,但是梅林却并非是什么普普通通的、力量强大的法师。他的身上还拥有着一般的梦魇的混血,是半只脚踏入了幻想种的生物。 而在传说当中,梦魇是死亡的信使,梦魇的眼睛可以看见死亡。 正是有赖于这样的原因,所以打从达拿都斯出现的那一刻起,梅林便已经知道了这危险的存在的降临。 只是偏生他也忍得住,居然能够在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继续为尤瑟王做完了那关于亚瑟的预言之后,才若无其事的去同达拿都斯打招呼。 瞧他言语之间的那自然态度,倒像是完全没有看到别的什么,而只是将达拿都斯当做是普通的、前来为了亚瑟的诞生送上祝福的贺喜者而已。 这一位半梦魇快活的冲着达拿都斯笑了一下:“您也是为了亚瑟而来的吗?” “……当然。” “那么,”梅林看上去是毫不见外而又没有丝毫的顾忌的从侍女的手中接过来了那尚在襁褓当中的婴孩,上前几步,来到了达拿都斯的面前,笑意吟吟的望着他,“您要看看这个孩子吗?” 不等达拿都斯说出什么拒绝的话来,梅林已经不由分说的将那软绵绵的婴儿塞到了他的怀里面。达拿都斯的身体有片刻的僵硬,他低下头去,与那婴儿、以及他身后巨大的红龙虚影相互对视,觉得自己像是在凝望着一场注定会到来的壮丽的悲歌。 达拿都斯缓缓的、缓缓的吐出来一口气,而在他的耳边,梅林正在用温和的语气同他诉说着什么。 “他——是奇迹吧?” 梅林像是在发问,也像是在低声的赞叹不已。 “那是多么美丽的灵魂之光啊。” “您难道不这样认为吗?” 达拿都斯看着半阖上了眼、像是陷入了沉睡当中的红龙,点了点头。 这当然是奇迹,是一场不可复刻的、即便是神明见到了都会忍不住的为之而惊叹不已的奇迹。 那是从“人类”身上所迸发出来的,某种绚烂的光芒。 得到了他这样的答案,梅林像是十分满意,甚至是低声的笑了起来。 “您想要做一个尝试吗?” 他的话语实在平平,可是在那之下却又像是拥有着某一种致命的吸引力,让人忍不住的就想要顺着他的话问下去。 而达拿都斯也果然上套:“什么尝试?” 梅林将目光投在了他怀中抱着的孩子身上,声音变的愉快起来:“给他起一个名字,成为他的教父——去看着这个孩子日后将作出如何的成就,这将会是多么有意思的尝试啊!” “……你为什么自己不去?” 达拿都斯狐疑的问。 “哎呀哎呀。”梅林冲着他俏皮的眨了眨单边的眼睛,“因为我已经注定将要成为他的老师了,所以就很遗憾的错过这样的机会啦。” 达拿都斯“唔”了一声,低下头去看怀里的小婴儿。那婴儿也像是能够懂得有人正在看着自己一样,他从襁褓当中朝着达拿都斯伸出手来,像是想要给他一个拥抱。 真是愚蠢的可以啊,居然想要拥抱死亡吗? 达拿都斯这样想着,但是最后还是如同被蛊惑了一样的点点头,答应了来自于梅林的这一个听起来委实是有些荒谬了的邀请。 “亚瑟。” 达拿都斯轻声道。 “他叫亚瑟。” 那是这个孩子命中注定的名字,同样也是他命中注定的命运。 ※※※※※※※※※※※※※※※※※※※※ 抽奖结果出来啦!我发现jj可以自动收集信息,不需要去wb找我了! 中奖小天使的的id是【茶之韵】,客户号是5020531,请中奖的欧皇记得及时在jj发来的站内短信中填写地址信息哦~! *** 啊不是fgo,就是正统的亚瑟王传奇和亚瑟王之死。 我这本是综神话啦,只能带神话原典,是不可能带月的(烟) 梅林的外形会参考月的设计,但是性格啊经历啊什么的不会,就是我自己原设+神话传说当中的了(主要是月的梅林画的真好看,小声逼逼) 说起来英国那时候有教父的存在吗……秃,算了如果没有就当我二设那时候有吧…… *** .感谢在2020-08-17 09:08:39~2020-08-17 22:46: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时沙、蓝、叶染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朝暮 46瓶;年少春衫 36瓶;定数的阿刻南、缘月ヾ°春秋 30瓶;语子、凤兮、荨莘yu、不是小甜饼不吃、苍桀 20瓶;一醉许风流、陆含衣 10瓶;eunhyuk 8瓶;幻暝月 6瓶;喃喃、洛水千秋、无法形容 5瓶;45595926 2瓶;枫香脂、梨悠悠、季椽、沧沧、梦醒时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王庭(二) 第三十五章 这个孩子, 注定不能够作为“尤瑟王的子嗣”这样的身份被扶养。 因为他的父亲是尤瑟王,母亲却是康沃尔公爵的妻子——换句话来说的话,这一个本该拥有着尊贵的地位的、并且因为梅林如今所给出来的这样的语言而更加的高不可攀的王子殿下实际上是一次偷情的产物, 他的存在根本就不可以对着外界宣扬。 这个锅其实一半都在梅林的身上, 因为是他帮助起了色心的尤瑟王趁着康沃尔公爵外出而混入了对方的城堡当中,也是他使用自己的魔法将尤瑟王变成了康沃尔公爵的模样,因此才有了之后同毫无察觉的康沃尔夫人的春风一度。 这实际上不管从哪一个角度来看都是一个十分掉廉耻的行为,但是因为达拿都斯毕竟是出身于希腊神话的所以他对这一切全部都接受良好…… 这才哪里到哪里啊!你们这和希腊诸神的混乱关系比起来, 根本就还差的远呢!说是小巫见大巫绝不为过! ……不,其实完全没有必要在这样的事情上面表现的那么的骄傲的, 这并不是什么值得拿出去宣扬的好事。 “梅林法师, 这位是……?” 尤瑟王是一个中年的男子, 相貌倒也称得上一声英俊, 有着金色的发和碧色的眼眸, 而这些全部都被亚瑟一点不漏的全部继承到了。 他刚刚就眼睁睁的看着梅林同这一位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拥有着哪怕是看上一眼都会不自觉地因为对方摄人的容貌而心头直跳的银发幻想种交谈, 并且三言两语之间居然就定下来了对方作为自己的孩子的教父。 这……这样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作为这个孩子的父亲、这个国家的主人,尤瑟王惊讶的发现自己不但被剥夺了给孩子起名字的权利, 而且还只能够眼睁睁的看着孩子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就多出来了这么一位……身份成谜、来历可疑的教父。 我难道在这件事情上面就一点话语权都都没有的吗?! 尤瑟王对此表现出来了极大的困惑。 只是,出于对梅林的那一种近乎于是依赖的信任,尤瑟王还是并没有对这样的事情提出任何的异议,又或者是做出什么反对的举动, 而只是试探性的想要询问一下关于达拿都斯的身份。 是什么样的存在……才能够让当世最强大的法师以这样的态度去对待,并且邀请对方成为自己的孩子的教父呢? 因为听到了梅林的那一番预言,而对这个孩子寄予了厚望的尤瑟王在自己的心里面暗自揣测着。 是里世界的幻想种当中某一位他不曾听闻过的大人物吗? 尤瑟王想。 这是一个神秘尚存的时代, 幻想种与人类共同生活在一片土地之上。高地的树林当中有德鲁伊游荡, 林地的池水当中有妖精驻足, 险峻的峭壁顶端是巨龙的巢穴, 夜晚的灌木丛当中是梦魇的身影。 而达拿都斯的那一头有些过分耀眼了的银白色的发与美丽到让人根本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词语去形容的、神祇的容貌,自然也是毫无疑问的将他的存在归属到了幻想种当中。 毕竟——谁能够想到他居然会是一位神明?又有谁能够猜测到,神明居然也会降临到这人世间、会如此的贴近他们的生活呢? 本着对这一群自己实际上并不怎么熟悉的、但同时又拥有着人类很难去抵御的幻想种的敬意与忌惮,尤瑟王安静了下来,不再多说什么,只是仍旧想要获得一个名字。 “那么,”他问,“您至少可以告诉我……他的名字是什么吧?” “这样,当我日后同他人说起来的时候,也不至于抓耳挠腮、哑口无言?” 梅林笑着侧过头去看达拿都斯,眉眼间是一片的似是能够超然世外的淡然。达拿都斯低头看了看怀里抱着的又开始哇哇大哭的亚瑟,将他一把塞回了梅林的怀里面,这才骄矜的理了理自己衣服上面的褶皱,纡尊降贵的回答了尤瑟王的问题。 “吾名达拿都斯。” 他顿了顿,突然像是十分坏心眼的补充了一句。 “来自大地之下。” 大地……之下……? 尤瑟王起初还对于这样的表述有些愣怔和不明所以,但是能够当上王的没有蠢人,他几乎是立刻的便意识到了这一句话之后所隐藏的含义。 大地之下有什么? ——那里囊括着地狱,夹带着死亡。 这是与能够在梦境当中悄无声息的致人死亡,然后吞食他们的魂魄的梦魇一样可怕的某种存在。 还不等尤瑟王浑浑噩噩的从这样的事实当中清醒过来,就听见梅林在对他说:“那么,我们也就告辞了。” 半梦魇伸出手来,在亚瑟的眉心点了一下,看那婴孩挥舞着胖乎乎的手臂想要抓住自己的手的模样,唇角忍不住的便露出来了一点点的笑意。 无论什么时候,可爱而又乖巧的幼崽永远都可以让人觉得心神愉快。这一点是不分种族的。 “等到这孩子五岁的时候,请将他按照一直以来的惯例,送去其他的贵族家中成为一名见习骑士吧。——当然,在那之后,我也会对他进行教导的。” 梅林注视着小小一团的亚瑟,眸中有着明灭不定的光华飞速的聚集起来随后又湮灭,像是在注视着那些未来终将会发生的事情。 “他会成为一位伟大的人物,同时也是会是一位很好的王的……我保证。” “既然是您这么说的话。”尤瑟王对他无疑是极为信服,“那么本王这边自然是没有任何的异议。” 在这个时代里面,像是梅林这样的先知者与强大的法师,其存在的意义以及重要性根本就不是轻易的用语言就可以量化和描述出来的。 他愿意站在不列颠的这一边,成为宫廷所挂名的法师,并且也会在某些时候出手帮上那么一帮——这样的宛如天上掉馅饼一样的大好事,简直是让周边其他的大大小小的国家嫉妒的眼睛里面都快要淌出鲜血来了。 “那我便先告辞离开了,您也好好的看一看自己的孩子吧。” 梅林冲着尤瑟王点了点头,轻飘飘的走过,却在达拿都斯的面前停了下来。 只见他朝着达拿都斯伸出一只手来,面上的笑容恬淡而又平静:“您要和我一起离开吗?” 这半梦魇在达拿都斯的注视下语调欢快的道:“毕竟,我们分别作为亚瑟未来的老师与教父,也是应该相互认识和熟悉一下的。” 还能够听见他们之间的对话的尤瑟王顿时就是一个趔趄,险些抱着亚瑟摔倒。 他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看着梅林,就是蔓延的不可置信。 您都在说些什么啊,梅林法师! 难道在邀请这一位成为亚瑟的教父之前,您甚至是从来都没有见过他、亦或者是和他接触的吗?! 先是能够听见尤瑟王内心的那些咆哮一样的,美林并没有回过头去,只是轻快的道:“这一切,全部都是星星(命运)的指引啊。” 这因为用了占星术“作弊”的男人这样说道。 达拿都斯微微的歪了歪脑袋,打量着自己面前的梅林,像是在评估着一些什么,半晌才“嗯”了一声。 梅林顿时便眉开眼笑:“那么,我就当您是同意了。” 他收回自己的手,虽然达拿都斯一直都没有为了礼节周全的而握上去,不过梅林看着也没有什么尴尬的样子在里面。 他们一前一后的走出了这一座巨大的古堡,梅林跟在达拿都斯的身侧,用轻松愉快的语调同他搭话,只是因为一直没有能够得到回应因此而显得有些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还没有做过自我介绍吧?我是梅林,是个姑且还能够拿得出手的法师,偶尔可以看见那么一些的未来,喜欢旅游,喜欢参与到人们的生活当中,喜欢花朵和这个世界上面一切美好的事物,喜欢梦境和少女的歌声——” “够了。” 达拿都斯打断他。 神明抬起眼,那一双银色的眸子在日光下显得色泽更为浅淡,就好像是能够把什么都看透一样。 “你笑的,很难看。” 达拿都斯说。 “如果不想笑的话,还是不要笑了。我不是非要强迫任何人对我都笑脸相待的那种人。” 梅林望着他,缓慢的眨了眨眼睛,面上的笑容也当真是一点一点的收了起来。 “啊,抱歉。” 当他的声音褪去了那一种故作的温和之后,便能够发现,这一位大魔法师本身的音色是极为清丽的,带着些微的凉,有些像是入了口的薄荷。 “我忘记了,您也并非是人类,用那样的面孔去对待的确是有些不太对。” “那么,请允许我再做一次自我介绍吧。” 他微笑起来,笑意却不达眼底,周身上下是强烈的疏离感,仿佛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我是梅林,是梦魇与人类的混血,以人类的灵魂和情感为食。” “之后的旅途里面,还请多关照。” ※※※※※※※※※※※※※※※※※※※※ 每日提醒:中奖的欧皇记得填地址哦~! 啊始皇大大估计不会写……亚瑟的话一个是因为是神话,还有一个原因是,亚瑟王的时代是神秘最后的残响,是最后的神秘尚存的时代,在此之后,神秘便彻底的退出了世界的舞台。 达拿都斯与其说是决定注视亚瑟的死亡,不如说是借着亚瑟在注视神秘于这个世界上面彻底衰亡的过程——他想要看的是这个,并且通过这个去更好的理解【死亡】。他看到的并非是某一个人类的悲歌,而是一个世界的绝唱。 * .感谢在2020-08-17 22:46:35~2020-08-18 08:51: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和平归宫廷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莫银铃 40瓶;苒柒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王庭(三) 第三十六章 达拿都斯看着梅林的眼神稍许的和善了一些。 不要误会, 这并不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奇奇怪怪的原因,而仅仅只是梅林身上属于梦魇的那一部分血统获得了来自于达拿都斯的好感。 所谓的梦魇,是乘着梦境起舞的幽冥之灵, 行走在一个个的梦境当中, 然后趁机悄无声息的收割掉人类、又或者是其他什么生灵的灵魂来作为自己的食物以及力量的来源。 他们天生便拥有着姣好的、能够轻易的就降低人类的警惕感的容貌,以及玩弄操纵梦境的本领,是夜色中的杀手,如同深海当中的人鱼那样美丽而又梦幻、同时又潜藏着可怕的杀机的妖媚之物。 而梦……总是要伴生于睡眠的。 达拿都斯在希腊神话的世界里面也曾经在很偶尔的情况下见到过梦魇, 那是一群时常想要跟随在修谱诺斯的身边的存在,迫切的渴求着能够成为睡神座下的侍奉跟随的妖精。 但是, 当然, 修谱诺斯不可能同意这样的事情的。 他厌倦会插入到自己和达拿都斯之间的任何存在, 既然他们已经守着彼此过了以前的成千上万年, 那么在这之后的成千上万年, 他们也应该这样过才是。 或许谁都想不到, 那个平日里看上去比起自己的兄弟要更显得温和、好说话、计谋颇多,像是和谁都可以无话不谈的说上几句的睡神, 实际上才是兄弟二人当中更不好相处和偏执的那一个。 总而言之,因为这一点点稀薄的联系会让达拿都斯联想到自己的兄长,所以在面对梅林的时候,他的态度便也就稍微的好转了一些。 梅林敏锐的察觉到了这样的一种转变——说来很有趣, 虽然作为人类与梦魇的混血,梅林的食谱并非是人类的灵魂,而是人类的梦境和感情, 因此也对于其他人的情绪转变极为的敏锐。 而这样的一种能力对于经常在人类世界当中行走、并与各式各样的人类产生交集的梅林来说, 可当真是极为方便和好用的一个能力了。 “虽然不知道您是为什么会选择来到人类的世界当中, 但是我觉得, 总归也就那么集合理由而已吧?” 人类相对于幻想种来说实在是太过的弱小,寿命又是这般的短暂,以至于幻想种们已经开始有意识的去避免与人类深交的行为——因为人类只能够活那么短短的数十年,而等他们死后,却要用自己成百上千年的人生去怀念他们,还有往昔一起相处的时光,这不管怎么看都是一项亏本极了的生意。 然而,话虽如此,可是他们还是会不自觉地就被人类吸引,去与对方相处,交情伴随着时间的流逝由浅至深。 人类实在是一种太过于神奇了的生物,拥有着无比炽热的温度,让天生便是冰冷的幻想种们忍不住的想要去靠近,想要去了解,想要深入他们的生活当中。 就好像如果是那样做的话,那么冰冷的心和冰冷的手,便都能够一并的温暖起来一样。 而这一切在最开始的时候,却也逃不过“有趣”两个字。 “您也是……为了打发时间才来的吧?” 梅林面上是恰到好处的、并不过分热烈,但也不显疏离的笑容。 “那么,我倒是可以给您当一个合格的导游。” 梅林猜想,这一位一眼看过去的时候,虽然气息显得有些阴冷和不详,但是偏偏却又拥有着清冽的光华的、未曾见过的强大幻想种,这个世界上面能够让他动容的事物必然是少之又少。 既然没有诉求的话,那么对方会来到人类的世界里面,不是也就只有那么一个目的么? 因为无聊,因为好奇,因为过于的自信满满,所以踏入了人类的地界当中,尝试着唉参与到这些短寿种的生活里面。 然后就会被套牢,就会觉出人类这一种生物纵然有着千般万般的不好乃至于是卑劣,但是他们的身上却总会有那么一个——那么一个让他们这样的存在心甘情愿的被套牢的闪光点。 这样的经历和发展梅林实在是见过了太多太多,就算不说别人,单单是看他自己不也是这样吗? 如果是在几十年前有谁告诉梅林,有朝一日他会心甘情愿的留在人类的世界里面,他的面上会有笑容、他不再是被厌弃的混血、王国的耻辱——这些话,梅林一个字都不会相信。 但是现在,你看,他会站在这里,甚至是愿意成为宫廷里面被供奉着的法师、会愿意成为一个人类的幼崽的老师……难道这些还不够成为证明吗? 在这样想着的时候,梅林绝对不会料到,这样的事情在他的身上将会发生不止一次。 在那些被史书所记载了的并不遥远的未来当中,他将会为了一个人类殚精竭虑,为了帮助对方成为这个国家、这个世界上面最好同时也是最强大的王而四处游走。 并且在最终,他会因为对方的失败而将自己封闭,带着无数的财报和十三座皇冠,在那永恒的阿瓦隆之庭里面等待着亚瑟王的归来。 梅林法师的故事将会自此从这世间落幕,如同亚瑟王一样陷入永久的沉寂当中。 直到那某一天有神兵天降,古老的王者从忘川河的另一边重返这个人间的时候,半梦魇才会打开幻想乡的大门,重新踏入这告别已久的人间。 他因为母亲尤琳娜公主,拒绝了来自于父亲的、去往“另一边”的提议,选择了留在人间。 而等到那一位传奇的王者的故事结束的时候,他也会因为这个从小被自己教导所长大的孩子的缘故,选择了自此之后都成为站在人类这一边的同伴。 自诩见过了不少这样的事情、以这些情绪作为自己的食物来源的梅林法师,终有一日也会被这些在他看来“不值一提”的小事所套牢,成为那无数的“因为亲近了人类所以招致来了可笑而又可悲的下场”的,反面教材当中的一员。 只是现在,无论是梅林也好,还是达拿都斯也好,都没有谁看见这样的未来罢了。 然而面对着这来自于梅林的搭话,达拿都斯却是一句直接将交流给堵死了:“不啊。” “我是为了亚瑟才来的。” 目标明确,坦坦荡荡,倒是丝毫不打算掩藏自己的目的。 “哎——” 梅林拖长了语调。 “那孩子的灵魂很漂亮吧?会为了他来我也不会觉得奇怪,因为他就是奇迹啊。” 而又有谁会不喜欢奇迹呢? 达拿都斯挑了挑眉:“不,不是为了他的灵魂。” “我是为了他的死亡,所以才会出现在这里的。” 梅林:“……哇哦。” 梅林:“嘶……这样听起来,可就稍微有些了不得了啊。” ※※※※※※※※※※※※※※※※※※※※ 奖品已寄出!请注意查收~ ps:我必须夸一下,感觉jj这个抽奖活动好好用——!我想以后有事没事多抽个奖哎嘿~ .感谢在2020-08-18 08:51:59~2020-08-18 14:13: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和平归宫廷、4559592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闲庭花榭 10瓶;45595926、沧沧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王庭(四) 第三十七章 实际上, 这何止是有些了不得呢?这根本就是已经可以被专门的圈出来,好好的记上几笔的大事了。 梅林转过头去,看向了自己身边这一位欧诺个由这一极为好看的、银色缎子一样长发的同伴, 面上的笑容看上去也淡了几分。 “这样的话……我可是不能当做没有听见啊。” 梅林道。 “那个孩子很重要……非常重要, 无论是对于这个国家来说,还是对于这个时代来说。” 虽然是一只梦魇与人类的混血,但是他终归还是得到了来自于人类的承认,是被奉为座上宾的“贤者”, 能够在某些特殊的时刻当中看见那隐约的模糊未来。 而也正是从这些大大小小的未来时光碎片当中,梅林窥见了身后宫殿当中, 那个刚刚诞生的孩子将会是何等的重要和不可或缺。 所以他才会主动的找上门来, 想要成为那个孩子的老师。 无论是出于有趣也好, 还是出于想要看看这个孩子的发展也好, 又或者更加通俗和套路一些, 那就是命运的指引也好——梅林并不排斥成为亚瑟的老师, 反倒是对于这件事情有些乐见其成。 即便并非是纯血的妖精,但是依旧是拥有着远远的超过了人类所能够想象的年限的寿命。如果是以梦魇的寿命来作为判断的标准的话, 那么在梦魇当中,这个几百岁的梅林也不过只是一个孩子而已,比起一个刚刚诞生的婴儿好不到哪里去的地步。 尽管人类的那一部分血统赋予了他这个年龄的梦魇所不应该拥有的知性和智慧,但是也不能够忽略掉那些本性。 而说起本性……小孩子的本性是什么? 不就是爱玩么? 所以梅林会明知道这可能是一个怎样烫手的山芋还凑了上来, 似乎也并不是一件无法理解的事情? 而对于梅林说的话,达拿都斯给出的回应则是点了点头,看上去波澜不惊, 丝毫不意外的样子。 “我当然知道。” 他说。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存在这么重要的话, 我也不会想要得到他的死亡。” 以及那以这一位永恒而又传奇的人类王者作为导线, 进而引发的那之后的轰轰烈烈的一切。 “嘛……” 这个时候, 梅林也意识到自己之前表现的实在是有些过于的急迫和慌乱——当然,事情会发展成为这个样子,其中未必不是没有来自于达拿都斯的那一点点恶劣的心思在从中作祟,进而有意无意的做出来了那么些诱导。 “您可真是恶趣味啊。” 梅林摇头叹息着。 “居然这样说……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向我表达,您要做的并不是现在就赋予亚瑟死亡,而是要静静的等待着,直到他的生命自己走到终结的那一天呢。” 梅林语气里面像是带着埋怨,但又像是带着某种叹息和感慨。 “这可真是……太坏了。” 达拿都斯并没有对于这样的指控予以否认,因为他得承认,在将话说的那样的不明不白的时候,他就的确是是动过这样的捉弄梅林的心思。 不得不说,这是真的很有趣。 梅林虽然是被捉弄了,但是看上去倒也没有多少生气的意思,只是一边笑一边摇着头,显然是对于这个样子的达拿都斯很是无可奈何。 “不过,你是这样子的……倒是让我觉得,好亲近了不少。” 梅林缓缓的道。 他对于达拿都斯的称呼不知道什么时候采用了这样的……更加亲近的词语,而不像是之前那样礼帽椰肉疏离的敬称。 如果在这里的人是修普诺斯的话,应该会十分敏锐的就察觉到了这样的变化吧? 但是如今站在这里的却是达拿都斯,也就是说,即便是注意到了梅林的这一丝细微的变化,达拿都斯也不会当真将其放在心上。 “亲近?” 他眉睫微动,看着梅林的时候是十二分的迷惑。 “是什么给了你这样的认知让你觉得……” 达拿都斯稍微的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思考着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话语去描述。 “……让你觉得,我们之间算是亲近了?” 至少从达拿都斯诞生以来开始,能笃定的说出这样的话的,唯有修普诺斯一人而已。 即便是他们的母神,也不敢妄言这样的话语。 达拿都斯看着梅林的眼神不免就带上了那么几分的意味深长。 这人啊,还是应该对自己有一个清晰的自我认知才好。 可是切莫不能太过于自以为是了。 然而梅林看上去对于达拿都斯这明晃晃的拒绝和嘲讽看上去根本就不以为意——他甚至是还能够表情不变的凑上来。 “现在不亲近也没有关系。” 贤者轻笑着,面上满是笃定。 “我相信会有那样的一天到来的。” 他的语气是如此的绝对,以至于达拿都斯都忍不住的对他侧目而视。 “你这个是预言么?” 达拿都斯问。 要知道,【预言】可是一种极为罕有和少见的能力,即便是在神明当中,能够拥有这样的能力的神祇也可谓寥寥。 未来毕竟不是什么可以被轻易的窥视的存在,得以拨开迷雾看见之后会发生的一切的,全部都是被命运亲吻过了双眸的幸运儿,拥有着这个世界上面最明亮的眼睛。 哪怕是神明,对于那些侥幸得到了命运垂怜而得以预见未来的人类,都是极为重视的。 梅林先是愣了愣,继而便忍不住的笑出声来。 他笑的是如此的开怀,眼角眉梢俱是笑意,眉眼弯弯,是一秒钟就可以心动的好模样。 “啊呀。” 梅林并没有立刻的去对达拿都斯的话予以回应,他只是就那样看着达拿都斯,却长久的不说话。 直到最后达拿都斯都要疑心自己脸上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东西的时候,才听见梅林含笑开口。 “噗嗤……没错,是预言哟。” 贤者微微的眯起来了眼睛,浅淡的日光拂过他的发梢,折射出来了七彩的虹色。 “那么按照预言——” 他朝着达拿都斯伸出手来。 “神说你要和我一起去旅行,如何,一起来吗?” 达拿都斯面上的表情在听完这句话之后,开始逐渐古怪起来。 不是,你在和我说神明? ※※※※※※※※※※※※※※※※※※※※ 呜哇哇抱歉昨天工作有些忙,凑合凑合写一章更新……(虽然已经过了零点了) 不知道今天还忙不忙,但是我应该大部分工作都搞完了才对……应该能抽出时间码字(我已经不敢打包票了!) 阿巴阿巴,早上九点恐怕定时不了,努力日更吧嗐…… (社畜哭哭) . 王庭(五) 第三十八章 达拿都斯看着梅林, 眼神很是有些一言难尽。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像是有什么话想说,但是终归没有说出来, 因此只是梗在喉咙里面不上不下。 但是他那个表情看上去实在是有些太纠结了!以至于梅林终于还是面色古怪的忍不住出声询问:“……怎么了吗?” 他开始认真的思考, 自己之前的那一番说辞里面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么?好像是没有吧?无论是措辞还是礼仪,应该都是完美的符合标准才对。 这样思考了一番,确认问题并不是出现在自己的身上之后,梅林便放松下来, 看向了达拿都斯,等着对方给出一个答案来。 “你说, 神这样告诉了你?” 达拿都斯问。 梅林面上笑容不变:“没错。” 至于这到底真的是神明垂怜降临下来的预言, 还是他的随口胡诌, 那就只有梅林自己知道了。 达拿都斯眼珠子稍微的转了一下, 冷不丁的问:“你看上去似乎很希望我可以和你一起去旅行?” 对于这一点, 梅林并没有选择否认, 亦或者是虚以为蛇的说什么以作蒙骗的面子话,而是大大方方的便承认了下来。 “对啊。” 他笑道。 “我的确是一直都在诚心诚意的邀请你, 和我一起去旅行。” 这并非是梅林脑门一拍就做出来的决定,而是深思熟虑之下所想到的方法。因为达拿都斯的身上存在着太多的不确定性和不可控性,即便是贤者梅林也没有办法预料到对方接下来可能做些什么。 可是偏偏他又拥有着不弱的力量,而且看上去对于亚瑟的存在似乎也抱有着一些别的心思……梅林能够想到的处理方式就只有时时刻刻的跟在对方的身边盯着, 这样也可以在有什么事情要发生的时候便立刻出手,将那些可能出现的问题全部都在爆发之前就给堵回去。 ……至少梅林是真情实感的这样打算的。 就是不知道,如果当真有哪一次达拿都斯真的暴起了……梅林的这个小身板能不能挡得住。 达拿都斯并看不透梅林背后的这一番算计, 但是无所谓, 因为那些原本对于达拿都斯来说也并非是什么值得去在意的部分。 而面对这来自于梅林的邀约, 达拿都斯想了想, 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要拒绝的理由——为什么不呢?亚瑟现在还只是一个刚刚诞生的婴儿,甚至是连话都不会说、看东西的时候都还不大能够看得清楚。 要等到对方能够成长为足以承担这样的一份责任的时候再跟随在他的身边,看神秘是如何的借着他的存在奋力一搏,用全部的生命力去盛放那一场最绚丽的焰火。 这才是,达拿都斯所想要看到的、所能够从中得到他想要的关于死亡的感悟的时候。 现在来说的话,的确还是有些为时尚早,一切都才刚刚起步,那命运的齿轮也才刚刚的搭上了尺扣,尚且还不到转动的时候。 达拿都斯歪着头想了想,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顺了梅林的意思,答应下来他的邀请,和他一起去看看这个世界也不错。 ——去看看这个世界最后的挣扎,以及那些神秘最后的残响。 念及于此,达拿都斯便点了点头,对梅林的邀请予以了回复。 “好啊。” 银发的神明这样说。 “哇哦。” 他答应的这么爽快,简直是让梅林也都觉得惊讶了起来。虽然说这样的确很好啦,但是此前做出邀请也不过只是梅林的试探,并没有想过达拿都斯会这样轻易的同意。 但是这样却是正和了他的心意,梅林觉得自己倒是求之不得。 于是半梦魇便也弯了弯眉眼:“那么……这便是我的荣幸了。” 无论这两个人之间彼此都藏了些什么心思,但是至少在表面上,他们倒是表现出来了一副其乐融融、气氛正好的样子。 “那么,我们这就出发吧。” 梅林兴致勃勃的提议。 “就像是我承诺过的那样,我将带你去看看所有的有意思的——人类也好,国家也好,还是妖精的幻想乡也好,包括那世界尽头的海,我们都可以去看一看。” 达拿都斯看了他一眼,觉得从梅林那边传递来的是一种不加掩饰的快乐。这让他有些迷惑不解,甚至在看着梅林的时候觉得自己像是看到了一个精神上面稍微有那么一点点问题的傻子。 这种人居然也可以成为贤者……这个世界里面的人类眼光真的没有问题吗? 他认真的思考着这一点,并且不加掩饰的将这样的一种想法流露在了自己的目光当中。 梅林当然能够察觉到他目光当中的含义——而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梅林便不免的有些郁闷了起来。 “啊啊,也稍微收敛一些嘛,我当然是能够看懂的啊。” 他这样抱怨着,但是眼睛里面却还是流露出来了好看的笑意。 “等到亚瑟长大到能够接受我的教导,还有好几年呢。”梅林这样说,“那么,在那之前,就让我来当一个好导游吧!” “……就从,先带你去看看这一片大陆上最强大的哪一个国家开始,如何?” ***** 即便是日后亚瑟将能够像是预言当中的那样,成为征服一切的不列颠的红龙,将所有的土地全部都收拢到自己的统治之下,并且将那些入侵了这个国家的、本不属于这里的那些恶徒全部都驱赶出去,但是毫无疑问并且必须要去承认的一点既是,如今,这里尚不是不列颠所能够统治的领土。 而现在,在这一片大陆上拥有绝对的统治权以及最高的行政权力、拥有着最广阔的疆土与无数的财宝、奴隶的国家,毫无疑问便是罗马。 那个熠熠生辉的、创造出来了无与伦比的辉煌与奇迹、几乎是整个欧罗巴大陆之王的罗马帝国。 而梅林带着达拿都斯所前往的第一站,便是这一个辉煌璀璨的帝国。 罗马拥有着十分严苛的等级制度,在王者之外,又有上下议院一起对于诸多的大小事务进行决议,共同掌管和统治着这一个广袤而又繁华富庶的国家。 但即便是这样,他们也并非是掌管这个国家的最主要的统治阶级。 真正的在这里凌驾于众生之上的,是那些神殿里面的祭司,以及他们所代表着的那一份“神权”。 而最奇妙的是…… 在这一个由上帝所创造出来的世界当中,罗马的信仰却并非是上帝,而是—— “这里……” 当梅林带着达拿都斯刚一踏上了罗马的国土的时候,达拿都斯便皱着眉,感觉到了某种不对。 “怎么了?” 梅林注意到了自己的同伴的异样,转过头来看他,弯着眉眼询问。 达拿都斯并没有回答梅林的问话,而是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露出来了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那绝对不是他的错觉,达拿都斯想,因为他的确是察觉到了有力量在源源不断的从自己与地面接触的双脚涌上来、从周遭的空气当中涌上来、从一切的他所能够接触到亦或者是尚还没有接触到的地方,以一种让达拿都斯自己本人都感到有些不可相信的、脱离了常理的速度和数量的涌了过来。 随后,这些力量像是原本就属于他的、不过是被区分出去了一部分那样,不受丝毫的阻碍的重新融入到了他的身体当中,成为了达拿都斯的一部分,并且瞬间便与他原本的力量融为了一体,根本无从分辨谁是新来者,而谁又是原住民。 紧接着,在那之后,达拿都斯听见了风声。 又或者,更准确一些来说的话,他是听见了某种遥远的跟随着风声一起被传过来的声音。 那是属于人类的絮语,有高有低,有大有小,有的属于年长的老者,有的属于童稚的幼儿,男男女女各不相通,根本找不到任何一样的点。 但是唯有一样。 这些声音在传颂和念唱着的,是他的名字。带着恭敬、夹杂着不安,但是的的确确是在念诵着他的名字。 “莫尔斯殿下……” “死神大人……” “请求您的宽恕……” “请求您的恩典……” 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达拿都斯觉得自己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 “罗马”这个国家在这个世界上面,是如此特殊而又神奇的存在。因为它像是处于两个世界的交界线上,虽然地处于耶和华的世界当中,但是却又确确实实的、承继的是希腊神话的体统。 莫尔斯——【mors】,拉丁语当中的“死亡”。虽然在名字上面有所出入,但是毫无疑问,罗马神话与希腊神话是系出同源的存在。 而就在达拿都斯这样恍神间,他觉得自己的鼻间嗅到了罂粟花过于浓郁芬芳的香气;在那之下,则是木棉的花香在静静的绽放着。 而能够做到这一点的……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 “……修普诺斯?” ※※※※※※※※※※※※※※※※※※※※ 敲黑板,罗马神话是承继了希腊神话的,除了在流传的过程当中对于神明的名字进行了一定的修改之外,其他的都完全一样哦! 同样情况的还有苏美尔神话和巴比伦神话_(?3」∠)_ 还有一章!等我继续写!(握爪) .感谢在2020-08-20 00:59:21~2020-08-20 23:27: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和平归宫廷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喵呜~ 21瓶;25368594 14瓶;糖 10瓶;大大们都是神仙 7瓶;该说啥好呢 5瓶;流萤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王庭(六) 第三十九章 罂粟花的香气愈发的浓烈起来, 已经到了足以将嗅觉都完全剥夺的地步。 在这过分浓郁了的花香当中,只有那一丝木棉的气息若有若无的传来,像是某种隐秘的、悄无声息的传递出来的信号。 一双手从身后伸了过来, 轻轻的揽住了他的腰, 随后手臂微微收紧,有温热的身躯从身后贴近了上来,那一种温度透过衣料也可以被轻易的感知到。 达拿都斯轻轻的吸了一口气,并没有回头, 只是轻声的喊着他的名字。 “修普诺斯。” 他几乎是有着无数的问题想要去询问对方,想要告知给那个人, 但是到了最后, 却全部都化作了一声长长的喟叹。 就仿佛这一个名字当中便可以藏下百转千回的叹息与那无数的未曾言之于口的诸多情绪, 说的人坚信这样的话语是能够被理解的, 而那听的人也的确是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有好好的接收到其中的诸多隐藏下来的消息。 达拿都斯按下了他抱着自己的手, 转过去身去,却有些意外的发现自己的身后是一片的虚无。梅林站在略远一些的地方用一种夹杂着不解和迷惑的笑容看着他, 当注意到了达拿都斯看过来的目光的时候,便笑着同他招了招手,示意后者赶快跟上。 他们可以去远处那一座一眼看上去便是辉煌壮丽、远非大不列颠国土上的那些王室与城主可以比拟的城堡里面瞧一瞧。 这一切都毫无破绽,也不曾有什么其他的存在可以插入的空隙, 就仿佛那些罂粟花香、还有熟悉的属于兄长的气息全部都不过是一场幻梦。 达拿都斯吸了一口气,还是朝着梅林的方向走了过去。在他的耳边,属于修谱诺斯的声音轻柔的叙说着什么, 带着笑意, 一如他们之间相处的那很多年, 仿佛不曾发生过丝毫的改变。 “我并非是本体, 而仅仅是在这一片土地上面因为信仰的共鸣,而与本体残留下来的一些神力混合之后所产生这样的一种半虚半实的存在,当不得真的。” 那一只手拂过了达拿都斯的脸颊,擦过他的唇瓣,一路向下,最后扣住了他的下巴。 “不过,这样的残响能够在这个时代看见你……” 达拿都斯听见他说:“我很高兴,小塔。” 他的声音里面带着叹息:“自从你开始频繁的前往其他创世神的世界当中之后,我们相处的时间都减少了很多。人类这一种生物发展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因为神秘的衰退而不得不退出世界的舞台的,哪一个世界里面的神明不是一样呢。” “如果早知道这些……还不如在最开始便把人类……不,算了,即便是没有人类,也同样还会有其他的种族诞生的。神明的确是不可能长久的拥有这个世界,更何况是奥林匹斯上面的那一群蠢货。” 修谱诺斯的声音里面带上了些许的狠意,但是片刻之后却又全部都消弭下去,很显然是他放弃了那样的想法,并且转而成为了对于奥林匹斯山上的诸神毫不留情的嘲讽。 这样的情绪外露对于修谱诺斯来说已经是极限了,他很快的便将那些情绪全部都收拾了起来,又是平日里面那个八面玲珑四方不动的睡神。 他漫不经心的抬了抬眼,被他的眸光一扫而过的梅林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是一凛,属于梦魇的那一半血统正在疯狂的朝着他叫嚣着危险,而除此之外还有的是某一种根治在血脉与灵魂深处的、不自觉之间所表露出来的臣服。 这对于梅林来说,可是从未有过的情况,以至于他不免开始在内心疯狂的开始揣测,那个金发的男人究竟是谁、为什么会给自己带来这样危险的感觉,以及对方的身份。 ……同时也在自己的内心,将对于达拿都斯的评价默默的又朝上提了几个阶级。 这样真的好吗?梅林不禁想着,这样的存在蓄意的去接近亚瑟,他对于这个时代所抱有的,究竟又是怎样的心思呢? 这个问题是如此的重要,但是一时半会儿却又根本没有办法寻找到答案,即便是能够在一定的程度上预言日后将会发生的景象的梅林,对此也只能够看到些许的模糊化的片段。 而在那当中,关于自己的这一位将会是很长一段时间里面的同伴的未知种族的幻想种,梅林能够看到的就更是一片的混沌,模糊不清,几乎要难以辨别。 甚至于,如果过久的去注视未来当中那一个银发的身影的话,那么梅林甚至是会觉得自己的眼瞳都会传来某一种可怕的刺痛感,就仿佛是有谁手执银针在狠狠的扎他的眼睛,以此来作为对于这胆大包天的半梦魇居然胆敢去窥伺未来的隐秘的惩罚。 达拿都斯是梅林此生见到过的最奇怪的存在、也是一个【贤者】都没有办法解开的谜题。他远远的看着依偎在一起聊天的两兄弟那极为相似的眉眼,感到了某种兴致勃勃。 啊啊……梅林想,或许很长一段的时间内,他都将再也不会遇到,比这更加有意思的事情了。 然而梅林这边的诸多心思与想法,很显然却都与达拿都斯那边无关。 “我这个状态并不能够维系太久,即便是自【那】之后,积攒了这几近难以数清楚的纪元,连人类的存在都换了好几轮,但是能够出现这么一抹完全不依靠本体的、足以在这个神明早就已经退世不出了上万年的时代当中,也不过是很短很短的一缕时间……” 虽然是将将出现,但是修普诺斯不过是稍作观察,便已经大致的明白了自己眼下的状态。 明了了自己显然不可能在久未见面的弟弟身边停留太久的时间之后,修普诺斯终于是长长的、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这可真是……” 他少有的抱怨了几句,然后转过头去,朝着达拿都斯招了招手。 几乎是不需要任何其他的考虑和犹豫的,达拿都斯凑了上去,甚至是主动的将自己的脑袋凑到了上的掌心下面蹭了蹭,然后才想起来自己都做出了怎样可怕的条件反射。 达拿都斯:……这tm就有些丢人了。 修普诺斯自然是看出来了他的窘迫,并且忍不住为了达拿都斯这样的遭遇而哈哈大笑,眼角眉梢全部都写满了快活的意味在里面,端的是眸光生姿。 “我并不能够待太久的时间,所以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就尽快问好了。” 修普诺斯云淡风轻,仗着这反正也只是一缕根本影响不到本体的残念,开始给达拿都斯大开方便之门。 “你只管问。”修普诺斯怂恿,“只要是我知道的,全部都告诉你。” 那你都这样说了,我可就不客气了。 达拿都斯这样想着,对着自己的哥倒是也不客气,还真的是想问什么就问什么。 “那……” 银发的神明抬起眼来,看向自己的兄长,一字一顿。 “我要怎么样,才能够从这个世界离开,回到我们的那一个世界当中去?” ※※※※※※※※※※※※※※※※※※※※ 只要我还没睡,就不算是第二天!(震声) 呜呜呜这个周好忙的,周末多更新,周末多更新 社畜垂泪.jpg 王庭(七) 第四十章 这可绝对是一个困扰了达拿都斯良久的问题。 因为, 当时也不知道卡俄斯与塔尔塔罗斯究竟是怎么想的……总而言之,在将达拿都斯送往这个陌生的世界当中的时候,他们并没有半分的言及究竟要达到一个什么样的程度的时候, 才会允许达拿都斯返回他们自己的世界当中。 这简直就像是给你预定了考试时间, 但是完全不告诉你考试范围、做练习的时候也不会给你正确答案去参考和对照一样,简直是让人感到头秃和不知所措。 达拿都斯疑心,这其实是根本就没有打算让他回去吧! “啊……这个么……” 修普诺斯“嗯”了一声,觉得有些稀奇, 还有些震惊。 “难道之前大神他们没有和你说吗?” 修普诺斯问。 达拿都斯:……呵呵,他们还真的是没有和我说。 “我记得你以前和我提到过……”修普诺斯沉吟了片刻。 作为一个绝对听话的、无论是大事还是小事几乎都会向自己的半身和盘托出、两个人之间几乎没有什么隐秘存在, 对于彼此的一切都全部知根知底。 即便是达拿都斯在创世神的操作下市场会与修普诺斯分别很久的时间, 但是每当他回去的时候, 都会于漫山遍野的曼珠沙华花海当中, 将头枕在自己兄弟的腿上, 把那些在异世界里面的所遇到的一切全部都事无巨细讲给修普诺斯听。 而每当这种时候, 修普诺斯的面上都会带着淡淡的微笑,伸出手来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理着他的发, 用温柔的嗓音讲那些事情全部都掰开来一点一点的分析给达拿都斯听。 如果我注定没有办法一直陪伴在你的身边为你遮风挡雨、将这些阴谋诡计全部都拦在你接触不到的地方的话,那么至少我希望你能够看明白、能够瞧懂。 这样,当你下一次再遇到相同发展的事情的时候,你就不会因为这些事情而受到伤害。 这便是修普诺斯对于达拿都斯全部的期望。 当我不在身边的时候, 你也一定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要受到任何的伤害。 有赖于这样的原因,所以修普诺斯知道,自己肯定是听达拿都斯说过的——关于这个特殊的、出于希腊神话的世界与希伯来神话的体系交界之处的这个罗马帝国—— “啊。” 他想起来了。 “没有什么特备的要求, 就按照你自己想的去做就好了。” 修普诺斯道。 “就像是你猜测的那样——” 当你注视着不列颠的岛屿沉没于那些战火和鲜血之下, 红龙之子停止了呼吸。半梦魇踏入了永恒不灭的幻想之塔中, 神秘在他的身后遗失和消亡。 等到了那个时候, 你就会自然而然的知晓这一段死亡的音符应该如何弹奏,也就能够叩开回到我们的世界当中的门扉。 他的弟弟并不愚蠢,但是在全都成了精的、于表面的平和之下充满了刀光剑影与层层算计的诸神当中,也算不得聪明。 可是,就是这样的达拿都斯,偏偏在那些涉及到力量的、依靠本能与直觉的地方,却表现的极为敏锐,足以让绝大多数的神明都自惭形秽,落后了何止一筹。 因为他原本就是世界用死亡打造出来的一把刀,而作为武器,只需要足够锋锐、能够将一切的阻拦在其面前的需要斩断之物都一个不留的铲除就好。 至于那些更高深层次的布局与谋划、那些百转千回的你来我往,就全部都是持刀的人需要去考虑的问题了。 “这么简单?” 达拿都斯狐疑。 “就是这么简单。” 修普诺斯笑着回答。 或许是因为他委实是泄露了一些本不该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告知给达拿都斯知道的东西,反噬来的迅速而又悄无声息。 原本拥抱着达拿都斯的那一双手臂开始逐渐变的透明了起来,修普诺斯整个人从脚部开始,在一点一点的化作金色的泡泡溃散掉,会让人不合时宜的联想到小美人鱼消失的那一个童话。 “修普诺斯?!” “嗯?没关系。” 相比起来整个人都被吓得不轻的达拿都斯,修普诺斯倒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很显然是对于眼下这样的情况的发生早有预料。 “我毕竟是透露了未来,会受到惩罚,原本也是情理当中的一件事情吧。” 他看上去对此毫不在意,甚至是可以安慰性的拍了拍达拿都斯的后背。 “不用担心,我既然敢这样做,那么对于我的本体自然是毫无影响的。不过是这一具机缘巧合之下,于诸神退隐之后还能够意外的出现的躯壳溃散掉而已。” 他身体的溃散已经蔓延到了胸口,看上去很快便会完全消失。 金发的神明对此却表现的不以为意,只是勾下来了达拿都斯的脖子,轻轻的吻了一下后者眉心的那近些日子里面才生长出来的、血红色的神印。 “真好看啊。” 修普诺斯低声的笑着。 “那么……以我的名义,为你送上祝福,我亲爱的弟弟,我不可分割的半身。” 有一点金色的光晕从他的身体里面被分离了出来,不受任何的阻碍的融入了达拿都斯的眉心当中。那一抹红色的、像是血痕一样的神印顿时就滚上了一层的金边,看上去宛如天际的火烧云。 而在达拿都斯的那一双银色的眸子边缘,也浮现了一抹淡淡的金光,远远的看上去带有着一种无法轻易用语言去诉说的、充满了异样感的美丽。 “所有的梦境都为你敞开大门,所有的不怀好意都将被美梦所覆盖。” 修普诺斯的声音轻缓,语调柔和,像是怀抱里拉琴的吟游诗人在拨弄着手中的琴弦,颂唱着英雄的史诗,言道落雨烟霞,说那苍山负雪、明烛天南。 “我如果不能够陪伴在你的身边的话,那么至少,我也会守护你的魂体,一切想要攻击你的精神的恶徒,都要先踏过我的梦境之国。” 那些金色的泡泡终于彻底的淹没了他的身影,但是修普诺斯的声音却依旧还在达拿都斯的耳边停留。 “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与你同在。” 这一对双生子——不仅仅是达拿都斯的存在是一个不可复制的奇迹,包括修普诺斯的存在也同样是万中无一。 在几乎所有的、有大量的神明所存在的世界当中,全部都是神明掌控着法则。 但是这些法则却对于同样与法则伴生的其他神明并不凑效,就好像是大家一起超脱于法则的管束之外,谁也奈何不得谁。 可是他们不同——唯有他们是不同的。修普诺斯的乐声足以让神明听到了都陷入沉睡,而达拿都斯更是可以心念一动便赋予其他神明死亡。 他们是兄弟,一母同胞,双生双神。一个侧重于精神方面编织无声无息的梦境,一个侧重于物理方面雷霆手段创造不可脱逃的死亡。 对于达拿都斯来说,精神方面的防御是他的短板,他并不拥有像是雅典娜一样能够堪破世间一切的明眸,会被欺骗、会被隐瞒。 而对于修普诺斯来说,他并不擅长于战斗,在这一方面总是要弱了那么一截,但凡是正面对战几乎很难拥有赢面。 可是这没关系哇。 因为他们还有自己的兄弟在身边啊。 我不擅长的你会帮我补全、我看顾不到的后背你会帮我守护,这样不就够了么?他们原本就是这个世界上面最亲密无间的存在,不分彼此,会长长久久的陪伴在对方的左右。 所以这些原本会成为问题的事情,看上去便也不再是问题了。 修普诺斯的这一点点残响终于是彻底从达拿都斯的面前消失退场,银发的神明抬起手来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从那里面涌上了一阵一阵的暖流,想来是之前修普诺斯的力量涌入的时候还没有被完全消化掉,因此留下来了一点点的后遗症。 “达拿都斯?” 梅林眼看着那个突兀出现的、与达拿都斯拥有着相近的容貌的金发青年就像是他出现的时候那样又突兀的消失了,而与之一同消失的是之前萦绕在他们两个人身边的那一种外人根本就无从插进去的气氛。 于是半梦魇这才淦上前去小心翼翼的搭一句话。 “……嗯?” 达拿都斯听见他喊自己,便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可就是这一眼的对视,却让梅林突兀的哼了一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身影也踉跄了一下。 “……真是的。”他带着些无奈的抱怨,“不要对我用这些能力啊。” ※※※※※※※※※※※※※※※※※※※※ 我觉得我今天可以写出第二章!(昂首挺胸) 达拿都斯与修普诺斯之间的关系大概总结一下就是,一个侧重精神一个侧重无力,合在一起就是无敌x .感谢在2020-08-22 01:24:30~2020-08-22 22:42: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zbyshr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时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火如歌 20瓶;梦、流萤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王庭(八) 第四十一章 “唔!” 在同那一双瞳膜外侧镶了一圈的金边、看上去就像是日冕与银月交织在一起的奇异眸子相互对视的时候, 梅林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嗡”的一声,困意不受控制的涌了上来。 多亏了半梦魇的能力,他好悬的才没有睡过去。 “这可真是……” 梅林苦笑起来。 “不要对我使用这样的能力啊, 我不管怎么说也是一个梦魇哦?” “什么?” 但是对于梅林这样的话语, 达拿都斯却是表现出来了一片的茫然,像是完全不能够理解梅林的这来得有些莫名其妙的指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十分擅长察言观色的半梦魇便多看了达拿都斯几眼,在确定了对方并不是要耍着自己玩、而是真的在这件事情上面一派无辜的时候,他不免开始疑惑了起来。 “你不知道么?” 梅林说。 “刚刚在与你对视的那一瞬间, 我感受到了某种突如其来的袭来的困意……如果不是因为你只是出于无心、而我又刚好身上流淌的有梦魇的血液的话,那么现在我就不是站在这里和你说话了。” 而应该是躺在地上呼呼大睡。 梅林在心底默默的补上了后半句话。 “啊?” 达拿都斯闻言, 非常明显的愣了一下。 “我没有这样的能力啊。” 他这样说着, 但是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 抬起手来在空中一招, 顿时就有一面泛着光的、能够充当“镜子”的这么一面东西出现在他的面前。 达拿都斯低头朝着镜子里面这么一瞅—— 然后自己把自己给吓了一跳。 “嘶……这怎么回事……” 达拿都斯对着镜子仔仔细细的扒拉着自己的眼睛——主要是在看眼睛周围的那一圈金色的镶边, 对于自己的身上出现的异样似乎并不以为忤, 反倒是有些兴致勃勃的意味在其中。 达拿都斯的手指轻轻的拂过自己的瞳膜,感受着那其中正在缓缓的流淌着的力量, 觉得自己大概明白了这当中的那些奥秘。 “刚刚那个——是我的兄长。” 达拿都斯道。 “他的能力是掌管睡眠,并且将这样的能力分给了我一部分,现在看来是全部都集中在眼睛上面了。” “因为这样,所以你刚刚在于我对视的时候, 才会感受到困倦吧。” 达拿都斯实际上并没有多少歉意的冲着梅林笑了一下。 这话可不是他在诓骗梅林,而是因为修普诺斯深知自己不要指望达拿都斯真的可以将自己分过去的那些力量好好使用、融会贯通,所以索性采取了一个简单粗暴的方法——也就是, 把自己分给对方的那一部分力量和权能全部都聚集在了达拿都斯的眼睛上面。 用一个更加通俗易懂一些的形容来描述的话, 就是修普诺斯将达拿都斯的眼睛制作成了一双独特的【魔眼】, 作用效果是无差别的催眠。 至于梅林能够抵御这种能力, 一方面是因为他本身拥有的梦魇血统正好是系出同源,所以多少起到了写作用,而另一方面的原因则是……达拿都斯眼下在与他对视的时候,并没有刻意的去调动这一项能力,因此才算是给了梅林些许的脱逃以及挣扎的机会。 但是,当然,如果达拿都斯当真有心的话,那么大概不会显少有谁能够逃脱掉来自于睡神的催眠。 ……至少梅林不能。 “是这样吗?” 梅林深吸了一口气,摇着头苦笑。 “那还这是了不起的能力啊。” 而在梅林的心里面,则是又有着另外的盘算。 如果连身为半梦魇的、天生便对于睡眠和梦境拥有着的自己在面对那一双眼睛的时候都无从抵挡的话,那么这个世界上面,真的还有谁能够从达拿都斯的注视下脱逃吗? 梅林很快便就这个问题,自己给自己做出了答案。 当然没有。 人类不行,妖精不行,贤者不行。 而他也不行。 于是梅林便忍不住的露出来了一个不是多么好看的更加接近于是“苦笑”的表情来。 “这可真是……” 他摇了摇头。 “这可真是,让人意想不到的馈赠啊。” 然而让梅林都感到吃惊的是,达拿都斯的面上是一片的茫然,还夹带着些疑惑,像是完全不能够理解梅林的这一番感慨究竟是从何而来。 梅林甚至觉得自己从对方的那一双眼睛里面看见了诸如“就这吗”“这算什么了不得”“他是不是没有见过世面”“未免也太可怜了吧”这一类的情绪潜藏其中,并且丝毫不打算加以掩饰,就那么清楚明白的展示给了梅林看。 梅林:……嚯。 我和你讲哦!听说过什么叫做“何不食肉糜”吗!说的就是你这种人! **** 无论梅林的内心对于达拿都斯抱有了多少的腹诽,他们的旅途还是需要继续。 只不过,在这当中,似乎出现了那么一点点小小的意外…… 因为他们不过是刚刚踏上罗马的地界、才来到了一个并算不上繁华和富庶的边陲小城的时候,顿时就有乌拉拉的一群人驾驶着马车冲了过来,并且稳稳的停在了他们的面前。 “梅林大人。” 从马车上面走下来穿着华服、佩戴着黄金和宝石打造的首饰、仅仅是这样看着都显得十分昂贵和高级的罗马贵族,踏着高靴来到了他们的面前,随后伸出手来,似乎想要给梅林一个热情的拥抱。 梅林闪躲开来,看上去对于这样的行为并不感冒。 “埃萨克侯爵。” 梅林回以对方笑容。 “您这样匆匆的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哦,事情,是的,当然。” 埃萨克侯爵道。 “我奉陛下之命,前来邀请您。” 他这样说着,稍微侧了侧身,露出来了身后的马车。 “请吧,梅林大人。” ※※※※※※※※※※※※※※※※※※※※ 只要我不睡!这就不是第二天!那么这就是【今天】的更新! 王庭(九) 第四十二章 直到坐在马车上之后, 达拿都斯才有些迟钝的意识到,梅林那所谓的【贤者】的称呼,可不仅仅只是在混乱的英伦半岛上流传, 而即便是在这拥有着自己的信仰、神殿和祭司, 侍奉神明的高高在上的罗马人当中也同样吃香和被认可。 这些大张旗鼓的、用十分高的规格和待遇来迎接他们一路前往罗马的王城的罗马贵族们,便是目标明确的冲着梅林而来的,并且看上去对待梅林的态度也恭敬有加。 这可实在是让达拿都斯觉得惊讶,因为在这个时代当中, 罗马毫无疑问是用自己的铁骑踏遍了整个欧洲大陆,包括梅林所来自的、那目前被分裂割据、有数十个大大小小的国家所分别统治的不列颠半岛。 时至今日, 不列颠半岛上的这些大小国家都依旧需要向罗马缴纳一笔数额不小的岁贡, 这个庞大的帝国就是驱散不开的乌云和阴影一样牢牢的压制在他们的头顶, 几乎要让人喘不过气来。 而有赖于这样的强大的国力, 所以罗马人自然而然的对于这些在自己统治之下的国家中的人不是多么的看得起和尊重。 而正是因为出于这样的背景环境, 所以当他们是发自真心的表现出来了对于梅林的敬重的时候, 才会更加的让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毕竟……这可是那个罗马哦?那个高傲的、也同样拥有着支撑自己的这一份高傲的实力的罗马哦? 如果说罗马本身并无强大的幻想种坐镇那么也便罢,然而实际上是, 罗马拥有着传承千年的神殿和信仰。 在罗马每一座大大小小的城市里面都会有神殿伫立、并且有着祭司在神殿当中侍候神明、向世人传播来自于神的信仰与福音。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梅林居然依旧能够得到这般的追捧和尊重…… 很显然,这家伙可不像是他自己嘴上所自谦的那样,不过是“区区一个魔法师, 得赖信任有着一点小小的名气,不足挂齿”而已。 “贤者大人?” 达拿都斯喊了一句,话语间带了些玩笑的意味在里面。 梅林叹了一口气, 很是有些无奈, 看上去对于他这样的调笑显得有些无可奈何。 “您就不要和我开这样的玩笑了……” 虽然对于达拿都斯的真实身份并不明了, 但是仅仅是凭借着之前的那个一看便与对方关系密切的金发青年居然能够轻易的就将那样的——足以让身上流淌着梦魇的血统的自己都无法抵抗——沉睡的力量交赠和送予, 但是以此去管中窥豹,都可以大概的推测和揣摩,对方拥有着何等的力量。 至少,是足以让梅林无法反抗的力量。 而并非是自我的夸大,虽然平日里并不会表露,可是梅林清楚的知道自己自己的力量在当世,大概是个什么样的程度。 即便不能够说是举世无敌,可不管怎么算,也必然是在第一梯队的。 那么,在此之上依旧是能够轻轻松松的、用送出去的力量都可以碾压梅林的修普诺斯、以及他的兄弟达拿都斯的身份……可就很让人觉得好奇了,不是吗? 所以眼下,对于达拿都斯这样的话语,梅林可是一点也不想接。 受不起、受不起。 半梦魇叹着气,转过头去看这辆马车当中除了他与达拿都斯之外坐着的第三个人,面上带上了端庄而又疏离的笑容:“那么,埃萨克侯爵您找我,又是有什么事情呢?” “实际上……” 这位伯爵大人拥有着金色的头发和翠色的眼眸,五官比起常的罗马人来要显的更加的清秀一些,眼睛里面像是总含着一抹不是多么明显的、但是却又自然而然的流淌了出来的忧郁。 他看上去就像是画像当中的人一样。 “的确是有一些非常苦恼和棘手的事情需要得到来自于您的帮助。” “啊。” 但是梅林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就答应下来,反倒是说起来了别的话题。 “这样真的好吗?” 他用那一双晶紫色的眸子注视着这一位埃萨克伯爵,但又像是在从这一位伯爵的身上看着其他的一些什么。 “您这样做,神殿是知情并且允许的吗?” 梅林偏了偏头,耳坠上面的那长长的流苏在他的肩头轻轻的扫过:“虽然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非常需要在意的事情,但是对您来说,神殿的意见还尚且做不到完全无视吧?” “这一方面,您完全不用担心,梅林大人。” 埃萨克伯爵“呵呵”一笑,面上是成竹在胸的表情。 “因为我这样做是得到了来自于王的许可的……” 这一位俊美的伯爵大人的面上,有那么一瞬间闪过了极为晦涩的表情。 “神殿也应该知晓……在这个神明已经消匿了踪迹成百上千年、根本就已经不再对人类做出回应的现在,他们也多少应该有所收敛了。” 是的。 虽然皇帝掌有着无上的权利,但是却也说不出一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因为君权乃是神授,无论皇帝如何的高高在上,但是神殿却永远都稳稳的压了那么一头。 这样的情况,任何一位稍微有些雄心和抱负的皇帝,相比都不能够容忍吧。 那么,在神明已经显少做出回应、神权开始逐渐衰落的现在,皇帝想要拿回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权利,似乎也是一件无可厚非的事情。 可是绝大多数的百姓显然并不能够理解上层之间的这一种你来我往,那么……如何寻找一个合理的、说得过去的解释来名正言顺的将自己想要的夺到手,便成为了一件需要去好好操作的事情。 那么第一步,首先就是好教那些自视甚高的、眼睛都要长在脑袋顶上了的神殿祭司们知晓,他们现在,可不再是更早的那些神明与人类共存的年月里面,拥有着无上的地位的时候了。 他们的存在已经并非不可或缺,而是随时都可以被轻而易举的顶替掉,就比如——闻名遐迩的大魔法师梅林。 达拿都斯……达拿都斯虽然旁听了全部,也多少猜出来了如今掌管罗马的这一位皇帝都在动着些什么样的心思,但是他却并不在意。 虽然说这样做是在让诸神的信仰旁落、人类妄图从神明的手掌心当中逃离,削弱神明对于世界的掌控力。但是那与他有什么关系? 就算是按照罗马神话与希腊神话之间的关系,这罗马想来也是希腊诸神掌管下的一部分,可是难道人类还回去信仰冥府的神明——去信仰死亡吗? 达拿都斯觉得就算是用脚趾头想一想,这都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他完全不上心。 更何况,死亡原本就是孤寂的,不需要陪伴,不需要侍奉,更不需要被理解。 总结起来一句话就是…… 他奥林匹斯的房子塌了又关我们冥府什么事?? 越级碰瓷可都不带这么玩的。 因此,对于这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人类妄图挥起锄头来挖奥林匹斯诸神的墙角的行为,达拿都斯的反应是:好啊!继续!还可以更激烈一点! 看他的那副样子是恨不得抱一捧爆米花陪着肥宅快乐水看戏了。 这种达拿都斯都能够很快的便想明白其中的关键的事情,梅林显然更加能够轻易的看透其中的关窍。他面上笑容不变,但是肯定也不是怎么想要掺和进这一摊浑水当中。 所以,尽管埃里克侯爵暗示的十分明显,甚至于这完全就已经是明示的地步了,但是梅林却是八方不动的仿佛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那么,埃里克大人。” 半梦魇轻声的道。 “您时时刻刻的关注着我的行踪、又在我来到罗马的第一时间便不远万里的亲自前来邀请我去王城,是发生了什么需要得到我的帮助的事情呢?” 对于梅林这样的完全不打算配合的行为,埃里克侯爵或许心里面是有些想法的,但是这样的老狐狸当然不会在面上表现出来。 他也只是暂时先略过去了这一个梅林眼见着并不准备谈的话题,留待日后再做商议,转而顺着梅林的话接了下去。 “是的。在如今的王城当中,的确发生了了不得的事情。” 埃里克伯爵垂下眉眼来。 “突然有一天开始,王城里面的蝙蝠开始增多;贵族家的漂亮小姐们陆续失踪,再不见踪影。” “即便是很偶尔的有一两个有幸被寻了回来,但是她们也陷入了长久的沉睡当中,面色苍白有如石像,四肢冰凉,心脏跳动的幅度缓慢,几近于无。” “而就在数日之前……” “陛下最宠爱的小公主,失踪了。” ※※※※※※※※※※※※※※※※※※※※ 感谢在2020-08-23 00:54:14~2020-08-23 22:07: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zbyshr、双木、猫咪喵喵喵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猫咪喵喵喵 36瓶;再来一杯、依依、浴水涅槃 10瓶;陌上琼 2瓶;不是吃货才怪、42665551、梨悠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王庭(十) 第四十三章 这件事情原本并没有闹到这么大的——在那一位最受皇帝宠爱的小公主失踪之前。 或许在此之前有着不少的平民家族的姑娘失踪, 但是那并不会被放在心上。毕竟只不过是区区的平民而已,怎么可能为了他们去费时费力的调查走访、甚至是付出不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去大肆的搜索呢? 所以,或许这种年轻貌美的少女无辜失踪的事情其实已经发生了很久, 但是因为某些众所周知的原因, 所以一直都不曾被向外披露过。 直到贵族家的小姐们也开始频频遇害,这性质恶劣而又糟糕透顶的事情才终于浮上水面;而在皇帝最宠爱的小公主,琉克茜娅也失踪之后,这一整个国家总算是将如何解决这个事情给提上了日程。 梅林在听闻这些前情的叙述的时候, 眼睫轻微的颤动了一下,谁也看不透他的内心究竟都是怎么想的。 “这样的话, 难道陛下没有去求助神殿吗?” 梅林问。 埃萨克侯爵登时便发出来了一声短而急促的冷笑, 看上去像是对于被梅林提起来的神殿十分的不屑的样子。 “呵。” “他们要是能起到些作用的话……” 埃萨克侯爵的声音百转千回, 给人留下来了无数的空间和余地去尽情的猜测在那之后所隐藏着的诸般的更深层次的意味:“陛下想来也不会这么迫不及待的就要下手了。” 他这话说的轻飘飘, 可是其中所蕴含的那些更深一层的含义却实在是想一想都会让人觉得头皮发麻。 只是这些人类之间的算计, 在作为幻想种的妖精面前却实在是有如尘埃一样, 既不沾染他们的身上,也同样不会对幻想种有什么别的影响。 他们毕竟是与人类的生存习惯完全不一样、生存领地也并不重叠的另外一个世界的生灵, 与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也很难能够去理解人类分明只有那样短暂的生命,但是为什么却一天到晚还在这些并不是多么重要的缥缈虚幻的身外之物上汲汲经营,虚耗自己本就不多的时光。 这是长生种与短寿种之间最根本的差别。 ***** 作为那一个繁华的罗马的王城, 自然有着能够与这样的名号配得上的奢华。马车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王宫,埃萨克侯爵代为引荐,要带着他们去王宫里面面见皇帝。 “这一位……” 埃萨克侯爵有些迟疑的望向了达拿都斯, 有些拿捏不准应该如何安置对方。 诚然, 如果达拿都斯只不过过是区区的凡人的话, 那么自然不会需要埃萨克侯爵费尽心思的去考虑这些。即便是看在梅林的面子上将对方一并带来王城, 但是之后只需要随便的往什么地方一放就可以了—— 然而。 埃萨克侯爵转过头去,小心而又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下达拿都斯。看他那一头明显区别于人类的银色的长发,也看他那完全是人类所无法比拟的俊美无俦的面容。 毫无疑问,这与梅林结伴而行的、此前从来不曾听闻过对方的事迹与存在的同伴,也是一位幻想种。 那么,即便是一国的侯爵,但是埃萨克侯爵也并不敢因此便去轻易的开罪对方——并没有这个结仇的必要不是么? “无妨。” 达拿都斯看了他一眼,多少有些明白对方在纠结些什么,便略一点头给出了回应。 “我自己去城里面看看好了。” 他这样的选择无疑让埃萨克伯爵长长的松了一口气,面上复又带上了笑容。 “那么,之后我来接您。” 他这样允诺着。 马车一骑绝尘,载着梅林与埃萨克伯爵一路远去,徒留下达拿都斯一人在原地。他看了一眼马车消失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转过身去走自己的路。 “那么……” 他面向那繁华的街道,眼神复杂而又怀念。 “这便是,人类的集市与街道啊。” 是他曾经作为人类所熟悉、但是又在成为神明之后一度远离了的,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 当达拿都斯在市集上行走的时候,可以轻易的就察觉到周围人的目光或明或暗的落在了他的身上。 这样的事情的发生并不会让人感到意外,因为无论是他那一头过分引人注目了的银发,还是那一张袁飞人类所能够拥有的异样的美的面庞,都明明白白的昭示着他并非是人类的、这样的的身份,那么可不是会迎来他人的围观和打量。 要知道,这里是罗马的王城,乃是神权与王权尽皆汇聚之所。 换成一个更加通俗易懂一些的说法便是,即便如今神权眼见着在逐渐的衰落,但是在这王城当中,却依旧是保有着最高的神权,以至于哪怕是作为一国的掌控者的皇帝再怎么不满,可是也没法当真奈何他们什么,而只能够想方设法的徐徐图之。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所以罗马的王城是妖精与幻想种们最不愿意踏足的地方——因为那里是罗马祭司的地盘,无论是谁去了想来都讨不得好。 而一般来说,也没有谁愿意当真去和那些难缠的、拥有着神明眷顾的家伙们真的对上,因为那注定不会是什么好的对战体验。 有赖于这样的背景条件,所以实际上,要在罗马王城见到幻想种实际上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甚至是几乎不可能出现的事情。 然而对于这一切,达拿都斯却都不知晓、也不在意。不如说,如果真的有神殿祭司要来讨伐他这个“幻想种”的话,那才是让人觉得啼笑皆非和几乎要笑掉大牙的一件事情。 毕竟,虽然身为冥神,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也同样是神话史诗当中的一员、是被信仰和供奉的、敬畏和膜拜的诸神当中的一员。 这要是打起来了……那才真的是有大睡冲了龙王庙的效果。 总而言之,因为他非人的身份,走在这罗马王城的街道上,居然硬生生的给走出来了清场的效果。 ……这可就和达拿都斯想要的逛街效果截然相反了。 但是他又转念想了想,自己或许的确也不该过多的苛求什么。在很早的时候达拿都斯便已经清楚的意识到了,自己如今已经再非人类,那么便也不要在得到了这样的力量、这样的地位和尊贵的身份的同时,还过于贪心的奢想着要将作为人类的时候的便利也一并握在手中。 或许有人会说出“我全都要”这样的丝毫不掩饰贪婪的话语,但是作为的确是拥有着将这一份贪婪变成现实的力量的达拿都斯,反而是佛系、看的开,并不过分的奢求。 十分突然的,达拿都斯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他的鼻尖微动,嗅到了空气当中传来的血腥味,还有伴随着血腥味一同传来的糜烂花香。 于是,闲着也是闲着的达拿都斯脚步一转—— 去凑个热闹好了乛乛 ※※※※※※※※※※※※※※※※※※※※ 祝看文的小天使们七夕快乐~评论抽20个红包权当祝福ww 还是那句话,只要我没睡——! .感谢在2020-08-23 22:07:43~2020-08-24 18:18: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挚爱无cp 80瓶;g 12瓶;白板红中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王庭(十一) 第四十四章 鲜血的气息实际上并不是多么的浓郁, 至少除了达拿都斯之外,没有任何的人察觉到这并不寻常的、在暗处发生的事情。 并且对于达拿都斯来说,他实际上也是先感知到了死亡的气息, 然后才将注意力放去了那边, 之后察觉到了那些被遮掩在无数的气息和噪音之下的哭喊。以及血液渗出来的时候的味道。 要去看一眼吗?银发的神明有些倦怠的想着,却是在某一刻眉眼微动。 嗯……这种力量的感觉是…… 达拿都斯歪着头想了想,决定这事儿他还是参与定了! 因为从那边隐隐约约传来的某种气息……实在是有些微的熟悉,让达拿都斯不能不在意。 于是, 那些原本还在暗搓搓的打量着这有着稀世的容貌、美的不像是人间所应该有的殊色的幻想种的人们突然发现,不过是眼前一闪的功夫, 那一位银发幻想种的身影便在眼前消失不见, 原地空荡荡的, 仿佛从来都不曾有人出现过一样, 徒留下来了那些一直注视着他的人在惊疑不定的茫然四顾。 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就不见了? 甚至是有人在心底暗暗惋惜, 毕竟拥有着那样的容貌, 即便是在幻想种当中想来也是不多见的。 欣赏美几乎是被刻印在任何一种生物的本能之中的,更何况那可是身负法则的神明。即便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视线也一样会无意识的就被对方吸引,根本舍不得从他的身上挪开。 而看见了达拿都斯的,显然不仅仅只有这些街道上抛头露面的平民们。 “那是谁?” 在神殿中那一座最高的建筑物的顶层,有人一直在借着推开的窗户, 默默的看着那个在街道上面行走的银发的身影,眼睛一眨也不眨,像是生怕错过了哪怕是一秒的、看见对方的机会。 直到达拿都斯的身影从街道上面消失, 他才有些失落的收回视线, 转而淡淡的开口询问:“那是谁带回来的?” 因为神殿存在的缘故, 一般情况下, 可没有几个幻想种愿意靠近罗马的王城。 更不要说是……这样看上去便美丽而又强大的、稀世罕见的幻想种。 他的身边原本并没有其他的任何人,但是,当这一位披着白袍、戴着繁复的金饰的、仅仅只是这样看上去都会觉得他尊贵无比的人开口之后,只见在他身后,帘幕垂下来所造就的那一片黑暗的阴影当中顿时就传来了响应的声音。 “大祭司大人,那是埃萨克侯爵带回来的客人。” “埃萨克?” 大祭司“哦”了一声,看上去有些不置可否。 “他不是向来对这些都保持距离吗?” “准确的说,那是贤者梅林的同伴,而埃萨克侯爵的主要邀请对象也是贤者梅林,这一位未知姓名的幻想种应当只是附带。” 隐匿在阴影当中的人这样说道。 “贤者梅林么……” 大祭司微微的闭上了眼睛,像是在思考着一些什么。 “他们现在去了哪里?” “埃萨克侯爵带着贤者梅林去了皇宫。” “皇宫……原来如此。” 大祭司的食指屈起,不紧不慢的叩着窗楞,不知道在想着一些什么。 “继续盯着皇宫那边的动向。”大祭司这样吩咐完之后,稍微的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再派人去看看,那个银发的幻想种是什么情况。” “是。” 黑暗当中的人领命。 “琉克茜娅公主那边怎么样了?” 他又问。 黑暗当中的那一道暗影稍微的沉默了一下之后,才回答了他的问题:“……还是像之前一样。” “也就是说依旧没有消息吗。” 这一位大祭司素白的手指轻轻的拂过了窗楞,低笑了起来——只是如果有谁现在能够看见他面上的表情的话,那么便会发现,这笑意根本就不达眼底,甚至是还带有着某一种微妙的、嘲讽的意味在其中。 “这样可不行啊。” 大祭司伸出手来,从一旁的花瓶当中抽出来了一只今日刚刚才被侍女放进去的花枝。那花朵上面还沾染着露水,看上去实在是可怜有可爱。 大祭司随手将那一支花朝着一旁丢了出去,本该是柔嫩的花枝却像是坚硬的铁条又或者是钢筋一样的,直直的插入了墙壁当中。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的话,又要将我们神殿的面子置于何地呢?” 大祭司用温柔好听的声音这样轻声的喟叹着,但是那黑暗当中的黑影却是因为他的话而不自觉的浑身颤抖了起来。 那与其他的一切都无关,而单纯只是因为某种积年累月之下所被培养出来的习惯……亦或者说是恐惧。 无论看上去是怎样的光风霁月、天人之姿,可是这一位统管了整个罗马境内全部的神权的大祭司大人的手段,可不像是他外表看上去的那样纯白无瑕。 “贤者梅林……我们的皇帝陛下的眼光,还真是不错啊。” 大祭司的声音听上去简直是温柔隽永,但是那黑影却是止不住的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在发寒。 “如果不能够好好的解决这一件事情的话,那么陛下可是就有顺理成章的理由对神殿大刀阔斧的进行改革了。” 他看着窗外达拿都斯消失的那个方向,并没有回头,只是问:“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是!琉克茜娅公主必然将会在贤者梅林之前,由我们神殿送回!” 黑影身形一凛,高声回话。 大祭司笑了起来:“声音那么大干什么?我又没有在训斥你。” 他这样说着,像是倦怠一样的摆了摆手。 “好了,你下去吧。” 黑影领命而去,听见大祭司在自己的身后用含笑的声音道:“不要忘了那个将那个银发的幻想种的消息尽快送到我的面前来。” 毕竟是那样难得一见的、气质容貌都俱佳的美人,身上又带有着难以轻易用言语去描述的、让人无比在意的魅力,那么会被吸引,会上心和在意,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在这空无一人的阁楼顶层,大祭司笑出声来。 他的笑声经由墙壁反射、回荡,在这空荡荡的阁楼当中听起来,居然是有了些吓人的意味。 “贤者梅林的同伴吗?” “那看上去,可当真是一个美丽而又强大的幻想种啊。” 大祭司用手指一寸一寸的抚摸着窗楞,倏尔道:“不过,居然就这样擅自的、大摇大摆的进入了罗马的地界,可真是一个……” “不懂事的孩子。” 罗马所有的城市都立有神殿,祭司与神权毫无疑问对于这一片土地拥有着绝对的覆盖与控制权,甚至连王权都不得不避其锋芒。 而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所以除了梅林这样的、即便是在人类的社会关系当中都受到了绝对的尊重并且享有盛名的混血种之外,幻想种的妖精们实际上显少会靠近罗马的领地,甚至是连接近都不会接近。 因为,一旦被发现了的话,那么将会迎接来的后果就只有被神殿抓捕。 至于被抓捕之后会发生的事情…… 因为所有的被抓捕的幻想种当中,没有任何一个再被见到过的缘故,所以谁也不知道,那会是怎样的后果。 唯一能够被确定的就只有,那可绝对绝对,不会是什么好的体验。 大祭司朝着窗外的天空伸出手去,然后一点一点的,缓缓的收拢了五指,就像是要将一整片的天空都握在自己的掌心当中一样。 “那可真是一个好看的孩子啊。” 大祭司这样摇头叹息着。 “想来,即便是神明……也会喜欢的吧?” ***** 即便是罗马这样的强盛的帝国、即便是这个繁盛的国家的王都,也一样是存在着阴暗、潮湿、寂静而又近乎于是与世隔绝的小巷子的。 达拿都斯足尖轻点,几个起落之间便已经轻盈的落在了小巷当中,银月一样的发色像是给这阴暗的巷子里面都添上了一抹的光亮。 在达拿都斯的面前,是背对着他的、长身鹤立的黑发男子,披着长长的黑色的外袍,从他的臂弯里面露出来了一小截洁白纤细的、属于女性的手腕。 空气当中弥漫着鲜血的味道。 “啊。” 那背对着他的男子似是十分苦恼的叹了一口气。 “有不受欢迎的、不请自来的客人造访啊。” 他转过身来,那一张过分苍白的面容、连带着猩红的眼瞳和唇边两颗尖尖的獠牙便一同撞入了达拿都斯的视野当中。 “是没有见过的生面孔啊。” 他感叹着。 “你要路见不平吗?” “小家伙。” ※※※※※※※※※※※※※※※※※※※※ 上一章的七夕红包已经发出~不管收没收到,都祝七夕快乐~ 说到七夕快乐呢,我遇到了些很狗的事情。 都是关于那个“孤寡”叫的□□。 第一个事情呢,是今天刚过零点的时候。我不是那时候还在写更新……就没有看除了码字软件之外的其他东西,所以我那个时候还不知道这个让人暴躁的□□。 我朋友戳了戳我:去看微信,我给你点了个七夕礼物。 我:嗯?? 然后我打开了微信。 一只□□冲着我孤寡孤寡叫。 我:呵(磨刀) 第二个事情呢,是关于我的某一个手账亲友群。 不知道谁开的头,她们在互相点□□(。 我们的团长被无辜的牵连了进去,她恶狠狠的笑了:我要让这个□□后悔接我这一单! 她找□□,下单了一百分钟的孤寡:) □□:姐我错了。 □□:姐你放过我吧。 □□:姐你去找另一个□□怎么样qaq *** .感谢在2020-08-24 18:18:42~2020-08-25 21:33: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in陌久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乌拉乌拉 35瓶;蓝蓝路啦、梦里不知身是客 10瓶;杯无 7瓶;墨幽、欧诗若、八一 5瓶;九千胜 4瓶;等待更新的人 2瓶;崽子不是崽儿、xz今天糊了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王庭(十二) 第四十五章 等等? 小家伙? 达拿都斯确确实实的是被这给惊讶到了, 以至于一时之间居然都找不到什么话来做出一个应对。 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不免就觉得这事情实在是有些过于可笑了。 “你是在……喊我?” 达拿都斯感到了一阵的啼笑皆非。 那男子手一松,就有一个穿着繁复而又华美的宫裙的豆蔻少女从他的臂弯当中缓缓的滑落, 面色有些过分的苍白, 被稍微的褪下了一些的脖颈处衣服下露出来了一小截洁白纤细的脖颈。 但是比起这一小截属于少女的修长脖颈来,更加显眼和引人瞩目的却是那在一侧的脖颈上面的两个小小的、被刺穿了的洞,眼下正在从里面朝外冒出血珠来。 因为失去了支撑,所以少女的身体软软的倒了下去, 裙摆摊开来,看上去像是一朵开败了的花, 带着某种难言的倾颓的美。 但是无论是达拿都斯也好, 还是那似是以鲜血为食的男子也好, 却都对这一幕景象视若无睹, 压根就没有分出半分的在意来;或许对于这些并非人类的、拥有着强大的力量的异种来说, 人类的生命渺小而又短暂, 实在不是什么需要被放在眼中留意的存在。 “真是稀罕啊。” 男人一双眸子猩红,像是盛装在琉璃杯当中的血液。他微微的偏过头去, 看向了达拿都斯,声音里面带着夹杂了嘲讽的笑意。 “现在居然还有幻想种敢踏上罗马的地界吗?” 达拿都斯掀了掀眼皮,“呵”了一声。 “怎么。”他问,“难道你就不是幻想种吗?” 言下之意, 大家半斤八两,全都一样。 达拿都斯的目光扫过了一旁地面上的少女,复又抬起眼来, 看向了自己面前的那个男子。 “最近那传的沸沸扬扬的少女失踪事件, 是你做的?” 他问。 男子既不肯定也不否定, 只是上下打量着达拿都斯, 倏尔一笑:“怎么?你要给人类站街吗?” “不,随口一问。”达拿都斯眉眼微动,“要和你对线的另有其人,还牵扯不到我身上来。” 这原本就是梅林的事情,而达拿都斯也并没有什么要代替对方去处理的助人为乐的心情。 而且他会找过来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因为…… “你身上的力量……”达拿都斯问,“你和那个叫路西法的家伙什么关系?” 在他问出了这样的问题之后,肉眼可见的,男子的神情产生了些变化,之前的那一种看什么都懒懒散散的、毫不上心的表情被替换成为了另一种谨慎和认真的神色。 这一种变化自然是没有被直接的放在面上,但是却依旧能够从眼角眉梢的一些十分细微的幅度改变当中窥见些许,让人知道对方大概并不像是他竭力所想要掩饰的那样对此当真是无动于衷。 “路西法陛下?” 他像是这才终于认认真真的将面前的这看上去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银发幻想种放在眼中。 “你是如何……认识路西法陛下的?” 男子一边同达拿都斯搭话,一边不着痕迹的打量着他,并且开始疑心,自己是不是看错……或者算漏了什么。 这黑发血瞳的男子正如他的外貌那样并非是人类,但是也不是什么普通的幻想种。他是昔日人类的始祖亚当与夏娃的长子,被神明所厌弃和诅咒、依托着黑暗以鲜血维生的逆行者,一切血族的始祖,地狱第十八层那八十一柱的大恶魔之一。 可是眼下,他居然从区区一个凡间的幻想种的口中听到了那一位君临整个地狱的万魔之王的名字……这如何不让该隐觉得精神紧张了起来? “啊,你果然和那个家伙有关系。” 该隐看见自己面前这银发的幻想种唇角动了动,露出来了一个不知道为什么,让他的背脊突然一阵发凉的笑容。 该隐听见达拿都斯用充满开心的语气道:“这可真是太好了。” 什么太好了? 该隐尚还没有理解达拿都斯这一句话当中的意思,就觉得自己眼前一花。当视网膜上再一次的捕捉到达拿都斯的身影的时候,对方已经是来到了他的近前来,甚至是根本就不给该隐反应的时间。 这一位血族的始祖只来得及操纵血液紧急的树立起来一道用于防御的屏障,寄希望于能够凭借于此去稍微的阻拦一下达拿都斯的动作。 但是——那注定是徒劳的。 甚至都不需要动用武器,达拿都斯不过是漫不经心的信手一挥,那些树立起来的厚厚的血壁便尽数崩毁碎裂,轻易的就像是玻璃那样脆而又不堪一击。 等到该隐再捕捉到达拿都斯的下一个动作的时候,就已经是对方的手指毫不留情的掐在他的脖子上面用力收拢、几乎都要就这样一把直接掐断他的喉咙了。 “咳咳……” 该隐并不是没有了空气便无法存货的种族,但是被这样死死的卡住咽喉的话,无论是谁都会觉得无比的难受的。 他并没有从达拿都斯的身上察觉到任何的杀气,可是考虑到对方能够如此轻易的就将自己制服,或许对于这个之前被他小瞧了的陌生人来说,要将自己磨砂2也不过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实在是用不着刻意的去释放什么杀气。 该隐顿时便苦笑了起来,毕竟联想到这种事情,可实在是不会让人觉得心情愉快。 毕竟他的小命还在对方的手里面被握着呢?! 但是好在……该隐想,面对这样的情况,自己倒也并非是全无应对的手段。 只见那原本还被达拿都斯所牢牢的掌控着的该隐居然能够冲着他勉强的勾出来一个笑容。 “之前看轻于您,是我的不对。” 能够让自己毫无反杀之力的就被制服,他该隐的确是没有任何的看不起对方的资格……而达拿都斯也的确是应该得到来自于他的尊敬。 这与其他的一切都无关,而单纯的只不过是强者与弱者之间的某一种相处的方式而已。 只见在该隐这样说着的同时,他的身形在原地轰然炸开来,化作了无数的飞舞的、拥有着灰黑色的绒毛的蝙蝠,两颗尖尖的牙露在了外面,恍惚间会让人觉得那牙齿是不是在反射着寒光。 达拿都斯此前握住的是一个类人的生物的脖颈,而此刻对方化作了这无数的蝙蝠,那么达拿都斯自然是再不能将其单手桎梏。 这些蝙蝠扇动着膜翼,发出了刺耳的声音,仅仅只是这样听着都会忍不住的觉得心头会产生出某一种莫名的烦躁来。 该隐的声音似远似近,在他的耳边响了起来:“但是很遗憾,仅仅只是则严格手段的话,似乎还没有办法抓住我。” 达拿都斯的眼皮就狠狠的跳动了一下,接着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里面便不免多出来了几分的凉意。 “是吗?” “你是这样认为的?” 几乎就是在他的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周围的空间像是在一瞬间被结晶化,成为了某种能够被切实的触及的、固体化的存在。 那些密密麻麻、数量可怖的蝙蝠顿时就全部都被围困在了这一片结晶化了的空间里面,像是无头的苍蝇一样的乱撞,根本就找不到任何的、能够逃脱出去的可能。 达拿都斯的眉微挑,看着那乌压压一群的蝙蝠,露出来了似笑非笑的神情。 “怎么。”达拿都斯问,“现在再说啊——我没有办法抓住你?” “当真是……太可笑了。” 达拿都斯的眉眼间在一瞬间染上了煞气,原本还略显冷淡了一些的眉眼因为这一抹煞气而瞬间显得生动和鲜活了起来,像是原本游离在世界之外的谪仙人在那一瞬间被涂抹了极致的色彩,甚至是带有着某种邪异的意味在其中。 只见他看上去漫不经心的收拢了自己的五指,只见周围那些半透明结晶状的空间在一瞬间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外力挤压一样的破碎了,而与之一同破碎的还有同样被封存在这一整片空间当中的那无数的得蝙蝠。 蝙蝠破碎的尸体跟随着结晶化的空间一起摔落了下来,掉在了地面上。那些破碎的蝙蝠尸体全部都消散掉,化作了黑色的烟气,随后在半空当中汇聚在一起,最后成为了半跪在达拿都斯的面前的、唇角挂着血迹,已看上去就是受伤不轻的模样的该隐。 “来啊。” 达拿都斯走到他的面前,用脚踢了踢该隐的膝盖。 “让我看看,你打算怎么跑?” ※※※※※※※※※※※※※※※※※※※※ 哭哭,昨天晚上jj崩了后台打不开。 但我再闲下来能更新的时候……已经是现在了…… 评论抽20个红包聊表歉意1551 .感谢在2020-08-25 21:33:39~2020-08-27 21:27: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浅风淡云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夜孤星 60瓶;jasmine 50瓶;伊月青羽、九月天 30瓶;鹤丸国永、浅风淡云、高冷的叽萝、l 20瓶;白日梦 10瓶;ggad一生推 7瓶;胡桃竹子 6瓶;谋杀土豆、塔尔、飘缈 5瓶;嘎鱼 3瓶;雪山丶咖啡 2瓶;me、陌上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魔王(十四) 第四十六章 该隐就不免的苦笑了起来。 自从他被上帝诅咒和房主、从那个家里面离开之后, 该隐在漫长的时间当中成为了夜行种,以鲜血作为维系生命和力量的粮饵和源泉。 他的力量一天一天的增长,而与之伴随着的则是与力量一同增长的地位。 在力量和地位的双重作用下, 实际上该隐已经记不清楚……自己在那长久的养尊处优的时间当中, 到底是有多久不曾遭受过这样的屈辱了。 他是血族的始祖,是地狱的八十一柱大恶魔之一。除了魔王路西法之外,即便是七宗罪的君主,也没有权利去指挥该隐作协什么。 更不要说是眼下这样的折辱了。 但是在这件事情当中, 最让该隐觉得迷惑不解的事情是—— “你为什么没有事?” 他抬起手来,用袖角擦了一把自己唇角的血迹, 真实的感到了迷惑不解。 但是达拿都斯同样对于这个问题感到了奇怪。 “我为什么会有事?” “我假设……我刚刚的攻击, 应该并不包括降低了你的智商?还是说不小心伤到了你的脑子?” 该隐干脆利落的闭上了自己的嘴巴。 但是——并不是那样的。他在心里清楚的知道, 达拿都斯原本不应该这样的……若无其事才对。 因为, 在那久远的过去, 在人类尚且还没有像是现在这样的占据了一整片大陆之上近乎于是全部的资源、他也还没有成为血族的、还是亚当和夏娃的长子的时候, 曾经因为嫉妒而杀掉了自己的弟弟、被所有人和神明都喜爱着的亚伯。 而为了惩罚他这样的行为,神明降下了神罚。 他诅咒他离群索居、诅咒他不再被自己的嫁人包容、接纳和承认。 光明将会自此从他的身上远离, 而该隐也将会维持着这似人非人的、可悲而又可笑的模样长长久久的活下去,直到终有一日被那可怕的孤独感彻底的吞没为止。 而在那之前,他无法死亡;如果有谁想要伤害该隐的话,那么他就将会受到七倍于该隐所受到的伤害。 神明就是要让他长长久久的活着, 永远的为了自己的错误去悔恨、去赎罪。 只要该隐一天不死,那么每到夜晚,便会有蚀骨的疼痛从他的心头像是火焰那样的燃烧起来, 带来根本无法用语言去描述和形容的刺痛感。 那是他曾经用石头砸死自己的弟弟亚伯的时候, 亚伯所承受到的痛苦;而现在, 这一份痛苦被七倍的加诸在该隐的身上,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的向他重复着自己犯下过的罪行,根本不允许该隐将其疑问。 你将会拥有让世人梦寐以求的长生——为了活着赎罪。 这便是上帝对他降下的责罚。 而也正是因为这样的一个诅咒挂在身上的缘故,所以尽管该隐的单兵作战能力并不是特别强大,但是却少有谁愿意去开罪他。 毕竟该隐的碰瓷,可没有几个人敢说自己受得起。 别人碰瓷都是要钱,只有你该隐碰瓷直接就要命! 可是眼下,让该隐觉得近乎于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面前的男人分明将他重伤,从五脏六腑传来的痛楚还在不断的通过神经传导到大脑,随后被感知。 之前该隐所化作的那些蝙蝠是他的分化之术,哪怕只有一只能够逃离出去,那么该隐都可以将自己的灵魂和意识附着于其上,随后潇洒自如的离开。 然而他却是万万没有想到,达拿都斯居然能够拥有如此的伟力,竟是那般轻易的就将这一整片的空间封锁,随后将他分化之术所分出去的一切——无论是灵魂也好,还是意识也好,亦或者是身体的构成也好,全部都捏的粉碎。 有那么一刻,该隐觉得自己的确是真切的感知到了死亡的气息。 他承受了这样可怕的伤势,连分化之术都被轻易的打破,不得不重新现身,用这样的一种极为狼狈的方式出现在达拿都斯的面前。 然而造成了他如今的处境的达拿都斯看上去却是毫发无伤,莫说是伤害被七倍的返还于身上了,他看上去怕是连七分之一的反噬都没有承担到。 这是在该隐过去的那千百年的生命当中从来都不曾发生过的事情,但是却又在时时刻刻的提醒该隐一件事情,那就是来自于上帝的诅咒在对方的身上或许是失去了效用。 这就仿佛是这银发银眸的幻想种深受着来自于神明和世界的眷顾,以至于他们根本就不舍得让他受到哪怕是一丝一毫的伤害一样。 ——在该隐的脑海当中,突兀的浮现出来的,便是这样的想法。 说实话,这样的想法出现的实在是太过于突然和没有道理,甚至是到了一种完全可以说是荒谬和可笑的地步。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打从这个想法冒出来的那一刻开始,该隐便再也没有办法将它从自己跌脑海当中祛除,又或者是用别的什么想法将其掩盖住。 这想法像是扎下了深深的根,并且迎风就长,几乎是立刻的便成为了一颗挺拔的参天大树。 该隐于是稍微的咽了咽唾沫,喉头也不由自主的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扬起头来,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达拿都斯。对方拥有着一等一的好相貌,银发银眸,像是超然世外,不沾这尘世间半分的尘埃。 自己这一次遇到的,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强大了一些”的幻想种。 该隐在自己的心底做下了这样的结论。 他旋即又想到了别的事情,略微的皱了皱眉。 居住在水晶天的那一位……最近有创造新的炽天使吗? 这是他唯一能够想到的答案,但是却又没有办法确定。 因为达拿都斯所表现出来的种种的处事态度,同天使比起来真的是相距甚远。如果给昔日的七美德之首的那一位光耀晨星看见了,怕不是得吃一顿挂落,然后在天堂的监狱里面枯坐上数百年,好好的反省一下自己都是在哪些方面做错了。 实际上,这样的猜想并没有任何的线索和依据,是比起空穴来风还要更加的无厘头的东西。 可是莫名的,该隐就是觉得,除了炽天使的身份之外,似乎这个世界上再也寻不出来别的什么身份和地位,能够匹配的上对方身上的那一种气质了。 【真的就没有了吗?】 有一个声音在他的心底悄声询问,但是因为实在是太过于大不敬和不现实,所以不过是在潜意识里面打了个弯,甚至都不曾有机会流露到表层意识上便已经被掐断和切除。 该隐于是便哑着嗓子笑:“不,没什么。” “请当那只不过是我一时的胡言乱语吧。” 他复又抬起那一双猩红色的眸子来,望着达拿都斯,轻声的询问和打探:“您看上去并不像是那等会十分在意人类的生死的存在,那么……” “刻意找上我的话……我有什么能够为您效劳的吗?” 可以说是十分的识时务者为俊杰了! 果然,能够在这尘世间活过如此悠久的岁月的话,这样的生存智慧,多少还是有些的。 “当然……是有的。” 达拿都斯看着他,“呵呵”一笑,朝着该隐伸出手来。 “你的身上,有地狱第十八层的气息,和路西法的力量残留啊。” 达拿都斯一只手搭在该隐的肩膀上,微垂着眉眼,生硬听上去有些漫不经心,仿佛只不过是随口一提这件事情一样。 “……是?” 该隐摸不透他的心思,只能够有些踌躇的应了一声。 “哇哦。” 达拿都斯感叹着。 “那可真是太好了。” 他的眉眼在一瞬间变的锐利了起来,看上去像是一柄铮然出窍的弯刀,有着极为凌厉的锋芒。 “那么,就麻烦你帮我打开一下通往地狱第十八层的门。” “我想,这对于你来说,应该并不难吧?” 虽然是问句,但是却是陈述的语气,仿佛是笃定了该隐一定能够做到这一点这样。 当然,该隐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回答了哪怕是半个“不”字的话,说不定这里就没自己什么事了。 ——知道为什么忘川河边,三生花开的那么艳丽吗? 大概是因为下面用了非常不得了的特制化肥吧! 该隐可一点也不想去当化肥。 “我能打开。” 他先是表明了自己的有用,随后又小心翼翼的试探。 “就是不知道,您是打算……” 干什么? “我么?” 达拿都斯看懂了他的那些未尽的话语,面上登时扯出来了一抹森然的冷笑。 “我去寻仇啊。” 呵呵。 耶和华说不能动,他就真的不动路西法了? 他又不是家养的狗!