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她重生了》 十年 夏日炎炎,蝉鸣阵阵,正是好眠……不是,正是读书的好时节。 午后,时光慵懒,红枫书院的学舍中,却从各处传来郎朗的读书声。 学生们驱散睡意打起精神,一遍又一遍的诵读着早已经烂熟于心的文章,直到最后一点瞌睡随着摇头晃脑散尽,高坐在上首的先生才会起身开始授课。 红枫书院是京城排得上名号的书院,能在这里授课的夫子也并不是寻常人。比如面前这位,便是曾经的两榜进士,只是骨头生得太硬,官场没待两年就待不下去了。不过这与他的学识无碍,那满腹经纶来了这红枫书院,却是比尔虞我诈的朝堂合适太多。 引经据典,旁征博引,曾夫子的授课从来不无聊。学生们从一开始的犯困到后来的清醒,再到听得入神如痴如醉,也不过片刻功夫而已。 每每看到学生们崇敬求知的目光,曾夫子便很有成就感,这可比他当官有意思多了。 怀着这样的心情,又本着为人师表的负责态度,曾夫子每次授课都是极认真的。于是当极认真的他发现自己的课堂上有人走神发呆时,心中的不悦也是可想而知。 “唐昭,我且问你,君子九思为何?”曾夫子停下授课,冷声问道。 坐在窗前的少年原本正望着窗外大树出神,听到这话慢了半拍,才意识到对方是在问自己。她眨眨眼回头看了看明显不悦的曾夫子,起身便答道:“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 曾夫子并未因她答上了问题而放过她,反而又问:“你自觉如何?” 少年抿了抿唇,躬身施礼:“学生方才走神了,是我之过,还请先生责罚。” 曾夫子便轻哼了一声,说道:“回去将论语抄十遍,三日后给我。”说完倒也不纠缠,脸色也恢复了正常,又冲面前人一摆手:“行了,坐下好好听课吧。” 少年又行了一礼,这才落坐。这回背脊挺直神色认真,却是再也不敢走神,任谁见了都觉得她必是专心致志。然而只有少年自己知道,曾夫子授课虽好,可他教授的内容却尽是她早已经学过的。再听一回不能说无趣,但总归不那么吸引人了,更何况她还有满腹心事比这课业重要。 摆出一副认真学习的架势,少年又走起了神,不知不觉一堂课便结束了。这回直到曾夫子拿着书本戒尺离开,也没再逮住她走神不听课。 忽的,一只手搭上了少年肩膀:“唐兄,你可真是……胆子也太大了。” 唐昭瞥了眼肩膀上的手,又顺着那只手看向对面的微胖少年,谨慎的没有开口。 郑源见她如此也不在意,心情反而有点好,毕竟当了两年同窗,他这还是头一回搭上唐昭的肩膀还没被她嫌弃的躲开呢——人都有爱美之心,郑源就最爱美人,不论男女他都欣赏。于是在唐昭刚入书院时,他便一眼看中了,想着要与她结交做好友,可惜两年了都没什么进展。 眼见着今日同窗情要有新突破,郑源心情很好的继续说了下去,带着劝谏:“唐兄,你可长点心吧,咱们书院就曾夫子最是严苛,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得罪了他,十遍论语罚下来,还只给了三天,明日的休沐你还要不要回家了?!” 唐昭垂眸想了想,便道:“没时间,明日便不回去了。” 郑源莫名感觉被噎了一下,正想要再说些什么,却听不远处已经有人在招呼他离开了——明日是休沐,但今日授课已经结束,所以学生们其实今天就可以回家去了,后日清晨再回来书院便好。 是时候回家了,别看大家读书时认真刻苦,但对于休假和回家也是人人期盼的。只是眼看着要到手的好友,郑源怎么舍得放弃,于是拉着唐昭便一同往外走:“走走走,咱们一起下山去,你家车夫肯定也等着接你回家呢,你就算不回去也得打个招呼的。” 唐昭又看了眼郑源拉着自己胳膊的手,到底没挣脱。 **************************************************************************** 红枫书院在京城颇富盛名,占地面积也不小,整座山头都是书院的。学舍建在半山腰上,下来要走不少的路,而且正值休沐,这个点下山也是不少人。 唐昭看着路上穿着同样学子服的那群少年人,恍惚间生出了一股不真实感。 无怪唐昭一整日都是恍惚的,换做谁死去还有再睁眼的机会,而且一睁眼就变作了旁人,只怕都得如她一般的恍惚——这和投胎转世还不一样,她这一睁眼可不是重新投生做了幼儿,而是一来便是少年,顶了旁人身份去过旁人人生。 好或者不好,唐昭现在也说不清,但至少回顾前世她觉得自己再不亏欠谁了,那么今生她便可以为自己而活……只是当务之急还是弄清自己的身份,以及将要面对的人生。 想到这里,唐昭便伸手在自己胸口按了按,看上去的一片平坦下其实有绸布层层裹缚。 这是一具女子的身体,但却出现在了学堂之中,正是以男子的身份安身立世。虽然唐昭自己对女扮男装这种戏码再熟悉不过了,可有着这样的秘密,显然也代表着某种麻烦。 唐昭本能的讨厌这样的麻烦,可很多时候事情也并不由她选择…… “唐兄,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快走快走,下山去了。”郑源说着又要去拉唐昭,不过这回唐昭却避开了,她其实也不怎么喜欢与人亲密接触的。 郑源对此略有失望,不过也习惯了,便不强求只招呼着唐昭一起下山。 唐昭刚醒来不久,也没什么想法,便打算从善如流下山看看。 走了两步,路过一书生,唐昭不经意的一瞥眼却怔住了——不是看见了熟人,也不是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事物,她只是刚巧看见了书生手中折扇的题款,上面写着庚子年辛巳月。 唐昭还记得自己死时恰是庚寅年,如此一算,距离她身死竟是过去了整整十年。 哪怕这十年于她而言不过是一闭眼再一睁眼的功夫,可忽然之间知道这事,她还是生出了几分恍如隔世……不,应当是物是人非之感。 有什么压抑着即将爆发,唐昭抿唇蹙眉,不得不找些事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恰好此时她随郑源也快走到山门了,一抬眼便瞧见前面的人群中走出一个小孩儿。确实是小孩儿,瞧着还不到十岁的模样,较之周遭的同窗矮了不止两个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红枫书院不开启蒙,来读书的大多是有基础的少年,这般小的孩子还真是头一次见。唐昭见对方也穿着书院的学子服,便问郑源道:“书院里如今也与稚子启蒙吗?” 郑源一听便知她问的是谁,一抬眼也瞧见了前面的小孩儿:“他啊,可不是寻常稚子。” 唐昭看着那小孩儿脱离人群,一出山门便迎着辆华丽马车走去,当下眉梢便是微扬——她看出来了,这小孩儿身份确实不寻常,毕竟来接人的马车都堂而皇之的停在山门外了。这红枫书院多的是官宦子弟,可敢放肆来书院堵门的,又怎么可能是寻常人?! 这样想着,唐昭也随口问了句:“怎么讲?你对那小孩儿很熟?” 郑源摇头晃脑,看着“好友”的目光有些无语:“宋臻都来书院多久了,当初还闹得那般沸沸扬扬,你怎么就跟没听过似得?!”他抱怨一句也没多想,便道:“宋臻是定国公府的嫡孙,还有明达公主做母亲,这般的身份想进书院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再说这小孩儿你别看他年纪小,书读得可是不差的,听说书院里许多夫子对他都颇多赞赏呢……” 听他说完了这句,唐昭才终于反应过来似得,竖起一手打断道:“你先等等。你说那小孩儿什么出身?他姓宋?定国公府?明达公主?还是嫡孙?!” 郑源眨眨眼,无辜道:“是啊,怎么了?” 唐昭终于皱起了眉,一脸疑惑道:“我记得定国公府的嫡出只有世子宋庭一人吧?” 郑源当即就明白过来唐昭的意思了,有些唏嘘道:“是啊,宋世子虽说十年前就去世了,可明达公主对他却是痴心一片,至今也未另嫁。那宋臻就是宋世子的遗腹子了。” 唐昭感觉脑子有些懵,头有些晕,郑源的每句话她都听见了,却都跟听不懂似得。她一直镇定平静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两分茫然,又下意识往宋臻所在的方向看去。却见那马车车帘拉开,敞开的车窗露出半张柔美侧脸来——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面容,哪怕隔着十年光阴依旧铭记于心。 心口似被什么堵住了,唐昭只觉头脑愈发晕眩……这并不是错觉,因为下一刻她便觉眼前一黑,然后就在身边郑源的惊呼声中,彻底失去了意识。 ※※※※※※※※※※※※※※※※※※※※ 新坑,求收藏,求评论,求花花~ 宋庭 唐昭在做梦,两段记忆交织的梦境复杂又混乱,几乎让人深陷其中。 或许是前不久刚受到故人刺激的缘故,原本就根植在灵魂中的记忆渐渐占据了上风,而在这段占据上风的记忆中,她并不叫唐昭,她有另一个名字——宋庭。 宋庭是定国公世子,也是定国公府唯一的嫡子,但除了她和她已逝的母亲之外,并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嫡子非子。她原是定国公嫡女,合该是个娇养着长大的贵女,奈何当年定国公一时糊涂宠妾灭妻,国公夫人又与那宠妾同时有孕,国公夫人自然不肯坐以待毙,于是便有了宋庭的假凤虚凰。 讲真,宋庭其实并没有怨恨过父亲,因为定国公当真只是一时糊涂,过了那阵之后那宠妾便不知被送去了何处。他或许滥情又凉薄,但至少对宋庭一直挺好,其本身也非庸才。 只是宠妾事后是被送走了,可宋庭的人生却也因为那段阴差阳错彻底转变——没办法,她爹幡然醒悟之后,第一时间处理了宠妾,第二时间便上折子给她请封了世子。于是事成定局,这时候再要敢暴露了宋庭是女儿身,那便是欺君之罪,她娘是提都不敢跟她爹提了。 如此宋庭从有记忆开始,她便是定国公世子,定国公对她既严格也疼爱,算是个知错就改的好父亲。短短十八年人生,她在定国公的教导下成长,一直以来也没觉得这样的人生有什么不好。直到十八岁那年,她被先帝赐婚了明达公主。 明达与她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两人自幼相识,小公主从小就是她的小尾巴……腼腆,可爱,喜欢粘着她,跟在她身后软软的叫她“阿庭哥哥”。 宋庭喜欢明达吗?喜欢的,一直都很喜欢,可在赐婚之前她只将她当做了妹妹。赐婚之后这份感情或许有了转变,她再也无法将她当做妹妹看待了,可要说其他,以她的身份却是不敢多想。甚至于每每想到这桩婚事,她心中生出的都是歉疚与忧虑,而后便不可抑制想要逃离。 十年前,明达及笄,两人婚期将近,可谁也没想到先帝会在那个当口突然驾崩。 一朝改朝换代,先帝治丧,新帝登基,宋庭与明达的婚事理所当然的被耽搁了。她刚为此庆幸没多久,宫中又发生了叛乱,她替小公主挡了乱箭,用命偿还了亏欠。 宋庭临死前说了句“对不起”,闭眼时自觉死得其所。可谁又能想到她还有再睁眼的一天,还能再看到她曾经亏欠的小公主,以及她俩的“遗腹子”呢?! 梦境最后停留在了马车里那张成熟许多的侧脸上…… 在梦境中挣扎了许久的唐昭终于睁开了眼睛,目光略微失焦,额上冷汗涔涔,整个人看上去都不太好的样子——谁也没觉得她会好,毕竟人是昏迷着被抬回来的。 “阿昭,阿昭,你怎么样?”床边的妇人焦急询问,问过之后见唐昭依旧一副呆呆的模样,小脸也是煞白,于是又急匆匆对身边人吩咐道:“快,快去请大夫来。” 一听“大夫”二字,本还魂不守舍的唐昭本能回神,一把拽住了妇人的手臂:“不,不用了。”她声音沙哑得厉害,说过这一句话抿了抿唇才又道:“我没事,之前就是一时没受住暑热,这会儿已经好多了……您不必担心。” 唐昭头一次见这妇人,但脑海中已经自动有了这妇人的身份印象——她是唐昭的母亲薛氏,一个宠孩子宠得有些神经质的女人,虽然目前来看她还很正常。 薛氏听了她的话却并没有放心,又不愿反驳她一般,满脸纠结。 唐昭叹了口气,脑子虽然还是昏昏沉沉的,却没心情去理会那些复杂的心绪了。她撑着床榻坐起了身,虽然感觉身上有些乏力,但再多的不适却是没有的:“您看,我确实无碍。” 薛氏闻言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忽而却道:“阿昭,你今天没喊我‘娘’。” 唐昭眸光顿了顿,她刚才只说过两句话,但确实是规避了称呼的。因为不习惯,哪怕已经拥有了原本唐昭的记忆,她还是不习惯对着另一个人喊娘。只是她也没想到,薛氏会敏锐至此,略一纠结到底还是妥协了:“没有的事,阿娘你别想太多。” 这句话相当有用,或者说薛氏听到那声“阿娘”之后,整个人的气场便都放松了下来。她怜爱的替唐昭拭去了额上冷汗,又摸了摸她的额头,问道:“果真不用请大夫?” 唐昭摇头,想也没想便答道:“不必了。” 这是多年女扮男装留下的后遗症。因为医术高超的大夫轻易便能通过脉象分辨男女,曾经的宋庭为了避免暴露身份便从来躲着大夫走,甚至自己为此学了些简单的医理。而如今她虽有了家人遮掩,可好巧不巧却还是个女扮男装的身份,如此这习惯恐怕是要继续保留下去了。 想起女扮男装,唐昭又不由得伸手按了按额头——她是知道宋庭女扮男装的原因的,可她不知道唐昭为什么也要女扮男装。哪怕她接收了“唐昭”绝大部分的记忆,可这并没有用,因为“唐昭”记忆里根本就没这茬,她从始至终只是听从了家人长辈的吩咐而已。 想了想,到底没将这话问出口。打发走薛氏之后,她复又躺回去继续整理思绪。只是想着想着,思绪到底还是不可避免的飘走了…… 小公主对她痴心一片,她一直都知道,否则不会歉疚至此。可那遗腹子又是怎么回事?两人都没正式成亲,那孩子却还顶着宋家嫡出的身份,为的又是什么? ********************************************************************** 唐昭在家养了一天的病,书院的休沐也就用完了。至于曾夫子吩咐的那十遍论语,她自然也是一个字都没动,只能事后再向曾夫子求几日宽限来补。 对于现状,唐昭暂时是没打算改变的,事实上从她醒来的那一刻就打算开始新人生了。唯一的意外是她在醒来后的第一天就遇见了明达母子,明达嫁人生子她可以理解,毕竟十年过去了,可那孩子顶着她嫡子的身份出现,就由不得唐昭不耿耿于怀了。 在家休息了一日两夜,连新的家人都没见全,第三日一早唐昭就又被送去了书院。 山门前遇见了郑源,郑源是特地在那里等她的,一见她来便迎了上去,关切道:“唐兄,身体可是无碍了?那日你忽然晕倒可是吓了我一跳。” 唐昭原本与郑源并不熟识,多是后者主动结交,往往还只得个冷脸。不过除了郑源,唐昭也从来没与其他人关系亲近,郑源见了也只当她性情冷淡,并不因为生气。 只这回不同,当日好歹也亏郑源接着,她才没从山上滚下去摔个好歹。再加上对方此刻关心她的身体,唐昭也不好再摆出冷脸,便答道:“我无事了。那日也许是天气炎热,不慎中了暑气,才会忽然晕倒,也多谢郑兄当日援手。” 郑源听她说得客气,再不是往日拒人千里,心里也很是高兴。他一高兴就想跟人勾肩搭背,结果又被躲了,他也不以为忤,反而问道:“那你的论语呢?抄了没?” 唐昭无奈,摇摇头道:“没有,还得请曾夫子宽限几日。” 郑源也不意外,点点头道:“曾夫子虽严苛,却也并非不近人情,你病了他自然不会苛责。”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压低声音道:“十遍论语呢,要不要兄弟帮忙啊?” 唐昭瞧着他挤眉弄眼,不禁有些好笑,又因对方纯然的善意亲近而触动。她便笑了笑,开口却是拒绝了:“不必了,字迹不同,被曾夫子瞧出来麻烦会更大的。” 郑源瞧着她一时却愣住了,也没将她的话听进去,好半晌才开口道:“唐兄你该多笑笑的。” 唐昭一听这话,脸上的笑容倏地便收敛了——郑源爱美人,见了唐昭的笑容也是有感而发,眼中的惊艳与赞叹毫不掩饰。但原本的唐昭并不爱笑,她照过镜子后也知道原因,因为唐昭一笑就很甜,脸上还会有酒窝,年幼时看着倒还好,年纪渐长她就不怎么敢笑了。 郑源一见她这反应,不由得连连叹气,惋惜之意甚浓。他还有心想夸赞几句唐昭容貌,转念想起对方似乎最不愿提这个,于是只好在触雷之前闭嘴。 两人结伴上了山,一路快行到学舍,唐昭才终于耐不住开口道:“郑兄,我有一事想问你。” 郑源有心与她亲近,自然答道:“你说便是。” 唐昭最后踌躇一下,还是问了:“那日咱们在山下见到的那小童宋臻,他如今是正式入了书院读书吗?那你可知,他是在哪个班就读?” 郑源没想到她还记挂着当日的八卦,有些讶异,却也答了:“他那年纪,自然是在丙班。” ※※※※※※※※※※※※※※※※※※※※ 唐昭(宋庭):当爹的,自然要关心关心儿子的学业问题…… ps:继续求收藏,求评论,求花花~ 感谢在2020-05-05 02:51:37~2020-05-06 04:18: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易書李、肥美的扑棱蛾子、风来吴山叽、彼岸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斑马 5瓶;随遇而安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心乱了 红枫书院盛名在外,也招收了不少学子,根据各自的学习进度又分成了许多班。如唐昭和郑源,已在红枫书院求学多年,便是用时间堆也堆到甲班去了。相比之下宋臻虽说得了夫子不少赞许,可年龄摆在那里,没去丁班已经算是极为优秀的了。 唐昭对于郑源的回答也不意外,想了想丙班所在之后,也没再问更多——她始终不信明达的背叛,哪怕人心易变,她也不信身死之前她的小公主就背弃了她。 因此犹豫再三,唐昭决定还是要去见见那孩子。 打定了主意,一上午的课程结束得也快。只是唐昭运气不大好,回来的头一天就遇见了曾夫子授课。课后她没能如期交上罚写的论语,自然要留下与曾夫子解释一二,顺便再请他宽限几日抄书。如此一来二去,等她从学舍出来,同窗早都走了个七七八八了。 郑源倒是在等她,见她出来便迎了上去:“没事吧?曾夫子没为难你吧?” 唐昭摇摇头,目光下意识往丙班的方向扫了一眼,嘴上有些漫不经心的答道:“没有,曾夫子知我病了,允我晚三日再交罚抄。” 郑源闻言却是撇撇嘴,嘟哝了一句:“你这病才刚好,多一日都不曾,曾夫子也太严苛了。”抱怨完便也将这事抛下了,他又急匆匆去拉唐昭:“走走走,别在这儿耽搁了,赶紧去饭堂,再耽搁下去饭堂的饭菜都要凉了。” 这回郑源很有分寸的只拉了唐昭的衣袖,后者见状终于没再躲开。只是被郑源拉走时,唐昭最后又往丙班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唐昭以为在学舍错过了,再要见到宋臻得等到下午去。哪料她跟郑源刚进饭堂,就瞧见了那个小小身影正坐在角落里——宋臻跟周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不仅是因为他年纪尚小的缘故,更因为他在这座饭堂中形单影只,孤零零显得格外可怜。 不知为何,只看着那小孩儿的背影,唐昭心里就莫名有些怜惜与心疼…… 郑源没留意到她走神,好美人的他也只有在饭堂中,注意力才会被饭菜吸引了去:“今日的饭菜不错啊,还有红烧狮子头。唐兄你要吃什么?” 唐昭被这一声叫回了神,心中有些怪异,更多的还是五味杂陈——明知道这孩子身份不妥,还白白顶了她儿子的身份,她该气恼明达背叛,更该不喜对方鸠占鹊巢。可当她看到对方孤零零的样子,心中第一时间涌现的居然是心疼,爱屋及乌都没她这样的吧?! 心中纠结晚饭,唐昭下意识揉了揉额头,也没心思在意什么饭菜:“夏日天热,我胃口不佳,随意用些便是了,郑兄你不必管我。” 郑源也看见她揉额头了,只当她病还没好,当即有些紧张:“你若不舒服便先去寻个位置休息,饭菜我来张罗便是,你的口味我大概也知道些的。” 唐昭本来满腹心事,听到这话都不由得多看了郑源一眼——无怪她如此反应,实在是郑源与她关系原也不怎么好,两人同桌吃饭的机会拢共也没几次,这人怎就记下她喜好了?这事不能细想,唐昭索性装糊涂当没听见,自去端了些饭菜就先走了。 正是用膳的时候,饭堂早已经被坐得满满当当。偶尔的空位也有,不过周围都是唐昭不熟识的人,她也并不想过去。除此之外,最宽松的位置大概就是宋臻那桌了。 左右都是要去看看他的,唐昭端着饭菜只迟疑了一瞬,便径自走了过去。 宋臻的饭已经吃了一半了,用膳礼仪周全,举止从容。他虽因年幼在这书院中显得格格不入,但其实自己并不觉得自己形单影只就可怜。有什么可怜的呢?他来书院就是读书学本事的啊,这本就是一件枯燥的事,他尽心尽力做好便是,又何必在意旁人? 想是这样想,但当此刻独属于他的饭桌前出现了另一人时,宋臻还是立刻抬头看了过去,而且这一看就怔住了——对面的少年他并不认识,才来红枫书院没多久的他不认识的人很多。但不得不说对面的少年生就了一副好容貌,雌雄莫辩的精致,让人一眼就记在了心里。 小孩儿目光怔怔的看着眼前人时,唐昭也在看着他,而且心中的激荡并不比他小。 那日匆匆一面,唐昭远远看到的只是小孩儿的背影,至于宋臻的身份也不过是郑源的一面之词。她听后虽想了许多,但其实内心深处一直不怎么相信,直到此刻近距离看清了宋臻那张脸,她心中才真正叫嚣着不平静起来…… 小孩儿生得唇红齿白,五官精致,看得出长大后定是能引得京中贵女偏爱的翩翩少年。可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小孩儿眉眼间与明达竟有五分相似! 唐昭不会认错,她与明达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小时候的明达什么样她记得清楚。此刻看着宋臻,她便觉与明达幼时有五分相似,但这或许还与衣着装扮有关。若是宋臻换了明达幼时的衣裳,这五分的相似只怕还要涨到七分……如此相似的容貌,不是亲生还能是什么?! 一瞬间,唐昭只觉心绪翻涌,前两日的晕眩感似乎也再次出现。 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心口似被什么堵住,又似空了一块般难受至极。唐昭的脸色倏地难看起来,最后咬紧牙关一手撑住了桌子,这才勉强站着不曾倒下。 对面的宋臻一直看着她,因这突然的变故也是吓了一跳,下意识起身过来扶她:“这位师兄,你没事吧?!” 小孩儿的声音有些软,带着关切。唐昭听见了,却是满心的不是滋味儿。就连想要伸手推开对方,看着那张与明达幼时几分相似的脸,她竟也下不去手。当下心中更是憋闷,好半晌也只轻轻挣脱搀扶,说道:“我无事,多谢关心。” 宋臻年纪虽小,但一直以来却被教养得极好,九岁的年纪也足够知事了。他看唐昭的脸色却不觉得她没事,正想再说两句提醒她去药堂看看,结果对方却是一言不发转身就走了。 看看桌上还没动过的饭菜,再看看那个匆匆离去的纤瘦背影,小小的宋臻只觉莫名其妙。 好半晌,他回过神来,眨巴着眼嘟哝一句:“这人怎么古古怪怪的?!” *********************************************************************** 唐昭回到宿所时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意些什么,明明从前是她亏欠了明达,以命相偿之后自认两清,她就再没想过要与前世纠缠。那么明达如何,宋臻如何,又与她有什么相干呢?! 唐昭想要说服自己理智,可心底里却有另一个声音叫嚣得更是响亮——怎么能没干系?怎么会没干系?她从前亏欠明达的是对方一颗真心啊,如果对方待自己不是一片赤忱,如果对方早在自己身死前就与旁人珠胎暗结,那么自己的歉疚,自己的付出,自己的身死又算什么?! 只是这样一想,唐昭就觉得胸中气血翻涌,仿佛下一刻就能呕出一口血来。 下午的课唐昭便没去了。她内心煎熬万分,面上却还维持着惯来的冷清,同时沉稳的请了同窗代她向夫子告假。同窗见她脸上苍白得没一丝血色,当下也就应了。 整个下午,唐昭都在宿所中枯坐。脑子里各种念头浮现又消失,便如走马灯一般,到后来就连唐昭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想些什么。 大抵只是伤心,只是不甘,只是明达。 天色渐晚的时候,宿所里重又热闹起来,是学子们听完课回来了。 郑源给唐昭带来了晚饭,饭菜果然都是唐昭的喜好,但郑源的关心却是大大咧咧的。他只是生来心细,又恰好欣赏美人,多看过唐昭两眼便记下了她的喜好而已,旁的并没有什么。 这时的唐昭也并没有心情纠缠其他,道过谢后便准备送客。 郑源被赶走也不恼,扒着门框最后劝了句:“唐兄,我看你脸色实在不好,若是病未养好不如便回家去休息几日吧。你现在这般,若不好转的话留在书院里也没什么意思,而且三天一过,曾夫子怕就要追着你要罚抄了,这事也不能一推再推的。”说完最后眼珠一转:“要不我帮你抄?” 唐昭不为所动,还是将人赶出去了,末了把着门说道:“郑兄好意心领了,此事不必劳烦你,我自己来就是。”说完就将门关上了。 郑源送来的晚膳唐昭也没什么心思去动,倒是练字静心,她满心纷乱正可借此平息。于是赶走郑源后,唐昭回来就开始铺纸研墨了。 唐昭的字与宋庭不同,前者中规中矩,后者锋芒锐利。 红枫书院的夫子不是好糊弄的,唐昭想要一直在此相安无事,该做的本是尽量去学从前。然而此时此刻她提笔,落下的字迹却是锋芒毕露,一笔一划都带着锋锐,直欲破纸而出。 万字的论语写了一遍,夜已经深了,可练字的人却并未能静心。 唐昭握着笔的力道越来越重,笔下字迹也越来越凌厉,直到最后一笔划破宣纸末端,她终于将笔扔了——心乱了,练字是没有用的,她终得去见那扰乱她心的人。 ※※※※※※※※※※※※※※※※※※※※ 唐昭(面无表情):这不是绿不绿的问题,我就觉得我上辈子活成了笑话 感谢在2020-05-06 04:18:13~2020-05-07 04:17: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米米米米、青厘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米米米米 10瓶;小斑马、月出 3瓶;凤凰花又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小宋臻 唐昭心里有了决断,焦躁的心情终于渐渐平复下来。之后的几日她恢复了正常,一面适应着在红枫书院的读书生活,一面抽空将那十遍论语给抄完了。 只是罚抄都抄完了,唐昭也没想好要怎么去见明达。 从前的宋庭是定国公世子,还在宫中禁军里领着差事,想要入宫去见小公主可谓轻而易举。可如今不同了,她变成了唐昭,于明达而言只是个陌生人,而且还是个籍籍无名的陌生人。于是思来想去,除了等休沐日明达来接人,她压根找不到其他机会见到对方! 唐昭有些懊恼,可她并不想当着宋臻的面与明达搭讪,更别说以她如今的身份并不一定能靠近那辆马车……有生以来头一次,唐昭感受到了身份地位的距离。 就这般,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在唐昭想到对策前,下一个休沐日便要到了。 与前次干脆利落的放假不同,这一场休沐之前,书院里却是组织了一场考较。郑源当即如临大敌,唐昭对此倒是无可无不可——定国公府是武勋出身,定国公本身更是掌着兵权,但这不代表唐昭就是个“武夫”。事实上她从小也是名师教导,还随太子读过几年书,称一句文武双全并不为过。 当然,现在唐昭的武艺算是废了,少女身娇体弱并不比闺阁女子好上多少。饶是唐昭醒来后有意锻炼,想要恢复从前的身手也几乎是不可能,顶多只是强身健体。 不过好在身体废了,脑子并没有,唐昭面对书院夫子的考较半点不为难。她端坐案后,提笔挥毫,锦绣文章几乎是一气呵成,整个甲班中是她头一个搁了笔。 郑源听见动静,偷偷瞧过来两眼,唐昭察觉后索性直接交卷。 书院的生活平淡却充实,唐昭在这里待了一旬,但这几乎是她头一次在授课时间踏出学舍。彼时各班都还在考试,四下里安静得只剩一片蝉鸣,只唐昭听着不觉烦躁,反倒平和。 寻着绿荫走了一阵,唐昭也没想过立刻下山回家。她正想着一会儿要不要在山门外等等,看明达这回来不来接宋臻,绕过一丛花树时却见一个小小身影正抱膝躲在花树后。小孩儿埋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似乎也没察觉到身边有人到来。 这个穿作打扮,这个身量年龄,除了宋臻不做他想。 唐昭脚步顿了顿,一瞬间翻涌的复杂心绪被她按了回去,只一停顿还是走了上去:“宋臻,你怎么在这里?” 小宋臻被她突然的出声吓了一跳,下意识抬头看来时,眼眶似有些红。 唐昭的脚步又顿住了,看向宋臻的目光也掩不住满是复杂——宋臻和明达实在长得像,唐昭还记得当初先帝骤然驾崩,小公主哭得眼眶通红的模样。那时明达足足伤心了大半月,每次她去见她都能瞧见她眼眶通红的模样,当时心疼的感觉直到今日似乎也铭刻于心。 看着此时的宋臻,唐昭又是痛恨介怀,又不可避免的有些移情。于是她目光复杂的看了小孩儿好一会儿,这才走过去俯下|身,问道:“怎么了,可是书院中有人欺负你了?” 她声音下意识变得温和安抚,便如当初哄小公主一般。 小宋臻瞧她一眼,认出了她是当初在饭堂里与自己同桌的师兄。两人虽不熟识,对方更是古古怪怪,可到底也算认识的人,小孩儿便不自觉放下了几分戒备。他又将下巴搁回了曲起的膝盖上,整个人闷闷不乐的:“没有,没有人欺负我。” 唐昭一看就知有事,索性盘腿坐在了他身旁,又问:“那你怎么一个人躲在这儿哭?” 小宋臻闻言立刻抬起头来,眼眶红红的反驳道:“我才没有哭!” 唐昭看了看他通红的眼眶,不置可否,敷衍道:“好好好,你没哭,没哭。” 小宋臻年纪不大,但却不是看不懂人脸色的,当即气得脸颊都鼓起来了。他气呼呼又强调了两遍自己没哭:“我才不会哭。父亲不在,我将来是要扛起整个国公府的,我不能哭。” 