还真当是一个指令一个动作了! ※※※※※※※※※※※※※※※※※※※※ 我还没睡。 你们懂我要说什么。 .感谢在2020-08-27 21:27:51~2020-08-28 01:41: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撸猫的鱼 50瓶;二月十一 40瓶;九月天、伊月青羽 30瓶;蓝调 25瓶;伏见猿比古、四荒叶落、史上最强混沌恶、燕归 10瓶;神無 3瓶;等待更新的人、一月绯、流萤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魔王(十五) 第四十七章 有那么一瞬间, 该隐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寻仇?寻什么仇?地狱的吗? 他甚至是联想到了此前达拿都斯曾经提到过的路西法,整个人都不由得悚然一惊。 该隐开始隐隐约约的觉得事情变的有些大条了起来,因为达拿都斯的这个样子, 似乎话里话外的都对路西法抱有着不是多么好的感官。 他的寻仇对象不会真的就是那一位魔王陛下吧?! 思及于此, 该隐开始觉得自己或许是摊上了不得了的大事。 他现在处于一种进退两难的地步。 如果真的给达拿都斯打开了地狱的门吧,该隐觉得之后自己在路西法那里绝对讨不到好——他们的魔王陛下可不是什么宽宥大量通情达理的人。 可是如果不给达拿都斯打开地狱第十八层的门扉的话,那么也就不用考虑什么之后可能的、来自于路西法的兴师问罪了,该隐怀疑达拿都斯现在就可以把他的骨灰直接给他扬了。 这我可真是太难了, 该隐悲戚的想,然后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先卖了路西法。 开什么玩笑!当然是能苟活几天是几天啊!现在达拿都斯也根本没有给他什么可供选择的余地, 于是该隐决定自己要识时务者为俊杰, 先把眼下活过去再说。 至于之后路西法是否会过来追责? 那就是之后才需要去考虑的事情了。 在那之前, 果然还是先活着比较重要吧?! 抱有着这样的想法, 该隐卖路西法卖的毫不犹豫干脆利落。 “好的好的。” 他答应的飞快, 看上去似乎对于自己这个出卖自家上司的行为并没有任何的负面情绪。 ——但是这也难怪, 毕竟你本来也就不能够指望这些在地狱里面阴险狡诈的恶魔真的能有什么忠心可言。 十八层地狱会臣服在路西法的手下可与所谓的人格魅力没有半分的干系,要知道, 在路西法不曾堕天之前,他与自己所率领的那些天使军团们可是没少同地狱开战,用近乎于是压倒一样的实力,维持了天堂与光明绝对的统治地位长达数万个纪元。 就算是一朝从九天之上被打落、堕入了地狱, 同黑暗与七罪为伍,但是毕竟大家以前也都是战场上面兵刃相见的、彼此都杀红了眼的仇人,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对路西法表现出臣服来? 做不过是技不如人棋差一招, 被继承了黑暗本源, 几乎可以说是同上帝一样的掌控了一半的这个世界的路西法给硬生生的打服了, 才不情不愿的认下来了路西法将会成为万魔之外这样的事情, 以及堕天使们入驻地狱的资格。 但是也仅仅只是这样而已了。 如果有可能去给路西法找一些不大不小的麻烦的话,那么这些恶魔们大概会是一个赛一个的积极。 而该隐自然也不例外。 要知道,他可是那一个因为嫉妒以及记恨着自己的弟弟亚伯,所以会对着对方痛下杀手的人,记仇的能力可谓是一等一的强。 即便是路西法已经君临地狱万年有余,但是那并不代表着该隐就真的忘记了,昔日在战场上,自己是怎样的被天堂的那些家伙们痛殴的。 这种时候神的小心眼就显露了出来了!如果是在圣战战场上面的话,那么那个“返还七倍伤害”的诅咒是无效的!特么是无效的! 所以该隐每一次圣战都过的……挺惨的,因为会对着他下手的可不仅仅只是天堂的天使们,平日里面积怨已久的、同样都是来自于地狱的那些某种意义上面的“同僚”们也会趁这段这个难得的好机会暗下黑手,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 每每念及于此,该隐都恨不得冲着投敌不过的这一片天空默默的比上一个中指。 可再您妈的见吧! 他在自己的心底这样恶狠狠的咒骂着。 “你怎么还不动手?” 或许是因为他沉默的这时间实在是有些长,以至于达拿都斯以为他要选择为了维护地狱以及路西法而不肯就范,眉头一挑,变的有些不耐烦了起来。 “也罢。” 银发的神明稍稍的压低了一些,听上去便带上了些危险的意味在里面。 “既然你对路西法这么忠诚的计划,那么我自然也不好太为难你。” “不不不!我很乐意配合您的任何要求的!” 该隐敏锐的察觉到了达拿都斯那已经是在危险的边缘游走的情绪,以及几乎就要没有了的耐心,登时就是一个鲤鱼打挺,垂死病中惊坐起。 “不就是通往第十八层的地狱之门嘛。” “这就给您开,这就给您开。” “我这不是……稍微酝酿一下。” 该隐也当真是能伸能屈的典范,他这一刻看上去对于达拿都斯的话简直是一百二十个的服从,哪怕是现在将亚当给挪移到了这个时空、这个地点,也指不定该隐这个没节操和下限的家伙究竟会管谁叫爹。 他这种人是修普诺斯最看不惯的那一种,或许是因为自己心眼密密麻麻的跟个蜂窝一样,又或许是因为一天到晚看着达拿都斯以至于爱屋及乌——总而言之,睡神修普诺斯更加的钟情和偏爱那些直白的、坦率的生灵,像是该隐这一种到了他的面前怕不是直接噩梦三联。 但是与自己的兄弟在这一点上并不相同的是,达拿都斯倒是对于一切站在自己面前的事物都抱有着一视同仁的心态。 这倒是也同他的神职相辅相成,因为死亡原本就是对于这世间的万事万物全部都平等相待,没有谁会更加的高贵,也没有谁能够在死亡的面前讨得到好,成为脱逃掉死亡的注视与制裁的幸运儿。 这个在平日里面显得实在是有些缺心眼、甚至是被不少的神明在暗中含沙射影的提到那么几句的、贵为初始神之子的“笨蛋”,实际上在很多方面都表现的比他的兄弟姐妹们——乃至于是比那个世界里面绝大多数的“神明”都要更加的像是人类所信奉的那高高在上的、漠然的看待这世间的一切的神明。 “哈?” 达拿都斯对于该隐所说的那“酝酿”两个字表现出来了极大的不解。 “你以为你酿酒呢?还酝酿?” 达拿都斯嗤笑了一声。 “赶快点,不然我就要怀疑你再给路西法那家伙通风报信了。” 该隐:……我冤枉的一批! 然而,无论噶引得内心究竟是有着多少的大声逼逼和小声吐槽,他的面上却依旧还是要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应和着达拿都斯的话。 该隐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他面上的表情沉寂和严肃了起来,周身气势凛然。 现在的他看上去,才像是那一位传说当中的血族始祖、地狱第十八层的恶魔大君。 只见该隐伸出手来,从他的身体里面开始迸发出来了浓郁的魔气,在面前的这一片空间当中飞快的聚集,并且最终成为了一道在半空当中缓缓的浮现出来的大门。 那一扇门通体是近乎于黑的紫色,在其上又有着无数的暗黑色的图案——亦或者说,是图腾和文字结合之后所构成的某一种十分独特的符文。 该隐上前一步,伸出手来,推开了那一扇门。 几乎是立刻的,原本还是晴空万里、阳光灿烂的天顿时被突兀升起的黑色的烟云所笼罩,天地在一瞬间暗了下来,虽然尚且还达不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但是却也带来了可怕的压抑感。 无论是谁——哪怕只是一个还不谙世事的小孩子都可以本能的感知到,那是某种极为不妙的东西,是滔天的惊人恶意,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想要去逃避。 “来吧!” 该隐大笑出声。 “让这十八层地狱在世人的面前重现——这既是,万恶集聚之所、众生终归之源!” ※※※※※※※※※※※※※※※※※※※※ 啊不,我的意思是……只要我没睡,就不算第二天,那么就是【今天】的更新(远目) 魔王(十六) 第四十八章 姑且不论其他。 但是不得不承认的一点是, 当那一扇厚重的地狱之门缓缓的打开的时候,从那里面逸散而出的黑气几乎是立刻的便开始张牙舞爪的朝着四周蔓延和溢散开去,并且只是在几个呼吸之间便已经将四周的一切都占领, 同时开始朝着更远的方向再一次的进攻。 万顷的天光都被那样的黑暗所淹没, 看起来带着某种莫名的、无法轻易的用语言去描述和形容的诡异和恐怖。 因为他们距离这门很近,或者根本就可以说是站在这一扇门的正面前的,所以达拿都斯可以清楚的看见在那一扇门上面层层环绕的锁链。如果静下心来去数一数的话可以发现,那一共有十八条。 这里的每一条锁链乍一眼看上去似乎是相同的, 但是在细细辨认之下便能够发现,它们之间实际上有着千差万别。在锁链上面用极为细小的、并且颜色不同的符文铭刻着不同的字迹, 以至于让锁链看上去也拥有了不同的颜色和模样。 而在门的一旁的那高大的门柱上面, 则同样是用某种失传已久的古老文字书写着数行的字符。 达拿都斯朝着那看了过去——分明是完全不认识的文字,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 他居然奇迹一般的读懂了其中所蕴含的诸多含义。 【通过我, 进入痛苦之城——】* 【通过我, 进入永世凄苦之深坑——】* 【通过我,进入万劫不复之人群——】* 在那之下洋洋洒洒的又还有着数句话, 但是却俱都不如最上面的那三句话一样,但但只是这样读起来都会让人觉得心有一条,就像是注视着什么不得了的、原本不应该这样冒险而又失礼的去注视着的深渊。 “你在看什么?” 该隐顺着达拿都斯的目光望了过去,同样也看见了那几行书写在地狱之门上、任何一个想要步入地狱、通过这一扇门的生灵都必然是能够看见的宣言。 “哦哦, 那个啊。” 该隐说。 “那个是路西法大人……从天堂离去、堕入地狱,第一次通过地狱之门的时候,用自己的力量在上面刻下的。” 虽然说起来似乎是非常轻描淡写的一件事情, 但是该隐知道, 事情的真相可没有这么简单。 因为那毕竟是地狱之门, 在路西法之前的千万年里面, 莫说是像他这样在那上面肆意的留下自己想要留下的任何字迹了,怕不是拼尽全力,也不一定能够在地狱之门上面留下哪怕是半分的划痕。 而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路西法却是能够随心所欲的在地狱之门上面刻画字符。 这本身便已经是一种实力的象征了。 路西法之所以会把这种中二度爆表的、近乎于是黑历史一样的东西一直都伫在地狱的入口处,可不是为了什么面子上的功夫。 实际上,那东西只要放在这里,便是一种无声的震慑和威诫,想着所有心怀不轨的恶徒们宣告着强大的、摧枯拉朽的力量,让人轻易不敢造次。 但是这些小达拿都斯当然全部都get不到。 他只是皱着眉,觉得路西法这可真是装逼装的天上有地下无,让人甚至是忍不住的开始疑心,这家伙是不是脑子有些不大好用。 “说那么多干什么?” 达拿都斯轻斥了一声,听上去颇有些不以为然的的意思,以及些微的催促。 “还不赶快开门?” “……是,是。” 该隐炫耀不成却反碰了一鼻子的灰,只能闷闷的应了一声是,憋屈的去当一个合格的工具人,开始去打开那一扇被锁链层层束缚起来的门。 他走上近前,咬破了自己的手指,顿时就有鲜血渗透了出来。 只见该隐抬起手来,将带着血珠的手指按在了某一根锁链上面。 那锁链登时便像是活过来了一般,开始有规律的颤动着,一吞一吐的吸纳着该隐的血液。 伴随着血液的不断流失,该隐那原本就苍白异常的面色如今看上去更加的惨白了,像是失去了所有的血色,也像是涂抹上了一层厚厚的白粉。 而与之相对的则是那一截跟锁链,或许是因为吸饱了血的缘故,看上去整个都泛着淡淡的红光,在空中静静的漂浮着,上下律动。 “我是该隐。” 该隐轻声对着那锁链道,态度并不像是在对着一个没有生命的锁链,而像是在面对着一个活物。 “第十八层的八十一位恶魔大君之一。” “请为我打开通往地狱的大门吧。” 锁链像是能够听懂他的话语一样,顿时就开始不断的颤动起来,上下乌东德幅度都变的剧烈了起来,就像是什么人在激动的手舞足蹈的说话一样。 然后,终于,在某一个时刻,那一截锁链全部的动作都停止了下来。 它像是终于下定了某一种决心一样,其上的光芒不断的闪烁着,似乎是在应和。 而与此同时,在这一条锁链之下的其他所有锁链也都像是突然被卸去了所有的力气一样,全部都纷纷的朝下掉落了下去。 那一扇地狱之门上全部的束缚都在这一刻被机房,该隐朝前伸出手来,轻轻一推—— 这厚重的、封存了诸多的邪恶的大门登时便应声而开。 “嗯?” 从门后面最先传出来的,是某个人的声音。是些微的喑哑,仿佛才刚刚从睡梦当中被惊醒了过来,因此声音当中便带上了睡醒后的那一种慵懒和惫赖。 “门……开了?” 随后便是某种窸窸窣窣的意料摩擦的声音,就像是什么人正在从床上翻身坐起,然后拖沓着脚步在朝着这边走来。 接着,一只手便从那一扇门后面伸了出来。骨节分明,皮肉匀称,是能够被称得上是艺术品的一只手。 这一只手按着地狱的大门,看上去是作势要将其推开。 “让我看看,是谁在外面把门打开了……” 那人终于是从地狱之门当中离开,现出身影来。 他穿着黑色的睡袍,腰带随意的、松松垮垮的打了一个结,露出了其后的大片大片的胸膛;黑色的发在身后胡乱的披散着,却依旧是拥有一种难以轻易用言语去描述的妖媚。 男人漫不经心的低垂着眉眼,在眉睫之间泄漏出来了些许的淡紫色的流光。 不是路西法又能够是谁。 他原本在自己的寝宫之中安然的沉睡,但是地狱第十八层大门被打开所造成的声响实在是太大了,而路西法又是地狱如今的主人,以至于这样的响动硬是搅扰了他的清梦,只得爬起来看一眼。 但是让路西法未曾想到的是,自己的这一眼还没有如何的看到外面的具体情境,却冷不防的有人欺身而上,一把拽住了他的衣领,手上一拉一提一拽,就将原本只是从门里面探了一只手出来的路西法整个的都给拽了出来。 路西法:??? 因为从来都没有受到过这样的待遇、以及实际上还没有睡醒的缘故,所以面对着达拿都斯这有些过分粗暴了的行为,路西法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懵。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终于是看清楚了那个如此粗暴的对待自己的、不知死活的家伙的脸。 路西法:“……” “怎么会是你?” 他有些郁闷的、也有些不解的问。 那一日对方被上帝带走的时候的景象还历历在目,而路西法忘不掉你上帝所宣告的、这银发的少年郎同为“神明”的身份,也忘不掉对方在盛怒之下的时候,自己所察觉到的那一种头皮发麻的危险预感。 如果只是正面的单打独斗的话,那么路西法觉得他可以自负的说上一句,达拿都斯不一定能够从他的手上获得胜利离开;但是,如果考虑到是你死我活的生死之战的话,路西法却隐隐约约的有一种预感……自己大概并不是达拿都斯的对手。 那与自身实力的强弱无关,而单纯的只是因为某种境界上的压制。 路西法还能够清楚的回忆起来那一天的感受,从达拿都斯的身上传递而来的某种可怕的窒息感。那是路西法自从诞生以来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仿佛自己只不过是舞台上面被傀儡线操纵的木偶、是苍茫大海中的一叶孤舟,随时都有可能被覆灭,而他却对此无能为力,只能够被动的接受和等待。 “对啊,是我,你没有想到吧?” 达拿都斯冲着他咧了咧嘴,露出来了一个充满了不怀好意的笑容,唇瓣露出来了两颗尖尖的小虎牙,看上去端的是血腥味和残虐的意味扑面而来。 “我们之间可是还有一笔账没有了解,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在这里彻底的清算了吧!” ※※※※※※※※※※※※※※※※※※※※ 感谢在2020-08-29 01:16:41~2020-08-29 18:13: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星执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流 638瓶;白衣忘言 19瓶;42704379 10瓶;飘缈 5瓶;墨书 3瓶;流萤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魔王(十七) 第四十九章 路西法闻言, 便不免挑了挑眉。 他的视线越过了达拿都斯的肩膀,看见了他身后的那一个蹑手蹑脚、试图把自己团成十分不起眼的一小团然后就可以飞速的溜掉的该隐,旋即便有些明了的“呵”了一声。 “该隐。” 魔王的声音平静, 近乎于是古井无波, 但是听在该隐的耳朵里面却实在是不亚于一道惊雷炸响,让他只觉得心肝都在跟着颤抖。 知晓自己这一下怕是逃不过去了,该隐愁眉苦脸的停下来了试图溜走的脚步,回过身去看向了站在那里的路西法, 十分尴尬的冲着他笑了一下。 就是这笑看上去简直是比哭都还要难看。 “好巧啊,陛下, 我们居然在这里见面了呢。” “是呢, 真巧呢。” 路西法看上去对于自己被达拿都斯给拽着衣襟桎梏住的样子完全不在意, 只是眼神定定的看着那个原本在试图逃跑的该隐, 语气里面很有那么几分意味深长的意思在里面。 “门是你开的吧?” 他语气平淡的询问, 却硬是说出来了笃定的意思在里面。 该隐登时就苦下来了一张脸。 “您要相信我。”该隐说, “我对您的忠心天地为证日月可鉴——” 天边“轰”的就是一声炸雷,该隐立时便闭了嘴止了声, 好半天才说:“我都是为了能够活下去……您应该能理解吧?” 路西法便复又“呵”了一声。 诚然他从来都没有指望过地狱的八十一柱恶魔君主的忠诚,但是像是该隐这样直接就把他给卖了的行为,自然还是需要敲打一番,并且给予惩罚的。 但是眼下最重要的一点果然还是…… 路西法抬起眼来, 同达拿都斯的那一双银色的眸子相互对视,倏尔笑了起来:“是么?我怎么不急自己欠过你什么。” 魔王这样说着,手上一拂过, 打落了达拿都斯一直揪着他衣襟的手。魔气在他的身上汇聚, 散去的时候那原本松垮的睡袍便已经被黑紫色的轻铠和长衣所替代, 黑色的战靴一直到了膝盖之上。 “不过, 那一日的战斗因为上帝的掺和而不得不中途停止,我也实在是遗憾的很。” 路西法的眸中有冷光乍现,像是银瓶乍破之下流泻出来的天光万丈。 他一扬手,黑色的魔光在他的掌心汇聚成了一把长剑,其上三寸锋芒逼人。 “好哇。” 达拿都斯见此却并不以为惧,反而是含着无比的兴奋的大笑了起来。他的瞳孔微微的收缩,在瞳仁当中逼成了尖尖细细的一线,是凶猛的兽在捕猎的时候因为全神贯注之下才会出现的,尖尖细细的竖瞳。 银发的神明一扯自己腕上所束着的、那像是某种并不值钱的装饰品一样的红绳,在该隐那像是见了鬼一样的目光里面,变成了一把被他握在手中的一人多高的镰刀。 达拿都斯扯出一个满是狂妄的笑容,冲着路西法一步就冲了上去。 漆黑的镰刀与黑紫色的长剑碰撞,发出来了一声极其刺耳的响声,直让人觉得耳膜生痛。 若是除去了法则的作用的话,他们两个人的实力原本就不分伯仲,因此你来我往,打的倒也是有声有色。 附着在镰刀与长剑上的力量在漆黑的夜空之下带出了别样的光芒,远远的看上去就像是一场流光溢彩的烟火盛会。 该隐近乎于是战栗的在一旁围观着这一切的发生,他或许是这一片天地之间距离这一场别开生面的、顶级的战斗最近的人。 尽管那边那两个人之间的战斗实在是激烈异常、单单是这样看着都觉得险象环生,光是战斗的时候溢散出来的余波都会让该隐觉得有些无法招架,但是他却依旧是舍不得离开,只是定定的注视着那边发生的一切。 毕竟,这普天之下,有几个人能够拥有眼下战斗的这两个人这样的力量?他们又怎么可能会轻易的就同彼此展开战斗?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当真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他该隐又何德何能,可以在一旁观看? 高手之间的对战,每一招每一式都充满看了考量和思虑,每一个动作的背后都必然是还有着更加深刻的引申含义。 更不要说是如同路西法和达拿都斯这样的,已经是对于世界的法则都拥有着远超了这世间无数的生灵的理解、感悟和融合的、完全可以说是站在金字塔顶层的强者之间的对战,就算是那些溢散出来的余波,都暗含着法则的力量,若是哦有幸能够观战一场,那么便是一场天大的机缘。 该隐浑身上下都因为兴奋和恐惧而不断的战栗,但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任何的要离开的念头。 天地之大,他是这一场世纪之战唯一的见证者。 然而对于战斗当中的路西法和达拿都斯来说,这便是另外的一番境像了。 虽然说达拿都斯天生便是秉持着法则而生,但是他毕竟曾经是人类,要适应和学习法则,总归还是弱了一筹,以至于并不能够轻而易举的就以“死亡”的力量,用雷霆的手段将路西法击杀。 而于路西法来说呢,他与黑暗本源融合,是这个世界另外一半的掌控者;可是无论如何,他却又都没有办法摆脱掉自己作为上帝的【造物】这样的身份,放在真正的神明面前的话,自然还是弱了一筹。 因为双方都各有忧虑和弱点,所以居然也会是势均力敌,你来我往打的好不刺激。 达拿都斯的镰刀划破了路西法的脸颊,而路西法的长剑也同样砍伤了达拿都斯的胳膊。 金色的神血在空中洒落,该隐在一旁抽了抽鼻子,眼睛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变成了赤红色,但是却根本不敢妄动,去舔舐那两个人当中的任何一个的血液。 这对于该隐来说可实在是一项十分考验自己的自制力的行为。 因为血族以鲜血为食,其本质上还是在索求那些血液当中所蕴含的力量;而偏偏无论是路西法还是达拿都斯,他们的血液拥有的力量都哪里是区区的凡夫俗子所可以比拟的,仅仅只是飘散出来的气息对于该隐而言都像是能够上瘾的致命的毒,浑身上下都变的飘飘然起来。 如果、如果能够尝上一口的话…… 那么必然是这世间极致的美味! 该隐都差点要冲上去了,但是当他的目光触及到路西法的长剑与达拿都斯的镰刀的时候,又会猛的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知晓那绝对不是自己能够轻易开罪的对手。 实际上,受到血液的影响和干扰的,可不仅仅只是该隐,在战斗当中的达拿都斯也同样如此。 因为他还只是一个成长期的崽崽,对于能够给自己补充力量的、帮助他成长的东西,自然是有一种本能的追寻,就像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那样。 但是达拿都斯此前却曾经大量的使用了上帝的血液,那是这个世界当中的唯一的真神,又是从光明本源当中诞生的创世神。 路西法的血液同上帝的血液相比起来,简直就是萤虫焉的与皓月相争辉,是清水与封存酿造多年的醇厚美酒之间的强烈对比,已经根本不能够让达拿都斯动容。 要喝的话当然是去喝那最好喝的啊! 作为一个从小都是养尊处优的长大、几乎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一直都享用着最好的一切的、高高在上地位尊贵的神明,达拿都斯怎么可能会允许自己去委委屈屈的接受次一等的食物入口呢? 尤其还是在他品尝过了更加优等的美味之后。 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所以达拿都斯才能够和路西法你来我往,打的有声有色。 “哈……我和你说过的吧?” 在两个人之间又一次因为对招而距离极近、近到能够听见对方从胸膛当中溢散出来的喘息的时候,达拿都斯咬着牙,看着自己面前同样是汗水从额头上面流淌、看着也因为这一场战斗而显得有些疲倦的路西法,笑了起来。 “冒犯神明的罪过,可绝对不会那么轻易的就放过的!” “如果这里是在我的世界的话……” 他的身子猛的朝前一凑,在路西法根本就没有想到、亦是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口咬在了对方的裸//露在轻铠包裹之外的袖长脖颈上面。 “早在你做出那样的冒犯之举的时候,便已经该去冥府走一遭了!” 达拿都斯这一口可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所以几乎是立刻的便见了血。 路西法顿时就“嘶”的一声。 达拿都斯这一口可实在是太突然了,突然到路西法根本就没有想过战斗还可以这样打——这也难怪,因为大家谁不要点脸呢,至少在战斗当中咬自己的敌人一口这种事情,路西法是做不出来的。 路西法这是一点也不了解达拿都斯了。 要知道一直以来,比起理性的神明来说,达拿都斯却是要更加的偏向于依靠着本能去行动的凶兽,就一如他的神话拟态一般。 而对于一头来说,在战斗的时候咬敌人一口,这可根本就算不得是个事儿吧? 那么他就完全没有做错什么啊! 达拿都斯甚至是有些不能够理解为什么路西法的反应这么大。 路西法手上动作一甩,后撤了几步,和达拿都斯拉开了距离。 他皱着眉,虽然没有办法腾出手来去摸一摸自己的脖子——毕竟达拿都斯还在虎视眈眈他根本就不能有半分的松懈和破绽——但是却依旧是能够察觉到血液在汩汩的朝外流淌着。 “你是狗吗?” 路西法的呵斥着,话语当中带上了几分的情绪。 这实在是不能够去怪路西法,毕竟打从他被上帝创造出来、睁开眼睛注视着这一个世界的时候开始,就没有谁和他这样的接近过。 ……甚至是,做出这般有些过分亲密的行为来。 即便那在达拿都斯的眼中看来,可能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攻击行为? 他甚至是不能够理解为什么路西法会反应这么大。 原谅他吧,毕竟达拿都斯此前还从来不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需要他连嘴都用上的战斗和敌人。 “这样的……这样的……” 路西法一时之间有些词穷,面对着达拿都斯的理直气壮,他觉得自己像是在无理取闹一般,甚至是有些哑口无言。 最后,路西法干脆闭上了自己的嘴,默默的决定还是直接动手比较好。 他也有些厌倦这一场战斗了。 还是这样快点结束吧! 达拿都斯并没有他那样多的心思,但是也多少能够感受到从路西法身上传来的那一种节节攀升的战意。 “啊,你要动真格的了吗?” 达拿都斯问。 他手中的镰刀像是能够与他心意相通、因此察觉到了达拿都斯的那一种激动一样,也开始跟着不断的嗡鸣了起来。 血色的光开始从那漆黑的镰刀上面自内而外的浮现出来,到了最后,氤氲的、满含着死亡的味道的血光将这一片的空间彻底的笼罩了进去,远远的看上去像是一片。 但是在这一片血气当中,却又有一道亮色的光破围而出,并不像是那些血气一样包纳的范围广阔,但是却直冲天际,即便是里的数千里之外,都能看见那一道仿佛是贯穿了天地的紫色剑光。 “就用这一击,将这一切彻底结束吧。” 路西法道。 而达拿都斯则是扬起了一个狂气的笑容。 “好啊,正合我意!” “谁输谁赢,可还不一定!” 在该隐的注视下,那两个人的身上气势更盛,裹挟着像是要压倒一切的力量,朝着对方,犹如两颗流星那样,轰然撞上! ※※※※※※※※※※※※※※※※※※※※ 不属狗。 但是狼。 哎嘿嘿。 达拿都斯:我咬你啊! 魔王(十八) 第五十章 该用一种怎样的语言、怎样的方式, 去描绘那一幕呢? ——即便是过去了无数年,该隐想,他都没有办法忘掉那一日的场景。 两种色泽完全不同而又迥异的光, 裹挟着近乎可以说是可怕的力量汇聚在了一起, 几乎是在相遇的那一瞬间便轰然炸开,在天空当中形成了一朵巨大的蘑菇云,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仅仅只是因为碰撞而产生的余波便掀翻了周围的建筑物,并且一路向着四周衍生了很远很远, 更让人不免就开始心惊胆战的猜测,在那力量对决冲击的正中心, 又该是怎样可怕的力量漩涡。 该隐张了张嘴。 那是绝对的力量所带来的某种无声的震撼, 在这样的力量的冲击下, 即便是该隐往日里面对着自己也自视甚高, 可是眼下和那两个人比起来的话, 这样的认知似乎也显得无比的渺小和可笑了起来。 像是那样的存在……才能够称得上是强大啊。 该隐这样想着, 有鲜血从他的唇角溢了出来,随后又被该隐满不在乎的擦去。 这并不值得奇怪, 因为作为最近距离的围观那两个人之间的这一场惊天动地的战斗的人,自然也是承受了最可怕的力量余波的冲击,会因此而遭受到内伤也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是,比那些更加让人觉得在意的果然应该是…… 该隐抬起眼来, 看了看四周。 那原本应该是一个繁华而又富庶的国度,但是现在,因为路西法和达拿都斯之间的战斗的缘故, 尽管不是有意为之, 那些力量的冲击波也同样是摧毁了无数的建筑物, 其间被牵连的人类大抵便更是不计其数。 该隐的身体开始因为意识到了某些事情, 而不由自主的战栗了起来。 如果,他是说如果。 上帝若是因为那过于强大的攻击余波而注意到了,于是纡尊降贵的从他的水晶天上面朝着下方看了一眼——哪怕只是那么一眼,他都一定可以看到这个已经被达拿都斯和路西法毁的不成样子的人间。 而到了那个时候……原本就偏爱着人类,给予了这一种弱小的、丑陋的,但同时却又强大的、美丽的生命以过分了的偏爱的上帝,真的……不会大发雷霆吗? 仅仅只是念及于此,该隐都忍不住的打了一个哆嗦。 而他这样的担忧和顾虑看上去似乎也并非是什么杞人忧天的想法,因为下一刻,该隐便看见了从半空当中朝着地面上以一种可怕的重力势能砸下来的两颗“流星”——那是因为力竭和力量的冲击余波而从空中狠狠的跌落的路西法和达拿都斯。 但是,这却也并非是全部。 因为除此之外,空中似乎还有别的什么——那是一道白色的光,单单是这样看上去都会让人觉得简直是圣洁而又美丽,仿佛自己的心灵都会因为注视着这一道光而被净化了一样。 随后,这一道光像是一张柔软而又舒适的飞毯那样,赶在达拿都斯和路西法当真狠狠的砸到了地心里面之前,出现在了他们的身体下方,并且将他们柔软的托举了起来,避免了摔一个鼻青脸肿的结局。 毫无疑问,这一道光应该是来帮助他们的。 但是…… 该隐皱了皱眉头,却总是觉得有哪里似乎不大对劲。 就仿佛是游戏一个声音在他的心底低声的耳语,不该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该隐愣了愣。 那么应该是……怎样的? 而就像是为了去回答他内心的这一种疑问一样,只见那原本轻柔的包裹和承托着路西法与达拿都斯的光毯,在他们刚刚被放到地面上的那一瞬间便褪去了原本看上去似乎是柔软无害的外表,转而化作了一根散发着莹润的白色光泽的锁链,将他们两个给牢牢的捆缚了起来,远远的看上去倒像是两个猎奇的白色粽子。 而下一秒,该隐便听见了上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磅礴的怒气,和极力的隐忍。 但是或许是因为他实在是要过于愤怒了,以至于无论他再怎么的好涵养,怒意还是不可避免的从本该是祥和的、就算是有着距离感,也应该是在听到的时候会让人觉得温暖和仿佛心灵都被洗涤了一样的声音当中传递了出来。 “路西,达拿都斯。” 上帝问。 “你们两个……做了什么?!” 于是不管是达拿都斯也好,还是路西法也好,便俱都从那层层叠叠的锁链的包裹和束缚当中抬了抬眼皮,这才是终于有时间和经历去打量之前那已经被他们给毁的乱七八糟的地面。 这也难怪,毕竟他们两个势均力敌,此先打起来的时候,也端的是险象环生。 在这样的情况下的战斗,原本就是每一招每一式都充满着凶险,任何一个小小的失误亦或者是松懈都有可能招致来败北,所以无论是他们两个当中的谁都不可能再那样的时候分心,自然也就无从注意到自己将这个世界搅乱成了一个怎样天翻地覆的模样。 但是话又说回来,他们两个,一个是七宗罪之首的傲慢,兼为统率整个地狱的魔王;而另一个则是生来的神祇,以【死亡】作为自身存在于此世的根本和立身的法则。 这样的两个人,自然是不会过多的去在意自己的战斗,可能会对那些与他们相比起来实在是要弱小的多了的其他生灵,造成怎样的近乎于是天灾一般的影响。 上帝看这两个家伙这么一副毫无悔过之心的样子,都不需要去读心,当真是用脚指头都可以大概的猜测到这两个家伙的内心在想着一些什么。 他便真实的恼怒了起来,因为这与上帝所推崇的“真善美”相违背,这样的、不降比自己弱小的生灵的性命放在眼中、而仅仅只是依凭着生而有之的强大便将其轻慢的行为,毫无疑问是会招致来上帝的愤怒的。 “你们两个……” 上帝复又这样喊了一声,因为太过于愤怒,也是因为其无论是路西法也好,还是达拿都斯也好,看上去都对于自己的行为毫无愧意。 以光明和慈悲为怀的神明终于是长长的、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眉眼之间看上去有些许疲倦的意思在里面。 他伸出手来,由远及近的朝着那已然是不成样子的土地上面一拂—— 那一片土地上面的时间便被神明的手推动着,开始逆流和倒转。 于是焦土被覆盖、死亡被掩埋,时钟的指针逆转了几个来回,一切都被回复成了在最开始的时候的模样。 除了站在这里的该隐、达拿都斯和路西法之外,这个世界上面居然是再没有谁还记得之前的那惊世一战。 但是伴随着时间被不断的往回拨动的同时,达拿都斯和路西法的面色看上去居然是开始逐渐的变的萎靡了起来。就像是被谁突然之间抽取了自身太多的力量,以至于身体都难以负担。 又或者……那并非是“好像”?而是“事实”? 而下一秒,上帝那听上去泛着冷意的声音便为他们解答了疑惑。 “既然是你们两个犯下的错误,那么你们便自己去为了这一份错误而做出补改的行为吧。” “吾抽取了你们身体里面的本源力量,以此来推动时间的回转,让一切都回到了你们开战之前,将这一场因为你们二人的任性和肆意妄为而产生的战斗所造成的一切破坏全部都消弭于无形。” 上帝这样冷声的宣告了对于他们两个的惩罚。 实际上,无论是达拿都斯还是路西法,都不该是这样乖巧的、听从上得安排与吩咐的人。 但是怎奈何,因为之前与对方之间的战斗实在是损耗了他们太多的力量和精力,所以现在,面对着上帝在这个独//断专//裁、根本就没有征集过他们的意见的做法,也只能够翻一个并没有多少杀伤力的白眼,甚至是连骂一句的功夫都很有些勉强。 并且,这件事情看上去,似乎还不仅仅限于此—— 只见达拿都斯的身形开始不断的缩小,最后在所有人近乎于是的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变成了一个没有多大的、看上去只有成年男人的小臂那么长的一只皮毛银白的狼崽。 达拿都斯:“嗷?嗷?嗷嗷啊?” 淦!这还带这样的吗?!他都想直接开麦喷脏了! 这实际上是希腊神明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除了这一副人类形态的外表之外,希腊诸神同样还拥有着另外一种的、兽类的神话形态。 作为舍弃了部分的知性的兽类的神话形态,将会拥有着比类人的形态来的更加收放自如的、对于力量的掌控,同时也是更为贴近法则的、在积蓄力量和成长这一方面要来的更加的效果卓绝的一种形态。 而眼下,达拿都斯是处于一种什么样的状态下呢? ——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无论是力量也好还是精力也好,全部都损耗了七七八八,更不要提还让上帝给釜底抽薪的抽取了一部分的本源力量去推动时间的倒流。 那并非是什么不可逆的、会对根本造成影响的伤害,而只不过是需要多一些的时日去恢复——这大概也是因为上帝不想看见路西法和达拿都斯因为好的太快,所以过不了几天又开始了一场新的约战吧。 可是尽管如此,这给达拿都斯造成的影响也是显而易见的。 即,他要维持着这一副无比可笑的模样,很长一段时间了。 **** 当梅林循着此前在达拿都斯的身上留下来的魔法印记找过来的时候,所看见的,便是这样的一副模样。银白的狼崽在原地近乎于是自闭一样的团成了一个球,整只狼从上到下,都散发出来了一股子的生无可恋的气息。 梅林:“……哇哦?” 他伸出手来,捞着达拿都斯的腋下将他平举了起来,正好与自己的视线等高,随后一番打量,露出来了一个饶有趣味的笑容。 “达拿都斯?” 梅林问。 被他高举着的狼崽顿时从口中发出了一声近似于是悲鸣的嚎叫。 别叫了!别叫了! 丢脸! 梅林面上的笑容便逐渐加深,看起来这件事情给他带来了十成十的欢乐情绪。 “梅林大人——” 远远的从后方,传来了什么人喊他的声音。 “嗯,我马上来。” 梅林一边笑着应是,一边动作十分之自然和流畅的,将手中的这一团狼崽往自己宽大的袖袍里面一塞,随后若无其事的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眼前骤然一黑的达拿都斯:??? 梅林你这是人干的事吗?! ※※※※※※※※※※※※※※※※※※※※ 梅林:可我也真的不是人类啊……无辜.jpg .感谢在2020-08-29 21:22:40~2020-08-30 22:02: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时沙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九月天、无忆、大大起来更新了 20瓶;梅洛遗迹、浅紫微薰,浅蓝微凉、浮生若梦 10瓶;幽葙书院 5瓶;梨悠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王庭(十三) 第五十一章 “梅林大人……?” 此前梅林在那一位埃萨克侯爵的带领和引荐下, 前往了王宫并且与如今当权的那一位罗马的皇帝会面,并且得到了来自于对方的欢迎和赏识,并且顺势提出来了要邀请梅林就居住在皇宫当中的、这样的提议。 这毫无疑问是一种拉拢, 同样也是一种极高的看重和荣誉, 梅林自然是不会拒绝。 但是在那之前,他还有着其他的一些小小的要求。 “能够得到如此的殊荣,居住在皇宫之中,我自然是不胜荣幸。” 梅林笑道。 “但是在此之前, 我还遗留了同伴在王城内,还请陛下允许我去将他找回。” 拥有着一半梦魇血统的贤者微微的偏了偏头, 他虹色的发在那些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招进来的日光下有着一种通透的质感, 看上去像是半透明的一样。 在这一刻, 他的身上分明显露出来了某种十分强烈的、“非人”的疏离感, 但是却并不会让人觉得突兀又或者是畏惧。 分明【梦魇】这个词语所伴随的向来都是恐惧和死亡, 但是当看见梅林的时候, 却会让人推翻这样的刻板古老的印象,而只觉得那更像是花的妖精, 正站在百花丛当中,冲着你所在的方向一回首,拈花而笑。 对于这样毫无技术难度和利益损害的要求,罗马皇帝自然是满口答应:“当然可以。” “梅林法师, 朕给予你在王城当中的任意一个角落穿行的权利。” 梅林闻言,微微的挑了一下自己的眼眉,随即化作一个笑容。 那笑初看上去像是雨后的晴空与旷野的秋风, 但是细看之下却又觉得像是通透而无一物的冰晶, 委实是让人看不透也琢磨不透。分明乍一眼看过去是清冽的, 可是再一看, 却是辨认不清的漩涡,之前的通透好像不过是梦一场。 “那么……”他拖长了语调,听上去似是带着笑意,“就真的是谢谢陛下了。” ***** 而这,便是这一位宫廷当中的侍者会跟随着梅林一起出现在宫殿之外的理由。无他,就是给贤者大人当一个引路的导游而已。 可是…… 这一名侍者总是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不去朝着梅林那边投递视线。 这一位贤者大人不是说要去接自己的同伴吗?可是自打他们从皇宫里面出来之后,他根本就没有看见对方去接触任何一个人,为什么突然就说已经找到了,可以回去皇宫了? 还有,贤者大人的袖子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因为离的有一定的距离、再加上他并不好去过于明目张胆的随意打量贤者大人,所以这一位侍者对于自己这样的猜测并不确定,而只是模模糊糊的觉得在梅林的袖子里面好像是有什么东西的……因为那里的衣服褶皱看上去实在是不怎么自然,而且梅林也会有意无意的去触碰那里、甚至是将自己的手伸进去袖口当中。 但是,因为他的衣袍原本就是宽松的袍子类型的制式,而袖袍又更是宽大,所以即便是侍者有所怀疑,可却也不能够真的确定。 于是最后,这一名侍者便也只能够抱着满肚子的疑惑,带着梅林踏上了回去皇宫的道路。 然而实际上,这一位侍者当然没有猜错——因为在梅林的袖子里面的确是藏着一个体积不小的东西,甚至是一个活物——也就是达拿都斯无疑。 “哎,你不要咬我啊。” 在表面上看上起风平浪静岁月静好的背后,实际上梅林多少还是用魔法做了些遮掩。在那光风霁月之下,他正微蹙着眉,一脸的无可奈何的模样,一边用手试图按住自己的袖子里面乱动的幼狼,一边低声下气的好言诱哄和商量。 “达拿都斯——达拿都斯——” 梅林拖长了语调。 “很疼的,不要咬我啦——”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是无论是从声音里面还是从表情上面,都看不出他当真有觉得疼。 平心而论,这反而更像是某种拿出来打趣的玩笑话。 但是达拿都斯根本就不打算听他的,他张着嘴,在梅林的手上磨着牙,不过到底是没有真的下口去咬出血来,只是就这么叼着对方的手,发出含含糊糊的叫声。 把他放出去啊你这个混蛋半梦魇!不然就下嘴咬了!他可是真的会下嘴咬的! “嘘。” 虽然明知道达拿都斯在自己的袖子里面不可能看见,但是梅林还是竖起来一根手指,抵在了自己的唇瓣边,比了一个噤声的口型。 “你动作太过分的话,我们可就要被发现啦,达拿都斯。” 被发现又关我什么事情呢?我不过是一个柔弱无辜的小狼崽罢了! 达拿都斯愤愤不平的想。 达拿都斯实际上……并不怎么喜欢维持自己现在这个可笑的模样。 幼崽的身体柔弱无力,甚至是连思维都会在一定的程度上受到影响,既没有强大的武力值傍身,也不能够敏锐的察觉到危险的来临,可以说是达拿都斯十分反感的模样了。 但是偏偏,他如今受伤颇重,如果想要快速的恢复的话,那么这一副神话拟态的模样毫无疑问是最快亦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再怎么不喜欢,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下来……完全可以说是只能够憋着把这一口黄连给吞下去,有口难言。 这让达拿都斯感到有些不知所措和茫然。 他——是神明,是生来便与法则一起相伴而生、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成千上万年的神明,万物敬重和畏惧于他的存在,诸神疏远和尊重着他的存在。 他又拥有着掌控生死的力量、来自双生兄弟长达万年的维护,以及母神的宠爱,虽然不曾被养成一副无法无天的纨绔模样,但是却也多少沾染上了一些希腊神明的恣意妄为的模样。 可是希腊神与上帝,又是两种完全不同存在与处世形式——乃至于根本就相悖的神明。 ……可以这么说。 如果有那个条件和可能的话,想来上帝并不会介意对着希腊诸神也来上那么一次浩浩荡荡的净世的大洪水,将这些家伙全部都从头到脚的好好的洗涤一遍才好。 所以,如今达拿都斯的情景,是惩罚,也未尝不是上帝所尝试的、某一种意义上对于他的劝诫。 即便是掌握死亡的神明——不如说,正是因为是掌握死亡的神明,所以才更应该比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都要更加的敬畏生命才对。 他——他们需要去对抗的,是没有“死亡”这一概念的、游荡和行走的世界外围的空界当中的那些远古旧日的支配者。 而他们所要培养的,也该是一个成熟的、能够好好的运用自己的力量的优秀的战士,可以将死亡化作手中最为锋锐和便捷的长刀去砍下旧日支配者的首级,赋予他们永恒的死亡和长眠,而并非是一个强大的了考量的任性的……孩子。 即便是知晓这才是希腊神明存在的形式与模样,但是既然拥有了这样的力量,那么也就要承担起这一份力量所相对应的责任来。 耶和华想,那个叫做达拿都斯的孩子分明是应该知晓的。 早在他诞生之前、在他应和着死亡的法则一起于母神的腹中被孕育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注定了他的与众不同,以及未来将会踏上的那一条并不轻松的道路。 诚如塔尔塔罗斯当日对着尼克斯所说的那样,她还是太溺爱这个孩子了,所以明知道他的身上背负着怎样的命运,却居然也将其纳在自己的夜幕之下庇护着无忧无虑的长大。 一直到旧日支配者的触手伸到了他们的世界里面,诱导和污染了本世界的神明成为了他们手中的一把刀、甚至是蠢蠢欲动的开始朝着初始神动手的时候,尼克斯才终于做下了决定,不再将达拿都斯的存在隐藏,而是让他去面对那些迟到了千万年的、却也是终将会到来的命运。 这是你来到这个世界的理由,也是你被托付到这个世界当中,吾按照对于卡俄斯的承诺,所应当做到的事情。 神端坐在水晶天内的高大座椅上,垂下眼眸来,淡淡的注视着圣池当中所倒映出来的、人间的模样。 有着银白皮毛的幼崽被困在半梦魇的衣袖当中不断的挣扎,而后者伸出一根手指来从,隔着衣服的布料精准无误的按住了幼狼的额头,止住他前扑的动作,晶紫色的眸子里面流露出来了一点点的笑意。 我想让你看见的,不仅仅是神秘的衰败,一个旧时代的死亡与一个新时代的初生。 我还想要你看见,这众生为了生存而努力的模样,想要你意识到死亡也并不就是一切的终结。总有些什么会突破了死亡一路绵延下去,那是光,是信仰,是祈愿,是比死亡更加强大的力量,却又因为死亡的存在而得以升华。 旧日的支配者不死不灭,你以死亡为刀刃要去斩断的,不仅仅是物理层面上的“死”,更是祂们存在的过去、现在与未来,是这些寄诸于其上的能够突破死亡的存在。 那才是,你被送到我的世界当中来的,最初和最后的意义。 ※※※※※※※※※※※※※※※※※※※※ .感谢在2020-08-30 22:02:46~2020-09-01 00:42: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叶九溪 196瓶;公冶芸遥 164瓶;逢考必过 50瓶;ちゆき、乌拉乌拉 20瓶;芫华 17瓶;朔月 14瓶;xun、parasite 10瓶;陌上琼、汀汐 6瓶;诺儿、终是少年、红米酒 5瓶;九夜清歌(晋江今天还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王庭(十四) 第五十二章 要寻找到那一位失踪的琉克茜娅公主、以及其他的一并消失的贵女, 有梅林在,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尽管只是一个混血,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 他的确是拥有着甚至是要压制了为数不少的纯血统的幻想种的力量, 即便是在那“另外一个世界”里面,魔法师梅林,也同样是一个能够博得尊敬和畏惧的名字。 更不必说,这一件事情当中最大的阻碍、同时也是血族始祖的该隐因为达拿都斯的存在的缘故, 根本就不愿参与到这一件事情来。 再加上为了防止自己被秋后算账的魔王陛下抓住吊起来打,这一位意外的没有什么架子和节操的血族始祖大人早就在第一时间化作了一只漆黑瘦小的蝙蝠, 跑的无影无踪。 这样一来的话, 这对于梅林来说完全就像是饭后甜点那样的小事情, 连摆上台面来都显得很是有些勉强, 根本就无需在意, 亦或者是耗费太大的功夫和心神。 总而言之, 这是一个非常容易就可以被完成的工作。 “谢谢您,贤者大人……真的非常感谢您……” 琉克茜娅公主是一位拥有着如同花朵一样娇艳的容貌和让人钦慕的气质的、将天真与娇媚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的那种, 无论是谁都绝对不会不喜欢她的那一种女孩子。 即便是眼下遭逢了这样的大变,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全部都受到了影响,导致了她面色有些过分的失去了血色,以及那一种即便是妆粉也没有办法掩饰的憔悴, 可是她依旧拥有着一种难以轻易的用言语去描述和企及的苍白美感。 而眼下,她正在用绝对挑不出任何差错、可是偏又能够在同时让人感觉到她的那一种强烈的情绪的完美礼仪和热切的目光注视着梅林,唇边的笑容甜美, 惹人怜爱。 梅林一只手拢在自己的袖子里面, 戳着达拿都斯软软的身子玩, 然后被后者不耐烦的一口咬住, 叼着那一截手指当磨牙棒。 梅林察觉着从自己的手指上面传递来的那一种刺痛的感觉,面上却是笑容不减,只是在看着琉克茜娅公主的时候,眉眼之间却是神色淡淡,有着某种难以轻易的用言语去描述出来的不可企及感。 这是对同为幻想种的亲近,以及在同一时刻所展现出来的,对于普通人类的疏离。虽然说是身上流淌着一半人类的血统的半梦魇,但是不可否认的,无论是从外表、还是能力,亦或者是性格方面,梅林都要更加的偏向和接近于幻想种的存在。 如果他愿意的话,那么要回归梦魇的族群也并非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区别只在于,比起梦魇来,梅林要更加的喜欢人类,更愿意生存在这一个虽然弱小、寿命短暂,但是却又像是流星一样,即便是在那样短暂的生命里面也依旧是迸发出来了无与伦比的、让人目不暇接的光芒的种族当中。 猎人会和自己的猎物和谐共处吗? 梅林想,应该是会的吧?狮子能够允许野兔在自己的身边打盹,巨鲸也能够与游鱼在深海当中共舞,苍鹰与飞鸟共享着同一片天空,而无数的幻想种也与人类一起,共同分享着这个世界。 他的确是以人类的梦境、情绪乃至于是灵魂为食,身体当中流淌着异种的血液。 可是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他也是如此的喜欢人类,喜欢这个种族,哪怕他们像是流星一样的转瞬即逝,却也依旧是拥有着炫目的、几乎没有办法移开眼的光芒。 但是换一句话来说的话,真正让梅林如此上心的是“人类”这一整个种族。他对于所有的人类都一视同仁,虽然温柔但是却又并不会对其中的某一个个体另眼相待,始终是那样若即若离的态度。 琉克茜娅公主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她生来便拥有着独一无二的容貌、无可匹敌的家世,来自于父皇与兄长的宠爱,还有万众敬仰的目光。 她是天生的贵女和名媛,有那个资格也有那个资本去傲视所有人。 或许可以说,这一次的被吸血鬼掳掠走,是她自从出生开始,一直到长到这么大以来,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挫折。 会惶恐,会不安,但是当那一个虽然拥有着与人类迥异、可是依旧十分俊美的外貌的贤者大人推开了吸血鬼古堡地下室的大门,朝着自己伸出手来的时候—— 砰砰。 砰砰。 琉克茜娅听见自己的心脏跳的很快很快,就像是有谁正在那上面敲锣打鼓,宣告某种轰轰烈烈即将展开的行动。 “梅林大人——” 少女本是苍白无血色的脸颊上面沾染了一点点的粉,逐渐的又转为绯红,看上去艳若桃李,明艳不可方物,像是一枝俏生生的盛开了的雍容华贵的牡丹花,任是谁看了,都想要将她捧在手里面,低头去一嗅芳泽。 “我、我心悦——” 她从小就是被千珍万宠的溺爱着长大的公主,想要的东西还从来都没有得不到手的。无论是奢华的珠宝、唐国的绸缎,还是……喜欢想要的人。 只是不等琉克茜娅将那最后的、同时也是最关键的话说出口,便看见梅林冲着她笑着摇了摇了头。 而下一秒,这一位小公主就发现,自己的嘴张张合合,可是却连半个字都吐不出去。 她先是有些惊慌失措,但是很快便反映过来,那大抵是来自于自己面前的这言笑晏晏的魔术师的魔法,禁锢了她说话的权利。 “公主殿下。” 梅林弯了弯眉眼。 他虽然是在笑,但是那笑容却像是被封存在了冰里面一样,看起来并不真切,甚至是带着某种冰冷的质感。 琉克茜娅的嘴唇动了动,突然意识到面前的这一位贤者大人或许并不像是自己想象当中那样的温和。 她终于想起来,对方的身上还流淌着一半的异族血液,他或许并不像是她想象当中的那样无害,也不是她想象当中的良配。 “看起来您似乎明白了……这可真是太好了。” 梅林微笑。 “那么,如果公主殿下您没有别的事情了的话,我就先行告退了?” 梅林象征性的问了一句,但是也并不等琉克茜娅公主真的给予什么回答,便已经自顾自的离去,也并不去考虑在自己的身后,那一位公主殿下的心情究竟如何。 达拿都斯在他的袖子里面张嘴,咬了一口梅林的手指。 于是那原本看上去还有些超然世外的贤者便“嘶”的痛呼了一声,整个人的气场都瞬间变的鲜活了起来。 “你在干什么啊,达拿都斯。” 梅林伸手入袖,揽着达拿都斯的肚子将他给抱了出来,随后高高举起。 达拿都斯冲着梅林龇了龇牙,身后长长的尾巴甩动了一下,抽在了梅林的手腕上面。 “我在干什么?……问这种话之前你难道不应该先反省一下你自己都做了什么吗?” 达拿都斯对于梅林居然能这么不要鼻子不要脸的问出这种话来感到了震惊。 合着之前那个一直都在将手指伸进来暗搓搓的各种找事的不是你咯? 达拿都斯看着梅林那一张纯然无辜云淡风轻的脸,心里面暗暗决定,之后大概也没有必要给梅林留脸,不如还是直接一口给他咬断算了! 梅林如果知道了达拿都斯这样的想法,不知道会不会后悔自己逗的太狠,以至于在今后都丧失了玩弄宠物……啊不,是陪玩狼崽的资格。 “好嘛好嘛。” 梅林好声好气的哄他。 “我道歉。我道歉,没有下一次了……啊。”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什么人给一把掐住了嗓子,止住了之后的那些尚还没有来得及说完的话一样。 梅林放下了自己手中的达拿都斯,不再跟他玩闹,而是皱起眉来,朝着远处的某个方向看了过去。 他的目光像是可以一路穿过那无数的高山和大海,一直看见某个遥远的、位于地平线的尽头的那一个国家一样。 “怎么了?” 达拿都斯在他的腿间绕来绕去,毛茸茸的大尾巴时不时的就扫过了梅林的小腿。 “我们啊,似乎得要回去一趟了。” 梅林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弯下腰来,伸手捞起来达拿都斯,将他用一个会感到很舒服的姿势抱在了自己的怀里面。 达拿都斯只需要一抬眼睛,就可以看到梅林的那一双晶紫色的眸子,看上去隐有星河闪耀。 他不免愣了愣。 这可是平时在梅林的身上没有看到过的。 “你的眼睛……” 达拿都斯问了一句,但是没有等到他的话说完,便被梅林给中途打断。 “亚瑟那边好像出现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情……哎呀哎呀,明明想着他现在还小,应该也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所以才会邀请你一起出门游历的,怎么偏偏就发生了这种事情呢?” 对于这个问题,梅林看上去很是有些苦恼。 “很抱歉,达拿都斯。看来我们不得不先回到亚瑟的身边一趟了。” ※※※※※※※※※※※※※※※※※※※※ 梅林(对公主):冷漠、疏离,我是一个莫得感情的半梦魇。 梅林(对达拿都斯):亲亲抱抱举高高~! 来人啊!把双标打在公屏上! 可是话又说回来,皮毛柔软顺滑的狼崽崽谁不爱呢! ps:其实我有参考我平时在家和猫的相处,我养的是布偶也是长毛,凑合一下(。 而且有一说一,布偶是真的黏人……太黏人了。我养的真的是猫吗?不是只狗么? ** .感谢在2020-09-01 00:42:50~2020-09-01 18:16: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橘汁猫 20瓶;浴水涅槃 6瓶;谋杀土豆、星曜、笙故 5瓶;雨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王庭(十五) 第五十三章 “亚瑟?” 老实说, 刚刚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达拿都斯可是着实愣了一下——当然,并不是因为他已经将亚瑟的名字给遗忘的一干二净了, 这毕竟还是他给那个孩子起的名字。 会让达拿都斯感到吃惊不已的是, 他们离开大不列颠分明不足数日,而数日之前,那个孩子才不过是刚刚诞生而已。 这样算下来的话,他现在也不过是堪堪几个月大, 连一周岁都未满,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婴儿呢。 可是就是这样的情况, 梅林却说……亚瑟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这如何不让达拿都斯感到惊讶。 “你怎么知道的?” 达拿都斯问他。 “嗯?我可是一个魔法师哦。” 梅林心不在焉的回答他的问题, 看上去神思都落在别的什么事情上, 也不知道他究竟都在想些什么。 “毕竟不管怎么说都被称呼为【贤者】了不是嘛……那么多少也要对得起这个称号才可以啊。” 梅林一边这样说着, 一边用自己空闲的那一只手点了点眼角。 达拿都斯这才看见, 在他的右眼眼尾处, 有一颗色泽极为浅淡、平日里面几乎都要被忽略了过去的小小的泪痣。 “——所以,作为贤者的话, 能够看见一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能够感知到一些别人察觉不到的东西,这也并不奇怪,对不对?” 他这样说着,像是有星光在他的眼睛里面闪烁和跳跃——又或者, 那并不是什么“好像”,而是“确实”。 点点的璀璨的光像是星星的图案,在他的眼睛里面出现然后又消失, 看上去就像是满天的星河都在倏忽间落在了他的眼底, 是一整片的星光灿烂。 而借助着这些“星星”, 魔法师得以去窥见遥远的地方所发生的事情, 以及零星的关于未来的、能够被称之为“预言”又或者是“天启”这一类的零碎片段。 这是达拿都斯完全不懂、也不擅长的领域,所以他选择了保持缄默,并不在这件事情上面去同梅林产生任何可能的争执。 在这一点上面,达拿都斯的自觉素来都相当不错,绝对不会对于自己不懂的事情指手画脚亦或者是大放厥词,而是能够乖巧的保持缄默。 不得不说,这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品质。 “那么。”达拿都斯问,“亚瑟怎么了?” “我记得他现在应该还很小很小才对吧?” 即便是作为神明的他自己,在那么小的时候,都还只是待在母神的腹中,默默的为了之后的诞生而积蓄力量。 换句话来说的话也就是……达拿都斯并不能够理解,为什么一个半大的婴儿,也可以搞出事情来。 “啊。” 梅林看上去像是有些苦恼的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无奈的弯着眉眼,露出来了一个苦笑。 “就是因为还很小,所以事情才会变得更加的麻烦起来啊。” 他说。 达拿都斯:“??” 对不起,这个是他没有办法理解的操作。 梅林也并不急着现在就给他解释,只见他伸出手来,搭在嘴边打了一声呼哨。 并没有过去太久的时间,达拿都斯的耳朵便抖了抖,自己立了起来,与此同时传来的是破空声响,并且发出这样的声音的源头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朝着他们接近。 很快,那东西便破开了云层,自天空之中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那还是一头体型庞大的狮鹫,看上去十分的精神,拥有着尖锐的喙、有神的双眼、威风凌凌的翎羽,以及一双宽大的翅翼,展开来的时候足有数米长,远远的从地面上看过去的时候,就像是一小片从空中飘过去的乌云,甚至可以遮挡住太阳投下来阴影。 梅林看上去与这狮鹫十分相熟,只见他伸出手来,声音里面带着笑意:“中午好,维里恩。” 那一只狮鹫顿时就像是应和一样的发出来了一声长长的鸣叫,用他那毛茸茸的大脑袋去亲昵的蹭了蹭梅林的手掌心,微微的眯起来了眼睛,看上去是十分的舒适的模样。 达拿都斯顿时便忍不住为之侧目。 没有看出来啊,你这么浓眉大眼的一个家伙,撒起娇来倒是一把好手。 看看,看看,整只狮鹫都快要贴到梅林的身上去了! 达拿都斯开始忍不住感到了迷惑,因为他虽然以前不曾见到过这样的生物,但是从狮鹫的体型、爪牙的锋利程度,也都能够判断出来,这必然是一只以狩猎作为自己平日里面的生存手段的大型掠食者。 那么问题来了。 你一个靠着武力值和凶猛吃饭的家伙,在这里卖什么萌呢?! 在这样吐槽的时候,达拿都斯很显然并没有意识到,这个地图炮把他自己也给囊括了进去。 毕竟你看看……无论是那一身像是缎子一样的银白的皮毛,还是那一条毛绒绒的大尾巴,圆滚滚的眼睛,还是头上两个立起来的、时不时抖动一下的耳朵……如果再算上他现在那幼崽模样的体型的话,岂不是不管从哪一个方面看上去,都要比那一只狮鹫萌上千百倍不止吗? 达拿都斯未必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是他拒绝承认。 开什么玩笑啊!他可是执掌死亡的神明,不就该是高贵冷艳的么,这种样子的神话形态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要去把敌人萌死吗? 想到这个,达拿都斯就觉得来气。 此前因为先是偷喝了路西法的一点血,然后又饱尝了上帝那蕴含着光明本源的血液。黑暗与光明的本源在这样一种极为巧合的情况下汇聚在他的身体里面,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混沌,盘踞在达拿都斯的灵魂当中,一点一点的为他提供力量。 也是因为这个阴差阳错的在他的灵魂里面扎根的小小混沌,所以达拿都斯得以一举突破了自己尴尬的成长期,步入了成年期。 达拿都斯缓缓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小的爪子,不由的悲从中来。 所以为什么?他不是都已经成年期了吗,为什么还是这么一个幼崽的模样? 难道不应该变成威风凛凛的巨狼吗?! 达拿都斯“呜”了一声,有些悲哀的发现自己看上去一时半会儿是没有办法摆脱成为母神玩具的命运了。 梅林当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怀里面揣着的达拿都斯会突然的变的失落了起来,他顺手给达拿都斯呼噜呼噜了毛,然后又挠了挠达拿都斯的下巴,随后翻身便上了狮鹫的背。 “我们走吧,维里恩。” 梅林说。 “请带我去不列颠的皇宫外就好。” 那一只名唤维里恩的狮鹫转头蹭了蹭他,随后从喉咙当中溢出来了一声低吼,接着身后巨大的翅膀扇动,带起来了强劲的气流,随后便载着他们朝着天空直冲而去。 梅林转过头来,同达拿都斯解释:“这是一个与我亲近的孩子,平日里面都被我放养在外面,在我需要得到他的帮助的时候,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一定会赶来我身边的。” 那一只原本在飞行的狮鹫听到了梅林这样说,顿时就从喉咙里面溢出来了一声愉快的低吼。 “狮鹫的速度很快,有维里恩帮忙的话,我们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赶回去不列颠了。” 达拿都斯从梅林的怀里面跳了出来,抓着他的衣服上面的那些褶皱,一路爬上了梅林的肩头,在那里趴好,扭过脸去问他:“你之前还没有告诉我……亚瑟怎么了?” 他还有点小紧张。 毕竟亚瑟开始关乎了他什么时候才能回去自己的世界啊! 而且……达拿都斯迟疑的想,不管怎么算,那个孩子的名字都是他起的、而他也是那个孩子的教父。 所以于情于理,多少也应该关心一些吧? “嗯……我之前不是说了吗?” 梅林叹了一口气。 “亚瑟现在还是一个小孩子……但是,就是因为太小了,所以才会出问题。” 他伸出手,将达拿都斯又一次从自己的肩膀上面给抱了下来,用手有一下没一下的顺着达拿都斯的毛,口中将这些背后的事情给达拿都斯缓缓道来:“亚瑟并不是普通的孩子,他从诞生的那一刻开始,便与不列颠的命运相连。虽然是人类的孩子、也不曾拥有任何的异族的血统,但是有赤龙的魂魄融合在他的身体里面,他是人形的红龙。是这个国家天生的王者。” “因为这样的缘故,他将会拥有比其他普通人来的更加强健的体魄,天赋以及魔力,但是这样的力量在他年龄尚小、不懂得控制的时候,毫无疑问变回成为一种灾难。” “之前是我疏忽了,只是没有想到,他的力量会在这么小的时候就暴动了……我原本还打算等到他四岁之后再一直待在他的身边看着的,只是现在看来……” 梅林苦恼的皱了皱眉。 “这样的做法似乎不太行得通呢。” 达拿都斯仰起脸来看他,脑子里面突然的冒出来了一个疑问。 怎么感觉梅林这家伙看上去……并不是很靠谱的样子?! ※※※※※※※※※※※※※※※※※※※※ 哦。 那可能并不是你的错觉…… 最近两天补了一下梅林传奇……我哭了。 我觉得女配更好看……真的…… 王庭(十六) 第五十四章 的确就像是之前梅林同达拿都斯介绍的时候所说过的那样, 狮鹫的速度极快,并且原本就是十分擅长于在空中飞行和远距离的迁徙。 如果不是因为狮鹫野性难料、并且素来都是群居的动物的话,那么即便是这样凶猛的幻想种, 想来也一定会被人类毫不留情的去捕捉、圈养, 然后成为自己手中最好用的武器。 啊,不如说即便是到现在为止,想必人类也从来都没有放弃过这样的想法,只不过是囚困于自身的能力不足所以才没有将其付诸于现实而已。 既然拥有了狮鹫的帮助, 那么并没有花费太久的时间,他们便已经从距离不列颠有着极其遥远的距离的罗马返回了不列颠的领土, 并且降落在了王城外面。 “啊, 这……” 并不需要梅林再多说什么, 甚至也不需要他给出任何的解释, 达拿都斯已经察觉到了那被梅林称之为发生的“异常”究竟是什么。 只见在那一座宫殿之上, 有着庞大的红龙虚影笼罩其上, 正在用一对展开来了的宽大肉翅,以一种包裹的姿态将王宫拢在自己的羽翼下。 那并非是真实存在的景象, 而仅仅只是由力量集聚出来的一种类似形态的拟像停留在那里。可是话虽如此,那红龙的虚影也未免有些太过于逼真,甚至于是能够察觉到从哪红龙的身上传来的威压。 这些加在一起,不免就会开始让人怀疑, 那真的是没有实体的、虚幻的某种景象吗?真的不是确实的存在着、只不过是因为重重的原因所以才导致了没有办法触及的某种存在吗? “对,那就是我和你提到过的,亚瑟身上所发生的我们不得不赶回来看一看的异变。” 梅林抱着达拿都斯, 动作轻松潇洒的从狮鹫的背上跳了下来, 随后朝着宫殿里面走去。 他还一边走, 一边同达拿都斯低声细语的解释:“亚瑟现在还太小了, 以至于根本就没有办法控制好自己的力量——那对于常人来说或许是可望而不可求的力量,对于他来说却”是一个既会伤害到自己,也会伤害到别人的棘手东西。” 在一边这样给达拿都斯科普着这些常识的同时,他们也已经踏入了王宫当中。或许是因为梅林提前已经通知过了的缘故,所以早就有侍者在一旁等待着,看见梅林从门口踏着光走进来的时候眼前一亮,急忙上前几步,冲着他恭敬的行了一个礼。 “您来了,贤者大人。” 这一位侍者的语气听上去很是有些焦急。 “请您赶快和我一起去看看吧……” 亚瑟的诞生以及存在,全部都是一个不可告人的、甚至是本不应该被暴露在日光下的秘密。 原本按照他父母的特殊性来说的话,这个孩子应该被藏在什么地方好好的养起来,但是也仅限于此,尤瑟王绝对不会让他出来抛头露面,即便那是他与自己所喜欢的女人的孩子—— 但是。 这一切都必须建立在,亚瑟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孩子”的基础上。 可是事实却并非如此,在这个孩子的身上联系着大不列颠的命运,他从一开始便注定了这不同凡响而又波澜壮阔的一声,生而为王,注定立于众生之上。 那么,对于这个孩子,便又该是另外的一套培养准则了。 当他开始记事的时候开始,便会被送离王宫,并且不会有任何人告知他,他的真实身份。 他将会在别的知情的、可信任的贵族家中接受着骑士的教育长大,同时又有梅林在暗中照顾和抚养,教导他一切日后作为“王”的时候所必需的品行。 但是他们不会相见,亦不会相认。直到有朝一日,当尤瑟王过世的时候,亚瑟才会知道关于自己的身世的一切,然后接过尤瑟王的权柄,戴上皇冠,成为这个国家的新一任的王。 在这样的情况下,亚瑟无疑便成为了一个十分重要的存在,并且他的一切也都需要被谨慎的对待。 更不要提……如今发生在亚瑟的身上的,可不是什么简简单单就可以一言以蔽之的事情。 “我明白。” 梅林并不需要他说完后面的那些。在亚瑟的身上如今都发生了什么的介绍,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我正是为此而来。” 那侍者看上去便像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引领他们朝着亚瑟所在的别殿而去。 达拿都斯嫌弃梅林走的慢,再加上空气当中涌动的那力量实在是让人有些在意,于是他便抛弃了梅林这个还算是舒适好用的自走坐骑,迈开四条腿就蹬蹬蹬的朝着内殿跑了过去。 他还记得那个孩子的味道。 甫一钻进殿门,达拿都斯登时便是眉头一皱。这殿内的力量比起外面来强了不止一筹,甚至于已经是有些压抑了的地步。 而比那更夺睛的应该是床上躺着的那个小小的婴儿,只有成年男子的手臂长短,被舒适柔软的布料包裹着身体,有着一张顶可爱的脸蛋,金色的发看上去手感很棒的样子。 但是达拿都斯却也能够清楚的看见,婴孩——或者说,是亚瑟,露在衣物包裹之外的皮肤上面星星点点的分布着、又或者说,是生长着赤红色的鳞片,坚硬而又富有光泽度。 甚至于,他的半边脸颊都并不像是人类的模样,而是覆盖着鳞片的、与他身后那巨大的红龙虚影相似的龙的模样,双眼看过来的时候,左半边脸是可爱的人类孩子,有着像是大海和天空一样颜色的眸子;可是右半边脸狰狞可怖,眼眶当中是一只冰冷无机质的、暗金色的竖瞳。 达拿都斯轻巧的起跳,落在了床铺上面,然后凑到了亚瑟的旁边,有些稀奇的看着他的这个模样。 这还是见的少了。 实际上,如果等到达拿都斯回去了希腊神话的世界,然后再等上个几代神系的话,那么他就完全不会这样少见多怪了——波塞冬能够帮助达拿都斯好好的锻炼一下接受能力和审美下限。 “这就是亚瑟现在的情况了。” 梅林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进来,走到床边,伸出手摸了摸亚瑟的脸颊,手指在那些鳞片上面轻轻的拂过。 “他控制不好自己的力量,导致了大量的力量外泄,不但对自己的外表造成了影响,同样也对周围造成了影响。” “你没有发现吗?除了你和我,根本就没有人在这周围——龙的存在毕竟是幻想种当中的最顶级,龙威浩荡,可不是随便谁都能够承受的起的。” “这也是我们要回来带走亚瑟的原因。” 他同达拿都斯说着话,手上则是有些漫不经心的继续逗弄着亚瑟:“他这个样子,已经不能留在人类的世界了——至少在他学会将自己的力量收敛起来之前都不行。” 说起来这个,梅林便不免有些可惜的叹了一口气。 “我原本还想让他多少可以和自己的父亲相处一下的——即便他可能根本不会有这些记忆。怎么就出现了这样的意外呢。” 他俯下//身来,作势要抱起亚瑟;而亚瑟面对着这个陌生人的接近,居然也毫不挣扎,还朝着梅林露出来一个笑容,伸出手要去勾梅林衣服上面的装饰。 “哎,对。” 梅林说。 “既然是日后要睥睨天下的王者的话,这不怕生的胆大性格倒是挺不错的。” “我已经和尤瑟王说过了,今天就会带亚瑟离开。” “达拿都斯,我们的旅行当中要多出一个同伴了哦。” 达拿都斯顿时就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目光抬起头去看他。 是他听错了,还是梅林说错了? “……你不要在这种事情上和我开玩笑。” 达拿都斯警告道。 “哎呀,瞧你这说的。” 梅林道。 “我当然不会用这种事情去和你开玩笑啊。” “真是的,我在你心里面都是一个怎么样的形象?” 面对着梅林这样的抱怨,达拿都斯只想报以呵呵。 你平时是个什么样的形象你自己心里面难道没点ac数的么? ……你别说,他可能还真的没有。 “我还没有养过孩子呢。” 梅林有些稀奇的将亚瑟举了起来,抛了抛,然后又接住。 这得亏是没有人看见,不然的话,大概就是会尖叫着冲上来,从梅林的手中将亚瑟抢走了。 “真有意思啊,养育一个人类的孩子……” 梅林伸出手去,刮了刮亚瑟的鼻头。 达拿都斯对此保持了高品质的沉默。 说实话,对于梅林能不能养好亚瑟,他抱有一种极度的怀疑。 然而就在达拿都斯这样走神的空档里面,却有什么柔软的、还疑似泛着些奶香的温热的东西贴了过来。达拿都斯一惊,随后有些气恼的发现那是梅林不知道什么时候给凑了过来的、亚瑟那半张人类模样的脸。 达拿都斯:……我看你就是欠打吧梅林! 王庭(十七) 第五十五章 梅林肩膀上站着达拿都斯, 怀里面抱着亚瑟,就这样款款的要走出王宫。 就他现在的这一副尊容,如果给不知道他的身份、以及这一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的人看见了, 指不定还要以为他是去王宫里面偷鸡摸狗了, 并且这眼瞅着似乎还是个大丰收。 因为亚瑟现在的样子看上去实在是有些唬人,所以梅林就在他的身上略施小计,放了一个能够混淆他人的感知。对亚瑟的这一副模样做出遮掩的小魔法,让他能够看上去和普通的婴孩无异。 只是, 就在他们降压彻底的踏出王宫大门的时候,却有一道声音从他们的身后传了过来。 “站住!” 那是一个清冽好听的女声, 还处于从稚嫩向成熟转变的过程当中, 但是即便如此, 听上去也如同环佩玎珰, 又像是山间清泉泠泠。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以前怎么都没有见过你们?” 声音的主人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几步就绕到了他们的面前, 瞪视着梅林。 那是一位看上去二十多岁的女性,穿着雍容华贵的长裙, 露出来了洁白细腻的胸脯,小麦色的金发被编织成了发辫盘好,看上去端庄而又肃丽。 在她的身边则是跟着另外的一个与她长相相似,但是明显容貌上要更甚一筹的少女。拥有一头柔顺的金色长发, 湖蓝色的眼瞳,姣好的身段和一张堪比妖精的美丽面庞,编好的发辫当中小心翼翼的插着一顶精致小巧的金色皇冠。 而此刻, 那少女正眨着灵动的双眸, 朝着梅林露出来一个笑容。 但是那一位小妇人却是态度有些不善, 正拧起来了她好看而又秀气的眉, 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梅林,眉目之间充满了警惕。 达拿都斯只需要扫一眼,便能够判断出面前两位女性定然是身份尊贵,而梅林更是直接就一口道出了她们的身份。 “日安,公主殿下们。” 是的,来人是尤瑟王合理、合法的孩子,无论是在法律上还是在神权上都会被认可的、尊贵的王女,如今大不列颠的三位公主殿下当中的两位,年长一些已经嫁为人妇的摩高斯公主,以及要小一些的摩根勒菲公主。 与梅林怀中抱着的亚瑟不同,她们拥有着绝对的正统地位,以及从小到大都受到的、来自于他人的景仰的目光。 “摩高斯姐姐,不用担心。” 摩根勒菲伸出自己的那一双娇娇柔柔的手来,按在了摩高斯的手上,示意她稍安勿躁,并不需要那么担心。 明明是纯真的人类血统、但是却拥有着一张比妖精还要美艳的外表的少女转过头来,望着梅林笑靥如花,提着自己的裙摆行了一个屈膝礼:“日安,贤者大人,没有想到今天居然可以在王宫见到您……是父王找您有事吗?” 梅林便一笑:“的确是这样。” “不管怎么说,我也都是王室供奉的宫廷魔法师,所以当然也要稍微的承担一下我的责任才可以啊。” 摩高斯闻言,高高的挑起来了自己的眉,有些不可置信的询问自己的妹妹:“你在说什么啊,摩根。” “他居然是……贤者吗?” 摩高斯有些不敢相信。 毕竟在她想来,既然是成名已久的、梅林那样的大贤者的话,那么定然是年事已高、慈眉善目的长者形象……不管怎么想,反正都不可能是这样的吧? 她的目光上上下下的在梅林的身上游移。 而且……还带着什么?小孩子和宠物?这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魔法师应该做的事情吗? 如果不是因为并不相熟,摩高斯真的想要上前去问一问梅林,他觉不觉得自己的形象有那么一些不大对劲? “是的,摩高斯姐姐。” 摩根勒菲笑道。 “这的确就是贤者梅林。” 与只是一个普通的王女的摩高斯不同,摩根勒菲生来便拥有着无与伦比的天赋,在魔法这一方面表现出来了让人惊赞不已的能力。 因为这样的原因,她并没有长久的停留在皇宫当中,享受着身为一名公主的锦衣玉食的生活,而是更多的在外面游历和学习魔法,不让自己的那与生俱来的天赋被荒废掉。 虽然还不能够跟声名远扬、即便是罗马的教皇也需要去恭恭敬敬的对待他的梅林想必,但是摩根勒菲现在同样也是小有名气的魔女。 所以,她才能够继续自由的去学习魔法,而不是如同自己的两位姐姐一样被嫁给其他的同大不列颠交好的国家的国主。 而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所以,摩根勒菲当然是在看见的第一眼就认出来了梅林。无论是对方异常显眼的虹色长发,还是那一双水晶一样的紫色眼眸,亦或者是从对方的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虽然柔和但是却根本无法忽视的强大的力量,无一不是在昭示着,对方的身份并不简单。 那么,有一个名字便呼之欲出了。 梅林。 当世唯一公认的贤者,最强大的魔法师,无论是在人类当中还是在幻想种当中,全部都拥有着不错的口碑和名气,双眼可以勘破未来,说出的每一句话,都会被盛传为箴言。 毫不夸张的说,在梅林之前,魔法师被认为是不入流的、需要被警惕和戒备的存在,人们一边依赖着他们的力量,一边又对他们畏惧不已。 别的不说,单单是看“魔女”这样的称呼,便已经得以窥见许多。 梅林是第一个在如此大的范围当中受到了尊敬和喜爱的人——他也是第一个被请入王宫奉为座上宾,成为了宫廷魔法师的人。 这是认可、是赞同,更是荣耀。 无论他平日里面是何表现,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这个人的确是闪闪发光的存在。 吟游诗人会唱诵关于他的歌谣,而即便是时间再向后被推进了成百上千年,史书和传记之中也都一定会刻意的分出来大段的篇章用于描述他的功绩。 哪怕是没有继承自梦魇的那一半血脉所带来的悠久寿命,他也同样会成为不朽。 只要人类的历史传承一日、人类对于魔法的幻想和渴求还存在一日,那么梅林都会一直这样存在下去。 既然摩根勒菲都这样说了,那么虽然心底的疑惑并没有全部解除,但是摩高斯还是选择了信任自己的妹妹。 她朝着梅林欠了欠身,补上了之前的礼节:“原来是梅林大人。” “之前多有冒犯了。” 摩高斯打开了自己手中拿着的那一把羽毛扇,挡住了自己的半边脸,只露出来一双眼睛,望着梅林,娇艳的唇启启合合:“梅林大人这一次,是为了什么而来?” 她一边这样问着,一边偷偷的看了一眼梅林怀里面抱着的亚瑟。 多稀奇呀,那一位贤者大人,居然抱着一个婴儿? 她这样想着。 摩根勒菲急忙拍了拍她的手:“姐姐!” 她按捺住了摩高斯所有的疑惑和问话,冲着梅林抱歉的笑了笑:“摩高斯姐姐并不清楚魔法世界的忌讳,所以才会这样贸然询问,实在是非常抱歉……” 她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打量了一下梅林怀中的亚瑟,接着便飞快的挪开了视线,垂下眼睫来。 “我们应该耽误了您不少时间吧……那就不过多打扰了。” 她拉着摩高斯朝一旁靠了靠,给梅林让开了道路,只是疑问的种子还是被埋藏在了他的心里。 那个孩子…… 并不像是自己毫无魔法天赋的姐姐摩高斯一样,摩根勒菲虽然并不能够一眼看透梅林布下来的伪装的魔法,但是多多少少也可以窥见一部分的真实。 所以,摩根勒菲自然知道,那个孩子可并不像是表面看上去的那样无害和柔弱,他应该……是什么更加可怕的东西才对。 会是什么?幻想种的幼崽吗? 摩根勒菲颇有些漫不经心的想着。 这个时候的她还没有意识到,在日后,她将会对自己今日的疏忽怎样的后悔不迭。 ***** “刚刚那两位公主殿下都很美丽吧?” 梅林重新唤来了狮鹫维里恩,翻身上了他的背,同达拿都斯搭话。 达拿都斯并不是很想理他,此刻正围着亚瑟绕过来、绕过去,看上去很是有些新奇。 达拿都斯想了想,抬起来了自己的爪子,作势要去拍一拍亚瑟。 但是在他真的有所动作之前,却竟然是亚瑟先一步的抬起手来,“啪”的一下击打上了达拿都斯的肉垫。 达拿都斯整个都愣住了。 而梅林还在絮絮的同他说话:“如果那两位公主殿下可以一直都保持这个样子就好啦。” 达拿都斯的耳朵抖了抖:“你又看见了什么?” “嘘。” 梅林朝着他眨了眨单边的眼睛。 “这个,可就是秘密了。” “轻易的说出来的话,可是会招致来神罚的。” 达拿都斯登时就诡异的沉默了一下。 哇哦,他冷漠的想。 你这是在和我谈神罚?? ※※※※※※※※※※※※※※※※※※※※ *莫德雷德母亲最初设定安娜,父亲一般未知或设定为洛特王,后来改为摩高斯,有说法是摩高斯和安娜是一个人,因为摩高斯的一个名字是安娜·摩高斯,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母亲设定都是摩高斯,但现代的一些作品喜欢把摩根和摩高斯合拼为一个人于是母亲又改为摩根,而这种设定的盛行始于《阿瓦隆的迷雾》,所以母亲是摩根的说法只是现代影视文学作品的一个改编,以前的作品一直都是摩高斯为其生母 本文当中采用最早的神话设定,即尤瑟王有三位女儿,伊莱恩,摩高斯与摩根勒菲。其中,高文、加雷斯、加荷里斯、阿格规文以及莫德雷德的母亲,均采用是摩高斯的设定(真.英雄母亲) 众所周知,月史都是魔改……虽然很洗脑但是和真实神话相差甚远的(烟) 王庭(十八) 第五十六章 亚瑟从小就知道, 自己或许和别的人都有些不太一样。 如果一定要他说的话,实际上亚瑟并说不出来这其中到底有什么不对,但是, 不管怎么想来, 也没有几个人能够得到当世最大的魔法师、贤者梅林在每一个夜晚的梦境当中的教导吧。 那些教导的内容森罗万象,已经不仅仅只限制于日后作为一名骑士所需要拥有的基本的知识储量与行为习惯了。 它们当中甚至还包括了其他许许多多的东西,从文学知识到地理常识,从排兵布阵到战术谋略。 幼年的时候, 亚瑟尚且还不觉得什么;但是当他逐渐长大之后,知晓了更多的常识, 便渐渐地有些明白了, 梅林给予自己的那些教导或许并不是身为一名骑士所应该学习的。 但是, 当然, 如果说作为贤者梅林的弟子这一件事情还只是会让人觉得艳羡不已、在心里面暗自的感叹这家伙究竟是交了怎么样的好运的话, 那么发生在亚瑟的身上的另一件事情, 或许就一点也不普通了。 亚瑟停下来了自己手中挥剑的动作,今天的一千下挥剑训练已经完成了。她抬起手来, 用袖子擦了一把自己面上的汗水,提着那一柄剑就要离开这训练场。 “亚瑟!” 看见他的动作,一旁他的义兄凯便喊了他一声。 “你要回去了吗?” “是。” 亚瑟回答道。 “今天的挥剑练习已经做完了,教父说我可以接着学习一些其他的剑技了。” 当他说到这个的时候, 凯的面色在一瞬间变的古怪了起来。 “啊,你的教父啊……” 凯张了张嘴,像是想要说些什么, 但是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只是面色深沉的拍了拍亚瑟的肩膀。 “好吧!既然是你的那一位教父的话, 那么你还是赶快去吧。” 亚瑟点了点头, 同他挥手作别之后,便翻身简单的拿了一些装备,翻身上马出了城堡。 马蹄声在路上踏着,不断的发出“哒哒”的响声,听上去清脆而又悦耳。洁白的马匹驼着亚瑟在林间不断的穿梭着,直到最后,在某一片林间的空地当中停了下来。 这里已经算是森林的深处了,有着一小片清澈见底的湖泊,日光透过林叶的缝隙投射下来了斑驳的倒影。 而在湖泊的一旁,有着一只半人高的、拥有着银白色毛皮的狼,正慵懒的趴在草地上面闭着眼睛,让日光均匀的照在自己的身上。 当亚瑟不断接近的时候,那一只银狼的耳朵抖了抖,睁开了一只眼睛,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有那么一瞬间,亚瑟觉得自己像是看见了银色的月华从银狼睁开的眼睛当中倾斜而下,带着些微的凉意,但是更多的则是某一种无法轻易的用语言区描述和形容的惊艳。 那就像是看见了某种本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面——至少是不该出现在世人的面前的生灵,每一块肌肉、身体的每一条纹理,全部都是神明的杰作。 亚瑟看着对方,面上不自觉的就露出来了一点点的笑容。 他朝着那一匹美丽的银狼走了过去,在对方的身边半蹲了下来,伸出手,搂住了银狼的脖子,将自己的脸埋在了对方柔软的皮毛里面,深深的吸了一口。 “日安,教父。” 是的。 这便是在亚瑟身上所发生的、最为雨中不同以及不可思议的事情,那就是—— 他的教父,并非是什么德高望重的长者,而是一匹银狼。 一匹……幻想种的银狼。 从亚瑟还很小的时候开始,他便模模糊糊的记得,达拿都斯陪伴在他的身边。教父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一直都不曾化身人形,但是那无损于亚瑟认知到对方的所拥有的强大的力量。 梅林在夜晚的梦境当中教导亚瑟文学、地理、天文、礼仪,以及其他的一切古怪而又必须的知识;而白天亚瑟的时间将会被达拿都斯所占据,由对方教导他战斗的技巧,用剑的方式。 怎样才可以用最简单、快捷的方式夺取敌人的性命,这个世界上面或许不会有谁比达拿都斯更擅长于这样的事情了。 而每一年,达拿都斯和梅林也都会在冬季来临的时候带着亚瑟离开他所寄住的贵族的古堡,去往外面的世界当中游历。 亚瑟曾经跟随着他们去过一望无际的沙漠,也曾潜入海水深处同居住在其中的人鱼交谈甚欢;他跟随者自己的老师和教父到过那白雪皑皑的雪山,拜访过居住在那里的雪的妖精,也有幸在森林深处,听湖上的仙女弹奏自己手中的竖琴。 亚瑟想,他的确是从有记忆以来开始,便不曾见过自己的父母是谁、也没有从他们那里得到过丝毫的疼爱和怜惜。 但是那些全部都无所谓,也并不重要。亚瑟从来不因为这样的原因而觉得自己低人一等,又或者是什么要去埋怨和不满的。 他已经拥有了这个世界上面最好的老师和最好的教父,如果说一个人从生下来的时候开始,他所能够得到的一切的好运和幸福全部都是有定数的话,那么亚瑟觉得自己已经要比这个世界上面绝大多数的人都更加的幸运了,委实不应该贪心的再要求太多。 即便……他的老师是一个大事上面无可指摘、却能够在日常的种种小事上面让人感到强烈的不靠谱的半梦魇;即便他的教父甚至都并不具有人类的血统,而是一只带着些傲慢的、似乎并不是多么能够看得起人类的魔狼。 但是他依旧是喜欢着他们,爱着他们,感恩着神明让自己能够同他们相遇,一如他热爱着这个国家和这个世界。 这一种热爱、这一种热情开朗自然而然的充盈了他的全身,虽然亚瑟从来都不曾在这一方面过多的表现,可是那种与其他的所有人都完全迥然的气质依旧是会不由自主的、从他的身体当中自馁而外的散发出来,并且感染到周围的人。 这是一种极其难得的人格魅力,虽然从来都没有人当面告知给亚瑟,但是,只要是见过亚瑟的人、只要是曾经与他交谈过、共事过的人,没有谁不拜倒在这样的人格魅力之下。 并且,想来如果当真有那么一天的话,那么他们将会毫不犹豫的追随在亚瑟的身后,按照他的意愿而战。 无需利益,已不需要缘由。如果非要从这件事情上面摘出一点什么来说道的话,那么一定是因为—— “因为那个人是亚瑟。” “所以,追随他,跟随着他的剑所指向的方向而战——这样的事情,是完全不需要理由的啊!” ——能够得到的,大概就是这样的答案。 被亚瑟抱住的达拿都斯稍微的偏了偏自己的脑袋,已经与他生活在一起数年的亚瑟几乎是立刻的就明白了自己的教父的意思,笑着松开了手,后退了几步。 于是那原本趴在草地上面晒太阳的银狼便站起身来,一身光滑柔顺的皮毛在日光下拥有着一种十分耀眼的美丽光泽,让人光是这样在一旁看着,都忍不住的想要伸出手去揉上一把。 “你来了啊,阿托利斯。” 达拿都斯道。 “是的,教父。” 亚瑟回答。 虽然名字是亚瑟,但是在亲近的人面前,显然还是会使用另外的一种更加亲密一些的、而又与众不同的叫法。 阿托利斯。 那是这个少年唯一的柔软的机会。 达拿都斯优雅的踏着步子上前来,同亚瑟额头相贴——拜上帝当年所赐,这些年以来,虽然达拿都斯的力量在逐渐的恢复,甚至于是已经超过了曾经的自己,并且他的神话形态也不再是囚困于软弱无力的幼崽的形象,而是成为了一匹威风凛凛的巨狼。 可是纵然如此,他却依旧是没有办法变回自己人形的模样,而是只能够一直都用这一副兽类得形态生存。 考虑到当初发生的事情,达拿都斯很是怀疑这究竟是不是来自于耶和华的惩罚和诅咒,并且恶心恶意的狠毒祝福路西法,最好能够用一副乌鸦的样子也过上个这么十几年。 这样一来的话,就应该是路西法输了啊!毕竟比起乌鸦的话,狼还算是好的不是吗!而且现在的样子多威风啊! 这样一厢情愿的达拿都斯,很显然是刻意的遗忘了,路西法不一定会是一只乌鸦的、这样的事实。 因为并不能够变回人类的模样的缘故,那么要让一匹狼去握着剑教导剑技自然就有些困难了。 所以,达拿都斯每一次传授亚瑟这些战斗的技巧的时候,所采用的方式都是直接用自己的神识在亚瑟的脑海当中,将他想要教导的东西刻画下来,然后任由后者自己对着去慢慢领悟。 非要用一个更加简洁明了、容易理解一些的说法来描述的话,那就是一份难度不低的考卷连同上面每一道题的正确答案以及详细的解题步骤全部都被放在了面前,而亚瑟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对着这一份答卷,一个一个字把上面所有出现过的东西全部都琢磨个一清二楚,达到倒背如流的地步。 直接将这些知识刻印进记忆当中,实际上是一件非常艰难、同时也不怎么好做成的事情,并且还拥有者极高的风险,一旦失败的话,说不定还会将接收者的大脑破坏掉,制造出来一个人工白痴。 好在达拿都斯原本就是玩弄灵魂的行家里手,所以这件事情倒也难不倒他。 亚瑟闭着眼睛,浏览着自己的脑海当中那些达拿都斯刚刚刻录给他的知识,而达拿都斯则是在他的身边绕来绕去,打量着这个虽然面孔上还带着一些少年的稚气、但是就身体的强度来说已经完全可以媲美强壮的人类男性的孩子。 距离他来到这个世界里面已经有数年,而亚瑟也成功的从当年的那一个连自己的血脉力量都没有办法被控制好的、半人半龙的小怪物,长成了如今这个英俊、开朗、帅气、阳光的,能够让无数的夫人和小姐眼红、无数的骑士和钦佩的模样。 明明只不过是……那么短的一小段时间而已。 要知道,还在希腊神话的世界里面的时候,或许达拿都斯和修普诺斯的一次沉睡,便可以耗去几百年的时光。 拥有着几近是无限生命的长寿种,就是key9这样的挥霍无度,简直是让人觉得浪费又眼红。 所以,达拿都斯理解不了人类的拼命和努力,也理解不了他们几乎是一天一个样子的这种日新月异的变化。 如果不是因为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一点一点的长大的话,达拿都斯想,骤然将婴孩时期的亚瑟和如今这个身高腿长的亚瑟放在一起,他可能都不太敢认。 不过,还是可以分辨出来的。 达拿都斯想。 因为这个孩子的灵魂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变化过,一直都是这样的熠熠生辉。仿佛是漫天夜空当中,那一颗最为明亮的、指引着方向的星辰,拥有着最为耀眼和璀璨的光芒,并且指引着这个时代的方向。 “……教父?” 等到亚瑟阅读完自己脑海当中的那些记忆的时候,才刚刚睁开眼,便猛的看见了凑近到自己身侧的狼首。 说实话,即便是亚瑟这样的心理素质,都不免被吓了一跳。 然后他看见亚瑟的那一双瞳孔周围滚了一圈的金边、看上去就像是某种奇异而美丽的艺术品一样的眼睛正在一眨也不眨的望着他。 “……您这是要干什么?” 亚瑟忍不住问。 没办法,被达拿都斯这样逼视着的情况下,实在是太具有威慑力了,以至于就算是亚瑟这样的心理素质都忍不住心头一跳。 当然,亚瑟相信,达拿都斯肯定是不会伤害自己的。 但是毕竟也是积威已久的教父……达拿都斯可不会像是梅林那样的成日与他嬉皮笑脸,亦师亦友。 虽然说从那布满了毛的狼脸上大概也看不出来什么情绪就是了。 “阿托利斯。” 达拿都斯盯了他半晌,突然冷不丁的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是?” 虽然不知道达拿都斯要干什么,但是亚瑟还是下意识的答应了一声。 “你是不是……快要到十五岁了?” 达拿都斯问。 “嗯。” 亚瑟回答道。 “下个月就是了。” “您问这个干什么?” 亚瑟有些迷惑。 要知道,虽然梅林的确是每一年都会为他庆生,但是达拿都斯对此却是向来都不怎么上心的。 “没什么。” 达拿都斯随口道。 “15岁的话,已经可以看做是大人了。等到你的生日过了之后,便可以拥有被封为骑士的资格了吧?” 达拿都斯说。 “我考虑一下送你一个什么生日礼物。” 亚瑟的脸随着他的话,一点一点的亮了起来。尤其是听到了最后,他笑的不要太开心,看上去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容光焕发。 要知道,达拿都斯平日里面可是很少这样做的——物以稀为贵,亚瑟怎么可能不惊喜呢? 然而这不过是达拿都斯随口扯出来的一个借口罢了。 当然,他绝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面食言。既然说了要送亚瑟一份独一无二的、拥有浓厚的纪念意义的礼物,那么达拿都斯就一定会在亚瑟的生辰当日拿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掉价的相应的礼品来。 但是比起那些,达拿都斯更加重视的,却是“亚瑟即将十五岁了”这个即将到来的事情。 在亚瑟十五岁的时候,会发生什么? 即便是不熟悉神话和历史的人都知道,在他十五岁的时候,这个原本被寄养在他人家中当做是骑士预备役的少年,将会在一个极其巧合和偶然的情况下拔出石中剑。 自此之后,他即为大不列颠的王。 那是一个神话篇章的开启,是一段波澜壮阔的史诗最早的记叙。 那同样也是一个时代最后的残响,是命运在嚎哭,是达拿都斯蛰伏在这个世界里面十几年,所等待着的事情。 【the one who pulls out the sword is the king of britain.】 拔出此剑者,即为不列颠之王。 达拿都斯闭上了眼睛,梅林当年在亚瑟出生的时候所做下的批命和预言似乎还在耳边回响。 【他将会成为大不列颠的王,并且包括了在那之后的包括苏格兰、爱尔兰还有英格兰在内的所有的领土。】 【他会赶走入侵的敌人,重现不列颠昔日的荣光。】 【他是守护大不列颠的红龙,后人将记录他的事迹,用史诗为他传唱。】 【他将会为尊为——】 【这世间的永恒之王。】 王庭(十九) 第五十七章 亚瑟的十五岁来的悄无声息。 他毕竟只是一个寄养在安茹伯爵家中的孩子, 父母是谁皆不详,也从来都没有人来这里对他表示过只言片语的关心和照顾。 就算是亚瑟拥有着梅林这样的当世闻名的贤者作为自己的老师,但是这一点却根本不为外人所知晓。 因为时机未到, 所以现在还不是宣扬我们之间关系的时候—— 梅林是这样说的。 再加上梅林和亚瑟之间全部的教学从来都只发生在梦境当中, 这种看不见摸不着,连证人都找不出来的事情,只会被认为是在吹牛皮。 毕竟谁能够窥见你的梦究竟都是什么样的啊,上下嘴皮子一磕一碰谁不会呢? 按照这个逻辑道理的话, 岂不是谁都可以说,“贤者梅林在梦境当中与我相会并且教导我了”嘛。 根本就当不得真。 而亚瑟也并非是那等什么事情都要炫耀给别人看的人, 所以这一层关系自然是被悄无声息的给隐藏了下来了。 或许, 等到这个秘密当真被揭晓的那一天, 会掀起滔天的巨浪吧。 所以, 有鉴于以上的种种原因, 如果真的要说起来亚瑟的话, 那么旁人的印象里面也不过只有“那个从小被寄养在安茹伯爵家里面的孩子”、“长的很好看,天赋也不错, 就是身份太低了当真有些可惜”,以及最重要的—— “哦,是那个有着银狼作为自己的教父的孩子啊。” 他们都会这样说。 这可实在是太奇怪了,明明就身体素质来说, 人类才是自然界当中居于食物链的所底层的那一种手无缚鸡之力,偏偏又身娇体软,随便一下都可以受伤的生物, 可是他们偏偏却对于其他的种族都抱有着一种洋洋得意的、骨子里面的优越感。 就比如, 即便是他们知道达拿都斯不是普通的银狼, 而是一个强大的幻想种, 但是既然他并不能化身为人类的模样的话,那么似乎便拥有了拿来攻讦的借口和理由。 对对,他的确强大,的确实力出众。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他不是不能变成人类的模样吗? 那么,充其量也就不过是“强大的野兽”罢了。 他们就是这样想的。以一种居高临下的高姿态。 这如果给达拿都斯知道了的话,那才真的是连骨灰都全部给你们扬了。 而且,就在亚瑟的生日到来之前这短短的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面,还发生了另外的一件大事。 那就是,掌管这个国家的尤瑟王病重。 按照从王城里面所嫡出来的消息看的话,这一位王者的生命之火已经是处于极其微弱的、随时都有可能熄灭的状态了,很难说他会不会上一秒还在艰难的喘息,而下一秒就直接投奔了死亡的怀抱。 可众所周知的事情是,尤瑟王的膝下并没有儿子,到了如今,也不过只有三个女儿而已。 长女摩高斯嫁给了洛特王,次女伊莱恩也同样出嫁,只有最小的摩根勒菲如今尚还单身。 尤瑟王并没有一个能够继承他的王位的儿子。 虽然说在不列颠的历史上,也并非是没有王女得到继承权,成为女王的先例,但是—— 已经出嫁的长公主与二公主自然是已经与王位无缘,毕竟她们已经嫁作他人的妻子,自然不可能再被赋予王位。 至于最小的那一位王女摩根,倒的确是谋略、气质、手段、智慧全部都样样不缺。 可是,她是一名魔女啊。 怎么可能让一个魔女,成为这个国家的主人呢? 因此,即便是如今尤瑟王还没有逝世,在坚强的支撑着,但在很多人的眼中,他或许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而他们的便也都开始像是嗅到了腥味的鬣狗一样,积极的将目光投向了尤瑟王身下的王座上。 就是在这样的一种氛围下,亚瑟十五岁的生日,来临了。 ※※※※※※※※※※※※※※※※※※※※ 咳。 上一章字数很多。 所以这一章少一点是合理的!(bushi) 好吧主要是时间来不及了qaq…… 王庭(二十) 第五十八章 十五岁是一个十分特殊的日子, 因为从这一天开始,便意味着已经不能够再被当做是小孩子看待,而是已经能够被认为是一个已经成熟了的“大人”, 并且开始承担其后的诸多责任。 即便十五岁的时候还不能够被加冕为骑士, 但是这个时候却也已经可以被当做是“预备骑士”来培养和看待了。 骑士。 这是一个无比神圣和高贵的职业,至少在现在这个时代还是如此。 贵族家的孩子们会从小就被送去其他的贵族家里以“骑士”的准则来进行培养,那些拥有着极高的地位和头衔的贵族们,也大抵都正在、亦或者至少是曾经, 作为“骑士”活跃过一段时光。 骑士精神也同样一直都在盛行,如果有谁夸赞你具有骑士的品格和风度, 那么毫无疑问, 这是一种极高的赞美。 如果能够追随一位位高权重的、同时又是品德受到了大众认可的人, 成为对方的骑士的话, 那么连带着自身都将会被高看一眼。 与后世已经沦落为不入流的、更加类似于“保镖”的骑士不同, 这个时代的骑士需要拥有谦恭的品格, 高尚的精神,卓尔不凡的谈吐, 优秀且无可置疑的武技。 他们大多都出身贵族,即便是如今没落了,祖上也曾辉煌过,家里拥有着世世代代传承下来的一些——气质, 见识,底蕴,还有别的什么虽然看不见摸不着, 但是又确实的存在着的某种东西。 总而言之一句话。 对于亚瑟来说, 这将会是他的人生当中, 非常重要的一个时刻, 说是将会自此开启一个崭新的里程碑都不为过。 而也正是有鉴于这样的原因和特殊性,所以,即便如今在外人看来,亚瑟不过是区区一个“寄养在安茹伯爵家里面的、父母不详还拥有着一匹狼作为教父的奇怪孩子”,但是向来都对他十分赏识的安茹伯爵,以及安茹伯爵的儿子、亚瑟的义兄凯,依旧是为他操持举办了一场虽然不能够算是盛大、但是绝对用心的十五岁生日礼。 亚瑟在宴席上喝了些酒,但是等到宴会结束的时候,他依旧是选择了驱使着城堡内的一匹白马,一路离开了城堡,向着城外的那一片森林前去。 因为在那里,还有着另外的一场别开生面的十五岁生日在等着他。 这一片森林平日里便是寂静幽深的——至少从表面上看起来的确是如此。据闻在那其中还经常有着凶猛的野兽——乃至于是分属于低等级的幻想种的魔兽出没。 再加上安茹伯爵的领地并不靠近王都,也不是什么繁华富庶之地,所以少有出名的骑士路过,以至于这一片森林的神秘得以维持至今。 然而作为经常进入其中的亚瑟却是清楚的知道,这一片森林……可并非像是外界所传闻的那样可怖。 说起来或许还与传言正好相反,因为这里分明由于人迹罕至,所以才拥有着另外一番的风情。 而且…… 从刚刚踏入森林当中开始,亚瑟便听见了自己的耳边传来了萦绕不断的歌声。 那是亚瑟此前从来都不曾听过的语言,哀戚,婉转,但是又手如此的美妙,宛若天籁。 更为奇妙的是,这些歌声居然就这样在亚瑟的面前,具现化成为了一个个跳动着的、闪烁着银色光芒的音符,一路向前,直到延伸进入森林更加里面的、亚瑟看不见的地方,像是在通过这样的一种奇妙的方式为他指引前进的道路。 亚瑟用一只手撑住自己的额头,低笑了一声,面上流露出喜悦的神色来,顺从按照安排,沿着那由音符构成的道路一步一步向前。 银色的光芒洒落在他的脚下,看上去就仿佛他正在踏着满天星辰前行,要去登上那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至高王座。 银色的音符最终消失在了倒映着银色弯月的湖泊前,同样是银白色的巨浪巨狼趴在草地上,站在他身侧动手动脚的是拥有着梦幻一般外表的半梦魇。 在他们的周围,是点点闪烁的光,蓝的绿的粉的……各不相同,在空中“”上下的飞舞着,就像是一条梦幻的光带一样。 亚瑟伸出手来,就有光点落在了他的掌心里面。 那实际上并不是什么光点,而是一个小小的仙子——又或者,更加准确一些来说的话,应该是那种小小的,只有人类的拇指大小的萤火的妖精,有着两对轻薄到近乎于透明一般的羽翼。 此刻,这小仙子正有些羞怯的整个身子贴了上去,抱住了亚瑟的手指。 亚瑟第一次这样亲近除了达拿都斯之外的幻想种,不免有些新奇的想要去逗弄,却冷不防那仙子张大了嘴,露出了细细密密的尖锐的牙齿,眼看着就要一口咬断亚瑟的手指。 达拿都斯抬起眼皮来,朝着这边轻飘飘的看了一眼。 不过是那么一眼,这一只仙子登时便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样,全部的动作都停止了下来。 半晌,他才呜呜咽咽的重新开始动作,却是在亚瑟的掌心当中朝着达拿都斯的那个方向跪了下来,口中哭叫着亚瑟虽然听不懂、但是莫名的觉得一定是在求饶的话语。 亚瑟便有些无奈的弯了弯眉眼:“您就不要欺负他了,教父。” 达拿都斯又掀起来眼皮看了自己的便宜教子一眼——这一眼就委实是有些一言难尽的意味在其中了。 亚瑟虽然并不知道在达拿都斯的那一眼当中究竟都蕴含了一些怎么样的意味在其中,但是多少也能够察觉到来自于他的那一种鄙视。 “呃,教父?” 亚瑟喊了一声,却实在是想不出来自己这一次究竟又是在什么地方得罪了达拿都斯。 还是梅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这样说的话,可就是冤枉了达拿都斯了,亚瑟。” 梅林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抬起手来,摊开了手掌,登时便有一只恰好在他身边飞舞的,闪烁着蓝色光芒的仙子落在了他的掌心里面。 梅林用手指拨弄着这一只蓝色的仙子的脑袋,随后掐住了小仙子的嘴,露出来了里面的那一口细细密密的尖牙,展示给亚瑟看。 “如果刚刚达拿都斯没有制止他的话,”梅林道,“那么现在,你的那一根手指就已经没有啦。” 他用着十分轻松的语气,说出来了非常不得了的话。 “这种小家伙呀,虽然拥有着这样美丽梦幻的外表,可实际上,却是再凶残不过的生物了。” 梅林松开手,放走了那一只被玩弄的仙子,看向亚瑟的时候倒是心情简单。 “不过不用担心。” 他笑着看了达拿都斯一眼,随后眨了眨自己单边的眼睛。 “因为,如果有达拿都斯在的话,那么他们就会是最完美听话的装饰品。” 梅林说着挥舞了一下自己的手指,顿时就有颜色不同的荧光绕着他的手指上下飞舞,看上去就像是一种被他所施展出来的,美丽的魔法一样:“你看,就像这样。” “不过可不要小看了这些小家伙,他们可是典型的肉食动物。在动物的尸体旁边,经常能够看见的萤火就是他们在蚕食那些遗骸。” 梅林顿了顿,意味深长的道。 “而人类……当然也在他们的食谱上。” 亚瑟心头悚然,又联想到了之前那一只粉色的仙子抓着他的手指的时候,突然露出来的满嘴细细密密像是鲨鱼一样的尖牙,便知道梅林这一次倒是难得的没有糊弄和戏耍自己,而是说了实话。 他向来不是什么因为要好面子所以就死不承认自己的过错的人,更何况考虑到眼前的这两位都是看着他长大的长辈,一个是教导他知识、引领人生道路的导师,而另一个则更是与“父亲”无异的教父。 这样的话,可就实在是谈不上什么丢脸的问题了——不如说,他的什么样子,这两位长辈没有见过呢?在他们的面前,原本就不用去考虑丢人与否这件事情吧? 所以亚瑟便十分爽快而又诚心的对着达拿都斯道歉:“对不起,教父,是我误会您了。” 达拿都斯哼了一声,但是看在今天是他的生日的份上也没有计较这些。 毕竟十五岁的话…… 传说当中,亚瑟王的故事的一切的起源,全部都起始于他十五岁的那一年。 既然如今亚瑟已经十五岁生日了的话,那么也就意味着,距离那一个终将到来的传奇,也就可以摁下倒数的按钮了。 达拿都斯注视着亚瑟。 这个孩子的灵魂依旧还像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闪耀着像是金子一样的光芒,无比的璀璨而又耀眼。 只是如今,或许是因为那即将到来的宿命,所以在这一层金色的光芒之外,却又另外的染上了一层并不是非常明显的、淡淡的血红色的光晕,就像是在无声的昭示着某个未来。 他将要踏上的,是一条布满了鲜血和死亡、背叛与算计的道路。 或许走到了最后,你将会疲倦不堪、双手沾满了鲜血,承担着无数人的命运负重前行,然而直到死亡为止,否则的话都不能够停下自己的脚步。 达拿都斯垂下眼来。 看在这个份上……他便姑且原谅了亚瑟这无意的冒犯了。 这或许是人类所能够得到的最高级变的生日祝福。 人鱼为他献唱,仙子为他掌灯,湖中妖精送来了甘美的泉水,树人也用藤条编织了藤篮,里面堆满了可口的果实。 矮人打造了闪耀着光泽的铠甲作为贺礼,精灵送来了象征着有意的里拉琴,梦魇拿出来了永远都不会遭受到噩梦侵扰的彩虹结晶,他们用这些来表达自己的诚意、以及愿意奉上的友谊。 不会有人知晓,在这一个夜晚,几乎全大陆上面的所有的幻想种全部都齐聚在不列颠的边境的某个不起眼的小城旁边的那一个同样不怎么起眼的树林里面,史无前例的去为一个——至少是目前来说——既没有强大的力量,也不曾创建下让人为之侧目的不朽的功绩 亚瑟的心里面清楚,会这样全部都是因为他们看在了达拿都斯的面子上。 虽然说梅林也有一些面子啦,但是能够做到这个地步的,怎么想来都不是梅林的那一点面子能够做到的吧? 那并非是“交好”就能够让对方心甘情愿做出来的事情,而必须是来自于实力亦或者是地位上的数倍的碾压,方才能够威慑他们做到这样的地步。 以力服人,可永远都要比以理服人来的更加的简单粗暴和高效率。 这样的盛会一直持续到了很晚,对于幻想种来说并不存在时间观念,如果没有谁叫停的话,说不定可以持续三天三夜。 但是很突然的,在某一个时候,原本一直都趴在草地上面,懒懒散散的看着这边但是并没有打算参与进去的达拿都斯的耳朵突然抖了抖,随后站了起来。 他的这个动作简直就像是一种信号,又或者说是某一种指令。 总而言之,当他站起来的时候,原本周围还载歌载舞热闹非凡的宴会突然就噤了声,仿佛有谁举起来了屠刀压在他们的脖颈上面,以至于连一点多余的动作都不敢有,生怕会因此而导致了自己的人头落地。 达拿都斯那一双银色的眼瞳朝着某个方向看了过去。 如果有谁能够完全的顺着他的目光超过看的话,那么就会发现,在那一道目光的尽头,应该是王城、更准确一些来说的话应该是王宫的所在地。 或许对于其他的生灵来说,这是无法想象的事情;但是于达拿都斯而言,他的确是能够清楚的听见从王宫里面传来的数声钟响。 又过了片刻之后,则有呜咽的哭泣声传来。 达拿都斯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那是丧钟的鸣响,而连续敲击了这么多下,在这个国家里面只有一个人拥有这样的资格—— 大不列颠当权的王者,尤瑟.潘德拉贡。 在亚瑟十五岁的这一天,与世长辞。 这个国家即将迎来无比可怕的变动,一如命运的齿轮开始了命中注定的转动,一如所有人,都再也不回不到当年。 王庭(二十一) 第五十九章 “亚瑟, 你之前去哪里了?我怎么一直都找不到你?” 当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亚瑟才离开了树林当中的那一场热闹的宴会,趁着熹微的天色回到了城堡当中。 虽然说一个晚上都没有睡觉, 但或许是因为那些并不属于人类的世界当中的食物的缘故, 所以亚瑟的精神倒是十分的好,半分颓废的模样都不曾显露出来,并且他本人也不会觉得困倦或是精神不济。 原本想要在无人注意的时候偷偷的溜回去城堡当中。当做此前的一切都无事发生,谁知道他前脚才刚刚的踏入了自己的房间当中, 后脚凯的声音便已经在房门口幽幽的响了起来,当真是吓的亚瑟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啊……是你啊, 凯。” 当辨认清楚同自己搭话的人究竟是谁之后, 亚瑟不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转过身去笑着和凯打了一声招呼。 “早上好……呃, 凯, 你这是怎么了 ?” 原本的问好戛然而止, 亚瑟带了些震惊的看着凯——更准确一些来说的话,应该是看着凯的眼睑1下面那两个硕大的黑眼圈, 一时之间所有的言语全部都被他给吞了回去,不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应该说些什么话才算是比较应景。 没错。 平日里面素来都十分的在意自己对外的形象的凯,眼下居然形容憔悴、黑眼圈严重的站在他的房间门口。 这件事情放在别人的身上也就罢了,但是如果是发生在那个凯的身上的话, 那么无疑就会变的让人觉得游学无法接受了起来。 “我这是怎么了?” 凯重复了一遍亚瑟的问话,扯了扯自己的唇角,露出来了一个带着些冷意和兴师问罪一般的感觉的笑容。 “啊, 这可真是有趣啊。” 凯面无表情的道。 “罪魁祸首居然还反过来问我是怎么回事?……你知道这样的话我智慧更加想要对着你丢手套吗?” 亚瑟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虽然知道亚瑟的确是无故的就被自己这么阴阳怪气了一番, 但是凯的怒气还是憋不住的“蹭蹭蹭”的往外冒。 他深呼吸了几口气, 让自己可以平静下来, 随后才重新看向了亚瑟,冷笑出声:“我昨晚上开始在城堡里面找了你一晚上,甚至连城堡周围全部都绕着找了一圈儿,但是别说是你这个人了,我连你的影子都没有看见过!” 亚瑟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登时就有些心虚,但是还是将事情的真相合盘告知给了他:“因为昨天晚上……教父邀请我去森林深处,并且为我准备了另外一场生日宴会。” “你那个教父?……好吧。” 凯嘟囔了一句,但是勉强还是接受了亚瑟的这一个理由,没有再过多的追究他彻夜不归的事情了。 “现在,听我说,亚瑟。” 凯伸出双手来,按住了亚瑟的肩膀,神色郑重。 “是?” 亚瑟见他这么颜色模样,连带着自己也不自觉的态度变的严肃了起来。 “就在昨天晚上,”凯说,“尤瑟王,逝世了。” “尤瑟王膝下并没有儿子,仅仅只有三个女儿……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亚瑟?” 亚瑟神情有些恍惚,喃喃的开口:“这意味着……” ***** “这意味着,所有与王室拥有着远或者是近的血缘关系的大小贵族,全部都可以去争一争那一个王位。” 森林当中的那一片林地上,随着亚瑟的离开,其余得幻想种们也都在同达拿都斯行礼之后一一告退,这里很快便重新恢复了寂寥无人的模样,只剩下了达拿都斯与梅林,就像是过去的那十几年一样。 梅林靠坐在达拿都斯的身旁,整个身子都后仰,半躺在达拿都斯的皮毛当中,看上去简直是幸福恣意的不得了。 只不过他们之间谈论的话题,或许就与“恣意”无关便是了。 “这个国家要乱了啊。” 梅林感叹着。 但是他说了这么多,达拿都斯却是根本就不予以回应,于是这整个情景看上去便显得有些像是梅林在唱独角戏。 “喂,达拿都斯。” 梅林闭着眼睛,仍由自己被一堆毛绒绒给包围,突然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我记得我们最早相遇的时候,你还是人类的模样吧?” “但是这十几年以来,你为什么一直都维持着这个形态,我再也没有见你变回人形?” “……” 他不说也就罢了,这么一提,简直就是在达拿都斯的雷区上面起舞。 这难道是他不想变回人形的问题吗? 这根本就是上帝不知道搞了什么手段以至于根本就不能的问题啊!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达拿都斯发出来了灵魂的质问。 “是是是,的确是和我没关系。” 梅林顺着毛摸他。 “只是有些怀念,当初那个模样的你罢了。” 梅林眯了眯眼睛,像是在感慨,也像是在意有所指:“因为如果继续这样下去的话,我或许会连你的链都要记不清了呢?” ——这当然是开玩笑的。 梅林想,只要是见过达拿都斯作为人类的时候的模样——哪怕是只有一次——那么大抵此生,都再没有办法将其忘怀。 那已经完全超越了这个世界上面的“生灵”所能够拥有的容貌与气质,如果非要说有谁能够与之相提并论的话,梅林想,应该就只有传说当中的神明了吧? 他不过是这么随口一说,然而达拿都斯却是突兀的生出了别的心思来。 不过是短短的十几年,梅林便会直言说已经快要记不住他的脸。 那么,修普诺斯呢? 神明并没有时间的概念,达拿都斯也并不知晓自己离开了希腊世界究竟多久,但是想来数个“十几年”应当还是不成问题。 既然同为长生种的梅林都有可能会因为长期的不见真容,而将他的模样忘记;那么更久没有出现在修普诺斯的面前的自己,是不是也有可能会被对方遗忘?! 仅仅只是这样假设,达拿都斯都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谁给狠狠的揪住了一样,带来了某种无法轻易用语言去描述的窒息感。 不可以,绝对不行。 他们是兄弟,是半身,是从母神的腹中时开始便陪伴着彼此的存在,谁也不能缺少了谁,否则似乎便连自己的存在都不再完整。 虽然明知道修普诺斯绝对不可能不记得自己,但是……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正是因为太过于在意,所以才会开始想东想西,生怕最坏的那个假设发生,即便是只有不到千分之一的概率。 他必须……快一些回去才可以。 达拿都斯想。 而能够让达拿都斯飞快增长和熟悉自己力量的方式是什么? ——是死亡。 是无边无尽的血海和死亡。 达拿都斯抖了抖身子,站了起来,步伐轻盈的朝着森林之外走去。 “你要去哪里,达拿都斯?” 梅林追在他的身后问。 “我要去回家。” 达拿都斯说。 我要去,创造死亡。 王庭(二十二) 第六十章 如果给梅林知道, 他不过是这么嘴瓢了一句将会引来多大的后果的话,那么他一定会对自己当初的行为悔不当初,并且绝对不会不知死活的去逗弄达拿都斯。 但是很遗憾, 他不知道。 因此梅林也就只能一脸懵逼的看着达拿都斯那像是突然决定了什么一样决绝的转身离去, 委实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喂,喂!达拿都斯!” 梅林快走了几步,追了上去。 “怎么突然那么急?你要去做什么?” 达拿都斯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语气听上去竟然是有些轻松:“拜你所赐, 我刚刚想清楚了很重要的一件事情。” 他的眼睛里面像是在跳动着焰火。 “嗯?” 梅林有些懵逼的应了一声。 实际上,梅林并不是很能够理解达拿都斯的那一种诡异的雀跃究竟是来源于什么, 但是他却本能的察觉到了某一种并不是非常妙的发展。 尽管“预言”的能力并没有被发动, 他原本可以看见的那些模糊不清的未来的能力在达拿都斯的身上似乎彻底的失去了效用, 他根本就看不见任何的同达拿都斯有关的未来, 仿佛那是被彻底的搅浑了的水, 根本就窥见不到半分的、其下的旁的东西。 可是, 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却依旧能够让人觉得危险的话……那么岂不是就更加的不得了了吗? 梅林只觉得自己的大脑里面有某一根负责掌管这一个方面的弦正在“突突突”的跳的正欢, 让让她没有来由的、却又不得不对这件事情重视起来。 “那么,你想清楚了什么事情呢?” 梅林试探性的询问。 “我觉得你说的很对。” 或许是因为这一件事情对于达拿都斯来说当真是很重要,以至于原本还只是在朝着森林外面缓步行走的达拿都斯的步速却是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到了最后甚至是干脆开始奔跑了起来。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的话, 就算是他,——我相信他,但是我绝对不允许, 也无法接受真的会出现那样的结局, 那样的以【他将我遗忘了】的, 这样的结局的出现。” 梅林给自己涌上了魔法, 这才不至于被达拿都斯给远远的丢在脑后面。他的身姿轻盈,每踏出一步的时候身形都会有片刻的缥缈,半边虚幻半边是实体,就在这样的一种状态当中来回的切换着,居然也能够跟上达拿都斯的脚步。 梅林几乎是在用一种欣赏一样的目光看着达拿都斯。 那是怎么样美丽的生灵啊? 即便是见多识广的、也在这个世界上面行走了有数百年、见识过了无数的幻想种的存在的梅林,在这一刻也忍不住的在心底发出了惊讶不已的赞叹。 在月色下、在树林当中飞快的奔跑着的是一匹拥有着和月光一样色泽的巨狼,身上的每一块肌肉、乃至于是每一根毛发都精致的无可指摘,仿佛是造物主最用心的杰作。 月光披散在他的身上,那一身银白色的皮毛看上去便也在闪闪发亮。 即便并非是人类的模样、也本不该是大众所能够接受的审美,但是——在达拿都斯所化身这一匹银狼的身上,当真是可以看见力与美的完美的结合,没有一处不完美,单单是这样看着都会忍不住的想要去顶礼膜拜。 梅林在心底暗自的赞叹着达拿都斯,但是面上却是丝毫没有将这样的心思泄露出来哪怕是半分。 “他?” 半梦魇敏锐的捕捉到了达拿都斯话语当中所提到的另外一个人。 或许是因为对于他人的情绪的某种本能的感知,梅林总觉得,达拿都斯口中的那一个“他”,对于达拿都斯来说定然是有着一个他人都根本无法去企及的重要意义。 他的心下稍微有一点点不舒服——因为原本,达拿都斯就是梅林在这个世界上面找到的少有的、同自己一样的“异类”。 梅林至今还记得当他第一眼看见达拿都斯的时候,心头是多么的欢呼和喜悦,就好像是有谁正在他的耳边低声的细语,没有错,就是这个人,他真是你在这个世间游荡了数百年所在等待的那一个对象—— “他是谁?” 梅林用像是玩笑一样的语气这样不着痕迹的试探着询问,至于其中所蕴含的那些藏而不漏的情绪,大概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达拿都斯哪里清楚梅林内心当中还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和多愁善感,他闭上眼,四周的一切像是都安静了下来,到了最后一点一点的消融掉,直至趋近于无。 而在这样的一种情况下,却是别的某些事物变得愈发的显眼了起来。 达拿都斯的神识开始突破了这一具躯壳——甚至于是开始朝着更远一些的方向蔓延了过去,跨越过了大海的尽头、地平线的另一边,跨越过了天堂与地狱的交界线,最终来到了一片战场上。 一片他并不陌生的战场上。 那还是达拿都斯来到这个世界上之后最先降落的地方,同时也是达拿都斯与路西法相遇的地方——在人类所根本没有办法触及到的世界的夹隙当中,独立在这个世界的格局之外的,天堂与地狱的圣战战场。 达拿都斯十几年前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圣战虽然已经接近了尾声,但是很显然,距离结束的话还有那么一段时日——毕竟长生种与短寿种之间对于时间的概念的认知实在可以称得上是天差地别,哪怕是所谓的“尾声”,距离彻底的结束恐怕也还有着几百年的时光可以慢慢磋磨。 在达拿都斯这释放了出去的神识的包裹下,他可以很清楚的看见那些在战场上面不断的出现的“死亡”,是灰色的雾气,其中像是有着某种并不能够被很清楚的辨别的金色的星光影影绰绰的包围在里面,如果给那些不明真相的人看见了,可能会以为这是什么拥有着奇异却又无比的美丽的外表的艺术品吧。 但是达拿都斯知道买那些灰色代表的是“死亡”,而在其中包裹着的那些金色的星点,则是象征着法则——属于这个世界的,死亡的法则的碎片。 然而因为在这个世界里面并没有死亡的神明诞生的缘故,所以这些象征着死亡的法则是零碎的散落着,像是烟雾那样,有可能附着在任何一个生命的“死亡”上。 毫无疑问,作为这个世界里面,凌驾于其他的所有物种之上的、拥有着组委强大的力量的种族,天使与恶魔的死亡无疑会更加的受到来自于法则的青睐……换句话来说也就是,他们的死亡更有可能得到法则的眷顾,让代表法则的碎片依附。 五路梅林最开始究竟是抱有着一种怎样的目的说出那一番话来,但是不得不承认的一点是,他真的是让达拿都斯察觉到了某种危机,并且整个人都为此而惊醒了起来。 就算……就算是他现在还不够资格、也没有办法返回希腊神话的世界,但是至少,想办法打破世界之间的屏障、然后多少活的一些同修普诺斯之间联系的能力——这样应该并算不上是过分吧? 而放眼望去的话,在这个世界里面,除了路西法和上帝那样的级别的存在陨落之外,难道还有别的其他的什么能够比得上屠戮圣战的战场、从其中所获得的死亡的力量吗? 显然已经是没有了。 达拿都斯开始为自己此前的十几年居然都乖巧的偏安一隅,如同养老一般的在家里面带孩子的行为表达了嗤之以鼻,并且对于那样的自己感到了十分的不可思议。 他在树林之间的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甚至是已经连残影都难以被视线所捕捉到的、那样的地步。 “喂,达拿都斯!你要去哪里!达拿都斯!” 梅林原本还可以利用影子的魔法,在虚幻与现实之间穿梭,追上达拿都斯的步伐;但是,当达拿都斯开始完全不顾及和考虑到他的存在提升了自己的速度之后,即便那个人是梅林,要追上达拿都斯这件事情也已经变成了一个很难被完成的艰难的任务。 于是,任凭梅林是如何的在后面都要喊破了嗓子,他所能够看见的也只有达拿都斯那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的身影。 一直到了最后,终于,在某一个时刻,达拿都斯像是跨越了某个无形的屏障,彻底的消失在了梅林的面前。 “……” 梅林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在达拿都斯消失的那一个地方久久的停留,半晌才终于苦笑出声。 “这还真是撒手没啊……” 他抱怨着,眼底闪动的光泽像是危险,也像是无奈。 “真是的,这样的话,如果之后亚瑟问起了你来,我要怎么给他解释你不见了的这个事实呢?” “所以果然还是把你用链子锁起来比较好吧?一般驯服猛兽都应该怎么做呢?” 梅林的口中喃喃着十分不得了的发炎,注视着这一片像是没有任何异样的空间,最终无奈的、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要快些回来啊,达拿都斯。” 梅林说。 “因为对于亚瑟来说,【那个时候】……已经要到来了。” ****** 与此同时,王城。 因为尤瑟王的逝去,以及他膝下无子的缘故,为了谁能够继承这个国家,贵族们与教廷简直是吵成了一锅粥。 在经历了长达七天七夜的争论之后,他们最终向全英格兰都发出了这样的通告—— 【我们会将一直被供奉在教廷当中的石中剑送往全国各地,允许那些优秀的骑士们前来尝试。】 【无论出身贵贱、无论学识几何,凡能够拔出此剑者——】 【即为大不列颠之王!】 王庭(二十三) 第六十一章 这一条消息就像是一道被射出去的火箭, 几乎是瞬间就将整个大不列颠全部都点燃,包括周围的其他大大小小的国家,也全部都朝着不列颠投来了关注和好奇的视线。 对呀, 这样的事情, 又有谁能够不好奇呢?人们甚至是为了尤瑟王于临终之前所做下的这一个决定而感到了惊诧。 他难道就这样甘心将自己的国家拱手送出? 无论是谁都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发展。 至少——也应该从王室的旁亲当中选取出来合适的孩子去继承王位吧? 然而在最初的惊讶之后,这一条消息无疑就像是架在水缸下的干柴,将上面的那一缸水全部都给彻底的加热沸腾了。 虽然不知道尤瑟王的脑子究竟是抽了哪一门子的疯,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来, 但是这对于他们来说,却是完全有利可图的事情啊! 平民在奢想着自己就是那话本和吟游诗人唱诵的诗歌当中的天选之子, 是注定能够拔出石中剑、自此成为人上之人的特殊存在。 而比起这些目光短浅的平民们, 贵族要考虑的事情无疑就更多一些。 他们一方面派出自己家族里面优秀的、被看好的后辈去准备这件事情, 另一方面则是整个家族都全部运转了起来, 开始为“万一我们家的后辈能够拔出石中剑, 之后的事情应该怎样去安排”这样的空头支票做下了诸多的布置和努力。 而这样的条件所吸引到的, 可不仅仅只有本国的贵族们。 最近常常都可以看见,有骑着高头大马、穿着银衣轻铠的做骑士打扮的年轻男子们不断的涌入大不列颠——更准确一些来说, 应该是涌入了王城当中。 这倒是引得不少的贵族夫人小姐们一阵的大饱眼福。 毫无疑问,这些全部都是那些从本国嫁去了其他的国家的贵女们的孩子,因为算下来的话,他们似乎也的确是拥有着这个国家的贵族的血脉, 以及继承的权利,所以自然是会家族派回来碰碰运气。 毕竟,如果成功了的话, 那么岂不是就白得了一个国家么? 治愈之后的事情, 便是需要用其他的手段来达到的了。 但是不管怎么样, 能够打出一个开局, 也算是成了一般。 不会有谁愿意放过这样的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而那些精通利益算计、绝对不会让自己吃亏的贵族老爷们,当然不可能放过这样的白得一个国家的机会。 而这些被送回来争夺王位的人当中,便有着远嫁出去的公主、尤瑟王的长女、摩高斯殿下的长子——高文骑士。 高文骑士如今正是年轻而又身强力壮的时候。他拥有着俊美的外表、高雅的谈吐、绅士的礼仪、高贵的地位,而与此同时,他也并非是什么待在家混吃等死、毫无建树的贵族弟子,正好相反,他作为“骑士”的身份同样耀眼并且建立下来了不可小觑的功勋。 换句话来说,这样一个完美的骑士,同时又近乎于是王室的直系血脉——高文的存在,无疑是成为不列颠下一任的国王的最佳人选。 而无论是摩高斯公主,还是高文的父亲洛特王,都十分支持高文来抢夺成为大不列颠之王的机会。洛特王甚至放出话来,只要高文能够成为不列颠的王,那么他愿意让自己的儿子返回不列颠,并且改从母姓。 即,高文.潘德拉贡。 那样一来的话,他便是彻彻底底的正统不列颠王族,就可以更加的名正言顺的拥有这一个国家了。 “不知道贤者大人更看好谁呢?” 在王城的那一座最高大宏伟的教堂里面,看上去已经年龄颇大的红衣大主教向着那一位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这一座教堂当中的、当世最强大的魔法师已经最受到人们的追捧和信任的贤者大人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又或者说,是试探。 毕竟谁都知道,贤者梅林,拥有着一双能够看破未来的眼睛。 如果不是因为他本身所拥有的实力已经并非是简简单单的“不俗”二字便能够概括,而是根本就已经站在了众生之巅的话,想来他也绝对不可能过着祥顺眼下这样的随心所欲、自由而又逍遥的生活,而应该是被某一个实力强盛的国家给囚//禁起来,箍在自己的地盘里好好的藏着,没日没夜皆有那一双眼睛,去猜测和窥探关于未来的一切情报吧。 不列颠再往上追溯,是曾经的凯尔特人所建立起来的乐土。而凯尔特的战士们又一向都骁勇善战,因此自然很是占据了能够用“广袤”来形容的这么一片土地,并且在那上面建立起来了——像是现在这样的——一个幅员辽阔而又强大的国家。 虽然说如今这个国家已经表现出来了倾颓的架势,即便罗马帝国来的气势汹汹,让昔日里面的凯尔特的猛犬都丧失了往日的威风;但是不可否认的一点却是,纵然如此,不列颠对比于周围的那些小国来说,依旧是一个不可撼动的庞然大物。 即便是罗马,也不可能一口就将这个国家吞下去,而只能够采用这种由不列颠缴纳上岁贡、俯首称臣的方式,去彰显自己对于这个国家的控制权。 所以,谁能够成为这个国家下一任的主人、成为它的王和掌控者、又将要带领着这个国家走向一个怎么样的境地——这一点,无疑是牵动了所有人的心弦。 就算是那一个高傲而不可一世的罗马,想来也定然是在遥远的地平线的另一头,暗暗的注意着在这大不列颠的土地上面即将发生的这一场关于王位的、可以预见必然是浩浩荡荡的大场面的争夺战吧。 所以这些日子里面来,想要登门拜访梅林的人,可当真是不知凡几。 毕竟比起那根本就无从去判断最终结果的、冒险的博弈来,果然还是能够如同作弊被一样直接“看见”之后可能发生什么、从而对症下药一举中第这样的毫无风险稳赚不赔的生意,大家会更喜欢做一些吧? 这也就是亏了没有多少人能够找到梅林的缘故,不然的话,但凡梅林能够有一个确定的落脚点,想来定然会出现门槛都被一起踏破的局面来。 梅林并没有马上回答大主教的问题,而只是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转而说起来了一些别的话题:“怎么?” 这半梦魇笑着,但是却委实是让人有些看不懂他面上的那一个笑容究竟都是几个含义、甚至是有些分辨不清那究竟是出于善意还是恶意的:“教廷……也要在这件事情上面插一手吗?” 红衣大主教并没有对于他的这一番问话给予肯定答辩回答+可是换句话来说的话,在这样的事情上面,若是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拒绝的态度的话,那么似乎便也已经是一种另类的肯定了。 他避重就轻的道:“毕竟无论日后是谁能够拔出石中剑,成为新王,都将会由教廷为他加冕。所以……” 这一位红衣大主教的言下之意可能是希望梅林可以将他所能够看到的那些关于新王的事情和盘托出,这样教廷也可以在一切开始之前同对方有所接触……不得不说,因为魔法与幻想种存在的缘故,实际上,神在这一片土地上的信仰传播虽然广泛,却并不如同他们所预期的一般。 而红衣大主教很显然是希望对这样的情况能够做出些改善的……这改善的契机,说不定便会落在那一位新王的身上。 梅林笑而不言,屈起来自己的手指,轻轻的叩击着手边那精致的茶杯的杯沿,半晌才突兀的笑了一声。 “您不是也说了么?” 梅林那有些过分的纤长了的、虹色的睫毛稍微的眨动了一下,遮住了在他的眼底流淌着的所有的情绪,红衣大主教只能够听见他的笑声,但是其中究竟都掺杂着一些怎样的情绪,似乎便化作了一件不可知亦无从去推测的事情。 “既然教廷最终必然会给那孩子加冕的话,那么,新王与教廷之间的联系便注定是紧密而不可分离的。” 梅林抬起眼来,意有所指。 “既然这样的话,大主教又何必再有那等多余的担忧呢?” “教廷的地位必然是绝对而又无可代替的——这一点,我可以绝对的向您保证。” 红衣大主教开始感到了某种莫名的焦躁,他看着梅林,觉得对方像是一个油盐不进、闭的严丝合缝的蚌,又紧又硬,偏偏因为里面可能蕴含着罕有珍贵的明珠,而又让人没有办法就这么硬气的将其置之不理。 大主教磨着后槽牙,在那自己的心里面将梅林咒骂了成千上万遍,终于还是抵不住能够辅佐新王、得到对方的赏识和重用、从而推动神殿之后的发展这样的诱惑,对着梅林这自己平日里面颇还有些看不上眼的混血种低了头。 “那么,梅林法师不妨透露的更多一些?” 大主教低声道,像是在说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而与之相对的……教廷可以保证,绝对不会站在您所属意的人的对立面。” 这几乎算是一种明示了——他们和他,梅林这一位当世最大的魔法师以及教廷,联手打造一位新王,将对方推上不列颠的至高之位。 梅林眨了眨眼睛。 这正是他所希望的,毕竟亚瑟的出身虽然高贵,但是却算不得光彩。尤瑟王已死,他将得不到来自于父亲的帮助,也不能够期待来自于母族的助力。 但是没关系,这些都可以由教廷的存在去代为弥补。 “那么。”梅林说,“既然您已经展示了这样的诚意,我也同样有一些小秘密……愿意同您分享。” “大主教大人。” ***** 这里是三界之外的间隙,天使与恶魔没五千年一次的战场。 只是与往日里不同,这这一片战场上纵然是长年漫步杀戮,但是却也绝对不该像是如今这样—— “吼——” 属于某一种凶兽的吼叫声回荡在战场上,而但凡是听闻了这个声音的天使亦或者是恶魔,无不是变了脸色。 “该死!” 他们咒骂着,停下来了手中相互针对的动作,不约而同的开始想要逃跑。 “那家伙是为什么……会出现在战场上!” 就在数日之前,在这一届的圣战已经步入尾声、随时都有可能结束的当口,不知道从哪里出现了一匹银色的魔狼,在战场上大开杀戒。 迄今为止,那一匹不知来历的魔狼已经清空了四分之三个战场,并且截止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的天使或者恶魔能够从祂的面前逃脱。 天使与恶魔原本不存在死亡的概念,在死亡之后只会回归圣池或者化作一团黑色的烟雾,等待下一次拥有灵智和形体的时刻,不想如今却是出现了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他们称呼祂为—— 【白色的死神】 这是在这个世界上面第一次,除了那一位货真价实的神明之外,有其他的生物,被冠以了“神”的名号。 这理应是一种冒犯,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这样称呼“那个存在”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没有任何人提出任何的不妥来。 那声音的主人接近的极快,分明上一秒还觉得距离很远很远,但是下一秒,便已经来到了身前。 银色的光一闪而过,空中凌落的掉下来了几根羽毛,有黑有白,一时之间竟然是分辨不出彼此来。 银色的魔狼信步而来,在鲜血与尸骸上踏着优雅的步伐一步一步前行。 “不够……还不够……” 达拿都斯呢喃着。 “但还是……试试吧。” 他这样想着,试探性的朝着希腊神话的世界里面,那一个哪怕是闭着眼睛都会觉得熟悉的气息探过去了神识—— 在长久的寂静之后,从链接的那一头,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谁?” 王庭(二十四) 第六十二章 有那么一瞬间, 达拿都斯觉得自己的眼眶都有些酸涩。 他原本不曾想过,自己居然会这么的——这么的,不坚强。居然仅仅只是因为听见了修普诺斯的声音, 他居然都会油然而生出一种想要哭的冲动来。 这可实在是太丢人了, 无论从哪一个意义上来说。 显得就跟……他还像是一个孩子一样。 达拿都斯于是便清了清自己的嗓子,随后才开口喊了对方一声:“修普诺斯。” 那边顿时就沉默了一下,像是一时之间有些惊住了,又或者是被其他的什么给绊住了手脚——总而言之, 就是一时之间并没有给出任何的回应,链接的那一头安静的仿佛一根针掉在地面上都能够被听见一样。 如果不是因为之前在刚刚接通的时候, 曾经有听见修普诺斯的声音的话, 那么达拿都斯几乎都要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然而现在的这个局面却也依旧是让达拿都斯觉得有些紧张, 因此他便不免又开口, 喊了对方一声:“……修普诺斯?” 这一次, 对方像是总算听清楚了他的声音一般, 给出了回应。 “达拿都斯么……?” 达拿都斯闭了闭眼睛。 虽然身上依旧是渐染着无数的鲜血、脚下踏着的是累累的尸骸、身后陈列的是惨烈的战场以及其上那些数也数不清的累累的白骨,但是他的声音却是如此的柔和与宁静——甚至一度会让人觉得就像是夏日里面的清风亦或者是清晨的朝露。 而那些, 则全部都是与死亡无关的、可以说是会让人感到心旷神怡和不自觉的情绪舒缓的意象。 换句话来说也就是,完全不匹配。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他作为神明、作为死神的资格和能力,也从来都不需要来自于他人的任何和肯定。 “是的,是我, 修普诺斯。” 达拿都斯轻声的道。 “我好想你。” 实际上,如果将达拿都斯离开的这些时间换算到希腊神话的世界里面去的话,因为时间流速不同等的诸多因素, 那实际上只不过是很少的一段时间——如果再考虑到对于神明那近乎于是悠久和漫长的生命而言的话, 那这一段时间无疑便显得更加的短暂了, 短暂到实际上根本不值一提。 这也是修普诺斯并没有对达拿都斯的不见踪影表现出任何的焦躁的原因。 因为在修普诺斯的认知里面, 达拿都斯现在理应还是在黑夜女神尼克斯的宫殿当中,由对方抱在自己的膝头,正在一边呼噜呼噜毛,一边和他说一些外人道也的、母子之间的悄悄话。 虽然说修谱诺斯自己本神同母神尼克斯之间的关系只能够算是普通——或者说就是正常的希腊神话当中,一位母神与自己的孩子之间所应有的态度,但是修谱诺斯却也并不排斥达拿都斯与尼克斯之间的相处。 与他们的母神关系亲密的话,是能够带来好处的。 修谱诺斯清楚明白的知道这一点。 尽管以他和达拿都斯的实力、尤其是以达拿都斯的实力来说,有了母神的宠爱只是锦上添花,没有了来自于母神的另眼相待,他们却也依旧是自己,并不会因此地位被威胁、亦或者是就有他人能够欺凌到头上来。 双子神能够拥有今日的、这般被尊敬崇拜的地位,靠的可从来都不是那虚无缥缈的、母神的宠爱。 虽然达拿都斯已经在尽力的去控制自己了,但是修谱诺斯多熟悉他啊。 从还在母神的腹中的时候开始,修谱诺斯就已经习惯性的要去在意和照顾达拿都斯了,完全可以说,修谱诺斯或许比达拿都斯自己还要更加的了解他。 而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所以修谱诺斯便轻易的就发现了那些达拿都斯原本想要隐瞒起来的情绪。 “你怎么了?” 他问。 达拿都斯悚然一惊,就想要打着哈哈将这件事情给糊弄过去:“你说什么?我挺好的啊……” “是么。” 修谱诺斯低低的笑了一声,但是达拿都斯敢用自己的尾巴毛发誓,那个笑可绝对不是什么轻松愉快的意思。 “既然这样的话,我和母神说一声,去她的宫殿里面看看你吧。” 修谱诺斯还能不知道怎么去治达拿都斯吗,说的那什么一点,达拿都斯就是尾巴翘一下,修谱诺斯都能够知道他的心里面究竟又是在暗搓搓的打着哪些如意小算盘。 百试百中,从来都还没有出现过什么意外。 论猜测达拿都斯的心里面都在想着些什么,修普诺斯可以自豪的表示,这一件事情上面,他可是专业的,任是其他的谁来,都必不可能挑战达拿都斯在这一方面的无上权威。 ……其实你倒也不必在这件事情上面表现的这么自豪,真的,这并不是什么值得说出去夸耀的事情。 “……呜!” 听到了修普诺斯的这话,达拿都斯顿时就发出来了那一种像是被什么人给欺负了一样的、小兽一般的声音。 修普诺斯步步紧逼:“嗯?所以还不告诉我事情的前因后果吗?还是说……” 在冥河的彼岸花丛边,那一座属于双子神的宫殿里面,修普诺斯站在宫殿顶层的某一扇窗户边,面色有些阴晴不定的望着外面的彼岸花海,手上则是一下一下若有若无的敲击着窗楞。 他的面上阴沉的像是能够滴出水来,但是当他同达拿都斯说话的时候,那声音和语调却依旧是柔和的,就仿佛是天边柔软的棉花糖一样。 “还是说,你是真的希望我去母神那里走一遭?” “修普诺斯!” 当听见他这样说的时候,达拿都斯的声音里面顿时就带上了一些急躁。 “你不要去!” 他拼命的想要制止自己的兄长这样的行为,随后便听见了来自于修普诺斯的一声轻笑:“哦?” 对方问他:“我为什么不能去?” “这……这……” 达拿都斯顿时就有些哑口无言。 很多话、很多事,他都不能够在现在告知给修普诺斯,但是要让达拿都斯对着对方扯谎的话……很遗憾,达拿都斯还没有修成那样的天赋。 如果!他可以对着修普诺斯撒谎都不被发现的话!他也就不会被当成是一个笨蛋了好吗! 达拿都斯委屈,但是达拿都斯一句话都不敢说。 “别去,修普诺斯,别去。” 达拿都斯低声喃喃着。 “不要去……给我些时间,我很快就会回去——我很快就可以回去!我可以的!” “……” 修普诺斯沉默了许久,最后长长的、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这原本应该是极好的逼问对方的机会,修普诺斯甚至是有把握,只要再稍微的坚持一下,并且用上一些话术的话,那么达拿都斯一定会将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全部都和盘托出的。 但是。 他听着达拿都斯的那像是快要哭出来一样的声音,有些无奈的、却又不乏怜爱的想,还是算了吧。 因为再这样逼迫达拿都斯下去的话……即便是能够听到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修普诺斯想,他也绝对不会感到高兴、亦或者是有什么成就感就是了。 如果那些得到要建立在达拿都斯的牺牲之上的话,那么修普诺斯宁可什么都不要。 在这个世界上面,没有任何的珍宝、秘密、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东西,能够和达拿都斯划上等号——至少在修普诺斯这里的话,是这样的。 但是话又说回来,在这世界上面,又能有几个东西,值得上与神明、尤其还是掌管死亡的神明相提并论呢? “我似乎总是在对着你妥协。” 修普诺斯说。 “但是没办法……谁让我是,心甘情愿呢。” “我不会再问了,小塔。” 修普诺斯道。 “但是答应我……你会保护好自己,也会回来。” “是!我当然会!” 达拿都斯不知道有没有听见那前半句话,但是后半句倒是听的清清楚楚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漏下。 “你放心。”达拿都斯说,“我一定很快就回去!” “……我想让你注意的是这个么?” 和自己的兄长絮絮叨叨的聊了一会儿,达拿都斯才终于是恋恋不舍的断掉了通话链接。 他站在这一片一眼都看不见尽头的圣战战场上,仰起头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巨大的银白苍狼仰天长啸,那本是一成不变的天空的景色都像是山呼海啸一般的起了变化。无边的黑云滚滚而来遮蔽了天幕,银色的满月在他的身后缓缓的升了起来,月光照亮了他身上的每一根毛发。 有灰色的雾气在达拿都斯的身边聚集,须臾又重新散开来……不,更加确切一些来说的话,那并不是散开来,而应该是尽数的被达拿都斯给吸纳到了自己的身体里面,于是将周围全部都清空了,造成了一览无余的效果。 而紧接着—— 或许是因为量变引起了质变,又或许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 总而言之,在这一片无人能够看见的荒野之上、在那有些过分的明亮和诡异了的月光之下,只见从达拿都斯的身上迸发出来了过分明亮的光,远远的看上去的话,简直就像是从天上降落到人间的、另外一轮月亮。 然后终于,在某一个时刻,从这一团光当中走出来一个人影。 他赤//裸着身躯,肌肤白皙,每一块肌肉的线条都坚毅而又恰到好处,看上去就像是一尊古罗马的雕像。银色的长发散在身后,并不柔顺,反而有些支棱,看着平添了几分的不驯和野性在里面。 再往上便是本不该出现在这世间让人类看见的脸,色泽有些过分明艳了的唇瓣,和眼角微微勾起的桃花眼。纤长的睫毛眨动了一下,露出了其下那一双银色的眸子,泛着冷意和神秘,会让人感到畏惧,但是又让人忍不住的想要去接近和靠拢。 青年踏着满地的血污和白骨向前走,那些血液都像是在他的脚下被踏开来,成为了一朵一朵的花。 “我会回去——我当然会很快的回去,回到你的身边去。” 达拿都斯喃喃着,面上不自觉的带上了小小的笑容。尽管这笑容很快便被收敛,但那是远比昙花一现还要来的更加短暂和美丽的绝景。 在他的耳边,突兀的传来了“咔哒”的一声。 达拿都斯扭过头去,“看”向了某一个方向。 只见虚空当中,黄金色的齿轮若隐若现,正在因为某一个齿扣的搭上而开始不疾不徐的动作了起来;往复的金色链条虚虚包裹着的是环绕着半透明金色蝴蝶的沙漏,有着鲜血的色泽和大海的色泽的沙砾正在有条不紊的流动起来。 而在他视线的尽头,金发碧眼的预备役骑士看着自己手中的那一把从石头里面□□的长剑,发出了一声带着些疑惑的鼻音:“……啊?” ※※※※※※※※※※※※※※※※※※※※ 可恶,我昨晚八点四十睡着了,我明明给自己定了十点起床码字的闹钟! 但我眼睛一闭一睁……今天早上六点了。 但是不得不说!早睡真的可以早起而且睡眠质量真好啊!我早上六点醒了就起床,完全不困!!而且还觉得浑身舒畅!! 王庭(二十五) 第六十三章 这对于亚瑟来说, 完全是一个意外。 他的确知道最近被传的沸沸扬扬的那件事情——关于谁能够拔//出某一把特殊的剑,那么便可以成为新一任的大不列颠之王的,这一件事情。 然而那也仅止步于此了, 因为他毕竟只是一个父母不详的、被寄养在安如伯爵家里面的见习骑士而已, 如果说教父有能量也就罢了,可是偏偏他的教父甚至都不是人类、而只是山野间的兽类。 如果不是因为亚瑟本身的表现着实出众,是一个拥有着真才实学和天赋的优秀年轻人,而安如伯爵的继承人、长子凯又素来与他交好的话, 亚瑟或许将不能够像是如今这样的……闲逸。 至少绝对会有更多的人揪着他的出身之类的说事的。 尽管现在亚瑟并不会遭受到类似的留言的攻击,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也就摆脱了自己身上的这样的标签。 因此, 就算是再如何的被赏识, 亚瑟显然也并不够资格去尝试着拔出那一把石中剑。 虽然说着是谁都能够去试一试, 然而实际上, 那些贵族们怎么可能当真允许有平民接触一跃翻身、骑到自己的头上来? 真的有资格去尝试的, 去接触那一把石中剑的, 自然只有贵族家的孩子们。 这样的阶级限制被根深蒂固的扎在这个时代的每一个角落里面。 而眼下,便是亚瑟受到了凯的托付, 因为对方的佩剑在决斗之前便已经意外折断了,所以由他去赶快带一把新的剑回来。 ——毕竟作为之后决斗的一员,凯当然不可能现在离开,必须原地待命。迫于无奈之下, 便将这一份十分重要的任务交给了他无比信任的亚瑟。 “拜托了,阿托利斯。”凯说,“我就靠你了!” 亚瑟顿时便觉得自己肩膀上的担子实在是重如泰山。 “你放心。”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向凯保证。 “在你的决斗开始之前, 我一定为你带回来一把我所能够遇到的、最好的剑。” 而就是抱有着这样的目的, 亚瑟转身离开了决斗的场地, 策马狂奔, 决心要为自己的义兄寻找到一把最好的剑,以此来为他的战斗再增添上几分的胜算。 而就在他经过教堂的时候,却是突兀的停了下来。 亚瑟本不该在这里、在这个时候还浪费时间的,但是当他路过教堂的门口的时候,就像是被善于控制心神的恶魔给蛊惑了一样,不自觉的就停下来了自己的脚步。 你不是想要一把独一无二的武器吗? 那一个声响仿佛就在他的耳边絮语,又像是恶魔一般的循循善诱,试图将他蛊惑。 “跟着一起来吧。” 那个声音像是在耳边低语,但又像是就在他的耳边响起。 “无论你想要的是什么,我全部都可以给你——来吧,来到我的身边吧,带走我,我必然能够给予你任这整个世界——” 这样的话毫无疑问,是非常的不合理的、无论怎么听上去都像是那不怀好意的恶魔才会说出来的迷惑人心的话语。 亚瑟这么多年来所接受到的、无论是来自于谁的教育全部都在告诉他,不要去听、不要去想,最正确的操作应该是立刻转身离开这个地方,然后将这里发生的事情告知给自己的老师梅林、又或者是教廷的主教,由他们这样的专业人士去处理这件事情。 可是尽管知道最正确的做法是什么,但是亚瑟却依旧是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他想要转身离开,但是双脚却像是扎下了深根一样,根本没有办法挪动分毫。 我不能够够错过,亚瑟想,我不应该错过。 直觉告诉他,那就是他所能够找到的、最好的武器了。 ……最终,亚瑟还是没有能够战胜自己心底的那个声音,尽管僵硬了双腿,但还是不由自主的下了马,一步一挪的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这里似乎并没有什么人,大概是因为人类天生就是一种喜欢看热闹的生物,所以都去了比武场,以至于四周静谧的只能够听见风的声音。 亚瑟推开教堂厚重的大门,能够听见耳边传来的那一种让人觉得有些牙酸的“吱嘎”的声响,空气当中有灰尘“扑簌簌”的落下。 但是亚瑟现在却已经无暇顾及其他了,因为他的目光几乎是立刻的就落在了教堂的正中间那一块巨大的石头上面。 那石头实际上没有什么特别,并非是珍贵的矿石,也没有什么美好到能够让人刮目相看的外表,就只是那么普普通通的一块石头而已。 而在这一块石头上面插着的那一把剑,也着实是朴实无华、乏陈可善,没有生锈可能已经是上天六个苏他的最后的颜面。 可是,就是这样的看上去平平无奇、没有丝毫价值的一个可笑的组合,却是牢牢的攫取了亚瑟全部的视线和注意力,甚至是让他根本就没有办法将自己的视线从那上面转移开来。 那冥冥的声音还在他的耳边不断的怂恿着、劝诱着他。亚瑟的双目微微的失神,朝着前方走了过去。 他的双手握上了剑柄,微微用力,并没有花费太大的功夫,便轻而易举的就将那一把剑拔给//了出来。 “这……” 亚瑟看着那一把剑,有稍微的愣神。 与拔//出来之前所看见的景象完全不同,当这一把无鞘的剑离开了石头、被握在手中的时候,顿时便表现出来了某一种难以轻易的用语言去描述的模样。 原本是平淡无奇的剑柄上浮现出来了不少的暗金色的符文,隐隐有些像是某种神秘的文字。虽然并不能够推测出来那些文字都代表着什么样的含义,但是仅仅只是这样看着都能够感受到其中那低调的神秘。 剑身在从打开的彩窗里照进来的日光、以及教堂内点燃的烛火的照射下,反射着雪白的光亮,单单是这样看上去,便已经是一把无双的宝剑了,与之前那看着就跟马上要进去炉子里面回炉重造的废铁模样完全不同。 这样的情况无论从哪一个方面看上去,都是无比的诡异的场景。手中的这一把剑很显然并不简单,而按照亚瑟这么多年来所受到的教导,他现在应该做的应该是立刻远离这一把明显是不对的剑,然后立刻离开,之后将相关的情况告知给梅林。 可是亚瑟的直觉却不断的告诉他,这并不是什么会带来不幸的魔剑……正好相反,这一把剑就应该像是它如今所看上去的那样,给人的感觉是灵光清冽而又中正平和的,仿佛一切的阴暗和晦涩在这一把剑的面前,都无所遁形。 亚瑟抿了一下自己的唇角。 他有一种预感,自己再不可能找到比手中的这一把剑更好的武器了。 那么……就把这个带回去给凯哥哥吧? 亚瑟有些不确定的想着。 他走出了教堂,室外的日光在一瞬间有那么些刺眼。亚瑟抬起头来,看了看日头上的太阳,最终还是决定带着这一把剑回去。 “凯——” 都还没有看见凯,远远的隔着人群,亚瑟便已经开始高呼凯的名字,同时高高的举起了自己手中的长剑。 “我给你把武器带回来了——!” “亚瑟!” 看见他回来,凯急忙要迎上来,但是在那之前,亚瑟却被人先一步截住。 “你……” 截住亚瑟前进步伐的不是别人,正是此次要与凯决斗的洛哈特骑士的父亲,沃特森伯爵。 他此刻正一脸复杂的看着亚瑟手中的剑,随后问道:“你手中的剑,是从哪里找来的?” 沃特森伯爵看上去面色严肃,但是亚瑟却是有些不明就里,有些发愣的回答了他的问题:“是从教堂里面……” 他看沃特森伯爵的脸色越来越差,到了最后甚至都是可以拧出水来了的地步,心下不免有些忧虑,于是忍不住问:“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难道这一把剑其实是某种不能够被轻易的碰触的宝物吗? 亚瑟在自己的内心暗暗思忖。 他这样纯然无辜的疑问,反倒是让沃特森伯爵眼前一亮。 眼前的少年看上去显然并不知道他手中的那一把剑的来历、以及其后所蕴含的意义。 但是这也是当然的,沃特森伯爵有些自负又有些庆幸的想,他毕竟只是一个没有多少见识、也没有多少消息来源的渠道的、父母不详的孤儿罢了,当然没有渠道去知道和了解这些。 沃特森伯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有这样的好运气。 “把你手中的剑给我。” 沃特森伯爵说。 “我愿意用金钱、珠宝……还有其他的任何你提出来的东西作为交换。” “……哎?” 这完全是在亚瑟所能够理解的范围之外,以至于少年从逼抢当中发出了可爱的鼻音。 “您这样可就不对了。” 就在场面一度陷入静默的这个档口,只听一把在场的所有人都从来没有听过的、属于成年男性低沉温厚的嗓音在他们的耳边响了起来。 “就算是要交换,也应该先将物品的具体价格告知给对方、然后再看这一桩交易能否达成吧?” 一只手从后方伸了出来,搭在了亚瑟的肩膀上。比他高出了一个头的半梦魇轻笑着,言语温和,但是并没有任何的要退去亦或者是妥协的意思在里面。 “我这不省心的弟子——” 他拖着长长的尾音。 “还真是劳烦你们费心了。” 沃特森伯爵先是因为他的突然出现和打断了自己的好事而呆愣,但是很快的便回过神来,甚至是可以反过来的攻讦。 “你是谁?” 他说。 “你擅自的进入这一片领地,而没有得到作为领主的我的同意,所以——” 他大抵原本打算放什么狠话的,但是却不过是说了一半便被半途给截断。那有着梦境一样绚丽的虹色长发以及晶紫色双眸的男人看了过来,眉眼含笑,却并不达眼底。 “区区不才,在宫中也挂着那么一官半职,得到陛下赏识,也有那么点殊荣。” 半梦魇颔首微笑。 “凡是大不列颠的国土,都不会拒绝我的到来。” 他的面容和语气都极为笃定,很难认为是在说谎,通身的气定神闲的气场也无意的感染了周围的其他人。 凯悄悄的凑到了亚瑟的身边:“喂,阿托利斯。” 他小小声的耳语询问:“这是谁啊?……你怎么认识的?” “他是……我的老师。” 亚瑟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朝着梅林那边看了一眼,不确定自己是否可以说出对方的身份。 “怎么了,阿托利斯?” 梅林注意到他的视线,顿时笑了一下。 “我自认为……我的名字应该还是能拿得出手的吧?” 亚瑟顿时苦笑:“不……我是害怕我拿不出手……” 梅林于是便叹了一口气:“好吧好吧,那么我来做这个介绍——怎么会拿不出手呢?如果连你都拿不出手的话,那么得是要求多么过分的老师啊。” “你可是我唯一的、同时也是值得我骄傲的弟子了。” 他这样说着,复又抬起眼来,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胸前,冲着周围的其他人微微弯腰,算是行了礼:“诸位日安。” “我是这孩子的老师,受他的父亲所托,教导和引导他的成长。” “在下梅林,不过是个不值一提的三流魔法师罢了。” “如有叨扰和冒犯,还请诸位——” 半梦魇眉眼一抬,眸中是能够晃花了人的眼的绝美的流光,瑰丽神奇,有如极北的寒星。 “——多多海涵。” ※※※※※※※※※※※※※※※※※※※※ 这特么不就是点家爽文剧本么! 被所有人看不起但是天赋卓绝的少年一朝得到神器,在有炮灰跳出来的时候,教导他的老师掀开马甲是绝世强者,自己本身也是血统高贵的王族,连原本被人诟病的魔兽教父都特么是人形的时候美到炸裂的神明—— 亚瑟你拿的才是男主剧本吧!达拿都斯他拿的是金手指外挂剧本!! **只要我没睡!这个就是!“今天”的更新!(耍赖) 王庭(二十六) 第六十四章 场面一时之间沉寂了下来。分明是有着几百人在这里的大场面, 但是却诡异的安静,甚至可以说是死寂了。 但是,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细细想来似乎也并不觉得奇怪。 毕竟眼前这一个看上去有些过分的好看、并且怎么看都不像是人类的青年刚刚可是说——自己是梅林啊?是那一位当世最伟大的魔法师、被尊为“贤者”的……梅林啊? 沃特森伯爵当然是立刻的就想要去斥责这个无礼而又大胆的、突然出现给亚瑟做背书的青年。随随便便上来就说自己是贤者梅林?谁给的这么大的脸?那他还敢说自己是罗马的教皇呢? 但是这些话分明都已经涌到了喉咙口, 却在看见了梅林那明显是迥异于人类的外貌的时候堪堪止住。沃特森伯爵死死的拧住了眉眼,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话真的说出口的时候,到底还是比之前在心底酝酿的要柔和有礼了不少。 “上来就张口说自己是贤者大人……您也改拿出一些像模像样的证据来才是。” 沃特森伯爵道。 “不然的话, 我完全可认为你是在冒犯和忤逆那一位贤者大人,有权现在就将你抓捕。” 梅林闻言, 顿时就有些苦恼的抓了抓自己那一头蓬松卷翘的头发, 看上去颇有些惆怅的叹了一口气。 “啊啊, 怎么回事, 原来有朝一日我居然还需要去证明, ‘我’是‘我’吗?” 他这样皱着眉抱怨着, 但是看上去倒并不是生气的样子,反倒是觉得好笑的情绪要来的更多一些。 “不过, 你说的倒也没有错。” 梅林用一只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像是在考虑着一些什么,旋即笑了一声。 “那么——这样如何呢?” 几乎就是在梅林话音落下的瞬间,在他们的周围, 顿时就有大片大片的星光涌现,这里一时之间像是陷入了某一种奇异而美丽的幻境当中一样,虚幻而又美好。 但是, 也正是因为实在是太人外了, 所以一眼就能够知晓那绝对不是真实。 在这样简直是有些过分的瑰丽和神奇的、完全都已经超越了人类所能够想象的任何一种情况的环境下, 他们终于心里承认, 就算眼前的幻想种不是梅林,那也应该是一位颇有声望和名誉的强大幻想种才对。 于是便也收起来了轻视和怠慢的心思,开始恭恭敬敬的去面对眼前的这一位幻想种了。 横竖也是惹不起的人。 “唔……让我想想。” 梅林皱着眉,看上去实在是有些苦恼的模样。 “要证明自己是自己,这可实在是有一点难度……” 如果是在别的什么地方的话,那么梅林倒也绝对不至于落入现在这样的窘境才是。他毕竟是闻名诸国的贤者,当世的大魔法师,哪里需要去证明什么身份,光是刷脸便已经足够。 也就是因为这里是远离王都的边陲之地,根本没几个人见过梅林,所以才会发出这样的质疑来。 梅林这样说着,状似苦恼的样子,但是倏尔却又低下头来,笑了一声,倒是看不出半分勉强的模样来:“不过,倒也并非是毫无办法的。” “嗯?” 他这句话无疑引起来了所有人是注意,他们甚至是都已经将其他的事情全部都给抛下了,转而开始对于梅林打算如何应付这件事情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小地方毕竟不比在王城当中那样的消息四通八达,大家谁都知根知底,谁家鸡毛蒜皮的事情能够在自己家捂住超过一天? 可以说是非常缺乏娱乐活动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所以眼下他们都对梅林的真假、还有亚瑟同沃特森伯爵之间的矛盾兴致勃勃。 毕竟就算是再过上几百年,或许也不会见到同等程度的热闹了! 他们并不担心因此而惹怒梅林——这位贤者大人传在外的,素来都是很好的名声。与人为善,似乎也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他伤害人类的记录。 对于这样的一位魔法师,即便是他的确拥有着足够让所有人都仰望的、无可匹敌的力量,也会因为惯来的好脾气而被认为是“无害的”,不必那么“恭敬的”。 “那么——” 就在梅林正要做些什么都时候,那一片原本应该是梦境一般美好的虚幻空间背景在一瞬间变的不稳了起来。 灰色的冰冷气流毫不留情的冲入了这一片空间,来势浩浩荡荡,瞬间将周围的一切全部都席卷和淹没。 那些梦幻的景象全部都不见了,星光黯淡,花朵凋零,看上去就像是某种遭了寒冬肃杀的春景,冰冷而又灰败。 那毫无疑问是死亡带来的盛景,甚至是会让人觉得如果在这里再多待一会儿的话,是不是连自己的存在也会被那样的仿佛什么都容不下、又仿佛是什么都可以吞没和同化的死亡所淹没,成为其中的一部分。 “你何必同他们说那么多?” 带着冷意的男声远远的传来,不过片刻便已经近在耳边。 只见从那灰色的气流尽头一步一步的踏着死亡而来的是白衣白袍、银色长发的身影,眉心血红色的印记在他饱满的额头上绽开来,看上去隐隐约约像是一朵冥河边盛放的死亡之花。 不过是眨眼之间,这个陌生的银发身影便已经来到了他们的面前,一双眼清清冷冷得望了过来,确实让人不由自主的便是一个激灵,仿佛是整个人都掉入了冰窟当中一样,甚至是一时半会儿都没有办法从那当中脱离出来。 从他的外貌来判断的话,这个不请自来的、看上去并不怎么友好的客人很显然也并非是人类,而应该同样是一位强大的幻想种。 但是这同为幻想种,眼前之人与梅林相比起来的话,对待人类的态度可委实是大了去了。 至少——梅林可没有他这样的,完完全全的不将人类的存在放在眼中。 “……啊。” 在看见这一个身影的时候,即便是梅林也不免有些愣了愣,随后才伸手掩了嘴,低低的笑出声来。 “是你啊……这样说起来,我们还真的是有十几年没有以这样的方式见面了——” 就在梅林将要说出来那个人的名字的时候,却是亚瑟先一步的、有些震惊的凑上前去,站在那银发的陌生幻想种面前,小心翼翼的、但是却并不是如何畏惧的开口询问:“……教父?” 于是周围所有人看他的眼神便都不免变了几变。 “教父”这个词语,意味着什么? ——那意味着与“父亲”同等权限的长辈,甚至在某些情况下能够接过一个孩子的阜阳的责任,负责将对方抚育成人,甚至是将自己名下的一部分都继承给对方。 他与“父”的存在等同。 那是在上帝的面前所订立下来的誓言,而无论是人类,还是强大的幻想种,都理应遵守。 如果亚瑟这个小子并非是在故作声势亦或者是信口开河的话…… 那么他无疑在一瞬间变的可怕了起来。 那甚至已经不是一夜之间了,而根本就是在短短的一循之间便成功的从原本一个无依无靠、身份低微的乡野孤儿,一跃而成拥有着梅林这样的贤者作为老师、以及面前这深不可测的幻想种作为教父的超级人生赢家。 即便是父母不详、血统低微又如何呢?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都是可以被遮掩过去、被涂抹上色彩去遮盖的。 或许是根本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原本还低贱卑微的下等人突然来了个鲤鱼跃龙门,瞬间凌驾于自己之上的事情的发生,在场有不少人都在心底恶毒的许愿和期待着,最好亚瑟根本就是在乱攀关系,惹恼了这个强大的幻想种才好—— 然后他们便看见那银发的幻想种笑了一下。 那是一个很浅淡的笑容,但是却连带着那一整张脸都因此而变的生动鲜活了起来,有着某种与人类迥异的惊心动魄的美。 这样一个笑容冲淡了他周身以及面上的那一种冰冷的肃杀与冷漠,就像是一直紧闭的花瓣终于打开来,于是露出了那下面的绝美的风景一样。 “怎么认出来的?” 清冷的声音里面含了些笑意问。 毕竟除了颜色之外,达拿都斯现在的模样与他作为银狼的时候可是完全不同。 梅林能够认出来是因为曾经见到过,但是亚瑟却能够一口道破,这就不得不让达拿都斯觉得有些稀奇了。 “啊,这……” 这个问题对于亚瑟来说似乎是有些难以回答,只见他皱了好看的眉,看上去很是有些为难的模样。 “就是那样……认出您来了啊。” 亚瑟说。 在看见达拿都斯的第一眼,即便对方的面孔无比的陌生,但是亚瑟就是知道,那是自己的教父,没有例外。 达拿都斯就有些失笑:“这可真是有我的风格的答案。” 那可不是么,你们两个都是直觉系的生物啊! 达拿都斯伸出手来放在亚瑟的头顶,像是在由此给他传达着什么力量。 他对着亚瑟的时候尚且还态度友好,像是明事理可以沟通的样子;但是再转过身来看向其他人——尤其是沃特森伯爵的时候,面色便属罕见冷了下去。 “我刚刚听见……你们要梅林证明自己的身份?谁给你们的这个胆子?果然还是梅林平素里面太好脾气了么?” 达拿都斯这样说着,像只不过是在自己低声的抱怨,但是从他身周散发出来的让人忍不住想要跪伏下去顶礼膜拜的威压却完全不像是那么一回事。 “怎么,难道在你们的心中,我的教子就当不得一个好的老师?” 面对着他冰冷冷的视线,谁敢说出来哪怕是半个“不”字。 然而他们显然并不是被唯一被针对的——站在一旁的梅林也同样被达拿都斯调转了枪口开火。 “梅林你也是。”达拿都斯冷哼了一声,“怎么随随便便谁都可以欺负到你的头上来?” 梅林:“……不,达拿都斯,你的逻辑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出现了问题。” “给我听好了。” 达拿都斯冷声道。 “我的阿托利斯——他值得这个世界上面的一切。所有的华服和珍宝,一切的荣耀和赞誉。” “教父……” 这可实在是有些太羞耻了,亚瑟不免在一旁有些郝然的喊了他一声。 而达拿都斯也在这个时候,缓缓的说完了自己的后半句话。 “——自然也包括,这石中剑与卡美洛的王座。” 我从你诞生的那一刻便注视着你。 在这混乱纷争的世间,你生来注定是独一无二的王。 ※※※※※※※※※※※※※※※※※※※※ 失踪的周末是因为……我们这周团建(捶桌)抽干了精气神的累…… 不过周日团建去了女仆咖啡厅!呜呜呜小姐姐们真的好好看(尖叫) 王庭(二十七) 第六十五章 石中剑被拔//出来了的这一个消息几乎是以一种像是插上了翅膀一样的速度飞快的传遍了整个国家。 于是所有人都知道了, 那个做到了这件事情的人当真是一个好命的小子,身后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以依靠的庞大家族势力支撑,甚至是一个父母不详的……不知道哪里来的孩子。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服众?怎么可能成为他们的王? 毫不客气的说, 他配吗? 这消息就像是将沸水给倒进了油锅里面一样, 顿时就变的十分热闹了起来,甚至可以四处飞溅惹起一系列的鸡飞狗跳。 而伴随着时间的推移,在那一个所有人都公认是“好命的小子”踏上了前往王城的撸、并且越来越近的时候,关于他的情报也开始更多的、更加完整的被摆在了所有的有心人的面前。 于是人们知道了他虽然无父无母, 却拥有一位强大的幻想种作为教父。贤者梅林自称是他的老师,从幼年的时候开始变陪伴在少年的身侧, 教导他成长。 “贤者梅林为什么要掺和这件事情?” 他们纷纷交头接耳, 没有办法理解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那一位强大的幻想种养父也便罢, 在这个人类与幻想种共同生存的时代里面, 被幻想种抚养的事情时有发生, 所以亚瑟身上发生的这点事情还不会被特意的纳入考虑范围之内。 毕竟以往还从来都没有过抚养人类的幻想种会参与到人类之间的纷争当中去的, 这样的先例发生。 所以,比起那一个不知道来历的幻想种, 果然还是作为老师的梅林要来的更加让人在意和警惕一些。 他们之前在路上的确是有一些布置,但是眼下在得到了亚瑟更加完整的情报之后,那些布置很显然便显得有些起不到什么有效的作用了。 但是没关系。 因为如果要登上王座的话,那么必然要来到王城进行受封加冕的仪式。 而王城, 才是他们最后的、亦是真正的战场。 ***** “啧。” 达拿都斯不耐烦的啧了一声,看着在自己面前横七竖八的倒下的那小规模的军队,偏过头去有些不置可否的看向亚瑟。 “你还真是受欢迎啊。” “啊哈哈……” 亚瑟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好, 只能够有些尴尬的笑着。 这种时候还是梅林站出来, 帮着亚瑟说道了几句公道话:“因为他们都急了吧。” “如果让拔//出了石中剑的亚瑟成功的回到了王城, 那么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理由, 他们至少都不得不接受亚瑟暂时先登上那一个王位——这样的话,对于他们来说,很多的计划都会被打乱。” “他们不可能同意让你成为王,因为那样对于他们的利益将会是一种无法轻易估量的损伤。这样算来的话,最好的方法自然是让你没有办法到达王城。” 这个“无法到达” ,显然不会是什么好声好气的商量,而只会是采取一些极端的手段,让亚瑟能够在某种意义上永远的“闭嘴”。 但是这很显然是一种徒劳的工作罢了,因为既然达拿都斯在这里的话,那么别说只是这样为了不引起他人的注意力而掩人耳目派出的小规模的军队,就算是当真有那么千军万马出现在面前,也同样只需要达拿都斯的一个眼神,便能打开眼前的康庄大道,去往任何想要前去的地方。 “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梅林说,“之后的话,应该不会在出现这样的事情——我们可以顺顺利利的一路去往王城了。” “……是因为王城的贵族们已经弄清楚了我的来历吗?” 亚瑟不过是眉头一皱,便想清楚了这其中的关键,试探性的询问。 “没错。” 梅林伸出手来,接住了一根不知道从哪里飘来的白色的鸽羽,托在了自己的掌心。 “他们现在应该已经知道,我是你的老师了……这样的话,至少在我们到达王城之前,这一种无意义的试探都会停止了。” “老师。” 亚瑟在些许的沉默之后,才开口,声音里面带了些迟疑。 “这样的决定真的是正确的吗?” 梅林“啊”了一声:“你指什么?” “——让我去成为王的,这一件事情。” 这个问题很显然已经困惑了亚瑟很久的时间了。 “我……并不觉得自己能够胜任这样的位置。” 然而梅林并没有立刻的回答他的问题。 他朝着亚瑟走过来,伸出手,放在了他的头顶。少年人一时之间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只能有些愣怔的“啊”了一声,等着梅林发话。 “不,你当然可以。” 亚瑟如今只不过是少年的身形,而梅林显然是要比他高出了不少。 他听见从自己的头顶传来了老师的声音,是数年如一日的不曾改变,温和,而在那之下却又还潜藏着其他许许多多的、不为人窥见的故事。 “并不是每一个寄养在别人家里面的孩子,都可以成为我的弟子的——而且亚瑟,你那么聪慧,难道真的没有意识到,我这些年来教导你的那些知识,已经远远超过了作为一个骑士所应该掌握的了吗?” “如果这些都还不能说服你的话……” 梅林的手下移,来到了亚瑟的眼睛上,用指腹轻轻的按压着他的眼皮。 亚瑟只觉得自己的眼皮一烫,从和梅林的手指接触的那一小块皮肤上面有过烫的热度传递了过来,流入了他的眼睛里面,带来了一种并不刺痛的灼烧感。 “唔!” 他忍不住低低的叫了一声。 “睁开眼睛。” 梅林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带着某种引导的意味。 “用心去看。” 亚瑟对于梅林的信任由来已久,也称得上一句根深蒂固。他打从心底认为梅林绝对不会伤害他,因此便顺从而又听话的睁开眼睛—— 第一眼看到的是满眼的血色,猩红的光笼罩了全部的视野。火焰在不断的吞吐着,将天空都渲染成了一种不是多么美妙的红色。 四周的一切看上去是颓废而又破败的,地面上有未曾干涸的血迹、脚边是横七竖八的尸体。 那是一个衰败的国家,一个破落的王朝。 “不出十年。”梅林在亚瑟的耳边轻声道,“这个国家就会变成这个样子。” “而神明在上,你是唯一能够改变这一切的人。” “亚瑟。” 梅林的声音分明是轻缓柔和的,但是听在亚瑟的耳中却宛如有着千钧之重。 “告诉我,如果是这样——你愿意接手这一个国家吗?” 亚瑟比这眼睛,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终于,在某一刻,他长长的、长长的,从胸腔里面吐出来了一口气,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像是做下了什么决定。 “是的,我愿意。” 不过十五岁的少年庄重的,允诺了誓言。 自此之后。 这个国家都将成为你的责任,成为你肩上的徽章,成为你卸不下的拖累和荣耀。 你将会成为它永恒不败的王。 王庭(二十八) 第六十六章 达拿都斯原本在一旁颇有些不耐烦的样子的抱着自己的双臂, 手指微微收拢,有一下没一下的在自己的胳膊上面敲着。 只是当听见了梅林和亚瑟的对话的时候,他的耳朵抖了抖, 转过脸来, 定定的看着十五岁的少年人,就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教父?” 那一张过分的精致和绮丽了的脸与自己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以至于亚瑟感到了某种微妙的、无法轻易的用言语去描述和形容的不自在。 他于是偏过头去,不同达拿都斯的眼神对视, 仿佛这样就可以将这一种诡异的别扭情绪给忽视掉。 “你真的确定,要走这么一条路吗?” 不知道是出于一种怎样的心思, 达拿都斯还是朝着亚瑟出声询问。 “即便这是一条布满了鲜血和泪水、荆棘与痛苦, 一旦踏上去, 那么就再也不能够回头的道路?” “那的确是你生来的使命和责任, 但是……” 达拿都斯垂眸看了一眼亚瑟腰间悬挂着的石中剑, 轻哼了一声。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 那么我也可以勉为其难的出手,帮上你那么一次。” 在一边旁听的梅林顿时睁大了眼睛。 达拿都斯真的知道自己都在说些什么吗?梅林在心中暗忖。 要知道, 这将会发生在亚瑟的身上的,与其说是对未来的预见,倒不如说是某种命中注定的、亦是无法被更改的、早已被书写好的命运。 而达拿都斯如今所提出来的,可不仅仅是要帮助亚瑟免除成为王的任务——他更是在胆大包天的直接向命运发起挑战, 试图去颠覆和改写早就已经被安排好的未来。 毫不夸张的说,这几乎相当于是逆天而行,由不得梅林不感到惊诧。 “喂, 达拿都斯, 你都在说些什么?” 梅林一只手抓住他的胳膊, 强行的拽着他看向自己, 面上写满了不赞同。 “这种话不是可以随随便便的就说出口的——” 半梦魇这样低声的规劝着达拿都斯。 “为什么不能说?” 然而面对着来自于梅林的好声劝告,达拿都斯却只是眉眼微挑,倏尔露出一个笑容来。 那笑容可绝对称不上阳光,也没有半分的温柔色彩,非要找一个词语来形容的话或许可以用一个俗套一些的邪魅狷狂,但是究其本质还是一种因为极度的自信而带来的狂妄。 “我知道你在担心些什么,但是——” 达拿都斯拉长了语调,看上去对于梅林的担心颇有些不屑一顾。 “阿托利斯,看着我。” 他说。 哪怕是前一刻还在想着要躲避同达拿都斯的任何接触——无论那是肢体上的还是眼神上的——但是当达拿都斯这样说的时候,亚瑟依旧还是听话的按照他的指示去做,抬起眼来,看向了达拿都斯。 他在猝不及防之下与那一双近乎是透明的、拥有着美丽的流光的银色眸子对视,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在一下一下的剧烈跳动,分不清究竟是因为什么,是青涩的心动,亦或者是……面对未知的强大危险的时候本能的反应。 虽然后者说出去实在是让人觉得有些啼笑皆非,因为任是谁都能够看出来,达拿都斯站在那里,可是一点的恶意都没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种危险的感觉却就是一直都如影随形的跟随着,无法摆脱。 像是什么? 亚瑟迟钝的想着。 就像是……在幼年的某一次,梅林和达拿都斯带着他一起,去了海边。他站在礁石上面,看着眼前的辽阔的大海,却总觉得在那一片近似于是黑色的靛蓝当中,隐隐约约像是有什么东西隐藏着一样。 他将自己的这一点怀疑告知给了梅林与达拿都斯,而他们也在稍微的查探之后告诉他,他的感觉没错,在那一片海水之下的确是有着一只海怪在潜伏着,伺机想要从陆地上猎获到能够饱腹的食物。 当时面对着一片暗色的大海,因为危险感而带来的心头怦然的预警,同看见那无比美丽的海域的欣喜所混杂在一起,最终糅合而出的,似乎便是同眼下类似的心情。 “你毕竟也喊了我这么多年的教父。” 达拿都斯伸出手来,搭在了亚瑟的肩头,端详着他。还只有十五岁的少年却已经拥有了不属于成年男子的体貌,几乎要同达拿都斯一般高。 “告诉我,阿托利斯,你是否当真愿意,要走上这一条艰难的道路?”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那么没有任何人能够强迫你——以我达拿都斯的名义起誓。” 他的语气平淡,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然而实际上,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的背后,却是重逾千金的承诺。 亚瑟并没有立刻的回答他的问题。 他稍微的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认真的思考着什么,眉头微皱,然后才终于在某一个时刻开口询问:“之前梅林老师给我看的,是大不列颠的未来吗?” 梅林看了达拿都斯一眼,点了点头:“是我能够看见的,关于未来的预言。” “如果我成为了王的话。”亚瑟的手下意识的攥紧了腰间悬挂着的石中剑的剑柄,“这样的未来,是能够被改变的吗?” 梅林并没有一口咬死的打包票,而是谨慎的回答:“我并不能够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但是至少,会比现在要好。” “会比现在要好……那便已经足够了啊,老师。” 亚瑟念了几遍这话,哑然失笑,再转过头去看向达拿都斯的时候,声音里面便平添了几分的坚定。 “不用再问了,教父。” 有着日光一样的发色、并且也像是太阳那样光辉耀眼的少年人笑着道。 “我乐意接受这样的命运,成为大不列颠的王,并且心甘情愿。” 达拿都斯眼神沉沉的望着他:“即便你明知道,那并不是一条轻松的道路?” “即便我明知道,那不是一条轻松的道路。” 亚瑟没有丝毫犹豫的回答。 “……随便你好了。” 达拿都斯收回了眉眼,不再于这件事情上面多说什么,似是已经默认了这样的发展。 他曾经给出过改变和选择的机会,但是,如果亚瑟并不愿意接受这样的好意的话,那么以神明的骄傲,达拿都斯也并不屑于再说第二次。 “您生气了吗,教父?” 亚瑟策马上前,凑到了达拿都斯的身边,仰着脑袋问他。 “我生什么气?” 达拿都斯嘴上是这样说,至于心底究竟如何想,那便是不得而知了。 但是至少,他眼下看上去,的确是一副毫不动容的样子。 “因为我终归是忤逆了您的意思……”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中途止住。银发的神明用食指按住了他的唇,不允许他说出那后半的话语来。 “这是你的选择,阿托利斯……不,亚瑟。” 即便是很多年之后,亚瑟也永远都能够记起那一个日光熹微的午后。林间的小道实际上并不过分的炎热,但是太阳的光亮却是一点不落的全部都收集到了。 “既然做出了这样的选择,那么就不要让那些奉你为王的人失望,也不要让你自己后悔。” 他听到自己朗声回答了对方的话:“是,教父!” 没有了那些明里暗里的阻碍,到达王城实际上便要不了太久的功夫。等到道路走到尽头的时候,出现在面前的便是一字排开的城墙,与那相比起安茹伯爵的领地来说不知道要豪华了多少倍的城市。 “我们到了,亚瑟。” 梅林勒住了马的缰绳。 “这里就是王城卡美洛。” “——你的诞生之地,以及你终将回归之地。” 王庭(二十九) 第六十七章 无论那些贵族们的内心究竟都在想着什么, 但是至少明面上,他们必然不会做出任何的可能会给人留下诟病的破绽的。 所以,当亚瑟梅林并达拿都斯来到了卡美洛的城池下的时候, 便看见城门轰然洞开, 从里面走出来的是盛装华服、至少在姿态上挑不出任何错处来的迎接队列。 为首的公爵大人面上看不出丝毫的不情愿的情绪来,如果当真给那不知情的人看见了,说不定还会以为他是真心诚意的欢迎亚瑟入主王城呢。 “您便是新一任的王了吧。” 虽然并没有夸张的下跪来迎接亚瑟的到来,但是他们也依旧是让自己的行动至少从表面上来说挑不出任何的错处来。 亚瑟在此前的十五年人生当中并没有遇到过这样的阵仗, 但是或许是他身体里面的血脉在告诉他这并没有什么了不得的,亦或者是他的确是一位天生的王者, 所以丝毫都没有表现出慌乱的情绪, 而是能够镇定自如的面对。 “我是亚瑟。” 他道。 “如果说拔出石中剑之人的话, 没错, 的确是我。” “好久不见, 斯图尔特公爵。” 梅林站在亚瑟的身后, 朝着那一位迎头的公爵大人打了一声招呼。 “的确是许久不见了,贤者大人。” 斯图尔特公爵显然并非是那等只听闻过梅林的名字、但是却根本就不曾见过他的普通贵族。他朝着梅林行了一个礼, 达拿都斯觉得态度比之前对着亚瑟的时候要来的更为庄重一些。 非要描述的更加清楚一些的话应该就是……一个只不过是流于表面,但是另外一个则是发自于内心所产生的名为敬重的情绪。 这当然就不一样了——甚至可以说是相差甚远。 其实如果没有放在一起这样惨烈对比的话,还觉不出其中的差距的;但是被放在一起,那么这个对比就显得十分的明显了。 毕竟是发自内心的态度, 即便是再怎么的想要去遮掩和修饰,但是终归还是骗不过自己的心的。 而恰巧,在这里的几个人, 全部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巧合的原因, 所以哪怕是这样微小的情绪上的差异, 也可以被轻易的感知到。 气氛一时之间就很是有些尴尬, 当然更尴尬的应该是斯图尔特公爵并不知道亚瑟他们已经知道了他的真实态度。 ……不,此地禁止套娃。 “所以的确是如同传闻当中所说的那样,我们新一任的王是由您所教导的啊。” 斯图尔特公爵态度熟稔的同梅林搭话。 他们此刻正走在前往王宫的道路上,那里是每一任大不列颠的王者将会镇守和长久的居住的地方,是这一个国家的指明星。 “没错。” 梅林曼声道。 “我在亚瑟诞生的那一天,接受了来自于他的父亲的委托。我将会作为亚瑟的老师,教导他成长,以及其他的一切作为王所必须要知道的知识。” 不仅仅是那些跟着一起走的贵族们,包括亚瑟本人也悄悄的竖起来了耳朵,偷听着这边的谈话。 对于亚瑟来说,他只是惊讶于自己居然并不是一个孤儿,他的父亲原来还在担忧和挂念他,并且早在他刚刚出生的时候便已经尽心尽力的为他谋划,让他拥有了一位当世来说完全可以算是举世无双的、根本就找不到第二个能够与对方相提并论的伟大老师。 但是对于那些贵族们来说,这件事情可就有些大条了。 他们此前一直以为,亚瑟不过就是一个好运的孤儿罢了,所以从不将对方真正的视为威胁。 毕竟,如果是一个孤儿的话,那么他就会没有家族势力傍身,没有姻亲关系协助,这样算下来,那个王位根本就不可能被坐稳,又或者根本就被当做是一个好用的傀儡。 所以比起对付亚瑟,在这拔出了石中剑的命定之王来到卡美洛之前的那一段时间里面,忙着互相扯头花的贵族们实际上根本就没有在亚瑟的身上花费太多的时间和精力,更主要的还是去对付其他的那些同样对王位虎视眈眈的人。 但是现在看来……他们或许是看走眼了也不一定? 因为即便是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也都做不出这种可以在自己的孩子刚刚出生的时候,就请贤者梅林作为其日后的老师的事情。 说实话,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跟着梅林学习呢?且先不论对方高深的魔法和渊博的知识,光只是“贤者梅林的弟子”这个名头,就已经足够带来根本无法轻易的用金钱和利益得失去衡量的巨大财富了。 可是,那可是那一位“贤者”、当时最强大的魔法师。除非他自己愿意,不然的话,谁又能够去强迫他去做出任何的、他所不愿意的事情呢? 因此,虽然明知道如果能够成为梅林的弟子的话,在那之后都有着怎样让人垂涎三尺的引申含义,但是任是谁都么有办法让梅林松这个口。 然而现在,他们却是被告知,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却是被人给先一步的化作了现实? 于是这些贵族们便纷纷开始在自己的心里面飞快的将那些交好亦或者是交恶的其他贵族的名单扒拉了一遍,意图在其中寻找出是谁能够拥有着这样的能力,连梅林也要看上这么一些眼色。 虽然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够说出来一个准确的答案,但是有一点众人却是完全能够明白的。 那就是,亚瑟背后的势力或许比他们虽有人所猜想过的还要来的更为庞大。 此时他们已经站在了王宫的门口,那一扇原本紧闭着的大门打开来,从里面走出来了盛装的摩高斯与摩根勒菲,身后半步跟着的是拥有着金色的发与天蓝色的眼瞳,容貌俊朗身材高大、穿着轻衣银凯,腰间悬挂宝剑的骑士。 那便是上一任的尤瑟王留下的三个女儿的其中之二,至于她们身后跟着的那一位看起来就俊朗不凡的年轻骑士在,则是摩高斯与洛特王的长子高文,一位颇有名望和功绩的骑士。 两位女眷并守护她们的骑士才不过是刚刚靠近,便正好听见了斯图尔特公爵面上带着苦笑的同梅林道:“好吧,我承认,这一次依旧还是您的胜利,梅林大人。” 他看上去有些颓唐的叹息着:“也是,我们又怎么可能赢得过您呢?” “我认输,我认输……所以梅林大人不妨满足一下我们的好奇心、也算是让我们彻底的死心吧。我们这一位新任的王,究竟是何方神圣?” 梅林的面上露出来了一个与他往日里面一般无二的笑意:“啊,关于这一点——” 只见宫廷魔法师将自己的视线投递到了面前走来的两位王女的身上,向前一步,朝着摩根勒菲彬彬有礼的询问:“不知道殿下能否借我一滴您的血液?” 摩根勒菲“唰”的一下打开了自己手中的羽毛扇,抬起来遮了半面的脸,一双露在外面的眼睛里面有光浮浮沉沉,一时半会儿有些辨认不得那究竟都是一些什么样的情绪。 “啊。”魔女的嗓音带着些微磁性的喑哑,但是却并不难听,不如说正好相反,那是丝丝缕缕几可入骨的悱恻缠绵,“但是……我的血液,可不是那么好借的哦?” 对于魔法师来说,血液是力量的载体,是记录了关于他们的魔法的隐秘的一部分,自然不可能轻易的就给出去这关乎到自身实力的秘密。 虽然说一滴血液实际上也并不能够起到什么作用,但是丝毫不用怀疑的一点是,摩根勒菲这是打定主意要不配合梅林、反而是站在他的对立面上了。 因为若无亚瑟这一个意外的话,她本也是继承王位的热门人选——虽然因为性别的原因而稍微的处于劣势,但是那对于魔女来说并不是问题。 这或许本只不过是一时的为难,但是就在话说出口的下一秒,摩根却是冷不防的觉得自己面上一凉。 她定下神来一看,只见银发的幻想种正在慢条斯理的探出舌尖来,舔了舔他修长手指上不知道何时沾染上去的血液。 而直到这个时候,摩根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从脸上传来的疼痛。 而她身周一直都会布置下来的用于警戒和防御的魔法,这个时候才姗姗来迟的开始发挥作用。 达拿都斯完全无视了自己周围的那些或是惊恐或是忌惮的目光,只是朝着梅林的方向一伸手:“喏,你要的。” “……”对于达拿都斯这完全不在控制范围内的行为,梅林唯一能做的就只是用手撑住自己跌额头,苦笑了起来,“下次不要这样过分了啊,达拿都斯。” “这样很失礼的。” 他抱怨着,但在场任是谁都能够听出来,梅林可并没有在真情实感的要去谴责达拿都斯的。 这个幻想种,实在是太危险了…… 有人暗自思忖着。 但是他们很快便再没有时间和经历去关注真的写了,因为梅林已经用魔法接过了从达拿都斯的手上“滴滴答答”的垂落下来的那些血液,收拢到了自己的面前。 而下一秒,那血液逐渐染上了金色的光彩,并且在完全着色的那一刻骤然爆发开来,在空中化作了一道虚影,接着朝着亚瑟直接撞了过去。 “?!” 亚瑟甚至是还来不及做点什么去抵御反抗,就已经被那金色的虚影撞了个满怀。但是奇异的是,他并没有因此而受到伤害,虚影笼在他的身上,接着融入了他的身体。 然后,在下一秒。 亚瑟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在发烫,他抑制不住的从喉间发出低吼,却发现地面都因为他的吼声而开始震动了起来。 而在外人的眼中所能够看到的是那自少年的身后所浮现出来的红龙的虚影,带着某种不容拒绝和抵抗的气势在里面,除此之外还有着独属于“龙”这一种高级的幻想种生物的威压铺天盖地的涌了过来,压得人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红龙意味着什么? 那是不列颠王室的象征,亦是守护不列颠的存在。 如今,红龙的虚影却出现在了亚瑟的身后…… 那岂不是意味着?! 摩根勒菲比谁都最先猜到了那个可能,她忍不住面色发白,贝齿很用力的咬住了自己的下唇,甚至是能够看见泛出的缕缕血丝。 别人认不出来,难道她也认不出来吗?作为天赋卓绝的魔女,摩根勒菲可是一眼就瞧清楚了,梅林刚刚所使用的魔法其中某个附加作用,便是能够追溯同源的血脉。 在所有人虽然寂静无声、但是却又无比热切的注视下,梅林轻柔的将双手搭在了亚瑟的肩膀上,微微用力,让他朝着所有人都挺起了胸膛。 “我在十五年前受到尤瑟王的请求,将他新出生的孩子隐瞒身份送去某一位贵族家中寄养。” “而我也很荣幸的能够看到……十五年后的现在,他已经成长为了与一名优秀的骑士。” “他的身上流淌着最高贵的血液,是这个国家当之无愧的继承者和——” “王。” 死一样的寂静持续了很久,最后被一声轻笑打破。伴随着铠甲在走动时候摩擦产生的“铿锵”声响,太阳骑士走到了亚瑟的身边,突然一撩自己的披风,在他的面前单膝跪下,一手按在了胸前。 “骑士高文在此,见过于您。” 他略抬了眉眼,露出来了一个像是太阳一样灿烂的、毫无阴霾的笑容。 “吾王。” 王庭(三十) 第六十八章 “是王回来了吗?” “听说王要回来了啊!” “王是最棒的——只要有王在, 那么我们就永远都不会失败!” 现在还只是清晨,就连太阳也都才刚刚从地平线上升起,要露不露的投射出来一点点的光亮。 然而就是在这样熹微的、并不是如何敞亮的晨光里面, 却能够看见, 在这城门口已经汇聚了数目庞大的人群。他们当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各不相同,唯一相同的就是脸上的那一种混合着期待的、近乎于是狂热的信仰和尊崇一样的情绪。 “王要回来了!” 人们交耳相传, 面上满是愉快的、发自内心的笑意。 如今距离上一任的尤瑟王逝世、而他流落在外的血脉亚瑟王继位,正好过去了十年。 或许的确就像是预言当中所说的那样, 亚瑟的确是以为天生的王者, 是神明赠予给大不列颠的最好的礼物。只要有他参加、亲自率领的军队, 似乎就像是被胜利女神所眷顾了一样的, 根本就不存在“失败”这两个字。 他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十年里面, 引领了十二场重要的大战役的胜利,数次之外其他的中小型战争更是不计其数。 这样一位仿佛是身披胜利织就的旗帜、行走于人间的王者, 简直就像是一面永远都不会倒下去的标杆,一直都站立在所有人的最前方,仅仅只是看见他的背影,都仿佛会生出无限的勇气和希望来。 并且, 因为有了亚瑟的领导,不列颠开始一步一步的反抗来自于罗马的统治。国力日益强盛、甚至于是已经要超越了曾经的巅峰时期的不列颠再不愿意受到来自于罗马的掣肘和掌控,那些可笑而又屈辱的年贡早就已经停止了许多年。 罗马与不列颠之间终有一战, 这是在这一片大陆上, 所有的国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而这一场战斗, 必然不会是那种小门小户一样的、玩闹一样的打斗, 而必然是能够让所有人都为之侧目的大战。 这大战的胜利者,将会成为这一片大陆上新的无冕之王。 民众们信任着、爱戴着、尊崇着这样的一位王者,这便也是为什么,当得到了亚瑟王将要率领着自己麾下的将士们班师回朝的时候,哪怕还并没有一个确切的时间,但是人们也会自发的、纷纷来到城门口等到,势必要让王在回来的那一刻就得到最热烈的欢迎。 从旭日东升一直到皓日当空,终于,在正午日头正烈的时候,先是从远处传来了马蹄踩踏地面发出来的轰响。 原本因为等到了一个早上而颇有些疲倦、甚至是被太阳烤的有些昏昏欲睡的人群一下子就精神了起来。 “王!” “是王吗?!” 那些声音逐渐的接近了,能够看见的是穿着铠甲、军纪严明的将士们,而在最前方的则是骑着白色的高头大马、头上戴着王冠,拥有着比日光还要来的更为灿烂、比天神还要更为俊美的王者。 人群的热情在一瞬间就被推至了顶峰。 “王!” “王!请您看这边!” “你听,亚瑟。” 梅林同样也骑在马上,落后亚瑟差不多半个身位的距离。