唐昭本来只是哄小孩儿的,可听到这番话后,神情也有一瞬间古怪——于皇家而言,国公的爵位并不算什么,明达又是嫡出的公主,她的儿子总少不得一个封爵。可定国公是宋家先辈挣下的爵位,国公府里除了宋庭也不是没有庶子,凭什么又要交到这么个来历不明的孩子手中呢?! 饶是唐昭这些天想开了许多,这时候也觉得心里有些犯堵。只是面对个孩子,她也不好发泄什么,便只蹙了蹙眉说道:“那你到底怎么了?” 前一刻还挺胸宣言的小孩儿,一下子又跟被扎破的皮球似得,憋了下去。 似纠结了好一会儿,小宋臻才瘪着嘴不甘不愿道:“这次书院的考试,我考得不好。”说完这句也就打开了话匣子:“阿娘对我期待很高,自幼教我学文习武,片刻不得松懈。我一直以为自己做得挺好,阿娘也从未说过我什么,可到了书院我才知道,连场寻常小考我都应付不了……” 唐昭听完他讲述明白了,自己能提前离开学舍是因为写完了交卷,可宋臻似乎是因为考得不好才提前交卷的——小孩儿头一次被打击,有些接受不了,而且还担心他娘会因此失望。想当年软软糯糯的小公主做了母亲,原来也会变得和天下母亲一般无二。 说不清为什么,唐昭心里总觉得怪怪的,至于说什么为了国公府未来更是笑话。 等听完了宋臻的讲述,唐昭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抬手便在小孩儿的脑袋上摸了摸:“行了,不过是一场小考,又何必如此在意?大不了下次考好些就是。而且你刚来,还这般小,比不上年长的同窗,你娘也不会怪你的。” 小宋臻被突然摸头顺毛,一瞬间有些呆呆的,黑白分明的眸子睁得溜圆。 唐昭看得好笑,眸中也难得漾出两分笑意。而后她目光微转,瞥见了一旁正好长着棵棕树,想了想便伸手扯了几片棕叶下来。接着宋臻只见她指尖翻动,棕叶飞舞,不消片刻原本平平整整的两条棕叶,就被她编成了一只活灵活现的翠绿蚱蜢。 大抵是没见过这种东西,或者说是没见过这种小玩意儿的诞生,小宋臻看得眼睛更圆了。而等唐昭将手中现编的蚱蜢递给他时,小孩儿甚至有些受宠若惊:“这是给我的?” 唐昭好笑,将草蚱蜢塞进他手里:“自然是给你的。” 哄孩子嘛,唐昭还是挺有经验的,尤其是对这些出身富贵的王公贵胄。想当年金尊玉贵的小公主什么没见过?还不是被她用草蚱蜢,草螳螂,草青蛙这些小玩意儿唬得一愣一愣的……小公主未必稀罕这些,不过看着她亲手做出来,多半还是惊喜的。 小宋臻就跟他娘一样好哄,再加上年纪尚小的缘故,拿着草蚱蜢一下子也忘记了之前的懊恼。他端详把玩一阵,双眸亮晶晶的看向唐昭:“你能教我怎么编吗?” 唐昭看他这模样,终于忍不住笑:“行啊,只要你能学会。” 时隔多年,唐昭也记得明达的手有多笨。她教她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了,就连偶然间旁观过两回的太子都学会了,可小公主愣是学不会。若小宋臻遗传了他娘这天赋,只怕也没什么指望了,她就当继续哄小孩儿了。 这样想着,唐昭又摘了几片棕叶,然后开始手把手的教导宋臻。只是与唐昭所料不同,宋臻学这个倒是很快,他肉乎乎的小手随着唐昭的指点动作,不多时竟真编出个松散的草蚱蜢来。 这便是学会了,再要将蚱蜢编得好,无非就是多练习几次罢了。 小宋臻很高兴,兴奋的举着手中的草蚱蜢给唐昭看:“你看,我学会了!” 唐昭看着那蚱蜢,脸上原本的笑容却是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她又深深看了宋臻一眼,似乎是想从他精致的小脸上看出除了明达之外,另一个人的影子。 然而没有,任唐昭如何想,都想不到明达身边有谁与这孩子相似的。 气氛莫名沉凝了下来,小宋臻举着蚱蜢的手缓缓落下,脸上的兴奋也渐渐消退。他本能的觉得有哪里不对,可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眨眨眼正要说些什么,远处却传来了一阵人声——原来两人在这里耽搁的一阵,书院的考试时间也到了,学子们已陆陆续续离开了学舍。 唐昭手一撑地站了起来,拍拍衣裳顺手也将小孩儿拉了起来:“行了,休沐了,你也该回家了。别让人看见你这模样,免得到时候笑话你。” 小宋臻拿着两只草蚱蜢站了起来,面对着复又温和起来的唐昭虽觉怪异,却还是诚恳的道了声谢。然后他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件事,问道:“在下宋臻,还未请教师兄名姓?” 唐昭看他一眼,答道:“我叫唐昭。” 两人交换过姓名,小宋臻便理所当然将她当做了朋友,当下高兴道:“那我今后叫你唐哥哥?不好不好,书院里不好这么叫,不然我叫你唐兄?” 唐昭一滞,对这称呼万分排斥的同时,心情又复杂起来——想当年是你娘追在我身后叫哥哥,现在却换了你来。怎么眼睛一闭一睁,自己突然就降了辈分呢?! ※※※※※※※※※※※※※※※※※※※※ 唐昭(语重心长):既然顶了我儿子的身份,就记住要叫爹 ps:继续求评论,求收藏,求花花,小公主下章正式出场~ 感谢在2020-05-07 04:17:45~2020-05-08 03:32: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jc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凤凰花又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草蚱蜢 拉拉扯扯也到了下学的时间,第二日便是休沐,众人自然是要回家的。 小宋臻拿着两只草蚱蜢,心情也没有之前的低落了,便主动问唐昭道:“唐兄,我要回家了,咱们要不要一起下山去啊?” 唐昭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说了句:“你别叫我唐兄。” 小宋臻呆了呆,有些不明所以:“那,不叫唐兄我叫你什么?” 唐昭心中腹诽,他如今身份就该叫她“爹”的,可别说这话不能出口,光是这称呼她自己也觉得怪怪的——讲真,虽然从小就女扮男装长大,可她也从没想过会有给人当爹的一天。当娘也不行,怎么想这两个身份放在自己身上,都有那么点别扭。 满心的一言难尽,唐昭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有了决定:“你比我小这么多,你叫我唐兄我总觉得有些怪,不然你还是继续叫我师兄吧。” 小宋臻闻言有些莫名其妙,毕竟他看唐昭年龄也不是很大的样子,至少两人是同辈没差了,再说“兄”跟“师兄”能有多大差别?好在他自来被教导得很好,也并不会强人所难,当下便也笑了笑应道:“那好,今后我便叫你唐师兄。” 两人勉强定下了称呼,唐昭也收拾收拾心情说道:“走吧,一起下山,我也要回家的。” 小宋臻听了高兴起来,整个人再没有之前的抑郁——他新来红枫书院不说,又因年龄的缘故与同窗们格格不入,是以来了书院近月也还没交到一个朋友。今日他会躲在花树后偷偷伤心,除了自信心受到打击之外,也是无人可以倾诉的缘故。而唐昭的出现又是那般恰巧,两人一番交流下来,不管唐昭心里怎么想,至少宋臻已是将她当做了朋友,也生出了小小依赖。 唐昭因着小公主,自幼便将自己放在了保护者的位置上,又如何看不出小孩儿的心思?她好笑之余竟也顾不上纠结了,抬手揽住宋臻稚嫩的小肩膀,便与他一同下山去了。 至于之前犹豫的要不要等明达,这会儿也不必纠结了,她只管跟着宋臻便好。 ******************************************************************* 唐昭和宋臻下山时还算早,也或许是今日考较拖累了众人的速度,总之两人下山时其余学子大半都还在山上,便是连下山的路远不如前次拥挤。 走在下山的石阶上,唐昭几次抬眼,却都没在山门外看见堵门的马车。 又走了几步,唐昭终于没忍住,问宋臻道:“你家是什么人来接你?上次休沐我好似看到过你,彼时你家的马车就停在山门外,现在不见车马是人还没来吗?” “啊?!”听到这话,小宋臻一下子脸红起来,怕唐昭误会一般忙解释道:“唐师兄你别误会,我家可没有仗势堵门,上次就只是在门口停了一下而已。至于来接我的人,我拢共来书院没多久,也没遇过几次休沐,有时是家仆来接,有时我娘会来。” 唐昭听完心道只能碰运气了,面上却维持着不动声色,漫不经心般问了句:“说来宋臻你的母亲是明达长公主吧?之前你说她管教严厉,那她对你可还好?” 小宋臻眨眨眼,理所当然的说道:“阿娘对我自然是好的。管教是严,要学的东西也很多,可阿娘对我总是疼爱的。事事亲力亲为就不说了,我记得小时候有一回生病,半夜里阿娘还带着我亲自叩开了宫门,请了太医取了药材,又守了我一夜,事后还被弹劾了好久……” 母子本是最亲近之人,两人相处多年,值得一提的自然不只是生病那一件事。唐昭仔细听他讲述,听到后来脑海里便只剩下了“爱屋及乌”四个字,然后又是抑制不住的酸意上涌。 唐昭感觉整颗心都快泡进醋里了,满满的都是酸。她想让小宋臻继续讲述这些年的旧事,又不大想继续听下去,总之纠结得不行。 好在这纠结也并不长久,两人很快就走到了山门外。 唐昭左右看看,确实是没有嚣张堵门的马车了,于是又问宋臻道:“你家的马车来了吗,要不要我留下来陪你一会儿。”她话是这般说,但心中却早有了笃定的答案。 果不其然,小宋臻左右看过两眼后,便对唐昭道:“我家的马车可能还在路上。”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可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却是盯着唐昭的,隐隐约约带着不舍。 唐昭便了然的点点头:“那我陪你等一会儿吧。”正好等着明达。 小宋臻不疑有他,得到这般的结果顿时高兴起来。只他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嘴角扬起的弧度却还勉力忍着,故作矜持道:“如此会不会耽误师兄回家啊?” 唐昭抬起手,又摸了摸他脑袋:“不会,我们本就出来早了。” 又被摸了脑袋,小宋臻总觉得自己是被当小孩儿对待了——虽然这是事实,可他心里已经拿唐昭当朋友了,便不想对方拿自己当孩子哄——当下便有些不高兴的鼓起了腮帮子:“唐师兄别总这样摸我脑袋,很失礼的。” 唐昭失笑,大抵也因为这张与明达酷似的脸生出几分亲近:“不是失礼,是丢人吧?” 一语中的,小孩子总有些奇奇怪怪的自尊心,尤其是像宋臻这般不大不小的孩子。小孩儿被戳破了心思,脸上也是蓦地一红,嘟嘟哝哝仍旧说着失礼的事。 若是陌生人,这确实是失礼,可论起唐昭和宋臻的关系,却有些剪不断理还乱了。她没将小孩儿的嘟哝放在心上,目光总在大路两头张望,等待之意比宋臻还要强些。 事实上公主府的马车也并不算来迟,两人只在山门外等了半盏茶不到的时间,马车便踢踢踏踏出现在了长路尽头。 宋臻一眼就认出了自家马车,还认出了马车车辕上坐着的人,便自语了句:“咦,今日有管事来接我了?那看来阿娘今日没来呢。” 唐昭听到了,远远望去果然见到马车外除了车夫,还另外坐着个精明干练的中年人——这一看就不是明达出门会带的人,公主殿下出门不带侍卫也该带着丫鬟,而不是管事。 心中有些失望,但在唐昭自己都没察觉的心底深处,其实也有一丝丝庆幸。她当然是想见明达的,可她却还没想好要怎样面对她,又要以什么样的身份面对她?说白了,哪怕有着满心质问,但当真正面对时,唐昭心里也不可避免的生出了类似近乡情怯的情绪。 深深吐出口气,唐昭正要对宋臻说些什么,冷不丁肩膀就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她下意识回头,就对上了郑源那张满是怨念的脸:“唐兄你提前写完交卷就算了,怎么都不等我?亏我考完之后还四处去寻你,结果你倒好,跑这么快!” 被狠狠埋怨了一通,唐昭一时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她并非自我中心之人,朗朗君子也讲究礼尚往来,郑源这些天对她确实不错,眼下抛开对方连个招呼都不打,确实是不妥的。 郑源念念叨叨说了一阵,并没有注意到旁边矮他们两个头的宋臻。而就在他说话的当口,公主府的马车也到近前了。这回果然没有大张旗鼓的堵门,只是稍作停顿,一副接到人就走的模样。 小宋臻看看马车,又看看被埋怨的唐昭,出言道:“我家的马车到了,就先与师兄告辞了。” 唐昭点点头,又与宋臻说了两句。而后她往马车的方向看了一眼,奈何今日车窗被薄纱挡住了,并不能将内里看得真切,也不知那马车上是不是有人等着。 小宋臻没想那许多,与两人辞别过后,便迈步冲着马车走了过去。 车夫和管事都从车辕上跳了下来,然后摆好了车凳,等宋臻一到便将他扶上了马车。小孩儿进车厢前还回头冲两人摆了摆手,挥别后才进去了车厢。 车厢里其实有人,明达正坐在那里闭目养神,听到宋臻上车的动静才睁开了眼睛……唐昭如果在这里的话就会发现,当日惊鸿一瞥仍觉相似的人,其实早在这十年间大变了模样。曾经天真软甜的小公主如今再不见昔日稚嫩,她只端端正正坐在那里,淡淡一眼扫来,便能让人感觉到拒人千里的尊贵气质。此时的她似冰山雪峰,也似高岭之花,哪里还剩什么软甜? 小宋臻被母亲微凉的视线扫过,动作也不由得顿了顿,好在下一瞬那双清冷美眸中便生出了温度。他于是扬起笑脸,亲昵道:“看见吴管事,我还以为今天阿娘没来接我呢。” 明达神情柔和许多,又冲他招了招手:“吴管事自有其他事,顺路而已。” 小宋臻也没再多问,一见明达招手,便颠颠儿的跑了过去。他挨着明达坐了,其实很想扑进阿娘怀里撒娇,再表达一下多日未见的思念。可想到母亲清冷的性子,到底还是忍住了没敢放肆,最后也只揪住了明达一片衣角,仰起小脸笑道:“阿娘来接我真好。” 明达听了也没说什么,只抬手去摸了摸宋臻的脑袋,带着些许温柔。小孩儿顿时受用的眯起了眼睛,显然是很高兴于对方亲近的。 不经意间一眼扫过,明达瞥见了宋臻手里的两只草蚱蜢,一瞬间似有恍惚。 小宋臻睁眼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又顺着阿娘的目光看见了自己手中的草蚱蜢,顿时献宝似得举起来道:“阿娘你看,这是一位师兄给我编的,他还教了我怎么编。” 两只草蚱蜢被小宋臻一手一个举着,一只栩栩如生,另一只身歪腿斜,对比之下可谓天壤之别,让人一眼就能知道哪只是新手编的。 正常来说明达既没有训斥,就该去看宋臻编的草蚱蜢,旁人所为与她无关。哪知两只草蚱蜢被放到眼前,她一眼落在那只栩栩如生的身上,便再也移不开了——会编草蚱蜢的人很多,可每个人做事多多少少都会留下自己的习惯与痕迹,只看旁人认不认得出了。 毫无疑问,被手把手教过许多次的明达没忘记过往,一眼就看出了这只草蚱蜢的熟悉。她指尖微颤,好不容易忍住了抢下的冲动,问宋臻道:“你说这蚱蜢哪儿来的?!” 