作为宫廷供奉的大魔法师,在王出征的时候,他当然也要义不容辞的一同前往,以防止对面或许同样会有魔法师下场。 人类之间的战斗交给人类,神秘之间的战斗交给神秘——在这个而这共存的时代里面,战争一直都是这样进行的。 那是两个完全不同、但是又合二为一的战场。 但是,当然了,魔法依旧是要比普通的人类强大了太多太多。所以,如果双方的魔法师并非是势均力敌,而是其中一方呈碾压之势将另外一方给击败的话,那么这一位魔法师便会转头开始用魔法帮助自己的队伍。 这种时候,胜利的天平很显然便会倾斜了。 所以,如果能够得到一位强大的魔法师助阵的话,那么绝对是一件会让人感到心安和愉快的事情。 “所有人都在为了你的归来而欢呼——真是受欢迎啊,亚瑟。” 来自于两侧夹道欢迎的人群的呼声排山倒海,像是能够将一切都全部倾覆和吞没。亚瑟抿着唇点了点头,自从他继位成为王之后,梅林便不再喊他阿托利斯,而是转而用了更加正式和威严的教名。 他们之间的关系,也由君臣占据了主导,师徒处于辅位。 不过,那个名字也并非是就此沉寂了的—— “阿托利斯,你回来了?” 有一道身影踩着屋顶,几个跳跃之后从空中落了下来,稳稳的站在了亚瑟的面前。银发的幻想种漫不经心的垂着眉眼,容貌数十年如一日,不曾发生过变化,是超越了性别的美貌。 亚瑟忙翻身下马,即便是已经在王位上做了十年的如今,在面对眼前之人的时候,他也素来都是恭敬的、没有丝毫的作为王的架子。 “是的,教父。” 金发的青年笑了起来,眉眼之间看上去是毫无阴霾的模样。 “是又一次的胜利。” 达拿都斯点了点头,倒是丝毫不为这样的情况感到意外。 他是掌管死亡的神明,能够轻而易举的就察觉到那些随着风被送来的讯息。死亡的阴影像是会自我活动的爪牙那样四处攀爬着,在不知不觉之间将一切都笼罩在了其中,有如蜘蛛布网,而达拿都斯则是那端坐霜天之上掌控一切的王。 每一根看似不起眼的丝线被触动,都能够被达拿都斯所察觉,进而探知到那边的情况。整个大不列颠如今都是死亡之主的国度,在人类当中虽然名声不显,但是幻想种们却都知道,不列颠已经不再是可以肆意的进出的场所。 “那么我就先恭喜你了。” 达拿都斯颔首,随后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梅林。 “嗯?” 梅林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是还是冲着达拿都斯弯了眉眼露出笑容:“怎么了,达拿都斯?” 达拿都斯就有些不耐烦地朝着他招了招手,态度看上去有些像是在喊小狗狗:“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嗨~嗨~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梅林从善如流的跟亚瑟打了一声招呼,然后跟着达拿都斯离开了。亚瑟站在原地看他们并肩离去的背影,身后兰斯洛特跟了上来。 “那一位便是王的教父吗?” 虽然是跟随亚瑟一起走南闯北、建立下来了赫赫威名的第一骑士,但是因为常年都跟随着亚瑟在外面奔走征战、以及达拿都斯平日里面实际上并不如何出现的缘故,所以这居然还是兰斯洛特第一次见到王的教父。 “对。”亚瑟回答,“那就是我的教父,达拿都斯,一位强大的幻想种。” 实际上,达拿都斯会住在王成当红,与亚瑟如此近距离的生活在一起,也是蛮罕见的一件事情了。 因为一般来说的话,幻想种总是会刻意的同人类——尤其是人类的族群保持距离,哪怕是自己养大的人类又再次,当对方将要回归人类的社会当中去生活的时候,那么这些幻想种们也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同自己抚育长的孩子告别。 梅林算是稍有的愿意亲近人类、甚至是和人类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乐意同人类的族群产生更多的联系和交流的幻想种,但是这或许和他身体里面属于人类的那一半血脉不无关系。 所以像是达拿都斯这样的,还是让兰斯洛特感到很惊奇的。 尤其是…… 他想到了自己当初告别了养母、湖中仙女薇薇安,要前来为亚瑟王效力的时候,他的那一位养母面含担忧的看着他,同他说的话。 “对于你的实力,我自然是毫不担心的——而你也同样拥有着成为一个完美的骑士所需要的所有的品德,热情赤忱,忠诚而又受礼,谦恭、正直。” “但是,我的小兰卡。” 薇薇安抬起手来,抚摸着自己的养子的脸颊,声音里面不乏忧虑。 “你将要去往的不列颠,如今已经彻底的成为了别人的领地、那是远比巨龙还要来的更加的可怕和强大的生物,而我直到现在,也不曾窥得他的丝毫隐秘。” “您是指大魔法师梅林吗?” 兰斯洛特问。 “但是梅林素来都有着【贤者】之名,又一直都有着宽和、仁厚这一类的风评。我是为了帮助亚瑟王、心甘情愿的想要去追随她,所以才前往不列颠的,想来贤者梅林必然不会为难于我。” 然而薇薇安却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不,当然不是梅林。” 她轻声说道,声音里面不乏傲气。 “梅林虽然号称当世最强大的魔法师,但是那也只不过是人类之间的小把戏而已。如果放在幻想种的世界里面的话,他可还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真正让我感到忧虑和畏惧的,另有其人。” 她将手搭在兰斯洛特的肩膀上,用那一双水色的眸子注视着这个让自己感到骄傲的孩子:“不列颠如今表面看上去是风平浪静,然而实际上早就已经被灰色的阴霾所笼罩。死亡的君主织下来了铺天盖地的网,警告着所有妄图踏上不列颠领土的、与神秘相关的存在。” “你这一次去不列颠,可一定要多加小心,尤其是那一位……” 薇薇安稍微的停顿了一下,像是并不怎么愿意提及到对方。 “……尤其是那一位亚瑟王的教父,达拿都斯。” 自从离开了湖中仙女的森林之后,兰斯洛特就再也没有见到过自己的养母,也就更不要提和她将那些未尽的话语问个清楚明白。 只是今日这乍一见到达拿都斯,兰斯洛特却觉得……对方虽然看上去并不愿意同他们这些王的骑士有太多的交流和接触的样子,可是也并非是当年养母慎之又慎的告诫自己的那样,是什么可怕凶险的存在。 “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王的教父。” 兰斯洛特笑道。 “分明我已经追随您很久了。” 说到这个,亚瑟也跟着笑了起来。 “啊,我并不奇怪这一点。”亚瑟看上去像是有些苦恼又像是有些无奈的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虽然是一副没什么办法的样子,但是声音里面却满是笑意,“因为教父并不是多么喜欢和人类接触……即便是我,其实现在也已经很少能够见到教父了。” 兰斯洛特于是觉得更加的迷惑了。 分明不喜欢人类,但是却又偏偏要与人类生活在一起。 王的教父是否危险并不知道,但是这个性格,还真的是十分的令人琢磨不透了…… ***** 达拿都斯并不知道,自己的教子的骑士在背后如何的揣测他。 他现在比较重要的事情,果然还是要先和梅林说“那个”—— “好久不见啊,达拿都斯。” 然而梅林却是丝毫没有和达拿都斯共情的打算,而是上来就不怎么着调的同他打招呼,看那样子似乎还打算再附加一个拥抱。 达拿都斯嫌弃的躲开了梅林。 “别闹。” 他不耐烦的道,唇畔的虎牙尖尖,活像是梅林要是敢再闹什么幺蛾子的话,达拿都斯就会冲上去一口咬断梅林的脖颈一样。 “好好好。”梅林倒是深谙见好就收的道理,举起双手来做投降的姿态,虽然语气还是一贯的不正经,“所以,单独把我带来了这里,你是想要和我说什么?” 他在“单独”两个字上面加了重音,语气里面充满了调笑和不正经。 达拿都斯默默的、充满了威胁意味的举起来了一只手,有银色的光芒在闪烁不定。 梅林飞速服软,见好就溜:“所以,究竟是有什么事情,才会让你这么的……焦躁?” “你平时从来不会这样的,达拿都斯。” 梅林道。 然后他听见达拿都斯非常响亮的、丝毫不加掩饰的“啧”了一声。 “喂,梅林。”达拿都斯问,“亚瑟下一个要展开战争的国家,是罗马吗?” 虽然并不知道达拿都斯为什么突然关心起来了这些事情,但是梅林还是给出了准确的答复:“没错。” “不列颠已经臣服于罗马太久太久的时光了……不列颠需要这一场胜利,而亚瑟也需要。” 毫无疑问,如果亚瑟能够成功的让不列颠从罗马的统治当中彻底的分离和独立出来的话,那么他的威望无疑又会再上一个台阶。 达拿都斯的眉头不由的皱了起来,几乎都要挽成一个疙瘩。 “达拿都斯?” 梅林喊他。 达拿都斯闭了闭眼睛,终于是长长的、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梅林,我记得在我们刚刚见面的时候,你曾经对我说过——” 神秘将死,旧的时代注定就要完结。神明与强大的幻想种都已经远离了世界的表层前往了里侧的世界定居,如今外界残留下来的不过是零星的几只而已。 “对,我是这样说过。” 梅林道。 “神明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彻底的过去了。” 达拿都斯于是攥紧了五指。 可是那样一来的话,他之前所察觉到的、从罗马的方向在一瞬间爆发继而又消匿无踪的属于神明的气息,又算是怎么一回事?! 沉思了数秒之后,达拿都斯终于抬起眼来,看向梅林。 “下一次出征在什么时候?” 他问。 “我和你们一起前去。” 既然这样,不如就让他看看好了,究竟是什么人在暗中装神弄鬼。 更何况,就算是当真有神明亲至,那么他也同样在这里。 达拿都斯想,从很早的时候开始——早到亚瑟刚刚诞生的时候,自己就已经预定了他的死亡。 这一点毋庸置疑,而也没有任何人,能够从他的手中抢夺走这一份本属于他的珍藏。 王庭(三十一) 第六十九章 “怎么突然就要和我们一起去战场上了?” 梅林并没有一口就答应下来达拿都斯的话, 反而是有些问起来了一些别的问题。 这也难怪,因为这十年了唉,达拿都斯一次都没有跟着他们一起上过战场——别说是一起出征了, 他甚至是连王宫的大门都很少出。 当然, 这是在其他人的眼中所能够看到的景象。 至于在没有人能够看到的地方,达拿都斯又是否有在谁都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去各种他想要去的地方……这话可就不好说了。 但是,总而言之,达拿都斯会这样突然的提出来要同行, 这件事情原本就怎么看都怎么让人觉得心头生疑。 那么梅林多问上一句,似乎也是一件无可厚非的事情。 “会出现你们没有办法对抗的敌人的。”达拿都斯道, “我必须去——如果我不去的话, 那么亚瑟这一次必输无疑。” 他甚至怀疑亚瑟能不能活着回来。 这话如果是在别的情景、给别的什么人听见了的话, 那么毫无疑问时会引起一场腥风血雨来。如今整个王国对于亚瑟的信任和尊崇因为对方一次又一次漂亮的胜利而被推到了最高点, 毫不夸张的说, 在这个国家里面, 他的存在几乎与神明等同。 而达拿都斯的话无疑是在质疑亚瑟作为王的尊严,即便是亚瑟本人并不认为这是一种冒犯, 那些狂热的百姓们也是绝对不可能就这样善罢甘休的。 不过听到这话的人是梅林,那么这件事情就变的很无所谓了起来。 “哦呀。”梅林并没有对此发表任何的看法,只是同亚瑟确认着,“你必须要和我们一起去, 对吗?” “嗯。” 达拿都斯点了点头。 如果可以的话,达拿都斯当然也不想千里迢迢的跟着一起。 梅林能够和人类和谐相处,一方面是因为他的身上毕竟还是有着一半属于人类的血脉, 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 梅林是如此真诚的喜爱着“人类”这一整个族群的存在, 并且会因为看到了他们之间所上演的——欢笑和恸哭, 悲伤与愉悦,善与恶,美丽与丑陋……这些全部都是能够从人类的身上所看到的特质,又是如此巧妙和神奇的杂糅到了一起,是远胜过这世间任何一幕戏剧的精彩绝伦。 然而与梅林不同,即便达拿都斯曾经是一个人类,但是作为拥有着“死亡”这样如此特殊的职介的神明太久太久,他已经遗忘了作为人类应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但是他却也并非是彻底的、正统所应该表现出来的那般模样的神明,因为那些过去总归还是在他的灵魂深处留下来了没有办法被轻易的抹去和消除的印记。 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达拿都斯处于一种十分的矛盾的情绪当中,几乎是本能的排斥着去和太多的人类接触和相处。 可是唯有这一次不同。 虽然从梅林那里再三的确认,神明理当是不可能再出现在的这一个属于人类的世界里面,可达拿都斯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说服自己遗忘掉那一日所感受到的、在罗马昙花一现般爆发出来的、属于神明的气息。 这不正常,因为就算是刨除了神秘不再。神明已经不能够再轻易的降临到人类的面前这一点来看,这个世界原本也该是耶和华所掌控的,他是这个世界里面唯一的真神。 那么,为什么除了他这走了特殊的渠道乱入进来的神明外,还会出现第三个神明的气息? 那气息对于达拿都斯来说当真是熟悉而又陌生。 说熟悉是因为,这一股气息毫无疑问与他系出同源,必然是奥林匹斯的诸神无疑;可是说它陌生,却与是因为达拿都斯此前从来都没有遇到过拥有相同的气息的主人,至少那绝对不是他所熟识的神明。 达拿都斯不由在心底默默推算,如果按照时间的跨度来说的话,那么现在希腊的神王也不知道都换过几轮……所以是在他之后所出现的,新生的神明吗? 从之前感受到的气息来看,这一位神明毫无疑问并不是什么善茬,哪怕是神力里面都充满了血与火的味道,是战场上的硝烟游走,还有达拿都斯绝对不会感到陌生的死亡的低吟浅唱。 这也是达拿都斯坚持要求要一起跟着去的原因。 不然的话,如果是只知道吹拉弹跳的神明,根本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吧? 说不定还要反过来担心一下,没有什么自保能力的神明会不会沦为人类手中上等的收藏品。 梅林于是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好吧好吧。” “如果你当真是打定了主意要去的话,难道我还能够拦下你不成?” 这句话就是默许的意思在里面了。 于是达拿都斯便也笑了起来。 “当然不能。” 他语调轻快的,回答了梅林的问题。 这不过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插曲,除了梅林之外,达拿都斯也不曾和其他的任何人提及。 于是这也就造成了一些小小的、别的状况。 就比如说…… “为什么您会在这里?” 在又一次的出征之前,亚瑟正在清点队列,结果冷不丁的被一片的银白色占据了视野。 他稍微的花了一些功夫,才意识到那并非是自己的错觉,如今站在他面前的,的的确确是自己的养父达拿都斯无疑。 “这不是非常简明易懂的事情么?” 达拿都斯看了他一眼,语气不容置疑。 “这一次出征罗马,我和你一起。” “……您为什么会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 因为太过于震惊,亚瑟一时之间居然有些不知道自己应该摆出一个什么样的表情来才好。 但是达拿都斯显然并没有要回答他的问题的意愿,只是轻飘飘的就将亚瑟给略了过去,挥一挥手,甚至是不带走一丝的烟尘。 亚瑟:“……教父,您这样就过分了啊。” 梅林在一旁没有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亚瑟长长的、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转过头去看向自己拿同样不怎么让人省心的老师,语气里面饱含着他这个年龄本不该承受的艰辛。 “老师,您知道教父是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吗?——请务必告诉我,这件事情和您是没有关系的。” 亚瑟不抱希望的问。 “嘛……”梅林并没有立刻的就回答他的话,而是半闭着一只眼睛,轻笑了一声。 亚瑟立刻的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顿时就觉得自己的头开始有些疼了起来,并且不得不低声的、带了些责备的意思在里面的,喊了一声梅林,一次来表达自己对于这样的安排的不赞同:“您究竟想要干什么啊!” “唔……” 梅林眉眼微动。 “这一次可就是你误会我了,亚瑟。” “在这件事情上面,我可是没有插任何的手,全部都是达拿都斯自己的决定和行动哦。” 亚瑟向他投出了狐疑的视线。 没办法,毕竟梅林这个人,前科太多。亚瑟已经数不清楚从小到大自己究竟被梅林这一位老师给忽悠了多少次,但是他现在至少能够做到不要去轻易相信梅林嘴里面说出的每一句话,而是要先仔细的斟酌考虑一番之后再做出判断。 我可真是太难了。 亚瑟静静的想。 偏偏他又不能够把梅林怎么样……而且梅林十分的有分寸,在真正重要的、容不得玩笑的大事情上面,这个男人有能够表现的比谁都要更加的靠谱。 亚瑟:愁。 “您说这是教父自己的决定?” 在亚瑟心底的认知当中,达拿都斯可从来都不像是会去过多的在意这些闲事的人;但是既然这样的事情已经在自己的眼前发生,那么无论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 亚瑟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我去……和教父谈谈。” 他的身影很快的便消失在之前达拿都斯所离去的方向;而等到亚瑟的背影彻底的看不见之后,之前还原本肃静的、军纪严明的队伍顿时就炸开了锅。 而这其中,又犹以那些追随亚瑟、并且在他的身边距离最近的圆桌骑士们为最。 “那一位就是王的教父?”有人轻声的感叹着,“可真是一位挑不出任何的错处来的美人。” “不要这样说。”兰斯洛特纠正道,“那一位可是十分强大的幻想种,理应得到我们的尊敬。” 众人嘻嘻哈哈,但是并没有将兰斯洛特的话过于放在心上。 强大的幻想种又如何呢? 他们当中,也并非不是没有人屠戮过巨龙。 但是依旧还是有例外的。 就比如,某一位即便是在这样并非战场的场合下,也穿着全套的铠甲,带着头盔,将自己的面容和身形遮掩的严严实实的骑士。 他久久的注视着亚瑟和达拿都斯离去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们该走了!莫德雷德!” 有同僚喊他。 青年骑士这才像是如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应了一声,跟了上去。 “来了!” 王庭(三十二) 第七十章 亚瑟最终还是拗不过达拿都斯——这倒也不奇怪, 毕竟这么多年以来,亚瑟都对于自己的养父毫无办法。如果是对方的决定的话,那么即便是亚瑟再怎么不赞同, 想来最终也必然是以他的让步作为结局的。 什么?为什么是亚瑟让步而不是达拿都斯让步? 开什么玩笑, 难道还指望神明——尤其是惯来都是以自我和任性作为希腊神明认识到自己“错误”了,然后低头道歉后退一步? 那简直是比做梦还要来的更加不切实际的联想。 神明任性,也不会将人类的感受放在心头好好考虑。在这样的情况下,可不是最后全部都是以亚瑟无可奈何的妥协作为最终的结局么? 于是, 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所以这一次的出征罗马比起以往来, 似乎都要显得与众不同和热闹了三分。 毕竟对于王的这一位教父, 圆桌骑士们早有听闻, 但事实上却显少有谁见过对方。哪怕是因为同亚瑟王之间的那些血缘上的联系而得以较为容易的进出王宫的高文, 认真算下来的话, 这十年间见过达拿都斯的次数居然也是一只手可以数得清的。 这岂不是就显得更加的神秘和让人想要探索了么? 一众圆桌骑士摩拳擦掌, 在这一件事情上面表现出来了惊人的兴趣。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在行军的途中实在是过于无聊,以至于随便一点不算乐子的乐子都能够让他们一个个激动的嗷嗷叫。 面对这样的情况, 亚瑟简直是一个头赛两个的大。 一方面,他要安抚自己麾下的骑士们那有些过分旺盛了的好奇心;而另一方面,亚瑟又需要顾及到达拿都斯的感受,不要让对方感到被冒犯从而生气和动怒。 原本应该是可以帮上一把的梅林不但不作为还在一旁疯狂拱火生怕没有好戏可以看, 凡此种种加在一起,简直是让亚瑟觉得心力憔悴,耗费心神之大, 远胜此前的任何一次出征。 在又一次看着梅林与达拿都斯于自己的营帐当中对立而坐, 喝酒烹茶的时候, 亚瑟头疼的按住了自己的太阳穴, 深刻的怀疑这两位自己最为亲厚的长辈到底是与自己站在同一阵营的呢,还是根本就是收受了地方的贿赂,所以打算用这样的方法去变相的折磨自己。 “老师,教父。” 他叹了一口气上前去,在两个人的身旁也盘腿坐了下来。 “你回来了啊,亚瑟。” 梅林转过头来,笑眯眯的同他打招呼。 然而半梦魇的笑容很显然并没有能够让亚瑟觉得舒缓情绪亦或者是感受到精神上的放松,正好相反……亚瑟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 “教父这些天以来觉得……跟着我一起出征感觉如何?” 亚瑟委婉的问。 达拿都斯掀了掀眼皮看他。 “也就那样吧。” 银发的神明神态有些倦倦的打了一个哈欠,对于自己的教子提出来的问题不置可否。 亚瑟的一句话顿时就梗在了喉咙里面不上不下。 不是,教父,您这样子,这话我没法儿接。 达拿都斯看了亚瑟那仿佛是便秘了一样的神色,终于是大发善心的给他递了个话茬过去:“怎么了?突然来找我们,是为了什么?” 毕竟亚瑟平日里面可是标准的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个形容也不太对,但是自从他长大了并且接任王位以来,就已经很少再像是从前那样,可以一整天都无所事事的待在梅林和达拿都斯的身边了。 达拿都斯既然是把话挑明了这样问,那么亚瑟便也就不再对自己的到来遮遮掩掩,而是正大光明的说了自己的来意。 “我依旧还是想不明白,”依旧年轻的王用那一双澄澈有如大空、包容像是碧海一样的眼瞳定定的望着达拿都斯——想来这世间也很少有谁能够从这样一片美丽逼人的蓝色当中醒过神来,说出什么让其蒙上阴霾、亦或者是失去光彩的话语,“您是为什么这一次要坚持与我一同出征呢?” “您以前分明是……从来都不在意这些的。” 是的,在亚瑟刚刚继位、要作为王南征北战的那些年月里面,无论他的处境多么的艰难,但是达拿都斯似乎永远都只是在王城当中作壁上观,像是那些石像和壁画——亦或者是不堕世俗的仙神一样,仅仅只是沉默的注视着这世间发生的一切,而根本就不会参与亦或者是融入进来。 亚瑟对此素来都充满了宽容与忍让,在它看来,无论是达拿都斯也好,还是梅林也好,原本应该与人类毫无关联的幻想种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理由和义务应该对他出手相帮。 梅林愿意作为宫廷魔法师常伴左右,亚瑟对此心中满怀感激;达拿都斯不愿意插手人间的纷争,亚瑟也同样尊重对方的意愿,并且依旧是以对待“父”的礼节去礼待对方。 “即便是现在,我也依旧不在意这些。” 达拿都斯那一双滚着金边的颜色眸子望了过来,亚瑟只觉得在被注视的那一瞬间,他的心脏跳动的频率都变的无比剧烈了起来。 危险。 有一个声音在他的心底悄声道。 但是……也珍惜而又美丽。 另一个更加弱小和细微的、如果不仔细去聆听和辨认、定然是会将其直接忽略过去的声音控诉着、反驳着。 “人类之间的纷争与我太过遥远,也太过微弱和不值一提;但是我会出现在这战场上是因为——” “你既然是我的教子,那么就万万没有让其他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存在欺辱的道理的。” “不然的话……” 达拿都斯扬了扬下巴,神色骄矜而又傲慢,可是却并不会引人反感,反倒是充满着致命的吸引力,能够让所有的看见他的人都忍不住的心如擂鼓。 “……岂不就是在打我达拿都斯的脸?” 亚瑟原本以为达拿都斯这只不过那么随口一说,他感念来自于自己的教父的关怀,但是却并没有当真将其放阿紫心上。 毕竟在亚瑟看来,当世真的能够给他造成伤害和妨碍的存在已经少之又少,而此次进攻罗马又是他筹划准备了整整十年、倾尽了举国之力才展开的战争,为的就是能够一鼓作气,让不列颠彻底的脱离罗马的掌控。 他在此之前已经做了充足的调查和准备,一切都尽在计划当中,完美的掌控了全局,定然是不会出现任何的差错和疏漏才是—— 然而亚瑟千算万算,终归还是算漏了一点。 那便是……这个世界上面从,的确是存在着能够以一当多的、将所有的人类都视为路边的蝼蚁并且随意的踩踏和碾压的存在。 这一种存在,被称为神明。 ***** 罗马神殿的祭司站在两军的阵前,发出了猖狂的大笑,甚至是连面部的表情都已经雨鞋微微的扭曲。 与几十年前相比,他毫无疑问的是衰老了,并且也不再理智,反而是带上了几分疯狂的色彩。 “看吧!看吧!那便是我等最高的杰作、是奉上了一切乞求而来的神明垂怜、是不败的荣光万丈!” 支撑着他这般的嚣张和狂妄的该是那一尊身披铠甲、手握长//枪的神明,有着凌乱而又桀骜的暗红色的短发,像是野兽一样冰冷的暗金色的双瞳,还有他脸上的那一种冰冷而又嗜血的表情。 “动用了那样的手段和功夫将我召唤到这里来,便是为了这种事情么?” 他的语气听上去十分的危险,像是心情十分不美妙的样子,简直是让人疑心,这个男人会不会下一秒就先无差别攻击,将周围的所有人不分敌我的全部都杀掉。 “这可真是——这可真是——” 男人哑着嗓子大笑了起来,眼睛里面闪烁着的是仅仅看上一眼,都会觉得无比可怕的凶光。 “这可真是,太让我感到惊喜了啊!” “这毫无疑问是供奉给我的最好的祭品!” “是的,正是如此!阿瑞斯大人!” 大主教状若癫狂,喑哑着嗓音,从喉咙当中发出破音了的嘶吼。 “胜利属于罗马——!请您给予那些异教徒们神罚吧!阿瑞斯大人!我等永远的信仰和神明!” 不列颠的将士们的脸色,全部都变的阴沉了起来。 不列颠信奉的神明是上帝,是这世上唯一的、全知全能的真神;而罗马自古以来便一直都奉纳着希腊诸神作为自己的信仰,从他们那里祈佑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也祷告灾病远去,战无不胜。 既然是战场上,那么再没有比战争之神亲临还要来的更加稳妥的方案了。 那本就是诞生于战争和战场的神明,这世间又能够有谁,比他对战场的掌控更强、比他更懂得如何夺取胜利? 亚瑟的手握紧又松开,再开口的时候,声音不免有些嘶哑,又带上了几分的自嘲:“我还真没想过……有朝一日会需要同神明为敌……” 这还是一场注定不会有结果的战斗,对于这一点,亚瑟的心里清楚明白。他觉得自己今天或许就会交代在这里,因为无论再怎么自傲,亚瑟还不觉得自己足以抗衡神明。 “但是即便如此,也从来都不存在不战而败的道理。” 亚瑟拔出了自己的武器,誓约胜利的佩剑上金色的光芒闪烁,一如漫天的星辰都尽数落在了上面,成为了妆点的宝石。 “那么就请让我试一试吧——试一试我与神明之间,又是差距几何!” 阿瑞斯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看了过来,眼神当中的光芒几多变幻,是见猎心喜的表情。 “很好……很好……没有想到人类当中也会有你这样的存在,这一次离开里侧世界来到表层来,当真是不虚此行!” 他大笑着。 “我要将你的脑袋割下来,挂在我神殿的墙壁上,作为让我满意的收藏……你是一名勇士,为了表达对你的看重,我会亲自赋予你死亡的荣耀!” 亚瑟吐出了一口气,笑了起来。 “啊,是么。”他道,“想要我这一颗人头的人可不少,如今居然也能够吸引来神明的侧目……我是否应当诚惶诚恐的说一句不甚荣幸?” 阿瑞斯扯起了唇角的弧度,而在谁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出现在了亚瑟的身边,仿佛他从一开始就在那里一样。 “大言不惭的人类。”阿瑞斯道,“但是在我的面前,我可不喜欢有谁比我还要来的更加狂妄啊……!” 亚瑟察觉到了向着自己袭来的危险,但是他发现,在真正面对神明的时候,自己也并非像是想象当中的那般悍然无畏,反倒是连抬起胳膊这样简单的举动都没有办法做到。 那与恐惧无关,而单纯的只是因为双方之间实力的差距委实过大,以至于根本就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去动作分毫。 亚瑟已经感到有劲风扫过自己的脖颈,向来下一秒便是—— 他的生命就要终结在这种地方了吗?亚瑟想。 并非是死于战场上,而是被神明如同碾死蚂蚁那样的绞杀……这还真是让人觉得不甘心啊…… 亚瑟这样想着,却迟迟没有等来那斩落自己头颅的攻击。 他疑惑的看了过去,发现漆黑的弯镰拦下来了长矛,那个熟悉的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将他同战神隔绝开来,银色的长发葳蕤的披散在身后。 “……教父?”亚瑟难得有些呆愣。 达拿都斯并没有回应他,只是望着自己面前的阿瑞斯。滔天的死气从他的身上直冲而起,一瞬间甚至是冲散了阿瑞斯建立下来的战神领域,而将这一片战场全部都化作了死亡的领地。 “他的死亡我早就已经预定了。” 达拿都斯的声音冰寒。 “我倒是要看看,有谁敢从我的手上,抢夺【死亡】!” 因为达拿都斯背对着他,所以亚瑟看不清楚自己的教父如今面上的表情;但是从他的角度,却是能够正正好好的将阿瑞斯面上所有的情绪全部都尽收眼底。 惊讶的、畏惧的、不安的,哪怕是用凶狠去努力掩盖了,也依旧能够被轻易的看出来的惶恐和想要退避。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那之前还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战争之神有些惶恐的质问着,嚣张的气焰全部都不见。 “身为死神的你,不是应该长居冥府、比起我来更不可能离开里侧世界来到表层吗——?!” “达拿都斯!!” 王庭(三十三) 第七十一章 达拿都斯。 五位初始神之一, 黑夜女神尼克斯的孩子,掌管死亡的神明。 他居于冥府的时间,甚至还远在哈迪斯之前。 实际上, 阿瑞斯并没有真的见过达拿都斯几面。但是即便如此, 阿瑞斯也依旧是记得曾经的那一次—— 因为修谱诺斯同赫拉之间做了某个不为人知的交易,所以他出手,按照赫拉的意愿将宙斯催眠,让对方不能够出去四处乱搞沾花惹草。 等到事后, 清醒过来的宙斯恼羞成怒,但是又自知理亏不可能理直气壮的去找赫拉的麻烦, 于是便将这个矛头转到了修谱诺斯的头上。 至少, 直到这个时候为止, 都还没有人直到, 修谱诺斯是初始神的子嗣。 毕竟如今已经是更迭到了第四代的神明, 连神王都已经换了三茬。奥林匹斯上的天神之间, 关于神王之位的争夺闹的轰轰烈烈,光是要摆平自己的那一摊子事儿都已经足够消耗时间和精力了, 哪里还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好好的了解一下,自己的邻居海神和冥神那边,都是一个什么子丑寅卯的章程来。 ……所以店大欺客,压到了修谱诺斯的头上来。 因为在奥林匹斯所有神明的眼中, 那不过就是一个毫无背景与根基的,又拥有着一个没多大的用处的神职的天神而已。 所以撞上铁板也就无可厚非。 阿瑞斯直到现在都还能够记起那一日的场景,银色的魔狼从地底冲了出来, 横挡在了宙斯与修谱诺斯的面前, 随后化作了身形相貌都与后者几乎毫无差别的男性神明。 他的手中倒提着黑色的巨大镰刀, 边缘处的刀刃锋锐, 闪烁着寒光。 银发的神明抬起眼,去看那站在自己面前的神王,却是没有半分的对于这一位神王的敬畏。 正好相反,如果非要说有对于宙斯的出现,他有什么情绪的话,那么或许只有愤怒和杀意了吧。 “你要对修谱诺斯做什么?” 达拿都斯的语气平淡,但是从他的身上涌现出来的庞大的神力、以及这一种神力所带来的可怕威压却是同他的语气态度相比完全相反。 那是十分尖锐的、像是刀锋一般冰冷,足够划破皮肤让鲜血流淌出来的冰冷杀意,席卷了周围数万里的土地,剥夺了一切的生机,像是在天地之间都笼上了一层灰色的薄雾。 在这样的一种死亡领域的覆盖之下,所有处于领域之内的生命都在飞快的衰落和凋零——那甚至都并不是达拿都斯主观的意愿所决定的,而仅仅只是余威便已经做到了这样的地步。 而处于这死亡的领域当中的时候,即便是宙斯,也隐隐觉得自己有被影响到。 身体里面神力的运转开始变的凝涩,流动起来的时候像是被堵塞住了一样——至少并不如平时那么畅通。 而更加让宙斯感到不妙的是,他为众神之王,原本应该是站在众神顶端的存在。可是在面对眼前这以前未曾听闻过姓名的陌生神明的时候,却会产生一种被压制的错觉来。 宙斯的眼神沉了沉。 这对于他来说,毫无疑问是一个坏消息。 “你是谁?” 也是因此,宙斯并没有立刻的回答达拿都斯的问题,而是反问起来了对方的身份。深色的雷霆在他的身周不断的出现又消失,强行的撕裂开了因为达拿都斯的到来而带起来的死亡领域。 达拿都斯眉头皱了皱。 “你要对我的兄长动手、却根本不知道我是谁?” 青年发出了一声嘲弄的笑,手中乌黑的镰刀上面光泽闪烁,而下一秒他便出现在了宙斯的面前,手中的镰刀没有丝毫余力的砍向了对方。 宙斯急忙举起自己手中的雷霆权杖,这才险之又险的架住了这来自于达拿都斯的攻击;但是他平日战斗毕竟更多的是依赖于自己所掌控的雷霆,换句话来说是一个标标准准的法系,和达拿都斯这样的几乎全部靠蛮干的家伙近战的话,无疑便十分的不利了起来。 达拿都斯的战斗风格实在是像极了那些疯狂的凶兽,只要给他一点点机会,那么便会狠狠的追着你撕咬,不从身上扯下大块的血肉来那么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这对于宙斯这种远程法爷来说简直是一种可怕的折磨。 那大概是所有的神明都一起看热闹的一天……因为宙斯平日里面作威作福惯了,可是偏生他又是众神之王,地位高贵,实力强劲。 再加上宙斯虽然嚣张狂妄,但是也极会做神,从来都不回去招惹那些自己对付不了的存在——比如五位初始神。 所以一直以来,居然也真的没有谁能够将他怎么样。 然而这一次不同,宙斯毫无疑问是踢到了铁板。 “我是达拿都斯,掌管死亡的神明。” 银发的青年冷笑了起来。 “别说是你了……就算是乌拉诺斯在这里,我也一样可以照着他的脸抽!” 他口中提到的那一个名字已经是非常久远之前的记忆了,是最初的那第一任神王,同样也是奥林匹斯诸神的起源之父。 还没有等宙斯从这句话当中品过味来,这里面究竟都有着多少隐藏的重要信息之前,达拿都斯已经提着镰刀再一次的冲了上来。 “一次你能够挡下……那么就让我看看,你又可以挡下多少次吧!” 这件事情最终是以初始神出面作为结束的。 盖亚率先站了出来,要求达拿都斯不可以再对宙斯动手;然而都没有等盖亚把话说完,尼克斯便气势汹汹的赶了过来,带起了满天的夜幕,质问盖亚是否有些过于双标。 “怎么,就只许你的孙子千里追杀我的孩子,就不允许我的孩子将你的孙子给锤成一个饼饼?” 尼克斯面上带着清浅的笑,薄唇轻启,说出来的话却是……与她贤淑的形象完全不相符。 两位初始神针锋相对,一时之间气氛都变的剑拔弩张了起来。 达拿都斯当然不会管自己的母神那边如何同盖亚对峙……即便是生怼上了盖亚,那对于达拿都斯来说也并不是什么需要过度的担忧问题。 他并非没有和对方一战的实力。 那一场战斗因为两位创世神的插手,因此最后草草收场,但是自此之后,睡神修谱诺斯与死神达拿都斯这两个上上代神明的名字,终于被新一代的所有神明们放在了眼中。 并且他们也是经此才恍然发觉,冥界与海界……或许并非像是他们以前所认为的那样籍籍无名。 总而言之,自那之后,阿瑞斯的心里面对于达拿都斯的存在,多少有了些阴影。毕竟对方是能够迫的宙斯都颇为狼狈的对象,阿瑞斯虽然素来自傲,但是多少也清楚,他与自己的父神之间有着何等天差地别的距离。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阿瑞斯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比起我来,法则对于你的约束才应该更大才是!” 如果说阿瑞斯尚且还能够通过某些特殊的手段,钻了空子来到这个已经要没有神秘了的外面的世界当中来的话;那么,作为二代神明与死亡之主的达拿都斯,理应是半步都没有办法踏离里侧世界的地界才是的。 达拿都斯静静的听他说着那些自己未曾经历过的未来,却并不打算将事情的真相告知给阿瑞斯。他只是一振自己手中的黑镰,拦在亚瑟的身前,做足了保护者的姿态。 “这是我的教子。” “阿瑞斯,当着我这死神的面,说要赋予我的教子死亡——你是不是,也太不将我达拿都斯看在眼中了?” 达拿都斯立了眉眼冷笑,面容上都染了几分煞气,像是随时都有可能暴起直接给阿瑞斯来上那么一下子。 而他也真的这么做了。 如果说之前,阿瑞斯在面对亚瑟他们的时候,根本就是以碾压之势横扫千军的话,那么现在,在同达拿都斯战斗的时候,这受害者与施暴者之间的对象无疑就彻底的换了一个个儿。 在达拿都斯招招致命的攻击下,阿瑞斯只能够勉力的抵挡。并且即便是这样,也不能阻止那些在他的身上不断的增加的伤口。 与之一同的,还有眼见着根本就没有办法挽回的衰败之势。 多么可笑啊,阿瑞斯分明应该是战无不胜的战争之神,但是眼下面对达拿都斯的时候,却完完全全的处于劣势。 “即便是战争又如何?” 达拿都斯的声音有如鬼魅,在他的耳边响起。 “没有死亡的战争不过是玩笑话……而这世间所有的死亡,都尽数在我的掌控之中。” 死亡镰刀斩断了阿瑞斯手中的长//枪,伴随着“当啷”一声的清脆落地,一切也都划伤了一个句号。 “是你输了,阿瑞斯。” 达拿都斯一锤定音。 “胜利属于不列颠。” “属于我的小国王。” ※※※※※※※※※※※※※※※※※※※※ 推推基友的文,正在绝赞爆肝更新中。《被迫去卧底的我躺赢了》芙娅 文案: 开具捡到一只威风凛凛自称中原中也的胖橘猫,没主人的,归我啦!作为异能特务科的我,开启了咸鱼躺吸猫的幸福生活,生活过得有滋有味,直到后来我被他知名不具的同事堵在角落。 对方委屈巴巴的说道,“明明,小优是我的啊。” 卷一文野卷二柯南卷三混合文野柯南 jojo5 王庭(三十四) 第七十二章 你可曾见过神明陨落? 黑色的鸦羽从空中纷纷扬扬的洒落, 丧钟鸣响,仿佛是一整片天地都在为之同哀。 出现在这里的当然不会是阿瑞斯的本体,毕竟里侧世界与表层世界之间的通道近乎已经被全部封闭, 虽然说的确还是残留下来了些许的缝隙、并没有被完全的封死, 但是实际上,那些缝隙很显然并不足够一位神明——尤其还是一位主神级别的神明穿行。 所以阿瑞斯能够成功的出现在这里,一方面自然是因为那位罗马的大主教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与牺牲,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 阿瑞斯并非是真身降临这里, 自然受到的来自于法则的约束就会要小上一些。 但是无可否认的是,如今出现在这里的、被达拿都斯毫不犹豫的斩杀的, 的的确确是“神明”无疑, 所以产生的效果, 自然是与一位真正的神明陨落的规格相同。 于是在这一片战场上, 这些原本应该被神明带来死亡的人类, 却居然反倒是见证了一位神明陨落的过程。 金色的神血撒在了地面上, 是比人类所能够见到的纯度最高的黄金还要来的更加的璀璨耀眼,拥有着根本没有办法用言语去描述的绚丽和神奇。 阿瑞斯的身体开始逐渐的在空中化作了星星点点的金色的光芒, 随后一点一点的消散掉。当那最后的星光落在地面上的时候,一切也都划上了一个完整的句号,是彻底的结束。 一时之间,这战场上面安静的像是只预留下来了风声。罗马与不列颠两边加起来数万人的军队, 却静谧的像是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那唯一的一个人——一位神明的身上,看金色的神血从他的镰刀上面滚落,看他抬起眉眼来, 冠世的容姿染上了积分的狠厉, 却像是一把直接剖入了心头的尖刀, 由不得自己不为其而动心。 终于, 在某一个时刻,这被万众瞩目的神明动了。 也不见得他如何的动作,手中拿着的那一把黑色的镰刀便消失不见,如果不是地面上还残存着金色的血液的话,简直是会让人疑心那是否从来都不曾存在过。 他朝着不列颠的军队一步一步的走来,战场上全部的烈火与硝烟像是都与他无关,又像是全部化作了他身后的背景板,有着某一种令人胆寒的气魄在其中。 终于,达拿都斯站在亚瑟的面前,停下来了自己的脚步。 “……教父?” 亚瑟听见自己喃喃的喊了一声对方的名字。 然后他看见达拿都斯朝着自己抬起手来—— 放在他的头顶,揉了揉。 说实话,这理应是一个有些损害了亚瑟这一位不列颠之王的威严的行为,但是当做出这件事情的人是达拿都斯——是那一位刚刚才在数万人的面前轻轻松松的解决掉了一位司掌战争并且武力值不弱的主神的死亡之神的话,那么谁都不会因此而产生异议。 正好相反,他们只会为了亚瑟居然会是对方的教子这一件事情而感到惊讶万分。 作为一名强大的幻想种的教子,与作为一位强大的神明的教子。 这二者根本就不能够被相提并论,甚至于其中有着如同鸿沟一般的巨大差距。 “嗯,怎么了?” 达拿都斯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态度与以往比起来,没有任何的差别。 于是在亚瑟的心中顿时就滋生出来了一种无人可以窥见的喜悦来。 你看。 即便他已经是神明,对我的态度也依旧是这样的。 我任然还是他所宠爱的教子。 “还喜欢么?” 达拿都斯问。 亚瑟这才从自己心底的喜悦当中回过神来:“是,教父,您是指?” 达拿都斯看着亚瑟的眼神顿时就微妙的嫌弃了起来……亚瑟猜测教父可能是觉得自己有些蠢。 “我不是说了吗?”达拿都斯看上去对于居然还要再重复、亦或者说是解释一遍这样额事情感到了些许的不耐,但是总归还是沉着性子道,“我把胜利送给你。” “如果有神秘插手的战争的话,哪一方的神秘胜利了,那么这一场战争的胜利便也就属于哪一方——这难道不是你们人类在战场上的规矩吗?” “……”亚瑟张了张嘴,不知道应该如何同自己的教父解释清楚这个规定虽然总结起来的确如此,但是却并非像是它表面上所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在这之下其实还有着别的许许多多的弯弯绕绕…… 但是他想了想,看着达拿都斯专注的望着自己的美丽银色双瞳,长长的、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面上重新挂上了笑容。 “当然,教父。” 亚瑟用轻快的语气回答道。 “我很喜欢这一份礼物。” 那些暗地里的诸多盘算、国家与国家之间的博弈,并没有什么拿到台面上来说的必要,更无需被告知给他的教父。 亚瑟冷静的——甚至是冷漠的想。 因为这个世界上面,绝对不会有任何人胆大包天的,妄图与神明为敌。 尤其是…… “教父。” “您刚刚说自己是……死神,吗?” 他有些迟疑的、但是终归还是将自己内心的疑问说出了口。 这话一出,亚瑟的心底难免就有了些忐忑不安,生怕自己的问题触怒到了达拿都斯。 碧景园印象里面的话,罗马所信仰和供奉的神明,似乎都……脾气不是太好? 不过亚瑟这一点倒是白担心了,或许别的希腊神明的确是喜怒无常,但是那不会发生在达拿都斯的身上——至少在面对他的时候,达拿都斯不会将那样的情绪给表现出来。 对于这个教子,达拿都斯的确是上了一份心,并且有着不少的宽待的。 单单只是看十几年前,达拿都斯愿意出售帮助亚瑟规避那本已经注定了的命运这件事情,便可见一斑。 “是,有什么问题?” 达拿都斯抬了抬眼,滚着金边的银色眸子看上去有一种诡异的奇幻和瑰丽。 或许是因为受到了他这样淡然的态度的感染,亚瑟也不再因为达拿都斯这被突然爆出来了的身份而紧张和不安,而是恢复到了平日里面同他相处的时候的样子。 “不,没有什么问题。”亚瑟说,“我只是太吃惊了……因为您以前从来都没有提到过。” 于是达拿都斯便拧了拧眉,看上去对于亚瑟的这一句话感到了十二分的无法理解和不可思议。 “这不是什么需要特意提起来的事情。”达拿都斯轻描淡写,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实际可以造成多么大的震动和影响。 亚瑟不免哑然失笑。 “你在笑什么?” 达拿都斯看了他一眼,不解的问。 “不,没有什么。” 亚瑟弯了弯眼,露出来了一个笑容。 “我只是想通了一些事情。” 没错,就算是神明又怎么样呢?就算是死神——又怎么样呢? 达拿都斯依旧是他的教父,是从小到大养育他、照顾他、教导他,看着他一步一步的成长,看着他如何从小小的一个乡野间的孤儿,成为了今日这样的名动四方的王者的教父。 那些外加的身份也好,传闻也好,只要不去在意的话,那么久不会有任何的妨碍和影响。 “教父。” 亚瑟喊了一声。 “嗯?” 虽然不知道亚瑟突然喊自己干什么,但是达拿都斯还是应了一声。 亚瑟面上的笑容便逐渐的扩大:“不,没有什么。” 他在达拿都斯的注视当中,轻笑着道:“我只是突然……很想要喊您一声罢了。” 达拿都斯看了他一眼,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朝着后方的营帐走去:“随便你好了。” “我原本就是你的教父,想要这样喊的话,也全部都是你的自由。” “是!”亚瑟说,“我一直都是知道……和相信着这一点的。” 这一次,在他前进的路上,都不需要再过多的说上什么,那些往日里面还觉得王的这一位教父跟着来是不是有些添乱了的将士们全部都自动自发自觉的为他让开了道路,目送着达拿都斯一路远去。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帐帘后面的时候,人群才像是被解除了某种之前施加在他们的身上、让他们保持缄默闭口不言的魔法一样,顿时就爆发出来了一浪胜过一浪的激烈讨论。 不过这些全部都同达拿都斯无关了,他不会去在意人类的褒贬,也从来都不会刻意驻足和回头观看。 比起那些来反倒是…… “哟。” 梅林坐在营帐当中,见他进来了,抬起手来,笑眯眯的同达拿都斯打了一个招呼。 “达拿都斯——” 梅林拖长了音调,笑着喊他的名字。 “刚刚真的是好大的威风呢。” 达拿都斯:“……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他总觉得梅林这喊的有些阴阳怪气。 “啊,真是的,我难道没有好好说么?”梅林控诉,“达拿都斯,你在针对我。” 达拿都斯:“呵。” 他此时已经走到了梅林的面前,弯下腰去,凑近了梅林的面前,是一个有些过分近了的距离。 近到梅林可以察觉到清浅的呼吸拍打在自己的脸上,也近到他可以从达拿都斯的眼睛里面看见自己的倒影。 “那么你要不要试一下。”达拿都斯慢条斯理的问,“我如果真的想要针对你的话,会怎么做?” 梅林往后挪了挪,拉开了彼此之间的距离,这才重新扬起了与往日一般无二的笑脸:“那还是算了吧。” “我可一点也不想要知道……被死亡的主宰针对了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他这话的指向有些过于明显,就算是达拿都斯都可以察觉到那之下的隐藏含义。 于是达拿都斯皱了皱眉,望向梅林,语气里面戴上了积分的不解:“你很在意?” 面上是一派纯然的无辜。 梅林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才有些颓丧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好吧,是我想的太多了。我不该和你说这些的。” “毕竟……你就是你,不应该,也本就不会受到这些来自于外界的影响。” 他用近乎于是慨叹一样的语气道:“因为你是……神明啊。” “你要是对这件事情有什么意见的话那么不妨直说。”达拿都斯道,“我不喜欢弯弯绕绕的对话,也听不懂。” 他倒是丝毫不在意就这样把事实说出来,也不担心别人是否会因此看轻于他。 但是,梅林注视着自己面前的达拿都斯那极盛的容貌,心想,怎么可能会有人敢看轻于你呢? 只是你的名字,便足以同这世间的一切荣光等同。 “太不够意思了,达拿都斯。梅林抱怨的说道,“你以前可从来都没有提过这一点……关于你是神明这件事情。” 达拿都斯眉宇微动,看上去有些微的诧异:“可是你也没有问过啊。” 言下之意,你自己不问,难道这种事情也要怪我咯? “……好吧,这的确是我的错。” 梅林只好捏着鼻子认下来了这一点。 可是正常来说的话,也不会有谁会去问自己的小伙伴……喂,你是不是神明的吧? 这是比天方夜谭还要来的更加不可思议的童话。 “那么,”梅林端正了自己的表情,坐直了身体,仰起头来看向达拿都斯,冲着对方一笑,“达拿都斯,作为神明的你,是为什么会来到这人类的世界当中?” “分明神明……自从诺亚打造了方舟以来,就再也不曾出现在世人的面前过了。” 达拿都斯闻言,有些讶异的看了梅林一眼。 “关于这个问题。”达拿都斯道,“从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开始,我就已经同你说过了。” “我为了亚瑟而来。” “我注视……并且预定他的死亡。” 王庭(三十五) 第七十三章 “这种话就这样说出来不要紧吗?”梅林问, “这如果给有心人听到了的话,完全可以拿去攻讦你了。” 达拿都斯稍微的沉默了一下,随后有些诧异的反问:“可是那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梅林:“……” 梅林:“好吧, 是我想多了, 你的确也不需要在意这个。” 既然达拿都斯已经当着万军之面,不费吹灰之力的杀掉了执掌战争的阿瑞斯,又被爆出了他是执掌死亡的神明的消息——毕竟,虽然现如今在罗马所传颂的那些神话当中, 是以宙斯为主导的第四第五代神明作为主体,但是达拿都斯的存在特殊而又不可替代, 具有十分特别的唯一性, 所以依旧会在神话当中被提及姓名。 换句话来说, 只要有心去寻找, 那么在神话当中, 自然是可以找到关于达拿都斯的信息的。 于是他的身份便也就被更多的人所知晓。 死神。 十分古老的神明。 死亡的主人。 一切灵魂的归所。 这样的身份, 可远比其他的那些神明与人类的关系更加的贴近,也更加的……让他们感到畏惧和不安。 在拥有这样的神明坐镇身后的情况下, 又有几个国家——又有谁还敢站在亚瑟王和不列颠的对立面? 毕竟亚瑟也是喊了达拿都斯这几十年的教父……而教父与教子之间的紧密联系,无需多说,所有人都清楚。 他们两个人相对无言的坐了一会儿,达拿都斯突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样的站了起来。 “怎么了, 达拿都斯?” 梅林问他。 达拿都斯并没有在第一时间答话,而只是皱了眉头,朝着卡美洛的王城所在的方向望了过去。 “我觉得, 我可能需要先回去一趟。” 半晌之后, 他回过头来, 对梅林道。 “嗯?” 梅林自然没有错过达拿都斯面上之前的表情。 “出什么事情了?” “不是什么大毛病。” 达拿都斯回答他。 “我去一趟就可以了。” 他现在既然已经暴露了自己身为神明的身份, 那么梅林自然不会去为了达拿都斯而感到担忧,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的放心。 因为他实在是想不出来,究竟都还能够有谁可以对达拿都斯造成威胁了。 “那么王城见?” 梅林笑着问。 达拿都斯“嗯”了一声,算是答应:“好。” 在这一句话的话音都尚且还没有在房间里面落下的时候,他的身影便已经从原地消失不见。 梅林一只手撑着自己的下巴,朝外面望了望,不满有些慨叹的道:“……这就是,神明啊。” 游鱼可以抓住飞鸟吗? 梦境可以困住死亡吗? 他的脑中毫无来由的冒出来了这样的想法,但是很快的便又反应了过来自己究竟都在想些什么,不免就哑然失笑。 他在想些什么不切实际的东西呢…… 神明的确是美好的令人心折,但是那并非是他所能够去奢想的。 就算梦境当真可以引得死亡的驻足,但是那样的机会也绝对不会落到他的头上。 因为梅林还记得……在神话的记载当中,死神达拿都斯的孪生兄弟,便是司掌睡梦的神明。 无论从哪一个角度看起来,对方与达拿都斯之间的联系都毫无疑问的是要胜过自己的。 他没有任何的机会。 这样清晰的认知,可真是会让人感到心头一阵的不快。 可是片刻之后,梅林又突兀的笑了出来。 这样也好啊,他想,太过美丽的花朵如果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的话,就会被其他人毫不怜惜的采摘下来,去粗暴的对待。 他应该拥有这样的尖刺,这样才更好。 这样才最好。 ***** 达拿都斯可不知道梅林在那之后都想了些什么。 他会突然的要离去返回卡美洛,一方面是因为阿瑞斯这个大//麻烦已经被他给解决掉了,那么亚瑟这边便没有什么需要去担心的事情,他跟不跟着一起全部都无所谓。 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达拿都斯从王城的方向,察觉到了某种熟悉的气息。 这一种气息对于他来说可真是太熟悉了—— 那不根本就是路西法这厮的气息么! 达拿都斯都快要笑出声来。 他还没有去找路西法呢,路西法这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在几十年前、亚瑟才刚刚诞生的时间点的时候,达拿都斯曾经和路西法打过轰轰烈烈的一架。 因为这一场架打的实在是有些过分了,因此上帝震怒,亲自出手,对于达拿都斯和路西法都进行了惩戒。 达拿都斯被封印力量变成了狼崽,而路西法则是被封印了力量变成了只乌鸦。 在达拿都斯想来,路西法大抵就该是自此在地狱闭门不出,等到哪一天彻底的恢复摆脱了那个可笑的模样之后,才会有脸重新出现在世人面前吧。 那么现在察觉到了属于路西法的气息的这件事情,就不得不让达拿都斯在意了起来。 呵,就让他看看,路西法这家伙究竟都在打着一些什么鬼主意。 对于神明来说,潜力亦不过是一寸,只要达拿都斯想,来往于这一片不列颠边陲之地的战场与卡美洛之间,不过是一个念头的事情而已。 因此他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赶回了卡美洛。 然而这一次的返回卡美洛,却与达拿都斯此前任何一次,在这个城市当中的感受都完全不同。 这一整座城市都像是“活”了起来,在城外的时候还不如何觉得,但是当真正的进入了其中之后便能够发现,四周的一切——包括空气也好、水流也好、还是其他的一切有形亦或者是无形的存在也好,全部都化身成为了要压迫和束缚他的枷锁,一时之间却又像是误入了什么凶猛的巨兽的肚腹之中。 达拿都斯便不免皱起了眉来。 “这样的感觉让您觉得困扰了吗?……达拿都斯冕下?” 柔媚的女声响起,哪怕声音的主人实际上并没有那个意思,但是这声音里面也充满了妩媚和让人心头直发痒的魅力。 那是魔女的自带技能,都不需要刻意去施展,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足以牵动人的心神——甚至足以超越性别。 毕竟也在卡美洛待了那么久的时间,达拿都斯还是能够分辨出来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的。 “摩根勒菲。” 他转过身去,看见金色的长发端庄的编织和盘好、穿着一身黑色的纱裙的王女冲着自己笑了一下,双手提着裙摆,行了一个标准的屈膝礼。 “日安,冕下。” 摩根的声音像是最上乘的醇厚红酒一样,引人发醉。 “这样的方式实在是有些失礼……但是没有办法,我也是迫不得已。” 摩根皱着好看的眉,语气柔软而又惹人怜爱。 “因为您是一定会帮亚瑟的吧?这样可不行,我不是您的对手。” 她自顾自的说着达拿都斯听不懂的话,但是很快便又笑了起来。 “好在我得到了魔王慷慨的相助,得以稍微的、桎梏您一段时间。” “只需要很短很短的一小段时间……就够了。” 摩根这样轻声说着,一双美目里面闪烁着冰冷的光。 “那么,我就冒犯了,冕下。” ※※※※※※※※※※※※※※※※※※※※ 草,fgo出梅莉了。 我可以!! 王庭(三十六) 第七十四章 摩根的那一句话就像是某一种无声的开始的讯息, 宣告着某一种隐秘的开始。这一整座城市——亦或者,范围还可以被扩大的更远一些,是这一整个国家都因为摩根的那一句话而活了过来, 并且开始朝着身处其中的达拿都斯施压。 “呵……这倒是有点意思了。” 达拿都斯却并不因为这种明显是在意料之外的情况而感到惊惶。 即便是摩根再强大, 那又能够怎么样呢? 人类终究只是人类……哪怕是已经成为了连强大的幻想种都要因为她的名字而畏惧不已的魔女,但是在神明的面前依旧还是太过于弱小,莫说是站在相同的水平线上一战,恐怕是连触碰对方的袍角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达拿都斯根本没有将摩根的话当真放在心上, 反倒是将面前的魔女看成了什么闯到了自己面前的新奇的……玩意儿。 没错,不过是个乐子和玩意儿而已。 “你看上去, 像是和这一个国家……不, 更准确一些来说的话, 应该是和这一个国家所建立在其上的岛屿有着非常紧密的联系。” 摩根紧了紧自己的手指, 攥着象牙扇的指节微微泛白, 可见她究竟都是用了多么大的力道。 但是魔女的面上却依旧是巧笑倩兮的:“是, 一切正如您所言的那样。” 她用涂抹着虹色的蔻丹的指甲点了点自己的心脏的方向,面上的笑容越发的扩大了。 “不列颠是一座蕴藏着神秘的岛屿, 这一个国家的王族正是因为能够调动潜藏于这一座岛屿当中的神秘,所以才能够长盛不衰,并且闻名诸国。” “但是,神秘在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不断地衰减, 再加上王室实际上已经很多代都没有出现过能够与【岛】重新产生联系的继承人,所以不列颠才会日益式微。” 达拿都斯闻言,轻轻的跺了一下脚, 感受着那从地底深处传递回来的反馈, 不甚在意的动了动眉。 “似乎的确是这样, 在这一座岛屿的内部储存了不少的以神秘作为主体的力量。” 这力量当然不可能所向披靡、也不可能毫无底限的完成任何的愿望。 但是这样强大的力量本身, 便已经是足以达成许多的事情。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很多原本复杂的事情都会变的轻松起来,能够像是快刀斩乱麻那样的迎刃而解。 “但是,如果以为能够调用这样的力量就可以对付我,那么也未免有些太天真了。” 摩根闻言,抬起一只手来轻掩嘴唇,露出来了一副十分吃惊的模样。 “您这是在说什么呢。” 摩根娇笑道。 “我怎么敢那样不自量力的妄图去挑战……一位古老的神明呢。” 达拿都斯闻言,顿时便“呵”了一声:“看来是路西法和你说了什么,让你平添了这样的几分勇气,敢站到我的面前来。” 但是看纳家伙甚至根本就不敢站出来与我正面对峙的模样……”达拿都斯顿了顿,提高了声音道,“路西法,看来你的羽毛还没有长好,现在依旧是一只秃毛了的乌鸦啊。” “不然的话……怎么都不敢出来见我了?” 达拿都斯说着,又嗤笑了一声,是十足十的嘲讽,无论是谁来了站在这里,恐怕都忍不了。 这其中当然也就包括了那一位傲慢的君王。 几乎就是在他的话音落下的瞬间,披着黑袍的魔王便已经查娜字了他的面前,只是面上的表情却实在是算不得好。 “嘴上没把门么,达拿都斯。” 路西法冷笑。 “难道你当初的狼崽子模样就很荣耀?” 他们互相扒起对方的短来,倒是丝毫没有打算留哪怕是面子上的一点好看,就像是两只气势汹汹、正在相互角力的大公鸡。 “不过你也就只能够趁着现在呈一下口舌之快了。” 路西法并不打算在这件事情上面与达拿都斯费太多的口舌,他上前了几步,而摩根则是非常有颜色的、几乎是在同一时刻退了下去,将自己隐匿在路西法身后的那一片黑色的暗影里面。 “如果是她作为地界之主的话,的确是不能够将你怎么样的。” 路西法冷笑了一声。 “但是,如果这作为地界之主的人是我的话,那么即便是你,想要脱离影响,也已经不是一件简单地事情了。” 他这样说着,原本还空无一物的四周突然出现了铺天盖地的锁链,朝着达拿都斯网罗了过去,看着就像是一张根本不给他留下任何的挣扎逃脱机会的蛛网,要将达拿都斯死死的按在这里。 达拿都斯纵身就要闪避,谁知道这一片土地却在这个时候对着他张开了狰狞的獠牙。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将达拿都斯给绊了一下,无论是出现的时机还是力道全部都极为的精妙,以至于达拿都斯居然都没有能够躲开。 再加上这一片徒弟受到了地界之主的影响,在抗拒和排斥着达拿都斯的到来,以至于他本该是流畅自如的行动都时不时的产生了某种并不灵活的凝滞感。 这一种凝滞感原本并不该对达拿都斯造成太大的影响才是——他生来就与死亡的法则相伴而生,是为了杀戮和死亡而诞生的凶兽,本能的就知道怎样才能够用最好的状态和方式去进行攻击夺取性命,对自我的控制堪称一绝。 可是那是建立在其他的时候的。 路西法与达拿都斯之间原本就不分伯仲,真的要打起来的话最终的结局就会像是上一次那样,如果没有人插手阻止的话,那么必然是其中一方身死,而另一方身受重伤。 总而言之就是都讨不到好。 而就在这样的势均力敌的情况下,达拿都斯却又时不时的会因为外力的作用而产生不小的破绽…… 这样一来的话,后果难道还需要细想吗? “卧槽。” 最终的结果不外乎是层层的锁链加身,密密麻麻结结实实,裹的像是个另类的粽子。达拿都斯难得的爆了一句粗口,瞪着路西法,有些许的不耐烦。 “你到底要干什么?” 他已经察觉到了,路西法这一次,倒是并没有要伤到他的意思——对方似乎只是想要将他给禁锢起来。 但是这却更让达拿都斯感到不解了,因为他不明白为什么路西法费尽心思确实要做出这样的根本找不出缘由来的事情。 “达拿都斯。” 路西法哼笑了一声。 “你影响这个世界太多……也太久了,知道么?” 达拿都斯拧起眉来,对于他的问题予以了否认:“我没有。” “那个人类。”路西法对于达拿都斯的话却是半个字都不信的,“你敢说你不会为了他去改变命运本该有的走向?” 达拿都斯沉默了。 他当然会——不如说,这样的想法在十几年之前,达拿都斯就已经滋生,并且向亚瑟本人咨询过意愿。 如果亚瑟那个时候点头同意了的话,那么无需路西法今天来做这一番警告了,因为达拿都斯早就在那个时候就崩了命运线了…… 达拿都斯皱了皱眉,电光火石之间像是突然明白了一些什么:“你们……要对亚瑟下手了?” 他复又想到之前那盈盈一拜的魔女:“摩根勒菲?” 路西法鼓了鼓掌:“你比我想的倒是要多长了些脑子。” “原本他出征罗马绝对不会有这么顺利,这将会是亚瑟王那庞大的王国崩溃的开始,因为并没有带来一场足够所有人闭嘴的完美的胜利、以及连年的征战所隐埋下的祸患一同爆发。” “在这之后又该有圆桌骑士的分崩离析、复仇之子引发的叛乱……那个人类的辉煌将会被终结在卡姆兰之丘上,残阳倒映着血色,书写哀歌。” 他像是在诵读和讲述着一段史书上所记载的过往。 “那才是应该有的走向。” “但是,达拿都斯,你可真是太碍眼了。” 路西法的语气陡然转冷。 “我就是讨厌神明的这一点……傲慢到了极点,仿佛在你们的眼中除了自己之外,这个世界上面其他的一切都是不需要被在意的。” “你们只会按照自己想要的去摆弄一切。” 路西法上前了几步,借着达拿都斯现在动弹不得的机会,伸出手来,扳住了他的下巴,迫得银发的神明不得不仰起脸来看他。 “那么,你也稍微的体验一下这样的感受吧?” 魔王在他的耳边笑着耳语。 “——感受一下,这种凡生的无能为力。” 他大笑着退后,身影逐渐的消失在了黑暗当中。四周沉寂了下来,黑暗翻涌着包裹了一切。 达拿都斯动了动手臂,拴在他手腕上的锁链叮咚作响,有如交响的乐曲。 他被限制在这里。 如同路西法说的那样,只能感受凡人的无力。 在虚空当中长久的沉默之后,达拿都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亚瑟,梅林……” “我好像,要失约了。” ——关于那一个,一起回王城的约定。 王庭(三十七) 第七十五章 达拿都斯狠狠的皱起眉来。 即便是这样, 实际上也并不能够困住达拿都斯太久的时间。 而路西法当然也不会天真的打算用这样的方式就可以将达拿都斯给困住,他们彼此之间都知道,那根本就不现实。 所以路西法真正为达拿都斯所打造的…… 是用时间铸就的牢笼。 并不需要困住达拿都斯太久的时间, 至少那细细说来只不过是很短很短的一小段时间当中所发生的事情而已。但是因为改变了时间的流苏, 所以当达拿都斯花了些功夫挣脱出来这一小片特殊的地域之后,他才发现……自己站着的,或许已经不是他最初被路西法突然伏击的时候的地方。 ……不,这样说来其实也并不是十分的准确。 因为细细的辨认的话, 的确还是能够看出来一些属于曾经的卡美洛的部分,但是那却又同达拿都斯记忆当中的模样相去甚远。 如果不是因为达拿都斯在这一座城市里面曾经待了几十年, 再加上神明的记忆力惊人, 他能够清楚的记起在这一座城市里面的所有大大小小的细节的话, 那么还真的不敢去确认这一点。 达拿都斯皱起眉来。 他这个时候, 实际上还并没有察觉到事情的真相如何, 而只是隐隐约约的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并且在心底暗自的思忖着,路西法这一次究竟都是在干什么? 这样简直就像是玩闹一样的……战斗结果, 根本就不像是路西法的做事风格,并且令达拿都斯感到了十成十的无法理解。 路西法总不会是在地狱里面闲的无聊,所以用这样的方式给自己找乐子吧? 达拿都斯猜想到这样的可能,面色忍不住黑了一瞬。 也罢。 无论路西法和摩根勒菲究竟都抱有着一些什么样的打算, 在这之后又有着什么样的谋划和阴谋,对于达拿都斯来说全都无所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达拿都斯对于这样的事情并不是多么的在意, 因为原本也不可能伤害到他、亦或者是产生别的什么太大的影响。 与可能会面对的、来自于路西法暗中打的那些主意相比, 果然还是先弄清楚眼下的处境要更重要一些。 达拿都斯抱有着这样的目的, 想要找一个人问一问现在究竟是怎么样的情况, 结果却发现街道上面根本就没有多少人。 为什么? 这里不是卡美洛吗?……不是那个由亚瑟所建造的、在这欧洲大陆上面都首屈一指的、被无数人所信仰和渴望着的白垩之城吗? 那么为什么会是这样并没有多少人烟的景象? 达拿都斯皱了皱眉,用神力感受了一下。 草? 为什么梅林也不在? 作为宫廷供奉的大魔法师,如果不是跟随亚瑟王要去出征的话,那么梅林理应一直都逗留在王城里才对的——哪怕并不一定在王宫当中。 达拿都斯于是放开了自己的神识,向着更远的方向探索了过去。 要在一群的人类当中准确的寻找到某一个特定的灵魂并不容易,但是梅林却又需要另当别论。他的灵魂波长与人类完全不同、并且也远比人类要来的更加强大。 非要找一个形容词的话,就是在一堆萤火虫当中出现的那一抹最明亮的灯火,虽然说无法像是天上的日月一样明亮晃眼,能够被轻易的就区分出来,但是也并非凡俗。 所以比起寻找亚瑟来,还是寻找梅林更加容易一些。 而也的确像是达拿都斯所想的那样,在将神识覆盖出去之后,他非常容易的就找到了梅林的所在。 而似乎也在同时察觉到了这来自于外界的打量,那原本还在低着头百无聊赖的玩弄着自己衣服的一角的半梦魇若有所觉一般的抬起头来,朝着这边准确的“看”来。 “是你么?达拿都斯?” 梅林在稍微的沉默了一下之后,笑着问。 而几乎就是在他的话音落下的同一时间,银发的神明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仿佛是从一开始就已经存在于这里一样。 “啊,达拿都斯。” 梅林眨了眨眼睛,笑出声来,甚至还有余韵抬起手来,冲着达拿都斯招了招。 “我们可真的是很久没见了。” “发生了什么?”达拿都斯问,“我总觉得似乎发生了很多的事情……当我不在的时候。” 梅林弯了一下眉,露出来了一个明媚而毫无阴霾的笑容:“唔,这个要说起来的话,可就是很长一段故事了。” “比如说……距离我们上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了接近二十年?” 达拿都斯眉心顿时一跳。 “你说什么?……二十年?” 对于达拿都斯来说,不过是区区二十年,只是弹指一瞬的时光而已。那说不定还不够他和修普诺斯的一场沉眠来的长久。 但是他多少也知道,对于人类来说,这可实在是一段……非常长久的时光了,甚至足以见证一个人类一生的落幕。 “居然有这么久吗?” 达拿都斯的瞳孔微微放大,有些不可思议的样子。 毕竟在他的体感里面,那不过是片刻的时光而已。 “是。”梅林道,“我也很好奇,这些年里面你究竟去了哪里……无论是我还是亚瑟,都曾经不止一次的去寻找过你,但是每一次都只是白费功夫罢了。” “被一个老对头缠上了,浪费了些时间。” 达拿都斯的眉睫微动,打量着梅林现在的处境,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不列颠现在难道很穷吗?为什么你会住在……这种地方??” 这还真不是达拿都斯没话找话,而实在是因为梅林眼下所在的这个地方,可委实是有些奇特了。 这里是半米见方的某一片狭小的空间,面前有一张小榻,一张小桌——当然全部都是木头制作的,甚至看上去仿佛是从树干当中所生长出来的那样。 没错,他们眼下在一棵庞大的参天古木的树干里面,那是一块被挖空了的树洞,树洞口散乱的挂着繁密的藤蔓枝条,看起来像是一张并不如何紧密的罗网。 梅林闻言,低笑了一声。 “这里有什么不好么?”他问,“多么贴近自然的生活环境啊。” “……不,你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达拿都斯。我招,我都招还不行吗?” 在小小的皮了一下、却发现达拿都斯的面色并没有多好,反而更像是想要直接给他来一个人道毁灭的的时候,梅林立马就非常识时务的改了口。 “我招惹上了不该招惹的人,对方为了惩罚我的错误,所以将我囚禁封印在了这里。” 梅林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朝着树洞口的那些藤蔓伸出手指去。 只是,他的指尖才刚刚虚虚的碰触到藤蔓,顿时就有蓝色的电光从亮起,刺的他一下子就收回了自己的手来。 “你看,就像是这样。”梅林回过头冲着达拿都斯微笑,但是面容当中却是看不出半点的怨愤的情绪来,“我被变相的囚//禁封印在了这里,除非是布下这禁制的主人回心转意,否则的话我无法离开。” “哈?” 达拿都斯觉得这都是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那么现在跟我走就好了。” 他们都知道,这样的东西或许能够困住梅林,但是绝对不可能困住达拿都斯——话又说回来了,如果梅林认真了的话,这种东西能不能困住梅林都尚未可知。 “不行啊。” 然而面对这来自于达拿都斯的邀请,梅林却是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不行的。” 他将这一句话又重复了一遍。 “我不能出去,达拿都斯。”梅林说,“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所酿下的后果。” “我接受它的存在,并且甘之如饴。” 梅林察觉到达拿都斯停下来了动作,站在原地眼神凉凉的打量着自己。 是生气了吗?是生气了吧。 但是也是应该生气,梅林想,毕竟就连他自己也都大概知道,刚刚说出口的那些话究竟都有多么的欠揍。 只是出乎梅林意料的是,达拿都斯只不过是在他的面前静静的站了一会儿,最后才问:“这就是你的决定么?” 有那么一瞬间,梅林预感到,如果他的回答出现了哪怕是一丝一毫的纰漏的话,他或许都会直接失去同达拿都斯之间所有的联系。 然而梅林还是微笑着点头:“对哦。” 是的,这是我的决定。 无论是选择留在这树笼当中,还是说出这种明知道会斩断同你之间的联系的话…… 全部都是我做下的、不后悔的决定。 “好。”达拿都斯点了点头,“我尊重你的决定,梅林。” 梅林极其短促的笑了一下,清楚的感知到,有什么曾经连在他与达拿都斯之间的“线”被斩断了。 这是他自己亲手断掉的念想,他们以后,或许再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了。 梅林微歪着头,心里却是不知道为什么的,想起来了他曾经的某个妄想。 游鱼可以攥住飞鸟吗? 梦境可以困住死亡吗? 不能啊,不可能的。 因为归根到底,甚至都不是能够被归类于同一个世界的物种……那是比起平行线的永不交集还要来的更加遥远的距离,因此自从相遇的那一个点之后,自此便是越拉越大的间隙,并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被扩大,再也不会相遇,这距离也再也不会被扶平。 “你要去见一见亚瑟么?” 梅林听见自己冷静的、甚至是带了些笑意的同达拿都斯说。 “因为如果再不去卡姆兰的话……” “或许以后,也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王庭(三十八) 第七十六章 达拿都斯想, 他可真是足够的冷静与冷漠了。 因为,即便是听见梅林这样说,他也依旧可以不表现出任何的外漏的情绪, 也没有什么过分的激动, 只是非常的沉着冷静的询问:“我假设你这句话的意思是……” “对,就像是你想的那样。”梅林温声道,“当我被囚//禁在这树笼当中的时候,实际上也就意味着……” “预言当中那一个亚瑟终将会迎接来的结局, 已经悄无声息的在降临的路上了。” 达拿都斯几乎是瞬间就想起来了在很久很久以前,亚瑟刚刚拔//出石中剑的时候, 梅林曾经同自己描述过的、关于那一个亚瑟注定的结局。 【你会成为包括英格兰、苏格兰和爱尔兰在内, 那辽阔疆土的王。你的臣民为了你的存在欢呼开道, 你的敌人因为你的姓名而惶恐不安。】 【你将会建立伟业、书写传奇, 你会是永恒的王权, 在历史的绘卷上书写独属于你的那一篇雄浑壮丽的篇章。】 【你会死于血亲相残, 你建立的王朝将会被颠覆。你的努力只能够为这个国家延续短短的数十年的命轨,然后就得时代将会彻底的过去, 连带着旧日的一切残存也都会跟着一起,化作落地的尘烟。】 【即便如此。】 【你也依旧要选择,成为这个国家的王吗?】 “血亲相残……是谁?摩根勒菲?” 达拿都斯几乎是立刻的就想起来了之前才刚刚和路西法联手搞了自己一把、让他不过是一个晃神之间就已经沧海桑田物是人非了的魔女,蹙起眉来。 “不, 不是摩根。” 对于达拿都斯会给出来这样的一个名字,梅林感到了惊讶,不明白达拿都斯为什么会跟摩根产生关联。 毕竟在他的印象里面, 这两个人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讲都应该是毫无交集的才对。 “但是与摩根也不无关系——因为那个预言之子, 是摩根偷用了术法而生下来的、同时继承了她与亚瑟的血脉的孩子, 是为了复仇而来的白龙。” 这实际上应该是一个十足会引人震惊的点, 关于莫德雷德这个违背了道义被生下来的孩子;但是达拿都斯对此没有表现出哪怕是丝毫的在意的情绪来,于是梅林之前准备的一堆解释居然全部都没有了用武之地。 “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他眼看着达拿都斯已经准备动手前往卡姆兰了,忍不住出声询问。 达拿都斯对此却像是更加的迷惑和不解了。 “我为什么要问你什么?” 梅林先是哑然,随后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一样的,“啊”了一声,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一个憨憨。 达拿都斯是谁? 是神。 原产地希腊的神。 如果按照希腊神话的那个混乱程度来的话……梅林冷静的想,那么亚瑟和摩根之间因为一场醉酒和一次谋骗而拥有了莫德雷德这个孩子还当真是不算什么,根本拎不上台面来。 因为他们希腊诸神在这一方面才是个中翘楚,值得所有人把自己的眼珠子都给摘出来仔仔细细的去观赏和打量,摩根这还真恶毒就只是小巫见大巫而已。 梅林叹了一口气,笑了:“不,没什么。” “你要去见亚瑟了吧?”他问,“那么,就代我同亚瑟问候一句吧。” 梅林顿了顿,喊了一声自己面前神明的名字:“达拿都斯。” “做什么?” “这次离开之后,你应该就不会再回来了吧?” 虽然是问句,但是梅林实际上早就已经知道了达拿都斯会给出的答案。 而他果然也听见对方回答道:“对。” “所以这会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啊。”梅林感叹道,“你还真是说早就走毫不留情……不管怎么说我们也共事了这么许多年吧?都相当于是半个人生了,你对于我难道就没有什么留恋吗?” 这一次,梅林终于在达拿都斯的面上看到了些许诧异的表情来。 “但是你和我都不是人类。” 换而言之,那几十年对于人类来说的确是不可忽视的一段岁月,但是对于他们这样的长生种来说,却只不过在他们的生命当中占据很小、很小的一段比例而已。 梅林顿时哑然。 “是,这倒是我和人类待的太久了,所以被影响到了。” 梅林叹息着,突然伸出手来,攥住了达拿都斯的手腕。 “那么。”梅林问,“达拿都斯,我记得你是神明吧?” “嗯。”虽然不知道梅林突然问起来这个是几个意思,但是达拿都斯还是应了一声。 “啊。”梅林于是便仰着脸,冲着他笑了起来,“那样的话可真是太好了。” “达拿都斯。” “让我做你的信徒吧?” 他这句话硬生生的让达拿都斯扭过头来看向他,眼睛里面写满了不可思议。 “你在说什么?” 梅林倒是笑吟吟的将自己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我说,让我成为你的信徒吧。” “你是神明的不是吗?那么拥有自己的信徒,也是非常合理的一件事情吧?” 达拿都斯看着梅林的眼神渐渐变了……像是在看一个智障:“你认真的么?” “不会有人愿意陈给死亡的信徒的。” “但是我也不希望从此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嘛,而且神秘的时代落幕了的话,我一个人在树笼里面,也是会很无聊的啊。” 他拽着达拿都斯的手,朝着自己的方向拉了拉。 “更何况你自己刚刚不是也说过了吗?” 梅林抬起那一双紫水晶一样梦幻美丽的眸子,紧紧的盯着达拿都斯,一字一顿:“无论是你,还是我,全部都……” “不、是、人、类。” 达拿都斯于是用自己的那一双银色的眸子睇着他,像是在思索着一些什么,片刻之后才给出来了回音:“好啊,如果是你自己这样要求,那么我自然是不介意多一个信徒。” 他回转过身去,反握住了梅林的手,将后者朝着自己的方向拉近,在后者的额头上落下来了一个犹如蜻蜓点水一样一触即离的吻。 鲜红色的、像是血液勾画上去一样的纹路在半梦魇的眉心悄然绽开,又很快重新隐没于皮肤下面,就像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那么,自此之后。” “你是死亡的教众与信徒。” ***** 达拿都斯行走在山丘上。 这里是卡姆兰,也是梅林告知给他的,亚瑟最后的战场。死亡的气息在空中四处弥漫,又在死亡之主到来之后全部都拱卫去了他的身边,乖巧的像是什么无害的宠物。 “亚瑟在哪里?” 他向着那些已经死去的灵魂询问。 死魂们为他指明了方向。 达拿都斯三步化作两步的走了过去,在血与火的正中心见到了背对着自己的亚瑟。 因为石中剑的作用,即便是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亚瑟依旧还是他十五岁时候的那个模样。时间像是根本无法在他的身上留下任何的痕迹,正如梅林所说的那样,他的存在近乎于永恒。 亚瑟单膝跪在地面上,身后的披风拖在身后铺散开来,上面尽是沾染的血迹。 在听见了达拿都斯的脚步声之后,他回过头来,那一双往日里面像是秋日晴空一样湛蓝好看的眸子里面,如今却充满了疲倦和阴霾。 他的怀里面抱着一个少年,与亚瑟拥有着相似的容貌,但是看上去却要更多了几分的桀骜。如今正闭了眼,了无生息的躺在亚瑟的怀中,血污沾染了他满脸,身边掉落着一个已经破碎了的头盔。 “……教父?” 亚瑟的嘴唇动了动,发出了极为嘶哑粗粝的声音。 “是我。” 达拿都斯轻巧的跳跃了几步,落到了他的面前。 这一片满是血色的世界当中,他是那唯一的一抹银白。 达拿都斯微垂下眉睫,目光扫过了亚瑟怀中莫德雷德腹部的贯穿身体的血洞,继而视线上移,看见了位于亚瑟的胸口处那一个足以致命的伤口。 “你要死了,亚瑟。” 死神亲自为自己的教子做出了死亡的宣告。 亚瑟对于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只是扯了扯嘴角,勉强的露出一个笑容来。 “嗯,我想也是。” 他自然能够察觉到身体里面的生命力正在飞速的流失——即便是亚瑟,他终归也还在不过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类,但却不是不老不死的神明。 “您现在是来收割我的死亡的吗?”亚瑟问,“我记得曾经……在您失踪之前,这样说过。” “不,不是收割。” 达拿都斯对他的话予以了否认,那一片垂下来的银色睫毛像是月光。 “是来迎接。” 他朝着亚瑟伸出手去。 “从你诞生的时候开始,我就已经预定了你的死亡。” 达拿都斯看着亚瑟——但是却又不仅仅是在看着亚瑟。 身为死神的他当然能够看出来,亚瑟的身上生机在飞快的流逝。 而伴随着亚瑟的生机消逝的同时,达拿都斯却还能够看见一些其他的景象。 那是与亚瑟一同开始衰减的“神秘”,像是世界褪去了其上全部的色彩,成为了一部黑白分明的默片。 如同一整个时代都在为了他的死亡而恸哭和哀悼,于是用这样的方式为他献上最盛大的礼节。 亚瑟喘息了一下,小心的放下了自己怀中的莫德雷德,想了想,还是抬起手来帮他擦拭掉了满脸的血污,随后解下自己的披风,盖在了他的身上,遮住了他的面容。 他努力撑起身来,踉跄了几步,险些栽倒,但却在那之前被达拿都斯一把接住。 “教父。” 亚瑟喊了一声,鼻翼间充斥着从达拿都斯的身上传来的,甜到几乎有些腻人了的罂粟的花香。 这是久违的、却让亚瑟觉得熟悉而又安心的味道。在他还只是一个孩子的时候,拥有着银白毛皮的巨狼时常带着他去那些人类所无法涉足的仙地桃源玩耍,他把脸埋在银狼的皮毛里面,所能够嗅到的就是这样的芳香。 “嗯,我在这里。” 达拿都斯伸手抱住了他,丝毫不顾忌亚瑟身上的血污是否会弄脏了自己白色的衣袍与银色的长发。 得到了这一声肯定的亚瑟顿时就如释重负一般的笑了起来。 “教父。”他讲下巴搭在达拿都斯的肩膀上,把自己浑身的重量都压了上去,喃喃着:“我的国家……终究还是成了这个样子。与老师当年的预言并无二致。” “我对自己感到失望……或许我当初不该成为王,换一个人类,会不会做的比我更好?换一个人的话、这个国家、莫德雷德、还有桂妮薇儿和兰斯洛特、以及圆桌骑士之间的那些悲剧,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达拿都斯迟疑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亚瑟。” “是么?” 亚瑟抬起眼皮,环顾四周,看见的是尸山血海,断壁残垣。 他苦笑了起来:“即便是这样,您也依旧认为我做的已经足够好了吗?” “对。”达拿都斯回答,“如果当年拔出石中剑的人不是你、坐在那个王位上面领导和管理这个国家的人不是你的话,那么不列颠或许早在尤瑟王死亡的那一刻起便已经陷入了战火频发、民不聊生的阶段。” “你凭一己之力,将这样的时光延后和缩短了三十多年。” “作为人类来说,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亚瑟。” 他一锤定音:“你是合格的王。” 王者攥紧了抓着他衣襟的手指,像是要说些什么,但是到了最后,他却只是拉了拉达拿都斯的手,把头凑在他的耳边,像是小孩子在讲悄悄话那样的小声道:“教父,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其实……有些累了。” “当王……真的好累啊……” “那么这一次,就好好休息一下吧。” 达拿都斯难得的用了这样温和的语调,像是在诱哄,也像是在用语言为他编织一个美好的梦。 “晚安,亚瑟。” “嗯。” 亚瑟的唇角微微勾起。 “晚安,教父。” 金发王者的呼吸越来越缓慢,直到最后彻底的沉寂,归结于无。 在他停止呼吸的那一刻,世界开始了剧烈的变化。神秘最后的苟延残喘消失了,湖中的妖精踏入大海,深谷的巨龙飞向天空,林间的精灵放下了竖琴,里侧世界的大门打开,将所有的神秘都彻底的吞噬,留下来了一个新的世界。 一个只属于人类的世界。 旧的时代彻底的谢幕了,与这名为亚瑟的男人的死亡一起,成为了被翻过的书页。 达拿都斯的额头上,那一枚血红色的神印浮现,颜色深邃厚重,像是下一秒就能够从那里面滴出鲜血来。 他手腕上拴着的红绳在无故挂起的大风当中凌乱的狂舞,末端挂着的两枚金色的铃铛“叮叮当当”的响着,带来某种焦躁的不安。 银发的神明轻出了一口气,抬起眼来。 黑色的死神镰刀被他握在手中,劈开了世界的屏障,也像是劈开了宇宙鸿蒙。 能够吞噬一切的深渊在他的面前展开,黑发黑眸的神祇坐在那里,听到了声音望过来的时候,恍惚给了达拿都斯一种一切都不曾变化过的错觉。 白昼终将谢幕,长夜也会崩解……唯有我等神明,方才是永恒不变的时间。 “你回来了?” 塔尔塔罗斯来到了他的面前,打量着这与往日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的狼崽,终于是纡尊降贵的点了点头。 “不错。”他说,“跟以前比起来,终归是像样子一点了。” ——像是一位执掌生死的神明该有的模样。 “……”达拿都斯沉默的同他见礼,继而问道,“我可以先回去了吗?塔尔塔罗斯大神?” “呵。”塔尔塔罗斯极其短促的笑了一声,“吾可从未阻拦过你。” ***** 冥府与深渊原本就是紧挨着的,踏出深渊,即为冥府。 红色的彼岸花海灼灼艳艳,冥河一如既往的奔流不息。 阔别多年,冥府依旧是他离开时的模样。 “……达拿都斯?” 有谁在他身后问。 达拿都斯转过头去,看见了自己双胞兄弟的脸。 他想,自己居然丝毫不意外这样的结局,因为修谱诺斯一定会在第一时间赶到他的身边——就像是处境调转过来的话,他也一定会做的那样。 达拿都斯朝着修谱诺斯伸出手来。 “哥哥。”他说,语气带了些委屈和撒娇,“抱我一下。” “我也……有些累了。”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把按入了另一个人的怀抱当中。木棉花的香气令人心安,甚至还带来了些许浑浑噩噩的睡意。 “如果累了的话,那么就睡一觉吧。” “我在这里……我一直都在这里。” 掌管睡梦的神明轻吻他的额头。 “晚安。我的半身。” 闲情(一) 第七十七章 在意识清醒过来之前, 更先被身体所捕捉到的,是鼻腔当中所能够嗅到的那一种交织在一起的浓郁的罂粟花香与木棉花香。 达拿都斯在这样的一片花香当中意识悠悠的转醒,他的睫毛稍微的翕动了一下, 随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看见的是层层叠叠的遮下来的帷幔。 腰间横伸过来的手臂上传来了有些滚烫的热度,即便是隔着衣物,依旧是能够被清晰的感知道。 与之一同传递过来的是某一种让达拿都斯觉得熟悉而又安心的感觉,那是长久的缺憾终于被填满、残缺的半身终于被补全, 所以带来了一种令人心满意足的、像是整个人都泡在了正好适宜的温水当中的舒适感。 “修普诺斯……” 在意识彻底的清醒之前,达拿都斯先喃喃的说出来了那拥着自己的人的名字。 揽着他的那一只手臂于是更紧的用力, 同时身后有温热的躯体贴了上来, 附在他的后背上。 金发的神明附在他的耳边吐息, 温热的气流尽数拍打在耳垂脸颊以及脖颈上。 “醒了么?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他发出了贴心的询问。 达拿都斯摇了摇头, 示意并没有那个需要。冥府当中没有太阳, 血月的光芒更称不上是如何的光亮, 因此自然也就达不到会让人觉得“刺眼”的程度。 但是达拿都斯依旧还是抬起手臂来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像是在想着一些什么, 又像是只不过是在尝试着要去适应“自己已经回来了”的这一个事实。 然后,终于,在某一个时刻,达拿都斯放下来了自己的手臂, 稍微的动了动身子,示意修普诺斯松开他一些。 作为双生的半身,修普诺斯当然能够轻而易举的——即便是不适用语言也探知和猜测到对方究竟都在想些什么。 因此, 修普诺斯近乎于是从善如流的收回了自己的手, 让达拿都斯能够自如的活动。 银发的神明于是便转过身来, 与修普诺斯面对面的相互看着。他们拥有着几无二致的容貌, 除了发色眸色之外,几乎再也找不出任何的差别来。 “我睡了多久?” 达拿都斯的声音有些微的哑,大概是因为太久没有开口说话的缘故。 “只有几百年而已。”修普诺斯伸出手来,轻轻的拍了拍达拿都斯的后背,在这个动作当中带有着某种极其强烈的安抚的意味在其中,“还要继续睡吗?” 对于神明来说,一觉几百年,也是十分常有的事情。 而这一点在这一对终日无所事事、又对于宴会和寻欢作乐并没有多大的兴趣的兄弟来说,似乎就显得更加的顺理成章和自然而然。 毕竟生活已经如此的无趣,似乎也只有睡觉才能够被用来打发这如此漫长的时光了。 “不了。” 达拿都斯摇了摇头,坐起身来。绛紫色的缎被因为他的这一个动作而缓缓的下滑,堆叠在了腰腹的部分,过于熟悉的场景戴啊老爹既视感,几乎要让达拿都斯以为一切都还是旧日熟悉的模样。 然后他稍微的偏了偏头,看见了一旁墙壁上所镶嵌的那一面巨大的铜镜当中倒映出来的、自己的脸。 那是熟悉而又陌生的眉眼,至少已经并非是少年的样貌,而是成为了雌雄莫辨的青年的脸庞。 但是比这些都更加的引人注目的还是眉心处那像是什么人的手指沾了鲜血,然后在那里涂抹勾画出来的纹路。鲜艳的、灼目的……是无数的鲜血凝结在这里形成的,收纳了不知道多少的死亡在其中。 达拿都斯于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不再妄想。 他的确是被卡俄斯与塔尔塔罗斯一起送去了另外一个世界……也的确是在那一个世界里面,亲眼的见证了一位人类王者从诞生到死亡的全过程,并且顺带也见证了一个时代的消亡。 而这也的确是让他受益匪浅——至少从实力的角度来说是这样没有错。 可是实力增长过快、心境却没有伴随着一起成长的话,那么能够带来的或许就并不是喜悦。正好相反,那将会是一种沉重的负担。 对于达拿都斯来说,事情便是如此。 幸好他及时的回到了自己的世界当中。 ……幸好他拥有着修普诺斯这样一位专长于精神的、同时又拥有这样的能力和资格,可以对他进行安抚的至亲的存在。 “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在保持了一定时间的沉默之后,终于还是达拿都斯没有忍住,率先开口。 “那么,你想要和我说、想要同我倾诉吗?” 修普诺斯闻言,终于不再是懒懒散散的在被窝当中侧着身子、支起头看他,而是也翻身坐了起来,望过来的金色眸子让达拿都斯联想到了蜜糖。 “我永远都不会逼迫你,达拿都斯。” 睡神的声音温和沉静,是能够让人联想到宁静祥和的乐曲——比如安眠曲——那一类的存在。 “我只等你愿意告诉我你想说的一切。” “如果我不说的话呢?” 达拿都斯问。 并非是为了抬杠,他就只是单纯的、突然冒出来了这样的疑问,然后迫切的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那就等到你愿意告诉我的时候为止。” 修普诺斯实际上并不知道在达拿都斯的身上发生了什么,无论是自己的母神、还是那一位一点也不好说话的深渊之神塔尔塔罗斯,他们都拒绝告知修普诺斯关于这件事情的任何细节。 修普诺斯还能够清楚的记起来,在睡这一觉之前,自己在冥河边接到达拿都斯的时候的场景。 他那素来都是活泼的、生动的弟弟,他最珍贵的半身,背对着自己站在冥河边上,看着那起起伏伏的河水,不知道都在想些什么。 当听见了自己呼唤他的名字、于是回过头来的那一刻,修普诺斯从他的脸上看到的是在此之前,他本以为永远都不会看到的场景。 ——那是一种最为深沉的、从灵魂当中散发出来的疲倦,与达拿都斯此前的形象全部都大相径庭。 修普诺斯并不知道在达拿都斯的身上都发生了一些什么,但是他的确是在那一瞬间感到了愤怒。 那是他的弟弟。 是他的半身、是从诞生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一直都在努力的、小心的去呵护着的存在。 达拿都斯从来都没有受到过这样的委屈——他也不需要遭受这样的委屈。 但是现在。 只是离开了自己的身边不到百年,他的小狼崽便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长大了,或许在这个过程当中受了不小的委屈,可是他却全然不知晓。 仅仅只是这样想一想,修普诺斯都会觉得揪心,并且想要紧紧的抱住达拿都斯。 而他也真的这么做了。 “……?” 对于来自于修普诺斯的亲近,达拿都斯并没有表现出抗拒的情绪,只是缓缓的冒出来了一个不解的问号。 “已经都过去了。”修普诺斯的声音里面带上了几分的神力,安抚的对他道,“你已经回来了,而我也在这里。” “全部都已经过去了。” 修普诺斯察觉到达拿都斯沉默着,像是在犹豫一些什么,最后抬起手来,回抱住了他。 “嗯。” 他答应着。 “我知道了。” 在稍微的停顿了一会儿之后,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像是卸下来了自己身上所有的束缚和那些沉重的包袱,然后对着修普诺斯扬起来了一个笑脸。 那是与往日一般无二的笑容。 “无论如何,我回来了。修普诺斯。” “这种时候我应该说的似乎应该是……欢迎回来。” 虽然不知道在达拿都斯的身上究竟都发生了一些什么,但是他很乐意看见达拿都斯能够摆脱那些沉重的、自己并不知道的负担。 这样才对不是吗? 他们是神明啊,所以完全不需要去在意其他的任何种族、任何存在的感受,就只需要按照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意愿,去做任何能够让他们感到开心和快乐的事情就好了。 这既是,来自于神明这个种族的,对于这个世界上面其他一切生命的傲慢。 他们相互对视,最后又在某一个时刻不约而同的笑出声来。气氛一时之间有些温情脉脉,只是并没有能够持续太久的时间,就被实际上一点也不受到欢迎的、意外的来客给打断了。 “打扰了。” 来访的神明封堵偏偏,无论是笑容还是理解都挑不出任何的错处来,但看在修普诺斯与达拿都斯的眼中,却实在是一点都不讨喜。 “要等到你们苏醒可真是不容易啊。” 对方半真半假的抱怨着,语气熟稔,若是给那不知道事情的真相的人看去了,还指不定要以为他与双子神之间有着怎么样紧密的交情。 “我可是来拜访过好几次了,每一次都吃了闭门羹。” 然而这样的说法很显然并不能够帮助他得到哪怕是分毫的优待来。 最后还是修普诺斯出面,接过了同他交谈的重任。 “这可真是稀客。”修普诺斯挑了挑眉,出口的话语听上去不知道是讽刺来的更多些还是无辜来的更多些,“我在此之前完全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能够得到来自于你的拜访。” “就是不知道,如此颇费周章的来找我们,是有何贵干呢?” 他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乌拉诺斯。” “或者说……” 修普诺斯的声音听起来像是饱含了笑意——如果不去看他实际上并没有什么表情的脸的话。 “我姑且应该喊你一声【神王】?” 闲情(二) 第七十八章 达拿都斯站在修谱诺斯的身后, 视线越过了兄长的肩膀,望向了那个正在与他交谈的神王。乌拉诺斯看上去似乎是与印象当中别无二致的模样,依旧是金色的发、天空蓝的眼眸, 笑起来的时候会让人联想起高远的晴空。 ——但是这都只是在别人眼中能够看到的景象。 而达拿都斯与所有人能够看见的又不相同。 因为在他的眼里, 乌拉诺斯半边的身体已经都溃烂了——或者说,是化为了某种奇诡的、像是触手又像是虫子,亦或者是什么张牙舞爪不断蠕动的肉须一样的条状肉柱,在不断的动作着, 光是这样看上去都会让人觉得几欲作呕。 而在乌拉诺斯的身后,则是那些包裹萦绕着他的黑色的气流。与达拿都斯曾经捡到乌拉诺斯的那一次不同, 这一次, 这些黑色的气流并没有像是浓厚的幕布那样将乌拉诺斯整个的都包裹起来, 反而像是背景板一样的随侍在他的身后。 达拿都斯的眸光稍暗。 这看上去可并不像是乌拉诺斯摆脱了来自于外神的污染和侵蚀, 而且他这个样子的话, 不管怎么看上去情况都应该是更加严重了才对吧?! 所以在达拿都斯的心里面, 更加偏向于……乌拉诺斯应该是和那些东西达成了什么协议,与之彻底的融合在了一起。 也就是成为了旧日支配者的忠实走狗, 掉转过头来,将长矛对准了自己的神系和同伴。 达拿都斯垂下眼眸来,在心里面已经开始思索着,要从什么角度、以一种什么样的力道下手, 方才能够最快最省事的割开乌拉诺斯的咽喉、斩下他的头颅。 他垂下眼睫去,将自己内心的诸般诡谧的杀意全部都小心的、耐心的藏好,不让面前已经被视作猎物的天神察觉到半分。 乌拉诺斯突然觉得有点冷, 但是这简直是太奇怪了不是吗?毕竟神明不畏生死可避寒暑, 所以“会感觉到冷”似乎也是一种匪夷所思的感觉, 甚至于说出来还带上了积分的好笑在其中。 可是乌拉诺斯却又确确实实的察觉到了那样的一股凉气, 在他的身上萦绕了一周之后,却又自己诡异的消散掉了,以至于乌拉诺斯根本还没有来得及去追寻这冷意究竟是从何而来。 是因为冥界与奥林匹斯比起来,就是这样的吗?这算是地域导致的差异? 百思不得其解的乌拉诺斯最终也没有去细想这件事情,拥有了神王之位这么多年,又同盖亚生下来了那么多的孩子。在冥神一系退居不出、海神一系神丁凋零的这个时代当中,以乌拉诺斯为首的天神一脉,无疑是最大的赢家和掌控者。 而作为他们的王、他们的父,能够统率这些天神的存在,即便是初始神盖亚都要对他避其锋芒,那么乌拉诺斯自然也是日益被养大了那骄矜自傲的心。 如果不是因为达拿都斯实在是凶名在外、给不少的同时期的二代神们都留下来了极其深刻的心理阴影的话,那么想来乌拉诺斯也并不会这般客客气气的来拜访双子神。 “这还真是稀客了……” 修谱诺斯的态度不卑不亢,既不会惹人厌烦,但是也不会亲近到会让人觉得是谄媚和亲近的地步。 “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道这一次你来冥府找我们,是有什么事情?” “这……” 乌拉诺斯不知道怎么向修谱诺斯说明——当然他实际上也并没有要说明的意思就是了。 在很早很早以前——一直可以追溯到他们才刚刚诞生的时候。 很少有人知道,在盖亚那最初的三个孩子里面,乌拉诺斯实际上应当是最弱的存在。 乌瑞亚掌有着全部的山脉,几乎要占据了超过一半的大地;彭透斯更是天生的海之皇,一整片辽阔的大海都是他的疆域,仅从面积上来说的话,甚至还要远超陆地。 唯有他——唯有他这个盖亚的长子、这世间的第一个二代神明,虽然名义上拥有着天空,但是乌拉诺斯从来都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的。 雷霆雨露、日月星辰又如何?终究是比不上陆地的资源辽阔,也比不过大海的宝藏众多。 更不要说,他掌有的仅仅只是天空——可在天空之上的太空,却并非是属于乌拉诺斯所能够管辖的范围了,而是另外一位同为其他两位创世神的长子、太空之神埃特尔的神权范围。 乌拉诺斯对此简直是要……嫉妒和怨恨的发疯。 不该是这样的。 他绝不会甘心于此。 他想要更多……力量、权位,还有…… 太过强盛的欲//念必然会招致灾厄,但是有的时候,灾厄却不一定就只是百害而无一利的东西。 对于有些人来说,哪怕是灾厄,只要自己足够下得了决心的话,那么同样可以从灾厄之中得了利来。 “不甘心吗?” “想要改变吗?” “想要得到……更多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呓语开始在他的耳边响起,并且伴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愈演愈烈,丝毫没有要减弱的架势。 到了最后,他们几乎要成为了乌拉诺斯的幻听,昼夜不停的在他的耳边响起,悄无声息的侵入他的生活。 乌拉诺斯已经没有办法再去正视自己的两个弟弟了,他害怕自己会控制不住的想要剖开他们的胸膛、碾碎他们的神格,吞噬和剥夺他们的神权。 那是他在睡梦当中无数次梦到过的景象。 所以说实话,对于修谱诺斯的存在,乌拉诺斯无疑是极为忌惮和惶恐的。 尽管知道修谱诺斯实际上并不怎么关注其他的生灵的梦境,更不会如此无礼的、在没有提前打过招呼的情况下就去窥伺一位神明的梦,但是乌拉诺斯依旧会因此而在心头时时刻刻的去担忧。 他几乎都要忍不住先去将修谱诺斯给杀掉了——不然的话,就总会有一种自己的秘密将要被暴露了的危机感。 然后,终于在某一天,乌拉诺斯在那呓语再一次的在自己的耳边响起的时候,一口同意了对方的话。 “好啊。” 他听见自己冷静的、同时却又是无比的疯狂的应道。 “给我力量、给我权位,然后我的一切……全部都可以用来交换!” 那虚空中的呓语的主人显然也是被他这样的决定给震慑这了,甚至是一时之间都没有能够给出回应。 但是不过是片刻之后,乌拉诺斯便听见那个声音笑了起来,低低的、阴冷的,有些像是某种冰冷滑腻的生物缠绕上他的身体,本能的就会带来一阵一阵的恐惧和战栗。 “好啊。” 他听见那个声音大笑着,愉快的给出了回应。 “这可真是一个有趣的交易……我同意了。” “我当然会不惜一切的去帮助你,只要你杀死了你的兄弟,你就能够吞噬掉他的一部分权柄,然后用他的神格神骨、以及他的血肉,为你自己打造一枚神王的神格。” 这个声音当中诱惑的意味愈发的浓郁了起来。 “那可是——神之王啊……你将会立于所有神明的顶峰,自此之后,所有的神明都将仰视你的存在,服从你的指挥,你会是他们独一无二的王。” 乌拉诺斯被他说的几乎都心动了——但是他还有最后的一个问题。 “这样的话,我需要付出的是什么代价?” 乌拉诺斯隐隐约约的听见那个声音低笑了一声。 “不需要付出什么。”对方悠悠的道,“如果非要说我有什么要求的话……那么,你就尽可能的统领所有的神明,尽可能多的让留着你的血脉的孩子分布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成为掌管这个世界命脉的、不可或缺的神明吧。” “就只是这样?” 乌拉诺斯几乎是脱口而出。 这可实在是……比起他所猜测和想象的,需要付出的那些代价,要轻松的多,多到乌拉诺斯简直以为对方是来做慈善的。 “就只是这样。”对方笃定的回答,“对于我来说,这就已经足够了。” “你是谁?”乌拉诺斯问出了这一场交易的最后一个问题。 “就非要知道一个名字才可以吗?”对方反问着,但是并没有想过需要乌拉诺斯真正的给出一个答案来,“那么,作为这一场交易的保证,就将我的名字作为抵押的信证吧。” “我是奈亚拉托提普,简单一点,喊我奈亚就可以了。” 祂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希望我们之后,合作愉快。” 自从与名为奈亚拉托提普的未知者做了交换之后,乌拉诺斯开始逐渐得到了曾经渴望的一切。乌瑞亚的死亡赋予了他太多太多的益处,以至于乌拉诺斯渐渐的再不会想起那个被自己杀死之后,用惊讶的目光注视着他的温和的少年。 你的死亡是有意义的,乌瑞亚。 乌拉诺斯坐在奥林匹斯山的王座上,手中握着象征神王权柄的权杖,这样想。 他这样志得意满的活着,直到有一天,在水面的倒影当中,看见了自己已经崩溃了半张的脸。 “为什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乌拉诺斯不敢相信的自己的眼睛。 “我亲爱的朋友……” 奈亚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了起来,噙着笑意。 “看起来,你似乎需要来自于我的帮助啊。” “奈亚,你一定知道这应该怎么解决吧?” 乌拉诺斯急忙问。 “是的,我亲爱的神王,我当然知道。” 奈亚笑了起来。 “但是这一次,您又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从我这里换取解决的方法呢?” 乌拉诺斯沉默了一下,也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都是什么问题?” 他抬起脸来,半边脸庞宁静美好俊美非凡,另外半边却是比恶鬼修罗还要来的更加可怕丑陋。 “那当然还是和以前一样——用任何我有的、任何你能拿走的东西去换啊!” “啪、啪、啪”。 奈亚拉托提普在虚无的空间之外为他鼓掌,声线诡谧,是愉悦和怜悯混杂在一起,以及更多的、无穷无尽的恶意。 “那样的话……可就当真是再好不过了。” 而这,便是乌拉诺斯如今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他的目光在修谱诺斯的身上停驻了片刻,随后落到了站在他身后一言不发的修谱诺斯的身上,想起来了奈亚这一次的交换条件,面上的笑容顿时就又显得真诚了三分。 “只不过是来拜访一下罢了。” “冥府向来都不同外界来往……我也对此,很是关心的。” 达拿都斯终于是动了动眼皮。 “你这话说的……” “怎么,还真的以为自己是我们的王了?” ※※※※※※※※※※※※※※※※※※※※ 虽然这是我写的但是我还是要说—— 白痴那个是奈亚!快逃!! 闲情(三) 第七十九章 已经崩毁了的东西, 注定再没有办法恢复到曾经那完好无损的模样,而最多只能够用高超的技术去修修补补,让它看上去像是不曾经历过任何的损伤。 这样的技术确实存在, 但是却绝非是什么轻易的就可以被拿出来使用的烂大街的货色。每一次请出都必然要花费极高的代价。 而众所周知。 定期维护……可是一件从来都少不了的事情。 “所以这是网、是饵, 是明知道致死还是舍不得抛下的鸩酒。”奈亚拉托提普的尾音微卷,在那里面蕴含着无穷无尽的、由恶意酿造而成的过分的甜腻,“如果稍不小心沾上了的话,再想要摆脱, 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这里是空界,是旧日的支配者与外神们随意游荡的空间。为了避免被旧日的支配者那可怕的、像是病毒一样的传染性所污染, 除了那些拥有着创世的权能、亦或者是实力已经达到了创世神的高度的神明之外, 其他的世界内部的存在并不被允许进入这一片空间当中。 因此, 这里从某一种程度上来说, 也像是独属于旧日的支配者的游乐园。 奈亚拉托提普说完长长的一段话, 但是却并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他沉默了一下, 转过头去,一脸的皮笑肉不笑的神情。 “啊我说……你们就不可以稍微的有一点点的回应吗?”奈亚问, “总是让我一个人唱独角戏的话,就算是我也会觉得很无聊啊?” 祂的视线转移向了自己身边的两位同伴,从身后弹出来了一根触手,非常用力的、狠狠的拍打了一下自己身边的那一团浓重的黑色的雾气:“你们两个!也吱一声嘛!” 那被他拍打的雾散开来, 露出了里面的两个身影。紫色长发的男子拥着自己怀里面神情淡漠的黑发青年,看过来的眼神实在是有些冰凉。 “奈亚,你要干什么?” 他十分不耐烦的问。 他怀里面的青年也抬起头来, 过分苍白的面容和那一双幽绿色的瞳孔看上去, 诡异却又美丽。 青年的身边, 在一片黑暗的雾气当中, 有什么狰狞可怕的东西突然张开了满布着利齿的大口,将那一根探过来骚扰的触手一口咬断,嚼吧嚼吧,吞了下去。 “……你学坏了,莎布。”奈亚半真半假的抱怨起来,“你之前从来不会在意这些的。” “不过现在看起来……之前那些将自己的意识分离出去了的行为,还是多少给你产生了一些影响。”奈亚评论,“你应该还挺开心的吧,犹格。” 紫发的男子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倒是被称为“莎布”的青年睫毛微微的颤动了一下,随后朝着他望了过来。 “你真的是有够无聊,奈亚。”莎布.尼古拉斯开口,声音冷的像是可以直接掉渣,“那个世界……是你之前打算下手的世界吗?” “对,多么有趣的世界不是吗?”奈亚笑出声来,“那个世界的创世神也是混沌……这让我对那个世界稍微的有了点兴趣。” “而且居然真的会有二代的神明受到我的蛊惑、心甘情愿的成为进入世界的标和锚,再没有比这更有意思的事情了不是么!” “而且那个世界里面……可是出现了被死亡的法则所钟情和眷顾着的神明。” 奈亚拉托提普低笑。 “能够赋予我等死亡的神明,居然真的有着诞生的一天啊……” “……” “……你们两个能不能给点回应?” 然而被他质问的同伴却根本不打算理他。 “你要是没有别的事情的话,”犹格.索托斯道,“就不要用这么无聊的事情来打扰我们了。” “……你们两个自从收回了分出去的那些意识之后,就变的不好玩起来了。”奈亚十分遗憾的说。 犹格.索托斯根根没有打算理他,倒是莎布.尼古拉斯看他两眼,唇边勾起来了一个很小的弧度,不知道究竟是在笑,还是在嘲讽。 “奈亚。”他说,像是诅咒,又像是预言,“你可要当心不要把自己给栽进去了。” 奈亚拉托提普顿时就像是听到了什么这个世界上面最为可笑的笑话。 “我觉得那是你想多了,莎布。”他道,“那样的事情可绝对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哦,是么。” 莎布.尼古拉斯平平淡淡的应了一句,也不知道他是真的在认同奈亚的话,还是只是单纯的附和一声,又或者根本就是在意味深长的暗含嘲讽。 “那我可就等着瞧了,奈亚。” “不觉得有趣吗?” 奈亚张开双臂,做出来了一个像是要拥抱什么的姿势,大笑起来。 “在理论上能够赋予我们死亡、是这世间所有的生命、包括神明在内都要避其锋芒的存在……” “我给他安排了一点小小的礼物。”奈亚拉托提普含笑道。 “你的礼物?” 莎布.尼古拉斯偏过头来,看着奈亚的眼神一时之间很难轻易的用语言去描述,但是能够非常的明显感觉到那满满的嫌弃。 “我可真是有些同情那伴生死亡法则诞生的神明了。”莎布双手交叉,放在胸口,看奈亚拉托提普的时候就像是在看什么需要被一巴掌拍死的跳蚤,“那么,希望你这一次的恶作剧不会把自己也给坑进去吧。” 在拉上混沌之雾、重新将祂与犹格.索托斯包裹隐藏起来之前,莎布.尼古拉斯对着奈亚拉托提普留下来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祝你好运,奈亚。” “……你这可一点也不像是在给我祝福,反而更像是打算等着我看如何倒霉,莎布。” 奈亚叹息着,但是对于同自己一样作为三柱神之一的莎布.尼古拉斯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接下来了他的这句话。 他甚至还不能怼回去!因为他打不过莎布和犹格联手!好气哦! ***** 达拿都斯当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世界外侧的外神眼中需要被重点关注的对象。只是或许是为了有趣,亦或者是出于其他的神明谋划,总之现在,奈亚显然还并不打算入侵到达拿都斯的身边的打算。 他也就只是隔着一整个世界的屏障,通过已经被污染了的、彻底的成为了傀儡的乌拉诺斯,不痛不痒的做点什么。 “你还真的以为自己就是我们的王了?” 达拿都斯一只手搭在修谱诺斯的肩膀上,看着自己面前的乌拉诺斯脸上那惊讶的表情顿时就知道这个家伙可能还真的是这样想的。 ……他就不明白为什么乌拉诺斯可以拥有这样的自信。 乌拉诺斯也愣了一下。 要知道,海神一脉起源于彭透斯与盖亚,而天神一脉起源于乌拉诺斯。后者原本就是乌拉诺斯的孩子,他们自然会对于来自于自己的父神的话语顺从有加、少有违背。 而前者毕竟是乌拉诺斯的兄弟,再加上彭透斯因为无法打败乌拉诺斯而不得不捏着自己的鼻子听从对方的吩咐的缘故,可以说在地面之上,乌拉诺斯的确像是他的神格所赋予他的那一份荣耀一样,是一位当之无愧的王。 可是冥神不。 冥神一脉根本就不会惯着乌拉诺斯的这个行径。 论出身,他们也同样都是初始神的孩子,与乌拉诺斯不分伯仲;论数量,几乎所有的冥神之间全部都沾亲带故,拉开一张关系网的或许并不比乌拉诺斯所建立起来的那一个庞大的神之国度逊色半分。 但是这些神明们平日里,无论是自身的立意还是生活的环境,都与以乌拉诺斯为首的天神一脉并没有太多的接触与关联,双方彼此之间倒也是相安无事。 于是乌拉诺斯或许便遗忘了……冥神可并不像是天神那样对他惟命是从,更甚至于连像是海神那样连对着他稍微的装一下脸面上的模样都懒得装。 乌拉诺斯养尊处优的久了,而冥神又大多都是常年不出冥府的宅,自己在自己的地界里面生活的好得很,一直到现在为止也都没有同天神之间有太多的接触和冲突,以至于双方也算是平安无事的相处了这么多年。 然而现在,面对着达拿都斯那锋锐的眉眼,还有周身的戾气,乌拉诺斯这才恍然惊觉,自己实际上并非像是他一直所以为的那样……当真坐稳了这神王之位。 乌拉诺斯不由的捏紧了手指,但是面上却还得表现出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仿佛自己对此并不在意、更不会为此而恼羞成怒。 “我得到的神格就是如此……不过,如果你并不愿意的话,我自然也不会强行要求你去承认。” 乌拉诺斯点了点头,面上笑意更盛,像是一点也不会因此动怒。 ——如果达拿都斯没有看见他那因为情绪的波动而更加崩解的、几乎要爬满了肉芽的脸的话,他或许还真的就信了乌拉诺斯的脾气好到惊人。 “那么,乌拉诺斯,你来这里是要做什么?” 修谱诺斯一把摁住了像是下一秒就可以和对方中门对狙的达拿都斯,将他牢牢的攥住,示意自己的傻弟弟不要那么暴躁,而是好声好气的同乌拉诺斯说起话来,打探他的来意。 “喂,修谱诺斯……” 达拿都斯话都没有说完,就被修谱诺斯回过头来,极其凶狠的瞪了一眼。 ……好嘛。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呗。 达拿都斯委委屈屈的不再说话,就是那样子看上去有些像是被主人训斥了却又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因为只能在一旁呜呜咽咽的转圈的小狗。 修谱诺斯这才微笑着重新看回乌拉诺斯。 乌拉诺斯目睹了眼前发生的这一切,聪明的选择了当做自己并没有看见刚刚发生的那一幕,而只是道:“我来这里,是想要……” “借深渊一用。” 闲情(四) 第八十章 “……” “你刚刚说什么?你要借什么?” 无论是达拿都斯还是修谱诺斯, 都被乌拉诺斯的这一个操作给愣住了,简直要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现了什么问题,所以才会听到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 “我确认一下。” 修谱诺斯面上的笑容全部都收了起来, 看着乌拉诺斯, 那一双往日里面瞧着除了疏离之外,似乎也没有多么的难以直视的眸子,如今却透露出来了某种明明白白的、冰冷而又无机质的感觉,初一看上去还不觉得, 但若是看得久了,那么便会无端的生出来一种心惊肉跳。 “你刚刚同我们说的是……” “你要借……深渊?” 在说到这个词语的时候, 修谱诺斯面上的表情一时之间, 变的极为古怪。 “乌拉诺斯, 我不知道你今天是怎么回事, 但是我建议你还是好好想想, 自己都在说些什么吧。” 修谱诺斯冷声道。 “深渊……是能够被你这样轻易的提及和挂在嘴边的东西?” 然而回应给他的, 却是乌拉诺斯那一副茫然不解的神情。 “为什么不能提起?”乌拉诺斯问,“那本是无主之地, 虽然一直都依托在冥府之下,但是也并不是说就此封存吧?” 达拿都斯与修谱诺斯对视了一眼,终于察觉出来了在这当中或许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 “等等,我确认一下, 乌拉诺斯。”修谱诺斯上前了一步,探究的盯着乌拉诺斯,像是要从他的身上看出来什么一样, “你是真的这么认为的?” “那不然呢?” 乌拉诺斯也觉得修谱诺斯这行为实在是有些怪异了, 并且……无法理解。 修谱诺斯正要再问, 却被一股极大的力气从身后拽住, 接着狠狠的拉向了一边。 达拿都斯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横挡在了修谱诺斯与乌拉诺斯的中间,像是要借由这样的动作而将他们彻底的隔离开一样。 在他眼中所能够看到的乌拉诺斯,可与修谱诺斯眼中看到的景象完全不一样。如果说对方刚刚来到他们面前的时候,还只是小半张脸的崩毁的话,那么现在这一种崩溃便已经开始用一种并不缓慢的速度蔓延。 在达拿都斯看来,乌拉诺斯的脸上现在,或许就只有连带着右边的眼球的那一块肌肤还称得上是光洁和平整,剩下的部分则全部都是肉芽在不断地扭动,看着简直可以san值清零。 而他深厚的那些像是背景板一样的黑雾当中则是衍生出来了无数的、像是人类的手臂但又像是触手一样的东西,牢牢的抓住了乌拉诺斯的手臂、四肢、身躯的主干,就像是将他整个人都捆绑在柱子上面吊起来那样。 修谱诺斯看不见这些……因为看不见,所以就无法规避可能的危险,因此达拿都斯自然要将修谱诺斯与对方隔绝开来。 “乌拉诺斯,你知道吗?”达拿都斯问,“你现在的状况,很不对劲。” “不对劲?” 乌拉诺斯先是有些迷惑的重复了一遍达拿都斯的话,继而就笑了起来,看上去像是觉得达拿都斯在讲什么并不有趣的玩笑。 “你在说什么啊,达拿都斯。” “我反倒是觉得……现在可是我状态最好的模样了!” 他的躯体有很多的部分都在不断的扭曲变化着,一会儿是散乱的肉芽,但是一会儿却又能够聚合起来,形成至少是从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的躯体。 “状态很好……?” 达拿都斯简直不知道他的这一种自信究竟都是从何而来。 “如果真的是状态很好的话……你就不该说出这种话来。” 达拿都斯冷声道。 “你明知道的,深渊是塔尔塔罗斯的自留地!” 然后、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因为达拿都斯看见乌拉诺斯眉头一皱——如果他的脸上还有“眉毛”这个构造的话——颇有些诧异的问:“塔尔……塔罗斯?” 乌拉诺斯现在的感觉很不对劲。 他本该知道塔尔塔罗斯是谁的,那应该是某个极其重要的、需要被好好的记住并且绝对开罪不起的存在。 但是与此同时,乌拉诺斯却又觉得自己陷入了另外的某一种无法轻易言明的情绪当中,处于混沌和清醒之间,像是他整个人都曾经被从中间撕裂开过,然后重新拼接了起来。 虽然外表未曾改变,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在这个过程当中,必然是混杂了一些别的什么东西作为黏着剂,以维持外表的完整性。 而那些被混杂进来的究竟都是些什么东西……这就很让人觉得意味深长了。 这是怎么……回事? 或许是因为达拿都斯就站在这里,周身那些即便是努力收敛但是也依旧在不断地涌动着的死亡之气刺激了乌拉诺斯,以至于那已经旧日的支配者几乎要侵蚀污染完全的理智有一瞬间的回笼。 我是在做什么? 我为什么成为了现在的这一副模样? 我究竟……是谁? 【啊,这好像是我的失误。】 在他这片刻的清醒之间,有一个声音现实疑惑的“咦”了一声,随后用并不是多么真诚的语气“歉疚”的道。 【我原本以为你也就这样了,但是没有想到居然还能够挣脱出来片刻……也是,不管怎么说,都是二代神明,身上背负着为数不少的法则。】 【不过,也就仅限于此了。】 这个声音愉快的道。 【能够有这片刻的清醒已经很了不得了,但是更多的,你也不要奢求了。】 那个声音突然发狠,带着某种温柔的残酷。 【那么……你的身体就由我接手了。】 【再见,乌拉诺斯。】 “什么……” 乌拉诺斯还没有来得及再去过多的思考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就已经被某种外来的意志强行的灌入,然后彻底的将他的意识压在了灵魂识海的最深处裹藏了起来, 这一具身体新的掌控者像是有些新奇的握了握自己的手,随后抬起眼来,笑眯眯的就要同自己面前的神明打招呼,但是却被达拿都斯拽着修谱诺斯身形敏捷的躲开了。 “你……” 达拿都斯皱起眉来。 那像只是在一瞬间发生的事情,乌拉诺斯脸上的那些肉芽全部都安静的蛰伏了下去,重新恢复成了光洁细腻的皮肤,于是展露出来了一张完整的、英俊的脸。 而包括他身后的那些原本还在张牙舞爪的黑雾,这一刻却全部都安静了下来,乖巧顺遂的就像是什么在地面上匍匐生长的藤蔓。 这可是与它们之前所表现出来的模样毫不相符、甚至可以说是完全相反。 “怎么了?” “乌拉诺斯”笑着问。 “我的身上……有什么不对吗?” 他看上去倒是比之前那副样子更像个“正常”的神明了。 但是达拿都斯的直觉却在向着他疯狂预警,如今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东西”,绝对是某种拥有着强烈的危险性的存在。 他示意修谱诺斯后退几步,自己则是手腕一抖,黑色的镰刀被握在手中。 或许是因为眼前的敌人不是别人,而是乌拉诺斯的缘故,这原本就是由乌瑞亚的残留的灵魂碎片以及神格碎片作为基底所产生的镰刀开始剧烈的震动嗡鸣了起来。 达拿都斯毫不怀疑,只要自己表现出哪怕是一点点的意向,那么他手中的镰刀都会欢快的要去痛饮乌拉诺斯的鲜血。 但是。 达拿都斯冷静的想。 不会是乌拉诺斯的……如今掌控这一具身体的,不可能是乌拉诺斯。 因为他们身上“死亡的味道”不一样。 “你是谁?” 达拿都斯沉声问。 “乌拉诺斯”有些惊讶的扬了扬眉,看着达拿都斯,倏尔一笑。 “你在说什么,达拿都斯?”他问,“我不是乌拉诺斯……又能够是谁呢?” 但是他的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硬生生的在中途打断。乌拉诺斯朝着一旁跳开去,而在他之前站的地方,则是达拿都斯有些遗憾的收回手来,地面上是黑镰留下来的、深深的撞击的痕迹。 “这难道不是我问你的问题?” 达拿都斯“呵”了一声,心头一动,便又朝着乌拉诺斯贴了上去。 “不承认也没有关系。”达拿都斯轻声道,语气听上去温柔、缠绵、隽永,但是话语的内容却是听着都让人觉得不寒而栗,“等到我扒了你身上的这一层皮之后,应该也就可以看见内里……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了吧?” 他的笑容里面带上了几分的血腥的味道,而代表着死亡的灰色雾气也在这一刻骤然涌动起来,朝着“乌拉诺斯”身后的那些黑色雾气涌了过去。 两种不同颜色的雾气相遇,却并没有能够相安无事的相融。正好相反,它们在彼此接触到的那一刻,就像是拥有着真实的生命和自我思维的活物一样,开始对着彼此展开了剧烈的撕扯和啃咬,如同两头真正的凶兽在死斗。 “这可真是……” 被攻击的对象摇了摇头,露出来了一副无奈的、带这些宠溺意味在里面的笑容。 “一只好斗的小狼啊。” “别那样叫我!” 他这样的态度却会让达拿都斯觉得自己被看低了,顿时磨了磨牙,从喉咙当中逼出来了一声低吼。 “不喜欢我这样叫你?”这冒牌的“乌拉诺斯”看上去却像是来了兴致,“但我觉得很适合你。” 达拿都斯的手猛的一握。 “你一直都跟个跳蚤一样的蹦来蹦去,可真是太烦了。” 他这样说着,有死亡的歌曲化作音律和曲谱在身边飞快的流过,随后猛的收束,成为了足够坚实和粗壮的锁链,将“乌拉诺斯”所有可能的退路全部都给封锁了起来。 “这一次我看你往哪里跑?!” “哎呀……这可真是……” “乌拉诺斯”摇着头叹息。 “就那么恨我?非要把我开膛破肚?” 他好声好气,是试图同达拿都斯商量的样子。 “不要这么暴躁嘛。” “收起你那一副惺惺作态的模样吧。”达拿都斯冷笑,“旧日支配者的爪子伸的这么长……我当然是要帮你剁了,再好好教教你,别人的家可不要随便插手进来!” “哎。” “乌拉诺斯”叹了一口气。 “怎么发现的?我还以为自己做的足够隐蔽……” 达拿都斯根本就没有那个闲情逸致愿意听他废话。 被困在“网”中的冒牌货就像是被斩断了一切退路、只能够等待着捕食者的猎物,完全是手到擒来,也再不会出现任何的意外。达拿都斯轻而易举的用镰刀破开了他的身体,一只手伸了进去,接着就从乌拉诺斯的身体里面朝外要拽出来什么东西。 虽然只有一小截,但是却也能够看出来,那大抵是某种生长着黑紫色的坚硬鳞片、像是触手,但是却又要更加的坚硬和粗壮的东西。 从达拿都斯的手臂上燃烧起来了灰白色的火焰,沿着那被他攥住的肢体一路蔓延,朝着之后所连接的躯体冲了过去。 达拿都斯死死的压住“乌拉诺斯”,不让对方逃离:“现在,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于是他面前的外神便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真是漂亮的眼神啊。” 他像是完全察觉不到自己身体上的疼痛,甚至是抬起手来,想要去触碰达拿都斯的脸颊,却被后者毫不留情的拍开。 “好吧。” 他——祂于是有些可惜的收回手。 “这一具身体、这一个身份都没有办法使用了。” “但是你这么有趣……所以我们一定还会再一次见面的。” “下一次,一定要记住我的名字——” “我是奈亚拉托提普。” 是与深渊同源的、意图吞噬你(死亡)的混沌之潮。 闲情(五) 第八十一章 达拿都斯皱起眉来, 重复了一遍那个名字,觉得有些卷舌和绕口:“奈亚……拉托提普?” 他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但是没有听说过却也是正常的,因为对于那些必然会成为自己的敌人的旧日支配者, 达拿都斯实际上并没有多少的了解, 最多也就只是从塔尔塔罗斯还有卡俄斯那里,并不真切的听上那么一星半点。 这样算下来的话,达拿都斯不知道关于旧日支配者们更加具体的信息,似乎才是见一见正常的操作。 而这也正是卡俄斯, 以及几位初始神所希望看到的。 虽然说他们是将达拿都斯的存在看做是能够对于旧日的支配者产生致命的打击的、拥有着绝对的杀伤性的武器,但是却也并不急于那么早就将这样的责任和重担压到达拿都斯的身上去。 一方面是因为, 现在的局势很显然还并没有到达那样的地步, 仅仅只凭借着卡俄斯这一位创世神所建立下来的屏障、以及塔尔塔罗斯时不时的出去帮忙打秋风的行为, 希腊神话的这一个世界还能够保持着安然无恙。 而另外一方面么……则是因为就算是伴生了死亡的法则而生, 但是不可否认的一点是, 即便是时至如今, 达拿都斯作为神明来说依旧还算得上是年轻。 用一个大多数人可能不是那么喜欢听的说法……他还只是一个孩子呢! 这可真的是神tm的孩子。 总而言之,出于种种的考虑, 达拿都斯只知道自己日后的对手将会是那些游荡和生存在空界里面的旧日,但是更具体的,便也就不得而知了。 因为那是终有一日他能够得知的事情,所以显然并不急于这一时。 那一团黑雾在达拿都斯的手中炸开来, 散落到了四周。死亡的歌曲所编织出来的罗网能够封锁旧日的支配者所有的退路,但是看起来却似乎对于化身成为了雾气的这一团毫无办法。 当然实际上,即便是达拿都斯真的将奈亚的这一份意识给留了下来, 并且在此地绞杀, 对于奈亚拉托提普在空界当中的意识也产生不了太大的影响。 甚至于祂本身会使用了乌拉诺斯的身体, 瞒过了世界外侧的卡俄斯和塔尔塔罗斯, 将这一抹意识送到达拿都斯的面前来都是临时起意,在此之前连奈亚拉托提普自己都没有想到过之后祂会做出这样的操作来。 “这是第一次见面。”奈亚同达拿都斯说,“希望下一次见面,并不是在太远的未来。” 还不等达拿都斯说些什么,这一点黑色的雾气也无声无息的消散了,就好像是奈亚拉托提普从来都没有来到过这里一样。 达拿都斯黑着脸掐灭了最后一点在自己面前萦绕的黑色烟气,表情不怎么算得上好。在它看来,奈亚拉托提普的这一系列行为毫无疑问是对与他的一种挑衅和冒犯。 “小塔。”修谱诺斯的声音在他的背后幽幽的响起,“我觉得,我需要一个解释。” 冷汗顿时就从达拿都斯的额头上面滚了下来。 他怎么就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他的哥可是还在这里呢! 以达拿都斯对于修谱诺斯的了解,这件事情他必然是得给出一个解释来……但是怎么解释才好? 达拿都斯感到了麻爪。 因为有些事情……并不是可以告诉给修谱诺斯知道的啊! “我……” 达拿都斯并不擅长说谎,尤其他需要去欺瞒的那个人如果还是自己的兄弟、自己的半身修谱诺斯的话,这件事情对于达拿都斯来说,难度无疑就更要上升了几个阶梯。 但是修谱诺斯还在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他,那一双金色的眼眸在这一刻呈现出来了某一种惊人的压迫感,以至于达拿都斯觉得自己都有些不敢去同他对视,而是目光闪躲的避开了来自于修谱诺斯的视线。 然而修谱诺斯当然不会允许达拿都斯就这样把这件事情给躲过去。他伸出手来,按住了达拿都斯的肩膀,扳住他,强迫他的身体面向自己,同时视线也不可以逃离。 “看着我,达拿都斯。” 修谱诺斯说。 “然后告诉我……刚刚那个,究竟是怎么回事。” 达拿都斯摇着头,意图顾左右而言他。但是修谱诺斯比任何人都要更了解她,所以根本就不会被达拿都斯给带偏,而是一定要得到那个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 “我不能说。修谱诺斯。我不能说。” 如果达拿都斯真的想要动手的话,那么修谱诺斯绝对不可能是他的对手——但是达拿都斯怎么舍得呢? 所以他只能怏怏的看着自己面前的修谱诺斯,小声的与他讨饶:“不要问了,修谱诺斯。” 没有说出来的、但是两个人都彼此之间心知肚明的话则是……放过我吧。 他的这一副样子看着实在是有些可怜,如果是平日里面别的什么事情的话,或许修谱诺斯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许了达拿都斯这样的行为。 但是这一次不同,之前达拿都斯与奈亚拉托提普全部的斗争经过,修谱诺斯可是一点不落的全部都刊载了眼中。 无论是奈亚那能够篡夺一位实力不弱的神明的身体、按照自己的意愿去随意的使用摆弄也好,还是他和达拿都斯之间在交谈的时候隐隐约约的泄露出来的某些消息也好…… 修谱诺斯实际上也并不是真的就要逼迫达拿都斯什么,但是他却极为敏锐的察觉和感知到了,这或许是一个机会——一个自己可以知道,达拿都斯那些迟迟都不敢告诉他的小秘密的机会。 虽然说修谱诺斯曾经同达拿都斯承诺过,如果他不愿意说的话,那么自己也不会逼问,但是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了不是么? 如果达拿都斯的小秘密无伤大雅,那么修谱诺斯自然也不会去窥探属于自己的弟弟的小心思;但是,从达拿都斯之前那长达几百年的、毫无征兆的失踪却是在是让修谱诺斯觉得揪心。 尤其是,他还能够十分清楚的记起,自己当时在冥河边上捡到达拿都斯的时候的景象。 那样一个疲倦的、茫然的、像是一个失去了一切、又漫无目标的游荡在这世间的孩子一样的达拿都斯,是修谱诺斯从来都没有见过的。 在他的印象里面,达拿都斯该是没有忧愁的、快乐的,狂妄也好、无法无天也好,达拿都斯拥有肆意妄为的资本,而绝不该是……他那一日所看到的,像是掉进了河里面之后挣扎着爬了上来,浑身的皮毛都湿透了,蜷缩着瑟瑟发抖的小可怜模样。 这便是修谱诺斯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容忍的了。 所以,他这一次必然要搞清楚……那些发生在自己的弟弟的身上、但是他却并不知晓的,究竟都是一些什么事情。 “够了,修谱诺斯。” 就在达拿都斯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才好了的时候,有一道声音犹如天籁,将他给拯救了出来。 修谱诺斯闭了闭眼睛,难得有些情绪外漏的“啧”了一声,只是再转头的时候,便已经是与平日看上去并无任何区别的模样了。 “见过您,塔尔塔罗斯大神。” 没错,来到这里的正是五位初始神之中最强的深渊之身,塔尔塔罗斯。 但是来到这里的,显然并不只有塔尔塔罗斯一位初始神而已。神明不存在实力不行,所以无论是修谱诺斯还是达拿都斯,都能够清楚的看见跟在他的身后、与他一同到来的尼克斯以及盖亚。 “母神!” 达拿都斯的语气里面都洋溢着欢快,快快的、快快的丢下了修谱诺斯,朝着尼克斯那边疾步走去。 他平日里面断不会做出这样的行径的——但是这一次,就算明知道过去了说不定会被母神又要求变成神话形态,达拿都斯也鉴定的要去尼克斯的身边避难。 因为他实在是招架不住修谱诺斯了! 尼克斯虽然知道达拿都斯这难得的主动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态,但是她也乐得看见达拿都斯主动的凑过来与自己亲近。穿着精致的衣裙的黑夜女神张开双臂来,将已经比她高了不止一个头的儿子抱了个满怀,语气态度亲昵。 “好久不见,我的小达拿。”尼克斯笑道,“我很高兴看见……你长大了,成为了很好的模样。” 修谱诺斯对着尼克斯低头:“母神。” 达拿都斯脚步一挪,站在了尼克斯的身后,尽量的畏缩了自己的身形,让尼克斯可以把他遮起来,而不必去和修谱诺斯正面相对。 ……修谱诺斯几乎都要被达拿都斯给气笑了。 他捏了捏自己的手指,指关节发出来了“咔吧咔吧”的脆响,听着都很吓人。 没关系,没关系。修谱诺斯告诉自己。 狼崽子逃得了一时也逃不了一世,他之后总可以找到时间和机会,同达拿都斯就这个问题好好的商谈商谈。 “刚刚发生的那些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 塔尔塔罗斯看了一眼地面上躺着的乌拉诺斯。 后者的身体边缘冒出来了无数的肉芽,在崩毁之间艰难的寻找着一个维持形态的平衡。 他当然还没有死亡——虽然在乌拉诺斯身上发生的,是如果放在其他任何的生灵身上都必死的局面,但是神灵毕竟还是要与其他的那些脆弱生物不同。还不至于因为这档子事儿就打出gg结局。 “盖亚。” 塔尔塔罗斯不含任何感情色彩的喊了一声。 “你知道应该怎么做吧?” 那同他们一起前来的金发女子身体抖了抖,最后福了福身子,声音有些沙哑:“……是,我知道的。” “乌拉诺斯……就交给我来处理。” “绝对,不会再出现任何的问题。” ※※※※※※※※※※※※※※※※※※※※ 后记: 一段时间之后,达拿都斯和修谱诺斯在冥界得到了乌拉诺斯被割了打入塔尔塔罗斯的消息:) 闲情(六) 第八十二章 乌拉诺斯是盖亚的丈夫、孩子, 是陪伴了她极为长久的时光,几乎已经成为了盖亚生命当中的、举足轻重的一个部分。 盖亚在此前并不是没有察觉到,乌拉诺斯的身上或许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是出于某种心理, 盖亚并不愿意将这件事情宣扬出去, 甚至是欺骗性的告诉自己,假装并没有注意到在乌拉诺斯的身上出现的那些大大小小的破绽。 就算你的身上出现了那么多不对的地方——那又怎么样呢? 盖亚也无数次的在黑夜当中去看着自己床上的另一个人,心想,即便如此, 也完全不能够掩盖他们之间那长久的相伴的时光,以及在这一段时光当中所产生的那些情深意切的相处和欢愉。 所以, 就算只是为了这一点点的能够在回忆当中落泪的幸福, 盖亚也想要帮助乌拉诺斯去隐瞒这些事情。 只要不到那最后的一刻……她都愿意这样自我欺骗下去。 但是现在, 这件事情毫无疑问, 已经不是再能够被掩藏的地步了。当着其他两位初始神的预收、甚至是在创世神卡俄斯都同样在关注这里的情况下, 盖亚需要表现的符合她作为一位初始神的身份—— 并且践行自己作为初始神所需要履行的责任。 “我明白的。” 盖亚福了福身子。 她走上前去, 扶起了地面上的乌拉诺斯。 后者依旧处于昏睡的状态,外神的直接降临终归还是给他造成了不可逆的影响。原本就已经因为污染的侵蚀而产生了一定程度上的崩坏的身体更是不堪重负, 已经是肉眼可见的半边身体崩成了肉芽,并且眼见着还有继续朝着另外一边蔓延的趋势。 达拿都斯急忙伸出手来,一把捂住了修普诺斯的眼睛。 “小塔?” 修普诺斯有些疑惑的“嗯”了一声,不知道达拿都斯这样做究竟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原因。 “别看。”达拿都斯低声说。 那的确不是什么能够被直视的存在, 在乌拉诺斯的身上,污染依旧存在。 与达拿都斯不同,修普诺斯并不具备像是达拿都斯这样的特殊性, 达拿都斯并不愿意让自己的兄长在没有任何的准备之前去接触被污染的乌拉诺斯……因为谁也不知道那究竟会发生什么。 修普诺斯沉默了一下, 随后才了然的问:“是我不能看见的东西?就像是之前你不肯告诉我的那些事情一样?” “我……” 达拿都斯开口正要说话, 却被修普诺斯给堵了回去。 “没必要解释, 也没有必要在我的面前辩解什么。” “如果这是你的决定——你认为不告知给我才更好的话,那么我尊重你的决定。” “毕竟……”修普诺斯轻声道,“你总归是不会做出伤害我的事情的。” “……”达拿都斯深吸了一口气,喃喃的应下来了他的话,“是,当然。” “我怎么会害你……我绝对不允许你出任何事。” “这样就已经够了。”修普诺斯说,“那些其他的事情,知不知道,又有什么所谓呢?” “但是,你要答应我一点,小塔。” “无论发生了什么——无论是神明时候,都绝对不要让你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当中。” 他加重了语气:“答应我,达拿都斯。” 达拿都斯保持着双手捂住他的眼睛、绝不让他看见乌拉诺斯的身体的姿势和态度,但是却久久的沉默着并不回话。 修普诺斯的语气于是便更重了几分,其中甚至是隐隐的带上了几分催促的色彩。 “回答我的话,小塔。”他说,“答应我、对我做出承诺。” 然而达拿都斯却是坚定的摇了摇头。 “不。”他回答,“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但是唯独这个不行。” “不要让我为难……哥哥。” 修普诺斯还要再说些什么,但是却被塔尔塔罗斯给不耐烦的打断了。 “问那么多做什么?既然这注定是你的能力上限所没有办法触及到的隐秘,那么就不要再过多的想要去窥探了。” 他这话可谓是毫不留情,至少修普诺斯便的确是在那一瞬间有些白了脸色。 但是他毕竟是那个修普诺斯,这样的表情变化也不过是一瞬,接着很快便被主人给收敛了起来,重新恢复了与往日相比一般无二的沉着和智珠在握的模样。 “您说的是,这一点上,却是我有些过于的咄咄逼人了。” 他朝着塔尔塔罗斯那边欠了欠身子,退后几步,摇了摇头,示意达拿都斯不需要再捂住自己的眼睛,他不会再去窥探那些自己不应该知晓的隐秘。 至于在修普诺斯的内心深处究竟都是在想些什么……那在场可就没有谁知道了。 而在塔尔塔罗斯的眼中,想来也是没有修普诺斯的身影存在的。他在稍加的训斥之后,便忽略掉了修普诺斯的存在,转而去看向达拿都斯。 “做的很好,达拿都斯。” 塔尔塔罗斯赞许的点了点头。 “看来送你去往世界之外果然是正确的决定,你对于死亡法则的理解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在面对三柱神的时候都可以做到这样的程度了。” “虽然说只不过是临时起意放进来的□□,但是怎么说本体也是那一个奈亚拉托提普。可以占据上风将祂的这一柱□□逼退,想来现在的你即便是站在奈亚拉托提普的正对面,也足以全身而退。” “这样一来的话,倒也可以稍微放心一些了。” 在求生欲的作用下,达拿都斯选择了还是不要去过问……塔尔塔罗斯所说的放心究竟都是什么层面意义上的“放心”。 “那个……”达拿都斯弱弱的喊了一声塔尔塔罗斯,“我能稍微问一下,刚刚那个是谁吗?” 塔尔塔罗斯用那一双像是深渊一样漆黑而又无光的眸子看了一眼达拿都斯。 “那是外神。”他回复说,“是比起旧日的支配者来说,存在的位格要更高的存在。” “并且,与你兑现的奈亚拉托提普,即便是在外神当中也同样拥有着不弱的地位与实力。祂身为一切旧日起源的三柱神之一,如果要找一个等同的类比来让你更方便理解的话……” 塔尔塔罗斯稍微的思索了一番,随后便因为自己将要举的那一个例子而不快的皱了皱眉。 “便与我的地位一般。” 塔尔塔罗斯的话点到这个地步便已经是到此为止,但是达拿都斯细思了片刻之后,有些敏锐的察觉到了其中的含义。 与塔尔塔罗斯的地位一般的话……也就是说,那个“奈亚”拥有的,是不逊色于初始神的力量么? 达拿都斯稍微的权衡了一下自己与面前的塔尔塔罗斯之间的实力察觉,随后意识到,如果真的对上的话,他将会没有任何的胜算。 或许真的就只能像是塔尔塔罗斯说的那样,仅仅能够保证自己一个“全身而退”了。 但是他所追求的,难道就限于此了吗? 这个问题连想都不用想,必然会是否定的答案。 毕竟,如果狼失去了锐气的话,那么又与爬在地面上的狗有什么区别?! 达拿都斯慢慢的攥紧了自己的手指,再抬起头来朝着塔尔塔罗斯望过去的时候,眼底藏匿着一股狠劲。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达拿都斯缓缓的说,“我会努力变的更强的,强到能够满足您和那位大神的期许,可以从容的面对这些不受欢迎的、世界外的来客。” 毕竟,如果作为初始神的孩子、同为二代神的乌拉诺斯都可以被外神污染了的话,那么达拿都斯根本不敢保证会不会有那么一天,修普诺斯也惨遭了外神的毒手。 而那是他绝对没有办法容忍的事情。 从很早以前开始,达拿都斯与修普诺斯之间便已经心照不宣的书写下来了约定。修普诺斯会作为他们两个的“脑”,而达拿都斯则会作为“躯体”去存在。 “躯体”拥有着强大的力量,也理应去保护“脑”的存在。 所以。 没有足够的能力去保护修普诺斯,达拿都斯认为这是自己的失职。 这样的一份懊恼的情绪促使他对着塔尔塔罗斯,提出来了自己的请求。 “您应该是有办法的吧?”达拿都斯问,“能够让我更好的融合法则、拥有更强大的、足以为旧日的支配者也带去死亡之歌的方法。” “请不需要有任何怜惜和顾虑的、将那些方法全部都施加到我的身上吧——我会变强,然后将所有的威胁全部斩杀。这原本也是您对我的要求不是吗?” 他主动请求加练,然而却被塔尔塔罗斯拒绝了。 “为什么?” 达拿都斯双眼瞪的滚圆,看上去是十二分的不可置信。 他根本没有办法理解,自己这分明是再正当不过的请求和理由,塔尔塔罗斯怎的就给出来了拒绝的话语。 “你才刚刚回来,之前的体悟都还没有消化完全,并不急于这一时。” “可是——”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尼克斯便展开了怀抱,将这个已经比自己高出了许多的儿子拥入了自己的怀中。 “不用着急,小达拿。” 她用手轻抚着达拿都斯的后背,是一个安抚性十足的动作。 “等到时间到了的时候,塔尔塔罗斯兄长会通知你的。” “在那之前,先好好休息吧。这些事情都有我们来经手,你无需过多的担忧。” 达拿都斯深深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最后还是抬起手来,回抱住了黑夜的女神。 “好的,母神。” 闲情(七) 第八十三章 既然几位初始神都已经发话了, 这件事情归他们管了,那么无论是达拿都斯也好,还是修普诺斯也好, 自然就再没有插手这件事情的权利、理由和资格了。 在同几位初始神道别之后, 他们便离开了这里,而将剩下的事情全部都交由了那几位说是要处理这件事情的神明负责。 发生在乌拉诺斯身上的这件事情,似乎就这样被有意无意的给忽视了过去——至少在表面上似乎是这样没有错。 如果不是在数年之后,他们得到了从奥林匹斯传来的那个消息的话。 “你刚刚说什么?” 达拿都斯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而他身边的修普诺斯, 也难得的失去了冷静,露出来一副被惊讶到了的模样。 “等等, 你让我捋一捋这其中的关系, 赫墨拉。” “哎呀, 这还有什么需要去特意考虑的?” 这来提供热闹看的女神——也就是他们的姐妹赫墨拉有些急吼吼一巴掌拍了过来, 打在了修普诺斯的后背上面, 接着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同他们道:“这个总结一下不是很简单么?就是盖亚教唆了她的孩子, 直接将乌拉诺斯给阉割了啊!” “嘶……” 作为男性,这一刻无论是达拿都斯还是修普诺斯, 都情不自禁的觉得自己身体上有某一个部位一凉,并且心中隐隐约约的生出来了一种感同身受的情绪来。 这一刻,联想起来当年盖亚的那一句信誓旦旦的“交给我来处理”,达拿都斯就不免的是心头一跳。 好狠啊, 盖亚。 达拿都斯在自己的心底敬畏的想。 这样的操作,根本就不是正常人能够做得出来的——你究竟都在想些什么啊盖亚!这对于一个男性来说的话,简直是比直接杀了他还要来的更加的可怕好么! 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 在达拿都斯的内心深处, 对于盖亚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无法轻易用语言去形容和描述的……敬畏之情。 这是正常能够做出的操作吗?那必然不是啊!不如说根本就想不到还可以有这样的操作吧! 比起达拿都斯满脑子都是“哇靠居然还可以有这样的操作”, 修普诺斯却是有些心下凛然。 “既然盖亚同乌拉诺斯之间已经这样的撕破了脸皮, 那么想来,乌拉诺斯也不可能再好好的待在神王之位上了。” 修普诺斯根本不去考虑,会不会有乌拉诺斯自己能够反杀盖亚,继续坐稳他的神王之位的可能性——因为那是根本不会发生的事情。 且不说一切的神明都不可能是初始神的对手,单单只是存在于子代神与亲代神之间的铁则——子代永远都不可能胜过亲代,都注定了乌拉诺斯与盖亚之间的上下位之分。 因为,子代的神明,其力量和权柄某种意义上来说,实际上都是从自己的父代或者母代那里分割得来的。 而分割了谁的权柄,那么从神明谱系上来说,就按照哪一方来进行划分。 比如乌拉诺斯分割的是盖亚的权柄,所以乌拉诺斯是二代的神明;然而乌拉诺斯与盖亚的孩子们分割的却是乌拉诺斯的权柄,所以,即便他们也是初始神盖亚的孩子,但是却只能够被认为是三代神明。 “所以。”修普诺斯问,“那个在盖亚的一手安排下,阉割了自己的父神乌拉诺斯、并且承继了他的位格、成为了现任神王的……是谁?” 赫墨拉一拍手,面上端的是眉飞色舞、神采飞扬,看上去简直是容光焕发。 很显然,这件事情对于赫墨拉来说,简直是一个大新闻、大乐子,不管怎么看都充满了有趣在其中。 “我保证你们猜不到。” 赫墨拉双手环抱,哼哼着,面上的样子十分骄傲矜贵,像是一只骄傲的小孔雀。 她看上去就差没有开屏了。 “求我啊!求我啊!求求我就告诉你们——” 她的视线落在了达拿都斯的身上,稍微停顿了一下,接着话锋便是陡然一转。 “啊当然,如果达拿都斯愿意变回神话形态给我摸一摸的话,那么什么都可以说——什么都可以告诉你们——” 赫墨拉说一句话,就朝着达拿都斯那边看一眼,话语当中所蕴含的意思昭然若揭,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都不需要达拿都斯对此发表什么意见,修普诺斯已经先一步的帮助他拒绝了这件事情。 “不。”金发的神明一口否定,“这样的想法可以放弃了,赫墨拉。达拿都斯并不是可以被你拿来当做是什么取乐的玩具的、需要去讨好你的神明。” 赫墨拉恋恋不舍的收回了注视着达拿都斯的目光,喃喃自语:“我又没有那样的意思……我只是很喜欢达拿都斯而已!” 她这样说着,忍不住用极为怨念的目光看了——准确的说是瞪了修普诺斯一眼。 “而且你怎么有资格说我啊……你才是一天到晚都将达拿都斯给抑制的死死的,限制他的自由好不好?” “真的要追究起来的话……哈!我还要说你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对于达拿都斯的坏心思呢,修普诺斯!” 达拿都斯别的听不懂,但是这几几句话他还是听得懂的啊。 于是之前还老神在在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达拿都斯飞快的接口道:“没关系,我不介意。” “如果是修普诺斯的话,无论他做什么我都不会介意。” 这话甫一出口,赫墨拉的脸色顿时就黑如锅底,而修普诺斯则是抬起手来,抵在自己的唇边,咳嗽了一声,努力的掩饰自己唇角翘起的微妙弧度。 “你闭嘴!达拿都斯!说正事的时候禁止笨蛋插嘴!” 赫墨拉扭过头来,非常凶的冲着达拿都斯吼了一句。 “……” 达拿都斯张了张嘴,但是最后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将那些话全部都给自己咽了下去。 好嘛,惹不起就惹不起,他总躲得起吧。 达拿都斯这样想着,对着赫墨拉在自己嘴上比了一个拉上的手势,示意他之后不会再说话了。 赫墨拉这才满意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继续去和修普诺斯对线。 达拿都斯:……行叭,我或许并不配拥有姓名。 在一番对线之后,赫墨拉终于还是将事情的真相和盘托出。 “是克洛诺斯——盖亚与乌拉诺斯的小儿子,十二提坦神当中年龄最小的、掌管空间的那一个。” “很奇怪吧,对不对?”赫墨拉问,“因为一般来说的话,肯定还是应该是长子吧?作为最早出生的孩子,成长最为完美,积蓄的力量也最多,是所有孩子当中最强大的——那么能够在自己的一众兄弟姐妹当中脱颖而出,夺到那个位置,这样不管从什么角度看起来,都是完全可以理解并且合乎逻辑的吧?” “但是!” 赫墨拉加重了自己的语调。 “怎么会是克洛诺斯呢?” 她像是在询问自己面前的修普诺斯与达拿都斯,但又只像是在自言自语。 “为什么会是克洛诺斯呢?” 赫墨拉根本不能理解这当中的逻辑。 在她看来,于争夺神王之位的这件事情上,克洛诺斯根本就不存在任何的竞争力才对。 “那就是盖亚属意吧。” 达拿都斯根本不能够理解为什么赫墨拉要在这件事情上面如此的纠结。 “既然你觉得他能力不够,可是偏偏又能够力压自己的兄弟姊妹们,夺得乌拉诺斯的神王神格,那么就只能够是有人在背后帮他了吧。” 而遍观同这件事情有联系的神明里面,盖亚不就是那个最有资格和能力动手的么。 达拿都斯甚至不能够理解赫墨拉究竟都在纠结一些什么。 更何况…… 达拿都斯联想到了自己曾经见过一面的克洛诺斯。 那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的样子。 如果说是那个克洛诺斯最终夺得了神王之位的话,那么虽然会有些吃惊,但是却似乎又是在情理之中的。 “……啧。” 赫墨拉不爽的撇了撇嘴角。 “什么啊,居然被一个笨蛋给比下去了吗?” 达拿都斯:“……我听得到的,赫墨拉。” 他还在这里呢!要说坏话也至少背着他说行吗?! “不过达拿都斯说的到也没错,所以果然还是盖亚在后面动手脚了吧?”赫墨拉碎碎念着,显然对于这件事情百思不得其解,“但为什么,就是他克洛诺斯?” 又或者,换句话说的话就是——在克洛诺斯的身上究竟都有什么他们所没有注意到的点,以至于会让盖亚选中了他? 这个问题尚还没有等到冥神们去探求到一个正确的答案,却是那被猜测的话题的主人公主动的,自己送上了门来。 “……这可真是稀客呐。” 冥河边上,卡戎一只手撑着自己的船篙,懒懒的倚靠在船舷上,略微抬了抬眼皮,看向自己面前的那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意外的到访者。 “就是不知道,新一任的神王来冥府……是有何贵干?” 来人拉了拉自己随身披着的斗篷上的兜帽,露出来了那一双罕有的、烟灰色的眼眸。 “我来见达拿都斯。” ※※※※※※※※※※※※※※※※※※※※ 蟑螂去死呜呜呜 闲情(八) 第八十四章 “你找达拿都斯?” 卡戎忍不住将自己手中的船篙给放了下来, 然后仔仔细细的去打量自己面前的这一个陌生的三代神明——同时也是新一任的神王,轻“呵”了一声。 “冥府与奥林匹斯素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如果您不能够给处理一个合理的解释的话,那么我可不能就这样放您过去。” 卡戎依旧保持着那一个看上去颇有些懒散的姿势, 唇边带着不是多么真切的笑。 “毕竟我多少还算是这冥府的看门神……如果就这样让你进去了的话, 我也不好交代的,对吧?” 克洛诺斯抿了一下唇,但是并没有轻举妄动的就要和卡戎动手。 比起他那已经被“神王”这两个字给彻底的迷晕了头脑的父神乌拉诺斯,克洛诺斯的头脑清醒的很——这或许也是为什么他分明是一众兄弟姐妹当中最小的那一个, 但是却可以脱颖而出,成为被母神盖亚属意、并且最终继承了神王之位的那一个。 脑子是个好东西, 只可惜大部分神明似乎并没有。 “真的不能够通融一下吗?”克洛诺斯低声问, “我甚至并不需要能够进入冥府, 而只要请那一位死神冕下前来一叙就可以了。” 他低声下气, 做足了谦恭有礼的姿态。 “只需要……几句话的时间而已。” 他这样的表现, 倒是比起别的天神来在卡戎这里的印象分好了不少。这一位二代冥神当中的老大哥, 两位初始神的长子低下头来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一位稚嫩的神王,眯了眯眼睛。 “你找达拿都斯有什么事情?” 卡戎问。 他态度上倒似乎是有所松动。 克洛诺斯自然是察觉到了这一种松动。他眼前一亮, 态度语气就更小心了一些的道:“我想要同他了解一些事情。” 顶着卡戎的目光,达拿都斯缓缓的道:“……一些关于我的父神、上一任神王乌拉诺斯的事情。” 卡戎于是就“啧”了一声,缓缓的站直了身体,看向克洛诺斯的目光当中有一种逼人的锐利。 乌拉诺斯的遭遇同双子神有关——这在冥府并不是什么未曾被公开的隐秘。 正好相反, 几乎所有的冥神都或多或少的知道一些,只是大家都极其有默契的将这件事情隐而不宣罢了。 但是,当然, 关于更深一些的隐秘, 就属于不足为外人道也的事情了。那些细节除了当事人之外, 谁也不知晓具体。 又兼有尼克斯的禁令, 甚至是不会有冥神去讨论这件事情,它本该悄无声息而又毫无水花才是。 所以,这消息原本不应该被传出去……克洛诺斯又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卡戎面上笑容不变,但是心底却自有百般的思量。 他决计是不可能就这样放克洛诺斯去见达拿都斯的——在确认对方当真是无害的之前。 卡戎是尼克斯的长子,是其后所有冥神的兄长。他们之间或许谈不上有什么深情厚谊,但是卡戎选择了在这冥河边上,成为冥府入口实际的监视者与管控者,多少还是存了几分的……不希望自己的弟妹们受到伤害的心思的。 虽然说弑神是做不得的重罪,但反过来说,如果不致命,而仅仅只是一定程度上的伤害的话——无论这个伤害的程度究竟都到达了哪一个程度,都不会被判定为“弑神重罪”。 冥神即便是背靠初始神,但是那却也并不意味着就真的没谁敢动他们、伤他们。 尤其是,未曾长成的、尚且还是幼年期的神明……无论对于什么生物来说,都是绝对的大补之物。从各种意义上来说。 便是为了这样的一份原因,所以卡戎也才愿意在这冥河口处看顾一二。 既然无法同母神达成和解,一时之间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够去做什么、想要去做什么的话,那么姑且待在这里帮弟妹们看两眼……也并无不可。 卡戎那时候哪里想过,自己居然会从此之后,在这冥河边一待就是无数个万年。 “你们天神的事情,关我们冥神什么事?” “来找达拿都斯问这些,也太莫名其妙了一点吧?” 卡戎摆出来了一副无赖的模样,打定主意自己今天就要把这一位二代神王堵在这冥河门口,绝不给对方任何可能的机会。 “但是——!” 克洛诺斯终于是急了。 “我要见到达拿都斯!” “那怎么办啊?”卡戎扯了扯自己的头发,懒懒散散的问,“我也是不可能给你过去的呀。” “放轻松点,神王大人,不是说你喊的大声就可以把达拿都斯叫出来的——” 然而卡戎这话不过是刚刚说了一半,就已经被另外的一个声音打断。对方分明人还没有过来,但是声音却已经先一步的传来。 “什么?谁找我?” 随后才跟着走过来的是银发的神明,步伐轻快,高高束起的马尾在身后来回的晃动着,带了些跳脱的意味在里面。 卡戎的脸色一时之间就很不好:“……” 达拿都斯!你这家伙怎么回事! 我刚刚才说不是声音大一点就可以把你叫出来,结果你下一秒就出现在我的眼前?这未免也不给面子了吧?! “呃……”达拿都斯这才姗姗来迟的注意到,卡戎的表情不是多么的美妙,他有些迟疑的问,“怎么了,卡戎?你吃坏肚子了?” 表情未免也太难看了吧? 卡戎:“呵呵,没什么呢,呵呵。” 达拿都斯:“……不,我不觉得。” 至少你那样笑的时候可是一点也不让人觉得安心啊! “我刚刚好像听到有人喊我名字了?”达拿都斯试图转移话题,开始左顾右盼,“谁啊?什么事儿?” 他不提这件事情倒也便罢,眼下这么一提,都市就觉得卡戎的面色更黑了三分。 不是,我又说错了什么话? 达拿都斯百思不得其解,于是便单方面的认定大概是自己的兄弟正在无理取闹。 他决定宽容的原谅卡戎。 “是我想要找你。” 既然达拿都斯都已经出现在这里,那么克洛诺斯当然就直奔他而去。 “嗯?” 达拿都斯扭过头来看向他,在盯着看了一会儿之后,隐隐约约的从自己遥远的记忆里面找出来了一个模糊的印象。 “你是……克洛诺斯?” 他其实并不大记得克洛诺斯这一位空间之神的相貌,但是达拿都斯却能够记住他唯一一次去参加奥林匹斯的宴会的时候,见到的那一双令人印象深刻的烟灰色的眼睛。 凭借着这一双独特的眼睛,达拿都斯愣是从自己已经落灰了的记忆当中扒拉出来了同克洛诺斯有关的那一部分。 在明了了对方的身份之后,达拿都斯的态度就不免的有些疏远了起来:“找我么……” 他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出来了,并且忍不住暗暗的用埋怨的眼神去看卡戎,但是立刻就被后者给瞪了回来。 卡戎双手环胸冷笑,他难道没有想着帮达拿都斯把这件事情给拦下来吗?他难道没有在这件事情上面努力过吗? 结果呢? 既然是达拿都斯自己作死,那么卡戎当然不会予以半分的同情。他拒绝对于达拿都斯现在的情况予以帮助,一边嘟囔着“年龄大了耳朵好像不大好使”,一边若无其事的拿过自己的船篙来,用力一撑,顺着冥河水飘走了。 飘!走!了! 有那么一瞬间,达拿都斯简直有些怀疑自己的神生。 他意识到自己大概已经被卡戎抛弃,将不得不自己面对克洛诺斯这个大//麻烦,于是只好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面容不复之前的轻快,而是带了些愁眉苦脸的问:“你找我?” 克洛诺斯点了点头,朝着达拿都斯伸出手来。 只见在他摊开的掌心里面,露出来了一个半个拳头那么大小的黑晶立方体;而在立方体的正中,则是有一道身影横沉着漂浮在空中,双目紧闭,金色的发像是海藻一样的铺散开来,又因为气流的流动而不断的飞舞。 “这……”达拿都斯不过是低头看了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什么——但是也正是因为认出来了,所以才会无比的震惊,“这是乌拉诺斯?!” 克洛诺斯点了点头:“母神交代我,将他转交到你的手上,封印在塔尔塔罗斯当中。” 作为三代神明的克洛诺斯并没有任何的渠道去知晓,所谓的“塔尔塔罗斯”的真身究竟是什么,他甚至不知道初始神的具体有哪几位以及他们的名讳,而只是单纯的以为那就是深渊监狱的某一个代称而已。 ——比如用来关押乌拉诺斯。 “行,我知道了。” 考虑到乌拉诺斯身上的污染性是有可能传播的,达拿都斯觉得由他亲自将乌拉诺斯带去塔尔塔罗斯那里是合乎逻辑的行为。 他伸出手来,要从克洛诺斯的手中接过那一枚封存着乌拉诺斯的立方体,十二指导后者却在递过来的同时,抓住了他的手腕。 达拿都斯:“?” “你这是什么意思,克洛诺斯?” 克洛诺斯的回答是反扣了手指,在达拿都斯的掌心轻轻的挠了一下。 “你现在有时间吗?”克洛诺斯问,“我想要和你说点别的事情……” “比如,”他迎着达拿都斯的目光缓缓的道,“关于那个叫做奈亚拉托提普的……旧日的支配者。” 达拿都斯的目光猛的锐利:“你从哪里听到这个名字的?!” 克洛诺斯对此的回答是松开了自己的手,冲着达拿都斯笑了起来。 “现在,你愿意和我聊一聊了吗?” ※※※※※※※※※※※※※※※※※※※※ 姜子牙,绝美的画面,无法形容的剧情。 闲情(九) 第八十五章 聊, 都可以聊。 他们之间也的确是需要好好聊一聊。 如果说克洛诺斯带着装有乌拉诺斯的空间立方来这里,还在达拿都斯可以理解的范围之内的话;那么之后从他的口中所吐露出来的、奈亚拉托提普的名字,就足够引起达拿都斯的警惕了。 这并不是一个能够被轻易地知晓和说出口的名字, 甚至是连达拿都斯自己这个已经半只脚踏入了那个世界、 并且已经被预定好了将要在日后踏上那个领域的既定继承者, 都还只是因为上一次的事件当中,才知道了有这么一位凌驾于“旧日的支配者”之上的,“外神”的存在。 莫不是盖亚告诉克洛诺斯的? 这样的想法在达拿都斯的脑中一闪而过,但是很快就又被他给自己否定掉了。 盖亚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的——尽管一度被情感懵逼了双眼, 虽然发现了乌拉诺斯身上的不对之处,但是却也并不愿意揭露他, 甚至还隐隐帮他遮掩。 但是, 那都只是因为发生在乌拉诺斯身上的、至少是被盖亚所感知到的, 只不过是“小小的、可控的不对劲”而已。 一旦乌拉诺斯身上的污染与问题被认为是“足以对这个世界产生威胁”的时候, 盖亚下手的比谁都果决。 她的确是囿于情感没有错—— 但是她也同样是这个世界的初始神, 肩膀上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守卫这个世界、协助自己的父神以及塔尔塔罗斯抵御来自世界外的污染和侵袭, 稳定这个世界的存在,这便是她身为初始神, 所必须做到的事情。 那么…… 既然盖亚并不是将这件事情告知给克洛诺斯的人,那么问题来了。 克洛诺斯究竟是从哪里知道的“奈亚拉托提普”的消息? 达拿都斯皱起眉来。 即便是他也知道,这件事情十分的不正常和重要。 因此,即便对于克洛诺斯的这一次拜访心头有着隐隐的抵触排斥, 但是达拿都斯依旧是十分明事理的点头应了下来。 “好。” 既然有达拿都斯背书,卡戎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任了克洛诺斯进入冥府当中。 横竖是在自己的地盘上……达拿都斯应该也不至于被克洛诺斯给反杀掉吧? 卡戎这么想着。 冥府对于达拿都斯来说不亚于自己家的后花园,几乎没有他没有去过、亦或者是不熟悉的地方。 所以, 要找到一个没有其他神明的、偏僻寂静的地方, 对于达拿都斯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 在一片静谧宁静的黑暗当中, 达拿都斯停下来了脚步, 转过身去,看向克洛诺斯。 “那么,就在这里吧。” 达拿都斯问。 “你专门来冥府找我,究竟是要和我说什么?” “以及,奈亚的名字……你究竟是从哪里听到的?” 克洛诺斯并没有立刻的回答达拿都斯的问题,而只是用一种十分难以用言语去描述的目光盯着达拿都斯看。 那目光十分复杂,其中蕴含着诸多的情绪,一时半会儿根本分辨不清楚。 “……怎么了?” 达拿都斯终于被他看的感觉浑身难受了,于是忍不住先开口询问。 克洛诺斯先是摇了摇头,并没有回答达拿都斯的问题,而是转而说起来了另外的话题。 “我此行来的目的,是想要同你问一问……关于上一任神王乌拉诺斯的事情。” “乌拉诺斯?” 达拿都斯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随后两手一摊,做足了无赖的模样。 “我只是区区一个二代神,哪里会知道关于上一任神王的消息呢。” 他道。 “你找错神了,克洛诺斯。” “我会带着奈亚拉托提普的名字来见你,就并非是毫无调查的、冲动的前来的。” 但是克洛诺斯根本就不吃达拿都斯这一套,只是用那一双色泽奇异的烟灰色眸子死死的盯着点达拿都斯,像是要去捕捉到他的面上每一点最为细微的变动,并且以此作为武器去对达拿都斯进行逼问和攻讦。 然而对于克洛诺斯的话,达拿都斯却根本就不为所动,最多也就是同对方强调和重复:“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不要再在我的身上白费功夫了。” 在这样僵持了相当久的一段时间之后,克洛诺斯不是非常明显的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像是下定了一个什么决心:“不如这样吧,达拿都斯。” “我用一个秘密,来和你交换关于乌拉诺斯的秘密。” “说不定,在听完了我带来的这个消息之后,你舅舅愿意和我透露一些什么了。” 达拿都斯有些不胜其烦——主要是他真的没有想过,克洛诺斯居然会这么的难缠。 明明这小子给人的第一印象应该是精明的不像话才对的! 而在自顾自的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之后,克洛诺斯甚至是根本就不给达拿都斯预留下来任何的拒绝的机会,直接就将自己想要说的那一个秘密和盘托出。 “事实上,自从接任了神王之位后,我就经常能够听见一个声音……有谁在非常遥远的地方喊我的名字。” “一开始只不过是很小声的、断断续续的低语,但是到了最后就变的清晰了起来。” 那个声音是从克洛诺斯将神王的神格容纳进入了自己的身体当中之后才开始出现的,是重复不断的呓语,反复的在克洛诺斯的耳边响起,甚至已经一度的影响到了他正常的生活。 而这呓语的内容…… “全部,都是你的名字。” 克洛诺斯直直的同达拿都斯对视。 “这也是,我会来这里见你的原因。” “……我的名字?” 克洛诺斯的这一段话当中所透露出来的信息实在是过于庞大,以至于达拿都斯一时之间居然有些挑不出来应该先去关注哪一个话题比较重要一些。 “对,你的名字。” 克洛诺斯看着达拿都斯的目光有些复杂。 其实……不仅仅只是达拿都斯的名字。 虽然达拿都斯的名字的确是出现频率最高的字眼,但是除此之外,还夹杂了其他许多无意义的、但是却又足够令人觉得毛骨悚然的笑声。 “你是谁?为什么一直在我的脑子里面说话?” 终于有一天,克洛诺斯再也忍受不了这一种变相的折磨,忍不住发问。 他本该是最为志得意满的时候,被母神看重,得到了神王之位,几乎是瞬间就跃迁到了自己的那数量繁多的兄弟们的头上,仿佛是瞬间就同其他的所有神明之间都产生了云泥之别。 可是这一份愉悦和因为力量以及地位的提升而带来的快乐并没有能够持续太久,因为哪怕是神明,被这样全天候24小时3d立体声环绕重复播放的话,也是会神经衰弱的。 或许是被克洛诺斯这突如其来的问话给惊讶到了,那个声音罕见的停顿了一会儿,又突然笑了起来。 只不过这一次,与之前不大相同的是,比起那种毫无意义的笑声,这笑里面充满了恶意,还有着某一种极为浓郁的、引诱的意味在其中。 “瞧我发现了什么?”对方拖着长长的咏叹调,“居然能够主动的感应、甚至是联系上我……你可真是,非常有这一方面的资质。” “资质?” 这分明应该是夸奖的话语,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克洛诺斯却就是本能的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 那根本不像是夸奖。 “是,资质。”对方声音含笑,“我的确是没有想到,在乌拉诺斯之后,居然这么快就可以再度联系上……” 后面的话像是因为声音的主人意识到了什么,于是将其吞下了肚子里面,并没有再继续说出口;但是仅仅只是先前的那几句话,也已经足够引人遐思。 “我是奈亚拉托提普,简单一些,叫我奈亚就好。”对方冲着克洛诺斯这样自我介绍,“毕竟我们还会相处很长的一段时间。” “希望我们之间,能够和谐的相处,就像是……我同上一任神王乌拉诺斯的相处那样。” “等等!你说乌拉诺斯?!” 克洛诺斯对于自己的这一位父神,并没有多少的孩子对于父亲所应该有的濡慕的情感。神明之间原本就是如此的凉薄,若是说过分亲密了的话才是奇怪的事情。 所以,对于奈亚的这一番话,克洛诺斯更关注的却是……他所提到的那些所谓的“相处”。 克洛诺斯的神王之位完全就是赶鸭子上架,他隐约的察觉到在这之后或许有什么更深的隐秘,但是盖亚却并不愿意告知给他。 眼下似乎找到了一个对于这些有所了解的人,克洛诺斯自然是表现的有些急躁。 “那么急做什么?” 奈亚拉托提普轻笑了一声。 “我们还有很多的时间……日后相处的时光还有很多,并不需要急于一时。” “神王大人。” 他的声音突然远去,无论克洛诺斯再怎么在脑海当中呼唤,也再得不到回应。 克洛诺斯在床上躺了一宿,最终下定了决心。 他要去找达拿都斯。 他必须弄清楚,这一切的缘由。 闲情(十) 第八十六章 克洛诺斯当然不可能将事情的全部过程都告诉达拿都斯。 虽然当上神王的日子并不长, 但是毫无疑问,克洛诺斯已经深谙了某些坐在【神王】这个位置上面,所应该掌握的技能。 比如虚与委蛇和满嘴没一句真话。 说真的, 神王这个位置就理应同“谎言”的法则神格绑定上, 这样才算得上是合情合理、令人信服。 总之,出于某种自己的考量,克洛诺斯将这件事情的真相半遮半掩,缝缝补补的拼凑了一下, 倒也像是一个能够将人给忽悠过去的理由。 达拿都斯皱了皱眉。 他自然是没有办法像是修普诺斯那样,可以从这样的忽悠当中抽丝剥茧, 将在那些弯弯绕绕之下所隐藏的事情的真相全部都给扒出来。 但是他的直觉却也告诉他, 克洛诺斯所说的必然不会是事情的全部以及真相。 直觉系的生物就是这一点特别讨厌, 他们诚然不会像是那些聪明人一样难缠, 但是他们却也并不容易被轻易的欺骗。 如果说, 对付一个聪明人, 你还有可能通过层层的算计和手段,有那么些可能将对方给欺骗过去的话;那么, 面对一个纯靠直觉行事的“笨蛋”,需要去考虑的或许就是要怎么样才可以将对方连带着直觉给一并欺骗了。 说实话,这个可能要更加的耗费脑细胞和难以布局一些。 克洛诺斯此前甚少同冥神打交道,更不要说是在冥神当中也算是独立特行, 并不怎么注意去拉党结营的双子神了。 所以他不知道,隐瞒和说谎在达拿都斯这里读不可能起到作用……似乎也的确是情有可原。 “如果你真的是想要来同我寻求到一些真相、又或者是一点微末的帮助的话。”达拿都斯打断了克洛诺斯的话,“那就不要用这种话欺骗我。” 克洛诺斯被噎了一下, 后面的话都没法继续说下去了。 虽然还只不过是第二代神王的体系, 但是奥林匹斯的诸神们似乎已经与后世那一个最为声名远扬的、由第三代神王宙斯统率之下的神系无限的接近了。 即, 比起更加偏向于看重力量强弱的海神和冥神, 奥林匹斯上的天神似乎要更早一些的步入了更为“文明”一些的社交方式当中。 比如…… 比起力量,他们似乎也同样重视所谓的“交际”,以及背后的“靠山”。 这一点在乌拉诺斯统治的时代当中还并不明显,但是现在,却似乎已经初见端倪。 或许也是因为,从克洛诺斯的时候开始,与神王同一时代的、受到其统治和掌控的都是自己的同胞兄弟姐妹们,而并非像是乌拉诺斯的时代当中那样,因为父辈与自卑之间带阿里的不可逾越的力量上的鸿沟,从而能够更加轻易的进行绝对的统治。 在这样的情况下,会出现“报团取暖”的现象,似乎也并不是多么的难以理解了。 这是克洛诺斯在奥林匹斯上已经用惯了、并且默认了的的法则,但是他现在发现,这在奥林匹斯所盛行的交际方式在达拿都斯的面前,似乎……并不怎么适用。 然而能够被盖亚选中,当上神王,克洛诺斯也并非是那等刚愎自用、独断专行的蠢货——至少现在还不是。 他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态,知道自己如果不拿出一点能够让达拿都斯重视和信服的证据的话,可能对方现在就回直接出手把他给扫地出冥府。 克洛诺斯深吸了一口气,到底也是拥有着这样的魄力。 他将之前重新戴上了的兜帽再一次的扯下,只是这一次,从兜帽下面露出来的不是新一任神王那称得上是俊朗的脸庞,而是小半张几近崩溃了的脸。半透明的肉芽像是软体的虫那样蠕动着,间歇还有些什么东西在从克洛诺斯的脸上“扑簌簌”的朝下掉落。 不得不说,这一整个场面看上去着实是有些惊人。 “你、你这是?” 虽然这一副过于掉san的模样并不能够让达拿都斯感到惊吓,但是惊讶却是肯定的。他瞧着乌拉诺斯的脸,一时之间被震惊的以至于都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好。 “很奇怪对吗?” 克洛诺斯苦笑起来。 “自从接任了神王之后,我的脸就一天天的……变成了这个样子。” 几乎是在观察到这个情况的第一时间,克洛诺斯就知道,这样的情况绝对不能够让其他的任何人知道。 ……即便是他自己的妻子瑞亚,也绝对不可以泄露分毫。 克洛诺斯的直觉在这样对着他示警。 如果被其他人知道了的话,那么等待自己的,绝对不会是什么美好的结局。 克洛诺斯甚至隐隐约约的有一种预感,他的父神乌拉诺斯会被用那样惨痛而又毫无尊严的方式送下王座,说不定就与这件事情脱不了干系。 这样的情况就这么一直拖延了下去,直到在克洛诺斯耳边的呓语开始念叨达拿都斯的名字,而奈亚拉托提普也与他联系上。 不能够再拖下去了,克洛诺斯想,他必须将这件事情解决……再不济也得多少知道点相关的事情,而不是现在这样的两眼一抹黑的情况。 这会让他产生奇怪的错觉来,仿佛自己的这一个神王之位也并不像是他之前所以为的那样高高在上和引人趋之若鹜,而似乎是另有隐情。 基于这样的原因,克洛诺斯不介意稍微的向达拿都斯透露一点——如果对方能够帮助他解决掉问题的话。 克洛诺斯心底的算盘打的那叫一个噼里啪啦响。 而达拿都斯的确也像是他所设想的那样皱起眉来——看来对方的确是对于这一件事情有所了解,自己并没有找错神。 “你有办法的吧,达拿都斯?”克洛诺斯问,“无论是缓解我的情况也好,还是将这件事情彻底的解决掉也好——我相信,你必然是有这样的办法的。” “??” 然而达拿都斯却并不想要这样的信任,他冷漠无情的拒绝了克洛诺斯。 “不,完全没有。” 他真情实感的对着克洛诺斯给出了建议:“我觉得,你还是直接去同盖亚大神把事情说清楚比较好。” 直到现在为止,达拿都斯对于“旧日的支配者”、“空界”以及那些“污染”,都还只是一知半解。 但是这并不妨碍达拿都斯清楚的知道,如果任由“污染”继续下去的话,那么克洛诺斯的情况一定会比现在更加的糟糕。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达拿都斯突然伸出手来,扳住了克洛诺斯的肩膀, “怎么了?” 克洛诺斯并不理解他这样做的含义。 有那么一瞬间,克洛诺斯几乎就要出手反制了;但是他最终还是强行的按捺住了自己,选择了顺着达拿都斯的力道,任由自己受制于人。 “达拿都斯?” 他喊了一声,等待着对方给出一个解释来。 而达拿都斯则是皱着眉,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克洛诺斯的脸。 早在刚刚看见克洛诺斯的时候,达拿都斯就察觉到了某一种无法轻易用语言去描述和形容的违和感。那一种违和感就像是艺术家的脑海当中那一闪而逝的灵感,始终在萦绕不去,但是却又没有办法当真去判别,这灵感的具体意象是什么。 “喂,我说……” 长久的保持着这一个奇怪的姿势,实在是让克洛诺斯感到难受和不解。他尝试着想要侧过头去,稍微的摆脱一些这个姿势,但是却被达拿都斯毫不留情的呵斥了。 “别动。” 银发的神明眉眼微垂,但是从翕动的睫羽之间依旧有些许银色的光泽透露了出来。 “只差一点……明明就只差一点……” 达拿都斯喃喃自语。 “所以究竟是什么给了我这种熟悉感?” “……虽然不知道你究竟都在说什么,但是这样真的很难受,达拿都斯。”克洛诺斯苦笑,“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快一点吧,这个样子很奇怪。” “你别说话,就差一点了!” 达拿都斯皱着眉呵斥。 然而并不等他真的看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却有一道声音从天而降,吓得达拿都斯的手都是一个激灵:“你们在干什么?” 达拿都斯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的就撒开了手,并且后跳了几步,跟克洛诺斯之间拉开了好长一段距离。 “呃……”他转过头去,面上配了笑。 “你怎么来了……?” 来人抬起手来,轻轻鼓掌。 “那是。”他说,“我要是不过来的话,也看不到你都在干什么。” 修普诺斯抬起那一双鎏金色的淹没来,似笑非笑。 “你说对不对?” “达拿都斯。” 闲情(十一) 第八十七章 达拿都斯“咔吧咔吧”的扭过头, 朝着修谱诺斯的方向看了过去。 他很是用力的吞咽了几下口水,这才将“砰砰”狂跳有如擂鼓一样的心跳给按下去。 但是即便如此,在达拿都斯的面上也是不免的带出来了积分的尴尬和无所适从。 咦不对, 我为什么要觉得无所适从? 达拿都斯虽然在心里面这样暗自腹诽, 但是当然不敢真的把这种话说出来——就算是以他的情商也隐隐约约的可以察觉到,如果自己真的敢那么说的话,迎接他的估计并不会是多么他愿意看到的后果。 修谱诺斯的视线在达拿都斯的身上扫了那么一圈儿,倒也没有要在这里就和达拿都斯算账的意思——毕竟那里还有一个克洛诺斯在呢, 修谱诺斯并不愿意将他们兄弟之间那么私密的事情让其他不相干的人知晓。 但是无疑问,他也是绝对不可能允许达拿都斯再这样继续和克洛诺斯相处下去的。 金发的神明动作自然地插//入了达拿都斯与克洛诺斯之间, 以自己作为那一道隔开他们的无形壁垒。 掌管睡眠与梦境的神明一边递给了自己的弟弟一个“你好自为之我们容后算账”的眼神, 一边接过了同克洛诺斯交谈的话柄, 将达拿都斯给飞快的排除到了这件事情的外面去, 仿佛从一开始就和他没有半点干系一样。 “奥林匹斯是位置太小容不下了尊驾了吗, 怎么两代神王都这么喜欢往我们冥府跑?” 修谱诺斯“呵”了一声, 从他的口中吐出来的是与他那光风霁月一样的容貌毫不相干的、有如毒液一样让人头皮发麻的话。 克洛诺斯的胸口起伏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在强迫和劝告自己咽下这口气。 他最终还是完美的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虽然面色不是多么的好看,但是多少也是能够面上有礼的做出告别。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再继续厚着脸皮呆下去叨扰,倒是显得我有些失了风度。” 克洛诺斯道。 “那么, 我现在便告别吧。” 修谱诺斯又是“呵”了一声。 克洛诺斯话说的倒是漂亮又好听,给足了他自己面子;然而实际上,他们都知道, 冥府素来都是三位初始神的自留地, 即便是大地女神盖亚, 轻易也并不能够涉足这黑暗所盘踞笼罩的地界, 更何况只不过是区区一个三代神的克洛诺斯。 就算是他现在还顶着那“神王”之位……但是这不是更可笑了吗,好像冥神和海神真的就对于这突然出现、并且要凌驾于自己之上的“王者”心甘情愿的拜服了一样。 即便是克洛诺斯自己心里也清楚的像是剔透的冰面一样,之前他姑且算是靠着达拿都斯的面子给混进了冥府来;但是只要修谱诺斯当真将他的身份给披露的话,那么绕不得他不会被用些不大体面的方式给赶出去。 那样的话可实在是太丢人了……克洛诺斯宁可选择自己主动离开,这样至少在面子上还能够好看一点。 修谱诺斯不是看不出他的这些心思,但是,如果不是因为克洛诺斯触犯到了修谱诺斯的逆鳞——也就是达拿都斯——的话,那么睡神原本也不是那等的会刻意同他人交恶的神明。 把克洛诺斯逼到极处,对于修谱诺斯来说并得不到什么好处。他从头到尾需要保证的只不过是让克洛诺斯远离达拿都斯而已。 眼下既然已经达成了自己的目的,那么修谱诺斯自然不会再继续去下对方的面子与威风。 “那么,恕我就不送您了。” 修谱诺斯眉眼含笑,然而当真去细细的查看的话就会发现,在他的眼底却是丝毫不含笑意的,反倒如同凝结了寒冰的湖面,在通透下隐藏着危险。 克洛诺斯维系着自己最后的体面离开了。 他不过是前脚刚刚踏出冥府的大门,后脚修谱诺斯就一把揪住了正准备蹑手蹑脚的离开的达拿都斯的后颈衣领,对着自己的弟弟缓缓的露出来了一抹并不是多么明显的笑意。 “你想要去哪里,小塔?” 他语气亲昵,尾音缠绵,一点也看不出来有生气的模样。 但是达拿都斯依旧觉得自己的小腿肚子一直都在抖,那样子,那神态,活像是被猫咪叼住了后颈肉正在瑟瑟发抖的仓鼠。 达拿都斯:弱小、可怜,又无助.jpg. “我和你说过吧,达拿都斯。”修谱诺斯一字一句的问,“不要去和奥林匹斯的神明接触——尤其不要和【神王】接触。” 在搞清楚那所谓的【神王】究竟是什么、拥有着怎样的能力、是否能够对他们造成伤害之前,修谱诺斯都决定对他们的存在保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 自然也就更不允许达拿都斯去接触了。 面对着来自于兄长的指责,达拿都斯嘟嘟囔囔,满是不忿:“又不是我主动去找他的……他自己送上门来的,我只是不小心遇到了而已啊。” 起初声音还很小,显然声音的主人自己也对于没有听兄长的话而感到了心虚;但是伴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像是已经用这样的说法先一步的将自己给说服了一样,变的理直气壮了起来,就连声音都要高上了不少。 “你还有理了啊。” 修普诺斯伸出手来,力道不大的揪了揪达拿都斯的耳朵,权作惩罚——他总归是舍不得对着达拿都斯下手太重。 面对自己空有力量、但是脑子似乎并没有随着力量一起增长的傻弟弟,修普诺斯一只手摁住了自己的太阳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不要把我的话都当做耳旁风,小塔。” “即便是克洛诺斯现在看上去,比乌拉诺斯要好上不少……但是就本质而言,他们都是一样的。危险且混乱,贪婪愚昧,却又偏偏对于这样的自己一无所知。” 尽管并不知道那些背后都有什么弯弯绕绕,但是毫无疑问的一点是,修普诺斯看人看事都当真是准确到了极点。 哪怕是现在这一种并没有多少信息在手的情况下,修谱诺斯却依旧可以直指核心,几乎就已经要触及到了事情的本质与真相。 “……你可以不要那么敏锐的,修谱诺斯。” 达拿都斯嘟嘟囔囔,但是话说到一半却猛然顿住。 他猛的拧过身去,因为动作太急、幅度太大,身后编成了小辫的银色长发在空中划过了一个优美的弧度。 “你刚刚说……和乌拉诺斯的本质一样……” 达拿都斯实际上并不像是在同修谱诺斯说话,而更偏向于是在自言自语。 “对,就是乌拉诺斯……” 达拿都斯明白,自己之前看见克洛诺斯的违和感究竟是在哪里了。 克洛诺斯脸上的、因为某一种外力所导致的污染和崩溃,分明就是顺延着之前乌拉诺斯身上的污染和崩毁继续下去的! 所以这一种污染是传染的吗?源头是什么?总该有一个用来当中中间的转点的“暂寄品”或者“传染源”才对的…… 在乌拉诺斯预言克洛诺斯的身上都有传承的…… 在这当中最能够被联想到的自然是血脉,但是那样也说不通。因为乌拉诺斯的孩子遍布了天空与大陆,与克洛诺斯留着完全相同的血脉的兄姊们也并不在少数,为什么偏偏只有克洛诺斯一个人中招? 一定还有其他的什么相似之处的……某个他并没有注意到的地方……究竟在哪里? 达拿都斯不自觉的咬着自己的大拇指,在某一刻突然眼前一亮。 神王! 又或者,更准确一些来说的话,是赋予了乌拉诺斯与克洛诺斯神王之位的、那一枚神王神格。 神王神格的是以乌瑞亚破碎的神格、残存的魂力与骨血,还有他的死亡和怨愤所共同组成的。因为天神那一脉与他们冥神并没有什么干洗,所以达拿都斯此前也并没有去细想过这中间的事情。 但是眼下,他却不得不开始猜测……那将这些东西黏着起来的是什么?会不会就是导致了这些污染的源头? 这样想着,达拿都斯便足下生风想要去印证他的猜想,但是还没有走出半米就开始惊叫:“疼疼疼!” 只见在他的身后,修谱诺斯的手中正拽着他长长的辫子,面上露出来了一抹泛着黑气的笑容。 “你又打算去干什么?” 修谱诺斯问他。 “我……” 达拿都斯刚打算开口说话,但是却敏锐的意识到这当中似乎有哪里不对,话锋拐了个弯,犹犹豫豫的不肯说话。 修谱诺斯眼神一暗。 “小塔,听话。”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愣是让达拿都斯不敢再乱蹦跶,他愁眉苦脸的去看向修谱诺斯,原本还想硬气的不回应,但是最终却败在了修谱诺斯的眼神下,小小声的回答了他的问题。 “我想去深渊看看……乌拉诺斯。” 在修谱诺斯骤然变的恐怖起来了的眼神里面,达拿都斯的声音越来越小,到了最后几乎都要趋近于无,却还是坚持着说完了。 “我有非常重要的问题,想要当面得到他的回答。” 闲情(十二) 第八十八章 修谱诺斯最终还是妥协了。 就像是达拿都斯并不能够将他怎么办一样……实际上, 修谱诺斯对于达拿都斯的坚持,也是毫无办法。 即便不认同,即便觉得那样危险且不可控, 但是如果真的是坚持的意愿的话, 那么到了最后还是会妥协和尊重。 因为他们都舍不得让对方为难。 如果这是你确实的愿望,是你下定了决心想要去做的事情的话,那么我绝对不会成为你的阻碍,而只会帮助你尽可能的除去那些阻碍, 让你可以尽可能毫无后顾之忧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哪怕我并不认可和赞同你的决定, 但是我不会用自己的意愿去左右和干涉你。 修谱诺斯深深的、深深的, 叹了一口气。 “既然你非要去做这件事情的话……”修谱诺斯说, “那么我和你一起去, 这是我的坚持。” 然而对于修谱诺斯的这一个并不过分的要求, 达拿都斯却并没有一口答应下来。 当然, 他也并不是要反对,只是有些心虚的模样, 眼神四处乱飘,反正就是不去看修谱诺斯。 修谱诺斯多了解达拿都斯啊,毫不夸张的说,达拿都斯就是动一动尾巴, 修谱诺斯都能把他接下来打算做什么给猜测个七七八八。 所以眼见着达拿都斯的这么一副模样,修谱诺斯顿时就挑高了自己的眉梢:“怎么,你有话说?” 达拿都斯被他点明了心思, 顿时就是惊天动地的一阵咳嗽:“我觉得……你不一定能和我一起去……” 对于塔尔塔罗斯必然会给自己宽待和开后门, 这一点虽然面上并没有明说, 但是达拿都斯却是心知肚明。 既然乌拉诺斯的是同空界当中那些旧日的支配者有所关联的话, 那么他想要去见乌拉诺斯的这一件事情便是合理的,达拿都斯觉得自己有把握塔尔塔罗斯会给他大开方便之门。 但是塔尔塔罗斯会不会将这一种宽容同样给修谱诺斯…… 那可就不好说了。 虽然并没有相处太久的时间,但是达拿都斯多少也get到了一点点,关于塔尔塔罗斯的性格。 对方就像是他所化身和执掌的那一片深渊一样,神秘、幽暗而又不可捉摸,无论向里面投下了什么,最终得来的都只会是一片的虚无而已。 但是他当然不可能将这一点现在就同修谱诺斯明说,不然的话他可就是真的别想去深渊里面见一见乌拉诺斯了。 因此,达拿都斯尬笑着假装自己不知道这其中的隐秘。 ——就算是修谱诺斯最终被拦在深渊外面又怎么样呢? ——拦你的人可是塔尔塔罗斯大神,又关他达拿都斯半点干系!就算是要算账……有本事修谱诺斯去和塔尔塔罗斯理论理论啊。 抱有着这样愉快的想法,达拿都斯没有再过多的推拒,而是带着修谱诺斯一起,去拜访塔尔塔罗斯所在的、用于镇守和关押某些并不怎么适合放到地面上的存在的、同时也是对方的神国的深渊。 深渊虽然在外界被传的神秘莫测,但是实际上,深渊距离冥界不遥远,甚至可以说是直接相连。 除开被初始神直接破开空间带入之外,如果还想要进入深渊的话,那么就只有唯一的一条渠道——也就是,通过冥河一路向前,在冥河的尽头,即为深渊的入口。 而要想去那里的话,用走的并不现实,冥河周围无法飞行,所以最好的方式果然就是—— “哟,稀客。” 卡戎大咧咧的岔开一条腿,坐在他那一条小破船上,背后舒舒服服的靠着船舷。 他与达拿都斯平日里交好,比起和其他的兄弟来要更添了几分的熟悉。所以卡戎口中真正的“稀客”,实际上指的是与他并不多么熟稔的修谱诺斯。 “……” 修谱诺斯对着卡戎点了点头,算是回礼——他一直都是这样,足够礼貌,但也像是和所有人之间都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那样足够疏离。 “卡戎。”达拿都斯对着他提出来了自己的请求,“我想找你帮点忙。” “嗯?” 对于他这样郑重其事的拜托,卡戎也换了一副正经一些的表情来。 只是语气依旧是轻松而又不着调的。 “什么事?” “我们想要去深渊。”达拿都斯说,“所以,要借你的船用一用。” 卡戎并没有立刻的就答应下来达拿都斯的话。 他皱着眉站起身来,盯着达拿都斯看了一会儿,随后便挪开视线去,望向了修普诺斯。 “怎么?你也同意?” 虽然和修普诺斯并不相熟,但是只要是稍微的听过这一对双子□□字的,那么便也该一同听过,修普诺斯对于达拿都斯的那过于旺盛了的保护欲与控制欲。 神明当中可是早就有了那等的暗盘,赌这一对双子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会闹翻。 没有谁设想过他们会永远都这样信任彼此、和谐相处的可能。 毕竟大家都是神明,对于神的傲慢与偏执可是再了解不过。他们不相信修普诺斯会甘愿放手对于达拿都斯的掌控,而他们也不相信达拿都斯能够永远都像是现在这样,丝毫不去反抗来自于修普诺斯的这一种束缚。 那一对双子之间迟早有一天会彻底闹翻,决裂的轰轰烈烈,别说是亲密如间的兄弟了,只怕他们到时候,连能够保持表面上的和谐相处都做不到。 ——这天上地下所有的神明,无论神职高低、力量强弱,全部都是这么想的。 而他们也同样默认了,在真的割袍为界分道扬镳之前,达拿都斯会听从来自于修普诺斯的一切命令,并且几乎不会有任何的违背。 所以,既然眼下达拿都斯提出来的是这样的让人觉得荒谬而又不可置信的要求的话,在卡戎想来,修普诺斯不管怎么样,都会想要去制止亦或者是有所表示吧? 他看修普诺斯的这一眼,其中意味也很明显,翻译成预言的话大概就是……你也不管管? 然而要让卡戎失望了,因为当他同修普诺斯对视的时候,却发现那个最有可能制止达拿都斯的这一出异想天开的神明居然再和他对望了一眼之后,朝着他耸了耸肩膀,随后无比平静的挪开了自己的视线。 卡戎:?? 等等,修普诺斯,你那是什么意思?!自己家里面养出来的恶狼就打算这么丢着不管了?你能不能多少负责一些? 在卡戎的内心这一刻充满了波涛汹涌,并且恨不得可以就这样直接冲上去给修普诺斯照着脑袋就来上那么一下。 给我稍微也负起点责任来啊!他在内心咆哮着,只觉得自己的手蠢蠢欲动,几乎就要抑制不住大义灭亲的冲动。 但是最终,这一位所有冥神的大哥、两位初始神真正的长子还是妥协了。 “好吧,我送你们去。” 至少他亲自送人,总比他们两个去想别的一些什么弯弯绕绕方法想要闯进去深渊、结果却反过来伤害到自己好。 达拿都斯顿时就笑嘻嘻的踏上了他的船,像是完全没有看见卡戎那并不是多么美妙的脸色。 “那么,作为我渡你们过去的报酬,是不是多少也应该教我知晓,你们要去深渊做什么?” 卡戎手里面撑着船篙,看那坐在自己背后的两兄弟问。 达拿都斯并不认为这是什么需要隐瞒的问题,因此诚实的回答了他:“去见乌拉诺斯——怎么了?” 卡戎猛的将床停下,回过头去,用非常难以言喻的目光看着他,随后朝着一旁的河岸挥了挥手臂。 达拿都斯:“?” 卡戎:“下去。” 我现在不想带你去深渊了! 闲情(十三) 第八十九章 “……啊?” 达拿都斯有那么一瞬间觉得, 自己能够听懂卡戎的每一个字,但是这些字放在一起组成一个真正的句子的时候,他居然有些听不懂卡戎都在说什么。 又或者说, 是达拿都斯并不想要去理解卡戎的那句话当中所隐隐约约透露出来的意思。 达拿都斯:不, 只要我装作听不懂,那么卡戎就只能够继续送我去深渊! “你还杵在这里干什么呢?” 卡戎一边有些匪夷所思的这样询问着,一边冲着一旁的河岸边点了点下巴,意思很明显, 兔崽子赶快给我滚蛋。 “等等,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会直接送去深渊的吗?!” 达拿都斯抗议。 然而他的抗议注定是起不到任何的作用、也没有办法得到来自于卡戎的愧疚心虚。因为卡戎根本就不吃他这一套, 将拒绝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 “是么?那我现在改变主意了。”卡戎道, “我觉得你还是直接回去吧。” “喂喂……”他要是这样说的话, 那么达拿都斯可就不依了。 银发的神明伸出一只手来要去拍冥渡之神的肩膀, 顺便控诉一下对方的这一种出尔反尔的行径;只是在他的手真的挨到卡戎的肩膀之前, 却被对方巧妙的避开了。 “啊?你问我为什么啊?” 卡戎搓了搓手, 稍微的想了一下,接着猛的一拍自己的大腿。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我以为你去深渊只不过是高兴花儿开了, 至多至多,也就是去见一见塔尔塔罗斯大神……那么这些当然都可以,没有什么问题。” “毕竟我们都清楚,虽然深渊在外界——尤其是在天神那边被传的玄乎其玄, 危险而又阴森恐怖;但是实际上,深渊对于我们来说,是安全的。” 因为塔尔塔罗斯并不会对他们这些二代神动手, 只要不是自己作死的去冒犯对方的话;而深渊当中的那些掺杂了幽冥的空气, 对于天神和海神来说或许是剧毒, 是能够同时腐蚀身体和心灵的猛料, 但是对于冥神来说却是系出同源的存在,还当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正是因为有着这样的前提条件在,所以卡戎之前才会那么爽快的答应下来,要送达拿都斯和修普诺斯去往深渊。 