小宋臻茫然的眨眨眼,轻易就从阿娘语气中听出了焦急与颤抖:“就,唐师兄编给我的……” 明达心中情绪翻涌,忙追问:“那她人呢?!” 小宋臻便指向车窗外:“他刚还站在路边送我来着。” 明达闻言忙掀开车帘去看。奈何两人说话间马车已经行出老远,这时回头道旁已经没有送行的人了,再加上书院里的学子陆陆续续下山,大片的同款学子服中要寻一个人实在太难。 ※※※※※※※※※※※※※※※※※※※※ 唐昭(淡定):嗯,我故意的,不然要见媳妇太难 ps:继续求收藏,求评论,求花花~ 感谢在2020-05-08 03:32:16~2020-05-09 04:22: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9411725 5瓶;凤凰花又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不可放过 等明达吩咐了马车再回到山门时,唐昭早就被郑源拉走了。 掀开车帘左右张望一番,没有看见自己想找的人,也不知道自己奢望什么——送她草蚱蜢的人,十年前就死了。死在她怀里,被她亲手埋葬,她难道还能期望她死而复生? 心中蓦地涌上几分怅然,几分伤感,明达原本就清冷的表情似乎也变得暗淡起来。 小宋臻一直知道母亲性子有些冷,常日里也不怎么笑,却鲜少见到她如此模样。一时间怔怔不敢言语,直到明达收拾好心情,吩咐外面赶车的车夫继续回府,他才偷偷松了口气。而后觑了眼明达神色,小心问道:“阿娘这是怎么了?” 明达没有回答他,显而易见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眼睫微颤又瞥见宋臻手中那只草蚱蜢,她终是说到:“阿臻,你手上那只草蚱蜢,能给阿娘看看吗?” 小宋臻一怔,却敏锐的领悟到明达讨要的并不是自己编的那只。虽有些莫名,可他向来是个乖孩子,阿娘既然问他要,他自然也就乖乖送上了,并没有多问一个字。 明达接过草蚱蜢细细看了一遍,看着看着便走起了神,一旁的宋臻也并不敢打扰她。小孩儿托着下巴看他娘走神,这一看就看了一路,最后还是马车停下的动静惊醒了明达。而直到下了马车回到公主府,明达也没有将那只草蚱蜢再还给宋臻。 回到公主府,两人便分开了,明达随口关心了宋臻一句就回了房间。 有婢女迎上前来要替明达更衣,被明达挥挥手打发了,顺便将屋中的人尽数遣退。她紧抿着唇径自走到床边,手在一处雕花上一按,便露出了床头一个小小暗格。 这机关做得粗陋,暗格里也没放什么要紧的东西,只有一只木匣而已。而等明达将木匣取出,打开来一看,内里的东西更是让人无言——还算精致的木匣中静静躺着的是一只草蚱蜢,枯黄干瘪早不复活灵活现,一看就是多年旧物了。其上更是染着一抹暗色,隐约透着不详。 无论多少次看到这只草蚱蜢,明达都是忍不住的心痛如绞,哀戚一瞬间爬上了她的脸庞。 曾经有一个人,从小到大宠着她哄着她,各种宫外的小东西她从来不缺,都是那人偷偷送进宫给她玩的。草编的蚱蜢她收得尤其多,因为是那人亲手编的,她格外喜欢些,对方知道后便总拿这个来哄她,而她也乐意被这样哄着。 因为收得多,明达也并不将那些草蚱蜢放在心上——草蚱蜢这东西也放不住,没几日便会枯黄变形了——她收到草蚱蜢把玩一阵,便不知放去哪里了,下次想要自然还有那人给她编。只是那时的小公主并没有想过,给她编草蚱蜢的人会有一天消失不见,而眼前被珍而重之收起来的这只,便是她收到的最后一只草蚱蜢了。 十年前先帝驾崩,新皇继位,一切过度其实有条不紊。因此谁也没有想到,国丧一月时宫中会突然发生叛乱。从禁军而起的叛乱,背后牵扯着前朝旧事,阴谋隐秘实在太多。 明达无心理会那些阴谋,因为在这一场叛乱中,她失去了那个对她来说至关重要的人。她替她挡下乱箭,她小心护她周全,她最后只留恋的望着她,匆匆说了一句:“对不起。” 十年过去,那一幕成了明达的梦魇,而这只草蚱蜢是她最后在她怀中找到的。 曾经青翠的颜色变得枯黄,沾染的热血也变成了暗色的斑驳,明达指尖微微颤抖,尤记得当年的撕心裂肺……不,是直到现在,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也未曾褪尽。 好半晌,她才勉强收拾了情绪,拿出从宋臻手上得来的那只草蚱蜢来对比。 哪怕十年前的旧物已经枯败,可对比之下也不难看出,两只草蚱蜢的编制手法是一模一样的。明达不知道这天底下到底有多少人会编草蚱蜢,又有多少人是这样的编制手法,可在看到宋臻手中这只草蚱蜢的一瞬间,她总觉得心中有什么被微微触动了。 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告诉她,不可以忽视,不可以放过。 ********************************************************************* 唐昭是有意接近宋臻的,编蚱蜢哄小孩儿虽然是顺手,但未尝没有深意。 可一切的打算都被郑源打断了——她是有心见明达,却没想过带着郑源一起拜见公主殿下,旁的私心且不提,就这事本身传出去也是好说不好听。所以在宋臻与她告辞时,她没说什么,当马车离开后她也只是多张望了一眼,扭头就被郑源拉着离开了。 经过这几日相处,两人多多少少有了些交情,于是郑源便想趁着休沐趁热打铁,约了唐昭一起出来玩。可惜唐昭并没有这个心思,也没有这个心情,婉拒之后便乘马车回家去了。 唐家在京城并不算什么名门望族,顶门立户的家主也不过是个四品将军,官职不高不低不上不下,总归是不怎么显眼的。而唐家的家主也并不是唐昭的父亲,而是她的大伯。她父亲是唐家的二房,可惜早些年就意外离世了,整个二房也就剩下她与薛氏孤儿寡母。 大抵便是这个原因,二房在唐家低调至极,薛氏却将唐昭看得极重。便是女眷寻常不好出家门,像唐昭书院休沐这样的日子,她也一定是在大门内等着唐昭回来的。 今日也不例外,薛氏早早就等在大门了,一见唐昭的马车便欢喜的迎了上去。 唐昭下了马车,刚喊了一声“阿娘”,就被薛氏拉着好一通看。末了慈爱的看着她脸颊,一叠声道:“阿昭又瘦了,脸色也不怎么好,定是上次病倒还没养好就回去书院读书的缘故。我就说你该告假在家休息几天的,偏你不肯。罢了,这次回来定要好好补补……” 絮絮叨叨说了好一通,尽是关心唐昭身体的,言语之中也尽是心疼。唐昭虽觉得有些唠叨,但早已丧母的她听到这般关心,心中其实也是熨帖温暖的。 好声好气哄了两句,唐昭正要扶着薛氏转身回去,恰巧却撞见了长房的几个堂姐妹。 大抵是听到了薛氏之前絮絮叨叨念叨的那些话,双方擦身而过的时候,便听一道少女的声音不轻不重的嘀咕道:“好好的补什么补,再补不还是那样?病恹恹的浪费家中钱财。” 这话中的意有所指谁都听得明白,分明就是在找茬。 其实唐昭的身体也不差,只是普通女子一般的身娇体弱,当然与男子是没法比。与此同时她与男子没法比的还有外貌,她太单薄也太俊秀,五官精致得大部分女儿家都要嫉妒。这样扮做男装自然是有问题的,于是索性从小就装作体弱,如今这形象也算是深入人心了。 唐昭记忆里并没有因此受过多少优待,但听这少女话中的意思,却似在怪她体弱浪费了家中钱财。饶是置身事外,这一刻唐昭心里也有些堵。 然而置身事外的唐昭能够忍,听到这话的薛氏却是忍不了的。她就跟个护崽儿的母兽似得,也不管对方身份,更不管对方年纪,直接便开口怼了回去:“阿昭用的是我二房的钱,与你何干?!”说完才扫视了那少女一眼,又不屑道:“不过是个庶女,倒是好大的脸。” 几句口角,俨然要成为内宅争斗的开端,至少是唇枪舌剑的开端。 唐昭面无表情的看着事态发展,心中却是平静无比——她亲爹早年可风流,宠妾灭妻这种事都做过,家中又怎么会少了姨娘和庶出子女?于是各种内宅争斗纷至沓来,她被她爹护着可是看过许多大戏,还被她爹带着指点教导……她爹是有点渣,但至少不糊涂。 阅尽千帆的唐昭一点儿没将这小事放在心上,等薛氏反击过后,便打算将此事轻轻揭过了。却不料事情还有后续,唐家家主唐明东恰好回来了,正撞上她们。 唐明东是个武将,生得魁梧,面上威严。他一来便简单了解了冲突,唐昭还以为这大伯要偏心自家女儿呢,谁料唐明东眉头一皱便训斥道:“谁给你们的胆子,竟敢来长辈面前放肆?!全给我去跪祠堂,跪满三个时辰,再回去抄家规。” 都是娇滴滴的女儿家,跪满三个时辰不算轻了。尤其对面一拨人里不仅有那出言挑衅的庶女,也还有躲在背后瞧热闹的嫡女,唐明东一句话竟是全罚了,任这些女儿撒娇认错装可怜,最后也没有改变主意,还令人直接将女儿押走了。 乍一看,这人相当公允,还安慰薛氏道:“小孩子不懂事,我会小心教导的,弟妹切勿放在心上。”说完又看了看唐昭:“阿昭身体确实单薄了些,我那里刚得了些好东西,一会儿就给你们送去。” 薛氏倒不怎么与唐明东打交道,道过谢后也没耽搁,拉着唐昭便离开了。 唐昭自然跟着走了,从始至终也只与这便宜大伯说了两句话,一句是问好一句是告退。 一切看起来似乎很正常,但唐昭前世虽只活了十八载,见过的人却是不少的。她本能觉得唐明东不是那般公正无私之人,他对自己母女的态度隐隐有些古怪。而更古怪的是随唐明东一起回来的堂兄看自己的目光,那是一种纯然的嫉妒。 自己一个丧父二房的孩子,在府中低调得都快透明了,有什么好嫉妒的?! 唐昭是个敏锐的人,第二次回唐家,头一次见到唐家大伯,便隐约嗅到了异样的气息。只是一个小小的唐家,翻天了也就是家中那点事,她也并不太放在心上。 ※※※※※※※※※※※※※※※※※※※※ 唐昭:等啊等啊等媳妇,其他不重要……个鬼! ps:求收藏,求评论,求花花~ 感谢在2020-05-09 04:22:45~2020-05-10 05:17: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帝织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守株待兔 休沐日唐昭被薛氏灌了不少补汤,抽空还跑出去溜达了一圈儿,简单看了看这座“阔别”十年的城池,也顺便打听了下这十年间发生的大事小情。 大事上倒没什么,今上登基之后很安分,大部分国策仍旧沿袭了先帝的安排,安安稳稳完成了过度。如今还算国泰民安,边境偶有冲突,也在定国公等武将的镇守下并无大患。唯一值得提一句的是今上至今还没有皇子,而且自十年前那一场叛乱中受伤后,身体也不十分好了。 唐昭曾给太子做过伴读,后来还差点儿做了他妹夫,两人关系其实不错。正经来说如果她身份没问题,十年前又没有死在叛乱里,如今她便该入了朝堂成为今上的左膀右臂了。 知道皇帝情况不好,唐昭稍稍忧心,转而想到如今身份又觉无能为力,索性便放下了。 至于小事上,唐昭打听了下曾经的亲朋好友,抛开八卦只谈现实,大家过得似乎都挺不错。除此之外尽管犹豫,她还是打听了一下有关明达的事,然后猝不及防就被狗血糊了一脸…… 据说明达公主与驸马青梅竹马,得先帝赐婚,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惜十年前先帝驾崩宫中生乱,驸马为救公主身死,公主殿下伤心欲绝,差点儿就跟着去了。而公主殿下之所以没有殉情,是因为在那当口发现怀孕了。孩子自然是驸马的,于是公主只好忍下情伤,生下了遗腹子精心养育。 整个故事跟唐昭原本脑补得没多少差别,她只是有些不解:“据我所知,宋庭死时明达公主与她压根还没有完婚。她哪是什么驸马,两人哪来的遗腹子?” 与她八卦的人听到质疑也不恼,举起手指摇了摇:“年轻人啊,这些天潢贵胄的事你哪懂?我听说公主与驸马成婚前还得派侍女去试婚的,就是看驸马行不行。可明达公主与驸马自幼感情深厚,哪里容得旁人插足,说不定就自己亲自去试了呢。”说着还挤眉弄眼一番。 唐昭听完只觉额角抽搐,可面对世人的脑补,她这当事人一时间竟也不知说什么才好——试婚这事真没有,便是有,她们也折腾不出孩子啊! 那人挤眉弄眼完,便又道:“不过明达公主与驸马感情是真的好,她也是个痴情的人。当年驸马身死时,她也不过刚刚及笄,如今十年过去了,堂堂公主殿下也没想过二嫁……不对,正经来说头婚都没有。只是明达公主自己说了,这辈子不会再嫁第二个人,所以大家才叫宋世子做驸马啊。” 唐昭本来还满心腹诽,可听到最后一句,她放在桌上的手却不自觉攥紧了起来——她本能觉得这是明达会说的话,会做的事,可宋臻又怎么解释? 还有她的身份,身死之后更衣收敛,曾经隐藏的秘密早该大白于天下了。 目光恍惚了一下,唐昭原本还想打听一下这些年明达身边有没有出现什么人,可话到嘴边又觉得没必要问了。毕竟明达都说过不会二嫁了,哪还有什么其他人? 溜达一圈,打听了不少消息,唐昭带着满腹心事恍恍惚惚回去了唐家。 不巧刚进门就被人撞了个趔趄,她皱眉抬头看去,却正是昨日有过一面之缘的堂兄唐旌。唐旌撞了她也只是冲她挑了挑眉,还颇有些挑衅的说道:“七郎走路可要当心啊,别总恍恍惚惚想七想八。今日撞着我还好,万一撞着旁人可不会与你客气,还有你那小身板也经不得撞啊。” 唐昭方才在走神,确实是没留意怎么撞上的,可对方话语眼神中透露出的恶意却是昭然若揭的。她眉梢只是微抬,也懒得计较:“我知晓了,多谢三哥提醒。” 唐旌深深看她一眼,又哼一声,转身便走了。 唐昭也不在意,继续抬步往前,没走几步遇见个小丫鬟,凑到她身边愤愤道:“三郎君好生不讲理,方才明明是他主动往郎君身上撞的。” 小丫鬟是二房的人,被薛氏派来专门等着她的,说起话来自然对唐昭多有维护。 唐昭也不意外,一个眼神示意小丫鬟莫要多言,然后便继续向着二房的院子走去。走了几步偷偷抬手揉了揉肩,说实话撞得还有些疼,现在的小身板也确实是太脆弱了些。 觉得唐昭身体脆弱的不止是她自己,当娘的薛氏显然更甚。当晚又有补汤上桌,看得唐昭眼角直抽,心中甚至隐隐庆幸自己一旬只回来一天。否则就薛氏这看到点不好,就一天三顿的补法,唐昭真担心自己这小身板要虚不受补了。 万幸只这一天,休沐完,翌日便又要回书院去了。 ********************************************************************* 明达思忖了一天,始终对那只草蚱蜢耿耿于怀,心中也一直有个声音催促着她定要去见见那编蚱蜢的人。于是书院休沐结束后,她决定亲自送儿子上学。 小宋臻大早见到等候的阿娘,有些受宠若惊:“这般早,就不劳烦阿娘了吧?” 他说早也是真的早,红枫书院本就以勤学律己为教规,常日里辰初天明便开始授课,夏日天亮得早开课只会更早。休沐结束后这日书院虽然不强求大家提前一日回书院,但早间的授课也绝不会因此延后,所以天亮开课,学子们就得赶在天亮前回到书院。 这会儿天还黑漆漆的,小宋臻实在不想劳烦明达跑这一趟。他说得诚恳,明达自然听得出来,抬手在他柔软的发顶揉了揉:“不劳烦,阿娘这两日没怎么陪你,今早正好送你过去。” 小宋臻只感受到阿娘难得外溢的温柔,哪里还能留意她话中的隐藏。当下也不管梳得整齐的头发会不会弄乱,主动在明达掌心蹭了蹭,声音软软的道:“阿娘有自己的事要忙,哪里能只顾着我。我都明白的,阿娘也不必放在心上。” 