可是现在呢?他都听到了什么? 不省心的家伙居然是要去看被关押的乌拉诺斯的? 这卡戎要是还肯予以帮助那才算怪。 “听我说,达拿都斯。” 卡戎反手控住了达拿都斯的手腕,一拉一拽,扳住了对方的肩膀,强迫达拿都斯看向自己的眼睛。 ……有那么一瞬间,卡戎那一双遗传自黑暗之神厄瑞波斯的深灰色眸子,让达拿都斯联想到了混沌。 “虽然不知道你心里面究竟都在盘算着一些什么,但是,不要去接触乌拉诺斯。” “会被几位初始神共同作出决定,关押在深渊当中,由塔尔塔罗斯大神亲自监管的话……那么乌拉诺斯定然是做下了某种无法被容忍的事情。” “不要去好奇,不要去探究,不要去在意。我们可是神明,还是居于冥府之下的神明,本就不受外界的纷扰。” “只要这世间还存在死亡,你达拿都斯之名便不会暗淡;只要这世间还有谁会闭目小憩,那么修普诺斯便能够与之共存;只要我们脚下的这冥河还在川流不息,那么我便可以跟随着冥河一直流淌下去,直到时间的尽头。” “达拿都斯,我的兄弟,我并不希望你将自己置于危险当中。” 卡戎这一番话,虽然说不上是掏心置腹,但是也能算得上是一句真情实感。 达拿都斯心下熨帖,但是却依旧是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来自于卡戎的好意。 “但是我有必须要去见到他的事情。” 可是这一次任是他怎么说,卡戎都绝不肯再点头了。 他们在这一艘小小的船上僵持不下,相互扯皮,谁也说服不了谁。 最终打破了这一种奇怪的僵持的,是被他们吵到并且没有办法再将这件事情放着不理的塔尔塔罗斯。 “让他进来。”塔尔塔罗斯说,“我会照看的。” 既然是这一位大神亲自发话了,那么似乎也就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了。毕竟那深渊可是塔尔塔罗斯的神国,换句话离死活的话,这深渊,即为【塔尔塔罗斯】。 对于深渊当中的一切,塔尔塔罗斯都将拥有最高的统治权。他都开口允诺说要护佑达拿都斯,那么若是还有谁能够在深渊当中对达拿都斯不利,才是这天上地下独一份的稀罕事。 卡戎这才犹犹豫豫的应了下来。 但是他的问题解决了,新的问题却又出现了。 “——只有小塔进去?”修普诺斯皱起来了眉,这样的安排显然并不能够让他满意,“塔尔塔罗斯大神,我请求您允许,让我和达拿都斯一同前去深渊。” 虚空当中的存在并没有立刻回应他的请求,只是在半晌的沉默之后轻笑了一声。 “修普诺斯哟——”这一位深渊的主人问,“你是在以什么样的身份。什么样的立场,在对着我发出质询?” 与他的问题一同伴随而来的还有铺天盖地的可怕威压,就像是山岳一般的沉重,又像是深渊一样的深不可测和不可窥伺。 这些威压并没有波及到旁人,单单只针对着修普诺斯席卷而去,有如锋针,尖锐且伤害惊人。 修普诺斯抵着这样庞大厚重的威压,但是却依旧是站的笔直,甚至是不肯弯下自己的脊梁。 他抬起头来,额发下的一双眼亮的惊人,像是破晓的熹微晨光。 “我——以达拿都斯的兄长的身份。” 他重复着。 “仅此而已。” 掌管睡梦的主人、地位尊崇的初始神的孩子、二代神明当中的佼佼者……这些苍白的身份,都抵不上作为你的兄长所带来的认同感。 塔尔塔罗斯闻言,便低笑了一声。 那笑声沙哑而又低沉,就像是从喉咙里面挤压出来的一样:“兄长?并不了解自己弟弟的兄长,怎么好意思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知道他离去的时间都在做什么?你知道他身上背负的使命是什么?别的都姑且不说,只论眼下,你知道他坚持来我的深渊见乌拉诺斯,究竟又是有什么要事?” 塔尔塔罗斯的声音里面充满了愉悦的色彩:“你看,你什么都不知道。” “既然如此,又如何敢大言不惭的以兄长的名义,逾越的去妄图施加掌控?” 他一锤定音。 “放弃吧,梦境之子,从诞生的那一刻起便已经注定了,你们之间的道路将再也不会有重叠的时日。” “你们本是不该有所关联的存在。” 那是多么奇妙的事情—— 以死亡的法则相伴而生的神明,居然会拥有了一个双胞的兄弟。 达拿都斯的诞生是被期待着的,尚还在尼克斯的腹中被孕育的那一刻伊始,几位初始神们便察觉到了,这个孩子与死亡的法则所绑定,日后将会成为在空界当中对抗旧日支配者的中坚力量,甚至有可能为一切划上一个句号带来终结。 尼克斯用自己全部的身心与孕育和供给这个孩子的成长,但是伴随着时间一天一天的推移,意料之外的情况发生了。 她所孕育的,居然是罕见的双胎。 在那个将会伴生死亡而诞生的孩子之外,居然还有另外一个神明,在与他共生。 没有谁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又是为什么在此前从未被察觉,唯一能够清楚的便只有,他们现在已经是不可分割的一体,拥有着比这世间的任何存在都要来的更加紧密和亲近的关系。 深渊之下,塔尔塔罗斯的视线落在了修普诺斯的身上,又很快的移开。 你的出生,原本就是一场错误。 从最开始的时候,你们就已经注定,将看不到相同的风景。 “您究竟都在说什么——” 都不等修普诺斯有所表示,却是达拿都斯先一步的炸了。他不可置信的开口询问,表现的比修普诺斯还要更加的激动。 但是塔尔塔罗斯并没有去关注达拿都斯的这一些小情绪,亦或者说,他居于高位已久,所以对于这些都不在意,也不认为那是需要在意的。 “你不是说要来见乌拉诺斯么?别叫了,我带你去。” 那像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原本还同样在船上的达拿都斯就不见了踪影,只留下来卡戎与修普诺斯面面相觑,空气当中充满了尴尬的气氛。 “呃,这看起来是塔尔塔罗斯大神带着达拿都斯去深渊了?” 卡戎绞尽脑汁没话找话,试图打破这一种近乎凝滞了的气氛。 修普诺斯轻飘飘的抬起眸来,看了他一眼。 卡戎以为修普诺斯会发火,会恼怒,毕竟这一对双子把对方看得有多重要所有的神都心知肚明,如今骤然遭到了塔尔塔罗斯的否认嘲讽,想来和捅了马蜂窝也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出乎卡戎意料的是,修普诺斯只是轻笑了一声,面上并看不出什么来,简直是平静的过了头。 “看着我做什么?”修普诺斯问。 “你……达拿都斯……” 卡戎支支吾吾,不知道这话究竟该怎么说。 “嗯?” 修普诺斯挑眉。 “怎么,难道你觉得我会生气?” “是啊,我的确该生气的。但是比起那些,我倒是更生自己的气——” “毕竟如果没有了这双生的关系作为纽带,我和小塔之间似乎的确是从哪个角度都不可能产生交集,不是么?” 卡戎哪里敢应话,而且他隐隐约约总觉得修普诺斯现在的状态似乎……并不是多么的正常。 他的直觉在疯狂的预警,但是卡戎却又想不通,修普诺斯怎么可能带来危险? 说来惭愧,修普诺斯是真的不擅长战斗,比如现在真的打起来了的话,那么肯定是卡戎的胜利。 修普诺斯朝着冥河尽头那拒绝了他的进入的深渊伸出手去,随后缓慢的合拢了五指,像是想要抓住什么东西。 “都被这样说了……” “我似乎,真的需要去努力一些了。” 他回过头去,冲着卡戎露出来一个笑容,周身原本温和疏离的气质像是被风吹过的云雾那样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脚底开始一点一点涌上来的凉意。 卡戎听见这个二代冥神当中向来都是最让人省心和公认睿智的弟弟问自己—— “你说,神王神格,长什么样?” 你说,我去搏个神王当当,如何? ※※※※※※※※※※※※※※※※※※※※ 草这走向和我想的不一样(懵逼) 哥啊你怎么就黑化了你回头啊哥—— 这,就,键盘和角色有他自己的想法…… 闲情(十四) 第九十章 “您这是……要做什么!” 虽然在卡戎和修谱诺斯的眼中, 达拿都斯是突然消失的;但是在达拿都斯的感知里面,那却像是有什么人伸出手来,抓住他的胳膊猛的用力一拽, 随后他便整个的都因为惯性扑倒。 但是达拿都斯并没有面临摔一个狗啃屎的局面, 因为在他真的摔倒之前,已经跌倒在了厚实松软的黑色长袍当中,隔着衣料搀扶住他的那一只手有着滚烫的温度。 达拿都斯抬起头来,便正好同塔尔塔罗斯四目相对。 但是这一刻, 他大抵是丢掉了自己对于初始神全部的畏惧与尊重:“您刚刚都在说什么——为什么要那样说修谱诺斯——” 他的话并没有能够说完,便被塔尔塔罗斯打断。黑发的深渊之神垂下眼眸来看着他, 声音语气尽是凉薄:“我说的有什么不对?” “与你比起来, 修谱诺斯的确是一无是处。” 他猛的向旁边避开去, 原本站着的地方已经出现了一个巨坑。达拿都斯攻击的姿势都还没有撤去, 周身锋锐无匹的杀意却绝对不是在作假。 “即便是您, 也不可以那样说他。”达拿都斯低声道, “我不允许有任何人在我的面前诋毁修谱诺斯。” “也请您,不要将他同我放在一起比较。我们是兄弟, 是彼此的半身,不需要分的那么清楚明白。” “若是没有修谱诺斯,就也绝对不会有站在这里的达拿都斯。” 因为,如果没有生而为神的修谱诺斯长久的引导, 那么曾经是人类的达拿都斯也绝对不可能顺利的度过由人到神的转化期,而是早就已经在法则的洪流当中迷失。 而达拿都斯对于修谱诺斯的那一种毫无保留的信任,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培养起来的。 塔尔塔罗斯皱着眉打量着达拿都斯, 但是并没有再说什么。他看上去并不愿意就这个问题跟达拿都斯纠缠太久的时间, 也对于幼狼那装腔作势的吠叫声毫不在意。 只见他伸出手来, 似是有些倦怠的挥了挥手, 于是在达拿都斯再打算说点什么、亦或者是做点什么之前,他已经隔着一层打不破的屏障,与乌拉诺斯面面相觑。 ……这个发展就是谁都没有料到的了。 在一片有些过分尴尬了的沉默之后,乌拉诺斯笑了起来,并不怀有多少的好意:“瞧瞧,这是谁进来了?” 他原本是毫无形象的坐在地面上的,此刻见达拿都斯过来了,便站起身,走到达拿都斯的面前。 这一下,他们之间便只隔着那一层虽然看不见、但是却又是确实的存在着的壁垒了。 “你怎么会来这里?” 深渊里面并没有光,但是这显然并不会对于神明的视物造成神明影响。 而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所以达拿都斯能够清楚地看见站在自己面前的、乌拉诺斯的脸—— 那或许已经并不能够再被称作是“脸”了,半边的面颊都溃烂掉,但是眼下却已经因为外神毫不留情的抽身离去而再不会有蠕动的肉芽试图修复,也不会有小截的触手从他的面上掉落。 所以,那半边脸如今看上去便是一种诡异的、只要看了第一眼那么就根本不打算再去看第二眼的模样,溃烂、腐败、光是这样瞧着都会觉得几欲作呕,总结来说的话就是有碍观瞻。 达拿都斯告诉自己无视掉乌拉诺斯的脸,而只需要和对方说起自己此行前来的目的就好;可是这却似乎又是一个悖论,因为他来深渊想要见一见乌拉诺斯的原因,可不就是打算问问对方,为什么克洛诺斯的身上也会出现与他相同的崩毁,甚至是还继承了乌拉诺斯身上之前所拥有的污染? 他直觉乌拉诺斯必然知晓这其中的答案。 “因为我有一些想要问你的问题。” “哦?” 乌拉诺斯换了一个姿势倚靠在墙壁上,掀了掀自己的眼皮,朝着达拿都斯望了过去。 这本该是一个风流倜傥的动作,只可惜因为乌拉诺斯如今的皮相已经不复往日的俊美,所以便硬生生的扭曲成为某种放出去能止小儿啼哭的……惊悚片效果。 “为什么我在克洛诺斯的身上,看见了与你相同的污染?”达拿都斯问。 乌拉诺斯在听见“克洛诺斯”这个名字的那一刻,周身的气势都变的可怕了起来,仿佛是一头随时都有可能冲上来、咬断任何生灵脖颈的凶兽。 那委实是极其骇人的景象,即便他如今已经不再是神王了,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依旧是所有天神的起源,是执掌天空的伟大神明。 所以,当他此刻动怒的时候,同样是可怕的、具有魄力和威势的。 这并不因为他失去了作为神王的位格而会有所削减,因为一切的权势和地位都有可能被夺去,唯有真真正正只属于自己的力量,永远都不会背叛。 只可惜,这些对于达拿都斯来说却造成不了半分的影响。 他完全无视了来自于乌拉诺斯的这一种无声的威慑:“你在生气?——哦,是因为我提到了克洛诺斯吗?” “不要提那个名字!” 乌拉诺斯从喉咙当中溢出愤怒的低吼,像是野兽从喉咙当中逼出来的低哑威胁的声音。 如果仇恨值能够评级的话,那么克洛诺斯在乌拉诺斯这里一定是最高等级。光只是作为孩子却胆敢犯上、从乌拉诺斯的手中抢夺走神王的权柄这一点便已经足够克洛诺斯死一百遍也不足惜,更何况——更何况克洛诺斯居然还做出了那等的事情—— 或许是因为联想到了某些于乌拉诺斯来说已经绝对算得上是逆鳞了的事情,他的愤怒无疑要更深了一层。 如果现在能够看到地面上的天空的话,那么便可以惊讶的发现,一整片天空都被笼上了漆黑的色彩,云翳厚重的压了下来,仿佛下一秒就会将一切碾压。 但是,就是在这样的雷霆密布、狂风骤雨的环境当中,却又有着别的变故突生。 那是一只手。 一只从大海当中伸出来的、洁白细腻宛如珍珠一样的手。 这一只手破开了海水,随后从海水当中踏浪而出的是一位拥有着太阳一样的金色长发、玫瑰一样的醉人眼眸的美貌女神。她的美丽很难用言语去描述出哪怕是半分的光彩,只知道如果她笑上那么一笑—— 全世界都会醉倒在她面颊上那两个小小的酒窝当中。 “你想要、从我这里,知道些消息吧?关于……那一位的。” 即便是到了现在,乌拉诺斯也依旧不敢念出奈亚拉托提普的名字,而只是含混不清的指代。 他开口:“你不是死神吗?那就帮我杀了克洛诺斯!” 男人的声音像是毒药:“带着他的头颅来见我……我就愿意回答,你的任何问题。” 闲情(十五) 第九十一章 达拿都斯当然不可能答应下来乌拉诺斯这一种简直是过分无礼了的请求。 事实上, 如果不是因为他和乌拉诺斯之间还隔了这么厚厚的一层屏障没有办法打破跨越的话,那么现在达拿都斯一定是开始使用某些需要被打上马赛克的物理说服手段了。 这个监狱屏障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是保护了乌拉诺斯免遭一顿毒打呢。 达拿都斯盯着乌拉诺斯,看着对方那因为渲染了恶意而面目狰狞的脸, 开始又一次的在自己的内心当中埋怨起塔尔塔罗斯来。 如果修谱诺斯能够和他一起进来的话, 那事情还会这么麻烦吗? 达拿都斯相信,如果是修谱诺斯的话,一定可以完美的从乌拉诺斯的身上套到她想要知道的任何消息。 但是这一种埋怨也不过是内心一瞬间的闪念而已,达拿都斯清楚的知道, 塔尔塔罗斯的决定实际上才是正确的。 这些同旧日的支配者相关的事情实在是不宜被大肆的宣扬,因为祂们实在是拥有着太过于可怕的污染性, 以至于谁也不能够保证, 如果与同祂们相关的消息接触的太多的话, 那么是否会被对方所注意到, 又是否会一个不小心便被沾染。 这也是为什么, 创世混沌卡俄斯与五位初始神并不打算将关于世界之外的那些危险告知给后代的神明们的原因。 如果不能够保证他们拥有确实的、足以自保的能力的话, 那么还不如一开始就将他们彻底的隔绝在危险之外来的更好一些。 即便是这样看上去有些像是井底之蛙,是被关在囚笼里面的无辜羔羊, 但至少是安全的,生命无虞。 神明与法则同生,是世界的一部分。除非哪一天世界毁灭,否则的话, 神明几乎可以一直这样长久的存在下去,享有着这世间最大的尊荣和华贵。 可是活下去是一回事,以一种什么样的姿态活下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至少……被污染, 被种下了种子活下去, 想来并不是什么能够被接受的选项。 如果不是因为达拿都斯的神职与权能实在是太过于特殊的话, 那么达拿都斯本也是不可能知晓这些足以被算作是隐秘的事情的。 所以, 塔尔塔罗斯不允许修谱诺斯的进入,这件事情没有任何的值得去指摘的地方。这是合理的。 达拿都斯从乌拉诺斯这里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但是他却还是多少从乌拉诺斯的态度当中嗅到了些许不同寻常的味道。 “所以你是知道的……” 乌拉诺斯闭口不言,决计不打算让达拿都斯再有能够从自己这里扒拉出去哪怕是一点点口风的机会。 而达拿都斯则是从善如流的换了一个问题。 “那么,我们再说说别的吧。” 他朝着乌拉诺斯伸出手来,手腕上系着的那一根红绳分外显眼。 乌拉诺斯毫不在意的掀起眼皮扫了一眼,顿时便发出了一声嗤笑:“你想让我看什么?看你达拿都斯不知何时像是个小姑娘一样的,还戴上了这种东西?” 他显然对于达拿都斯这种娘里娘气的行为充满了鄙夷。 “你看上去是真的没有半分的印象啊……” 达拿都斯感叹了一声,心念一转,那一根红绳便已经从他的手腕上自动脱落,落在他的掌心中,化作了一把一人多高的黑色的弯镰。 代表着死亡的灰色气流在他的身边盘绕旋转,随后被主人一股脑的全部都注入到了自己手中的武器里面。 那一把漆黑的镰刀顿时便像是被注入了生命一样的活了过来,上面有光华在不断的闪烁着,看着就像是活过来了一样,正在轻缓的吐息。 眼看着达拿都斯连武器都拿出来了,乌拉诺斯顿时就表现出来了警惕的情绪。 但是他的这一种警惕看在达拿都斯的眼中却委实是有些可笑了。银发的神明将自己手中的镰刀那么一递,面上倒没有什么恶感,可是他下一秒所说出的话听在乌拉诺斯的耳朵当中的时候,却似乎要比此前全部的动作和话语还要来的更加的让人难受。 “我假设你还能够记起乌瑞亚。” 那一位曾经也同样为神之子的、本该拥有与神王乌拉诺斯、海皇彭透斯同样的尊贵和权柄的山脉之神。 如果仅仅以神职和权能来划分的话,乌瑞亚才是真正的继承到了盖亚绝大多数力量和权柄的神明。 只是可惜,如今的乌拉诺斯坐镇诸天,彭透斯富有四海,唯有曾经执掌大地、山脉和丘峦的乌瑞亚,别说是在这世间留下些许的踪迹了,甚至是连他的姓名都几乎要从这个世界上面消匿,再无踪迹。 如今若是说出去的话,这诸神之间,又有几个还能够知晓那昔日背负无数山脉的温雅神明。 乌拉诺斯的瞳孔剧缩,几乎都要现场表演一个什么叫做瞳孔地震了:“你说……乌瑞亚?” 他从喉咙里面溢出来了低吼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是被逼迫到了极致的困兽从灵魂当中发出的那一种孤注一掷的威胁。 “你为什么、突然提起、他的名字?!” 在这一刻,他表现的比之前达拿都斯提起克洛诺斯的名字的时候,还要来的更加的激动。 如果说面对强多了自己的神王之位、又将他阉割、甚至是连累他落到了如今这个局面的克洛诺斯,乌拉诺斯还可以表现出冷静和自持的话;那么,在听见乌瑞亚的名字的那一刻,他整个神都像是狂暴了一样,恨不得立刻就冲破面前的这一层无形的屏障壁垒,去揪住达拿都斯的脖子质问。 “我为什么提起他的名字?” 达拿都斯闻言“呵”了一声。 “你真的以为,自己当初杀掉了乌瑞亚的行为就那么的隐蔽而又无人知晓吗?” 达拿都斯问,但是并没有想过真的要从他那里得到什么回复。 “你用乌瑞亚的遗体化作了奥林匹斯的山脉,用乌瑞亚的神格作为基础打造了神王的神格。” “你认为他的魂魄已经破碎,血液已经干涸,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那么便可以自此高枕无忧……你无视了他的怨愤与不甘,将一切都视作理所应当。” “直到这无数个千万年之后的今天,你甚至已经再不将他提起。” “但是。” 达拿都斯松开了手,那一把镰刀却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就掉落到地上。 真好相反,尽管没有任何的外力的托扶,这一把镰刀却能够自主的漂浮在空中,其上闪烁着像是鲜血那样的猩红色的光芒。 “那些被你无视和舍弃掉的东西,混着乌瑞亚破碎的魂魄和怨憎,以一位高规格的神明的死亡作为主体,构筑成了如今我手中握着的……这一把东西。” “对于你们来说,死亡是无形的,缥缈而又不可捉摸;但是对于我来说,死亡是确实存在的,是有如露水和鲜花那样,只需要伸出手来,就能够被确实的握在掌心的东西。” “乌拉诺斯。” “你也是时候,正视乌瑞亚的死亡了。” 乌拉诺斯像是突然之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样,后退了几步,随后靠着——姑且能够被说是墙壁那样的存在,缓缓的软倒了下去。 他曾经与乌瑞亚之间,本也该是相互信任彼此扶持的关系,新生的世界还远不像是后世——甚至是还不像是现在这样的安全,而是充满了风险,即便是神明也很难保证自己能够安全无虞。 在那个时候,他们也一起踏过风浪,也一起走遍千山。 只是昔日能够背靠着背看天上星星的情谊,也终有一日全部都葬送在那毫不犹豫的洞穿胸口的长刀下。 【如果有那么一天的话,能不能帮我问问……就问问乌拉诺斯为什么要杀我,问问在动手的时候,他可否有过犹豫?】 那是乌瑞亚灵魂最后的残响,是他拜托给达拿都斯的请求。 达拿都斯注视着自己面前,像是在一瞬间被人抽去了全部力道的乌拉诺斯,随后淡然的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死神镰刀重新化作了缠绕在他手腕上的红绳,是亲密极了的样子。 “我想——他大抵还是后悔了。” 达拿都斯用手拨了拨红绳。 “这样对你来说,算是一种解脱和慰藉吗,乌瑞亚?” 红绳晃动了一下,随后有一道温润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了起来。 “嗯,我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 “谢谢你,达拿都斯。” “不,这不是什么需要你道谢的事情……” 他和乌瑞亚交谈着,走出了深渊——塔尔塔罗斯实际上并不会限制他进出深渊的自由。 结果才刚刚一脚踢出,冷不丁的一抬头,达拿都斯就看见了自己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的修谱诺斯,表情似乎不是多么的美妙。 “你出来了,小塔。” 但是对方在看见他的那一刻,却又收拢了所有的情绪,甚至还有余韵露出来一抹安抚的笑容,看上去与往日一般无二。 他朝着他伸出手来。 “既然都解决完了,那么……” “我们回家。” 闲情(十六) 第九十二章 修谱诺斯的动作、神态、语气, 这些全部都与他往日里面的表现一般无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看见修谱诺斯朝着自己递过来的手的时候, 达拿都斯却还是感受到了某一种让他不适的、虽然说还达不到毛骨悚然, 但也绝对没有办法昧将其视而不见的违和感。 达拿都斯强行的无视掉了这一种违和感,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修谱诺斯的手中。修谱诺斯低垂下眼眸来,看着那一只毫无防备的被放在了自己掌心当中的手,神色有些莫测。 但是那一种诡谧的眼神很快的便消失不见了, 甚至是谁都不曾发觉到他的存在过。 修谱诺斯抬起眼眸来看向达拿都斯的眼睛,语调轻快柔和的问他:“你要做的事情, 都做完了吗?” “我想是的?” 达拿都斯迟疑的回答。 “那我们就回去吧。” 修谱诺斯对他点了点头, 随后看向一旁的卡戎。 “那么, 就麻烦你送我们回去了。” 卡戎毫无形象的翻了一个白眼:“我说啊, 你们还真的就把我当成是船夫了是吧?” 他虽然这样说着, 但是身体却还是非常诚实的撑动了船篙, 载着达拿都斯与修谱诺斯离开了这冥河尽头。 “下次别来了啊。” 等到他们一前一后的上岸之后,卡戎杵着自己手中的船篙, 懒懒散散的看着兄弟两个。 “冥河也好,还是深渊也罢,可都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 达拿都斯并没有立刻的就对这句话给出回应。 ——开什么玩笑,这种事情可是说不得准的, 指不定就有下次了呢。 他保持着这样高品质的沉默,顿时就引来了卡戎与修谱诺斯的注意。卡戎先吹了一声口哨,随后用有些不可置信的目光去打量达拿都斯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 “你不是吧, 达拿都斯。”卡戎问, “你居然还打算有第二次?” “这……” 达拿都斯眼神有片刻的游移, 但是看上去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卡戎的这个问题的意思。 于是这件事情似乎便一锤定音了。 没错!他就是以后还有这种一言不合就去深渊里面再转上几圈儿的打算! 这个世界上面的很多事情, 都是凡出口则必有灵的,而神明的言语则更是具有这样神奇的效力。 诚然,即便是神明,也有可能满嘴谎话,也有可能做出那等坑忙拐骗的事情来;但是,如果一位神明被认真的要求许下诺言、而他又轻易的背弃了自己曾经出口的承诺的话,那么这一位神明便会遭受到了来自于法则的惩戒。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一条规则在,所以达拿都斯才不敢轻易的开口,去应承下来卡戎那似乎只是无意之间随口一提的话。 答应什么啦!现在要是一时口快“嗯”一声的话,以后可就真的是被戴上了看不见的镣铐在被法则重击的边缘大鹏展翅疯狂起舞了! 达拿都斯拒绝事情朝着那样的方向展开。 可是,他的这一点小心思,无疑被卡戎和修普诺斯给看的明明白白。 要知道,即便生而为神,诸神之间也并非是那样安稳平静的。弑神乃是重罪,但是只要以有心算无心,那么不伤害到性命、但是又能够达成自己的目的的方法可是有许多。 比如……如果足够胆大的话,那么也不是不可以将一位高级别的神明囚禁起来,日日夜夜的汲取对方的血液、神力和灵魂,以此来借助对方的神格去反哺自己的神格、篡夺对方的权柄…… 只要操作得当、同时在整个过程当中都不曾被发现和打断的话,那么等到一切结束的时候,那原本居于低等级的神明便可以成功的鸠占鹊巢,将对方的一切都取而代之。 这样的做法甚至不仅仅只限于神明之间,那些与神明在几乎是同样的时间诞生、但是却并不曾得到法则的眷顾相伴而生、因此并不配被称之为【神明】的怪物们,同样也可以使用这样的方式,让自己登临神位。 所以,并不是说身为神明便可以高枕无忧。甚至于在成长到手中拥有着足够的力量去保护自己、亦或者是得到来自于强者的绝对的庇佑之前,幼生期神明的生存环境反倒是更加的险恶一些。 因为他们的存在即象征着无限的机遇,那是足以一步封神的朝天大道、通天坦途。 在这样巨大的诱惑之前,很少有谁……能够保证自己心如止水,不去为之蠢动。 并不是所有的神明都能够得到来自于自己的父神亦或者是母神的、打从诞生那一刻开始直至成年期为止,都不会放松的庇护。 即便是身为初始神的孩子,同样也会有被吞噬的可能。 毕竟……弑神,可是重罪。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所以这些能够顺顺利利的成长到成年期的神明们,没有谁是真的一无是处的花瓶;正好相反,他们都拥有着走一步看十步的谋划,和丝丝入扣的小心谨慎。 他们绝对不仅仅只是放在那里好看。 ……当然,这样的情况也并不是囊括所有的神明的。 比如几乎要被两位初始神捧在掌心上长大的赫墨拉,比如从诞生伊始便已经拥有了强大到能够将一切打自己主意的魔怪们全部给做掉的达拿都斯。 总而言之。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大环境大背景,所以要发现达拿都斯那堪称是拙劣的隐瞒,实际上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修普诺斯更紧的扣住了达拿都斯的手腕,不给后者任何可能的脱逃的机会。 他转过头去,平静的看向了卡戎:“多谢。——那么,我就先和达拿都斯回去了。” 原本还在蠢蠢欲动想要挣扎的达拿都斯一下子就安分了下来。 修普诺斯很少这样直截了当的喊他的名字,而是用更加亲昵的、“小塔”这样的称呼。 而反过来说,当他会这样喊的时候,基本上也就意味着……修普诺斯他,生气了。 达拿都斯野兽一样的直觉和丰富的求生经验告诉他,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是乖乖的夹着尾巴做神比较好。 卡戎可比达拿都斯要来的会察言观色的多,这既然是达拿都斯都能够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妙的局面,那么卡戎当然是要更加敏锐的感知到问题。 他在心底暗暗咂舌,心想达拿都斯这一次想来是免不了的要吃些苦头了:“嗯……” 他最后还是看在兄弟的情分上,提点了几句:“别太过分了。” 修普诺斯笑了一声:“放心,我知道。” 达拿都斯在一旁近乎于是一头雾水的围观他们之间的对话。 等等?你们在打什么哑谜?为什么我听不懂? 他就保持着这样一种的茫然,被修普诺斯半拉半拽的拖回了属于他们的宫殿。 只见修普诺斯手一扬,厚重的殿门在达拿都斯的身后缓缓的合拢,最终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达拿都斯眼看着修普诺斯朝着自己越走越近、越走越近,直到最后,停在了他的面前,伸出一只手来,擦过达拿都斯的发梢按在了他身后的门板上,阻隔了达拿都斯全部的退路。 “现在,来,告诉我。” 修普诺斯沉声道。 “你为什么一定要去见乌拉诺斯……又和他谈了什么?” 达拿都斯的瞳孔微微放大。 ——难怪他说为什么之前修普诺斯都表现的若无其事,居然连问都没有问一声呢!那不是根本就不符合他平日里面的作风么? 原来全部都在这里等着他呢! ※※※※※※※※※※※※※※※※※※※※ 这边也打一下广告…… 印调,爱歌&月神(因为要去冬cp玩耍所以带点东西)(小声逼逼) 1.《冠位恋爱脑》 字数12w字↑↓,全正文内容+独立未公开番外(1~3w字) 2.《听说月神性别男——明烛天南》 字数未定,不超过10w字吧应该,之前鸽掉的什么星网番外啊娱乐圈au啊现代au之类的,我还想搞一个诸神的真人直播秀…… 比较粗糙和紧急的决定与宣传otz,欢迎讨论,之后别的什么慢慢再筹备商量讨论吧otz,具体qun在wb可见…… 保佑我的作话jj不要夹我(双手合十) 闲情(十七) 第九十三章 不妙, 很不妙。 达拿都斯在心底暗自思忖。 自己与修谱诺斯之间眼下……委实是一个十分危险的距离。 的确,他们之间曾经有过无数次的比这还要来的更加亲密的距离,但是那些时候, 兄弟二人之间并无间隙和矛盾冲突, 所以无论是再怎么样的缩短距离也算不上是危险。 但是眼下的情况可又不一样了。 因为这是第一次,修谱诺斯要枉顾达拿都斯本人的一员,从他那里得到一些什么东西来。 “为什么后退?”修谱诺斯问。 达拿都斯眼皮动了动,好歹是克制住了自己没有对着修谱诺斯翻出一个白眼来。 但是在他的内心, 依旧是在不断的腹诽:你看看你那个架势!我后退完全是出于本能,是完全正确的行为好吗?! 这种话也就在心头一转, 很快便被主人给掩了下去。达拿都斯终归还是不可能对修普诺斯做些什么, 因此面对眼下的情形, 只能够像是被人掐住了后颈皮肉的狼崽那样, 徒劳无力的动了动自己的爪子。 “你不那么咄咄逼人我当然也不会后退嘛……” 达拿都斯小声的嘀嘀咕咕。 “听我说, 小塔。”修普诺斯长长的、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我原本搞碎自己,你应该有自己的秘密, 也并不必非要将自己遇到的所有事情都尽数的告知于我。” “我们的确是双子、是半身,是打从诞生的那一刻起便与彼此的命运交织与共的兄弟——” “但是,即便是同一棵树、同一根枝桠上所生长出来的两片树叶,也绝对不会拥有相同的脉络。” “我接受我们之间会有不同、我也接受我们之间会有分歧——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让和我成为照镜子那样一般无二的想象, 我们是彼此相连又完全独立的个体。” 他迎着达拿都斯懵懵懂懂的目光,一字一顿:“我曾经是这样想的。” 达拿都斯一时之间觉得自己像是明白了什么,但又像是什么都不明白。他觉得自己的大脑像是在那一瞬间被锈蚀并且变的愚钝, 没有办法分辨出修普诺斯话语当中要表达出来的意思。 然后, 他听见自己的兄长道:“但是现在我才渐渐发现, 或许并不是那样。” 修普诺斯收回自己的手来, 伸出手指,在两个人之间的空间虚虚的比划了一下。 “因为有些时候,有些距离,好像真的没有办法弥补和跨越。” “不……” 达拿都斯开始感到了某种惶恐。他明白自己现在应该去说点什么——去解释点什么,否则的话事情一定会朝着某些他完全不愿意看到的方向去发展。 达拿都斯并不愚笨,他知道修普诺斯最想要听到的是什么。 但是,那些能说吗? 那些异世界的见闻、那世界之外的遥远宙海,盘踞在黑暗当中的旧日支配者,防不胜防亦不知从何而来、以及应该如何去抵御的污染…… 无知是愚昧,可很多时候,无知却也同样是保护,而愚昧则是套在其上的屏罩。 达拿都斯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却终归是没有从自己的口中吐出哪怕是半个音节来。 他看见修普诺斯那一双金色的眸子逐渐暗淡,像是漆黑夜幕当中的星辰陨落,再无辉光闪耀。 “达拿都斯。” 这一位梦境之主凝视着自己的兄弟。 “你真的不愿意告诉我,你究竟是为什么要去见乌拉诺斯……以及,又和他都交谈了一些什么吗?” 达拿都斯知道,那是修普诺斯给自己的最后的机会。 可是他总归还是要辜负这样的好意了。 因为,他与乌拉诺斯之间的任何交谈,都不是能够被除了五位初始神之外的其余存在窥伺知晓的隐秘。 “……我不能,阿修。” 到了最后,达拿都斯只能够喃喃的重复着这样的话语,那是连他自己都能够感受察觉到的苍白无力。 “我不能。” 我不能够告诉你,因为我想要保护你。 因为你对于我来说是如此的重要,远胜过这世间一切的繁华与星辰,所以我将不惜一切的去守护你的存在,尽我之力,竭我所能。 修普诺斯于是垂下手去,有那么一瞬间,达拿都斯觉得自己看不懂面前修普诺斯的表情,也看不懂那在对方的眼眸深处骤然掀起的骇浪惊涛。 但是一切的风浪又在最终淡去消弭,修普诺斯转过身,脚步不曾停留的朝着殿内寝宫走去。 “也罢。” 他这样说,然后第一次没有等达拿都斯跟上来与自己并肩而行。 看着修普诺斯的背影,达拿都斯有一瞬间的心悸。 我好像……做错了什么。 他这样想,但是很快又对这样的想法加以否定。 不,我没有做错。 我什么都……没有做错。 ***** 大新闻!大新闻!冥界的那一对双子吵架了! 对于数千年入一日,平淡到近乎于无趣的神明们来说,这毫无疑问是近期最为劲爆的消息了。 因为任是谁都知道,达拿都斯与修普诺斯之间情深义重,简直堪称当代的诸神楷模。 而现在,这兄弟俩居然也能闹翻? 这一条新闻简直是横扫三界,眼下可是再没有比这风头更盛的事情了。 漫长的生命让神明对许多事情都缺乏兴趣,而这又间接的导致了他们一遇到——类似于这样的事情的时候——个顶个的都全部冲在吃瓜的最前线上。 一时之间,无论是奥林匹斯山上的高位神明,还是人间那些依附山野水泽而生的仙子妖精,彼此之间见面了倘若不就这件事情聊上那么几句的话,都仿佛是落了伍、跟不上潮流,是会被嘲笑和看不起的。 “唉……” 达拿都斯坐在海岸边,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外界的谣言虽然夸张,但多多少少也隐着一些真实。达拿都斯与修普诺斯之间固然还没有闹到被传的飞飞扬扬的、要决裂的地步,但是被刻意营造出来的疏离即便是达拿都斯都能够感受到。 ……不,不如说,正是因为往日里面过于的亲密无间,所以都不要太多的动作,而只需要流露出来一点点,都足以被敏锐的察觉到。 像是空气,像是水流,因为一直都在所以会习以为常,而又在失去的那一刻就立刻的不适应了起来。 起初还只是不舒服,仿佛一个原本装备精密的机械或者仪器丢失了一颗虽然细微、但又不可或缺的螺丝,导致了整个仪器运转时候的呆滞。 但是时间一久,那便化作了足以致命的缺陷,有如达摩克利斯之剑,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真正的掉落导致毁灭,并且在那一刻来临之前都要一直保持着惶恐不安的心态。 达拿都斯眼下就处于这样的感受。 他当然知道完美解决这一切的办法,可是那又是达拿都斯无论如何都不会选择的方案。 银发的神明百无聊赖的看着一望无际的海面,半晌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唉……” 愁。 或许是他的叹气声实在是有些过于大了,招致来了某些其他存在的注视。海浪起起伏伏的亲吻着达拿都斯的脚趾和小腿,浪涌起来,又很快退去,如此一来一回,到似是能够稍稍的缓解些许内心的苦闷一样。 终于,在某一个时刻,海水被谁一把掀开,发出“哗啦”的声响。拥有着灿金色的长卷发与玫瑰色眼眸的丽人踏着浪花朝他走来,海浪拍打出来的白色泡沫簇拥着她的脚趾。 “为什么叹气呢?” 对方的圣言婉转,像是百灵一样的动听。 “来。” “笑一笑?” 闲情(十八) 第九十四章 那声音出现的突兀, 就像是它的主人的到来和造访一样,都如此的出其不意,是根本没有料到会发生的情况。 达拿都斯抬起眼眸来, 注视着这一位不速之客, 眉宇间有一瞬间的愣怔。 毫无疑问,站在达拿都斯面前的,是超越了这世间一切的、用言语所能够去描述和形容的“美貌”程度的存在。 即便是神明已经天然的得到这个世界的宠爱,集万千的钟灵毓秀于一身, 个顶个的俊美无俦,但是放在这美人的面前, 却全部都要黯然失色了。 她即为“美”这一个意象的化身——她就是“美”, 这一个词语为了她而诞生, 为了她而被创造。 但是…… 不知道为什么, 达拿都斯却总是觉得自己面前的神明给他带来了深深的违和感。 他具体并说不上来那样的感觉, 但是如果非要用语言去将其描述形容的话, 那就像是在蚌的肉里面埋下了一颗沙砾,亦或者是在一张白纸上面滴了一滴墨水。 虽然说并达不到致命的程度, 也造成不了什么伤害或者是威胁,但是单单只是其“存在于这里”的,这样的事实,都会让人感到了某种莫名的不适。 达拿都斯抿着唇, 因为这样一种直觉预警而谨慎的拉开了同面前神明之间的距离。 那自大海当中走出来的神明顿时就可惜的叹气。 “你这样……可真是无情啊。” 她一边这样说着,一边盈盈的朝着达拿都斯行了一个礼,眼角眉梢俱是笑意, 举手投足之间皆为妩媚的万种风情。 “我是阿芙洛狄忒, 掌管爱与美的神明。” 她弯着眉眼, 同达拿都斯自我介绍。 讲道理, 一般情况下来说,像是阿芙洛狄忒这样的一位超级大美人在面前巧笑倩兮,无论男女,都会或多或少的被俘获和心神荡漾。 然而达拿都斯躲避阿芙洛狄忒却有如在躲避瘟神,他几个纵越拉开了自己同阿芙洛狄忒之间的距离,站在一块略高的礁岩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阿芙洛狄忒,眉头深深的蹙起。 “你……” 达拿都斯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阿芙洛狄忒打断。有如娇艳的玫瑰花一样的女神伸出一根手指来,点了点自己唇瓣,看着达拿都斯的目光当中暗含嗔怪。 “你可真是……”美丽的女神摇着头叹息,“你这样冷漠的举动,可是伤透了我的心。” “居然这么的不假辞色吗?” 但是达拿都斯却是表现的更警惕了,只是在这警惕当中,又多多少少的带上了些不确认。眼前的爱与美之女神的确是容姿冠世,可是在那美丽之下,却又像是还有着别的一些什么,让达拿都斯只觉得心头一跳。 如果非要用语言去描述和形容的话,那大概就像是…… 在怒放的玫瑰花丛下有着腐败的土壤,枝叶投递下来的阴影当中隐藏裹挟着不可名状的恶念。 那不过是一瞬间的闪念,再去看的时候,面前的女神笑意盈盈秋水为睫,金色的发像是撒上去了日光。 她看上去是如此的柔弱、美丽和……无害,甚至是让人忍不住的就生出亲近之感来。 但是达拿都斯却忘不了那一刻的森冷阴寒,他全部的神经都在发出预警,警告着主人远离那个娇艳的美人。 “你为什么离我这么远?” 阿芙洛狄忒笑着问。 “我可是很喜欢你,想要同你亲近呢。” 以希腊诸神的开放风气……这句话甚至已经不能够被算作是暗示,而是一句明明白白的邀约。 并且还是谁也没有办法拒绝的邀约,因为那毕竟是来自于最美丽的女神的邀请。 可是达拿都斯却觉得那一种莫名的危险感、以及让他毛骨悚然的厌恶感变的更加的浓重了。 介乎于少年与青年之间模样的神明咬着自己的唇,维持着同阿芙洛狄忒之间的距离,大脑开始飞速的运转。 是谁?为什么?这一种危险感究竟是如何被带来的?! 拥有着冠世容貌的美神唇角挂着笑意,朝着他走了过来,但是看在达拿都斯的眼中却丝毫不逊色于那些洪水猛兽。他几乎是忙不迭的退后,瞳孔微缩,是随时都有可能触手展开攻击的模样。 于是阿芙洛狄忒便有些惋惜的停下来了自己要接近达拿都斯的脚步。 “你可真是……不解风情……” 她面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但是那一种神态和语气像是曾经也在什么地方见过一般。 灵感在一瞬间击中了达拿都斯,某一个名字几乎是不过脑子的被他脱口而出:“……奈亚拉托提普?!” 面前金发粉眸的美人身形停顿,少倾却是突兀的笑出声来。只是不同于之前那便是无心也三分入骨的柔媚,这一次,从阿芙洛狄忒口中传出来的却是更加偏向于男性的、磁性微哑的嗓音。 “你认出来了?” 奈亚问。 “这可真是太有趣了……你果然不会让我觉得无聊和失望啊,达拿都斯。” 达拿都斯却是全身上下都紧绷了起来,像是一只炸起来了自己所有的皮毛,时刻准备着发动攻击的恶狼。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达拿都斯一边询问,一边就想要发出预警——几位初始神无论是谁都好,只要能够来将奈亚拉托提普这个不知道走哪一条路给偷渡进来的、病毒一样的家伙给驱逐出去就好了。 但是下一秒,达拿都斯就脸色突变。 而与他难看至极了的脸色形成了强烈对比的,则是来自于奈亚的大笑声。 “发现了吗?你已经没有办法将消息传递出去了。” 没错,奈亚拉托提普将这周围一片的空间全部都封锁了起来。 他拥有着堪比初始神的力量,如今的达拿都斯尚且还不是他的对手,自然也就没有办法突破来自于奈亚的封锁。 阿芙洛狄忒是乌拉诺斯的**落入海中之后,所化形而出的神明。 相比于失去了神王神格之后也疫病的失去了同旧日支配者之间联系的乌拉诺斯,作为他还身负着来自于外神污染是的身体一部分,阿芙洛狄忒无疑是更加适合奈亚将自己的一部分意识送进来这个世界里面而不被察觉和拦截的媒介。 “当然是为了来看看你。” 奈亚并不在意来自于达拿都斯的抵触和抗拒。既然结界已经布下,杜绝了被初始神乃至于是创世神发现的可能,那么他自然可以肆意的使用自己的力量。 而达拿都斯也将像是那笼中的鸟雀一样,无论再怎么样努力的振动双翅,也没有可能任何逃脱的可能。 这样的认知让奈亚拉托提普觉得愉快,甚至是在眉眼间都带出来了一些。 他长腿一迈,缩地成寸,下一秒就出现在达拿都斯的面前,伸出手去扳住了达拿都斯的下巴,凑近要看他的脸。 达拿都斯当然不可能这样乖乖就范,但是在他要有所挣扎之前,无数或大或小的触手从奈亚的身后窜了出来,将达拿都斯七手八脚的按住,方便了奈亚的动作。 “死亡的君主……没有想到,在这万千的世界当中,居然真的可以诞生你这样的奇迹。” 他的手指上滑,沿着脸颊摸到眼睑,几乎要触碰到达拿都斯的眼球与虹膜。 “你或许可以杀掉我……这样一想,现在就在这里将你除去,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吧?”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达拿都斯猛的睁大了眼睛。他的目光越过了奈亚拉托提普的肩膀,落在了他身后的那一片虚空当中,就仿佛那里有什么奈亚拉托提普看不见的存在一样。 “……这一招拿来骗我可是没有用的哦。” 奈亚道。 然而达拿都斯并不是在忽悠他。 在达拿都斯的眼底,倒映着一段段流动着的乐谱和音符,那是死亡的奏歌。 他像是被蛊惑了一般的张了张嘴,眼底一时之间甚至是忽视了奈亚拉托提普的存在。 “……” 银发的神明很小声的,说了一句什么。 “嗯?” 那声音实在是太过于细微,以至于即便是奈亚也没有听清。 外神于是低下头去,凑到了达拿都斯的脸颊边,想要听清楚他都在说些什么。 然后、他听见了达拿都斯带着些狞笑的声音。 他对祂说—— 你、完、了。 不等奈亚对此做出什么反应,就听见从自己的耳边传来了音爆声。死亡之河骤然断流,不成曲的歌调也在断断续续的响起。 原本遏制住了达拿都斯的那些触手寸寸断裂,再不能够成为封锁达拿都斯的阻碍;但是他却并不打算借着这样的机会去逃离,正好相反,达拿都斯几乎是打定了主意要将奈亚的这一尊分//身强行截留在这里。 再不会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他不能联系到几位初始神,即证明了奈亚创造的这一层屏障当真是完美无缺—— 那么,奈亚拉托提普的本体,也同样无法接受到这里的消息! 不趁着这样的机会出手要他命,达拿都斯都觉得对不起自己的神职。 “既然来到了我们的世界,那么你也就将这一具分//身留在这里吧!” 给他去死! 闲情(十九) 第九十五章 这样的事情发展, 是奈亚拉托提普从来都不曾想过的。 诚如达拿都斯之前所猜想的那样,这一具以乌拉诺斯原本的躯体的一部分所成长衍生出来的神之身,从最开始便已经与“污染”系出同源。 祂的确会是秉持着这一个世界当中的法则而诞生的爱与美之女神没有错, 但是另一方面, 祂却也是被旧日的支配者所同化侵占的一部分个体,像是病毒、漏洞亦或者是依附着生存在这个世界上面的bug那样的存在。 【阿芙洛狄忒】本该被留存,成为日后外神打破了那一层由卡俄斯费尽心力、塔尔塔罗斯常年镇守的世界之外的屏障的最大助力,是从内而外捅出去的那一把刺刀。 但是, 当遇到了达拿都斯的那一刻,奈亚便决定将原本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计划全部都弃之不顾。 祂原本便是肆意妄为的混乱邪恶的性格, 就算是有那么几份计划, 在和自己的预约和兴趣比起来也将会变得不值一提。 奈亚拉托提普知道达拿都斯存在的特殊性和唯一性, 这原本就让祂对于达拿都斯充满了兴味;再加上之前的那一次见面, 达拿都斯简直是给耐压留下来了深刻的印象。 那么, 为了自己的这一份趣味, 奈亚不介意将手中这一枚原本应该算是至关重要的棋子拿出来。 入侵其他的世界虽然也很重要,但是那只是对于旧日的支配者来说而已。 作为凌驾于旧日支配者之上的、享有着“神”之名的外神, 奈亚拉托提普对此实际上并不是特别的在意和注重。与奈亚拉托提普同位格的莎布.尼古拉斯与犹格.索托斯对此就丝毫不以为意,三柱神当中,也海藻油奈亚(因为无聊)所以在这一道上兢兢业业。 对于奈亚拉托提普来说,“有趣”显然才是最重要的、是应该被摆在首位的。祂的生命漫长而又不可溯源, 如果再连“有趣”都失去了的话,那么再继续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但是,即便奈亚拉托提普在自己的心里面做过种种的预案和可能, 在祂的那些设想当中也从来都没有过, 自己会如此迅速的就被达拿都斯给揭穿了身份, 甚至是当场反杀的情况。 还以为只是一个单纯的笨蛋呢……现在看来, 倒像是祂看走了眼。 金发粉眸的女神外表在死亡的律令下被粉碎,从其中出现的是一团黑紫色的,虚无缥缈像是雾气一样的东西。 那些雾气渐渐的抽象出来了类人的形状,但是在头颅的部分却是张开的、像是鞭子又像是肉质的藤蔓一样的东西;祂也并没有手,而是张开的、乱舞的触手。 这可就同“爱与美”……毫不相干了。 “居然可以把我逼到这个地步……太让我惊喜了。” 奈亚含笑道。 “我发现,我似乎更喜欢你了哦?死神大人。” 但是达拿都斯听到了他这样的话,顿时却是一阵的恶寒。 毕竟,得到奈亚拉托提普那不知道几分真心几分期满的喜爱,他并不认为是什么值得感到高兴的事情。 不如说,那反倒像是一种黏在自己身上的、并不喜爱的东西,除了恶心或许再不会有其他的感觉。 “这就是你原本的样子吗?” 达拿都斯不过是看了一眼奈亚拉托提普,便飞快的低下头来。有两行殷红的血泪顺着他的脸颊流淌,有星点蹭到了鬓边银色的发上,于是看着便有一种凌虐的美感。 “啊呀,被伤到了吗?” 奈亚拉托提普轻声的感叹着。 “我好心疼啊。” 只是祂的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从祂的语气当中,却是很难听的出情绪来,可见这也不过是嘴上那么一说而已。 “可怜的孩子。”奈亚叹息着,伸出手来像是想要捧住达拿都斯的脸,“不要随随便便的就直视我……这一个小小的教训,多少也可以让你长点记性吧?” “……是么?” 祂听见自己面前低着头的神明这样轻声问。 而下一刻,只见达拿都斯猛的抬起眼来,原本应该是银色的鲜亮眸子周边滚了一圈的金边,看上去像是月轮鎏了一圈金色的日冕。 奈亚拉托提普猝不及防之下同他对视,只觉得那一道金光就像是一柄锋锐的利剑一样,直直的刺入了祂的精神体当中,毫无防备之下顿时就从口中溢出来了一声闷哼。 “那么,我也给你一个警告吧。” 达拿都斯一只手捂住自己单边的眼睛,鲜血还在从他的指缝当中溢了出来,滴滴答答的洒在了地面上。 然而他却像是根本就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一样,垂下手来,黑色的镰刀在手中乍然浮现。 掌管死亡的君主面上露出来了一抹狰狞的笑:“也不要、随随便便的、就想直视我!” 那是被修谱诺斯分离出来、赠送给他的力量。 任何妄图用精神攻击的手段去对付达拿都斯的存在——无论是人类也好,还是神明也好,亦或者是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存在也好—— 在真的触及到达拿都斯的精神体之前,都必须先过了修谱诺斯的这一关才行。 而眼下,无疑便是奈亚拉托提普被修谱诺斯遗留在达拿都斯的灵魂当中的力量反刺,眼见着是受了不小的创伤。 如果有别的什么人在这里,知晓了发生的这些事情的话,定然是会震惊的吧。 因为,旧日的支配者——以及在祂们之上的更高一个级别存在的外神,比起正面的直接对战,更加擅长也是更广为人知的手段,便是影响其他生命体的精神与灵魂。 无穷无尽的呓语,来自世界之外的污染,仅仅只需要听到只言片语亦或者是看伤那么一眼,轻则陷入疯狂,重则死亡、或是整个身体连带着灵魂都一并扭曲,成为无法自控的怪物。 可是眼下,在这一种涉及到精神和灵魂层面的对战上,输掉了的却居然是那一个奈亚拉托提普,即便是在外神当中也拥有着至高无上的、不可被替代的力量、地位以及起源之位的三柱神之一。 即便站在这里的奈亚不过只是一个分//身,可是将祂击溃的,也并非是修谱诺斯本尊,而仅仅是他留存在达拿都斯灵魂当中的一份力量啊。 这么一想的话,修谱诺斯似乎都变的可怖和深不可测了起来。 但是这样才对,这样才合理。 既然是与罕见的死亡之主双胞而生的神明……又怎么可能平平无奇。 达拿都斯喘了一口气,即便是有着来自于修谱诺斯的力量的帮扶,但是也依旧是对他有着不小的影响。 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举起了自己手中的镰刀,毫不犹豫的朝着奈亚拉托提普砍了下去。 给爷去死!! 死神镰刀没有受到任何阻碍的、轻而易举就劈斩开了奈亚拉托提普的身体。四周那原本遮蔽住了这里的屏障骤然消失,与外界的联系被重新建立了起来。 几乎是在那屏障消失的一瞬间,奈亚拉托提普出现的气息顿时就引来了初始神的瞩目。 只是在他们赶到之前,奈亚却是用尽了自己最后还能够行动的力量,一把拽住了达拿都斯的手腕。 “我承认,是我小瞧你了,居然被这样反将一军。” 祂的身形骤然崩溃,但是黑紫色的雾气却并没有消散。正好相反,那些雾气内卷了起来,不过是须臾间就成为了一个在达拿都斯的面前铺开的巨大漩涡。 从那漩涡当中伸出来了无数由黑紫色雾气所汇聚而成的手,拽住了达拿都斯的手腕、肩膀、小腿、脚踝……以及其他的一切能够被抓的地方,生拉硬拽的要将他朝着那漩涡里面拽去。 “我将要从这个世界里面离去,想来之后,这一道【暗门】也将再也无法被使用。” “但是就这样舍弃掉一个很好用的【暗门】,我觉得挺可惜的……” 奈亚拉托提普这样说着,那些黑色的雾气在他的面前不断扭动,隐隐约约是一个笑容的模样。 “所以啊……”奈亚拉托提普拖长了自己的语调,“你不如,和我一起走吧?” “世界之外的宙海和星空,如果我做出邀请的话,你是否愿意和我一起去看看?” 祂情深意切,然而达拿都斯却是冷笑了一声:“你做梦。” “我倒是更希望,你可以赶快从我们的世界滚出去!” 他眉眼含煞,话语之间都匿着冷锋。 “这样啊。” 奈亚拉托提普叹息了一声。 “那我就只好采取一些不是多么被欢迎和接手的方法了哦?” 那漩涡骤然扩大,一下子就将达拿都斯给吞了进去。 “这是我的邀请。” 一片虚空当中,达拿都斯听见耳边传来了奈亚的声音。 “而且,我也不允许你拒绝。” 天路(一) 第九十六章 达拿都斯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坠落。 那像是根本没有一个确定的底端的、深不见底的洞穴, 尽管黑暗并不会影响到神明的视野,但是因为所见的全部都是一成不变的景色,所以依稀会给人一种“并没有任何的变动产生”的, 这样的错觉来。 如果不是因为耳边还传来着“呼呼”的风声的话, 那么达拿都斯估计都要以为,时间被什么人给强制的按下了暂停键,以至于周遭的一切都保持了静止的模样了。 但是事情并不是那样。 他在坠落——从并不知道哪里的虚空,朝着无限的地底坠落。 达拿都斯开始思考, 眼下的这一切究竟都是怎样发生的。 最近的记忆当然是与奈亚拉托提普之间的战斗,接着顺着向后推, 便是他在成功的捏死了耐压的那一个□□之后被对方反将一军, 给坑到了这个世界里面来的悲伤故事。 修普诺斯……会生气吧? 模模糊糊当中, 达拿都斯这样想着。 不告而别、将自己弄的身处险境、而且还让下落不明…… 再加上他们似乎原本就还处于冷战的时期里面。 这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 似乎全部都是足以引起修普诺斯的愤怒, 最可怕的是现在居然还全部都堆在了一起炸给修普诺斯看, 达拿都斯怀疑他的兄长说不定会引发一波的触底反弹。 不过,就算是要垂着脑袋乖乖的在修普诺斯的面前听他数落, 那也至少……得先能够回去对方的身边再说。 达拿都斯反转了一下手腕,扯了一下嘴角。 而非常悲伤和抱歉的事情是,即便是到了现在,达拿都斯都还没有看出来, 自己的这一个下落究竟什么时候才是一个头。 他终于决定不能够再坐以待毙了。 原本松松垮垮的束在手腕上的红绳伴随着主人的心意,柔顺的滑落到了他的手中,成为了漆黑的一人多高的锋锐镰刀。达拿都斯眼睛的偶不眨一下的, 将手中的镰刀狠狠的朝着一侧劈砍了过去, 并且在意料当中的, 的确砸到了什么东西。 达拿都斯于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放下了半颗心。 他的感觉并没有错,在这一个他一直下落的通道当中,的确是充盈着数量庞杂到让达拿都斯都觉得有些庞大了的死亡气息。 所以,达拿都斯便也就王子大胆的猜测,他或许可以利用自己对于死亡与众不同的掌控权,将那些死气全部都视为“实体”,借由这样的方式去拜托自己眼下的窘境。 而事实证明,这样的方法看上去的确是可行的,以死神镰刀作为中间连接的媒介,达拿都斯成功的引动了这一跳通道当中那些原本并不是多么的听话与服帖的死亡气流,并且将它们按照自己的心意化作了细长的锁链,得以稳固住了身形。 “是被奈亚那家伙给卷进了一个新的世界里面吗?” 达拿都斯握了握自己的手,看着张新娥那些脉络若有所思。 他曾经被塔尔塔罗斯送去过别的神话世界当中,所以对于眼下的情况,多少还是能够顺着以前的经验猜测到一些。 他毫无疑问是来到了一个不曾造访过的世界里面,而在这里,同样也拥有着秉持了法则而诞生的神明。 甚至于…… 在这里,有与他一样的,与死亡的法则相伴而生的神明。 但是对方看上去并不是达拿都斯这样的、能够裁决神明生死的死亡之主,而只是掌管着一切亡灵的冥府的主人。 否则的话,达拿都斯根本就没有可能在对方的地盘、对方的掌控下,还掠夺走死亡作为自己的力量。 在飞快的思考完这些之后,达拿都斯才有功夫迟钝的意识到,他刚刚在思考的是一些原本被以为永远都不会——或者说,不该是由他来思考的事情。 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修普诺斯不在的话,很多事情他都不得不去学习……也的确是,因此而成长了许多。 而他这样毫不掩饰的去掠夺死亡之气的行为,很显然也是惊动了这里的主人。就像是将一滴墨汁滴到了水中、然后晕染出来了一副独一无二的侵世画卷一样,四周那无尽的通道也在一阵的抖动之后褪去了色彩彻底隐于幕后。 再一次展现在达拿都斯的面前的,是一道巨大的门扉,两侧的门柱上面镂刻着巧夺天工的图案,而在门的正面上则是凸起的浮雕,描金绘彩,好不壮丽非凡。 在那一扇委实是有些过分的宏伟和惊人了的巨门之下,则是无数堆积起来的皑皑的骨骸,脚下踩踏的那一层厚厚的白色“沙砾”想来是白骨风化之后遗留下来的骨粉,表征着死亡的荆棘静默的被种植在门前,是别样的“观景植被”。 没有人出声,没有人动作,达拿都斯甚至是能够清楚的感知到,这一片空间当中除了自己之外,再没有其他的第二个活物——不过,是否有别的什么存在隔着空间在遥遥的注视着这里,那就不好说了。 达拿都斯“啊”了一声:“这个意思是……要我把门推开吗?” 他自然是不会得到任何的回应。 达拿都斯于是便有些苦恼的皱起眉来:“居然完全不给予回应吗?……我说,你未免也有些太过于冷淡了吧?” 他的这一番话不知道就究竟是哪一个词语刺激到了那一位暗中注视和掌控这里的神明,达拿都斯一时之间只觉得自己身周的温度似乎是要更加的冰寒了几分。 而似乎是为了给他点教训——亦或者说使眼色看看,只见从那一扇紧紧的闭合着的大门的旁边,悄无声息的冒出来了一些半透明的、隐约像是带着星光一样的闪烁着的幽蓝色魂体,在应该是面容的地方有三个黑黝黝的洞,大抵是以此充当了眼睛和嘴巴的存在。 它们应该是受到了其他什么人的指引,卯足了劲的要来将达拿都斯给好好的吓上一下,所以一个个都是白族了架势的冲着达拿都斯冲了过来,看上去还真的挺像是那么一回事的。 然而那对于达拿都斯来说,却委实是起不到什么作用。不如说,如果有哪一天他居然会被这种东西给吓倒了的话,那才当真是一个最可笑不过的笑话。 “这种把戏……” 达拿都斯看着那些围绕在自己身边的死灵,顿时就觉得有些啼笑。 这种把戏放在他的面前来的话,可是根本就拿不出手的啊? 达拿都斯掀了掀眼皮,轻飘飘的,不含任何情绪色彩的朝着那些怨灵看了一眼。这些怨灵顿时就像是受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冲击一样,就像是暴露在阳光下面的初雪那样的消融了,甚至是根本就看不见半分的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四周的温度似乎又降低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达拿都斯这完全不给留脸的行为导致的。 但是达拿都斯却像是神经已经粗到了根本就感受不到的地步,毫无所觉的朝着那扇门走了过去。 这门看着华丽而又沉重,但是实际上真的上手的时候却会发现,居然要比想象当中轻了不少,至少达拿都斯可以毫不费力的就把那一扇门给推开。 只是,推开门,似乎并不等于就可以高枕无忧毫无阻碍的走进去了。 在达拿都斯就要迈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居然寸步不得进。在他的面前像是有着看不见的透明屏障在阻拦着,以至于达拿都斯虽然看着距离门后的世界仅有一步之遥,但偏偏就是这一步,却是不管怎么样都没有办法迈出去。 银发的神明眉头微蹙,就在他已经开始盘算着要采用一些非暴力不合作的手段进入门后的世界的时候,或许是因为感知到了从达拿都斯的身上传来的那一种颇为不善的气息,这一扇门总算是在达拿都斯的耐心耗尽之前给出来了一个结局的方法。 在达拿都斯的面前出现了一杆天秤。 有着反复的花纹和巧夺天工的技艺,与其说那是一杆能够被拿来用作称量重量比对大小的秤,倒不如说那是艺术品要来的更为令人信服一些的,这么一杆秤。 “想要进入亡灵长居之所吗?” 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在他的耳边询问。 “那么,就将自己摆在秤上称量吧。” “只要你能够拿出让天秤持平的重量的代价交付,作为你进入门的报报酬,那么门便会为你打开。” 达拿都斯在一瞬间察觉到了十分明显的、被人窥伺的感觉,就像是在他的身边有无数双原本紧闭着的眼睛骤然睁开,此刻全部都在幽幽的注视着达拿都斯这一个突然闯入进来的不速之客。 它们像是在无声的做出某种催促。 没有得到过邀请却擅自闯入了进来的恶客啊—— 你打算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天路(二) 第九十七章 达拿都斯眨了眨眼睛, 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就去按照这一扇门的要求做事,而是试探性的想要寻找到除此之外的第二条道路。 但是很快,达拿都斯就发现, 这根本就是一项无用功。四周的空间像是被什么人给封锁禁闭了起来, 除了眼前的那一扇门之外,居然再没有给他留下别的可以走的道路。 达拿都斯简直都要为了这样的天才设计拍案叫绝,并且为之鼓掌了。 “这是根本就没有给留下选择的余地啊?” 这与其说是疑问,倒不如说是质问要来的更多一些。 只是那一位隔着遥远的距离注视着这里的神明显然并没有什么要出面来给达拿都斯一个解释的意思, 对方的态度很明显,如果想要离开的话, 那么达拿都斯唯一能够走的路就只有通过自己面前的这一扇门。 银发的神明鼓着腮帮子, 站在原地久久的不愿意动作;只是那隔空针对他的人显而易见的也是有着十成十的耐心, 反正是一直都没有搭理达拿都斯, 看他一个人在那里唱着无聊的独角戏。 到了最后, 终于还是达拿都斯先一步的忍不住了——毕竟他一直都不是有耐心的人, 不如说可以一直忍耐到现在才发作,比起以前来已经是长进了不少。 。 “哼……那么就让我看看吧, 这后面到底有什么在等着我。” 达拿都斯这样说着,说服了自己朝着那一扇门、以及门前的天平走过去。 天平古朴,但是其上镂刻的那些繁复而又古朴的花纹却是向着所有人昭示了,什么叫做低调的奢华。 达拿都斯伸出手来, 虚放在天平的一端。 “那么,你需要我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达拿都斯问。 然而那一直存在于冥冥之中,一直都在催促着他上前搭讪的声音在这一刻却像是哑了声一样, 突然就熄火了, 戳了半天都不带半点响动的, 简直就是一个锯了嘴的葫芦。 达拿都斯:……给爷爬。 他对着那一杆天平犯了难, 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怎么做才可以达到要求。就在达拿都斯对着天平瞪直了双眼发呆的时候,从他得身后传来了属于女性的、惊慌失措的叫喊声。 “啊啊啊我就知道!埃列什基伽勒那个家伙果然就是没安好心吧!这里、这里为什么会有男性出现啊?” 可总算不是只有他一个在这个鬼地方了! 达拿都斯欣喜的转过身去,看见的是站在自己身后的,戴着累累的金饰、穿着简单的白色衣袍的女神,灿金色的发仿若骄阳,一双眼瞳是乌木海一样的颜色。 这一位女神毫无疑问拥有着顶级的美貌,如果要用达拿都斯生平所见来做一个对比的话,或许只有此前奈亚拉托缇欧普所披着的那一层秉持了爱爱与美的法则而生、并且以此作为自己的神职和尊名的女神阿芙洛狄忒能够与之相媲美了。 达拿都斯心下一动。 如果是唯有掌管“美”的女神方才能够与之相提并论的话,那么这件事情无疑就指向了一个可能性—— 即,自己面前的这一位异域的女神,身上大地同样背负着“美”的法则。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应该如何离开吗?” 达拿都斯问。 他这个时候才注意到,资质面前的这一位女神身上的衣服看上去并不是很得体,那些佩戴在她的耳垂、脖颈、手腕、小臂、脚踝上的华美而又昂贵的金饰也或多或少的都缺少了些许的部分。 它们看上去原本应该是一套的,只是眼下瞧着,似乎却多少是出现了些许的岔子和纰漏,以至于变的残缺了起来。 而穿在女神身上的衣服也同样看着缺少了某些部分,总尔雅那孩子,这一位女神看上去就像是刚刚遭到了什么胆大包天之人的一番洗劫一样,导致她给人的感官着实是有些狼狈。 但是,当然。 纵然是有些狼狈,却也依旧是无损这一位女神的美貌,她抬起眼来,那一双碧蓝色的眸子里面隐隐约约的闪过一层的虹光。 她似乎是飞快的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至少此前在见到达拿都斯的那一瞬间所表现出来的慌乱消失不见,此刻面上满满的都是衣服成竹在胸的自信表情。 “哼哼,那就便宜你了,能够见证到我完美的身躯,这样的机会可是不多见的哦?” 这一位女神似乎是十分的擅长——或者说是习惯于想着其他人展示自己的身体,然后得到来自于外界的赞美。 “我好像以前都没有见过你呢……仔细一看,你长得还是很俊美的嘛。” 她十分自然的朝着达拿都斯伸出手来,面上的表情骄贵:“那就给你这个荣幸,握住我的手好了——” 但是,出乎于这一位女神的意料的是,自己面前的这一个被她所选中的幸运儿却并没有什么要握住她的手,感激涕零的亲吻的意思,反而是皱了皱眉,看过来的目光总让她觉得自己好像在对方的眼睛里面像是一个傻子。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达拿都斯憋了憋,最终还是没有将自己原本想说的那些话说出口,而是尽数的咽了下去,随后向着对方提出了疑问。 “啧……” 觉得自己被下了面子的女神表情不怎么好的收回了自己的手,但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当然,语气并算不得好就是了。 “你问我这里是是什么地方?” 她一字一句的重复着达拿都斯的问题,看上去对此感到了十二分的惊讶和不可置信。 “不是吧不是吧?你都已经站在这里了,居然还不知道自己究竟到了哪里?” 女神哼哼着,但是最后给出了达拿都斯一个答案。 “这里乃是冥府,是死亡的魂灵长眠之处。” “你分明已经走在了前往冥府的道路上,甚至已经站在了审判之门前,居然对自己眼下的处境丝毫都不知情吗?” 这一位艳光四射的女神上下打量着达拿都斯,随后哼了一声。 “至于我——” “我是伊什塔尔——你可不要和我说,你不知道我吧?” 达拿都斯直觉自己要是敢点头的话,那么面前这一位看上去就会让人觉得金发的女神大概脾气和她的容貌可以成正比的女神下一秒就能跳起来掀飞自己的头盖骨。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去回答这一个死亡问题,但是过于长久的沉默原本也是一种无言的默认。伊什塔尔从达拿都斯过久的沉默当中多少窥见了一些自己并不是多么想要知道的答案,顿时便气的柳眉倒竖。 “啊啊,所以你这个家伙居然是真的不知道本女神吗?!” 伊什塔尔瞪大了眼睛。 达拿都斯:……这,这是不是应该哄一下? 但是他完全没有任何的、去哄一位女神高兴的经历,所以顿时就显得有些束手束脚了起来。 拯救了达拿都斯这样的窘境的,是突然在空中响起来的声音。那声音低沉,带了些微的哑意,但是却是空灵而又好听的。 并且……· 达拿都斯的耳朵抖了抖。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达拿都斯总觉得,这个声音听上去,隐隐约约像是同自己面前站着的这一位伊什塔尔女神,有几分相似。 “伊什塔尔,我可真是要对你感到敬佩了。” “在这种情况下,你居然还可以去勾搭其他的男性神明……我可真的是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你好呢。” “哼,埃列什基伽勒,你来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来羞辱我吗?” 伊什塔尔几乎是在听见那个声音的一瞬间便柳眉倒竖。 她像是被突然的激怒了一样,朝着自己面前的那一杆天平伸出手去。 “等着吧,看我一会儿到了你面前的时候,怎么撕开你那一张让人看着就觉得不爽的脸!” 伊什塔尔这样气鼓鼓的说着,而她的手也已经放在了天平上面。 下一秒,达拿都斯就看见从那一杆天平上面绽放出来了耀眼的蓝色幽光,顺着伊什塔尔的手臂爬了上去,远远地瞧着就像是在她的皮肤上面浮现出来的某一种较为别致的纹身。 然后达拿都斯就有些瞠目结舌的看见,伊什塔尔从自己的身上取下来了一些金饰,又脱掉了一层衣物,连带着一起放在了天平的一端。 那天平左右摇晃了一会儿,最终较重的一端停在了伊什塔尔的这一头,而眼前的那一扇原本紧闭着的大门也应声打开,露出来了其后漆黑而又悠长的通道。 “啊这……” 达拿都斯瞪大了眼,陷入了某一种高品质的沉默当中。 不是。 这个门的等价交换居然是这样来的吗? 那背后掌管这一切的神明未免也有些太过于恶趣味了吧! 天路(三) 第九十八章 达拿都斯站在那一杆天平的前面, 反复的纠结犹豫,到底还是没有下得了决心要去碰触这个倒霉玩意儿。 不是,如果是其他的什么代价的话, 达拿都斯觉得也不是不能够考虑一下, 但是就这?就这? 达拿都斯深刻的觉得,那一位背后的神明可当真是恶趣味,并且为了对方的这一种行为陷入了高品质的沉默当中。 他实在不是很想要承认,与自己掌控和拥有着相同法则的同僚, 居然有可能会是这样的人物。 不如还是别了吧?难道没有听见吗,死亡的法则简直都要为了自己这样无比可悲的命运失声痛哭出来了啊? 达拿都斯恍惚之间甚至是疑心, 自己耳边听到了来自于死亡的法则的痛哭与嚎叫。 或许是因为他在这一扇门前面停留的时间实在是有些太久了, 久到幕后这一切的操作者都已经觉得有些不耐烦了的地步。 之前曾经出现过一次的女声再一次的响起, 只是与先前不大相同的是, 这一次的这声音当中, 似乎要缺少了一些的冷意——达拿都斯仔细的思考了一下, 如果说非要比对出一些什么差别来的话,那大抵就应该是, 在同伊什塔尔说话的时候,这女声当中满是冷意;但是眼下,在与他交谈的时候,到是普通的对待陌生人的态度了。 “你为什么一直都站在那里?”女声疑惑的问, “难道你认为,只要自己在这里站的足够久,我就有可能会放你出去是吗?” 她毫不留情的、明明白白的对达拿都斯道:“如果是抱有着这样的想法的话, 那么我觉得你还是放弃吧。” “我只会放任你继续这样站在这里。” 达拿都斯于是便颇为苦恼的皱起眉来没随后试探性的想要同那一位背后的神明商量:“这……必须, 得要脱一件衣服才可以通过吗?”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那薄薄一件的白袍, 露出来了一个委实是有些苦恼的笑容来:“毕竟我全身上下, 可也就只有这么一件衣服啊?” 这才是达拿都斯迟迟不愿意上前去向着天平付出代价的原因。 ——因为如果真的那样做了的话,他岂不是就只能光着身子遛鸟了吗?! 虽然说这一点在希腊众神当中实际上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是达拿都斯果然还是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情况。 就当他是诸神当中的一个异类吧。抓紧了自己身上那唯一的一件衣服,十分没有安全感的想到。 或许也是被达拿都斯的话给惊讶到了,那背后的神明也微妙的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才同样是充满疑惑的开口了:“神明?脱衣服?……天平之门不会向你索要那样的代价的。” 这一位冥府的主人顿了顿,继而有些窝火的道:“我为什么要让你以【脱衣服】作为代价?——在你的认知里面,我难道是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那种丝毫不知廉耻的女神吗?” 她的话里面夹枪带棒的讽刺道:“也就只有伊什塔尔那种轻浮过头了的家伙,才会做出这样的不知廉耻的行径来了!” 在这一位女神的话语当中充满了对于伊什塔尔的不喜。 又或者说,那种程度若是仅仅只用“不喜”来形容的话实在是都有些轻了,那分明就应该是“厌恶”才对。 “嗯?规则不是这样的吗?”达拿都斯有些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但是刚刚那个不就是……” 他的话虽然并没有说完,但是目光却十分具有指代性的看向了一旁的地面。在黄金色的天平底端,还掉落者一件白色的轻薄衣料,以及伊什塔尔所残留下来的,并不成对的华美金饰。 它们作为伊什塔尔此前所支付的代价,很显然还并没有被要收取代价的哪一方拿走,如今摆在这里只会让人联想到“铁证如山”四个大字。 那暗中的存在——即之前伊什塔尔口中所提到的埃列什基迦勒,掌管死亡的冥府的女主人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然后顿时就有些词穷。她在自己辉煌壮丽的宫殿里面跺着脚,尽管明知道达拿都斯看不见自己这边的情景,却还是大声的想要辩解:“那只是……那只是针对伊什塔尔的罢了!” 她才不要把“变态”这样的名号顶在自己的头上啊! 埃列什基迦勒是自从诞生的时候开始,便被诸神献祭给了冥界的女神。她是这偌大冥府的主人,但也同样是这一方死亡之境的囚徒,无法离开,更无法摆脱束缚。 除非有朝一日诸神的荣光不再,否则的话,埃列什基迦勒在她作为神明的这漫长的一生当中,都注定了必须要留在这里,镇压着冥界的存在。 “但凡是想要以【生者】的身份,进入冥府的,无论其身份高低和力量的强弱,全部都必须通过七扇天平之门才可以。”埃列什基迦勒说,“这是我所定下的法则,也是对于生者的考验。” “否则的话,无论是谁,都不可以擅自的无视法则,真的当我的冥府是来一日游的!” “至于伊什塔尔付出的代价会是那样的……”埃列什基迦勒说起来这个,就不免有些咬牙切齿的意思在里面了,“那根本就是她自己的问题吧!” 当然,在这其中,埃列什基迦勒也不否认,她的确也有稍微的、做上那么一些小小的手脚——毕竟,谁让伊什塔尔居然要挑战她的地位的,跑来冥府里面耀武扬威呢?而且还穿的像是一直花枝招展的孔雀,仿佛她是要来冥界钓凯子一样…… 所以,埃列什基迦勒想,她会动一些小手段,想要去下了自己的这一位姐妹的脸面,似乎也完全是一件可以被理解的事情了。 因为伊什塔尔那个家伙就应该被这样针对! “总之,你还是去试试吧。”埃列什基迦勒道,“如果不能够付出代价,那么便就此打道回府,不要再做着那等想要混进来冥府看一看的春秋大梦了。” 达拿都斯:“……不是,其实我也不是自愿要过来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毕竟不管怎么去同伊什塔尔解释,他如今站在这里的确是一件不争的事实,并且也的确是要通过那一扇门离开的。 “好吧。” 最终,达拿都斯颇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上前去,效仿伊什塔尔那样的,将自己的手按在了天平正中间那一枚凸出来的宝石上面。 他发誓! 如果这个破烂天平胆敢像是之前要求伊什塔尔那样,也要求他必须脱下来自己身上的一副才给予“允许通行”的凭证的话……那么他一定会当场翻脸,掏出自己的镰刀来直接将这一扇破门给横劈为二的!他以【达拿都斯】之名保证! 好在这一扇门似乎并没有打算像是磋磨伊什塔尔那样的去磋磨达拿都斯,又或者之前埃列什基迦勒说的是真的,天平对于要达拿都斯交付的东西并没有一个确切的规定,而只是单纯的对于他给出来的东西进行一个价值上的衡量。 只要天平判断达拿都斯给出的东西达到了总量的标准的话,那么门自然便会为了他而打开。 达拿都斯感受着由这一扇门传递给自己的、关于要“上缴”的东西,心头微微一动。 并不拘泥于形式,为只要是能够被衡量和进行估价的某一种存在便可以…… 那么,力量也可以吗? 毕竟,如果单单要去论一个珍贵程度的话,这个世界上面,又有什么东西能够同【神力】去相提并论吗? 莫说是进行衡量和比较了,那根本就是连被放在一起去进行一个对比的资格都没有。 因为神力毕竟是构成一位神明所必不可少的东西,是自然而然的便会携带着一部分的法则的力量在其中的东西。 而作为构成世界的基石的、必不可少的法则,自如而然的是拥有着最为特殊的地位和存在的意义。 这样想着,达拿都斯便不免试探性的将自己的神力释放了出来,朝着那天平探了过去。 这天平也当真并非凡物,至少,原本应该是无色无形的神力在触碰到天平一段的托盘的时候,突然就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给抓住、随后用力的揉捏了一番那样,变成了一个灰色的立方体,随后落在了托盘上面,发出了非常响亮的“当”的一声。 “哇哦。”达拿都斯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惊呼。 而能够让他情绪波动到这个地步的,则是因为就在眼下、在他的面前,只见那一敢天平突然间就像是坏掉了一样,朝着被放置了神力结晶的那一边倒了过去,甚至是带翻了一整个天平。 “呃……” 达拿都斯看了那被打翻的天平一眼,也没有想到效果居然可以这么好。 不等他说上几句推诿的话,将这件事情的责任从自己的身上摘个干干净净、而全部都怪到那天平质量有问题上面的时候,眼神猛的一凛,随后缓缓的朝着自己的右侧看了过去。 在那里——在那一片原本隐没于这一扇天平之门的辉光之下的黑暗当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浮现出来了一个人影。 那是一位女性的神明,披着黑色的衣袍,戴着同样是黑色的大大的兜帽,遮了半边的脸,只露出来了一小截线条优美流畅的下颚,还有颜色极为寡淡的唇。 她朝着达拿都斯快步走来,周身弥漫着一股让人退避三舍的森冷气息——那气息对于达拿都斯却并不陌生,因为那分明便是属于死亡的法则的气息。 这一位女神来到了达拿都斯的面前。她分明比起达拿都斯来要矮了不值一头,但是却拥有着极强烈的气势,根本就不容小觑。 埃列什基迦勒不由分说的一把抓住了达拿都斯的手腕,朝着自己的方向一拉,探究的看向了他的眼睛。 “你——” 女神起了一个头,随后咬了咬自己的嘴唇,这才接着问完了后面的话。 “你的身上,为什么也会肩负着死亡的法则?这便是你擅自的闯入我的冥府的原因吗?” 她又看了达拿都斯几眼。 这一次,不知道都看见了一些什么,埃列什基迦勒的眉头无疑是皱的更紧了,仿佛是遇到了什么非常棘手的事情一样。 “不对……” “你这家伙,为什么与整个世界都格格不入?存在太突兀了,不管怎么看起来都会觉得非常的奇怪……” 她的话说的不清不楚颠三倒四,但是达拿都斯却觉得自己或许能够理解她都在说什么。 “嗯,关于这一点,其实是理所当然的吧。” “因为我本来……也不是这个世界里面的神明啊。” ※※※※※※※※※※※※※※※※※※※※ 推推阿律新文。 超长文案预警—— *** 《假酒的自我修养[综主文野]》 作者:律画卿 草本盐,明面上享誉学术界精通多种研究,实则为某掺酒水厂知名基佬顶级情报员万能苦逼打工仔,代号地狱龙舌兰。传闻为了工作与爱好,和世界各地里表世界无数优质帅哥不清不楚勾勾连连。 公安执行官?异能特务科情报员?世界级自由学者?彭格列教父的贴身秘书?御柱塔特聘科研人员?学园都市的神秘二当家? “谢邀。人在御柱塔,正在作为酒厂代表,为各方卧底过的组织卖命研究石板机密。” “我曾是那不勒斯热情教父的坚实信息后盾,曾与西西里的彭格列教父称兄道弟贴身而行。” “区区叛逃,只要还有利用价值,怎会影响彼此友谊天长地久。” 周旋于各大组织之间的火系权外能力者的传奇卧底生涯,那个绰号咸鱼的男人今天也在努力拼命做好卧底工作呢。 然而爱情来得猝不及防热烈迷醉。 草本盐25岁生日这天拎着小蛋糕去酒吧给自己庆生时,遇到了出差中正在喝闷酒庆祝自己二十岁生日的港口mafia干部中原中也。 “真巧,你也生日啊。要不要帮你变成真正的大人?我技术很好哦?” 完全没经验的假酒自信从容又优雅危险的微笑着,引诱着醉醺醺的可爱猎物放纵了对成年世界的好奇心。 ——并且在第二天清晨馋起了对方的身子/技术,得知彼此职业相似后,互相试探最终顺利的交换了联络方式。 中原中也一直以为草本盐是个没异能力的御柱塔科学家,直到酒厂倒闭,对方主动坦白。 “中也,老东家倒台了,没地方去了,求收留qwq” 黑发黑眼的青年眼巴巴的凑上来,像是温顺的金毛犬一样轻声撒娇。 “中也,你们港口mafia还招人吗?我们可以来个职场恋爱哦?” ——恋你麻痹。 嘴上骂着港口mafia干部先生身体诚实将这瓶美味烈酒给拎了回去,藏进了他的特殊酒柜,独饮小酌,烈火穿心,欲罢不能。 直到某一天,森鸥外将草本盐与某位金发巧克力公安人员私会的照片甩在了中也面前。 “出轨?!” 寒光凛凛的手术刀锵的一声插在桌面,港口mafia首领微笑着打破心腹干部天真的妄想。 “不,是背叛。” 天路(四) 第九十九章 这一位女神闻言, 顿时就诡异的静默了下来。而在半晌之后,她突然大步上前来,一把抓住了达拿都斯的手腕, 手指扣在他的脉门上面, 似乎是想要借由这样的方式去确定一些什么。 达拿都斯也不反抗,就这么安静的任由她动作——实际上,达拿都斯多少也能够猜测出来,埃列什基迦勒想要从他的身上确认一些什么。 死亡是孤寂的。 无论在哪一个世界里面, 无论拥有着怎样的世界格局,但是这一点都是无可否认和被改变的。 而作为死亡法则的伴生神明, 他们将会拥有让其他的生灵艳羡不已的强大力量, 与此同时也将会被这世间的万物疏离着和恐惧着, 在手握力量的同时, 也注定了将与这个世界上面的所有存在都格格不入。 达拿都斯有幸, 并非是自己孤身一人, 而是大宋一开始就有同胞的兄长跟随在身侧,不比埃列什基迦勒从诞生开始直至今日的孤身一人。 但是因为同源而出的缘故, 所以达拿都斯多少也能够体会到一些埃列什基迦勒的感受。 那是永恒的孤独,和不被任何生灵所接受和容纳的落寞。是再强大的力量都没有办法弥补的。 “你是说……” 埃列什基迦勒拖长了自己的语调。 “你也是镇守冥界、掌亡灵之所的神明吗?” 虽然他实际上已经从达拿都斯的神力当中确认了这一点,但是不知道是处于一种神明样的心理,埃列什基迦勒依旧还是固执的希望达拿都斯可以亲口将这些话说出来, 就好像是能够因此而圆了她的一个念想,让一个已经做了数千年的虚幻的梦可以落到实处。 达拿都斯在一瞬间生出来了一种怜惜的情绪——对自己面前的这一位与他拥有着相同法则傍身的女神。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伸出手来, 探向了埃列什基迦勒, 想要去摘掉对方戴着的兜帽。 埃列什基迦勒稍微的偏了偏头, 但是却并没有拒绝达拿都斯的这一个动作。于是遮掩了女神面容的兜帽被摘去, 露出来了其下的那一张同伊什塔尔无比相似的脸庞。 达拿都斯的喉头动了动,原本想要去询问这之间的关系的,但是他那为数不多的、岌岌可危的智商终于还是将他给拽住,没有让达拿都斯真的将这种只要是说出来了那么绝对会败好感度的话给问出来。 他只是注视着面前女神苍翠色的眸子,释放出来了自己的神力。死亡的力量在神力当中欢欣鼓舞的跳跃着,眉心的那一枚银色的神印也闪烁着不容忽视的光芒。 埃列什基迦勒的眼睛于是亮了起来,像是有人在她的眸子里面点燃了一根烛火,让里面倒映出来了煌煌的光泽。 “我很高兴。”她低声的说,继而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重复了一遍,“我真的很高兴。” 在漫长的、驻守冥界的生涯当中,这是埃列什基迦勒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同类”。 于是,原本应该是冷漠而又不近人情的女神也像是被火焰融化了自己身体外壳的那一部分坚冰一样,对着达拿都斯说话的时候语气都要软和亲近了不少。 “既然你原本也是属于冥界的存在的话,那么倒是没有必要继续去走剩下的那几扇天平之门了。” 埃列什基迦勒朝着一旁随意的挥了挥手,于是达拿都斯便看见,那一杆金色的天平上的宝石散发出来了耀眼的光泽,随后紧闭的大门轰然洞开。 但是达拿都斯能够听见之前在自己耳边响起来的轰鸣声——那可绝对不仅仅只是一扇门被打开的声音。 他于是挑了挑眉。 而事实证明,那并非是达拿都斯的错觉。 等到面前的这一扇离的较近的门完全打开之后,门后面的其他景象也便全部都清晰明白的展现在了达拿都斯的面前。 诚如他之前所判断的那样,在这一扇天平之门的后面,还有着其他的几扇同样敞开了的门,而在所有门的最里端,达拿都斯大概的查看了一下,似乎是一个高大的、以骷髅和布满了荆棘的藤蔓装饰制作而成的王座。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达拿都斯总疑心自己似乎在其中的某几扇门的下面看见了……一些堆积起来的衣物和首饰? 但是还不等达拿都斯擦亮了眼睛去细细的看一个究竟,埃列什基迦勒就像是已经注意到了这一点一样的,飞快的推着达拿都斯的后背,让他朝着那打开的天平之门走了过去。 “我说,那是你定下的规则吧?” 达拿都斯被她推着跌跌桑桑的前进,没有功夫再去细看那些堆在门脚边的东西了。 “我就这样不付出代价的通过这些天平之门,对你难道没有影响?” 神明是法则的伴生品,换句话来说,他们即为这个世界上面行走的法则。 世人皆传神明不轻易允诺,但是一旦话出口,那么必然就会兑现,究其原因则是因为,对于神明来说,凡话出口则有灵,不说则已,一旦说了就必须去完成。 否则的话,轻则遭受法则的反噬,重则被法则厌弃与之背道而驰,虽然不会跌落神坛,但是无论是对自身的力量还是位格,都会产生不小的影响。 眼下,达拿都斯对于埃列什基迦勒的担忧也源自于此。 埃列什基迦勒自然知道他都在担心什么。 虽然认为达拿都斯这样的担忧实在是有些多余,但是她依旧是不可避免的为了这一份少有的、被施加于她身上的关心而感到心下一阵的熨帖。 于是素来都被自己的姐妹伊什塔尔斥作是“不通人情”、“大概就只能够像是蘑菇那样的在地底下发霉”的冥府女王,居然也是难得的多开口解释了几句:“不妨事的。” “你给出来的、由【死亡之力】所汇聚而成的神力结晶,就已经足够支付打开全部的七扇天平之门的代价了。” 达拿都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可是新的问题却又不可避免的产生,让达拿都斯心头好奇有如猫抓,不问个清楚明白简直是浑身上下都不得劲。 “既然这样的话……” “那为什么之前我看见伊什塔尔是用那样的方式进门的……?” 这可真是一个好问题。 但是埃列什基迦勒显然并没有任何要隐瞒自己之前心思的打算——说到底,她也是一位冥府的神祇,虽然会因为达拿都斯的特殊而对他另眼相待,到那时这可并不意味着这一位冥府的女主人就会因此而小心翼翼的想要藏起自己“不好”的一面去面对他。 又或者说,高高在上的女神怎么可能会有不完美的地方呢?那明显是你不对劲、你有问题才对吧? 说到底,那些高高在上而又肆意妄为的女神会为了区区一个人类而有所收敛和改变什么的……这种事情只会发生在galgame里面好么? 提到这个话题,埃列什基迦勒脸上那原本算得上是端庄宁静的表情顿时就裂开了。 “你提起她干什么?” 对于自己的这一位姐妹,埃列什基迦勒与对方之间显然并没有什么深厚的情谊,反而是相互之间的仇视要更多一些。 此刻听见达拿都斯提到了伊什塔尔,埃列什基迦勒的语气连带着她的心情一起都变的恶劣了起来。 “那个家伙、哼。” 此刻埃列什基迦勒与达拿都斯已经跨过了七扇天平之门,来到了那一座达拿都斯之前就已经隔着数重门看到过的高大神座前。 这个时候达拿都斯便发现,他之前所看到的并非是全景,而只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而已。 神座所在之地为一方巨大的神殿,有着一共九根的巨大立柱,柱身上雕刻着无数的繁复神秘的花纹,是即便在神话当中都早就已经被失传了的、纪元前的怪兽,伴随着提亚马特的陨落一起从这个世界上面消失,此后亦再也不曾被提起来过的、曾经也是能够与诸神比肩的存在。 依这神殿的氛围和布局,殿内本是不该有什么活着的生灵存在的;但是当一踏入这一方神殿的时候,达拿都斯的视线和注意力便全部都不由自主的被某些……奇妙的事情给吸引住了。 只见殿下站着一道身影。 那一道身影达拿都斯并不陌生,正是与他分别了没多久的伊什塔尔。 只是同达拿都斯之前所见到过的那一位容光焕发的女神大人的形象截然相反,伊什塔尔如今的模样看上去可以说是分外的狼狈。姑且不提那些闪耀华美的金饰全部都被摘除,对方身上居然是未着片缕,将一具完美的胴//体展示出来给任何来到这神殿的生灵观看。 啊这。 达拿都斯简直不知道她为什么可以将自己弄成这么凄惨的模样。 反倒是达拿都斯身边的埃列什基迦勒轻笑了一声,迎上前去。 “看来为了通过七扇天平之门,你也是下了苦功夫呢。” “不是吗?我愚蠢的妹妹。” ※※※※※※※※※※※※※※※※※※※※ 只要我没睡,就还算是【今天】的更新! 天路(五) 第一百章 伊什塔尔闻言, 顿时就神色有些狠狠的抬起头来,瞪着上首那个在张嘴说风凉话的埃列什基伽勒,垂在身侧的手指蠢蠢欲动。 可以想见, 如果不是因为这里是冥府, 是绝对的处于埃列什基伽勒的掌控之下、如果没有她的允许的话那么任何神明在这里甚至是连自己的神力和权能都没有办法调用的神国的话,那么以伊什塔尔的性子,想来现在已经抽出自己的武器,要同埃列什基伽勒之间展开一场轰轰烈烈的战斗了。 她自然是看见了站在埃列什基伽勒身边的达拿都斯, 但是伊什塔尔女神却并不会因为自己如今是赤//身//裸//体的站在一位异性的神明面前而觉得有什么羞耻的地方。 作为爱与美的金星女神,伊什塔尔向来都自认自己的一切皆为完美的——无论是身材, 还是容貌, 亦或者是其他的诸多有形亦或者是无形的东西。 因为她原本就是与“美”这一法则相伴而生的神明, 是美的具现化。 换句话来说, 她即是“美”本身。这一个词语原本就是因为她才诞生的。 所以, 真正让伊什塔尔觉得羞赧的, 并不是她如今没有穿着哪怕是一件能够用来蔽体的单薄布料,而是因为这一种并非是出自于自己的意愿、反倒是被素来都与他不对盘的埃列什基伽勒强制者要求脱去了自己身上的衣物, 这对于惯来都是眼高于顶的伊什塔尔来说,毫无疑问是一种耻辱。 这才是真正让伊什塔尔觉得生气的缘由。 至于裸//露出来了自己的身体? 那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那么现在,你已经见到我了,可以说了。” 埃列什基伽勒轻飘飘的坐到了自己的王座上面, 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的姐妹。 他们之间的地位像是在这一瞬间被反转了过来,作为天之女主人的伊什塔尔在下首不甘的仰望,而作为冥府女主人的埃列什基伽勒却反而在上首, 唇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伊什塔尔深呼吸了好几次, 这才勉强平复下来了自己的心情, 不至于当场冲上去撕了埃列什基伽勒那一张看上去实在是让人心头生厌的脸。 “呼——”长长的从口中吐出来一口气, 伊什塔尔用手卷着自己的长发,看向伊什塔尔,随后哼了一声,“怎么,你的冥府我难道就来不得嘛?” 她的面上流露出来了那一种被娇养的十分好的,天真的恶意来。 “这个世界上面,还没有我伊什塔尔去不了的地方!” 她这话说的是如此的凛然而又自信,以至于连原本站在一旁充当一个莫得感情的壁花的达拿都斯都忍不住的扭过头来,用一种极为莫名的神色看向了伊什塔尔。 这一位女神……未免也太…… 而埃列什基伽勒完全没有任何的、要去惯着伊什塔尔的坏脾气的意思。她冷笑了一声,看向下方的伊什塔尔,也不多说些什么,只是看上去有些惫赖倦怠的抬起手来,状似随意的挥了挥。 下一秒,便可以看见从他们所站立的这一片地面上突兀的冒出来了无数的黑色的、由烟雾所组成的“手”,紧紧的抓住了伊什塔尔的手腕、小臂、脚踝、腰肢…… “喂!你这是要做什么!放开我!这样我可要真的生气了,埃列什基伽勒!” 伊什塔尔终于意识到事情或许并没有那么简单,她大声的叫喊,但是这一间神殿里面除了她之外,唯二的生灵就只有达拿都斯与埃列什基迦勒。 埃列什基迦勒作为造成眼下的这一切的元凶,自然不可能对于伊什塔尔的处境有任何的同情怜悯之心;至于另一边的达拿都斯,在他看来这些全部都是与自己无关的事情,而伊什塔尔素来都引以为豪的美貌在达拿都斯这边显然并不能够起到什么作用。 至少达拿都斯看上去并没有什么艺为了伊什塔尔,所以跟埃列什基迦勒一战,将她自眼下的困境当中给解救出来的意思。 于是,得不到任何的援助、同时自己也并没有能力摆脱眼下的这一种尴尬局面的伊什塔尔便只能够一边在口中愤怒的咒骂着,但是一边却又只能够满怀着一颗愤恨的心,被那些黑影凝聚而成的手拖下了地面,最后被像是泥潭又或者是沼泽一样的诡异阴影给一口吞噬了下去。 她的身影也因为与这里的距离被逐渐拉远的缘故而渐渐的低了下去,到了最后,这一间神殿当中重新恢复了之前的那一片有如死寂一样的沉默。 埃列什基迦勒转过头来,望向达拿都斯。 她很美,毕竟是拥有着与那一位执掌着“美”的法则的女神相同容貌的存在。一头乌檀木一样的漆黑的发,睫羽下是一双苍翠色的美丽眼眸。 她的肤色很白,是一种让人在看着的时候都会有些胆战心惊了苍白,毫无血色,甚至带了些僵硬的灰色质感,就像是用灰白的石粉在脸上厚厚的涂抹了一层一样,只是这样看着都会不由自主的、打从心底里面的伸出来一种胆战心惊来。 这样的可怖气质甚至是已经压过了埃列什基迦勒那一张绝美的面庞,让人只会在看见她的那一刻便忍不住的全身战栗,又哪里还有那等多余的精力去关注,这一位冥府的女主人究竟长的是什么样子。 总也不过是青面獠牙,丑陋凶恶异常吧? 而此刻,这一位气质更胜于容貌的女神盯着达拿都斯,那一张殷红的像是涂抹了鲜血一样的唇瓣张张合合。 “达拿都斯,你怎么看我刚刚的作为?” 她的语气是如此的稀松平淡,面上的神态也并没有如何巨大的变化,瞧着倒是带了几分的漫不经心,仿佛自己此刻对达拿都斯所提出来的这一个问题不过是随口那么一说罢了。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达拿都斯却总是隐隐约约的觉得似乎有什么难明的陷阱隐藏在这看似平常的问话之下,虽然无法勘透其下究竟都隐藏了一些什么,但是达拿都斯却多少知道,自己如果希望之后的日子可以好过的话,那么接下来的回答,可一定要谨言慎行才是。 于是他便回答道:“什么……怎么看?” 即便是埃列什基迦勒,也被达拿都斯这样的回应给惊住了,似乎是完全没有想过,字居然能够得到这样的答案。 但是很快,她便回过神来,面不改色的继续着自己刚刚的话题。 甚至于这一次,为了能够让达拿都斯准确的回答她想要询问的那一个问题,埃列什基迦勒将话直接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回转的余地。 “我在问你,对于我之前向伊什塔尔做的那些事情,你不是一点不落的全部都看见了吗?你的心里面,难道就一点感感想也没有?” 她质问着,带了些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咄咄逼人。 即便是长年久居于冥府当中、与外界几乎没有什么交流的埃列什基迦勒心里面,其实多少也是清楚的,关于自己之前所做的那些事情,以及表现出来的性格,可绝对不是会受到欢迎的那一款。 埃列什基迦勒不会做出那种,“因为要顾及到某个人的存在和想法,所以会愿意为此而改变自己”。不存在的,作为骄傲且高高在上的女神,所做出来的一切都应该是完美而又毫无指摘的,如果有谁敢不长眼睛的说女神做错了的话,那么一定是这个家伙有问题,需要被好好的□□一下。 但是另一方面,埃列什基迦勒的成长比起一般的那些被千娇万宠的长大的女神又有所不同,因此在自顾自的做了她想要做的事情之后,又多少会开始有些在意起达拿都斯的看法来。 因为达拿都斯的存在是特殊的。他或许将会是埃列什基迦勒漫长的生命当中所遇到的唯一的例外,是万千世界当中少有的同死亡法则相伴而生的存在。 于是,达拿都斯的存在对于埃列什基迦勒来说,便拥有着极为特殊的意义了。 而也正是基于这样的原因,所以埃列什基迦勒才会稍稍的、有那么一些在意达拿都斯的看法。 如果、如果这个家伙敢给出什么不和她心意的说法来的话…… 埃列什基迦勒的右手小拇指以极其细微的、并不怎么被注意到的幅度抽动了一下。 那么,就不要怪她动上那么一些手段,将达拿都斯永远的留在这一片冥府当中,成为她的焦土之上最美丽的那一朵花了。 作为冥府的女主人,埃列什基迦勒有足够做到这样的事情的能力——哪怕它听上去简直就像是天方夜谭一般的荒诞。 “我能有什么想法?” 达拿都斯是一个平日里面连别人的心思都不一定能够看出来的憨憨,也就更不要提这等的百转千回的女儿心了。 