小孩儿乖巧懂事得让人心疼,明达心中柔软之余,也难得生出两分歉疚——这两日她并非有事要忙,纯粹就是心思纷乱忘了他,而扰乱她心湖的也不过是一只小小的草蚱蜢罢了。 沉默一瞬,明达牵起宋臻的小手道:“走吧,先用膳,然后阿娘送你去上学。” 小宋臻高高兴兴应了,去膳堂时脚步轻快的差点儿蹦起来,好歹顾忌着礼仪走得端端正正。至于原本早起的那点困倦也早消失无踪,唯有对牵着自己的人本能亲近依赖。 母子俩用过早膳,登上马车,来到书院山门前天也不过蒙蒙亮。 陆陆续续有学子赶到,安静的山门前渐渐有了人声。 明达最后帮宋臻整理了一下衣裳,嘱咐道:“去吧,好好读书,别辜负了如今时光。” 小宋臻乖乖点头,临要下车才又想起什么,惴惴不安挪了回来:“阿娘,有件事,我这两日忘记与你说了。” 明达却觉得可能不是宋臻忘记说了,而是这两日他没见着自己,因此没机会说罢了。于是面上清冷散去,温声问道:“怎么了,你说便是。” 小宋臻抿着唇,偷偷抬眼去瞧她,见明达难得外露温柔,终于鼓起勇气说道:“就是休沐前书院有一场小考,我……我没有考好,阿娘你能别生气吗?” 一直以来宋臻都知道,明达对他期许颇高,他也因此好学自律——没办法,他对唐昭说明达待他很好,明达也确实待他很好,可小孩儿总是敏锐的感觉到这份好中差了些什么。他不明白差的是什么,却本能的想要寻求,因此也本能的想要讨好对方。 明达对上宋臻怯生生的小眼神,哪里会生气,只安抚道:“没关系,只是一次小考而已。只要阿臻努力去学,早晚都会考好的,阿娘等着就是了。” 小宋臻见她果然没有生气,提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忙保证定会好好读书。 母子俩又说了两句,小宋臻这才抱着两本书高高兴兴的走了。直到他下了马车踏进山门,天光也未大亮,只是山门前赶回来的学子却是越发的多了。 车夫见小主人已经离开,便出声询问道:“殿下,咱们要回府吗?” 明达掀开车帘一角看着外间,山门处早已不见了宋臻身影,她却道:“不急,再等等。” 车夫得了吩咐便不再开口,可明达自己也不太明白自己等在这里的意义——她在意那只草蚱蜢,也想见见编蚱蜢的人,可却没有向宋臻多问一句。或者避开宋臻她想调查那人也是轻而易举,可她偏偏没有这么做,反而守株待兔般选择今日等在书院山门外,想要等到那人。 可能吗?她连那人姓甚名谁,长什么样还不知呢。 想想有些可笑,可明达不知为何却这么做了。 她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山门外匆匆行过的学子,似乎想要在这些朝气蓬勃的陌生身影中寻到一抹熟悉,心里偏又明白不可能。 一个个学子从山门前走过,或脚步匆匆,或嬉笑打闹,尽是些陌生面庞。偶尔有熟悉的,也不过是哪家官宦子弟,偶然间见过一面罢了,公主殿下更不将目光放在他们身上。 终于,天快大亮了,山门外还未进去书院的学子越来越少。 一道单薄的身影忽然闯入了明达的视野。许是来得迟了,那人脚步匆匆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的往山门去,行走间脚步虽快,举止中似乎又带着两分从容……莫名的,这道十分陌生的背影,却仿佛带着某种无法言说的熟悉。 明达几乎一瞬间就坐直了身体,白皙的手掌按在了车窗上,隐约急切。 对面那人即将踏进山门了,却似察觉到了身后的目光,忽的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明达于是看清了她的容貌,与背影一般的陌生,神情间却似乎又隐隐透着股熟悉。 ※※※※※※※※※※※※※※※※※※※※ 明达(惊喜):看,我守着山门,等到了兔子。 唐昭(……):该是我抛出只蚱蜢,愿者上钩才对! ps:继续求收藏,求评论,求花花啊~ 感谢在2020-05-10 05:17:09~2020-05-11 06:03: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硕鼠酥、mj、bxhx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只是近黄昏 40瓶;可乐再续一杯 10瓶;子又 4瓶;凤凰花又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奢望与不甘 唐昭赶到书院时,时间已有些迟了。倒不是她出门太晚,纯粹是路上意外耽搁了一下,因而赶到书院时天都大亮了,山门外也几乎没了人。 书院规矩严苛,迟到是要罚的,更别说唐昭原本就是守时之人。 下了马车,她脚步匆匆往书院里赶,即将踏入山门时却似有所觉般回头看了一眼——这举动并非无的放矢,实在是从前习武练就的本能。本能提醒她身后有人盯着,于是便下意识警觉的回头查看了一番。而这一眼她也没看见什么人,倒是看见路对面停着一辆马车。 那马车她认识,来接宋臻时她在山门外看到过两回了,是公主府的车驾。 想也知道这辆马车出现在这里,定是送宋臻来书院的,可如今宋臻早不知走了多久,这辆马车为什么还停在那里没有回去? 想起之前自己察觉到那道目光,唐昭心里忽然涌起一个大胆的猜测。这猜测让她原本警惕回望的动作定格,也让她原本匆匆的脚步停顿——马车不曾离开,还有人盯着自己瞧,那车中是不是还有人呢?那车里的人会不会就是明达呢? 只是无端的猜测罢了,可唐昭的心跳还是瞬间鼓噪了起来,她几乎不可抑制的想要回头。哪怕走过去瞧上一眼,车上的人不是明达,又或者对方已不认识面目全非的她。 原本迈上台阶的脚步慢慢收了回来,就在唐昭忍不住转身的当口,山上书院里却忽然传来了一阵沉闷的钟声——那是晨课开始的标志,提醒着学子们该进学了,夫子已经在学舍里等他们。之后再过半刻钟,授课便要正式开始,迟到也需受罚。 讲真,半刻钟的功夫要从山门一路赶到学舍,除非是拔足飞奔,否则基本上是逃不过一个迟到的结局了。以唐昭的身体来说,定是赶不上时间了,可这钟声却也将她骤然惊醒。 唐昭回转的脚步一顿,深深看了马车一眼,转身便向着山上学舍跑去。 直到唐昭的背影消失在书院山门里,马车上的明达才将掀起的那一角车帘放下了。她清冷的表情稍稍凝重,好看的眉头也微微蹙起,眸中似疑惑不解,又似若有所思。 书院里已经开始授课,山门外再没学子赶来,又等了一会儿外间的车夫才再次问道:“殿下,小郎君应该开始上课了,咱们要回府吗?” 明达又回头看了山门一眼,这才道:“走吧,回去。” 车夫闻言答应一声,扯着缰绳挥舞着鞭子,终于驾车缓缓离开了红枫书院。 马车行至半途,一直沉默坐在车中的明达忽然开口:“去查一查,方才那人的身份。” 冷不丁的吩咐出口,也并未说得十分明白,然而车厢外却瞬间传来了领命的声音——并不是赶车的车夫,他也只做没有听到,老老实实赶车将公主殿下送回了府中。 命令被执行得很快,几乎只是明达回府后喝杯茶的功夫,便有人将唐昭的资料送到了她的手上。翻开来一看,除了草蚱蜢真是她编的外,这人倒是普通得紧。 出身平平,才貌尚可,这样的人在京城不说遍地都是,但绝对算是明达接触到的最低标准了,甚至她的身份压根就入不了公主殿下的眼。除此之外又看过唐昭从前写的文章,也与记忆中那人相去甚远……明达忽然就泄了气,意识到自己今日的举动与想法是多么的不合时宜。 人死不能复生,她到底在强求些什么呢?! 明达很明白这个道理,也早接受事实,可接连的巧合莫名让她生出了奢望与不甘。她闭上眼想要静下心来,脑海中不期然却又想起了今日刚见到的那张脸…… 唐昭自是生得极好,唇红齿白,眉目如画,否则也不足以引得郑源这个颜控成天往她身边凑。明达见过的美人却不知凡几,单论容貌唐昭并不足以吸引她,惊艳她,可她还是一眼便将她的容貌镌刻进了脑海。不为其他,只为唐昭回眸的那一瞬间,目光与记忆中那人相似极了。 明明是两个人,两张脸,却独独因为一个眼神便让人心生动容。 明达知道自己是奢望,可无论她怎么想却都是不甘心的,心里也一直有个声音提醒着她什么。她闭目沉思良久,睁开眼的第一时间却是扫开桌案上的资料,命人铺纸备好了笔墨。 打发走侍女,公主殿下用了一整日的时间作画,画中是今日唐昭回头时的模样。 那双眼睛,那个眼神,真的很像呢…… ********************************************************************* 唐昭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引起了公主殿下的注意,她早晨听课又走神了,不巧又是曾夫子的课。迟到加走神,抄书的惩罚重又落到了她头上。 等下学曾夫子一走,郑源便又凑了过来,一脸同情:“你说你,摸鱼真是不带怕的吗?” 唐昭惯来尊师重道,如今来了红枫书院读书却接连被罚,还两次都撞在了曾夫子手上,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儿。她无奈瞧了郑源一眼,可惜无处去说自己的满腹心事,最后也只得满心郁闷的认罚,严肃的表情下满是生无可恋。 罢了,曾夫子又没冤枉她,被罚也不是头一回了,费些时间再抄就是了。 休沐前的小考唐昭成绩不错,文章写得名列前茅,还被贴在了甲班外供人评阅。她自己没觉得意外,也不怎么在意,倒是特地往丙班去了一趟,可惜小孩儿考得确实不怎么好。 小宋臻如今与她也算熟识了,唐昭便又将人安慰了一通。好在宋臻之前就取得明达谅解了,又有读书的满满动力,如今倒是没再钻牛角尖。两人又一起去饭堂吃了顿饭,之后便各自忙碌了起来,毕竟甲班和丙班的课程并不相同,平日里也是鲜少有机会接触。 但鲜少不是没有,两人下一次相遇便是在骑射课上。 古来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如今因着科考的针对性,六艺大多都被世人荒废了。不过红枫书院还是做了最后的挣扎,六艺的课程虽少,却也还是有的。 射御被放在了一起,便成了骑射课。书院里教骑射的先生只有一人,某日想要偷个懒,便将两个班的骑射课放在了一处——一群羊是赶,两群羊也是放。尤其如今的书生大多文弱,并不爱骑射这种费力又粗鲁的课程,于是先生和学生有时候便可以一起偷懒了。 唐昭显然不是偷懒的那个,定国公府武勋出身,她也是从小就学骑射武功的。国公府里她还养了一匹大宛良驹,是费了大力寻来的,可惜如今也不知落在谁手上了。 书院里的马不怎么好,但唐昭还是高兴的骑着跑了两圈儿,风驰电掣间仿佛回到了从前。 然后她就遇见了同样在骑马的宋臻。 书院里的条件总是有限,小孩儿身量不足,可骑着的也还是高头大马。他两腿夹着马腹,双手持缰,动作间看上去一丝不苟,乍一看倒是相当有章法。 唐昭见到他,便策马迎了过去,而后调转马头与宋臻并辔而行。她纵马走了一阵,看了一阵,最终摇摇头指点道:“你腿夹得太紧,缰绳也拉得有些用力,马儿会不舒服,这样是骑不好马的。”说完她才看了眼宋臻的小身板:“你还太小,该骑小马的。” 她说得一点不错。宋臻既然顶着宋家人的身份,自然也是要学习骑射武功的,他在家学骑马就是用的小马,骑术练得不好也不坏。可如今换了大马却不行了,身体上不习惯是一方面,更因为骤然增长的高度,大马相对的不好控制,都让他不自觉有些紧张。 小宋臻听了唐昭的话,下意识想要听从指证,可双腿刚一放松又觉得身体晃动不安,下意识便又夹紧了。这还不止,在他试着放松身体的那一瞬间,马儿正好踩过一个小坑,骤然的颠簸使他紧张过度,便连手上拉扯缰绳的动作也一下子重了许多。 小孩儿的力道其实不算特别大,可就跟唐昭说的一样,马儿也会不舒服不耐烦。宋臻的骑术本就只是马马虎虎,一来二去的折腾下,这匹脾气不太好的马儿终是不耐烦了。 骤然的加速唬了小孩儿一跳,旋即不可避免的尖叫出声。 唐昭原本是跟小孩儿并辔而行的,却没想到自己随口指点两句,最后却落得这般结局。她呆了一呆,便错过了第一时间将马拦下的机会,之后只能策马去追。 “快,快,宋臻,别管缰绳了,抱住马脖子,抱紧了别摔下来!”唐昭的马不是很好,只能跟在后面,见着前面小孩儿摇摇欲坠的身影连忙开口喊道。 一旁的骑射先生都惊呆了,忙不迭也骑了马过来追。 小宋臻在马背上被颠得东倒西歪,听了唐昭的话去抱马脖子,心里却还是慌乱得不行——他是自幼开始学骑射,可相较于骑射武功,他真正费功夫的其实还是读书。读经读史读兵法,大量的课业占据了他绝大部分时间,骑射武功的学习于他而言几乎是点缀。因此学了几年,他的骑术也只是马马虎虎,而且他学骑射用的都是脾气温顺的母马,身边还有师傅守着,哪遇见过这般险境? 大抵是明达将人保护得太好,小宋臻学习骑射的过程也是太太平平的,不像唐昭小时候摔摔打打经验丰富。乍一遇见马儿失控,哪怕还不是惊马,他也处理不来。 唐昭一边追,一边将这些看在眼里,心中暗自摇头不止。 又跑了一会儿,唐昭的马终于追上了宋臻,她策马并行伸出了手,冲宋臻道:“宋臻,把手给我,我拉你过来。”小孩儿身体不重,这很容易。 然而小宋臻却是被吓到了,抱着马脖子完全不敢松手,甚至连眼睛都不大敢睁。而他唯一的自持大概就是除了一开始,之后再没有鬼哭狼嚎的尖叫过。 唐昭知道他吓坏了,伸着手又出声说了一遍,可惜仍是没什么效果——她忽然就明白过来,小孩儿不睁眼不松手,或许不仅仅是因为害怕,也是因为不够信任。 也是,两人相识才几日,见面才几回,宋臻凭什么信任到将小命交到唐昭手里? 想明白这些的唐昭无奈又无语,回头一看,骑射先生还离着老大一截呢。骑射先生追上来需要时间,可小孩儿紧张过度又体力有限,说不定还能坚持多少时间。 唐昭觉得不好再等,又看过两匹马的速度距离,感觉还是自己来比较好。于是下一刻,后面正追得心急火燎的骑射先生就看见前面的单薄少年忽然从马背上站了起来。他还没来得及去捂受惊的小心脏,就见那少年一个跃身,竟是惊险至极的跳上了隔壁的马背。 确实是惊险,因为唐昭一时忘了自己不是曾经的事,对身体的控制也大不如前。不过好在她技巧还在,心态也足够稳,到底是有惊无险的跳上了宋臻的马背。 之后的事就简单多了,唐昭接手了缰绳,很快就勒停了不耐烦狂奔的马儿。 骑射先生追上来时,脸都吓白了,而宋臻的小脸比他还白。最后小孩儿转过身抱住唐昭,忍了忍没忍住,“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 唐昭:小孩儿在学校出了意外,是不是该请家长了? ps:求收藏,求评论,求花花,各种求!!! 感谢在2020-05-11 06:03:40~2020-05-12 06:06: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玉儿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心上人 宋臻在骑射课上出的事不算大也不算小,寻常学子遇见了大概也就是煮副安神茶喝了压压惊,没受伤就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可宋臻不同,一来他年纪太小,确实是被吓得不轻,二来他身份也特殊,红枫书院并不敢对公主殿下隐瞒这等意外。 半刻钟后,唐昭就和宋臻一起被带去见了山长。彼时小宋臻早就不哭了,只是手还是下意识的拽着唐昭一点衣袖,见面便期期艾艾对山长道:“山长,我没事的,这事能不告诉我阿娘吗?” 这当然不行,事实上红枫书院通知家长的人早已经出发了。 大抵没有哪家父母忽然收到孩子出意外的消息会不着急,明达也是一样,她接到消息懵了一下后便马不停蹄的赶来了书院。 唐昭看着她从自己面前匆匆经过,一把抱住了小孩儿,急切的上下检查起来:“阿臻,你怎么样,可有伤到哪里?受伤了就跟阿娘说,阿娘带你回家……” 紧张的话语传入耳中,面上的焦急毫不作伪,此刻的明达便如世上所有关心孩子的母亲一般。可这样的明达却让唐昭感觉到了陌生——是啊,十年过去了,曾经的豆蔻少女如今已长成明艳动人。变化的何止外表,何止气质,更是阅历与身份。 唐昭终于近距离见到了明达,可看着她此时的模样,千言万语又哪还有机会出口?她目光怔怔的看着她的小公主,心里酸酸的,涩涩的,喉头却似被什么哽住了。 小宋臻的注意力显然只在母亲身上,他一面任由明达紧张的检查,一面也出言安抚:“我没事的阿娘,没摔着也没伤着,就是当时被吓了一跳,现在已经没关系了。” 明达已经将他上下检查了一遍,确实没什么大碍,宋臻身上最大的伤口也不过是紧张之下手被缰绳磨破了皮,其余他连片衣角都没污。这让明达紧绷了一路的心弦放松些许,然后才感觉心脏后知后觉的“噗通”狂跳起来,后怕的感觉姗姗来迟。 闭上眼勉强定了定神,明达再睁眼才问道:“真的没事了?” 小宋臻也看出了阿娘的后怕,他回抱了明达,还有些肉乎的小手在明达后背轻拍了几下:“阿娘你放心,我真的没事了。”重复完他松开明达,才又转身指着一旁的唐昭对明达道:“阿娘,今日这意外多亏了唐师兄救我,我才全身而退的。” 唐昭一直到现在还没离开,一来是小宋臻惊魂未定离不开她,二来也是她有意留下想见明达一面。可谁知明达到来看都没看她一眼,于是失落与酸涩不可抑制的涌上心头。 也是,如今宋臻才是明达最重要的人,而她什么也不是了…… 她兀自自怨自艾,也没注意去听母子俩的对话,直到明达略显清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时,她才匆匆回了神。然后下意识如从前般笑了下,惯来严肃的脸上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 明达对上她也恍惚了下,心中生出复杂滋味儿来——她给对方画的画像还在书房里没烧呢,心中的彷徨也是未解,哪知这么快就又见面了。这样仔细一看,唐昭和宋庭是真的不像,哪怕两人的笑容一样温暖,可眉眼间却没半分相似,而且有酒窝的唐昭笑起来其实更甜。 果然还是她想多了吧,哪儿来那么多不切实际?! 明达也微微勾了下嘴角,旁人见她是在笑,可唐昭分明看出那弧度里的自嘲。只是她不知道那自嘲代表着什么,也没时间去细想,因为明达已对她道:“今日之事,多谢郎君了。改日我再备好礼物送去府上,还望郎君莫要嫌弃。” 这是十年后两人隔着两世重逢后的第一句话,唐昭听得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她扯了扯嘴角有些笑不出来,便只好收敛了神色道:“举手之劳,殿下不必如此。” 客气的道谢,客气的回应,两人之间自然而然的生出了距离。 唐昭觉得心里更不舒服了,明达也暗地里蹙了下眉,总感觉这样的对话和距离让两个人都有些不适。她们想要说些什么,但一时之间似乎又无话可说。 小宋臻抬头看看这个,又转头看看那个,总感觉默默对视的二人气氛诡异。 片刻后还是明达先收回了目光,又低头看着宋臻说道:“今日阿臻虽没受伤,但到底还是受到了惊吓。本宫便先接他回家看看大夫,若是今晚没事,明日再送他来书院。” 公主殿下亲自请假,一旁的山长自然没有异议,很爽快的答应了。 小宋臻也没逞强拒绝,任由明达牵着他的小手准备离开。只是在转身的前一刻,明达还是忍不住又往唐昭那边看了一眼,却恰巧撞进她幽幽望来的眸子里…… ******************************************************************** 小宋臻被带回公主府休养了,但这事与唐昭的影响不大,毕竟两人都不在同一个班上课,平日里见面的机会也并不算多。只是在见过明达之后,唐昭又不可避免的进入了恍惚失神的状态,常常一走神一个上午或下午的授课便结束了。 郑源看着好友这样,也忍不住啧啧称奇:“唐兄,你成天到晚在想些什么啊,怎么什么时候都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还有你到底怎么听课的,明明看着走神,偏还都能答上夫子的提问?” 讲真,他从前就觉得唐昭书读得好,可也没好到这个地步吧?! 唐昭也没理会,更没解释。解释什么呢?解释这学堂上教授的她都学过,而且是蹭着储君的教育资源,听着当代大儒教授的课程,这可比这书院夫子讲的精练明白太多。 郑源其实也就是随口一说,并没有寻根究底的意思,感慨完拉着唐昭就走。 结束了半日课程,两人自然是要往饭堂填饱肚子,只是走到半路郑源还在问:“你这些天到底怎么了,我看你魂不守舍的,一直这样下去可不成。”书院的夫子也不是吃素的,看出唐昭走神一次两次还能忍,长此以往只怕她就要在夫子们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了。 唐昭自然听得出来,郑源这回问得比较郑重,不似之前那般玩笑。她听出了郑源的关心,又想起自己的满腹心事,犹豫再三便道:“晚些时候再与你说。” 两人这段时间没少打交道,郑源赖着要与唐昭做好友,唐昭也没心情结交旁人,一来二去倒也真有了几分交情。郑源胆子大了些,闻言眼珠一转便打蛇随棍上:“那走走走,咱们快去饭堂用膳,吃完了回去你再好好与我说道说道。” 唐昭原本并不是这个意思,可被郑源拉着快走两步后,忽然就不想再说什么了——有些事在心里闷久了会很累,与不相干的人说说其实也没什么不可以。 两人用过膳回到宿所,郑源果然毫不客气的溜进了唐昭的房间,还主动提起桌上的茶壶给唐昭倒了杯茶,一副主人家的模样。 唐昭失笑,顺手将那残茶泼了:“早上的茶了,你要喝便让人送新的来。” 郑源倒是一点儿不尴尬,也不在意什么茶不茶的,出门随意招呼了一声仆役送茶来,回过头就双眼亮晶晶的盯着唐昭。那眼中除了关切,更多的还是八卦。 唐昭握着空茶杯沉吟了一下,还是直接开口说了:“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最近遇见了个故人。我们许久未见,她……变得与我记忆中不一样了。” 郑源闻言顿时来了兴趣,一撩衣袍坐在了唐昭对面:“你那故人是个姑娘?” 唐昭既然开口了,便没打算什么都瞒着,于是点点头。 郑源眼睛更亮了,“嘿嘿”笑了两声,又凑了脑袋过去:“那姑娘是你的心上人?” 唐昭没有承认,可也没有否认,垂着眸仿佛没听见一般,落在郑源眼里便是默认了。他兴致勃勃刚想追问,结果仆役这时候却将茶水送来了。他被打断话头去接了茶,回来时顺便将唐昭上下打量了一番——刚满十六的少年容貌精致,一张脸上却还是稚气未脱,看不出倒是早早有了心上人。 重又给唐昭倒了杯茶,郑源这才继续问道:“说说看,你那心上人怎么了?” 唐昭抬头瞥他一眼,将“心上人”这三个字在心中反复咀嚼,至于到底什么滋味儿也只有她自己知晓。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她不认得我了。” 郑源原本刚给自己倒了杯茶喝,闻言猝不及防下一口呛了出来,咳得惊天动地。 唐昭都看不下去,过去替他顺了顺气,结果郑源却拉住她一脸惊诧道:“怎么回事,你把人当心上人,人家却压根不认识你?!”这么单相思的吗?! 事情当然不是郑源想的那样,可唐昭无从解释也不想解释。她只是莫名失落,莫名沮丧——其实原本就是新人生,她都没打算再去招惹明达的。但真的见面却对面不相识,她心里还是闷闷的发疼,仿佛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缺失了一块般,不致命但难受。 郑源看唐昭情绪又低落下来,想起自己原不是单纯来听八卦的,忙安慰道:“诶,不就是不认识吗,大不了主动去结识就是了。想要抱得美人归,不耐心点,不脸皮厚点怎么行?”说完又开始支招,三十六计都快被他说遍了,听得唐昭也是无语。 过了好一会儿,唐昭才道:“我没打算与她如何。” 郑源喋喋不休的话顿时一滞,更诧异了:“就你这魂不守舍的,还没打算如何?!” 唐昭不语,郑源便又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兄弟,喜欢就要去追啊,不然还想让人家姑娘主动来结识你吗?!” ※※※※※※※※※※※※※※※※※※※※ 明达:嗯,我已经在主动来结识的路上了 ps:继续求收藏,求评论,求花花~ 感谢在2020-05-12 06:06:49~2020-05-13 07:19: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zero、simperer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此用户已成仙 20瓶;simperer、小玉儿 10瓶;bxhx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束之高阁 唐昭并不想做什么,她与郑源说那些,大抵也不过是找个不相干的人倾诉罢了。 然而郑源却不这么想,他似乎对这件事尤为热衷——难得啊,唐昭竟然敞开心扉与他说这等私事,他自然是要替她出谋划策的。再说唐昭年纪那么小,难得动了心,他又怎么忍心看她为情所困以至于读书时都那般魂不守舍呢? 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明明动心却偏要忍着怎么办?当然是刺激刺激了。郑源旁敲侧击几回都没问出女方的消息,便只能放弃,转而直接从唐昭这里下手了。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日里,唐昭收到了小伙伴全方位的关心……今日与她谈心开导,明日与她说个故事,后日还有双手奉上的珍藏小册子要与她一同观摩。 被塞了小黄书的唐昭:“……” 唐昭觉得有些心累又有些好笑,收到的小画册她自然没有看,但这般的体验于她而言也是新奇的。所以她最后到底没辜负郑源的好意,将小画册收下了,却是束之高阁。 有了郑源这番折腾,唐昭一时间倒是没再顾得上想东想西,魂不守舍的情况渐渐少了。 郑源见状还以为自己的好心有了成效,于是愈发积极起来。 转眼又到了休沐,可惜这回唐昭没再遇见宋臻——事实上自那日宋臻被明达接回去后,唐昭就再没听到他的消息,也不知他这几日有没有回来读书。心有芥蒂没去打听是主要原因,除此之外甲班和丙班之间的距离也不短,书院的课业更是忙碌得足够压榨光他们绝大多数精力。 没遇见宋臻,唐昭心里说不上失落还是放松,不过她身边总还跟着一个郑源。郑源一提到休沐就很兴奋,想要勾肩搭背再次无果后也不气馁,依旧热情的邀请道:“唐兄,休沐出来玩吗?” 唐昭原本家教甚严,但她其实并不排斥偶尔与好友玩乐,无可无不可间正想点头答应下来,转念却想到了郑源最近的所作所为——郑源最近过于热情了,他或许是好心,但也是真让人吃不消——于是话锋一转便道:“不必了,我要在家温书。” 郑源一听,有些失望:“这样啊,好不容易休息一天你竟也不放松放松。” 唐昭只好无奈解释:“我最近读书懈怠了,是该弥补回来的。” 这话其实是敷衍,但郑源听了却是一副深以为然的模样,他点点头:“说得也是,你本是有大志向的,从来读书刻苦。再说明年就是科考年了,整个书院气氛都紧张,你抓紧些也对。” 听得这话,唐昭心里也挺复杂——和宋庭需要继承爵位不同,唐家二房其实并没有什么要她继承的,不过是孤儿寡母怕被欺负罢了。可薛氏也不知是怎么想的,送她来读书也就罢了,读得不错竟还真让她去考功名,也不怕事发获罪。 唐昭自然是不打算科举的,虽然她早已经习惯了女扮男装的身份,可却并没有再将自己逼到那等退无可退地步的打算。等寻见合适的机会,她也会与薛氏说。 不过这些就不必与郑源说了,权当他以为的没错便是。 两人随口说着闲话往山门下走,走到半道却是被人从身后叫住了。叫的是唐昭不是郑源,两人闻声回头一看,却是书院的骑射先生追了过来。 书院里最讲究的便是尊师重道,两人见状忙行礼,而后唐昭问道:“不知先生寻我何事?” 与其他教书先生不同,红枫书院虽然也学六艺,可这六艺不在科考范围中,自然就教得随意学得懈怠。骑射课一旬也才一堂,打得交道少了别说唐昭,便是郑源也与骑射先生不熟。 不过熟悉不熟悉的,骑射先生也不在意,摆摆手示意二人不必多礼后便道:“唐昭,我记得你上次救人时骑术不错,马球你会吗?” 马球又称击鞠,是京中贵胄最喜爱的游戏之一,也在军中颇为流行。以唐昭从前的身份自然是会的,而且还玩得不错。不过那是从前,唐昭现在这身份是没玩过马球的,甚至真论起来她骑术也不比宋臻好到哪里去。救人那次她是着急,不慎留了破绽的。 想到不慎暴露的骑术,唐昭犹豫再三还是露了口风:“我从前偷偷玩过几回,会一些,但打得不是很好。”说完便用疑惑的目光看向对面之人。 骑射先生闻言却是松了口气,笑道:“你会就好,咱们书院可没几个骑马骑得好的人。” 郑源终于找到机会插嘴了:“所以到底什么事啊?先生你寻唐兄,是跟马球有关?” 骑射先生点点头,也不卖关子了:“是这样,过两日京中几家书院一起,约着要办个马球比赛。咱们书院的学生大多只爱读书,对这玩乐却是没多少心得的。”说着微妙的停顿了一下,才又道:“山长也不求比赛能胜,但至少不能输得太难看不是?” 两人顿时明白过来,同窗们沉迷学习无法自拔,等上了马球的比赛场大概就是一群菜鸡。而唐昭“有幸”入了骑射先生的眼,有望成为菜鸡中的一员。 唐昭一点也不想带着一群拖后腿的玩,于是她问道:“怎么这时候办马球比赛?明年就是科考之年,今秋还有秋闱,大家都忙着读书,哪里有时间玩乐?” 骑射先生其实也腹诽,早不比晚不比,为什么偏偏选在这时候? 可他只是个传话的,也不了解太多,摇摇头直言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听山长说是近来气氛太紧张,办这活动也能让大家轻松轻松。” 这话连外行都敷衍不了,秋闱还有几个月呢,要放松也不是这时候。再说读书哪有放松的,山长与夫子们恐怕恨不得众人头悬梁锥刺股呢,又怎么可能忽然打扰众人学习? 唐昭隐隐觉得这事古怪,因此骑射先生再问她时,她便拒绝了。 ************************************************************************ 宋臻前次意外只被接回家住了一晚。