他重复了一遍埃列什基迦勒的话,根本不知道后者究竟是想要向自己表达一些什么。 “我为什么要有想法?” 达拿都斯对此简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埃列什基迦勒闻言,定定的看着他,眸光有些晦涩不明,外人根本就无从猜测这一位喜怒不定的女神究竟都在思考着一些什么。 只是,终于,在某一个时刻,在埃列什基迦勒的面上露出来了一个笑容,连带着她的语气都变的轻快了起来。 “你说的没错,这本就不该有什么想法,是我自己想的太多了。” 她从王座上站起身来,理了理自己的衣裙上面的褶皱,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呵了一声。 “算了,没必要让伊什塔尔打扰了我的好心情。” 这一位冥府唯一的花朝着达拿都斯伸出手来,面上的笑容像是厚厚的冰层融化,于是露出来的那一点点底下的清澈水流,见之忘俗。 “那么,来吧,我冥府的贵客。” 女神曼声道。 “你应该在冥府得到至高无上的礼遇。” 天路(六) 第一百零一章 对于将全部的事实都告知给埃列什基迦勒知道, 达拿都斯对此并没有多少的抵触。 他也不认为那是什么不该说出来的事情。 世界之外的星空一直都存在,就像是空界当中的危险也一直都在暗中虎视眈眈一样。达拿都斯很多时候实际上并不能够理解为什么要将这样的消息隐瞒,没有压力在头顶压迫、在背后驱赶和鞭策的神明会是一副什么样子, 达拿都斯自以为这些年来已经见过了许多。 如果说冥神还要稍微的、好上那么一丢丢的话, 那么更远一些的奥林匹斯,达拿都斯愿意称其为群魔乱舞。神明之间并不存在伦理道德、亦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东西的约束,再过分的事情都可以面不改色的看着其发生和上演。 是关于那些赤//裸裸的、不加丝毫掩饰的性//事,更是在那些看起来似乎是肆无忌惮的寻欢作乐之下所隐藏着的诸般的算计。 所以, 有了关于那些的经历打底,在达拿都斯看来, 埃列什基伽勒的这一点小小的手段实在是不值得被特意提出来说道一番。 只能够说, 常年都独自一人居于冥府当中的冥界女神, 在这一方面当真是可爱到让人觉得无比爱怜的地步了。 “……原来如此, 倒是我作茧自缚庸人自扰了一番。” 在确定了达拿都斯是当真不觉得她之前的手段有任何偏激的地方、可能会引起来自己的这一位少有的同道中神的反感之后, 埃列什基伽勒看上去整个神都要显得松快了不少。 就像是有一个原本压在她的肩膀上重石突然被搬开了, 于是可以松缓过来呼吸,仿佛是日光都可以透过冥界土地的裂缝照射进来, 带来熹微的、都有些不真实了的暖意。 埃列什基伽勒想,还是因为她想的有些太多了。 达拿都斯和她一样是冥神啊……他们冥神在外界其他的,都不说人类了,就是神明本身当中吧, 难道不是素来也没有什么好的名声吗? 既然这样的话,她为什么之前会觉得达拿都斯可能会因为自己的那一番作为而厌弃她啊? 现在回过头来想想,埃列什基伽勒都觉得自己的那一番想法有些好笑了。 她心下一松, 在达拿都斯的影响下也开始觉得这件事情没有多么重要了。 于是冥府的女主人开始有心思和余韵, 去思考处理一些别的事情。 “原来如此……世界之外, 居然还有着这样的危险存在吗?” 这对于这个神话体系的世界来说, 是一个无比陌生的、并不被知晓的话题和内容。 这些原本都应该由创世神负责,他们从空界当中诞生,在空界里面开辟出来了属于自己的一个世界,比后世作为子孙的神明们要更加清楚应该空界当中是什么样的,还有空界当中诸多的原住民。 但是很可惜的一点是……在苏美尔的这一个神话体系当中,已经没有外神的存在了。 因为他们被自己的孩子们毫不留情的斩杀,并且在他们的躯体上建立起来了如今的这庞大的神国。 因为这样的原因,所以通向世界之外的道路被彻底的断绝,神王安努高居于天空之上统率诸神,但是也仅限于此。 他们的传承被断绝了,同其他所有的世界和神系都再也没有了关联与交流,只在自己的这一方小世界里面志得意满固步自封,长此以往下去,可不会有什么好的结局。 创世神的存在是重要而又不可或缺的,这一点所提现的意义并不仅仅只在于他们拥有的强大力量,更是因为只有创世神,才是一个世界通向外面那个更加广袤和宏伟的宇宙当中的链接和通道。 大抵是因为对于自己的孩子们终归还是有着不晓得怨怼和愤恨,无论是阿普苏还是提亚马特,在陨落之前都不曾向任何一位神明,透露出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关于空界以及旧日的支配者的讯息。 长此以往下去的话,这个世界必然是会走向衰落和毁灭的吧? 甚至很有可能还等不到自然衰落的那一天,就已经被虎视眈眈的旧日神明们占据了这一个世界,彻底的污染和蚕食掉。 所以,达拿都斯告知给埃列什基伽勒的这一些关于世界之外的情况,可以说是崭新而又闻所未闻的。 好在埃列什基伽勒也选择了相信,而并没有因为那是自己从来都没有接触过的领域,所以就无端的认为达拿都斯只不过是在胡说八道,根本不足为信。 “所以,你会来到我的世界里面,是一场意外。” 埃列什基伽勒探究的看着自己面前银发的神明,有些不敢相信这样的神居然会是从冥府当中诞生出来的。 他——至少他的颜色和给人的感觉与冥府是如此的格格不入,就像是一个出现在冥府里面的错误。 对于埃列什基伽勒的话,达拿都斯点了点头,算作是承认。 “所以,我现在也很苦恼的。” 哪怕是达拿都斯这样的性格,在这一刻也真实的觉得头疼了起来。 这并不是达拿都斯第一次离开自己的世界、前往其他的神系所笼罩主席艾的世界当中。 可是与上一次被送往希伯来神系当中进行历练又有所不同,按个时候是卡俄斯与塔尔塔罗斯双重忽悠,在本土又有耶和华这样的创世神明注视。 达拿都斯在那个时候,是青春知道,自己终有一天是能够回到自己的世界当中的,区别只在于要花费的时间的长短问题。 所以他虽然也有压力,但是并不惊慌。 更何况那一次达拿都斯的运气又是出乎意料的好,除开和路西法之间的那些撕逼之外,他几乎是没有耗费太久的时间就已经确定了自己在这一个世界当中所需要的完成的任务,以及回去本世界的方法。 一切的发生都是如此的合理而又顺畅,就好像是把习题的答案都全部摆放在了面前,而唯一需要达拿都斯去做的就只是将答案照着抄到空白的习题册上面就可以了,简单地甚至都不需要耗费太多的脑力和精力,只需要一点点的悟性和努力,倒是十分的适合达拿都斯。 但是这一次呢? 达拿都斯甚至疑心,自己因为和奈亚拉托提普的分//身之间的那一场战斗而被以外的弄到了异世界来的这一个行为,究竟有没有被发现。 而更让达拿都斯觉得叫苦不迭的是,他还正好在这个时间点上和修谱诺斯闹翻了。 这也就意味着,哪怕是修谱诺斯,都很有可能在很久之后才会发现,他悄无声息的从他们的世界里面消失了的这一个事实。 再联想到他们之前是因为什么才会起争执…… 达拿都斯:完蛋。 修谱诺斯不会顺着上一次的想法,以为他又是瞒着他自己去搞事情了吧? 啊这,啊这。 他还有可能回得去自己的世界嘛。 埃列什基伽勒当然不知道达拿都斯究竟都在想些什么,但是在听见达拿都斯说自己终归还是要回去他自己的世界里面去的时候,名副的女主人那拢在宽大的衣袖里面的手不自觉的绞紧了。 她抿着唇朝着达拿都斯看了过来,眼眸深处有某一种情绪飞快的划过。 想要离开这个世界? 她不会同意那样的事情发生的。 毫不夸张的说,达拿都斯是迄今为止埃列什基伽勒遇到的少有的、能够不畏惧于她、甚至是可以理解她的存在。 所以埃列什基伽勒一点也不希望达拿都斯离开——至少现在是这样。 神明可从来都不会有什么“因为喜欢他所以希望他可以随心所欲的过的幸福快乐、一世安康”的想法,他们只知道,如果是自己看上了的东西的话,那么就一定要牢牢的握在自己的手里面,这样才不会被其他的什么人给夺去。 所以,达拿都斯这无心之下的几句话,却是给埃列什基伽勒的心下带去了不小的震动。 她偏过头去,认真的打量达拿都斯,像是在借由着这样的动作去确认一些什么。 “……怎么了?” 达拿都斯被看的心头一阵发毛,总觉得像是有什么对他来说不是很美妙的东西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悄无声息的发生了。 “你会离开吗?” 达拿都斯虽然觉得这个问题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但是还是顺着埃列什基伽勒的话给出了回答。 “是吧,我肯定会离开的啊。” 达拿都斯有些不明所以。 “毕竟我原本就不属于这里。” 他甚至还反过来询问埃列什基伽勒:“怎么了?……为什么问这样的问题?” 埃列什基伽勒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达拿都斯的问题。她只是微微的眯了眼睛,不知道在看什么亦或者是想些什么,手指无意识的拨动着自己的头发,隐隐之间居然有那么几分之前伊什塔尔的影子。 “没什么。” 冥土的女神轻笑。 “不过是随便问问罢了。” 天路(七) 第一百零二章 伊什塔尔并不是什么能够安安静静的待在一边不给你惹事的那一种人设——正好相反, 她的存在就像是一个时时刻刻都在起爆的炸//药桶,甚至是根本就没有安分下来的时候。 哪怕是眼下她受困于埃列什基伽勒,被囚禁在这冥府里面, 但是素来都是被骄纵惯了的、无法无天的女神又怎么可能容忍自己眼下的处境? 她才一点也不害怕呢, 也并不畏惧什么。横竖埃列什基伽勒也不可能将她杀死,最大的折辱不过是要伊什塔尔脱下自己身上全部蔽体的衣物、摘下那些精致的首饰,赤条条的站着。 然而埃列什基伽勒终归还是低估了伊什塔尔的脸皮,这件事情当中真正让伊什塔尔觉得不爽和羞辱的并非是这一个动作本身, 而是她不得不按照埃列什基伽勒的意愿去行动的这件事情。 因此,伊什塔尔在冥府里面真的是三天一小吵, 五天一大闹, 就算冥府是处于埃列什基伽勒绝对掌控之下的领土, 伊什塔尔也可以做到让原本清净的冥土都染上了那么几分的鸡飞狗跳。 达拿都斯:好家伙, 我当场直呼好家伙。 他还真的是没有见过伊什塔尔这样任性妄为到什么都不在意的神明。 没有创世神镇盘的神系, 真的可以混乱到这个地步吗? 达拿都斯忍不住缓缓的敲出一个问号来。 倒也很不必如此。 埃列什基伽勒实在是也有些不堪其扰。她虽然知道伊什塔尔素来顽劣不堪, 但是却没有想过居然可以到达这样的地步。 “怎么了?我就是这样的哦?” 然而面对着埃列什基伽勒,伊什塔尔却是狡黠的笑了起来, 面上的笑容满盈着最单纯的恶意。 “如果觉得忍受不了的话,那么你就让我离开啊!强行将我留在冥府里面,你也不高兴我也不高兴不是吗!” 站在神殿的大厅当中,伊什塔尔骂骂咧咧, 声音气势全部都无比张扬,就像是一只张开了自己身后所有尾羽的孔雀那样,气势汹汹而又耀武扬威。 埃列什基伽勒朝着她看了一眼, 伸手打了一个响指, 那些黑色的烟雾所构成的手瞬间就蹿了出来, 将伊什塔尔的嘴捂住了、动作桎梏住了, 不让这过分聒噪的女神再发出任何的让人不喜的响动。 达拿都斯分出精力来看了一眼。 好活。 就跟个粽子一样。 “唔唔唔唔!” 伊什塔尔在那边怒气冲冲的发出了含混不清的声音,即便是被那些手捂住了嘴,遮住了半张的脸,但是从她露在外面的几乎都能够冒火一样的眼睛里面也多少可以看出来,伊什塔尔究竟是有多么的愤怒。 “安努将你养的可真是太好了。” 埃列什基迦勒走到她的面前来,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自己的这一位姐妹,眼底的情绪有不屑,也有蔑视,以及其他的某些更加复杂的情绪。 “就是不知道,你这些年来横冲直撞,安努究竟又在背后给你擦了多少次的屁股呢?” 埃列什基迦勒这样说着,到了最后几乎都带上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思在其中来。 她伸出手,挑起伊什塔尔的下巴,尖尖的指甲擦过了对方像是花瓣一样娇嫩的下巴,同那一双金色的眼眸相互对视,倏尔一笑。 “你可真是好命啊,伊什塔尔……” 埃列什基迦勒拖着长长的语调,看着伊什塔尔,高声的诉说着、亦或者是在质问着一些什么。 “明明是一起出生的、降临到这个世界上面也没有相差多久的时间,但是只不过是因为他安努的一念之差,所以我们拥有了完全不同轨道的神生。” “众生的喜爱,神王的宠溺,万物的赞美,肆无忌惮的行动,这些全部都被你所得到了。” “留给我的就只有这阴冷的、寂寞的冥界,死亡的歌声日复一日不曾断绝,甚至是到了令人作呕的地步。” “伊什塔尔。” 埃列什基迦勒又一次的重复着询问。 “为什么你就这么好命呢?” 那些掩住了伊什塔尔的嘴的手稍微的松开来,给她留下来了说话的空间。 面对着埃列什基迦勒的这一串逼问,伊什塔尔却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愧疚或者是反思的情绪来——这也难怪,她一直都是被娇宠着、被忍让和体谅着的存在,她不会有愧疚这样的心理,因为女神认为自己做的一切事情都是理所当然,这个世界合该为了她让道。 “那是我应得的。”即便是这般的受制于人的情况,伊什塔尔依旧是可以昂起自己的脑袋来,露出一副骄傲无双的样子,“我本来就配得上那么多的喜爱。” 埃列什基迦勒的胸口剧烈的起伏了一下,像是被伊什塔尔的这话给气狠了的样子。 她死死的盯着自己面前的伊什塔尔,一时之间有些分辨不清楚这家伙是故意这样说好引起她的愤怒,还是只是单纯的大脑空空随心所欲的说话。 “伊什塔尔……” 埃列什基迦勒听见自己的声音分外的冷静,一个字一个字的念着天之女□□字。 “你是真的不害怕我将你杀掉啊。” 与达拿都斯所处的神话体系不同,在苏美尔的神系当中,弑神并非是罪过——因为,如果斩杀神明是需要被追究责任的话,那么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神明都全部有罪,因为他们在杀父弑母,在创世神的遗体上建立起来了崭新的神国。 这是诸神无法洗脱的原罪。 而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所以苏美尔诸神之间……是可以相互杀戮,而并不会被追究责任的。 就像是埃列什基迦勒眼下是真的动了杀心一样,谁也不能够保证,她会不会在下一秒就提起自己的武器来,照着伊什塔尔狠狠的来上那么一下,将她就这么给摁死在这里——横竖也不会有谁知道。 而这显然不仅仅只是埃列什基迦勒的一个想法而已,她的手蠢蠢欲动,有暗红色的光芒在她的掌心若隐若现,凝聚成一柄长戟的形状,但是又很快的消散掉,如此再三的反复,似乎也是埃列什基迦勒那动荡不已的内心的真实反馈。 终于,在某一个时刻,埃列什基迦勒像是下定了决心。 她手中那暗红犹如干涸血迹一般的雾气这一次再没有溃散掉,而是彻底成型,化作一把似剑非剑似枪非枪的武器。埃列什基迦勒单手握住了这武器正中央的凹处,将之抵上了伊什塔尔的咽喉。 “伊什塔尔。” 她笑的非常好看,是从未出现过在她的脸上的明丽笑容。 “你还是去死吧。” 伊什塔尔像是终于意识到她动了真格的一样止了声,却也没有多少慌乱的情绪,只是瞪大了那一双美丽的眼睛看着自己面前这手持长刃要收割她性命的女神,半晌扯了扯嘴角露出来了一个笑容。 “你做不到。”伊什塔尔笃定的道,“你做不到这一点的,埃列什基迦勒。” “我为地之母,万物生长之源头;眼下并非我从这个世界上面退场的时候——至少不是现在。” 她敛下来了平日里的骄纵,舒展了眉眼,俏脸含煞,看上去倒真的像是一位高高在上远离尘世的、面冷心冷的神明。 “我做不到?” 埃列什基迦勒近乎于是冷笑一般的“呵”了一声,手中的武器又往前送了送,面上更添了几分的狠戾。 “好哇,那你就来试一试。”埃列什基迦勒说,“看看我究竟做不做得到!” 她手上一用力,伊什塔尔那天鹅一样的雪白颈项便被划破,金色的神血淅淅沥沥的滴落了下来,带有着炫目的美感。 眼看着伊什塔尔似乎就要这样被埃列什基迦勒割下头颅,一道声音惊慌失措的传来。 “请您住手!——埃列什基迦勒阁下!” 天路(八) 第一百零三章 达拿都斯一直都保持着高品质的沉默的看着这一对姐妹之间的你来我往, 安静的不发一言,当一个合格的背景板和吃瓜群众。 但是,当这一位拥有着两眼外貌的神明匆匆的闯进来的时候, 达拿都斯还是忍不住的将自己的目光投递了过去。 怎么说呢…… 达拿都斯暗忖。 神明的样貌全部都不差, 但是这一位男性的神明却更是优秀的惊人。他诚然是称不上极美的,放在伊什塔尔这一位拥有着“美”的法则的女神面前甚至可以说一句黯然失色,但是却依旧能够让人在看见他的那一瞬间就喜欢上他——至少是会多少产生一些好感。 你看见了他,那么你就会不由自主的对他产生怜爱。 达拿都斯注视着南格尔的一路走来, 蹙着眉眼要插//入到伊什塔尔和埃列什基伽勒之间,阻止她们的这一场姐妹相残, 不知为何心头突然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明悟。 这突然站出来拉架的男性神明, 便是为此而被创造出来的——他是为了能够安抚埃列什基伽勒可能的怒火、并且为了将伊什塔尔从冥府带回地面上, 所以才会被特意的创造出来的存在。 虽然说伊什塔尔本身的性格实在是一言难尽, 但是她的存在的重要性却是毋庸置疑的。 她是司掌生育的女神, 她被囚禁在冥府一日的话, 那么地面上无论是人类也好,还是荒野兽类也好, 甚至是植物也好,全部都不会交//配,不会繁育后代。 长此以往下去的话,世界将会也陷入一片的死寂当中, 甚至到了最后会同冥界并没有什么区别。 这样自然是不行的。 伊什塔尔的存在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实在是太过于重要了,这或许也是她往日里面那般的恣意妄为的原因。 她是特殊的、不可或缺的,无论怎样抖好, 但是伊什塔尔绝对不能够出事。 所以天神偏宠着她, 忍让着她, 而神王安努更是对自己这个娇蛮的女儿给予了全部的宠爱。 伊什塔尔会长成今天的这一副模样, 并不是没有原因的,那些有意无意的纵容绝对可以说是居功甚伟。 “你是谁?为何无故闯入我的冥府?” 因为南格尔的这一个打岔,所以埃列什基伽勒姑且放开了对于伊什塔尔的掌控。那要命的刀锋稍稍的偏离了伊什塔尔花一样娇嫩的、颈项处的肌肤,让一直都有暗暗的朝着这边投递来视线的南格尔松了一口气。 如果那一位冥府的女主人当真不管不顾的,今天就真的非要把伊什塔尔给砍了的话,那么南格尔才是真的伤脑筋。 因为他被创造出来的时候,大概所有的技能点都全部点在了容貌、气质以及话术这一方面,在武力值上的表现只能够称作是平平。 更重要的是,就算是武力值出类拔萃,要和冥府的女主人正面刚……那也不可能是对手的啊! 不如说,即便是在众神当中,埃列什基伽勒的武力值都堪称佼佼。再加上她几乎不会离开冥府,脚踏于冥土之上的时候,便是创世神来或许都可以打出一个四六开,又遑论是其他的神祇。 打从一开始,南格尔需要做的就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好声好气的劝告埃列什基伽勒,能够将伊什塔尔给放了。 为此,某些必要的牺牲都是可以的。 比如…… 用南格尔的存在,去替换伊什塔尔的存在。 由他去顶替伊什塔尔,在冥府当中接受来自于埃列什基伽勒的惩戒。南格尔不过是被随手创造出来的、领了一点微末的神职的神明,除了那一张惹人怜爱的漂亮脸蛋之外再无其他。 他如何能够同高贵的天之女主人相提并论? 这样的交换,不会有任何人产生异议。 南格尔也多少知道自己的命运之后大抵会是什么,因此行动之间愈发的谨慎谦卑了起来。他小心翼翼的、用揣测过多次、确信绝对不会招致来埃列什基伽勒亦或者是伊什塔尔的厌恶之后的目光,朝着那边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 冥府幽暗的光线下,黑发的埃列什基伽勒几乎整个都要隐没于黑暗当中,而她面前拥有着一头与这一整个冥府都格格不入的金色长发的伊什塔尔就要亮眼许多。 但是比起她们来,更加吸引南格尔的注意力的……或者说,是比这一对双生的姐妹花还要来的更加引人注目的,则是默默的站在一旁当壁花的、那拥有着长长银发的陌生神明。 或许是察觉到了这来自于南格尔的打量,那银发的神明偏了偏头,朝着南格尔看了过来。 南格尔几乎是在一瞬间屏住了自己的呼吸。 那——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有如冷霜一样的银白色,色泽淡的几乎都要看不见瞳仁,回望过来的时候,那一双眼睛里面像是什么都倒映不进去一样,只余留了一片的苍寂。 他当然拥有着神明们一贯的好相貌,但是比起那些来,更加让人注意的却还是那一身的气质,仿佛是一道天然的屏障,将他同周围的一切都区分开来。 南格尔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或许是有些失礼了,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朝着达拿都斯看过去的。 从后者的身上,南格尔感受到了某一种难以轻易用语言去描述形容的熟悉感。 是什么?他究竟是在哪里接触过? 南格尔一时半会想不起来这些,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对达拿都斯的存在产生警惕。对方的存在实在是有些过于优秀了,南格尔看到清楚,无论是伊什塔尔也好,还是埃列什基伽勒也好,眼底都并非是没有达拿都斯的存在的。 但是那样对他的计划可就太过于不利了。 如果不能够让埃列什基伽勒为他迷的神魂颠倒的话,又怎么可能趁机想办法将伊什塔尔从对方的眼皮子底下给偷渡回地面上呢? 南格尔几乎是立刻的就将达拿都斯的存在引为了需要小心谨慎的去对待的大敌,之前那一种薄弱的熟悉感也懒得去细想,而只是开始担心如果这未知的神明真的要比自己先一步的得到了冥府女王的欢心与宠爱的话,那么他又应该如何去应对。 他这样过于长久的、不回答埃列什基伽勒的沉默让伊什塔尔笑了起来,女神眉眼弯弯,声音当中充满了恶意:“别人可是都懒得去理你呢,埃列什基伽勒!” 同时在达拿都斯于伊什塔尔面前丢脸的双重耻辱叠加在一起,让埃列什基伽勒恼怒的攥紧了手中的武器,指骨关节有些略微的发白。 南格尔这才意识到他之前都做了些什么——他居然忽视了那一位女神,这是何等巨大的纰漏。 完了完了,这一下可要招致来女神的不快了。 南格尔的脑中飞快的滑过了这样的想法,手上滑跪认错的速度却是一点也不慢。 “我很抱歉,女神大人。” “我只是一时之间震撼于您的气质与容貌,所以才忘了发声。” 他朝着埃列什基伽勒献上了神明之间的最高礼节。 “请您原谅我的冒犯,并且接受这来自于我的歉意。” 埃列什基伽勒皱着眉头看他,虽然表情狐疑,但至少手中的武器却像是雾一样的消散了。 “那么,你说说。”伊什塔尔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守门的卫士可从来都不曾通报过你的到来。” 他是怎么进来的?这可真是一个好问题。 自然是全部都依靠了神王的伟力,才经由了水神恩基的帮扶,循着水流步入了这冥府当中。 南格尔打着胆子上前,要站到伊什塔尔而的面前去。 他是特殊的,是专门为了埃列什基伽勒才会被创造出来的神明,在创造之初的时候便已经综合了种种的考虑,理应是最契合这一位冥府的女主人的存在。 只要看一眼……只要能够让埃列什基伽勒好好的看他一眼…… 那么他就有信心能够得到埃列什基伽勒的偏宠和欢心。 他就是为了这一点所以才会被创造出来的,而南格尔也笃定自己一定能够做到。 然而意外却总是发生的猝不及防,就在他要对着埃列什基伽勒开口的时候,那原本一直都在旁边充当合格的背景板的、此前引起了南格尔数次注意的银发神明却是神色微动。 “怎么了?” 达拿都斯不过只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但是南格尔却是有些咬牙切齿的看到,那他要想方设法试图去讨好的冥府女王,以及素来都是公认的不好相处的天之女主人,居然全部都朝着他望了过去。 那个银发的神明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就得到了他所不敢去想的全部关注。 达拿都斯的手指稍微的动了动,唇角勾起不是非常明显的笑容,但是眼底却满是苍凉,看着是气极反笑的模样。 “抱歉啊,埃列什基伽勒。” “我的到来,好像给你们招惹了不必要的客人?” 他手腕翻动了一下,一人高的银色镰刀被他握在了手中。 “不过,我还在愁怎么回去自己的世界,旧日的支配者居然自己就送上了门来……” 被他握在手中的镰刀嗡鸣了一声,似乎是在响应他的话。 “那么,就要拜托这好心的来访者,能够给我一些回家的线索了。” 旧日的支配者怎么了!他连奈亚拉托提普都刚过了,还怕区区的旧日?! 达拿都斯摩拳擦掌,气焰熊熊,灰色的死亡气流无可抑制的在他的身边爆发出来,像是拱卫也像是守护。 南格尔只觉得他眼下看上去分外的熟悉,但是却又莫名的说不上来。 却是一旁的伊什塔尔眉梢微动,面上一派的诧异:“你为什么……” “也有冥土的气息?!” ※※※※※※※※※※※※※※※※※※※※ 伊什塔尔:我懂了!所以埃列什基伽勒和他之间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天路(九) 第一百零四章 那并非是达拿都斯的错觉。 当他循着自己之前所察觉到的那一抹闪念追过去的时候, 在一路上看见了不少的、变的稀奇古怪的动物或者是植物。 让他本能的会觉得难受的某种力量虽然已经里去了好一段时间了,但是残留下来的感觉却依旧是清晰的,达拿都斯要花费自己全部的自制力, 才能够保证不会当场暴起做出些什么会因为过于的血腥暴力而被直接和谐掉的事情。 他觉得自己的自控能力以及涵养比起以前来仿佛都产生了一次巨大的跃迁, 是值得被好好的夸奖一下的那种超级大的进步。 狼原本便是嗅觉灵敏的动物,所以达拿都斯也相应的拥有着敏锐惊人的、对周遭的感知。那不知名的旧日支配者留下来的气息实际上已经十分的淡薄了,但是在达拿都斯的赶制当中却像是夜空当中那最亮的星一样,简直是到了晃眼的地步。 在只有达拿都斯能够看见的视野里面, 地面上一串附带着力量的痕迹朝着未知的莫ui一个方向蔓延。 达拿都斯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风声呼呼的在他的耳边刮响, 手中的镰刀像是能够察觉到主人的心意那样, 开始剧烈的震动起来, 就像是心脏一下快过一下的跳动。 “达拿都斯?” 埃列什基迦勒直觉达拿都斯的身上有一种她所没有办法理解的, 诡异的兴奋。冥土的女神加快了自己的速度, 跟在他的身侧为他打开了冥府所有的通道, 不让其他的什么东西成为达拿都斯前进道路上的阻碍。 “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那么急?” 她的问话,达拿都斯还是会回应的。 “还记得之前我和你说过的, 那些世界之外的侵略者吗?” 他勾起来了一抹很冷的笑,第一次的在埃列什基迦勒的面前展露出来了自己作为死亡之主的这一面。连那个笑容里面都似乎带着鲜血和暴虐的气息,会让人联想到堆满了尸骸的旷野,神明在这里成为了最不值钱的东西。 黑羽的亡鸦叫嚣着从空中飞过, 偶有旋落,停留在尸体边上发出“呱呱”的叫声,一切去阿奴都被蒙上一层的灰翳, 那是死亡的颜色, 是血液的温度。 而眼下, 任何一个看见达拿都斯的人, 都会被带入这样的感受当中。 他周身气场全开,死亡的洪流浩浩荡荡,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锐气,也是对于自身实力自信乃至于是自负了的信念。 “啊……” 埃列什基迦勒眨了眨眼睛。 虽然说她当初信了达拿都斯告诉她的那些话——关于那因为创世神的死亡,而对他们永远关闭了的,通往外面世界的大门,但是那并不意味着埃列什基迦勒就已经做好了自己要面对外神的准备。 她现在还仅仅只是对那些敌人“有一个了解”,却还远远不到真的咬和他们正面相对作战的时候。眼下完全可以说是一头雾水的要跟着达拿都斯前去讨伐——虽然后者自己本身对这件事情也只是一知半解,委实不是什么好的引导人。 好在埃列什基迦勒并不知道达拿都斯实际上是一个这么不靠谱的东西。 那闯入了这个世界里面的旧日支配者大抵并没有想过要隐藏自己的行踪,反倒是大大方方的将自己存在的痕迹完全显露,也不知道究竟是过于无知还是过于自信。 所以达拿都斯很轻易的就寻找到了他——或者,更准确一些的话,应该用“祂”来形容。 那是一个身材高挑形容瘦削的年轻男子,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全部都是墨黑色的,除了眼白几乎看不见其他的任何颜色。 然而即便是这样,却也依旧能够看出来他的五官极为俊朗,拥有着十分优越的皮相。 男人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对于这个时代的来说大抵可以算是奇装异服了——看了过来,当达拿都斯出现在他的视野当中的时候,可以非常明显的发现在他的眼睛里面像是突然被点亮了一点的光。 只不过,这光看上去可不是那种会让人觉得舒适的、亦或者是眼前一亮、充满着希望以及其他的某些正面而又积极向上的意义的光;正好相反,那虽然也是光,但是却是逼晦涩而又阴沉的光,单单只是这样看着都会让人觉得心头忍不住的发凉。 “我果然没有找错地方。” 男人从口中发出轻声的窥探,看上去带了几分欣喜的模样,就是不知道者情绪究竟是真情流露,还是只是他所惯用的浮夸的表演了。 “你在这里,达拿都斯。” 当被他那样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出自己的名字的时候,达拿都斯便生出来了一种十分不妙的感觉来,就好像是他正在被什么剧毒的蛇类含在口中,那些黏腻湿滑的毒液全部都粘在他的身上一样。 反正就是哪哪儿都不觉得爽利。 更何况,他隐约觉得自己像是能够猜到……如今站在他面前的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奈亚拉托提普……?” 达拿都斯问。 男人顿时就挑了挑眉,看上去对于自己的身份被一口道破这件事情有些吃惊,但还是唇角一扯,那一张看上去严肃古板的脸上露出来了一个笑容。 “虽然那的确是我的本体……”男人说,“但是作为这个形象出现的我,还是不要和本体混在一起比较好吧?我也是有自己独立的思想和人格的哦?” 他一只手压在自己的胸口,微微躬身,行了一个非常浮夸的礼节:“我是黑暗之人,散播来自魔鬼的命谕……请这样称呼我。” 从黑暗之人开始介绍自己那见鬼的一连串乱七八糟的名头的时候,达拿都斯的眼角嘴角就在跟着一起疯狂抽搐;等到他说完了,达拿都斯只觉得这一整番言论都带有着极其浓郁的中二病色彩,脚趾尴尬的几乎要在地面上抠出来一整个的布达拉宫。 但是。 “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啊。” 银发的神明轻声慨叹着,语气柔和的像是情人之间低低的诉语,但是森冷的刀锋与其上缭绕的杀意却象征着事情的真想绝对不仅仅只是那么一回事。 “怎么,被我杀了一次还不足够,你居然还敢第二次的让自己的分//身出现在我的面前?” 达拿都斯之前虽然察觉到了有旧日的支配者闯入了这个世界,但是他毕竟不是什么专门的旧支探测器,能够提前有所感知已经是非常了不起了,自然不可能还带一个定点的自动识别。 所以,当打了一个照面发现居然是“老朋友”奈亚拉托提普的时候,达拿都斯整个神都麻爪了。 奈亚这家伙是怎么回事?这莫不是赖定了他不成? 达拿都斯并不怎么擅长隐藏自己内心的情绪,而巧了的便是,奈亚拉托提普偏又是专精于此道的。 因此,祂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便看出来了达拿都斯的心底都在想些什么,面上的表情也变的意味深长了起来。 “哎呀,赖上什么的……” 男人长吁短叹,看上去像是对于达拿都斯的这一个说法很不以为意。 “只是单纯的想要靠近看看而已哦?” “毕竟……” 奈亚拖长了语调,看着达拿都斯的时候眼神真挚而又深情,就像是在看自己所深爱的情人一样。 “你的存在本身,便已经是最为特殊的存在了嘛。” 奈亚拉托提普在说到这个时候,身子在以没有任何人能够注意到的幅度颤抖着,那是兴奋到了极致的表现。 祂想,自己没有任何的理由不去为了达拿都斯的存在而感到激动。虽然这只是本体的一具分//身,但是此前被死神镰刀锋锐的刀锋划过脖颈的那种触感实在是太过于清晰,以至于祂直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一瞬间所迎接来的战栗。 无论是旧日支配者也好,还是外神也好,全部都不可能死亡的——由阿撒托斯所衍生出来的这一支神系的存在实在是太过于特殊、太过于与众不同,甚至于祂们并不会轻易的得到“死亡”,而是会用各种奇奇怪怪的形态继续存活下去。 死亡对于祂们来说,是永远都不可能接触到的幻梦。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所以达拿都斯的存在对于奈亚拉托提普来说,已经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符号,而是某种……象征着祂所追求的、但是却又无法轻易得到的、以前未曾接触过的愉悦。 于是,尽管上一个世界里面才刚刚被达拿都斯毫不留情的杀了,可是下一秒,奈亚拉托提普依旧是兴致勃勃的分出来了意识到那些他游离在各个世界里面的分//身之上,寻找达拿都斯的身影。 再来一次,祂想。 死亡那一瞬间的触感实在是太过于美妙,以至于奈亚拉托提普对此念念不忘。祂是没有形体的混沌之潮,本体漂浮在广袤的空界当中,在无数个世界里面都拥有着自己的分//身。 那么,消耗掉些许的分.//身,去达拿都斯那里交换这一种死亡的触感……奈亚拉托提普认为这是合理的。 祂朝着达拿都斯伸出手去,隐藏在衣服下的皮肤在不断的耸动,像是有什么要突破皮肤的束缚从那下面冲出来一样。 ……那是因为极度的兴奋,所以近乎于要维系不住表面的这一层人皮,而将之下的那些内里本质暴露出来,足以见得奈亚拉托提普眼下的心情是高兴到了怎样一个难以自已的地步。 “所以,你还要再杀我一次吗?” 祂舔了舔唇角,表情是一种诡异的期待。 “我不会反抗的哦?” ※※※※※※※※※※※※※※※※※※※※ 开了个新预收!求求预收……专栏点进去最上面就是! 《当极乐教主转生成唐僧[西游]》 文案: 童磨原本以为自己会就此下地狱,谁知道却听见有人在他耳边道:“佛子金蝉,不敬如来,枉顾礼法,今贬下凡界,转世重修之后,方可重登西天。” 童磨:? 然后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成为了佛寺里面的一个小和尚。 童磨:?? 他念书、抄经,一朝被告知身世真相,认祖归宗,又得唐皇赏识要去西天取经。 童磨:??? 取经路上妖魔横生,九九八十一难,一个两个全部都叫嚣着要吃了唐僧,益寿延年。 童磨:啊这。 童磨:你要是说这个,那我可就不困了。 天路(十) 第一百零五章 奈亚拉托提普的面上露出来了某一种诡异到瘆得慌的笑容。 祂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达拿都斯, 像是可以在他的脸上看出一朵花来。 祂近乎于是赞叹一样的看着达拿都斯身周萦绕的那些杀气,像是在看着什么大家耗尽了心血画出来的绝美的画卷。 达拿都斯被这样盯着,不知道为什么, 顿时就觉得自己的手一抖, 感觉自己被那目光看的,手都有些砍不下去了。 达拿都斯并不是那等心慈手软的存在,掠夺其他生灵的生命,对于达拿都斯来说是有如吃饭喝水那样自然的事情。 然而就是这样的达拿都斯, 如今面对着这样的奈亚拉托提普的时候,却觉得自己握刀的手, 微微颤抖。 不知道为什么, 达拿都斯总是微妙的觉得……如果他真的就这样遂了奈亚拉托提普的愿, 就这么将祂的这一个□□给杀了的话, 那么就好像自己在什么莫名其妙的地方输了一样。 奈亚拉托提普见他久久的不动手, 神色之间顿时就染上了几分的失望:“啊, 你不打算杀我了吗?” 达拿都斯居然从祂的语气当中感受到了某种微妙的失落。 这一种诡异的失落直让达拿都斯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你……” 达拿都斯甚至是停下来了自己手中的动作,谨慎的思考这是不是奈亚拉托提普的一个圈套, 他要动手的决定是否真的正确,具体应该如何去对付奈亚拉托提普似乎还有待商铎。 奈亚等了老半天,等到的不是达拿都斯朝着自己斩下来的刀锋,而是对方犹犹豫豫的收手。 奈亚拉托提普:??? 搞什么, 眼看着就要到来的死亡——那一种对于祂来说陌生的、新奇而又刺激的感受居然就这么要像是长了翅膀的鸭子一样给飞了?在祂明明都已经下定了决心打算奢侈的牺牲掉一个分//身去感受这一种感觉的时候? 这奈亚顿时就不干了。 祂远比达拿都斯的还要更加迅速的伸出手,一把攥住了后者的手腕。达拿都斯只觉得自己的肌肤上面瞬间就贴上了一片的冰凉滑腻,像是深海里面什么生物表层的鳞片覆盖了上来, 是几乎可以说是有些恶心了的触感。 他急忙甩手, 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那样一蹦三尺高, 试图拉开自己同奈亚拉托提普之间的距离。 “你……” 高傲而又一直被养的极好的神明还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奇行种, 一时之间甚至是有些词穷,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以痛斥面前的这个家伙。 奈亚拉托提普就像是一个甩不掉的牛皮糖一样的黏了上来:“不杀了我吗?” 他问。 “下一次可能就没有这样好的机会了哦?我乖乖的站着给你打什么的?” 达拿都斯顿时就“呵”了一声:“只拿一个分//身来有什么诚意?” 他眸色转深:“有本事把你的本体拿来给我试试啊?” “给我试试……我是不是真的,能够对你也造成威胁?” 毕竟以前都只是来自于他人的转述,他们一个个全部都语气笃定的说,你是罕有的死亡法则的伴生者,你可以做到我们都做不到的事情,将那些近乎于永生不灭的、另一个体系的旧日支配者与外神们尽数斩杀。 但是谁也不曾真的亲眼见过达拿都斯让旧支陨落在自己的面前,所以,哪怕所有人都坚定不移,可是在达拿都斯自己的内心深处,还是对这样的事情抱有疑惑。 我真的可以做到吗? ——那真的是我可以完成的事情吗? 这件事情实在是事关重大,以至于达拿都斯一直都对这件事情充满了不确定。 直到死神镰刀划破了奈亚拉托提普的皮肤,那些与神明并不相同的、一滴落便化作了漆黑烟雾的血液从伤口当中一滴一滴的滴落的时候,达拿都斯才终于心头隐隐有所明悟。 是的,是这样没错。 那些话语并非是在糊弄他,他的确是拥有着这样的——生杀予夺的力量。 而狼从来都不是什么擅长于满足的物种,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达拿都斯联想到了别的一些事情。 旧日的支配者能够被斩杀在刀下,那么外神呢? 比旧日的支配者更高一级存在的外神,又是否同样在他的法则狩猎范围之内? 甚至于是——再往上、再高一些,立于外神之上的、与初始神同等位格的三柱神,又是否能够被死亡掳掠、自此消亡? 这样的猜想刺激的达拿都斯眼角不断的跳动,那一双银色的眸子里面瞳孔逼成了细细的一线,看上去像极了出击之前的凶兽。 奈亚拉托提普的眼睛眨了眨,为了达拿都斯这般大胆的问话而感到惊讶。 但是祂很快便又重新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冲着达拿都斯露出来了蛊惑的笑容:“你想见见我的本体吗?” 不知道是否是自己的错觉,达拿都斯总觉得他从奈亚拉托提普的声音里面,听出来了某一种本不该拥有的期待和引诱。 我觉得,这个就很不对劲。 达拿都斯心头一跳。 而面前的魔鬼还在喋喋不休的、不打算放弃的询问他:“如果你点头说想见的话——” 那一双漆黑的眼睛里面盈满了笑意。 “那么,我现在就可以反召唤本体出现在你的面前。” 达拿都斯眉头登时就是狠狠一抽,看祂半晌,扯出来一个凶残的笑。 “——好啊。” 他轻松的应道。 “那么,你就把你的本体带过来试一试啊?” 奈亚拉托提普本只是在讲一个玩笑话,但是既然达拿都斯都已经这样说了,那么祂其实倒也不介意真的就把本体给带来。 只不过,这个世界能不能够撑得住祂的本体的降临,可就不好说了哦? 哎呀,如果这个世界因为祂的降临被毁掉了的话,眼前的少年会不会因此而哭出声来呢? 祂的视线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身子笔挺的站在自己面前的达拿都斯,眼底满是兴味,手中蠢蠢欲动,蠢蠢欲动,几乎只要以联想到那个场景都会忍不住的浑身颤抖,衣袍遮掩下已然崩溃掉了形体、恢复成了粗细不一模样的触手彼此纠结着缠绕在一起,都不知道打了究竟有多少个死结。 抱有着这样的期待,祂并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再过多的推三阻四,而是十分愉快的同意了。 “既然是你的请求,我自然会完成的。” 奈亚拉托提普轻松的一点头。 ***** 遥远的空界当中,原本一直都在无聊的自己和自己翻花绳的混沌之雾突然放下了自己手中的活计。 “怎么了?” 祂的举动惊扰到了自己的两位同伴。 “不……只是有趣的小东西,那试探着伸出爪子来要挠我的样子,可实在是太惹人怜爱了。” 奈亚拉托提普轻松的、愉快的回答。 “我出去一趟~” ※※※※※※※※※※※※※※※※※※※※ 没睡。就不算。新的一天。 天路(十一) 第一百零六章 空界虽然遥远宽阔, 但是对于三柱神之一的奈亚拉托提普来说,也不过如此而已。 缩地成寸并非是什么罕有的术法,而替换到与初始神的位格等同的奈亚拉托提普、以及空界当中的话, 似乎也能够行得通。 既然达拿都斯都自己开了这一个口, 那么奈亚拉托提普当然是乐得“满足”达拿都斯的这一个“愿望”。 至于在这之后,都会发生一些什么? 那就是达拿都斯自己所需要去考虑的问题了不是吗? 奈亚拉托提普甚至是有些期待的想,如果到了某一个时候,达拿都斯惊讶的发现, 他要求自己出现在这个世界里面的、这样的行为,居然造成了根本没有办法收场的可怕后果…… 到了那个时候, 那一张脸上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会是懊悔吗?会是伤心吗?会崩溃吗? 会……哭吗? 这样的想法不过是一瞬间就窜上了奈亚拉托提普的脑中, 黑暗之人的面上依旧还是维系着那样一副神秘的笑容, 然而实际上心早就已经开始魂游天外。 如果那一双银月一样的眼眸里面渗出泪水, 像是珠子一样的沿着白皙的脸颊滑落的话, 会不会是一副非常好看的盛景? 只是这样想着, 奈亚拉托提普都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像是被点燃了一样,有烈火在心头熊熊的燃烧着。 祂几乎是控制不住的就想要冲上前去, 按住达拿都斯的肩膀,最好是当下就可以看见那一双眼睛里面渗出泪水来—— 大抵是因为祂现在的视线看上去实在是有些太过于恐怖,以至于哪怕是达拿都斯这样的迟钝的家伙都已经察觉到了些许的不对,并且用一种狐疑的视线朝着奈亚拉托提普看了过来。 “你在看什么?”银发的神明皱着眉问, “或者说……你在想什么?” 他总觉得面前的这一个邪神似乎并没有在想什么好事情啊。 奈亚拉托提普眨了眨眼睛,舒缓了自己面上的表情,重新露出来了那一种像是要引诱猎物自己落入祂的怀中的、充满了蛊惑意味的笑容来。 “瞧你都在说什么呢。” 奈亚拉托提普的声音听上去简直是无辜极了。 “我只是在完成你的愿望哦?” ——只不过是, 打算将本体召唤到这边来哦? 外神最擅长的, 从来都并非是战斗——尽管祂们也拥有着不弱的战斗力——而是从精神的层面上展开来层层叠叠的进攻, 就像是一张细细密密的蛛网那样, 悄无声息的将礼物笼了进去,随后便紧紧的黏着,再也挣脱不开。 然后,便可以将自己网中的猎物裹成一个厚厚的茧,再向里面注入毒液,让猎物的整个身体都因为这样的一番动作而彻底的融化掉,成为可以眯着眼睛去愉快吸食的大餐。 而在这个过程当中,那懵懂无知的猎物当然不会觉察出任何的不对,而最多只是疑惑为什么自己会觉得越来越困,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到了最后在无知无觉当中陷入死亡,成为那结下来了一整张网的掠食者的口粮。 就像是吃饭和喝水那样自然的事情,外神与世界之中所诞生的那些神明们不同,祂们的诞生并不受到法则的护佑和眷顾,不曾有伴生的法则;但是相对的,祂们却拥有着独一无二的污染性和感染力,即便是法则的伴生者,也极容易中招。 祂们的确也拥有着与神明一般无二的力量和地位,但是祂们却又终归是世界之外的、同所有的神明的都有所、区别的另外一种极为特殊的存在。 如果奈亚拉托提普的本体当真降临到了这个世界上面的话,会发生什么? 只有奈亚拉托提普自己知道,那样的话,这一整个世界都会因为没有办法承受祂的降临而被迫发生改变以迎合祂的到来。 而这样发展下去的结果,好点的就是世界终于找出来了一个同外神可以和谐共处的“点”。在发生了一定程度上的改变——或者应该用“污染”来形容要更为准确贴切一些——之后,能够彼此之间勉强相安无事的相处。 这样的一种发展,实际上也就是在其他的世界当中所发生的,世界被污染和同化,成为了旧日支配者以及外神的乐园的世界。 而要是情况再坏一点的话,那么便会连这样的被污染、被改变的机会都不会有了,而直接就像是向一个体积已经被固定了的容器里面加入了过多的、根本盛放不下的内容物,直到最后将那一个容器给彻底的撑爆、破坏掉为止。 至于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奈亚拉托提普)? 不过是又要开始寻找下一个“容器(世界)”的新的旅途罢了,除此之外,对他再不会有别的什么影响了。 这可当真是最不公平的一种交易了。胜利了也不过只是能够勉强保全自己还有可能已经是与往日完全不同的面目全非;而差一点的话,就更是引来毁灭,而那造成一切的有罪的存在却可以轻轻松松的拍拍屁股离开,仿佛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甚至是不留下半朵的云彩。 ……按照这样的作风的话,祂们被所有的世界抵触和排斥并不是没有理由的。 这个世界的话……虽然不一定会毁灭,但是想要再维持着眼下的这一个模样大概是不可能了。 空界辽阔,哪怕祂是奈亚拉托提普,要完成如此遥远的光年距离的宇宙坐标的跃迁,也还是需要花费不短的一段时间的。 在等待本体到来的过程当中,奈亚拉托提普近乎于是有些百无聊赖的思考着。 祂甚至是有余韵从自己的回忆当中去费劲的扒拉扒拉那些往日里面侵入过的世界,对比着意图得出结论,看看这个世界最后的下场会和其中的哪一个比较相像。 “这家伙……就是你之前说到过的旧日支配者吗?” 埃列什基迦勒站在达拿都斯的身边,手中那像是□□又像是剑一样的武器早就已经被握在了手中,氤氲的血色的雾气萦绕在其上。 这里依旧是冥土的范围之内,因此埃列什基迦勒便也依旧是这一片土地上面说一不二的女主人。 她皱着眉看那个墨黑色的人影,只觉得从对方身上传递来的是某种让她本能的感到不适……甚至完全可以说是不喜厌恶了的气息。 那是无序的混乱,是不将一切放在眼中的漠然。埃列什基迦勒虽然掌管的是死亡,大师却正因为如此,她其实反而才要更加的敬畏“生命”的存在。 与达拿都斯不同……埃列什基迦勒冷静的在心底做下了判断。 如果说在见到达拿都斯的时候她是欣喜的、是想要靠近去待在他的身边的话,那么在看到奈亚拉托提普的时候,埃列什基迦勒唯一想要做的事情就只有一件,那便是将奈亚拉托提普从自己的冥府(神国)当中给赶出去! 不然的话,对方的存在就会好像是毒瘤一样,哪怕是什么都不做、只是待在那里,都会让她觉得如坐针毡、浑身上下都觉得不舒服起来。 埃列什基迦勒是这样想的,于是她便也这么做了。 “无论你是谁。” 埃列什基迦勒举起自己手中的武器,在地面上看似随意的划了一道线。玫红色的火焰顿时就沿着那一道线猛的燃烧了起来,飞快的攀爬延伸,很快就在他们与奈亚拉托提普之间隔开了一道线,瞧着跟隔离墙一样。 冥府的女主人抬起来了那一双翠色的眼瞳看了过来,眸色冰寒,就像是一整块的被冻结了的翠翡,有着某种让人不敢直视的冰冷的温度。 “我的冥府不欢迎你……给我从这里滚出去!” 几乎是在冥府的女王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从这一片土地上面顿时就传来了某一种根本就无法反抗的斥力,直接将奈亚拉托提普给驱逐了出去。 奈亚拉托提普:…… 奈亚拉托提普:哇哦。 “这可真是……一点也不客气啊。” 奈亚拉托提普感叹着。 埃列什基迦勒没有接话,反倒是达拿都斯冷笑了一声:“对你用不着客气。” 实际上,达拿都斯现在有些焦躁。 他的直觉一直都在朝着他疯狂的预警,就像是有什么不好的、十分危险的事情即将要发生了一样。 并且伴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样的感觉愈演愈烈,达拿都斯甚至是疑心自己可以听见小胸膛里面心脏“砰砰”直跳的声音,仿佛是下一秒就能够从嗓子眼里面蹦出来一样。 达拿都斯猛的意识到了什么,手中的镰刀上面光华转动,就朝着奈亚拉托提普的方向冲了过去。 “你打算……干些什么!” 死神镰刀的锋锐自不必多说,从黑暗之男的脚下那些阴影里面猛然冒出来了诸多像是触手又像是肉藤一样的东西全部都被轻而易举的斩成了两半,掉到地面上,抽动了几下之后便用一种非常快的速度萎缩了,直到成为了细细短短的一小截,被一阵刮过的风吹散成为了纷纷扬扬的粉末。 “嗯?” 奈亚拉托提普看着一瞬间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来到了祂的面前的达拿都斯,伸出手来,像是想要抚摸他的脸。 “察觉到了吗?但是已经有些迟了哦?” 祂笑了起来,却正如自己之前所说过的那样,既不躲闪,也不u反抗,任由达拿都斯赋予死亡。 这一具身体就像是日光下的冰雪那样开始飞快的消融,不过是几个呼吸之间就彻底的消失了,仿佛是从来都不曾存在过一样。 “别急。” 但是奈亚拉托提普对于这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却像是根本就没有看见一样,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不要急。” 祂重复着,露出来了可怖的笑。 “我马上就会来接你了。” “很快。” “所以在那之前,就稍微耐心的,等我一会儿吧?” 达拿都斯被祂的那一种堪称诡异了的视线看的头皮发麻:“你都在说什么……谁要等你?少在那边自说自话了!” “啊呀。” 奈亚拉托提普于是发出来了一声十分做作的、极为装模作样的大声慨叹。 “这难道不是你自己要求的吗?”祂问,“你说要见我的本体,而我也满足了你的愿望——那么,在向神明许下祈愿并且被达成之后,你难道不应该付出点什么祭品作为代价,感谢神明的恩威深重吗?” 祂的目的一点一滴的暴露出来,怀有着一种诡异的兴奋。 “我觉得……你就不错哦?” 天路(十二) 第一百零七章 人类与神明, 打从一开始就不在同一个阶层上。 那么,为了能够从神明那里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为此付出一定的代价向神明献上祭品, 以期交换得到对方的垂怜——这完全是一件能够被理解的事情。 久而久之, 向神明献上祭品,交换自己的愿望得到满足,这似乎已经成为了一件不需要去置喙和思考的规则。 而眼下,奈亚拉托提普巧妙的将这一条规则提了出来, 放在了达拿都斯的面前。 “你不应该为自己的愿望付出代价吗?” 奈亚拉托提普看着达拿都斯,面上的笑容堪称诡谧。 达拿都斯的确是有那么以瞬间的懵逼, 但是他也并不是真的傻子, 很快就就反应过来了这件事情当中那些不对劲的地方。 “这样的规矩只存在于人类与神明之间——我可没有任何的要向着你低头的道理!” 但是他并没有等到奈亚拉托提普对于这句话的回答, 那从最开始便不怀好意的邪神一张黑色的面皮上有什么难以轻易的去理解和形容的复杂情绪飞快的闪过, 随后看向达拿都斯的时候, 眼底是某种让达拿都斯觉得并不是多么愉快的笑容。 “不, 但是我觉得。”邪神轻声的道,“你或许很快就会想要……与我之间建立起这样的关系了呢。” “什么?” 达拿都斯并非是没有听清楚奈亚拉托提普的话, 但是就算是其中的每一个字都可以理解,所以组合在一起之后其所表达出来的那诸多完全弄不明白的隐藏情绪才会让达拿都斯觉得头秃。 “不理解吗?但是没关系。” 奈亚拉托提普看着自己一脸懵懵懂懂的达拿都斯,扯动嘴角,缓缓的露出来了一个笑容。 “因为你很快……就可以自己亲眼看到了。” 几乎是在奈亚拉托提普的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 达拿都斯感受到有某种巨大到了可怕的力量在从外界拼命而又疯狂的撞击这个世界。因为那一股力量的作用,所以整个世界都开始因为这样的原因而不断的震动起来。 “……怎么了?” 埃列什基迦勒完全没有任何的防备,以至于当这样的震动发生的时候, 她险些没有站稳, 还是达拿都斯伸出手来扶了一把, 她才没有摔倒。 原本蔚蓝如洗的天空当中突然出现了一条黑色的裂缝。起初还只是不注意的话几乎都要看不见、完全的将其给忽略了过去的那么一条裂缝, 但是很快便开始用一种令人只觉得瞠目结舌一样的速度开始迅速的扩大,到了最后成为了横亘在天空当中的某种丑陋存在。 而这显然并非是结束,而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在一阵令人牙酸的声响过后,从那一道被划开了的长长裂缝当中,突然伸出来了一只手。 ……不。 那样的东西,可绝对不能够被称之为“手”,更加准确一些来说的话应该是某一种由触手纠缠盘曲着结合在一起之后,所扭曲出来的那么一股粗壮的肢体,模拟出来了肖似人类的手的额模样,甚至是还拥有着五根长短不一的“手指”。 但是,任何一个看到了这一只“手”的人都会丝毫不会怀疑,只要是有需要的话,那么它定然可以瞬间就溃散成无数大大小小的触手。 那样的场面,大概完全能够当得上一句群魔乱舞。 而从那一只伸出来的“手”上面,则是可以清楚的感知到表征着不详的气息。混乱的、无序的、满盈着恶意的,就好像是从那无数个世界的最底层的脏污泥潭当中□□的存在,身上渲染这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清晰和根除的恶。 这一只诡异的手扒住了那一道裂缝,接着开始用力——这真的很奇怪,因为不过是这么一个由触手所形成的拟态的手臂,居然也能够看出来“用力”的意思来。 “砰砰”、“砰砰”。 达拿都斯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在突然之间跳动的特别快,那是某一种对于危险的预警,告诫着他有什么将要超出预料之外的事情正在发生。 达拿都斯实际上也并不傻。 他的眼神微动,看向天空当中的那个正在努力的想要扒开世界屏障的“手”,又看向了自己的面前,面上挂着诡异的笑容的奈亚拉托提普。 他不知道为什么联想起来了之前奈亚拉托提普曾经反复的同他说过的那些话,一一个荒谬而又大胆的猜想涌上了达拿都斯的心头。 “那是你的……本体。” 达拿都斯以为自己的声音里面多多少少会透露出来一些什么情绪,但是当话真的说出口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居然有些过头了的冷静,甚至是声音都稳稳的端着,半分的情绪泄露都没有。 “对,是我的本体。” 奈亚拉托提普并没有要在这件事情上面隐瞒或是欺骗他的意思,非常爽快的就给出来了标准答案。 “难道不是你自己说的吗?想要见一见我的本体?” 奈亚拉托提普看着达拿都斯,面上的表情堪称是“可恶”。 “所以,你看,我是何等的宠爱于你啊。” “只要是你说的话,我就全部都一丝不苟的执行了哦?” “你给我闭嘴!” 达拿都斯完全听不下去这个家伙那颠倒黑白、没脸没皮的话了,几乎是瞬间就不假思索的反驳。 “你自己知道你都在打着一些什么主意!——奈亚拉托提普!” 虽然对于外神与旧日的支配者的了解依旧稀少,但是达拿都斯还能够记得非常重要的——在最开始的时候,塔尔塔罗斯与卡俄斯在给他介绍那些答题答题的相关背景的时候,曾经短暂的提到过那么一次的话。 【真正侵占一个世界,是从这些世界外的恶客们踏入世界的范围之内的那一刻开始算起的。】 那像是直觉,也像是虽然不曾被明说但是却被深刻的印在脑海当中的告诫。有那么一瞬间,达拿都斯的脑中什么都没有想,他只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够真的让奈亚拉托提普的本体进入这个世界当中。 否则的话……这个世界就会像是塔尔塔罗斯给他讲过的那样,被污染、被侵略、被破坏,再也不复其往日的模样。 奈亚的这一具分//身已然完成了全部的任务,再加上之前受到了达拿都斯那足以致命的攻击,早就已经不能够继续维系并且存在于这个世界里面。 黑暗之男化作漆黑的糜粉彻底的消失在达拿都斯与埃列什基迦勒的眼前,但是天空当中的那一只手还在不断的撕扯裂缝,并且眼看着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从他们正好站着的这一个角度看过去,甚至是能够隐隐约约的看见在那一道裂缝后面的、拥有着不可名状的外形的庞大躯体的奇异生物。 “呕!” 埃列什基迦勒不过是抬头看了那么一眼,顿时就觉得自己的眼前一花,像是有无数的色泽大小不一的像素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花花绿绿的一片,一时之间居然是什么都看不清楚。 头是晕的,眼是花的,从喉间不断的传来想要呕吐的感觉——那并非真的是因为身体不舒服,而是直视了外神之后,对精神带来的无可避免的压迫,以至于反馈到了身体上。 达拿都斯看上去并没有怎么受到影响,直视奈亚拉托提普的本体对他来说只是这么一件大不了的事情。 “你怎么……一点事情都没有?” 埃列什基迦勒捂住自己的嘴,微微的弓着腰,另外一只手则是捂住了自己的腹部,面色看上去实在是糟糕透顶。 她扭过头去,看着自己身边像是个没事人一样的达拿都斯,觉得完全不能够理解。 “啊这……”达拿都斯对此也是一头雾水。 但是还没有等达拿都斯再继续说后面的话,却被埃列什基迦勒给打断了。 “你的眼睛……怎么,在发光?” 冥府的女主人迟疑的问。 “?” 达拿都斯愣了一下,伸出手来,有些愣的抬起手来,触摸到了自己的眼睑。 “我的眼睛,在发光?” 他重复着询问了一遍。 这里是冥府,完全处于埃列什基迦勒掌控之下的空间。因此她不过是一挥手,在达拿都斯的面前便出现了一面光可鉴人的水晶,在里面清楚的倒映出来了他如今的模样。 只见倒影当中的神明银发银眸,却唯有那一双眼瞳周围滚着一圈的金边,像是日冕,散发着光泽。 “……啊。” 达拿都斯突然的意识到了什么。 是修普诺斯。 那是修普诺斯曾经特意遗留在他的身体里面,用来为自己这不省心的弟弟构筑出守护的屏障的力量,为他的精神立下堤坝,禁止一切心怀恶意的存在的侵害。 这就是达拿都斯能够完全不受到来自于奈亚拉托提普的影响的秘密。 “未免太过分了……这样的话,不是就在逼迫着我反省自己吗?” 达拿都斯长叹了一口气。 等之后回去了,就去找修普诺斯道歉吧。 ——这个时候,他是这么想的。 天路(十三) 第一百零八章 其实达拿都斯对于外神、还有旧日的支配者, 并没有太多的了解。 因为按照塔尔塔罗斯此前的安排以及想法,现在还元不到需要达拿都斯站出去力挽狂澜的时候。旧日的支配者依旧还被牢牢的抵御在世界之外,四位初始神一同建造起来了环绕世界的屏障来组织可能的入侵。 因此, 达拿都斯还有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可以用来成长, 一直到他彻底的、完全的同死额昂的法则相契合,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成为这个世界最强大锋锐的茅,将一切可能的来犯之人都尽数的斩杀。 那才是他原本被安排好的道路、以及应该有的走向。 而在这个过程当中, 塔尔塔罗斯自然也会一点点的将那些同世界的外侧所相关的知识尽数的告知给 但是现在,毫无疑问, 达拿都斯的成长并没有按照塔尔塔罗斯所规划的那样进行;正好相反, 他就像是谁也没有办法预料到的大树那样, 每一根枝桠的生长都有着自己的意思在里面。 而按照这样的方式成长的达拿都斯, 诚然要比那被“家长”安排好的路径走的更快、更远;但是另外一方面, 他却也无可避免的, 缺失了很多应该通晓的知识。 比如说…… 达拿都斯永远都不会知道,旧日的支配者对于精神的影响和污染究竟是到了一个怎样可怕的地步, 而能够让他无视这样的精神污染的、那来自于修普诺斯的保护,又是怎样一件足以惊掉人的眼球的神迹。 那终归是与他双生双神的兄长,如果达拿都斯注定生来就立于众生之上的话,那么也没有任何的理由, 修普诺斯就应该屈居于人下。 ……他只不过是,拥有的天赋能力太过于隐秘,又不像是达拿都斯的那样威力强大, 所以才会一度的被人忽视而已。 但是实际上, 如果修普诺斯的这一种权能的存在被传出去了的话, 他与达拿都斯之间, 谁会优先成为旧日的支配者们的眼中钉、肉中刺,恐怕就不怎么好说了。 “不能让奈亚拉托提普进入这个世界里面。” 达拿都斯近乎于是拧着眉的去看那一道伴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在一直被努力的扩大的裂缝,以及裂缝后面隐约的展露出来的、属于奈亚拉托提普的身体,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考虑到他所拥有的、能够无视掉来自于外神的精神污染的特性,这件事情的解决方法似乎就变的非常的简单明了了:“我去阻止祂。” “等、等等!” 埃列什基迦勒伸出手来,一把攥住了达拿都斯的手腕,当后者疑惑的回望的时候有些难为情的偏了偏头。 “你就打算这样过去吗?不……我是说……” 实际上显少拥有同别人交流的经验、并且也不是多么的擅长与人对话、表明自己的心意的女神眉眼微动,话在嘴边转了又转。 “那是很危险的,对吧?” 到了最后,她说出来的居然也只是这样的、与她真正想要说的话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去的内容,顿时便皱起来了自己那一双好看的眉,看上去是十分懊恼的模样。 偏生达拿都斯也不是那种可以察言观色的、讨小姐姐欢心的存在,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望着埃列什基迦勒,明明白白,里面写的全部都是不解。 “埃列什基迦勒?”达拿都斯喊了她一声,“怎么了?” 完全不解风情的人道:“如果没有事情的话,那么我就走了哦?” “……啊!你这家伙!” 埃列什基迦勒的唇瓣动了又动,终究还是没有办法将自己的心意坦率的说出来。 于是到了最后,冥府的你班主任只能够自己一边生着闷气,一边还是没有办法狠下心来就这么暴娇的放着达拿都斯不管,只能面上忿忿的、更加用力的握住了达拿都斯的手腕。 “我不知道世界的外面发生了什么,也没有办法帮到你。诚如你之前所说过的那样,因为失去了父神与母神,所以那个广袤而又辽阔的世界也自此对我们关上了大门。” “但是即便如此,我也依旧是想要为你,做上一些什么,也算是不负了我们的这一场相遇与相知。” 埃列什基迦勒缓缓的道。 “可世界之外的敌人是那样的凶残而又强大,我要怎么才能够帮到你呢?” 她如花瓣一样娇艳的唇瓣开开合合,虽然听起来是十足苦恼的模样,但是面上却并没有显露出来太多,显而易见是心下已然有了某种打算。 “我思来想去,似乎也唯有这一个方法可信。” 埃列什基迦勒轻声道。 “你我皆是死亡的主宰,看那无数的生灵的诞生与消亡……只是你似乎,从神明的角度来说,还非常、非常的年轻?” 埃列什基迦勒的声音里面不免的就带上了几分调笑的情绪。 “啊说起来,我好像都还没有问过,你到成年期了吗?” “……我当然步入成年期了!” 达拿都斯瞪着眼回答,然而心头却是在直呼好险。 因为……如果按照正常的成长跨度来算的话,达拿都斯现在还并不到成年的时候;但是多亏了有之前欧洲的中古纪打底的缘故,达拿都斯在时间与空间的双重效力的作用下,倒是突破了年龄上的界限和限制,勉勉强强倒也能够称得上是一个“已经成年了”的成熟神明。 换个更容易理解一些的词语的话,也可以将其称之为强行催熟。 埃列什基迦勒起先还有些惊讶,但是很快就看穿了达拿都斯身上的这一个小把戏,顿时就有些啼笑皆非了起来。 “是这样吗?” 埃列什基迦勒最后还是没有揭穿达拿都斯,只是声音更放缓了一些。 “好,那么便当做是这样吧——但是即便如此,我想了又想,依旧觉得还是这个【礼物】最适合你——” 她握住达拿都斯的那一双手上散发出来莹白色的温润光泽,将达拿都斯的手也一并包裹在了其中。有某种流窜的力量从两个人交握的手中被传递,由埃列什基迦勒那里流向了达拿都斯的方向。 “……哎?” 起初达拿都斯还没有能够理解,埃列什基迦勒的这一番动作究竟是什么样的含义;但是他很快便发现了,那些被埃列什基迦勒传输过来的,居然是……记忆。 单单说是记忆可能并不够准确,如果要更加贴切一些来形容的话,那应该说是对于死亡的理解和感悟。 埃列什基迦勒所处的巴比伦神话神系,同达拿都斯所归属的希腊神话的神系,在很多方面都有着共同之处。 而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所以埃列什基迦勒大胆猜想,或许达拿都斯也同自己一样,虽然生来便秉持和拥有着【死亡】的法则,但是仍旧需要在后天用漫长的时间去学习、理解、感悟,才能够发挥这与生俱来的天赋与权能。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么埃列什基迦勒并不吝啬将自己的理解全部都同步给达拿都斯——如果这样能够对他有所帮助的话。 “去了空界之后。”埃列什基迦勒最终还是忍不住,将那被她数次的明明已经到了口边、但是最后又重新给咽了下去的话问出口,“你还会、回来这个世界吗?” 达拿都斯转过头去,稍微看了她一会儿,随后笑了一下。 “啊,我觉得大概是不会了。” 能够一次落到这个世界当中已经是奇迹,达拿都斯并不认为还会有第二次落入的可能。 更何况,虽然嘴上什么都不说,但是要前往世界外同身为三柱神之一的奈亚拉托提普战斗……达拿都斯实际上并不敢打什么包票,信誓旦旦的说自己一定能够获得无可指摘的胜利。 但是那种话当然不可能就这样对着埃列什基迦勒和盘托出。 因为,他只是用一种非常不经意的态度,挥开了埃列什基迦勒抓住自己的手。 “可是那也无所谓吧?——毕竟我们都是神明不是吗?” “想必终有一日,在那遥远的未来,我们还可以再见的。” “——以死亡之名起誓。” 埃列什基迦勒看他半晌,最后像是有些无奈的叹息着,但是还是应下来了达拿都斯的话。 “嗯,你说的没错。” 她轻声道。 “以死亡的名义起誓。” 我们终将会再见,在那并不确定的未来。 ***** 这是达拿都斯第一次自主的来到世界之外。 又或者,更加精准一些来描述的话,他实际上并没有真的站在世界的保护范围外面,而仅仅只是处于那一个作为分界线的屏障上。 而因为处于这里的缘故,所以达拿都斯得以不受到任何的阻碍的、看见奈亚拉托提普全部的形貌。 平心而论,那并非是达拿都斯所能够欣赏的模样,虽然也勉强拥有着人类的形态,但是却是混乱而又无序的,乱七八糟的触手勉强混在一起成为人形,表层覆盖着鳞片和触手,单单只是这样看着都会觉得十分的……难以接受。 奈亚拉托提普则是近乎于贪婪的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达拿都斯,那一张并不知道、能够用“脸”来称呼和形容的、身体的一部分抽动了片刻,会让人联想到,这可能……是一个笑。 “你来了,达拿都斯。” 有粗细不一的触手从他的身后探了出来,扭曲着朝着达拿都斯的方向接近了过去。 “我很高兴,你能够这样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可爱的……神明大人。” 天路(十四) 第一百零九章 达拿都斯死死的拧着眉——这不怪他, 毕竟无论是谁看见了奈亚拉托提普,想来都会是这样的表情,甚至有可能表现的比达拿都斯还要来的更加的夸张和过分。 “你为什么站的离我那么远?” 奈亚拉托提普站在世界屏障的外侧叹息着询问。 实际上, 如果不去看他的样子而仅仅只是听声音的话, 奈亚拉托提普无疑拥有着能够让所有的声控都为之堕落的声音,足以让人心甘情愿的去按照祂的意思做任何的事情——哪怕那些事情可能是与世俗的道德观念相悖的。 “过来,达拿都斯……离我近一些,让我能够触碰到你。” “你不觉得, 这一道将我们隔开的屏障,可实在是有些太碍事了吗?” 奈亚拉托提普循循善诱, 然而面对着他的声音, 达拿都斯却是丝毫都不为之所动。 “闭嘴。”死神殿下没有丝毫动容的冷声道, “单单只是这样看着你, 都让我觉得难受。” “哎——你这样说真的就留很伤我心啊。” 奈亚拉托提普叹息着,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 “啊”了一声。 “是我的这一副模样并不符合你的喜好吗?” 奈亚拉托提普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也是,虽然我自己对这个样子很满意, 但是似乎的确如此,这个模样好像并不是能够被普罗大众所接受和欣赏的样貌……” 那些四处飞舞张扬的触手合拢了起来,将奈亚拉托提普牢牢的包裹在了其中,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茧, 或者是一个合拢了起来的花苞。 片刻之后,这一个合拢的“花苞”一瓣一瓣的绽开来,露出来了里面那一个被包裹的身影。 从“花苞”当中走出来的男人赤身裸体, 拥有着让人艳羡和嫉妒的好身材。墨绿色的长发披散在祂的身后, 带着些微的卷, 看上去会让人无端的联想到湿漉漉的、生在大海的最深处的海藻。 那一双水蓝色的眼睛朝着这边看过来, 里面完整而又清晰的倒映出来了达拿都斯的身影。 祂现在看上去完完全全就是符合大众审美的模样,每一个举动、每一个眼神,全部都令人不自觉的就热血沸腾,视线不自觉的就会被他吸引。 想要扑上去。 想要能够距离祂更加的接近。 想要被碰触、被贴近,想要能够聚集到祂的身边去—— 那的确是邪神。 拥有着能够将全部的认知和精神都混淆掉的、近乎于是邪异一般的魅力。 达拿都斯的确是存在着那片刻的恍惚,但是他很快的就回过神来,只是手中不免更紧的握了一下镰刀的刀柄。 奈亚拉托提普捕捉到了他的这一个极其细微的动作,面上顿时便带出来了几分的情绪——配合上祂如今的那邪魅的眉眼,简直让人觉得自己几乎快要溺死在其中了一样。 “为什么还要对我刀剑相向呢?你难道不喜欢这一副模样吗?” 奈亚拉托提普看起来似乎十分的可惜。 “啊呀,我看希腊诸神都是忠实的颜狗,基本上三观跟着五官走,还以为变幻成这个样子的话,多少可以从你那里得到一些优待呢?” 奈亚拉托提普还有半句话没有说出来——毕竟达拿都斯看上去也不是多么聪明的样子。 所以,在祂的设想当中,这一副专门为了达拿都斯才凝聚出来的、更加容易被接受和获得喜爱的样貌本该是或多或少的、能够帮忙赚取到一些好感才是的…… 没想到啊没想到,奈亚拉托提普叹着气想,这一招在达拿都斯这里,好像并不怎么实用。 这可真是令神感到悲伤。 奈亚拉托提普在心底这样感慨的想着,看着达拿都斯的眼神也忧伤而又深情。 这一幕如果真的给那些不知情的外人看见了,还指不定要怎样的痛骂达拿都斯是一个渣男,居然这样辜负他人的一腔心意呢。 “来。” 奈亚拉托提普隔着世界的那一层屏障朝着达拿都斯伸出手来,眼神柔软,那根本不像是能够出现在一位外神身上目光。 “即便是如此,我依旧是愿意原谅你的冷漠,并且将我全部的心意奉上。” “所以,从那里面踏出来吧。” 奈亚拉托提普的声音循循善诱,像是魔鬼在一点一点的,试图用言语引诱纯白无知的羔羊踏入自己的圈套当中。 “站到我的身边来——我正是为你而来的。” 祂字正腔圆,语调优美,听上去就像是一曲咏叹的歌谣。 然而作为这样的一首“歌曲”的唯一的听众,达拿都斯却是丝毫不为所动。 奈亚拉托提普站在世界的屏障外面,眼神看上去无比的惋惜。 “你为什么完全不理解我的心意呢?”祂问,语气听上去颇为惆怅,“这样的话,我不是就就不得不采取一些不太招人喜爱的手段了嘛。” 在奈亚拉托提普这样说着的同时,只见从祂的身后,有无数的触手衍生了出来,其上闪烁着锃亮的光泽,仔细一看是细密的鳞片反射出来的光泽。 那些触手凝聚在一起,组成了一个锥形的模样,看上去有些像是朗格努基之枪。 然后,这一杆特殊的“枪”便携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朝着那之前便已经被撕扯出来了的长长一道裂缝狠狠的撞击了过去。 “轰”! 伴随着可怕的嗡鸣的声音,像是一整片世界都因为这样的撞击而在不断的震动着,仿佛时刻都有可能破碎掉。 而那一道裂缝,看上去也的确是因为这样的冲击而被撕扯着又扩大了不少,以至于奈亚拉托提普甚至是可以从那裂缝当中探进来一根不短的触手。 ……这触手当然是被达拿都斯没有丝毫犹豫的斩断了,他必不可能放任奈亚拉托提普就这样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放入这个世界当中。 “这可真是……太粗暴了。” 奈亚拉托提普对此却没有丝毫的表示,看祂面上的神情指不定还会开口询问达拿都斯的刀会不会疼。 “不过没关系,我很喜欢。” “如果你愿意的话,尽可以更加粗暴的对待我。这样的疼痛滋味真是好极了,是久违了的刺激的感觉。” 奈亚拉托提普看着达拿都斯,伸出舌尖来,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那一双眼睛里面明明白白的,全都是强烈的暗示意味。 “只要是你。” 祂重复着:“只要是你。” 这一番不知道算不算内心的剖析与独白的话听的达拿都斯的眉头剧烈抽动,一句“你是变态吗”都已经到了嘴边翻来覆去滚了好几遍,但是最后还是硬生生的给强行咽了下去。 只是他提着镰刀的手,却开始微微的颤抖,昭示着达拿都斯眼下的心情并不是多么的平静。 见他并不愿意答话,奈亚拉托提普倒也不以为意。横竖等到撕开了眼前的这一层碍事的世界屏障之后,那皮毛雪白身姿优雅的银狼就会成为自己手中逃不掉的猎物,那么这短短片刻的等待与之相比,便也算不得什么了。 但是达拿都斯当然不可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祂入侵世界而又毫无作为。 他会出现在此地,原本就是为了将奈亚拉托提普阻拦于世界之外——至于自己是否是对方的对手这件事情,达拿都斯却不曾考虑过。 他的身上有着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天真,也有着一种对于自身的实力极度自信乃至于是自负了的底气。 达拿都斯到底不曾真正的接触过外神的存在,而此前,无论是依附于阿芙洛狄忒身体上的那一缕属于奈亚的意识,还是之前正儿八经作为旧日的支配者、奈亚拉托提普的分//身之一的黑暗之男,落败的都是那样的轻而易举,导致达拿都斯对此产生了许多错误的认知。 虽然说这并非是奈亚拉托提普有意去造成的局面,但是很难说,在注意到了些许的苗头之后,祂是否有对此悄无声息的做出引导。 在奈亚拉托提普真的彻底打碎那一层屏障入侵到世界内部之前,达拿都斯自己主动的走了出去。 这是他真正意义上第一次进入空界。 那是与在世界的内部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世界对于同法则伴生的神明向来都是极为包容的,给予了他们可能的范围之内最大的自由;然而当达拿都斯脱离了来自于世界的庇佑身处空界的时候,别的都暂且不提,四周的空间在疯狂的碾压他的存在,带着深深的敌视。 达拿都斯对于这样的情况根本就没有预料,不免就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而就是在这个时间差的时候,面上笑意吟吟看着人畜无害的奈亚拉托提普突然动了。 触手从四面八方朝着达拿都斯涌了过去,将他包围的同时也彻底斩断了达拿都斯所有的能够返回世界内部的后路。 墨绿色长发的男人欺身而上,几乎是只是眼前一花的功夫便已经出现在了达拿都斯的面前,伸出手来,动作有些轻佻的拈起来了他一缕发。 “你看。” 这一尊邪神愉悦的道。 “我抓住你了。” 长庚(一) 第一百一十章 那些触手合拢了起来, 结成了一层厚厚的圆壁,将达拿都斯同奈亚拉托提普牢牢的包裹在了其中。 这样的行为让他们之间原本可以拥有的距离被缩减的极短,短到奈亚拉托提普的长发都尽数的散落在了达拿都斯的身上, 就像是潮湿的海藻, 甚至还隐隐约约的待着湿润的气息。 ……当然那很可能是因为在两人接触的时候,某些来路实在是让人生疑的黏液会沾到达拿都斯的身上,因此而造成了这样的一种错觉。 奈亚拉托提普攥住达拿都斯的一缕头发,和自己的一缕头发一起握在了掌心当中揉搓, 于是墨绿当中顿时便混了银白,看上去像是层层的碧潭之上浮游着的粼粼波光。 带着一种迥异而又魔幻的美丽。 “抓住你了。” 奈亚拉托提普重复这样的话, 面上缓缓的露出来了一个并不是多么能够让人感到愉快的笑容。 那笑里面掺杂了得意, 以及许许多多的其他的情绪在当中, 混合在一起被共同酿造成为了能够醉人的酒, 见之便已经忘俗。 祂的长发像是拥有了神明那样的自主的动作起来, 和周遭的触手一起控制住了达拿都斯的手脚, 然后又将达拿都斯手中的死神镰刀夺走,随意的弃置在了这触手所包裹形成的密闭空间之外。 “虽然我费了那么大的周章, 但是能够像是现在这样将你切实的我在自己的手中的话,那么一切便也都是值得的。” 祂这样说着,那一双像是星辰和大海的眼睛里面跳动着光泽,看上去很是有些得意在其中。 “现在的你失去了自己的武器, 也失去了自己的自由,甚至是连行动都并不自如,简直让我无比的好奇——这样的情况下, 你又要怎样进行反抗呢?” 祂这样说着, 诡异的兴奋了起来, 浑身上下都在发着抖——那与恐惧无关, 而是激动到无法自已所带出来的颤动。 接下来会怎么样?会怎么样?会气急败坏吗?会懊恼吗? 会——哭吗? 奈亚拉托提普简直为了那些可能的设想而颤抖不已,头皮一阵一阵的砝码,身周那些触手上面的鳞片也不断的张开又合拢,是根本无法被抑制的、从内而外的躁动。 祂银色的眼眸当中,瞳孔细细的逼成了一线,为了自己的那些想象而在不断的颤抖。 这是何等的有意思,又是何等的令祂感到目眩神迷的感受。 只是奈亚拉托缇欧普的这一种情绪波动很快的就被突如其来的攻击给抑制住了。 祂的胸口被不知名的攻击给剖开来,能够看见内里的三颗心脏还在鼓鼓的跳动着。与头发同样色泽的血液滴滴答答的漏了出来,落在了脚下的那些触手上的时候,顿时就从接触的不为伸出来了无数细小的、蠕动着的肉芽。 达拿都斯抬起脸来,那一张精致的脸上写满着狠意,偏还要勾着嘴角冲奈亚拉托提普露出笑容,看着就像是不知天高地厚的狼崽,对着谁都敢露出自己的獠牙来大声叫嚣。 “你难道真的以为,这样就可以控制住我?” 达拿都斯的眼角眉梢都流露出来锋锐的杀气,看着自己面前那因为受到了这样的、不轻的攻击而无法维持自己这一副美丽的外表、而是从身体的中央处开始破开、瘫软,化作了一地的触手的奈亚拉托提普。 他的指尖有银灰色的光芒在跳动着闪烁,像是星星,也像是碎裂的刀锋。 “唔……我果然是不怎么擅长战斗的。” 奈亚拉托提普分明是应该处于劣势,但是祂看上去似乎并不为自己的处境感到担心,反而是从声音里面露出来了某种其他的……很难轻易的用语言去描述和形容的、近乎于是扭曲的情绪来。 “但是,果然也没有人规定过,我必须要擅长战斗吧?” 奈亚拉托提普的尾音一扬,听上去带有着一种诡异的欢快。 达拿都斯本能的意识到,自己或许踏入了有一个圈套当中。 那些触手全部都朝着达拿都斯的方向碾压了过来,像是潮水一样将达拿都斯淹没,而根本不给他留下任何挣扎的余地和可能。 毕竟,能够斩开这个世界上面最坚硬的石壁的利刃,却没有办法斩断水流;足以破开这个世界上面一切的阻碍的长刀,却没有办法破开黑暗。 那些都是无形的、但是偏偏却又拥有着无限的包容和同化能力的东西。 眼下它们将达拿都斯牢牢的包裹在其中,像是用粘稠的蜜糖包裹住的不慎落入了这样的陷阱当中的虫豸,虽然起先还能够十分用力的挣扎,但是伴随着时间的退役,这样的挣扎就会变的越来越无力,而周围包裹着的“糖浆”也会因为挣扎的时候的动作而变的愈发的粘稠。 换句话来说,这也算得上是另外一种形式的作茧自缚。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那猎物最终的结局似乎已经被注定了。 一双手伸了过来,抚在了达拿都斯的眼皮上面。 “好啦,你已经很努力了。” 模糊不清的、分明应该是厌恶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又隐隐约约的有着些许诡异的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 “不要灰心和丧气啊,乖孩子。” “再继续……向我展示出来更多的、更多的,鲜活而又有趣的样子吧。” 那是达拿都斯最后能够隐约分辨出来的声音了。 再之后,他的意识终于是彻底的遭不住了,陷入了一片长久的沉睡当中。 ****** 那应当是一段非常、非常久远的时光,虽然对于神明来说,时间的流逝根本就不值一提,但是对于却也依旧是足够这个世界发生了不少的、完全足够用“沧海桑田”这样的词语去形容的变化。 然后终于,在某一日,达拿都斯听见了音乐声。 那乐声起初很浅,断断续续的,如果不是静下心来去认真的聆听的话,想必根本就不会注意到,而是直接就将其忽略过去了。 但是日子一天天的过去,那乐声也在逐渐的变强,到了最后甚至是能够清晰的在耳边形成一整首的完整的曲调,灰色的音符在眼前、在脑海中、在灵识里……在一切可以出现的地方出现,跳动,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 似乎是察觉到了这贸然入侵自己的“领地”的不速之客,只见达拿都斯那原本看上去祥和、宁静的精神世界的周遭,突然有无数的黑色的阴影骤然暴起,朝着那些在空中看似漫无目的的飘荡着的音符覆盖了过去。 它们掀起来了高高的浪潮,远远的看上去仿佛是有谁朝着天空肆意的泼洒了一整瓶的墨水,在那些黑色的液体将落而又堪堪未落的刹那之间的景象。 但是这却说不好究竟是谁的圈套,又是谁为谁刻意布置下来的牢笼。 只见在墨汁堪堪要接触到空中的那些音符的时候,原本看起来无知无觉、漫无目的和边际的行动的音符像是在一瞬间被激活了一样,骤然组合成了曲谱,成为了一首完整的歌。 不知道内容、但是却又拥有着足以叩动人的心弦的旋律响了起来,每唱过一句,那些音符当中便会相应的染上金色的光,甚至是连带着周遭的背景都像是被一并点亮了一样。 金色的音符开始朝着那些黑色的暗影发起来了冲锋,雄赳赳气昂昂,像是已经忍了小三无数年如今终于可以大打出手给对方一点颜色瞧瞧的正妻,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愉悦和解气的味道在其中。 那些黑色的阴影化作了一根一根的触手,拱卫在达拿都斯的识海周遭,看着有些像是守门的篱笆或者栅栏。 祂们发出了嗡鸣声。 【他已经是我等的猎物!】 触手蠢蠢欲动,不愿意将稀少罕有的猎物让出去。 然而那些金色的音符——又或者说,那由这世间一切的、因为丢失了掌管死亡法则的神明而淤积,久久无法散去的死气所构成的表征死亡的歌谣也不甘示弱的吼了回去。 【伴生死亡而诞生的神明,何时成为你这等阴沉污秽存在的所有品了?】 【神明永远都只属于世界本身!】 它们为了达拿都斯的归属而展开了轰轰烈烈的拉锯战,谁也不肯轻易的放弃。 那实际上是世界的法则与外神之间的斗争,为了【死亡】这一张鬼牌的归属权。 黑色的阴影与金色的乐章混杂在了一起,时而是黑色的光芒占据了上风,时而又是那些金色的光电要吞没了全部的暗影。 那是一个无比漫长的、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无聊了的过程。直到最后的某一个时刻,仿佛是力竭了一般,金色与黑色的光双双湮灭,这里重新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悄寂无声。 在漫长的死寂之后,终于,那一片白色下面像是有什么东西,不易被察觉的,动了动。 ***** 宙斯自从有记忆以来,便生活在这克里特岛上,从来都不曾离开过。 神明拥有着漫长的生命,而宙斯也一度以为自己在无聊之下,已经踏遍了整个克里特岛,这岛上再没有什么他不知道的。 可是今天,他被打脸了。 宙斯在克里特岛海岸的花丛当中,捡到了一个不曾见过的、拥有着长长银发的美人。 宙斯:啊这。 原来还真的有这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的?? 他注视着美人睫毛微颤,到了最后缓缓的睁开眼睛,露出来了一双银月色的眼眸。 “我是宙斯,你是谁?” 他满怀着兴奋问。 然而,对面的那一位神明却是因为这样一个简单的问题愣住了。 良久之后,宙斯听见他用迷茫的声音,重复了一遍自己刚刚说过的话。 “我是……谁?” 长庚(二) 第一百一十一章 银发的美人眼神澄澈懵懂的看着自己面前的宙斯, 看上去像是来真的——真的不记得自己是谁了、来自于哪里,又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天真宛若稚儿。 宙斯面上“阿巴阿巴”, 但是内心却开始激动的搓起来了手手。 啊这, 啊这。 这个世界上面原来还会有这等的好事吗。 宙斯的内心欢欣鼓舞。 必须得说,载着克里特岛上的日子可当真是无聊透顶。宙斯打从有记忆的时候开始便生活在这一座岛上——而他的活动范围,也只到这一座岛上。 即便是那些负责照顾他的水泽仙女与森林仙女们对宙斯怎样的恭敬和顺从,但是宙斯却始终觉得这只不过是流于表面而已。 因为她们会牢牢的把守着克里特岛上的每一处能够同外界连接的地方, 绝对不给任何的、让宙斯可以溜出去的可能。 “请您不要让我们为难。” 每每当宙斯问起来的时候,这些仙女们都会低着头, 面上做足了惶恐的神态, 却绝对不会给宙斯让开哪怕是一条缝。 久而久之, 宙斯便也就摸清楚了她们的态度, 再不会想着要去尝试这样的明知道不可能有结局的行为了。 他的生活是如此的枯燥而又一成不变, 然而眼前这一位陌生神明的出现却是给宙斯原本空白的生活里面增添上了积分的色彩, 让他觉得许多的事情都变的有趣了起来。 所以,宙斯会对自己眼前这个完全陌生的神明的出现表现出一种过分了的亢奋, 也是一件完全能够被理解的事情。 “你想不起来自己的名字了吗?” 宙斯看着达拿都斯,整个人都散发出来了一种跃跃欲试的情绪来。 “既然这样的话。”宙斯的心里面噼里啪啦的打着小算盘,“我来给你起一个名字……怎么样?” 银发的神明不点头也不摇头,就是那样静静的看着他。 他可真好看。 宙斯心想。 这样不声不响亦不动作的行为, 看上去就像是一尊华贵的人偶,拥有着某种惊人的美感。 宙斯越看他越觉得喜欢,声音都放柔了一些。 “阿多尼斯, 怎么样?” ——被神所钟情和宠爱的少年。 面前银发的神明再不给他回应, 就仿佛是此前的那一声对于自己究竟是谁的回问, 已经消耗掉了他全部的精力一样。 宙斯倒也不在意这个, 毕竟这样的美人做什么都是对的,更何况这一种漠然冰冷的态度也别有一番的情趣。 “既然你不反对的话,那么我就当做你是认同了。” 宙斯欢快的道。 “记住,你是阿多尼斯。” 银发的神明纤长的睫毛稍微的眨动了一下,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将这一句话给听进去。 但是宙斯当然愿意默认对自己有利的事情。 “阿多尼斯。” 他喊了一声。 宙斯原本并没有指望过可以得到什么回应的,谁知道这一个名字却是不知触动了什么,于是那有如人偶一般毫无生气又精致绝伦的神明扭头看了过来,眉眼微动,登时便是一副浓墨重彩的绘卷,直教人挪不开眼。 但是宙斯的心下却似有所悟。 那是承认……或者说,是回应。 宙斯顿时就像是被这一个回应给打了鸡血一样的,瞬间就兴致勃勃了起来。 他试图诱引阿多尼斯给出更多的回应,但是那无疑只是单方面的一厢情愿和妄想了。 到了最后,宙斯终于不得不捏着鼻子承认了,他的阿多尼斯若无必要,的确是不会分出哪怕是半个眼神给他——而更让人伤心的是,宙斯病么哦呦办法判断出来,那一个能让阿多尼斯触动的“点”究竟是什么。 这可真真是一件见者伤心,闻者落泪的事情。 好在宙斯非常的能够自娱自乐,阿多尼斯的样貌毕竟是数一数二的,远远的超过了宙斯此前所能够遇到的一切的生灵。 不知道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理,宙斯并不曾将阿多尼斯的存在告知给任何人知道。 这是他独自所享有的秘密,宙斯这样愉快的想。 而那个美丽的神明,也讲师独属于他一个人的收藏。 这样的感知是如此的令人愉快。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宙斯也在不断的成长。他的身体开始变的坚实壮阔,他的身高在增长,肌肉一日比一日结实。 他的面上也在逐渐的褪去那一种未脱的稚气,拥有了更加硬朗的线条。 换句话来说也就是,他在一天天的成长,无论是身体还是神力皆是如此——向着一位完整而又成熟的神明的方向成长着。 然后,终于,在某一天,这克洛特岛上迎接来了与以往全部都不同的客人。 那是以为拥有着亚麻色的卷发与海蓝色双眸的男性神明,眼睛里面像是时时刻刻都闪烁着灼灼的光亮;在他的身边跟随着的则是拥有着烟紫色的长发与翠绿色的双眸的女神,眉眼含笑,见之忘俗。 他们是掌管着“智慧”这样的权能的神明,普罗米修斯与墨提丝,皆为大洋之神的子女。 而他们此行的目的也非常的简单,那就是为了宙斯而来。 “为了我?” 虽然宙斯并没有太多的、与他人接触和相处的经验,但是有些事情却像是天生的一样,他仿佛本能一样的就知道自己应该如何的去应对,又应该怎么样的待价而沽。 “是,为了您。” 墨提丝一只手提着自己的裙摆,言笑晏晏:“在此之前,请容许我先询问——您是否知道自己的身份?” “我的身份?” 其实这些年下来,宙斯多多少少的也察觉到了,自己的身份大概不普通。 尽管他从来都没有关于自己的父神和母神的记忆,也不曾得到过与他们相关的任何的讯息,但是宙斯是少有的聪明人,他也隐约的意识到了那些违和之处。 为什么不让他离开这克里特岛?为什么从来都不来看他? 他的存在仿佛是一个不应该被外界知晓的秘密,需要被用层层的布匹包裹着藏匿在最底层,生怕被什么人触动和发现。 “……看来,您对此并不是多么的了解呢。” 墨提丝看着他面上的表情,露出来了一个了然的微笑。 “您是现任神王克洛诺斯之子,同时也是预言当中所注定的,下一任的神王。” “为了让您免受来自于神王的戕害,您的母神、天后瑞亚在您出生之后将您托付给了那些仙女们照料,又请求盖亚大神遮蔽您的踪迹,以不让神王发觉。” “但是现在,一切都是时候了。” 普罗米修斯接过了她的话柄,声音高昂,鼓舞士气想来绝对是一流的。 “您已经步入了成年期,是时候取回那些原本应该属于您的东西、推翻旧神的统治登临王座——” 他们如此这般的给宙斯画着大饼,太多的信息在同一时间被灌输了下来,以至于宙斯被砸的有些晕晕乎乎。 因此,宙斯便也就稍微的失去了一些,对于克里特岛上发生的种种事情的掌控。 于是,便有跟随着这一对智慧神的不请自来的客人,悄无声息的混上了岛屿。 “啊呀……这可真是,意想不到的收获啊。” 踏着海水优哉游哉的趁着浪花走来的金发美人,看着自己眼前的这一幕,发出了由衷的感叹。 他的眼底倒映出来的是坐在碧绿的草坪上的银发神明,坐在那里不发一语的样子像极了美好的画卷。 但是那一双眼眸当中却少了往昔的鲜活和灵动,变的呆板而又死气沉沉——或者更准确一些来说的话,应该将其称之为失去了灵魂。 于是来人便在他的面前单膝跪了下来,抓住了他的手,声音里面充满了慨叹。 “谁能够想到呢?” 那一双玫粉色的眼瞳注视着阿多尼斯。 “昔日里面那一个桀骜不驯的死神达拿都斯,居然也会有今日的这么一副模样?” 是的。 这在突然有一天重新回到了这个世界上面、但是却没有引起任何人——或者说,任何神明的惊觉和注意,没有翻起丝毫的浪花的神明,居然会是“那一个”达拿都斯。 而这握住达拿都斯的手的神明也拥有着熟悉的美好容貌,甚至放出去的话,祂应该是比声名不显的达拿都斯要更广为人知的多—— 爱与美的神明,阿芙洛狄忒。 这本该在很多年以前便被达拿都斯斩杀于自己的镰刀下的外神,不知道是出于一种怎样的际遇和造化,居然还能够好端端的站在这里,仿佛那些伤害从来都不曾存在过。 再考虑到,祂的身份居然没有被初始神们发觉,也没有被从这个世界里面驱逐出去,一切都似乎显得细思恐极了起来。 “哎呀,我的盟友想来一定会很喜欢你这个礼物吧?” 阿芙洛狄忒伸出手指来,从达拿都斯的唇瓣上面擦过,眼底却不见笑意。 “但是我有点不想就这么把你让给他——即便理论上来说,你俩之间的联系才更紧密一些才是。” “你说应该怎么办呢?达拿都斯?” 长庚(三) 第一百一十二章 然而面对阿芙洛狄忒这些分明是隐含了巨大的信息量的话茬, 达拿都斯却是半分的反应也没有。 阿芙洛狄忒看上去就不免有些失落。 “哎呀哎呀。”他叹息着,“怎么会是这样的样子呢?” 执掌着爱与美的女神这样叹息着,只是听他的语气, 却是听不出来半分可惜的意思。 正好相反, 那身影里面夹杂着丝丝的愉悦,像是对于眼前所看到的景象十分的满意一样。 阿芙洛狄忒执起达拿都斯的一只手来,在自己的指间反复的把玩,看上去似乎很是愉悦, 仿佛这样一个实际上都能够说是有些无聊了的举动却可以让他得到天大的乐子一样。 而那被当做玩具的神明却是对此不发一言,甚至连眼神都不带动一下的。 这样持续了很久之后, 阿芙洛狄忒像是终于厌倦了这样无聊的、只有自己在唱的独角戏, 怏怏的放下了达拿都斯的手, 转而去扳住了对方的下巴, 仔仔细细的端详和打量着。 “这样可就无趣了, 达拿都斯。” 阿芙洛狄忒语气幽幽。 “虽然这般听话的样子也着实是乖巧, 但是我果然还是更喜欢那个敢对着我挥舞爪子的魔狼。” 神明银水晶一样的眸子回望着他,那里面空荡荡的, 像是能够装下一整片天地的倒影,但一时又像是什么都倒映不进其中。 阿芙洛狄忒便有些失望的收回了自己的手,转而去牵住了达拿都斯的手腕。 “但是,不管怎么说, 还是先从这里离开吧。” 有海风吹过来,卷起了他的发尾和衣角,远远的看上去风姿倜傥。 “毕竟。”阿芙洛狄忒的声音逐渐的被风与海浪所卷噬和吞没, 以至于都有些听不真切了,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 这一座岛屿和它的主人, 应该都会受到来自于三界的瞩目吧?” 他在前面牵着达拿都斯,而后者也真的被他这么牵着,一步一步的跟随着离开,毫无任何反抗的意思。 他们居然就真的这样离开了这一座克里特岛,就像是阿芙洛狄忒来的时候不曾被任何人所发觉一样,这一次离开的时候,他们也不曾引发任何的响动,悄无声息的、顺利的都有些不可思议的来到了岛外。 而对于这一切的发生,宙斯都全部一无所知。 阿芙洛狄忒牵着达拿都斯离开,嘴里面哼着不成调的歌,显而易见是非常开心的样子。 “真是有些不可相信啊,我居然这么轻易的就得到了你——” 阿芙洛狄忒感叹。 “但是,是否是因为得到的过程有些太容易了呢?我居然没有因为这个也算是朝思暮想的心愿的达成,而产生任何的激动、又或者是开心的情绪。” 阿芙洛狄忒用双手捧住了达拿都斯的脸:“是因为现在的你并非是完整的你吗?还是因为我对你的兴趣,就只止步于此呢?” 他的手缓缓的下移,动作温柔的扼住了达拿都斯的脖颈,虎口微微的收拢。 “啊,你说。” 金发的美人不知道是想起来了一些什么,面上露出来一个非常好看的、温温柔柔的笑容。 但是他接下来所说的话的内容,可就不是那么的温柔了。 “掌管死亡的神明,也同样会迎接来死亡吗?”阿芙洛狄忒柔声问,“神明被掐断了咽喉,也会死亡吗?” “我对此可真的是……非常的好奇啊。” 他这样说着,手越收越紧;但是那被他扼住了咽喉的神明却动也不动,甚至连眼神都是死寂的。 想来,即便是阿芙洛狄忒现在真的要将达拿都斯掐死在这里,也绝对不会迎接来任何的反抗的吧? 终于,在某一个时刻,阿芙洛狄忒像是在一瞬间失去了全部的兴趣一样,兴致缺缺的收回手来。 “你竟然是真的变的这么无趣了,与这万千世界当中的其他任何生灵再没有任何的区别。” 阿芙洛狄忒看上去极失望的垂下眼睫来。 “那么对于我来说。你也就没有用了。” 他开始在心底盘算着,不然还是将自己的这一个难得的“战利品”拿去送给他的盟友,换一个顺水人情吧? 想必,他那一位向来都是多疑而又阴郁的盟友,也一定会为了这样稀世罕有的珍品而动容吧? 心中做出了决定,阿芙洛狄忒当下就准备将其实施。 只是,在他真的呀去联络自己的盟友的时候,原本像是人偶一样的达拿都斯却是在突然之间动了起来。 他的双眼在一瞬间被注入了神采,动作敏捷的同之前的那一个需要受人摆布才会有所动作的人偶根本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存在。 阿芙洛狄忒一惊,然而达拿都斯看上去并没有要搭理亦或者是攻击他的意思——他甚至是连看都不曾朝着阿芙洛狄忒这看过一眼,而是目标明确的、朝着什么方向飞了过去,身影在天际划下一道银色的弧线,仿佛是一颗跌落的流星。 “……” 阿芙洛狄忒先是沉默了半晌,然后在某一个时刻,突然大笑出声。 “有意思,有意思。” 他那一双晶粉色的眸子里面闪烁着某种没有办法被轻易的读懂的、诡谧的光泽,低声的重复了几遍那样的话语,随后像是觉得十分有趣一般,面上燃起来了某一种近似于疯癫——亦或者说是“狂热”的光彩。 金发的美神一只手按住自己的胸口,埋藏在胸腔之下的三颗心脏正在“砰砰”、“砰砰”的跳动,向全身上下都输送着某一种有些过分的炽热了的血液,仿佛是四肢百骸都全部因为这样的原因而被点燃,火烧火燎了起来。 “你为什么不看看我呢,达拿都斯?” 这里分明已经没有人了,但是阿芙洛狄忒还是在悠然的自语,声线压低略沉,听上去有一种无端的鬼魅。 “我本以为已经对你失去了兴趣,但是当你被注入了魂与魄的那刻起我发现,原来你的存在,你的一举一动依旧可以为我带来如此强烈的震动和共鸣。” 阿芙洛狄忒——不,应该称呼他为奈亚拉托提普,那一张稀世绝美的脸蛋像是再也没有办法维持住了一样,在不断的崩溃-恢复这样的过程当中反复,看上去着实是可怕而又诡异。 但是他自己看上去却像是无知无觉一般,只顾着放声大笑,就好像是发现了什么让他欣喜不已的、天大的好事。 海浪依旧在身旁翻卷着,只是这一片海滩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第二道身影。 这后出现的神明有着一头如瀑的金发,与一双同样是金色的眼。只是他面上的表情却是阴郁的,身周是不是有某种极为晦涩的气息流转而过,却又很快的消失不见,让人几乎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 最重要的是,如果有谁能够在一旁见证到这一幕的话,那么他就会发现——这一位新出现的神明,拥有着一张与刚刚离开不久的达拿都斯一般无二的眉眼。 “你又在发什么疯,奈亚拉托提普?” 修普诺斯沉声问。 “别忘了我们的盟约……现在可还不是你的身份应该被暴露的时候。” 奈亚拉托提普的笑声终于停止了下来。 “啊,是的,是的,盟约,我当然知道。” 他重复着这样的话语,只是无论是他的表情、语气还是其他的什么,组合在一起都显得如此的诡异。 修普诺斯皱了皱眉,终归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你记得就好。” “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奈亚拉托提普转过头来,面上挂着不是多么让人觉得愉快的笑容。 “没有的话,我先走了?” 修普诺斯闻言,看了他一眼:“你听上去,倒像是有什么事情。” 奈亚拉托提普于是就有些兴奋的舔了舔自己的唇。 “是的,没错。” 他拖长了语调。 “我可的确是有着……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我假设,那不会对我们的盟约有所影响。” 修普诺斯冷冰冰的道。 “当然。” 奈亚拉托提普满口答应。 “不过是我自己的一点小小的私事而已,绝对不会影响到我们之间的盟约的。” 他的身形有那么一瞬间变的虚幻起来,粉色的眼眸也隐隐的浮现出鲜血的颜色。 “带来诸神的黄昏,让那些只想着让达拿都斯担起重任、自己却可以躲在世界的屏障里面吃喝玩乐的神明们也尝一尝绝望的滋味……” “这样的盟约,我当然不会忘记。” “不过这样真的好吗?”奈亚拉托提普问,“这里毕竟是孕育和诞生了你的世界吧?” “没有了小塔,那么世界便什么也算不得了。” 奈亚拉托提普顿时笑了起来:“我喜欢你的回答。” “那么,我走了?” 他又一次的同修普诺斯确认。 这样的行为引来了睡神的侧目:“你似乎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很上心。” “当然。” 奈亚拉托提普朝着他露出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毕竟那可是……” “非常、非常重要并且独一无二的珍宝啊。” ※※※※※※※※※※※※※※※※※※※※ 哥啊,哥。 你不会想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的。 长庚(四) 第一百一十三章 对于修普诺斯来说, 奈亚拉托提普要做什么事情,委实是与他无关——他们之间盟约的建立,也只是因为奈亚拉托提普曾经向着修普诺斯信誓旦旦的立下契约, 定然会帮助他寻找到达拿都斯的踪迹。 是的, 寻找到达拿都斯。 虽然对外宣称是死神达拿都斯陷入了又一次的沉睡当中,而新一代的神明们想来更是没有听过达拿都斯的姓名——然而那真的也就只能够拿来骗一骗那些关系浅薄的神明罢了。 这样的说法,连赫墨拉都不会相信,也就更不要说是作为与达拿都斯的关系作为密切的修普诺斯了。 达拿都斯失踪了。 修普诺斯比谁都要更确信这一点。 他找遍了这一个世界上面的每一个角落, 但是却居然并没有能够寻找到哪怕是丝毫的、关于达拿都斯的踪迹。 而修普诺斯也笃定,即便是他们之前还在冷战当中, 但是达拿都斯却是绝对不会故意躲着不见他的。 ……这种情况只存在于修普诺斯应对达拿都斯的时候。 那么, 如果他在这个世界里面找不到的话, 那么就是真的……达拿都斯不在这个世界里面了。 修普诺斯不是没有用这件事情去询问过初始神, 但是无论是他们的母神尼克斯也好, 还是其他的几位初始神也好, 对于这件事情却全部都忌讳如深。 即便是半分的口风也没有透露,但是修普诺斯是何等的机敏, 他几乎是立刻的就判别出来了——对于达拿都斯的下落以及遭遇的事情,这些初始神们或多或少都是知晓一些的。 但是他们并不愿意将这样的信息分享给他,就如同当日的达拿都斯一般。 如果连修普诺斯都将这件事情就此揭过的话,那么这个世界上面, 或许真的就不会有人再记得去寻找达拿都斯了吧? 他这样想着,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将这件事情当做视而不见。 修普诺斯竭尽了自己所能的去寻找达拿都斯,但是他却没有丝毫的头绪。 直到有一天。 修普诺斯在梦境当中, 见到了一团晦涩不明的、周身散发出来不详气息的黑紫色的雾气。 “我可以告诉你关于达拿都斯去了哪里、在他的身上又发生了什么……甚至于之后, 当你得知了全部的真相的时候, 你若是想要因此而且做些什么, 我也将会是你最忠诚的盟友和最得力的助手。” 那一团雾气用暧昧不明的、充满了诱惑的声音道。 修普诺斯十分冷静的询问:“那么,你想要什么?” 他从不相信这个世界上面会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那一团雾气于是沉沉的笑了起来。 “我所想要的也并不多。”祂轻巧的道,“不过是一具能够在这个世界上面正大光明的行走、不会被厌弃也不会被法则所驱逐的身体罢了。” 他们彼此相视,修普诺斯当然知道自己面前的这来历不明的家伙绝对是暗藏鬼胎也没有说真话,但是——那又怎么样? 无论对方利用自己究竟有什么样的目的和谋算,修普诺斯都不在意,也无所谓。 他的欲求,只有达拿都斯而已。 “果然,我就知道。”这一团雾气轻快的道,“赵妮作为合作对象,一定是错不了的选择。” 在那之后的事情,便也就显得顺理成章了起来。 修普诺斯用自己的血液去反哺,为这一团来历不明的东西饲育了能够使用的身体。那一团来历不明的东西进入了这一具身体当中,几乎是在瞬间便化出了具体的形貌,是明眸善睐、容姿顾盼的大美人。 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一具身体是由修普诺斯的血液饲育出来的缘故,只见在这一团雾气与身体完全融合的那一刻,居然有法则降临了下来,落到了这一具身体上。 修普诺斯就这样看着这完全不知道是什么的一团东西,就这么摇身一变,成为了仿佛是这个世界里面土生土长的神明。 “感谢你的帮助,我亲爱的盟友。” 这东西面上带着笑容,用手随意的拨弄了一下自己金色的发,在日光下像是闪烁着金色的光泽。 “当然,请不要担心我会背约,我可是很遵守信用的。” 祂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胸口,面上挂着某种让人觉得不怎么舒服的笑容:“我是阿芙洛狄忒,让我们来订立之后的盟约吧。” “当然。” 祂的笑意不知为何,变的更深了几分。 “如果你想要知道我原本的、那另外有一个名字的话……” “我是奈亚拉托提普。” “用这个名字,来表达我的诚意。” 修普诺斯的眼睛微微睁大。 奈亚拉托提普,他曾经听到过这个名字,来源于达拿都斯的某一次说漏嘴。 但是在那之后,无论修普诺斯再怎么样的逼问,达拿都斯对此都闭口不谈。 而修普诺斯用尽了一切方法,都没有能够找到和这个名字有半分的干系的蛛丝马迹。 谁能够想到,这个名字今天居然就这样突然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如此的猝不及防以至于修普诺斯都有些措手不及。 “原来是你么?”修普诺斯沉默良久之后,才幽幽的发问,“小塔曾经提起过的那一个人?” “我想应该是?”奈亚拉托提普并没有明面回答,只是半推半就的应道,“毕竟就算是在万千的世界当中……估计也没有几个会选择使用这样的名字吧。” 祂意味深长的道:“因为他们大概都不敢嘛。” 修普诺斯有心想要问,但是也并不急于这一时就要从奈亚拉托提普那里得到全部的答案。 既然要同对方订立盟约,那么就意味着之后的时间还有很长,修普诺斯已经做好了准备,要把奈亚拉托提普肚子里面知道的那些东西一点一点,一滴不漏的全部都从祂的肚子里面给挖出来。 而除此之外,伴随着时间相处的越久,修普诺斯便越发的发现,奈亚拉托提普这家伙……可当真是麻烦透顶。 除开那些必要的事情之外,修普诺斯简直是一点也不想跟奈亚拉托提普有再多的联系和交流了。 而这一次,显然也与之前并没有任何的区别。 修普诺斯并不知道奈亚拉托提普要去做什么,而他也对此漠不关心。 奈亚拉托提普得以在不引起修普诺斯的怀疑的情况下,顺顺利利的摆脱了他。 甫一离开修普诺斯的视线,奈亚拉托提普便能朝着之前达拿都斯所消失的方向赶了过去。后者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周身神力气息趋近于无,根本无从去查找和感知。 奈亚拉托提普想,这或许也是为什么,分明达拿都斯看上去已经回到这个世界里面很久了,但是却似乎一直都没有被发现的原因——无论是与他至亲至近的修普诺斯也好,还是那些在暗中执掌着这一整个世界的初始神们也好,对此仿佛都一无所知。 毕竟,如果仅仅只是克里特岛上面下的那一层用于屏蔽克洛诺斯的感知的结界的话,不管怎么想,似乎都起不到那么大的作用才是。 无论是屏蔽初始神的感知,还是屏蔽祂奈亚拉托提普的感知,这些都不是克里特岛上面那区区的一个结界所能够做到的。 所以奈亚拉托提普眼下追踪达拿都斯的踪迹,靠的是之前祂可以留在达拿都斯身上的标记。特殊到仅仅只有奈亚才能够感知察觉和进行追踪,也算是一点点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小心思。 奈亚拉托提普十分确认达拿都斯绝对没有恢复正常——不然的话,牙尖嘴利的恶狼会做的就绝不可能是转头离开,而应该扑上来给祂点颜色瞧瞧了。 那么这件事情无疑便显得更加的有趣起来了。 让达拿都斯即便是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也会因为受到了来自于本能的驱使而一定要赶去的,究竟是什么事情? 抱有着这样的疑惑和看热闹的想法,奈亚拉托提普一路追了上去。 祂降落在战场。 属于人类的战场。 人类之间的战争对于诸神来说不过是一个玩笑,而对于奈亚拉托提普这样的邪神来说便更是如此。 祂踏足于这一片染满了鲜血的土地上,脚下踩着的土壤都被鲜血给侵染和浸透了,是一种暗褐色,像是随手抓起一把土壤来,在手中用力的捏一把,都可以从指缝当中流淌出鲜血来。 在战场上有浓厚的、常人看不见的灰色雾气所笼罩盘绕。因为数量太多,以至于原本应该是浅薄的灰色雾气都集聚过多而要变成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阴霾。 那些全部都是“死亡”。 因为与死亡的法则所伴生的共主远离这个世界太久,以至于那些积攒下来的“死亡”没有办法按照正常的流程进行轮回踏入转世,于是便全部都堆积了起来,久而久之已经成为了这个世界上面一个无比棘手但是却又不知道应该如何去解决的麻烦。 而现在,这样的情况似乎……出现了转机。 奈亚拉托提普看见达拿都斯站在战场的中央。 他的双目依旧是无神的,但是他却朝着天空举起来了自己的手臂。 死亡蜂拥的朝着他涌去,这一整片的土地都像是在发出浅唱低吟。 时隔千载。 死神归位。 长庚(五) 第一百一十四章 奈亚拉托提普停留在这战场的边缘, 但是却谨慎的并没有靠近去。 祂看着那些灰色的死亡之气全部朝着达拿都斯涌了过去,甚至因为量实在是太大以至于形成了一个悬浮在半空中的漩涡。 那漩涡甚至是在不断的扩大,到了最后, 眼看着像是要将周围的一切全部都卷进去一样。 它们尽数的冲向了达拿都斯, 然后毫无阻碍的同他融合在了一起,化作了后者身体的一部分,而没有丝毫的违和感。 奈亚拉托提普原本在用近似于欣赏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一幕,只是突然, 在某一个时刻,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样, 目光微动, 朝着头顶的天际看了过去。 “啊, 这也难怪。”奈亚拉托提普喃喃自语, “毕竟死神失去踪迹的这数千载之中, 这个世界里面的【死亡】都再没有人去管理和监控, 包括生与死的界限都已经隐隐约约的开始混乱了。” 他朝着达拿都斯的方向伸出手去,看着像是想要抓住什么东西, 但是从指缝当中流淌走的却又只有一片把握不住的虚无,是流动的空气和他无法预测到的未来。 似乎从达拿都斯回归到了这一个世界里面的时候开始,一切便已经不再朝着他原本所设想、索要安排的那一个方向进行了。 奈亚拉托提普是外神,污染世界、侵蚀世界, 将其他的世界全部都同化成为旧日的一部分,是他的本能亦是他最大的玩乐。 而除此之外,对于这一个世界如此锲而不舍, 或许也还有着其他的一些小心思。比如最重要的那一个原因——这里毕竟是达拿都斯起源的世界。 于是奈亚拉托提普便也就多多少少的上了心, 脑子里面不自觉的联想着如果就这么将小狼的窝占据成为了自己的领地, 那么失去了家的狼崽会不会哭哭啼啼、会不会面上露出来一些让他觉得欣喜的表情、露出什么让他觉得美味的情绪来? 奈亚拉托提普用舌尖轻轻的顶着自己的上颚, 为了这样的猜想无可抑制的感到全身上下都因为激动而在不断的颤抖。 只是达拿都斯回来这个世界的速度有些出乎奈亚拉托提普意料的快,不应当——至少是不应该于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里。 “你可真的是坏我的好事啊,达拿都斯。” 奈亚拉托提普凉凉的感叹着。 毕竟哪怕是用脚指头想的也知道,达拿都斯如今既然是全须全尾的回来了的话,那么修普诺斯相比不会再像是之前那样,对他们之间的盟约尽心尽力了。 想到这一层,奈亚拉托提普便不免从口中幽幽的吐出一口气来。 这可真是一个让人感到不愉快的消息。 以至于奈亚拉托提普都开始好好的反思,他是否并不应该将达拿都斯从克里特岛上给带出来了。 因为如果不带出来的话,那么就不会有之后达拿都斯被法则触动,即便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也会同法则产生共鸣,自然而然的要去完成那些因为他的离去而被弃置了许久的某些事情。 但是奈亚拉托提普又想了想,随后有些无奈的笑了一下,意识到这根本就是一个伪命题。 因为他是绝对没有办法,在明明都已经看见了达拿都斯的情况下,还能够强忍住自己内心的那一种莫名的躁动,不当真上前去做点什么的。 奈亚拉托提普极有自知之明,他可绝对做不到这一点。 所以这么一想来的话,这件事情却又似乎没有什么值得遗憾的了、 毕竟,不过是这么一个世界而已,又怎么可能去同达拿都斯这样一个万千世界当中都不一定会诞生一个的奇迹相提并论呢? “就是这样有些可惜啊。” 奈亚拉托提普最后看了一眼那被死亡之气给包裹起来的达拿都斯,有些感慨的道。 “因为这样一来的话,我似乎就没有办法再像是之前那样,将你给好好的藏起来了哦?” “谁让你是那样的……不可或缺而又耀眼夺目。” “更何况,会有人早就对你的存在牵肠挂肚、日日夜夜的念在心口吧?” 奈亚拉托提普这样轻声的感叹着。 “可是明明最早是我发现的……这么说起来的话就总会觉得自己有些亏……” 他皱着眉思索,那一张姣好的面容上有某种情绪滑过,但是很快便转化为了另外的某种因为想到了好玩的事情而生动了起来的兴致勃勃。 “啊,那么就这样吧。” 他轻巧的落在了达拿都斯的面前,像是一只伸展开了羽翼的鸟。 “让我留下一个暗示……” 奈亚拉托提普伸出手来,点在了达拿都斯的眉心处:“嗯……按照这个身体所领有的神职和权能来看的话,应当是……” “【深爱的】。” 这个词语、以及词语背后所蕴藏隐含的意思似乎让奈亚拉托提普十分的满意。 而又因为这只不过是一个暗示,并不拥有任何的恶意、且兼而有之是这个世界原本的法则所孕育诞生出来的神明在行使自己的权能,因此居然并不曾触发修普诺斯曾经留在达拿都斯的身上的、忽悠他的精神的屏障。 奈亚拉托提普收回手来,用近乎于是欣赏的目光打量着那一点一点的攀爬依附在达拿都斯眉心神印周边的粉色,面上缓缓的勾起来了一抹大概不是多么让人觉得愉快的笑。 “这样不是就很棒么?” 奈亚拉托提普闷闷的从喉咙当中发出笑声,胸腔像是都在随着他那样的动作而不断的震动。 “我可真是期待……在这样的暗示下,你之后会做出什么样的举措来了,达拿都斯。” 天际有一道金光正在朝着这边飞速的逼近,奈亚拉托提普朝着那边看了一眼,顿时便有些夸张的长吁短叹:“哎呀哎呀,这来的也未免有些太快了吧?” 他的视线又在达拿都斯的眉心处扫过,那一枚神印已经重新隐没于皮肤下,根本看不出什么来。 这一幕实在是太过于有趣,以至于奈亚拉托提普忍不住的就想要笑出声来。 “虽然和料想当中的不大一样,但是也算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有趣。” “这一份特殊的礼物,我亲爱的盟友,希望你还喜欢。” 奈亚拉托提普的身影像是缥缈的云烟那样消失在原地,而几乎是在他失去踪迹的同一时刻,那一道金色的流光照着达拿都斯的顺便砸了下来,正巧……亦或者说是有意的落在了他的面前。 金发的神明几乎是有些迫不及待和惶恐的伸出手来,一把就将面前与他容貌别无二致的神明揽入了自己的怀中。 “小塔……达拿都斯……” 他反反复复的念诵着怀中人的名字,声音里面满满的都是惶恐,还有更深一些的、失而复得的喜悦与大愿终成的不可置信和茫然。 “真的是你……这可真是太好了……” 如果放在往日里面的话,大概饶是谁都不可能想到,那个素来精明的、冷静的修普诺斯,居然也会有这般的模样。 但是很快,在心绪平复之后,修普诺斯便注意到了别的某些不对劲的地方。 他扳着达拿都斯的肩膀让他看向自己,那一双银色的眸子里面空洞无物,不知为何竟然是什么都倒影不进去。 修普诺斯登时便是心下一沉。 “小塔?……达拿都斯?” 长庚(六) 第一百一十五章 修谱诺斯曾经想过,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在他踏平了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甚至是前往了世界之外,在什么地方再一次的遇到了达拿都斯的话, 自己都要做些什么。 是训斥他, 还是惩罚他,亦或者是看着愚蠢的弟弟在自己的面前夹着尾巴诚惶诚恐、绞尽脑汁的想着应该怎么样去解释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解释关于他们之间的离别? 修谱诺斯曾经为此做过无数的假设。 但是很显然,在这个世界上面,变化永远都要比计划快。哪怕是提前已经算计好了方方面面可能发生的事情, 却也依旧会有无数的突发事件前仆后继的冲出来,把此前所有的安排都全部给打乱。 比如达拿都斯的突然出现。 也比如…… 对方双瞳当中的黯淡无光。 修谱诺斯朝着对方伸出手来, 却并没有得到已相当重原本应该有的诸多的回应。他的心头不免沉了沉, 看着那一双空洞的、倒映不进去任何东西的眼睛, 张了张口, 喊了一声:“小塔?” 理所当然的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象征着死亡的灰色气流还在他们的身边肆虐和游走, 或许是因为达拿都斯离开了实在是太久的一段时间, 以至于当他终于归位的这一日,凝滞了千载的、几乎都要实体化了的死亡都直接奔着这边来了。 神明因为法则而荣耀, 法则因为神明而流动和行使。 这在最开始,便是一件彼此之间相互依存互惠互利的事情。 修谱诺斯看见自己面前的达拿都斯视线越过了他,看向了他的身后。 “你在看什么,小塔?” 修谱诺斯回过头去, 却并没有在自己身后看到什么值得被关注的东西。他循着达拿都斯的视线去找,但是眼前能够看到的却只有一片的空旷。 ……不。 或许,也并非只有空旷的。 那些死亡的表征无声无息, 但是又确实的存在。它们拥挤在达拿都斯的身边, 近乎于要将周围变成一片的真空地带。 如果不是因为修谱诺斯原本就同达拿都斯系出同源、而死亡和睡眠在本质上来说也有相同之处的话, 修谱诺斯或许就会被死亡的法则同化掉, 最不济也是要迷失自我化为死亡的傀儡。 这也为什么之前奈亚拉托提普并不靠近,而只是远远观望的原因。 修谱诺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来,将达拿都斯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口,一下一下的,充满了安抚意味的拍带着他的后背。 “我在这里,达拿都斯。” 他的声音温和,面上的表情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在这里,达拿都斯。” 然而与此同时,怀里面拥着久别重逢的弟弟的修谱诺斯却是目光沉沉。 呵,诸神…… 他在心底默默的念着这个名字,冷笑起来。 这是他的弟弟、他的半身,是从那久远的创始之初开始,就已经在身边的、不可或缺的存在。 而不应该是别人手中的一把刀。 就算是世界被污染了,那又怎么样呢? 神明的生活,并不会因此而受到太大的影响。 更何况,修谱诺斯充满恶意的想,不是还有初始神吗?不是还有神王吗?天塌下来高个子顶着,怎么也不应该——是达拿都斯去承担这一切。 修谱诺斯并不认为自己这样想有什么不对。 因为希腊诸神原本就是这样的,自私、阴险、狡诈。 在名为“神”的光鲜亮丽的华美皮囊下,所隐藏的就是这样的存在。 如果让人类知道,那些在诗篇当中、在书籍当中、在人们的口口相传当中都被奉为圭臬的神明,其本质居然会是这么一个模样,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失望甚至引起反噬。 修谱诺斯充满恶意的朝着这个方向延伸联想了一下。 反正他和达拿都斯,都并不是什么依靠人类的信仰而强大自己的神明。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对于他们来说可有可无,并不是多么紧要的东西。 而这个时候,死亡法则的剧烈波动也引来了其他的神明。 原本还是明朗的天空在一瞬间被披上了夜幕,散发着无尽的光和热的太阳也被黑暗所笼罩。穿着黑色的纱裙的女神匆匆而来,日月星辰都因为她的存在而敛下了自身的光芒。 “达拿都斯?” 女神站在距离他们几步之遥的地方望过来,口中轻轻的唤着这个里去了很久很久的儿子的名字。 但是她没有得到回应。 修谱诺斯将达拿都斯朝着自己的怀中更紧的搂了搂,抬起头来看向尼克斯女神的时候,面上第一次的失去了往日的恭敬。 “母神。”他唤了一声,但是看上去却并没有要松开达拿都斯的意思,“您来了。” 当尼克斯女神将自己的视线投向了修谱诺斯怀中抱着的达拿都斯的时候,她看见双生子当中的兄长冲着自己笑了笑,话语当中却是隐隐的有了些含枪夹棒的意思在里面。 “如您所见,小塔他的身上,发生了一些不大好的事情。” 尼克斯女神若有所觉一般,停下来了自己的脚步,并没有立刻的就上前去。 她遥遥的望着自己的这一对孩子,半晌才若有所思的问:“你想要说什么,修谱诺斯?” 然后她看见修谱诺斯朝着自己露出来了一个笑容,但是却并非是友善的。 正好相反,尼克斯甚至是隐约觉得,那像是一个带了鲜血的意味的、充满了恶意的笑容。 “即便是这样的小塔,依旧是要成为你们手中的一柄刀吗?” 尼克斯与他遥遥对望,被修谱诺斯按在怀里面的达拿都斯依旧是顺从的,除了因为他而开始在这个世界上面重新运转的死亡之外,他安静的就好像是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尼克斯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修谱诺斯的话。 她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个在自己所有的孩子当中,也当的上是一声“聪明睿智”的孩子,半晌才开口,语调轻快:“看起来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你也有着自己的诸多际遇。” “那么,你知道了多少呢,修谱诺斯。” 修谱诺斯扯了扯嘴角:“大概远比您所能够预测的……还要更多一些的程度吧。” 他们之间的对话,语气看起来稀松平常,但是在那之下却又隐藏着看不见的暗涡。 那是不曾摆到明面上来的重重刀光剑影,没有多少的温情,非要认真的一一结算的话,是说不清道不尽的、冰冷的堤防与算计。 但是这才是希腊诸神之间的常态,他们之间哪里来那么多稀松平常的温情。 “好。”尼克斯女神缓缓的重复着,“很好。” “我居然不知道,你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成长到了这样的地步。” 她看上去并没有什么要动手的意愿,似乎只是想要询问和了解一番的样子:“但是做了这么多,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修谱诺斯?” “既然你已经对【那些】有所了解,那么你也应该知道,这一趟浑水并不是多么好踏的。” “那我也有不得不踏进来的理由。”修谱诺斯道,“既然达拿都斯还在这里面的话,那么我必然也会被牵连在其中。” “我和他之间,从来都无法被简单的割舍开来。” 尼克斯的手微微动了动。 她看着修谱诺斯 ,以及达拿都斯,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又像是在评估着什么。 良久之后,尼克斯女神方才长长的、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我明白了。” 她抬起手来,状似随意的扬了扬,只见漫天的黑幕瞬间破碎,化成了点点的星光闪烁,最后消失不见。 日光重新破开云层照射了进来,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你想要将达拿都斯留在身边?”尼克斯几乎是一眼就看穿了修谱诺斯的打算,“但是别的神明却未必能够让你如愿。” 修谱诺斯的手紧了紧:“那就不是需要母神操心的事情了。” “也罢。” 尼克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一个转身,便已经从原地消失不见,仿佛从来都不曾来过这里一般。 “……不追究了么。” 良久,修谱诺斯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这算什么,少有的来自于母神的纵容?” 他低下头去,同达拿都斯那一双像是什么也倒映不出来的眼眸对视,半晌才慢慢的笑了出来。 “但是我也是绝对没可能将你交出去的啊。” “你是我的弟弟,是这世间尊享一切的神明……” 而不应该是任何人的刀。 “好了,小塔。”修谱诺斯放柔了语调,“我带你回家。” 长庚(七) 第一百一十六章 达拿都斯与修谱诺斯在冥府当中是拥有自己的宫殿的。 那是华美非常的宫殿, 即便是在冥府这样的阴暗、晦涩的地方,却并没有遵循冥府所惯有的那一种暗沉的氛围来。 正好相反,这一座宫殿的主题是极为亮目的银白色, 而在银色的墙壁和立柱上则又有繁复的金色花纹攀爬蔓延, 整个都呈现出来了一种极端的美感来。 这一座宫殿甚至是在血红色的冥月的照射下散发着淡淡的光泽,看上去哪里像是坐落于冥府当中,反而更像是建造在地面上的日光之下的、足以让所有人都为之侧目的奢华。 而现在,修谱诺斯便挟着达拿都斯回到了这一座宫殿当中。 或许是因为这里是曾经生活了千万年的宫殿, 所以即便是如今这个达拿都斯,在踏入的时候似乎也本能的反馈出来了一些回应。 一直都在关注着他的修谱诺斯心头立时就是一动, 柔和了语调问他:“……你会觉得熟悉吗, 小塔?” 他的弟弟并没有回话, 只是又恢复了之前的那一副呆愣的模样, 就好像是之前那一点点小小的变动根本就是修谱诺斯的错觉, 实际上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修谱诺斯握了握拳, 面上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阴冷,但是很快便又重新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 仿佛之那样的神情从来都不曾在他的身上出现过一般。 这里是属于睡神与死神的宫殿,同样也是绝对处于他们的控制之下的底盘,即便是初始神,也没有可能在未曾得到达拿都斯或者是修谱诺斯的同意之前, 在这一座宫殿当中做上些什么。 因此,当那一团黑色的雾气十分突兀的、连个招呼都没有打的就在这宫殿耳朵正中央一缕一缕的冒出来的时候,修谱诺斯的脸色难看到了一个极点。 “奈亚拉托提普。”他凉凉的道, “我希望你最好可以给我一个能够将我说服的理由。” 在修谱诺斯的手中有金色的光蠢蠢欲动, 很显然, 如果无故闯入的奈亚拉托提普不能够给出一个满意的答复来的话, 那么想必修谱诺斯并不介意暂时的撕毁他们之间的同盟,给奈亚拉托提普一个好看。 不如说,他甚至想这么做已经很久了。 修谱诺斯所针对的,根本就不是某一个、或者某一派的单纯的神明。 他从始至终针对的,都是这一个限制和禁锢了达拿都斯的世界——以及那些生活在这个世界里面的所有生灵。 而作为世界之外的异形访客、让达拿都斯不得不背负这样的命运的奈亚拉托提普,很显然也在修谱诺斯的仇恨列表范围当中。 那一团黑色的雾气越来越多,到了最后汇聚在一起,幻化成为了人形的模样。 拥有着黄金色的长卷发、以及玫粉色的双眸的神明唇角噙着笑意看了过来,只是那笑看着却不是多么让人觉得舒服。 “不请自来,所为何事?” 修谱诺斯的语气并不怎么好,甚至是希望如果可以的话,奈亚拉托提普最好能够知情识趣一点,自己意识到他的出现是多么的不讨喜,然后麻溜的滚蛋离开。 “没有什么事情就不能来了吗?” 奈亚拉托提普对于修谱诺斯这一点也不客气的态度却是毫不在意,反而是兴趣盎然的朝着达拿都斯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我和达拿都斯也算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了,既然他如今回来了,那么哦见一见似乎也是合乎情理的一件事情。” 然而还没有等到他真的接近达拿都斯,就已经被人伸出手一把给拦了下来。 金发金眸的神明神情冷冽,看上去大有一种,如果奈亚拉托提普准备再上前哪怕是一步的话,他都会将这个大胆的家伙给当场宰了的气势在里面。 奈亚拉托提普停下来了自己的脚步,扭头去看修谱诺斯,似笑非笑:“睡神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修谱诺斯冷冷的逼视他的眼睛:“我想你应该明白。” 这一位睡梦之主一个一个字的冷声道:“有的人,不是你能够碰的起的。” 奈亚拉托提普并没有立刻的接话。 他先是停顿了一下,随后一哂,笑出声来:“虽然我能够理解修谱诺斯你护弟心切,但是即便是你,也不可以将自己的意愿强加到达拿都斯的身上吧?” 他这分明就是话里有话,所以修谱诺斯挑了挑眉。 这是一个套,但是修谱诺斯也想看看奈亚拉托提普究竟都在谋划着一些什么,因此便也就从善如流的接下来了这个套:“如果那是他自己的意愿的话……” 修谱诺斯缓缓的道:“那么我当然不会横加干涉。” 而奈亚拉托提普等的似乎就是这么一句话。 他并没有要越过修谱诺斯去接近达拿都斯的意思,但是这一位总领着爱与美之法则的神明却是朝着达拿都斯的方向伸出手去招了招:“看着我,达拿都斯。” 他的声音里面像是有着某一种难言的、奇异的魔力。 而本该对于外界的一切全部都无知无觉的达拿都斯居然真的因为奈亚拉托提普的互换而有所动作,修谱诺斯清楚的看到他抬起头来,双眸微动,最后锁定在了奈亚拉托提普的身上。 那一双原本应该是空洞无物的眼睛里面,慢慢的倒映出来了奈亚拉托提普的身影。 然后,他的脸上一点一点的,露出来了一个笑容。 “阿芙洛狄忒……?” 起先达拿都斯的声音还是带了些迟疑的,但是很快,他的话语便流畅了起来,又一次的重复了一遍那个名字。 “……阿芙洛狄忒。” 银发的神明朝着奈亚拉托提普的方向走了过来,全然的无视了站在一旁的修谱诺斯,就好像是眼里心里,都全部只有奈亚拉托提普一人的存在。 被他就这样直挺挺的路过的修谱诺斯表情瞬间就有些阴沉不定。 而奈亚拉托提普则是挂上了丝毫不加掩饰的、得意的笑容。 他朝着奈亚拉托提普伸出手去,声音里面都带上了诱哄的意味:“来,过来。” “我在这里。” 达拿都斯乖觉顺从的向他走了过去,握住了奈亚拉托提普递过来的手。 奈亚拉托提普越过达拿都斯的肩膀看了修谱诺斯一眼,眼神明晃晃的,就是在炫耀自己在这件事情上面的胜利。 他背对着修谱诺斯,眉心处银色的神印隐隐浮现,但是却并不清晰。另外一朵粉色的玫瑰花压在了那银纹之上,霸道嚣张的占据了原本并不属于它的位置。 在达拿都斯的眼底似乎是有什么光影在不是很明显的晃动,但是只有那么一瞬间,宛若水面上漂浮的碎冰,一个错眼便消失不见,甚至不曾被任何人所察觉。 修谱诺斯看不见,但是奈亚拉托提普却是注视着达拿都斯眉心处的神印,露出来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深爱的】。” 他的声音有些微的喑哑,低声的念着。 于是在达拿都斯的眼眸深处,便有同样是粉色的玫瑰花妖艳的盛开来,扎根、攀爬,占据所有。 银发的神明便也轻声的重复了一遍他的话:“……【深爱的】。” 在奈亚拉托提普的面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但是那对于达拿都斯来说似乎并非就此止步,他的脑袋偏了偏,又重复了一遍:“【深爱的】……?” 奈亚拉托提普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自己的眼皮一跳。 而几乎是在同一时刻,达拿都斯手腕上面拴着的那一截红绳,也开始剧烈的震动了起来。‘ 这红绳’震动的频率越来越急、越来越快,看着就像是要从达拿都斯的手腕上面挣脱下来一样。 奈亚拉托提普倒是还记得这看似不起眼的一小截装饰实际上是个什么玩意儿,他伸出手来,我在了达拿都斯的手腕上,按住了红绳全部的躁动,抬头看向达拿都斯,眉眼微动,像是一幅美丽的画卷。 “这个东西很危险。”他诱哄,“把它交给我好不好,达拿都斯?” 达拿都斯不点头也不摇头,任由奈亚拉托提普从他的手上将红绳摘下。 他看着像是失去了锋锐的爪牙的兽,威胁不再,好像无论是谁都可以上前来去逗弄她、去rua一把那软乎乎的银白色皮毛。 有漆黑的、近乎要融入了环境当中的光在空中一闪而过。 原本被奈亚拉托提普捏在手中的红绳在一瞬间崩毁断裂,化作了无数漆黑的刀光,封锁了奈亚拉托提普所有的退路,并且将他牢牢的钉死在了一旁的墙壁上。 只见达拿都斯的眸底以及眉心处的那粉色的玫瑰花印记在飞速的崩毁,取而代之的是银色的神纹横贯其上。 天地之间有古朴的钟声敲响,那是独属于死亡的丧钟。 银发的神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在他的身上,像是有某种“特质”在悄然无声的“活”了过来。 “奈亚拉托提普,你可真是好厚的脸皮。” 死亡的主宰冷笑起来,手臂一抬,黑色的死神镰刀不止何时被他握于手中,尖锐的刀尖直指奈亚拉托提普的咽喉。 “【深爱的】?” 达拿都斯当场就爆了粗口。 “我深爱你个头!” 长庚(八) 第一百一十七章 直到被达拿都斯按在地面上打的时候, 奈亚拉托提普实际上都不是很想清楚,达拿都斯究竟是怎么样恢复正常的。 且不论他原本那一副神魂不稳的痴呆模样究竟是怎么恢复的,单单只是自己下的那一个暗示, 理论上来时候都不应该是这么容易被解开的。 毕竟, 那可是掌有着这个世界上面的爱情法则的神明所亲自种下的、关于爱情的咒语,原本是应该深深的铭刻在灵魂当中,持续不断的发挥作用。 退一万步来说,即便是达拿都斯当真因为什么原因而得以从这一种精神暗示当中挣脱出来, 也不应该真的快而且……令奈亚拉托提普毫无察觉。 如果非要寻找到一个适宜的表情包来生动形象的表现出奈亚拉托提普眼下的心境的话,那么大概是两眼懵逼。 这样的懵逼一直都持续着, 以至于当奈亚拉托提普的脸被摁着同地面反复摩擦的时候, 他还都在忍不住的想, 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如今的这个模样呢? 这和他之前所预演好的剧本可是完全不同。 达拿都斯当然不知道奈亚拉托提普眼下心里面究竟都在想些什么,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记得自己之前听到的那些, 并且张口就是一段祖安级别的问话。 “【深爱的】?啊?” 只要一说起来这个, 达拿都斯顿时就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不怎么舒服,活像是被一团黏糊糊的恶心玩意儿给粘在了身上的——那样的感觉。 他作为此世界当中土生土长的神明, 原本就同奈亚拉托提普这样的外神天然的站在不共戴天的立场上;更不要提两个人之间也多有摩擦。 达拿都斯不知道奈亚拉托提普心里面究竟是怎么想的,但是他只知道一点,那就是自己在看到奈亚拉托提普的时候的心头唯一的想法,就只有怎么样才可以将这个可恶至极的家伙给一波送走, 绝对绝对,不要在让这个家伙有机会在他的面前出现第二次。 所以,既然达拿都斯对于奈亚拉托提普抱有着的是这样的心意的话, 那么似乎并不难去想象, 奈亚拉托提普那一句【深爱的】暗示, 对于达拿都斯来说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挑战他的接受能力和底线的东西。 丝毫不夸张的说, 达拿都斯可以那么迅速的清醒过来,将自己那在法则的冲击下为了自保而开启的神智上的干扰和屏蔽给去除掉……奈亚拉托提普的这一句话可当真是功不可没。 不然的话,达拿都斯还不知道要保持这样的状态多久,然后才可以在法则一点一点的充盈自己、同时也是在逐渐的成长当中,成为名副其实的死亡之神,然后恢复正常的模样。 其实初始神们一直都明白,只要给达拿都斯时间,放任他成长。即便是没有任何的强加的外力,在时间的作用下,达拿都斯也终归可以长成满足他们要求的、足以同外神分庭抗礼的存在。 但是那需要的时间实在是太久太久了,谁也没有办法——包括身为创世神的卡俄斯在内——去说出一个关于未来的准确的推断和预测,关于旧日的支配者们究竟会在何时集结力量攻击他们的世界,又或者是塔尔塔罗斯和卡俄斯还可以在世界之外将那不可逾越的坚固防线维持多久的时间。 为了解决这样的情况,他们最终能够做的便只有铤而走险,使用揠苗助长的方式,将达拿都斯送离这个原本的世界,让他在其他的、失去了庇佑的世界里面行走,以此加快他的成长,能够早日的成长为直刺入旧日的支配者们心头的那一把尖刀。 而这也正是在得知了全部的隐秘之后,修普诺斯会毫不犹豫的同奈亚拉托提普结为同盟的原因。 那正是他所不能够容忍的事情,无视和枉顾了达拿都斯的存在,而单纯的只是想要将他当做好用的武器去使用的——这样的行为。 他不是什么武器,也不是什么世所罕见的奇迹。 他只是我的弟弟,是从在母神的腹中被孕育的那一刻起,便重要的、已经决定了从此以后都再也不会松开手的半身。 柔水尚且能够化作寒冰,松软的木炭也可以在高压下成为坚硬无匹的钻石。 再何等柔弱渺小的事物在必要的时候都能够将自己彻底的改变,更不要说是作为有资格同达拿都斯同胞的修普诺斯。 万千睡梦之主……而你看,无论是谁,在睡过去之后,其状态又是否与死亡无异? 那便是最终的盟约。 奈亚拉托提普会帮助修普诺斯寻找到达拿都斯,帮助他用睡眠去悄无声息的污染和吞噬这一整个世界。 因为修普诺斯要解开束缚在达拿都斯身上的枷锁,无论那是否是对方心甘情愿的挂在自己身上的,但是矫健的银狼只需要在苍穹之下、在旷野之上肆无忌惮的尽情奔跑便已经足够,而很不必再去顾及其他的那些大大小小的事情。 而这样庞大的目标要同奈亚拉托提普交换的,却只是给对方提供一具行走在这个世界上面的机会,以及在日常帮助奈亚拉托提普对他的身份做出遮掩,不让其他的神明们察觉到,在这个世界里面早就有奈亚拉托提普这样的存在悄悄潜入。 世界会怎么样? 其他的、生存在这个世界里面的人类、神明、以及那些更多更多的生灵,若是有朝一日旧日的支配者们大举入侵这个世界之后,他们会怎么样? 这些都不是修普诺斯需要去关注、或者打算去关注的事情。 他是神明,而神明素来都恣意妄为,视众生如草芥、如蝼蚁、如尘埃。 这么看起来的话,修普诺斯的这些所思、所想、所为,居然还都是能够被理解的、符合神明的行为规范的、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当然,奈亚拉托提普也并非真的就是那等好心的给出了那么多的帮助却不求回报的、大公无私的家伙……不如说,在看似无所求的表象下,他才真正的是那一个所图甚广的谋划者。 祂胆大包天的妄想将这诸天世界当中唯一一个拥有着死亡法则真谛的神明涌入自己的怀中从,用浓厚的混沌之雾将他淹没,掩藏起来,成为只属于自己的收藏品。 奈亚拉托提普珍惜的想要将这一柄万世仅有的利刃收入自己的怀中,而丝毫不去在意那样的话是否会刺破自己的血肉,这一柄利刃是否会剖开祂的心脏和胸膛。 ——实际上,如果达拿都斯当真有这样的癖好的话,或许奈亚拉托提普是干得出将自己的心脏给他剖着玩的、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的。 反正心脏对于奈亚拉托提普来说并不是什么必要的东西,甚至是只要愿意便可以拥有很多个。 如果可以拿这个去讨好到达拿都斯的话,那么在奈亚拉托提普看来,倒也并无不可。 然而这些却尽数都是暗处的弯弯绕绕和各种乱七八糟的博弈,同达拿都斯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干系,也不会被他知晓。 奈亚拉托提普现在囚困在“阿芙洛狄忒”的皮囊之下,实力十不存一,根本就不是达拿都斯的对手,以至于死亡的神明想要料理他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一件事情。 “我觉得你可真是胆子大啊,奈亚拉托提普。” 在其中的某一个时刻,达拿都斯揪着奈亚拉托提普的头发,将他从地面上拽起来与自己对视,面上带了一丝赞叹和一丝感慨,与达拿都斯修长白皙的五指上面所沾染的那斑斑血迹简直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居然当真还敢这样出现在我的面前……第三次。” 他真心实意的问:“你是真的觉得我杀不了你,还是怎么着?” 第一次,奈亚拉托提普同样是披着美神的皮囊出现在达拿都斯的面前,却被后者毫无怜香惜玉之情的斩杀。 祂死后的尸身幻化成为了巨大的黑洞,将毫无防备的达拿都斯给一口吞了下去,送往了光年之外的世界当中,与自己的本源世界再无法取得联系。 第二次,奈亚拉托提普用自己的本体在世界之外同达拿都斯相视,祂向着他做出了饱含着蜜糖的邀请,而他用冰冷的刀锋做出了回应……或者说,是拒绝。 那一战打的天昏地暗,达拿都斯直接受到影响,灵魂自动封闭,身体则是更多的受到法则的支配,有如人偶一样一个指令一个动作。 而奈亚拉托提普,虽然受到的影响不如达拿都斯那样的严重,却也着实是祂有史以来最为狼狈的时候,在空界里面足足被犹格.索托斯和莎布.尼古拉斯嘲笑了千年。 有这前两次的铺垫,达拿都斯可实在是没有想到,奈亚拉托提普居然还真的有这个胆子,再一次的穿起来了往日的破旧皮囊(阿芙洛狄忒),跟个没事神一样的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奈亚拉托提普。” 达拿都斯的声音充满了慨叹。 “我看你是真的想死。” 好啊,那么他成全祂! 长庚(九) 第一百一十八章 “哎, 你这话可就有些不对了。” 奈亚拉托提普听到了达拿都斯的话,面上却不见惶恐,只是笑意更深。 那一双粉色的眼眸注视着达拿都斯, 但是在此之下, 却又像是有着别的一些什么情感在里面。 漆黑的、翻涌的,像是随时都有可能将一切都吞没进去并且彻底的埋葬那样的复杂而又疯狂的情绪。 奈亚拉托提普看着达拿都斯,面上挂着一抹笃定的笑。 祂似乎非常的相信,达拿都斯绝对不会真的杀了自己。 这样的笑容简直是看的达拿都斯心头一阵火大。 他发现了, 他和奈亚拉托提普之间,大概是永远都没有办法和谐共处的。 达拿都斯的手一动。 然而修普诺斯却是石破天惊一样的在他的耳边喊了一声:“小塔, 先停手。” 身体的反应比脑子还要来的更快, 达拿都斯在手中刀刃堪堪要洞穿奈亚拉托提普的身体的时候停了下来。 无论什么时候、无论面对什么样的事情, 对于达拿都斯, 修普诺斯都似乎拥有着绝对的、独一无二的控制权。 “修普诺斯?” 达拿都斯转过头去, 看向自己的兄长。虽然并没有继续说什么, 但是从他的眼神里面所表现出来的,明明白白只有一个意思—— 为什么要阻止我? 而对于事情会这样发展, 奈亚拉托提普看上去丝毫都不惊讶——说不定祂就是预料到了事情会这样发展,所以之前才会那样的去挑衅达拿都斯的。 这家伙,绝对是有恃无恐。 达拿都斯磨着牙想。 而修普诺斯看上去对于自己布丁杯受到奈亚拉托提普的算计、上一个明知道却又无法避免的阳谋这件事情也很是火大,可是偏偏他又的确有需要借助奈亚拉托提普才能去做的事情, 所以眼下也只能够暂时捏着鼻子,将这件事情给认下来。 “我和奈亚拉托提普之间的盟约还没有结束,达拿都斯。” 修普诺斯冷静的道。 “所以, 至少是现在, 他还不可以死亡, 不可以从我们的世界里面退场。” 达拿都斯闻言, 顿时就有些吃惊的瞪大了眼睛去看自己的兄长,像是根本就不敢相信这样的话居然是从他的口中说出来的一样。 “但是、修普诺斯!” 达拿都斯不可置信的反问自己的兄弟。 “你真的知道这家伙代表着什么吗?祂对于我们的世界来说——!” “我知道。” 修普诺斯并不等达拿都斯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那一双金色的眼眸色泽浅淡,看上去像是漂浮在河面上的碎冰一样的冷漠而又疏离。 “但是那又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这、这是没有关系的吗?”修普诺斯的回答很显然是惊讶到了达拿都斯,至少他眼下已经提高了自己的音量,根本不敢相信修普诺斯居然会给出自己这样的回答,“那可是以侵略和占有我们的世界作为自己的目标的敌人啊……?” 难道不应该是当场杀死才作数的吗?那样才应该是对他们、也是对这个世界来说最好的处理方式才对的啊? 既然修普诺斯能够说自己清楚奈亚拉托提普的身份,那么达拿都斯相信,就绝对不仅仅只是流于表面的那一种“清楚”,而是彻底的了解、并且理解了在这个名字之下的,那些关乎世界与世界之间的斗争与侵碾,还有彼此之间无法调和的矛盾、永远都不可能站在一边的立场。 “不,小塔。”然而修普诺斯却是否认了达拿都斯这样的话,“我好像一直都忘了教你这件事情……” “这个世界上面,可从来都没有什么真正的、永远对立的立场和化解不开的仇怨。” “要看的,从来都只是是否拿出来了足够的利益而已。” 那些都是他以前不曾告知给达拿都斯的事情,但是现在,修普诺斯认为达拿都斯也多少应该知道一些了。 ……至少,他和奈亚拉托提普之间的盟约现在可不能断掉。 “可是……!” 达拿都斯还是觉得这事情荒谬而又无法理解。 在他的认知当中,无论是旧日的支配者也好,还是外神也好,全部都应该是不共戴天的仇敌才是。 奈亚拉托提普还保持着仰面躺在地面上的那一个姿势,达拿都斯将他的双手都拉在头顶上死死的压住手腕,单膝跪在他的身边,一只腿压在奈亚拉托提普的腰上控制住了他可能的行动,而另一只手中还拿着武器,锋锐的刀锋抵着奈亚拉托提普的咽喉。 因为和修普诺斯之间的交谈,达拿都斯的动作不免就有些松懈几分。 按理来说,奈亚拉托提普现在完全有能力摆脱掉这来自于达拿都斯的桎梏的;但是不知道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理,他保持着那样一个仰躺着的姿势,并不动作,只是唇边笑容的弧度愈发诡谧。 有无穷无尽的黑雾从他的身体里面冒了出来,形成了一根根诡异的触手,从四面八方的朝着达拿都斯包围了过去,但是却又并不携带恶意,也不作出什么攻击的举措来,仿佛就……只是打算这么杵着而已。 “你的世界太简单和分明了,达拿都斯。” 奈亚拉托提普的声音里面充满了不明意味的感叹。 “非黑即白……但是这个世界是如此的复杂,又哪里是那么轻易的就能够被划分区别开来的。” 而修普诺斯也同时对达拿都斯道:“为什么那么在意这个世界最终会走向什么样,小塔?” 他用那一双金色的眼瞳望着达拿都斯,而后者在面对亲睐和足以交付全部的信任的兄长的时候,居然第一次的生出了一种陌生感来。 身体比大脑还要更快的给出反馈,达拿都斯——后退了一步。 这一步的动作实际上并不算大,但是却像是一柄横贯在兄弟二人之间的刀,让他们的动作都在那一瞬间凝固了下来。 空气寂静的像是死掉了一般,半晌,是奈亚拉托提普的放声大笑打破了沉寂。 “修普诺斯。” 他转过头来看向那一对双生子,无论是声音还是眼神,都充满了某种不容忽视亦不容错认的恶意。 “看起来,你们之间像是出现了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啊。” 在奈亚拉托提普的眼睛里面,有什么东西闪烁着晦暗的光。他曼声问:“如果你搞不定这件事情的话,我倒是很乐意看在盟约的份上出手,将你帮上一帮,修普诺斯。” “……哥哥。”达拿都斯听着奈亚拉托提普的话,手上没有动作,只是死死的盯着修普诺斯的眼睛,“你和外神签订了盟约?” 回答他的却并非是被正面质问了的修普诺斯,而是还躺在地上不起来的奈亚拉托提普:“没错哦——你的兄长,可是我最亲密的盟友。” 达拿都斯闭了闭眼睛:“哥哥。” 他问。 “你们之间的盟约内容,是什么?” 与邪神交易是会有危险的。 达拿都斯清楚明白的知道这一点。 如果今日——今日在这里言道自己同奈亚拉托提普之间有盟约的,是其他的任何一位神明的话,那么达拿都斯都将会没有丝毫犹豫的下手,直接将对方同奈亚拉托提普一起斩杀当场。 无论是世界外侧的邪神,还是同邪神一起勾结、将要对这个世界造成威胁的存在,全部都在达拿都斯的猎杀名单上。 他有这个实力,也有这个资格和底气,将所有拦在自己面前的神明尽数斩杀,而可以完全不顾对方的身份、地位,还是别的一些什么。 上一任的神王乌拉诺斯,就是这样落败于他的刀下。并且可以确定的是,如果不是因为初始神们想要从乌拉诺斯的身上套出更多一些的情报的话,对方没可能活到被关押去深渊之狱当中的时候。 可是现在,这与邪神勾勾搭搭、可能对这个世界造成危害的却是修普诺斯,是一母同胞的兄长,是血脉相连的至亲。 别说是斩除了……达拿都斯甚至是都没有对着修普诺斯提起刀来的勇气。 “他不好回答你的——” 奈亚拉托提普兴致勃勃的开口,整个人表现的特别像是那唯恐天下不乱的搅屎棍。 “所以我来越俎代庖的说几句吧。” 在修普诺斯“奈亚拉托提普你给我闭嘴”这样的背景音当中,达拿都斯听见那一名外神对着自己道:“我们盟约的内容也着实简单。” “他为我提供一副行走于此世之间的皮囊和身份,而我帮助他占据和垫付这一个世界。” “修普诺斯?”达拿都斯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银发的神明抿直了自己的唇角,即便知道奈亚拉托提普没有在这件事情上面欺骗自己的必要,但是心底却还是留有那么一份微薄的希望。 “告诉我是假的,那不过是用来动摇我心神的谎言。” 他也不去管奈亚拉托提普了,一个纵身便跳到了修普诺斯的面前,死死的揪住了对方的衣襟,固执的想要得到一个答案:“告诉我那是假的。” 在这一刻,达拿都斯像是失去了自己往日里面所有的意气风发,只是死死的拽住了修普诺斯,神色与言谈之间称得上是恳求:“只要是你说的……只要你说一句那是假的……那么我一定信……” 修普诺斯并不搭话,只是沉默的注视着自己的半身,这一个世界的护卫者,在良久之后长长的、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何必非要问的那么清楚呢,小塔?” 他叹息着询问。 而作为彼此了解的双生子,达拿都斯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明白了这话背后的含义。 “所以是真的了。” 达拿都斯苦笑着松开了死死攥住修普诺斯衣襟的手,像是第一次认识那样的、仔仔细细的王者自己的兄长:“为什么会是你呢?” 他稍微的顿了一下,又轻声的重复了一遍。 “为什么……” “偏偏是你。” 长庚(十) 第一百一十九章 掌管睡梦的神明抬起眼来, 望着自己的兄弟,那一双金色的眸子里面像是什么都没有,但也像是蕴藏着万千的思绪。 终于, 在某一个时刻, 修普诺斯才开口,打破了之前的那一种死一般的沉寂:“为什么不能是我?” “不如说,正是因为被当作了刀的是你,所以站在这里的, 才会是我。” 达拿都斯的眼睫微微的颤动了一下:“是因为……我吗?” 修普诺斯并没有回答这一个问题,但是他们当中无论是谁, 都清楚的知道这一个问题的答案。 “小塔。”修普诺斯轻声道, “这个世界怎么样、又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我所求的, 不过是你安好——仅此而已。” 我所求的, 不过是你——仅此而已。 然而达拿都斯却是为了修普诺斯的这一番话睁大了眼睛。 “没有关系的吗?”他震惊的的反问, 但是却也并不是真的就想要从修普诺斯那里得到一个答案, 而是自己很快的便对这个问题给出来了回答,“不, 我认为是有关系的。” “我们秉持法则而生、掌有着这样的力量行走于世,那么这个世界便是我们的责任。” 那是达拿都斯一直以来所坚持的,也是一直以来他的行事标准。 诚然,作为死亡的神明, 他不会对特地的某一朵花、某一株草……又或者是某一个生灵的存在而特别的分出去注意力和目光,但是他却总是会愿意注视着这一个残酷而又美丽的世界的。 他认为自己应该对这一个世界负责。这无关于其他的一切,也没有任何人洗脑亦或者是强迫的因素在里面, 而只是达拿都斯发自内心的认为, 自己既然是法则的伴生者, 那么就多少也应该承担起这样的一份加诸于身上的责任。 可是他的双生兄长却显然不是这样想的。 “一直以来, 我都觉得你的身上缺乏神性,小塔。” 修普诺斯道。 “我们是神明,当是这个世界上面最高贵的存在。诚然,我们的手中把持着法则的权柄,但那也应该是其他的一切生灵为了我们而服务,而不该是……” 他稍微的停顿了一下,在达拿都斯那并不怎么赞同的目光里面,缓缓的将话接了下去:“而不该是,让法则成为束缚自己的枷锁。” 但是达拿都斯却并不能够苟同修普诺斯的话,不如说,这根本就是这一对兄弟之间在认知上的某种最本质、同时也是最大的差别—— “神性是什么?”达拿都斯问,“这样的东西,难道也是能够拥有一个被规划好的标准的吗?” “我既为神明,那么我的所做作为,便是神性。” 达拿都斯第一次忤逆了修普诺斯的意见,一锤定音。 “这是我的神性,哥哥。” 他们相互对视,谁也不能够说服谁。奈亚拉托提普依旧横躺在地面上,眼下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黑色的雾气猛然窜起将达拿都斯包裹,其中的那些由黑雾所构成的手臂也从四面八方的围拢过来,抓住了达拿都斯的手臂与脚踝,拦腰抱住了他的腰肢,像是要用这样的方式将他紧紧的缠绕和束缚。 黑雾并没有止步于此,它们仍旧在不断的翻涌,最后遮住了达拿都斯的眼睛,捂住了他的口鼻,让他不能视亦不能言。 达拿都斯当然不会这样坐以待毙。 灰色的雾气和死亡之歌同样出现,开始环绕和游走,冲击着那一片的黑色雾气。这里毕竟是达拿都斯的世界,是孕育了他的本源,同样也是他的主场,不过是作为区区分//身存在于此的奈亚拉托提普实际上并不占有优势。 可是祂看上去却也没有多少慌乱的样子。 “我亲爱的死神大人。” 奈亚拉托提普压低了嗓音,轻笑了起来。 “我假设,你或许是忘了一件事情。” 在奈亚拉托提普的声音响起来的同时,黑雾当中,突然闪烁出来了些许的金色的光。 如果有谁能够看见达拿都斯眼下的模样的话,那么就会发现,这金色的光芒实际上是来自于他眉心处的那一枚神印。 只是原本银白色的雷纹如今却被一圈的金色包裹在了其中,在不安的躁动着,却又偏偏没有办法挣脱开束缚,就像是被关在了笼中的鸟那样,再如何努力的扇动自己的翅膀,也无法去往外界的天空。 那是曾经,修普诺斯送给达拿都斯的屏障。护佑他的精神不受污染,保护他的灵魂免遭攻击。 只是,在种下这一抹神力的那一日,无论是达拿都斯还是修普诺斯都不曾想到过,有朝一日,这居然会化作困缚达拿都斯的枷锁。 就像是那个时候,他们也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彼此之间会这样刀剑相向。 这些来自于修普诺斯的神力影响了达拿都斯的精神,让他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去调动自己的神力——那么当然也就无从去摆脱开这来自于黑雾的束缚。 这是达拿都斯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料到的——修普诺斯居然会帮助一个敌人反过来去对付自己。 “唔唔唔唔!” 黑雾将达拿都斯的口鼻捂的严严实实,以至于即便是达拿都斯想要说些什么,也只能够化作这样根本听不出来其中真意的呜呜咽咽的声音。 不过修普诺斯多少也能够猜到达拿都斯都可能说些什么……无非就是在震惊而又不可置信的想要质问他,早在决定动手的时候,修普诺斯的内心就已经推演好了这样的发展。 “哟。”奈亚拉托提普吹了一声口哨,“合作愉快。” 然而修普诺斯看上去一点也不想要接他的话。 奈亚拉托提普倒也不觉得自己是在唱独角戏。 祂的口中哼着不成调的歌曲,心情像是极愉快的模样,仿佛是长久以来的夙愿一朝达成,拥有着一种诡异了的松快舒适感。 “把小塔交给我。” 修普诺斯朝着奈亚拉托提普伸出手去,示意对方将达拿都斯还给他。 但是奈亚拉托提普却没有立刻的就响应自己的盟友的要求。 正好相反,祂将那装有着达拿都斯的黑色雾气朝着自己的身后扒拉了一下,再去看修普诺斯的时候,面上就带了几分的似笑非笑。 “我能不能问问……”奈亚拉托提普拖长了自己的语调,“你之后打算将他怎么办?” “毕竟,我们的狼崽子看上去,似乎和你我并不是同一路人呢?” 修普诺斯的眉头微动,硬邦邦的道:“那就与你无关了,奈亚拉托提普。” “哎呀,看在我们之间的盟约维系了这么久的份上,你就稍微的透露一点给我呀?” 奈亚拉托提普完全就是一副不要脸不要皮的样子,凑上前去,似乎非要从修普诺斯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修普诺斯不堪其扰,最后还是模棱两可的做出了一个回答:“大概是先把小塔关起来吧。” 他顿了顿,面上带了点古怪的笑意,低声的重复:“说实话,我想要这样试试已经很久了。” 奈亚拉托提普顿时就行以注目礼。 你想试什么?……将达拿都斯给绑起来束缚住吗? 真没看出来啊修普诺斯,你个浓眉大眼的暗地里面居然还有着这样暗搓搓的小心思。 得知了修普诺斯之后的打算,奈亚拉托提普并没有在第一时刻搭话,而是先鼓了鼓掌。 “好的,我明白了。”奈亚拉托提普欢快的回复。 你都明白了什么……? 然而不等修普诺斯将这句话问出口,他就听见奈亚拉托提普笑了起来:“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这么多年来,尽心尽力的帮助我培养的这一副身躯。” 在那一刻,不知为何,修普诺斯突然生出来一种极为不妙的预感来。 然后他就听见那世界之外的邪神道:“你的血肉构筑、你的神力流转塑造……非常感谢,修普诺斯,它们已经足够我进行解析,彻底的成为属于我的东西。” “看在你如此尽心尽力的份上,不如就让我来告诉你一个十分重要的情报吧。” 奈亚拉托提普笑眯眯的,低声的,同修普诺斯絮语。 “我即为千面之神、伏行之混沌、外神之信使、百万蒙宠者之父——无可抵达亦无从窥探的混沌之潮,幻梦之境的主人。” “这可真是太巧了不是吗?”祂迎着修普诺斯的视线,眼瞳当中闪烁着光,如同一只发现了猎物并且布好罗网,如今就要下口去享用的猛兽,“你的权能与我有部分的重叠,这可真是给我顶替你的存在创造了一个极好的条件。” 因为彼此之间信息的不对等……即便是精明有如修普诺斯,也在不经意之间着了奈亚拉托提普的道。 “我想要的可从来都不是那些无聊透顶的东西。” 这盟约从订立的那一日开始,便是为了攫取修普诺斯的身份而存在。 “现在。” 这外神从属于阿芙洛狄忒的那一具皮囊之下蜕了出来,包裹住了修普诺斯。 “你的身份,是我的了。” “放心,我会好好的使用这一具身体、接收你的全部存在的。” 奈亚拉托提普笑了起来。 “无论是你的力量、你的权能、你所伴生的法则,还是……” “你的半身。” 奈亚拉托提普笑着做出了宣告:“这些,全部都将会成为我的东西。” 终焉(一) 第一百二十章 大地之下。 冥府。 “嗯……” 有人从床上坐了起来。 银白色的发丝在他的身后随意的披散着, 绛紫色的缎被因为坐起来的动作而从身上滑落,一直滑到腰腹间,露出了白皙的胸膛, 以及薄薄一层的肌肉肌理, 柔韧而又充满了美感。 一双手从旁边伸了过来,搭在了那纤细的腰上面,随后略一用力,将他又给重新的摁回了床上。 “别闹, 达拿都斯。”阻止了他的那个声音里面带着浓重的倦意,像是下一秒就要睡过去一样, “陪我……再睡一会儿……” “修普诺斯?” 达拿都斯喊了一声。 他身边的兄长听到了, 于是翻过身来, 微笑着来看向他:“怎么了, 达拿都斯?” 这是与过往的数万年所发生的事情, 别无二致的景象。 “……” 达拿都斯抿直了自己的唇角, 有些纠结的摇了摇头。 “不……没什么。” 他最终这样回答。 但是这样的答复显然并不能够让修普诺斯满意,达拿都斯看见对方朝着伸出手来, 抓住了一把他散在身侧的长发,但是并不用力,只是看着那些像是缎子一样的银色发自指缝当中溜走。 “和我都已经有不能说的话了吗,达拿都斯?” 金发的神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语气听上去很是有几分哀婉的意味在里面。 “你这样,我会很伤心的。” “啊、啊?不是,我没有……” 达拿都斯一边手忙脚乱的想要解释, 但是一边却又觉得那样的一种违和感像是更加的浓郁了起来。 是这样的吗? 修普诺斯一直以来, 真的都是这样的态度吗? 他觉得自己的脑子里面像是被谁蒙上了一层的白雾, 导致了那些对于过往的思绪和记忆全部都变的不分明了起来。 恍惚之间, 只能够听见兄长含着笑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真是的,怎么又发现了……明明平时看上去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笨蛋,为什么偏偏要在这样的地方充满了奇怪的敏锐和感知能力……” 再后面的话,他便也不怎么能够听清楚了。 发生在修普诺斯身上的不对劲全部都因为那一层迷雾的关系而被遮掩和修饰,即便是达拿都斯时常会觉得有什么地方充满了违和感,但是要不了多久,这样的记忆都会在他的脑中被掩盖和遮蔽。 然后等到下一次,再察觉到不对劲、再一次被迷惑和遮蔽,如此周而复始,像是一个永远都逃不出去的、无法拯救亦无法挽回的噩梦。 而在此之外更可怕的则是,对于这一切的发生,达拿都斯根本无从记得。 他仿佛被就这样关在了这一个无形的、同时也没有尽头的牢笼当中。 “……!” 达拿都斯猛的从床上翻身坐起,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眼里写满了惊疑不定。 他身边躺着的修普诺斯被达拿都斯这样剧烈的动作给惊醒,揉着眼睛望过来:“怎么了,达拿都斯?” 声音里是不容错认的亲昵和温柔。 达拿都斯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回话。 他久久的、久久的,注视着自己的兄长,注视着自己从被孕育的时候开始就已经伴随在身边的半身,像是第一次才认识他一样。 修普诺斯也不说话,只是面上挂着笑容,任由达拿都斯打量自己。 他们沉默的对视了许久,终于,在某一个时刻,修普诺斯先开口打破了这样的寂静:“怎么了?一直看着我不说话?” “修普诺斯。” 达拿都斯喊了他一声。 “你为什么开始喊我的名字了?” 修普诺斯的面上有一闪而过的迷茫,但是很快的便被他遮掩起来:“嗯?” 他将这个问题抛了回去,反问:“那么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叫你?” 最后两个字被他在唇舌之间轻轻的念诵,尾音却又些微的上扬,是本人都不一定注意到的小小的癖好和习惯。 而达拿都斯也终于是确认了什么。 他的面上并没有流露出什么来,只是朝着修谱诺斯伸出了手臂。床铺虽然巨大,但是毕竟是抵足而眠,彼此之间的距离也远不到哪里去—— 更何况修谱诺斯也从来都没有想过要避着、亦或者是防备达拿都斯,这就给了达拿都斯非常方便的机会,让他可以顺畅无阻的将自己手中那灰色死气所凝聚而成的刀刃送入修谱诺斯的胸膛。 神的血液是金色的,淅淅沥沥的滴在雪白的床单和绛紫色的缎被上,留下了深浅不一的印记,开出来了糜艳的花。 “达拿都斯?” 修谱诺斯抬起眼来,十分不解的看着他,目光包容,仿佛即便是自己被这样对待了,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怪罪达拿都斯的意思,甚至是都不会对他动手。 然而面对这样的修谱诺斯,达拿都斯的面上却是一派的冷漠,细细看过去的话,那一双眸子里面甚至还有着某一种冰冷的肃杀在其中。 “别装模作样了。”他冷声道,“你根本就不是修谱诺斯。” 银发的神明轻轻的转动着自己手中的刀刃,一下,又一下。修谱诺斯的心脏被剖成了一片一片的薄如蝉翼的半透明膜翼,然后散开来,像是开败了的萎蕤的花。 但是修谱诺斯却像是根本就感觉不到疼一样,朝着达拿都斯露出来了一个愉悦的、不知为何其中似乎还夹杂了某种扭曲的情绪的笑容:“怎么发现的?” “修谱诺斯……他很少叫我的名字。” 达拿都斯喉结滚动。 “他叫我小塔。” 不是达拿都斯,不是备受身为初始神的母亲所宠爱的二代神子,不是掌管死亡的主宰。 而仅仅只是那一个,当年会依偎在自己的身旁的,细细软软的叫着的狼崽。 是世界上唯有那一个人会去喊的名字。 所以,当这一个“修谱诺斯”在用“达拿都斯”这样的称呼喊他的时候,死亡的神明便清楚明白的意识到了一点。 站在自己面前的,绝对不是他所熟悉的兄长和半身,而是一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玩意儿。 这玩意儿居然敢如此胆大包天的使用者修谱诺斯的身体和身份,行走于此世间,达拿都斯如何能够不为此而感到震怒。 但是在那些之下,更重要的事情应该是…… “他在哪里?” 达拿都斯问。 “修谱诺斯……他在哪里?!” 然而面前的窃贼却只是用高深莫测的目光看着他,半晌才咧了咧唇角,露出来了一个饱含着恶意的笑容。 “你在说什么呢,达拿都斯?” 他问。 “修谱诺斯……不是就在这里吗?” “闭嘴!” 达拿都斯从床上一跃而起,压住了对方,手中的刀刃更深的送入了胸腹当中。 “奈亚拉托提普!” 但是被这样直截了当的揭穿了身份的奈亚却并没有表现出哪怕是半分的惊惶、不安……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情绪来。 只是有无数的黑雾形成的利爪和形似触手一样的东西从他的身体里面翻涌了出来,牢牢的攀附上了达拿都斯的身体。而在他身下的奈亚拉托提普则是弯起眼眉,一个绝对不是多么让人觉得愉快的笑容。 “你都在说什么呢?” 达拿都斯听见他道。 “我不是和你说了吗?” “我……不,修谱诺斯,一直都在这里。” “其实你也没有那么傻的吧,达拿都斯?你难道真的就从来都不知道——” “当年黑夜女神所孕育的,究竟是双胎、还是只有你一个?” 达拿都斯抿直了唇角。 他不清楚吗? 他当然清楚。 从始至终,黑夜女神尼克斯那一胎,都只有一个孩子。 黑夜孕育死亡,却从未诞下长眠。 终焉(二) 第一百二十一章 达拿都斯知道这一点吗? 他当然知道这一点。 虽然一直以来都表现的像是一个没有脑子的笨蛋, 但是那并不意味着达拿都斯就当真是好欺负和容易忽悠的。 他只是——不那么习惯和擅长这样的事情而已,但是却并不能够因此就武断的认为,达拿都斯对这样的事情就一窍不通。 那样一种敏锐的直觉, 即便是在缺乏线索的一堆迷雾当中也能够轻而易举的直击事件的本质, 这样的能力或许比许多所谓的“聪明人”还要来的更加的可怕。 所以,达拿都斯当然是知道的,即便是距离那最初的神代至今,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少个万年, 但是达拿都斯还是能够清清楚楚的记得,在最开始、黑夜女神尼克斯积聚力量要孕育自己的那个时候—— 女神的腹中所凝聚的, 理当只有一枚神核。 那是秉持着死亡的法则而生的、日后将会成为万千生灵死亡之共主的神明。 这是十分稀少罕有的、再向前向后寻找多少个世界都不一定能够寻出第二个来的、足以裁决神明死亡的特殊存在, 同样也是所有被认为是神明的——无论是正统的神明也好, 还是魔神也好, 又或者是……邪神也好, 的克星。 他的孕育和诞生, 从最开始的时候便已经受到了万众瞩目,来自于世界之外的视线明里暗里的朝着这边打量, 想要窥探到他的存在。 然后,就有那样的一个存在,出于好玩、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想法……这一个至高的存在向着这个世界、向着那仍处在妊娠的过程当中的女神,投去了不被任何存在所探知到的一丝力量。 如果能够在最开始就将那一把刀污染掉、落在自己的手中, 到了最后再在原本向这把刀倾注了无数的期望的那些神明们揭露,那一定会非常、非常有趣吧? 向来都以玩弄其他的生灵为乐,享受他们情绪的崩溃与挣扎, 看着他们的不敢与绝望的邪神这样愉快的思考着。 然后? 然后祂就因为过于漫长的时间, 将这件事情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连带着那个拥有着死亡法则傍身的神明一起。 那被分出去的气息沾染了法则, 寄生在孕育神明的胚胎当中一日一日的壮大,又从邪神的身上分离……或者说是继承了某一部分的权柄。 这些东西乱七八糟的混杂在一起,最终居然成为了与死亡一起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神明。 而这久远的过去在时间当中被洗净、被彻底的淹没,无论是当事人还是旁观者,全部都遗忘了这一件事情。 最终被世人做记得的,只有属于黑夜的那一对双生子,与所有的神明都像是格格不入,像是独立的存在于世界之上。 但是那毕竟是从自己的身上分离出去的东西,如果说一开始真的是忘了个一干二净的话,那么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在多次的接触之下,奈亚拉托提普自然能够看出来修普诺斯身上的不对劲。 这是祂最独特、也是最神奇的一个分//身,遗忘了自己的本初,失去了同世界之外沟通的力量。 他像是真的世界所孕育、法则所伴生的一位本土的神明一样,记不得前尘往事,仿佛同空界、以及奈亚拉托提普这一个本体彻底的失去了所有的联络,成为了一个彻底独立的存在。 这真是太有趣、太不可思议了。 但是比这些所有的一切加在一起还要让奈亚拉托提普觉得兴致盎然的是,修普诺斯的存在对于达拿都斯——对于他所看中的小朋友来说是如此的重要,不可替代亦不能分离。 在奈亚拉托提普看来,每一个□□都属于祂,是祂的一部分。 即便是祂们拥有着完全独立的记忆、经历、社会关系以及人格,但是只要自己愿意,那么祂们便应该回归到本体当中。 不需要其他任何的缘由,只是因为祂是奈亚拉托提普。 有这一点,便已经足够了。 虽然在回收修普诺斯这一具极为特殊的□□的时候出现了那么一些的小差错,但是无所谓——只要最终的结果在正确的轨道上面就可以了,其他的细枝末节全部都无伤大雅。 奈亚拉托提普使用着修普诺斯的身体,将那些隐藏在时间的尘埃下的故事一点点的讲给达拿都斯听,眼底满是笃定的笑意。 祂看着达拿都斯迷茫的脸,不顾自己仍旧在流淌着鲜血的胸膛,朝着达拿都斯凑近了过去,在他的耳边用带笑的声音低声道:“所以你看,我正是你所珍视的、你所关心和在意的兄长,是与你血脉以及灵魂相连的半身。” “这一个身份是因为你所以才会存在的,达拿都斯。” 祂朝着达拿都斯的耳廓吹了一口气。 “所以啊,你怎么忍心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我呢?” 达拿都斯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仿佛这样就可以听不见奈亚拉托提普说的那些话,也就不会被祂动摇了心神、受到影响一样。 “……不一样的。”达拿都斯低声说,“那终归是……不一样的。” 他现在脑子里面一团乱麻,倏忽又像是有人在里面炸开了一朵烟花,让达拿都斯觉得不甚清醒,也根本无从去分辨什么来。 他说的那些话尤其说是同奈亚拉托提普之间的交谈,倒不如说是自言自语要来得更多一些。 “有什么不一样?” 奈亚拉托提普轻笑着问。 “你的兄长、半身、此世掌管睡眠法则的神明,实际上是我的某一个分//身,事情的真相便是如此,为什么不愿意接受呢?” 祂伸出手来,握住达拿都斯的手腕,一点一点的将他的手、连带着手中握着的刀一起,从自己的胸膛抽走。那一个狰狞的血洞在瞬间便愈合,除了那一滩淅淅沥沥的金色的血迹之外,再没有其他的什么东西可以证明,他曾经在这个部位,受过那等严重的伤势。 奈亚拉托提普抽走达拿都斯握着的刀刃,随手丢去了一旁。 他伸展开双臂,抱住了达拿都斯的脖颈,这一次并没有得到拒绝。 在奈亚拉托提普的身后,那些涌动的黑雾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涌了上来,将达拿都斯层层的包裹。 而那些潜藏在黑雾当中的触手、利爪,还有别的什么东西,全部都蜂拥而上,牢牢的包裹缠绕住了达拿都斯,有如寄生的藤蔓,也像是捕获到了猎物的章鱼,缠的紧紧的,一分一毫也不愿意松开。 “和我一起走吧……” 奈亚拉托提普用低沉而又充满了磁性的声音,向着达拿都斯做出了邀请。 不过,那比起邀请来,反而更像是蛊惑要来的更多一些。 “我可以不要这个世界,也可以勒令旧日的支配者们从此以后都对这个世界绕道而行。那正是你所期望的不是吗?” “跟我离开,然后我们共同前往空界。你应该拥有更加广阔的舞台,困守一方小小的世界又有什么意思?” “相信我,空界广袤而又浩瀚,每一个世界都拥有着完全不同的精彩。” “而我。”奈亚拉托提普愉悦的道,“总归是会在你的身边的。” 祂用着修普诺斯的嗓音、修普诺斯的面容,对达拿都斯道:“我们会永远在一起,这样不好吗?” “小塔?” 达拿都斯的嘴唇动了动。 奈亚拉托提普面含笑意的看着他,笃定自己可以得到那一个让祂满意的答案。 外神那一种可怕的污染性早就已经展开,并且尽数的招呼在了达拿都斯的身上。奈亚拉托提普注视着那一个银白的灵魂被一点点的拖入一片疯狂的黑暗当中,愉快的想,这死亡之主终将会成为自己掌中的东西。 “不……” 达拿都斯的嘴唇剧烈的颤动着,声音听上去几乎是破碎的。 但是他还是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缝里面挤出来了回答。 “不。” 奈亚拉托提普:“……嗯哼?” “我不接受……”达拿都斯说,“你不是修普诺斯,你只是奈亚拉托提普。” “即便他真的如同你说的那样,在最开始不过是被投下来的一颗种子、是你万千的分//身之一,但是对我来说,他却是唯一的兄长。” “你们是不一样的存在。” 达拿都斯一把揪住了缠绕在自己身上的那些拥有了实体的黑雾,朝着一旁狠狠的丢了出去。 奈亚拉托提普:“哎呀,这可就……” 银发的神明抬起眼来,那一双眸子里面闪烁着某种无法被读懂的光芒。 “我会打倒你。” 他一字一顿。 “然后亲自……” “接他回家。” 终焉(三) 第一百二十二章 奈亚拉托提普与达拿都斯相互对视, 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搭话。 在好一会儿的沉默之后,奈亚拉托提普勾起唇角来:“是什么让你觉得,可以将修普诺斯给带回去?” 他冲着达拿都斯伸展开双臂, 是一个拥抱的动作, 只是不知道究竟是想要拥住达拿都斯,还是在优哉游哉的等着对方自己送上门来。 “那可是我的分//身啊,达拿都斯。” 奈亚拉托提普充满感慨的道。 “你看起来,好像并不是非常的理解所谓【□□】, 究竟是一种什么形式的存在呢?” “他是我的一部分,换一句话来说, 他就是我——” “如果没有我这一个本体的同意的话, 那么作为被回收的□□, 他再不可能拥有被放出去的可能。” 奈亚拉托提普望着达拿都斯, 露出来了一个胜券在握的笑容。 他金色的长发从发梢开始, 逐渐染上了黑紫的色彩。那一双同样是金色的眸子蜕变成了幽碧一样的绿色, 里面并没有瞳孔,呈现出来一种空寂的可怕。 他的五官同样产生了不小的变化, 眉眼、鼻梁、唇瓣、脸廓,都在一阵的扭曲之后,成为另外的模样。 如今站在这里的,是奈亚拉托提普, 而与修普诺斯再没有的干系了。 “那么现在。”奈亚拉托提普愉快的道,“用你所能够想到的一切方法,来尽情的取悦我吧, 达拿都斯。” “说不定我一高兴, 就将修普诺斯这一具分//身放出来了呢?” 那是志在必得, 也是胜券在握。 只是不同的是, 或许会因为作为修普诺斯的那一个分//身曾经切实的“得到过”达拿都斯的缘故,所以这喜怒无常、性情又阴晴不定的邪神现在对于达拿都斯这一个存在的索求,似乎并没有之前那么热衷了。 眼下让祂觉得更加的有趣、值得全身心的去关注的,虽然依旧是达拿都斯,但是却已经转变成为了想要看达拿都斯和修普诺斯之间这比线团还要混乱的关系。 祂渴望看见达拿都斯的情绪变动,无论是对着自己最终妥协,还是无可奈何之下最终的情绪崩溃,全部都是极好的景色。 即便那些事情尚还没有真实的发生,但是只消得这么去稍微的设想一下那一幕真的发生的时候的场景,奈亚拉托提普便忍不住的用舌尖顶了顶自己的下颚,感到了无比的兴奋。 果然,无论究竟是出于怎样的一种情感,达拿都斯的存在对于祂来说都是极其特殊的,可以让祂被轻易的调动起来情绪,并为此感到愉悦和疯狂。 而奈亚拉托提普并不讨厌这样的感觉。 达拿都斯对于奈亚拉托提普的这些心底想法却是一概不知的。 他捏紧了拳头,清楚的听见了自己在对着奈亚拉托提普道:“不,那些根本就不一样。” “修普诺斯只会是修普诺斯……而不是其他的任何人。” “是么?你是这样想的?” 奈亚拉托提普从喉咙深处溢出来了低低的笑声,看着达拿都斯的眼神平和包容,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看起来,对于【分//身】与【本体】的概念,你依旧没有理解清楚呢?” “那意味着……” 祂的身形在倏忽之间化作了迷雾散开,又在下一刻聚拢到了达拿都斯的身边,重新成为了人形,凑近了他的耳畔,几乎是在咬着达拿都斯的耳朵说话。 “我对于分//身,拥有着绝对的控制的权利。” “对于你听到的这一个真相,还满意吗?我亲爱的死神大人?” 达拿都斯的瞳孔在那一瞬间收缩。 但是他的反应无疑是极好的取悦到了奈亚拉托提普,后者忍不住的大笑起来。 “即便是你,面对这样的情况也毫无办法了吧?” 奈亚拉托提普的眼睛里面闪烁着兴奋的光,甚至是连语气里面都忍不住的带出来了几分的愉悦。 “如何,要对着我服个软吗?是你的话,说不定我就心动了、然后按照你所想要的那样去做了呢?” 祂并没有明说要做什么,但是无论是达拿都斯还是奈亚拉托提普都清楚,那无非就是——在奈亚拉托提普的一念之间,将修普诺斯这一个分//身给重新放出来。 啊,没错,就是这样。 看着达拿都斯那一张挣扎的脸,奈亚拉托提普愉快的想。 就是这样的表情、就是这样在不断的变动着的情绪……祂为了这样的情绪感到着迷,而当它出现在了达拿都斯的面上的时候,便像是在原本的有趣之上,又平添了几分更多的乐趣,实在是让奈亚拉托提普为之心旌摇曳,根本就不愿意、也不想从这样的情绪当中脱离。 再多一点啊。 奈亚拉托提普在自己的内心里面这样无声的叫喊着。 再多一点、让我看看你还能够为我带来怎样的乐趣、或者别的什么惊喜来—— 然而奈亚拉托提普的这一种好兴致却是注定要被中途打断了。 漆黑的、携带着阴沉晦涩气息的长//枪从遥远的深渊之下被投掷了出来,在撞碎了奈亚拉托提普此前所布下的那一层用作遮蔽气息的屏障之后仍旧是去势不减,直直的冲着那在别人家的地接上面嚣张的过了头的邪神而去。 与此同时,塔尔塔罗斯的声音也从那深渊的深处一并响了起来:“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啊,奈亚拉托提普。” “居然敢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侵入吾等的世界当中!” 原本安静沉寂的深渊在这一刻都被惊动了,继而开始了惊天动地一样的变化,单单是那样看着都能够察觉到其中的伟力深厚,像是被挑战到了底线因此暴起的猛兽,展露出来了自己锋锐的獠牙。 那长//枪并未能够像是塔尔塔罗斯所希望的那样洞穿奈亚拉托提普的身体死死钉住,而是被后者险之又险的给避开了,不过是堪堪的擦破了面上的皮肉。 深渊之下的神明登时便又是一声的冷哼。 塔尔塔罗斯当然不认为自己可以仅仅只凭借着这样的一击就将奈亚拉托提普给怎么样,但是他从最开始的时候便也没有指望过真的可以一击得逞,给那个奈亚拉托提普神明好看。 这不过是之后那一连串攻击的……一个开篇而已。 只见那一柄□□瞬间从正中扎裂开来,黑色的气流疯狂的涌动,化作了坚实的牢笼,将奈亚拉托提普包围在了其中。 深渊的力量成为了铺天盖地的砸下来的箭雨,冲着奈亚拉托提普不留丝毫缝隙的攻击了过去;而与此同时,那位于冥府之下的深渊也开始剧烈的翻涌了起来,很显然,塔尔塔罗斯正在朝着这里全速赶来,势必要给奈亚拉托提普一个好看。 “啊呀。” 奈亚拉托提普的身体在虚与实之间不断的切换着,以至于那些箭实际上根本就没法真的对祂产生什么伤害。 对于那些加诸于身的攻击、以及似乎很快就会到来的塔尔塔罗斯,奈亚拉托提普却全部都未曾表现出什么感兴趣的样子,而只是注视着达拿都斯,开口时候语气当中夹带上了几分的忧伤。 “看起来,有人不是很愿意我和你聊太多呢?” 祂的身影碎成了一片一片的,像是被什么人毫不留情敲碎的镜子那样从空中缓慢呃堕落——在真的让塔尔塔罗斯给逮住什么狐狸尾巴之前,很显然,奈亚拉托提普似乎是自己选择了主动离开。 “那么,你就自己来找我吧,达拿都斯。” 达拿都斯听见邪神在自己的耳边轻快的低语。 “离开你自己的世界,离开你所能够得到的一切庇护,前往那变幻莫测的空界当中来找我——如果你还想要修普诺斯的话。” 话虽然是这样说,但是奈亚拉托提普却是笃定了达拿都斯哪怕明知道这是一个圈套,也会为了修普诺斯自己乖乖的走进来的。 “达拿都斯。” 他说。 “我在空界等你。” 终焉(四) 第一百二十三章 等到几位初始神赶过来的时候, 奈亚拉托提普早就已经溜之大吉了,甚至是连一点点的踪迹都不曾留下。 塔尔塔罗斯的脸色看上去可当真是不怎么好——这也难怪,毕竟冥府建立在深渊之上, 换句话来说的话, 其实冥府在某种意义上面也应该算是塔尔塔罗斯需要管辖的范围之内。 而在他的领土上面,居然出现了旧日支配者的踪影,而且还是奈亚拉托提普这样的邪神…… 这简直就像是奈亚拉托提普在用鞋板子抽塔尔塔罗斯的脸一样!是根本没有办法容忍的、极端可恶的挑衅行为! 塔尔塔罗斯面上神色不变,仿佛这件事情对他实际上并没有多少的影响, 还不足以让深渊之神为之动容。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就好了。 塔尔塔罗斯面上不为所动,实际上内心却已经掀起来了狂风暴雨。 奈亚拉托提普——! 这可是这一名狡猾而又可恶的外神, 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塔尔塔罗斯的脸上跳踢踏舞了。 塔尔塔罗斯只觉得自己的面上生疼。 他作为守护在世界外侧的、建立起屏障来抵御旧日的支配者入侵的深渊, 原本就拥有着阻隔开此世与空界之间所有的联系, 抵御这些外界来的敌人的职责。 换句话来说的话也就是, 在旧日的支配者进入这个世界的那一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便已经可以算是塔尔塔罗斯的失职了。 尼克斯有些担忧的走上前去, 给了自己的孩子一个拥抱——毕竟达拿都斯现在的样子看上去实在是有些太可怜了,就像是被骤降的暴雨狼狈的打湿了所有皮毛的狼, 在孤独的舔着自己的伤口。 “达拿都斯。”黑夜女神放柔了自己的语调,宽大的黑色袖摆遮出来了一片密闭的空间,犹如夜幕那样将周围的一切都给隔开来,留下的只有黑暗和静谧, “发生了什么,我的孩子?” 尼克斯女神的手并不温暖,正好相反, 那是如同冰块一样的温度。 但是这样的温度冻的达拿都斯猛的一个激灵, 却是刚好将他的精神和思绪全部都给唤了回来。 “……母神?” 达拿都斯的声音里面带着十分浓重的鼻音, 仿佛是下一秒就可以这样哭出来一样。 ——但是他到底是连眼圈都没有红一下, 只是用尖尖的犬齿研磨着自己的唇瓣,几乎要将那一小块皮肉给撕咬的血肉模糊。 他这个样子实在是可怜又可爱,于是尼克斯女神的声音便不免又柔和了几分:“嗯,我在这里,我的孩子。” “……母神。” 达拿都斯将自己的头埋在尼克斯的颈窝处,根本看不见他的脸,最多只能够看见一个银色的发旋。 “修普诺斯他……” 尼克斯于是便明白过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她伸出手来,一点一点的帮达拿都斯打理那一头银色的长发,眼底带上了几分爱怜的情绪。 尼克斯毕竟是孕育了双子神的母亲。 作为一位母亲,自己究竟拥有几个孩子,难道尼克斯自己还能够不清楚吗? 她未必知道修普诺斯实际上是来自于奈亚拉托提普的一缕分//身,但是却清楚那绝对不会是自己的孩子。 不要说什么即便不是自己的孩子也可以用爱去关怀感化的傻话……神明之间即便是拥有着血脉上的关联,但亲情却极为淡漠。 对于真的流淌着自己的血脉的神子都尚且如此,也就更不必提从头到尾都是一个西贝货的修普诺斯了。 这也是为什么,分明是双生子,但是尼克斯对于达拿都斯宠爱有加,却对着修普诺斯冷冷淡淡的原因。 毕竟……谁知道那一具看上去与达拿都斯没有什么区别的皮囊之下,究竟都是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尼克斯一下一下的轻轻拍打着达拿都斯的后背,就像是一位最寻常普通不过的母亲在安抚着自己的孩子。 但是,作为母亲的尼克斯对于达拿都斯抱有着这样的关爱,然而冷酷无情的塔尔塔罗斯可不会有这样的优待。 他脸色阴沉的像是能够挤出水来,一言不发的大步上前,一把揪住了达拿都斯的后衣领,将他从尼克斯的怀抱里面给揪了出来。 “qaq?” 达拿都斯委委屈屈,但是达拿都斯不敢说话。 “你那都是一副什么丢人样子,达拿都斯?!”塔尔塔罗斯呵斥道,“身为死亡法则的主人,居然是这么一个丢人的样子,这可真是太不像话了!” 塔尔塔罗斯:看着这家伙这样子就让人觉得恼火! “达拿都斯,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模样。”塔尔塔罗斯冷声道,“不觉得丢人吗?” 然而他的话却让达拿都斯联想到了别的一些什么。 “我记得。”达拿都斯缓缓的、一字一句,但是却有点点的星火在他的眼睛里面被点亮,最后连起来成为了一片的氤氲火光,“您曾经同我说过,有朝一日是需要我前往空界当中,将那些觊觎我们的世界的旧日支配者全部都打走……乃至于是杀死。” “对,我的确是这样说过。” 塔尔塔罗斯颔首。 “那么也就是说,您有将我带去空界的办法。” 达纳都斯笃定的道。 “对。” 塔尔塔罗斯觉得自己隐隐的猜出来了达纳都斯都在打着一些什么主意。 “你是想要通过我前往空界?” “是。” 达纳都斯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在塔尔塔罗斯的面前隐藏自己的这些心思,眼下也大大方方、明明白白的将自己的打算同塔尔塔罗斯全盘告知。 “我想要请您为我打开去往空界的通道。” 达纳都斯这样说着,攥紧了拳头。 “不论发生事情,他都是我的兄长。” 从这掌管死亡的神明脸上,露出来了一抹狰狞的笑。 “我会找到他,将他带回我的身边。” “——纵然是死亡,也不能将我们分离。” ※※※※※※※※※※※※※※※※※※※※ 卡啊,卡啊,卡 卡成ppt 终焉(五) 第一百二十四章 这或许是达拿都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踏足空界。 他此前虽然也数次的穿梭了世界, 但是全部都是擦着空界的边过去——再不然就是连自己都丧失了意识,或许也有在空界当中流转,但是本人却全无记忆。 总而言之就是, 空界对于达拿都斯来说, 是一个极其陌生的空间,全部的了解都仅仅只来自于从他人那处得来的只言片语的描述。 而且考虑到空界的存在原本也是最高级别的隐秘,即便是神明当中,能够知道的又少之又少, 所以稍微盘算一下的话,达拿都斯对于空界最主要的认知, 其消息来源居然还是…… 还是塔尔塔罗斯和奈亚拉托提普。 塔尔塔罗斯的那一部分姑且不论, 奈亚拉托提普说的话里面究竟有多少能够相信、多少又是包裹着蜜糖的刀锋和遮掩着碧草的陷阱, 这一点就很有待商铎了。 实际上, 塔尔塔罗斯并不赞成达拿都斯现在就前往空界的。 是, 在他的设想当中, 的确终将会有那么一天——当达拿都斯已经成长为了足够强大的、当之无愧的死亡的神明的时候,他就会亲自带着达拿都斯前往空界, 然后为那些千万年来都耀武扬威而又不可一世、简直是烦不胜烦的旧日支配者们,降下死亡的一刀。 但是面对着达拿都斯执拗的请求,塔尔塔罗斯最终还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你要知道一点,达拿都斯。”塔尔塔罗斯这样警告他, “无论是我还是父神,都不会和你一起前往空界当中的。换句话来说便是……” “你将会孤立无援。” 然而达拿都斯对此倒是看得很开——不如说,在将修普诺斯带回来这件事情上面, 他原本就已经决定了要亲力亲为, 而从始至终都没有去妄想过可能会有其他的人来相帮。 那毕竟是他的兄长, 他会不惜一切的要将对方带回来, 但是这件事情本也与其他人无关。 “是,这一点我明白的。” 达拿都斯回答道。 塔尔塔罗斯于是就皱了皱眉:“既然这是你自己所做出的决定的话,那么我自然也是没有理由阻拦。” 他并拢双指头,在达拿都斯的眉心处轻轻一点。 “按照你想要做的去做吧。” 塔尔塔罗斯望着自己面前的少年神明轻声道。 “我不会多加帮助……但是也不会多加阻挠。” “是,我明白的。” 而这,便是达拿都斯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空界与达拿都斯曾经所想象过的并不相同,并非是宇宙的模样,而是一个巨大的、环绕着光带的星云。 而在这流动着的星云的光带上,则是有着无数的大大小小、颜色与光泽度全都不一的棱形晶体,正中光泽最为明亮,而朝着两旁递减到近乎于是透明。 达拿都斯看着那些晶体,心头猛的有了一种明悟。 这些棱形的晶体,每一个便是一个世界。 只是这些晶体却也并不全都是明亮的,达拿都斯打眼瞧过去,发现其中有数量相当不少的一部分已经灰暗了下来,甚至是从内部生长出来了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单单只是这样看着都会觉得一阵不妙。 那是浑噩的、邪佞的、不可名状的,某种与所有的世界都格格不入的特质。 达拿都斯的周身有银灰色的、以古朴文字所书写的符文在他的身边环绕着,带出来了一层的光柱,将达拿都斯牢牢的包裹在了其中。 而他所过之处,无论是世界外壁的光泽也好,还是那些环绕着的金色光带也好,又或者是充斥了这一整片空间的黑暗的雾气也好,全部都在接触到那层光柱的时候有如日光下的冰雪一样消融了。 那是来自于法则的庇佑,让达拿都斯得以在这空界当中穿行,而不会受到来自于其他世界的、又或者是空界本身恶劣环境的伤害。 达拿都斯在那一条最大的、环绕于所有世界之外的金色光带上行走,偶尔也能够看到一些正在破碎的世界,先是色泽逐渐黯淡下去,然后是开始逐渐的产生裂纹。 到了最后裂纹遍布了一整个晶体的时候,这个棱晶便会“咔擦”碎掉。 ……也就是,一个世界的毁灭。 这是极为难得的机遇,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拥有这样的机缘的。世界的诞生与毁灭的条件同样苛刻,或许亿万年也不一定能够见到一次。 达拿都斯这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撞了大运。 而比这更大的鸿运是……他是死亡法则的伴生神明。 哪怕是换做其他的任何一个生灵来,在亲眼见证了一个世界的毁灭之后,都会或多或少的,生出那么些的感悟来。 而就是这样一点点的感悟,却是足以让朝生暮死的蜉蝣,都脱离了自己的种族的桎梏,蜕化成为某种与以前完全不同的、更加高深的层次的生命体。 区区蜉蝣尚且如此,也就更不要提原本便与毁灭、死亡这一类的法则关联密切的达拿都斯,又能够从中得到多少的益处了。 达拿都斯久久的站在那一个破碎了的世界前面,原本银色的眼瞳里面隐隐约约的像是有金色的光、或者是文字在被一点一点的描画刻印在其中。 等到体悟完毕之后,达拿都斯又一次开始了自己在光带上的行走。 他像是漫无目的,可是行事章法之间却又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 终于,在某一个棱形晶体(世界)前,达拿都斯停下来了自己的脚步。 那是一个灰暗的世界——是的,并非是晦暗的、将要毁灭的世界,而是被蒙上了一层灰色的阴翳。有生着细密牙齿的肥厚触手在棱晶的内部若隐若现,单单是这样看着都会让人觉得头皮发麻。 但是达拿都斯却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并非是出于遗憾,而是充满了某种捉摸不透的满足。 他朝着自己面前的棱晶伸出手去。 修长的手指穿过了棱晶的表面,一把抓住了中央的那一条肥厚的触手,达拿都斯的眼神一厉,手上猛的用劲,将里面的那东西给拽了出来。 “告诉我。” 他的声音里面实际上并不含有情绪,也缺乏怒火,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足以让听众为之背脊生寒。 “奈亚拉托提普,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