驻守公主府的太医与他诊过脉,晚间他也没被噩梦惊醒,确定没事后便又被送回红枫书院继续读书了。 等又到休沐日,明达也没再去书院接他,毕竟月余的时间已经足够宋臻熟悉新环境了——明达对宋臻自来疼爱,但疼爱并不代表宠溺。事实上无论是离家去书院读书,还是她一直以来的教导都是冲着让宋臻独立的,虽然宋臻如今才不过九岁。 晚些时候,马车回府,亲自跑去接人的家令回来复命。 明达手中正翻看着什么,见人来了便问道:“阿臻接回来了?”说完也不等家令回答,便又问道:“你们去接阿臻时,他身边可跟着谁?” 家令闻言微微一顿,而后如实道:“小郎君回来了,是他一个人出书院的。” 明达闻言翻看的动作一滞,抬起头似乎想再问些什么,但最后到底也没说。她眉头微微蹙着,摆摆手示意家令退下,结果还没等对方退走几步,她忽然又想起什么把人叫住了:“对了,之前让你准备的谢礼,可给唐家送去了?” 家令闻言忙顿住脚步,一面从怀中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礼单递上,一面答道:“已经送去了,这是礼单,还请殿下过目。” 明达便接了过来,目光在礼单上迅速一扫,心下已是满意。而后她折起礼单放去一旁,抛开这件事又问道:“之前本宫吩咐你办的事,如何了?” 家令也不问具体,便答道:“一切都按殿下吩咐办好了。” 明达满意点点头,这才又挥手将人打发了,然后看着手中的调查又走了神——唐昭忽然出现在宋臻面前还救了他,怕对方居心叵测别有所求,明达自然是要将人仔细调查一番的。这些就是调查的结果,而比起前次匆匆查到的粗糙,这一份明显厚了许多也细致了许多。 因着种种原因,公主殿下已将资料翻看过不止一回了。表面来看唐昭此人全无问题,出身也是清清白白,可细看之下明达却发现了一个问题。 唐昭自幼体弱,骑射也从来都是弱项,她哪来的跳马救人的本事?! 不论藏拙还是怎样,总归事出反常即有妖,公主殿下一下子便上心起来。于是这些天她一面命人备好了谢礼,特意等到休沐才送去唐家,一面又做了旁的安排。 走神想了许久,又或许什么都没想,明达回神时眸中有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不过也只是一瞬,她很快便又收敛了情绪,恢复成往日的清冷淡漠。而与情绪一同收敛的还有她手中的资料,并着她早先亲手所绘的那副画像,一起被放进了书架顶层。 最后再看了一眼书架,明达转身离开书房,见宋臻去了。 ※※※※※※※※※※※※※※※※※※※※ 唐昭(义正言辞):昨日之事,何必强求 明达(义正言辞):乱我心者,不可多见 唐昭&明达(……):脸有点疼。。。 ps:持续求收藏,求评论,求花花~ 感谢在2020-05-13 07:19:47~2020-05-14 07:06: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王漓 125瓶;素颜 40瓶;seli、墨痕 20瓶;小玉儿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如芒在背 唐昭与郑源分别后便径自回家去了,难得的是今日薛氏竟没在府门处等她。不过等到唐昭进了门,对上仆从们格外炙热的目光,心念一转也就将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 果不其然,唐昭进门没走两步,便被一个小厮拦住了去路:“郎君,家主在书房等您,还请您现下就过去一趟。” 唐昭没觉得意外,略一扬眉便道:“领路吧。” 唐家长房与二房间的关系说不上好,但也不算很差。因着唐父的早逝,二房多少吃些亏,但长房的人除了呈口舌之快说两句外,其实也并没有做过什么落井下石的事情。甚至在唐昭的记忆里,她那伯父待她也是不差的,至少基本的公平与照拂从来不缺。 有着这段记忆影响,唐昭对唐明东也没什么恶感,只是上次匆匆一面后,她对他也没生出多少好感就是了。不过说到书房,唐昭想了想,好像这还是头一次去。 随着小厮穿庭过院,没多会儿功夫唐昭便到了主院荣景堂,然后拐个弯直接进了书房。 唐明东果然等她许久的样子,在书房里不看书不练字,泡壶茶也喝了大半。而一见到唐昭到来,唐明东的目光立时便落在了她身上,那一瞬间的审视无情仿佛如芒在背,让唐昭淡定的步伐都几不可察的停滞了一瞬,然后才彻底踏进了书房。 唐昭镇定从容行了礼,然后才问道:“不知伯父寻我来,是有何事?” 唐明东此时已收回了之前的目光,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便从锋芒毕露变得泯然众人。若非唐昭真切的感受到了这番变化,只怕都要当那一瞬间的如芒在背是错觉。 唐昭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不定,隐约觉得自己或许看轻了唐明东。而唐明东也没理会她的目光,仿若无事般回应了她的问题:“今日家中收到一份谢礼,是明达长公主使人送来的,说是酬谢你相救她家小郎君。这是怎么回事,你且与我说说。” 暂时抛开其他,唐昭心中暗道一声果然,想了想答道:“是前两日的骑射课,两班恰好一同,宋臻骑马时出了些意外,我恰好就在旁边,便大胆帮了他一把。” 唐明东听到这话眼皮子狠狠跳了一下。就在唐昭以为他要因此欣喜,而后与公主府搭上线的时候,他开口却是训斥:“有道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有几斤几两自己不清楚吗?骑马时出意外还敢往前凑,这次是你运气好,若是运气不佳不仅救不了人,还把自己搭进去怎么办?!” 唐昭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了真切的紧张,甚至还有一丝气急败坏,可见唐明东这话说得真心。若唐明东是她父亲,这般态度是理所当然,可只是大伯的话,难道不该先为家族考虑吗?! 只是短暂的一个会面,唐昭又从唐明东身上看到了微妙的违和。 一番训斥念叨了许久,直到唐昭都快不耐烦了,唐明东这才罢休。最后他犹豫再三,还是叮嘱了句:“既然咱们家收了公主府的谢礼,今后你在书院里若是见到了宋小郎,便与他好好相处吧。不过还是那句话,若遇危险,当先顾己身。” 唐昭赶忙应了,离开书房时着实松了口气,只是回头再看时目光变得复杂许多——唐明东的态度是真有些奇怪,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怀疑过他才是唐昭的亲爹。可这并不可能,因为薛氏和唐明东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瓜葛,唐明东也犯不着将女儿送去二房当儿子养。 想了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唐昭索性不管了,转身回去二房的院子。 二房这边今日也是喜气洋洋,唐昭刚回来便被薛氏叫去了堂屋,然后一眼就瞧见了堆了满桌的礼物锦盒。薛氏眉间带着喜色,可开口还是先问道:“你救人是怎么回事?” 唐昭一听这话,头皮就有点发麻,毕竟刚被教训了一通。可对上薛氏她也不好说谎,当下便又将与唐明东所言重复了一遍,结果自然又是一通念叨。 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唐昭忙道:“事情都过去了,咱们不妨看看礼物是什么?” 话题被岔开,薛氏拿她也没办法,只得由她去了。而唐昭一开始说起谢礼,也不过是随口一言罢了,可等她发现没有礼单,又将礼物看过一遍后,却忍不住想要嗤笑出声——她与皇家打交道不少,对明达尤其熟悉,此番谢礼会有多少心中是有数的。可眼下这些东西好归好,却明显缺了最好的,不用想也知道是过了长房的手,好东西被昧下了。 不是唐明东的手笔,以他的身份也不会这么做,可后宅这些事也真是挺糟心的。 ******************************************************************* 休沐一日,唐昭说好要在家温书的,结果一大早还是被郑源叫了出去。 唐昭出来见到郑源,还有些不解:“怎么了,大清早叫我出来,是有什么事?” 郑源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边还跟着几个少年,都是红枫书院的学生,有甲班的也有乙班的。唐昭基本都认识,只是要说交情,除了同窗实在没有别的了。 一群少年人风风火火而来,郑源闻言招呼道:“走走走,带你去个地方。” 唐昭想了想,大清早的应该没什么问题,便不多问跟着去了。最后郑源果然也没带她去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反而带着她去了城中最好的一处马球场——京中贵胄多有爱马球者,在自家府邸里都修得起球场,如这般对外的球场多半便是用来比赛的。 今日的马球场上多有少年驰骋,或三五一组,或十几一队,正与匹配的队伍相互比试。唐昭只一眼就看出了什么,转头问郑源:“这些都是各书院的学子?” 郑源便点头道:“谢先生昨日提起马球赛,我回来就打听了下。虽说你不打算参加,但到底也是咱们整个书院的事,我就想过来看看别家马球打得怎么样。”说完他凑近些,又微微压低声音道:“唐兄你也知道,比读书咱们书院没怕过谁,可比玩的话……” 唐昭不知道,她只知道眼前这些少年人马球打得实在不怎么样,骑在马上的身影大多也都是单薄消瘦,纯一副文弱书生样。她有些不可置信的往场上指了指:“这都比不过?!” 郑源满脸沉重的摇头:“只求别输得太难看。” 唐昭闻言竟不知说什么才好,毕竟昨日骑射先生也说了,山长所求也只是别输得太难看。她当时对这句话还没什么想法,可现在看了对手的水平……嗯,幸好没答应上场,连这样的对手都比不过,她已经不敢去想红枫书院的学子球技有多差了。 几个红枫书院的少年将对手们观察评判了一番,最后也没等到自己人来练球。相反众人指指点点的举动引来了对手的关注,策马来到了他们面前:“哟,红枫书院的啊?” 这高高在上的轻蔑语气相当让人不悦,当即便有人接口:“是又怎样?” 那人便怪笑了一声,在马上弯下背来,毫不客气道:“怎么,来看你们怎么输的吗?” 红枫书院的几人脸色当即就不怎么好了,哪怕他们心中有数赢不了,可这会儿也不免嘴硬:“胡说些什么,比赛都还没开始呢,你怎知道就是你们赢?!” 那人笑得更大声了,引得周围人侧目之后,数起了过往:“去岁比骑射,红枫书院垫底。前岁比蹴鞠,你们红枫书院还是垫底。怎么,今年击鞠你们还想翻身了?!” 说到这个,众人心中便一阵气苦,也有人反驳道:“那你怎不说大前年比音律,再之前比弈棋,都是我们红枫书院拔得头筹呢?!” 书院之间每年或大或小都有比试,只是输赢之事事不过三,山长们总是会换着项目来。之前红枫书院都被打击了两场了,按理来说今岁该是轮到他们擅长的文雅类,科考之前也不宜大动作。哪想最后竟是定下了马球,而且还定到了秋闱前两月这样紧张的日子里。 双方你来我往争辩了几句,唐昭都不知怎么发展的,最后争辩竟变成了赌约——不比读书,不比诗词,不比科举,偏偏比击鞠这种以己之短攻敌之长的事,红枫书院这些人脑子是进水了吗?! 唐昭最后扯住了郑源的衣袖,劝道:“别冲动,你之前不是说会输吗?!” 少年人热血上头,一激之下哪顾得上理智?尤其这当口,更听不得一个“输”字。 郑源气鼓鼓的将袖子扯了回来,有心想瞪唐昭一眼,怪她长他人志气。然而对上唐昭那张脸,郑源又实在发不起脾气,最后一咬牙赌约定得更快了。 唐昭无奈,又阻拦不得,便只希望他们冷静下来后不会后悔了。 ※※※※※※※※※※※※※※※※※※※※ ps:求收藏,求评论,求花花,各种求~ 感谢在2020-05-14 07:06:09~2020-05-15 07:50: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一木、自閉少女、宁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宁、此用户已成仙 20瓶;19411725 5瓶;林一木 2瓶;鲁愚、凤凰花又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再见故人 郑源后悔了,很后悔很后悔,和他一起定下赌约的小伙伴们同样后悔。 离开马球场没走几步,郑源便冷静了下来,然后立刻捂着心口看向了唐昭:“唐兄,你刚刚该直接拉着我走的。不行打晕我拖走也行啊,我肯定不会怪你。” 唐昭无语又好笑,抿着唇角问他:“怎么,冷静下来了,知道自己赢不了了?” 郑源点点头,想起之前一时冲动定下的赌约,顿时心疼得泪眼汪汪:“是赢不了,可惜我那白扔的一百两啊,我可攒了三个月的!”说完还真情实感的抹了把泪,又咒骂起定下赌约的对手:“那家伙是故意激咱们的,这哪是赌约,明明就是空手套白狼啊。” 唐昭没参与赌约,自然也没有多少真情实感,更何况她两世皆是衣食无忧,说实话那一百两银子也实在入不得她眼——若非赌这黄白之物,她或许还真会将郑源等人拦下。 可唐昭不在意,和郑源一样真情实感的小伙伴却是不少。这个赌了八十两,那个赌了一百两,几个人加加减减一算,这场赌约竟是足足凑够了一千之数。别看几人开口便定下,可这笔钱也真心不算少,一千两放在寻常百姓家少说够吃十几年了。 心疼,简直不能更心疼了,尤其其中一个少年开口便许出了三百两打水漂。 几人如丧考妣般对视一眼,怪不着唐昭,可又不甘心就这么白白将银子拱手让人,于是只能想着在比赛中拔得头筹。如此不仅钱回来了,面子也回来了。 郑源在脑子里将书院众人过了一遍,最后想起的还是唐昭那日跳马救人的英姿……他小小犹豫了一瞬,还是凑到了唐昭面前,小声问她:“唐兄你昨日说过,你会打马球的。” 唐昭不必郑源说更多,便明了了他的心思,当下想也不想就摇头道:“马球又不是一个人打的,你都说书院里众人不会玩乐,便是我球技高超,几个十几个后腿拖着,你觉得我能赢?”她说着又摆摆手:“郑兄,别想太多,回去洗洗睡吧。” 大晌午的,睡什么睡?想到即将打水漂的那一百两,郑源也睡不着啊。 唐昭拒绝得相当干脆不客气,但郑源不得不承认她说得有道理——马球比赛不是逞匹夫之勇,赛时一队少则两人,多则数十都可以,而书院比试至少也是五人以上。且不提唐昭球技如何,就她一个人打得好,其余四人拖后腿不会配合,她想赢比赛也是不可能的。 这样一想便微有些泄气,郑源正无话可说打算放过唐昭认栽,身边的同伴却忽然勾住了他的脖颈,然后凑到他耳边就是一阵低语。 郑源听罢眼睛亮了亮,又有些迟疑:“这不合规矩吧?” 小伙伴挑挑眉,笑得狡黠:“挂个名而已,怎么就不合规矩了?再说咱们书院都垫底两年了,山长也不想继续输下去的,咱们去说一说,山长肯定答应的。” 唐昭没听见两人的低语,但之后的两句正常对话却是听了个清楚的。就凭这两句,她也将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无非就是赢不了想请外援了——这不算什么大事,虽有投机取巧的嫌疑,但寻得到人来至少代表他们人脉不错,也是一桩优点了。 几人商量来商量去说了一路,最后大抵定下了外援人选,原本压抑的气氛也渐渐松缓了下来。然后几人眼珠子滴溜溜往唐昭身上一转,也不急着回去了,又拖着人回了马球场。 显然,外援有限,书院里隐藏的力量也不容放过。 ********************************************************************* 唐昭是不讨厌打马球的,那种策马驰骋,你来我往的交手,最是爽快不过——当然,要爽快的玩也有个前提,那便是要正常的比试,不能有拖后腿的。 见识过唐昭在马球场上的简单炫技过后,郑源等人为了自己的钱袋子,自然不肯放过她。唐昭不肯瞎参合,郑源就死缠烂打装可怜。最后双方各退一步,除非郑源等人寻来了合格的队友,否则唐昭就不参加旬月后的马球比试,免得上场丢人。 郑源等人得了她的应诺也便放心了,转头又去说服山长,接着寻找外援。 这些唐昭都没怎么关注,休沐日过后她又离开唐家回去了书院,继续她按部就班的生活。只是回书院前她又见了唐明东一回,与这便宜伯父提了一句公主府的礼单。 唐明东不是个糊涂的人,当即闻弦歌而知雅意,转头就去问夫人要扣下的礼单了。 至于之后唐家会是怎样的一地鸡毛,唐昭并不怎么关心在意,只管躲在书院里过她的安生日子——虽然这安生恐怕也维持不了多久了,转眼秋闱,转年春闱,按照薛氏原本的安排她是都要参加的。可唐昭并不想如此,战战兢兢隐瞒身份的经历,她不想再经历一回。 科举这事还有的缠磨,但该读的书总也是要读的。而就在唐昭应下许诺,重又将心思放回课堂书本上的第三天,山门外便来了新学子。 很巧,唐昭认识那人,或者该说宋庭认识那人。 乐平侯萧翼,小小年纪就继承了侯爵,从前也是跟在她们身后一起玩的。只是萧翼比明达还小两岁,所以玩归玩,大多数时候还是要人照拂的。唐昭前段时间还与人打听过,都道他外出游学去了,怎料转眼这人就出现在了眼前。 当然,十年过去,曾经满脸稚气的小少年已经长成了俊朗青年。唐昭仔细将人打量一番,与记忆中相比却是变化颇大,果真有了一别十年的真实感。 认出萧翼的人并不多,但也不止唐昭一人,巧合的是他站在堂上一眼就对上了唐昭打量的目光。于是来书院挂名的青年眉眼一弯,索性便在唐昭身旁落了座,还与她互换了姓名。 课上两人并无交流,但等授课结束夫子一走,郑源便领着几人围了过来。 七嘴八舌,萧翼果然便是郑源等人请来的外援——萧翼小时候学击鞠是宋庭亲自教的,也和她们一起玩过,球技还算不错。但唐昭不明白的是,区区千两的赌注,这些人怎么就能找到萧翼头上去?哪怕沾亲带故,萧翼也不是这般自贬身价的人啊。 可萧翼就是来了,还好脾气的应对了郑源一伙人,最后才对唐昭笑道:“听闻唐兄球技不错,改日较量一番,也好知己知彼,来日一同对敌。” 唐昭有些牙疼,再见故人与她而言或许不是什么好事。可有言在先她也无从拒绝,便只好点点头,看着萧翼在红枫书院扎根落脚,还要陪他练球。 有郑源等人督促,两人很快就寻到了较量的机会——骑射课上,谢先生自觉将跑马场让给了两人,简单装饰一番勉强也能当做马球场使。然后唐昭带上郑源,萧翼同样带上个同窗,四个人便进行了一场小型的马球比赛,当然全程较量的只是唐昭和萧翼罢了。 一场比赛下来,论球技萧翼已是青出于蓝,论体力如今的唐昭也不能与昔日相比。结果可想而知是唐昭输了,但郑源等人却并没有什么不满,看着这两人他们都觉得自己的钱袋子保住了。 唐昭活动一番出了满身汗,早早离场回去更衣,却没留意萧翼看自己的目光若有所思。 ※※※※※※※※※※※※※※※※※※※※ 终于换新封面了,绿色的!!! ps:求收藏,求评论,求花花~ 感谢在2020-05-15 07:50:46~2020-05-16 07:40: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一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ylvia 15瓶;goose 10瓶;木李子 8瓶;林一木 2瓶;凤凰花又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到底是谁 比过一场马球后,萧翼似对唐昭生出了些惺惺相惜,很快便与她亲近起来。 这日下了学,连带着郑源一行三人便一同去了饭堂用饭。碰巧遇见了宋臻,后者一见萧翼眼睛便亮了起来,高兴的迎了上来:“萧叔叔,你回来了?!” 萧翼见到他也很高兴,一把将小孩儿抱了起来:“哟,两年不见,小阿臻你长大了啊。” 小宋臻面上顿时露出两分窘迫来,尤其这里还是人来人往的饭堂,他挣扎着从萧翼怀中下来:“萧叔叔别总抱着我,你都说我长大了,而且在书院里咱们可是同窗。” 萧翼便“哈哈”笑了起来,捏了捏他软乎乎的脸颊,附和道:“对对对,咱们是同窗。” 两人旁若无人的说起了话,显得很是亲近,也确实亲近。一旁的唐昭看着他们相处,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她目光不着痕迹在萧翼脸上多转了两圈儿,又看看宋臻,并未发现两人容貌有哪里相似,这才将刚刚生出的大胆猜测掐灭,可心里还是莫名有点介怀。 好在被冷落的不止唐昭一个,郑源见这情形也觉不好打扰,于是便扯了扯唐昭的衣袖说道:“唐兄,他们说着话,咱们不妨先去看看菜色吧。” 唐昭又看了两人一眼,这才点头跟着郑源走了。 他们一走,萧翼的目光顿时又看了过去,小宋臻察觉到了,便问道:“萧叔叔才来便与唐师兄他们关系不错,是一见如故吗?” 萧翼点点头又遥遥头,回他:“算是吧。”说完没等宋臻再问,便问他道:“我听你阿娘说,你刚来书院没什么朋友,第一个与你亲近的人便是唐昭。那你觉得她这人如何?” 小宋臻心思透彻,也擅察言观色,当下便不去问萧翼点头又摇头的举动算什么。倒是听到萧翼说他在书院没朋友,神色黯淡了一瞬,因为直到现在为止他在书院也没什么朋友,唯一称得上有交情的还是唐昭。于是对于萧翼的问题,他想也没想便答道:“唐师兄自是亲切,值得相交。” 萧翼听罢笑了笑,也不知有没有将小孩儿的判断放在心上,忽然就结束了话题:“好了,走吧,咱们之后有的是时间聊天,现在先去取饭菜吧。” 小宋臻自然乖乖同意,两人走去取饭菜时,唐昭和郑源也还没选完离开。 萧翼的目光往今日的菜式上一扫,忽然道:“这鱼看着倒是不错。” 郑源爱美人,也爱美食,闻言当即笑道:“小侯爷果然好眼光。这糖醋鱼可是饭堂师傅的拿手菜,听说还是年轻时专程去拜师学的,你们不妨都尝尝,绝对不亏的。” 书院食堂是分餐,每道菜都是小盘少量,如糖醋鱼这种便是从中间将鱼一刨为二,半边鱼够吃也省得浪费。因此郑源自己买了这道菜不止,也盛情推荐其他人一起吃。于是盛情难却之下,其余三人果然也都各自要了半条鱼。 取了饭菜寻了位置,四人一桌却是正好。食不言的规矩被众人有志一同的抛弃了,萧翼和小宋臻叙过旧后也不单独聊,四人便在饭桌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起了话。 趁着气氛轻松,唐昭问出想了许久的话:“我听说小侯爷在外游历数年,鲜少回京,怎么忽然就回来了,还跑来咱们书院帮着打那小小的马球赛?”一千两银子的赌注她压根就没好意思拿出来说,想也知道萧翼不可能为了这区区千两银委屈自己。 萧翼闻言眸光几不可察的一闪,旋即笑道:“只是恰巧回来了。恰逢其会又有故人相托,打场马球玩一玩,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 唐昭听了想到什么,点点头道:“是了,小侯爷这般年纪,也该回来入朝效忠了。” “效忠”这两个字用得很微妙,萧翼听出了些什么,但旁人显然没有。或者说包括唐昭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什么不对,只是随口感慨了一句罢了。 而后有郑源插话,话头便又扯回了马球赛上,想到这几日偶有的练习便忍不住叹气:“说起马球赛,唐兄和小侯爷自是配合默契相辅相成,可其他人就……”简直多余。 请外援这种事,一个就够了,如果真拉一队新面孔出来,哪怕最后赢了比赛也得被人鄙视。红枫书院丢不起这个人,郑源他们也做不出这等厚颜无耻之事。所有哪怕有了萧翼加入,唐昭配合,可两人带着一群拖后腿的,比赛能不能赢也还在五五之数。 说着马球赛的事,唐昭和萧翼两个当事人却并不太上心,只随口与郑源闲话。说了一会儿,一直没开口的小宋臻却忽然开口了:“唐师兄,你的脸……” 唐昭愣了一下,经宋臻这一提醒,下意识便伸手往脸上摸了摸。之前说话还没怎么留意,现在一摸之下倒觉得脸上有些发痒,或者说不仅是脸,她手上身上都有些发痒。等低头一看手背,这才发现白皙的手背上不知何时竟是冒出了一片红彤彤的疹子。 郑源和萧翼回头,也看见了唐昭脸上的疹子,都被吓了一跳。尤其郑源急得都站了起来,慌忙问道:“唐兄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适?我送你去药房。” 唐昭这会儿也从脑海里翻出缘由了,她轻咳一声尴尬道:“不必了,我就是吃鱼有些过敏,等过几日这疹子自己就消了,不碍事的。” 郑源愣了愣,旋即自责:“都怪我,没事劝你吃什么鱼啊。” 唐昭听了失笑:“许久没吃鱼,我自己都忘了这茬,又怎能怪你?” 郑源是个心细的人,从前默默观察也记下了唐昭的口味偏好。可就鱼这一样,因为唐昭过敏便下意识避免碰到,她不吃旁人自然也不知她会过敏,顶多觉得她不爱罢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饭也吃得差不多了,唐昭便先走一步去了药房——她不用郑源送来看诊是一回事,过敏出了疹子觉得痒是另一回事。恰好记忆中还有缓解的药方,不必诊脉她自然可以放心大胆的去药房里抓药来用。毕竟能不吃苦,谁也不想受罪啊。 ******************************************************************** 公主府里,明达处理完面前事务,照例询问了一番宋臻近况。 宋臻是被明达送去了红枫书院读书,在书院里境况也说不上太好,可这并不代表明达就不关心在乎他。至少在宋臻不知道的情况下,他的身边从来不缺保护的人。 有人保护,自然便有消息源源不断的送回公主府。只是小孩儿长大了,明达也不会事无巨细的过问,往往随口问上两句,得知他一切安好便够了。也是今日宋臻遇见了萧翼,两人与明达都有关系,她这才细细听了一回禀报。 说是细细的听,便果真仔细,从宋臻遇到萧翼后的事情谈话全都没有放过。 听完了,遣退来人,明达一手支额陷入了沉思,想的却不是宋臻——宋臻好好的,吃饭时出了事的只有唐昭。有关于唐昭的调查公主府已经收集了许多,她看过之后全都束之高阁了,而这些消息中就有一条是关于唐昭吃鱼过敏的,唐昭也因此从不去碰。 从不吃鱼的人今日忽然就吃了,还是在过敏症状出现之后,才想起自己吃鱼竟是过敏的。这事放在谁身上都可笑,也都不可思议,而放在唐昭身上尤甚。 这人,果真是反常得过分,让人不去怀疑都不行啊。 那么且让她看看,她到底是谁?! ※※※※※※※※※※※※※※※※※※※※ 掉马是没那么快掉马的,毕竟借尸还魂这种事不可言说。至今为止小公主也只是觉得唐昭熟悉,并且因为奢望而生出一点怀疑,可这种怀疑与其说是怀疑心上人借尸还魂,还不如说是怀疑有人借机搞事可能性更高——虽然理智之外,感情上她是被那种熟悉感所吸引的。 ps:继续求收藏,求评论,求花花~ 感谢在2020-05-16 07:40:58~2020-05-17 03:07: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柠檬茶守流年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陳陵、晋江书虫、景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柠檬茶守流年 6瓶;林一木 2瓶;凤凰花又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马失前蹄 唐昭吃鱼过敏只是一件小事,去了药房拿了药后,除了身上疹子红了几天也没怎么遭罪。她自然不知道这一件小事背后多少眼睛看着,于是日子也仍是平平淡淡的过。 便是在这份平静中,被郑源等人一心惦记的马球赛终于到了。 时值盛夏,再过两月便是秋闱,红枫书院里有不少学子都将参加。这时候书院自然不会占用授课时间举行比试,于是马球赛便被定在了休沐。如此虽占用了学子们休息的时间,可这样的热闹倒是没什么人会错过,哪怕是一心向学的书呆子也被同窗拉了来,放松一日。 当然,放松的是别人,即将上场比试的人不在其列。 唐昭穿着一身红色骑装,墨发高束,头戴抹额,惯来雌雄莫辩的脸上也带出了三分英气。左右看看,几个同窗皆是同样装扮,其中要数萧翼最有男儿气概。至于另几个充数拖后腿的,哪怕身材不似唐昭单薄,可精气神却比她还差了三分。 趁着还没开始比赛,郑源一路跟在唐昭身边,喋喋不休:“唐兄,你好好比试啊,兄弟能不能去泉馆就全看你了。” 唐昭正在检查球杖,闻言微微一怔:“泉馆?” 郑源便点头:“是啊,京中最近开了家泉馆,赫赫有名,你不知道吗?”说完也不等唐昭回答,便自顾自说了下去:“哦,对,你这般一心向学的人,恐怕是真不知道的。” 唐昭听完他的自问自答有些无语,却还是有些好奇,便问道:“泉馆到底是做什么的,总不能是卖泉水的吧?” 郑源闻言顿时忍俊不禁,再看唐昭的目光都变得意味深长起来:“唐兄你果真还是……不开窍啊。谁跟你说泉馆是卖泉水的,泉馆自然是泡汤泉的。” 唐昭了然,原来就是个泡澡的地方。但她还是不太理解这些人好好的在家泡澡不满意,为什么偏要跑出去泡呢——别说泉馆里有美人伺候,有技师按摩,这些去得了泉馆的富贵人家,哪家又缺了伺候按摩的侍女丫鬟? 只能说是男人的劣根性,家花始终不如野花香。 明白这一点后,唐昭便不想再说这个话题了,倒是郑源起了话头又道:“去泉馆可贵了,我辛辛苦苦攒了许久银子,就是打算爽快花一回。今日你们若输了,我就又得重新攒钱了,但你们若赢了,我赢了钱来正好请大家一起去汤泉玩啊。” 唐昭闻言立刻摇头拒绝了:“不必了。” 倒是一旁另两个即将上场的同窗有些心动,但他们的目光也只亮了一瞬,旋即又黯淡下来:“咱们比试……赢不了吧?” 这话一出,还没等郑源跳脚,萧翼便先不满道:“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萧翼身份到底不同,他爵位在身天生就与众人不在一个阶层,平日里除了和唐昭等人走得近些,书院里其他人其实与他并没有交情。而此时经他一斥,之前还叽叽歪歪动摇军心的人,却是一个字都不敢再多说了,只是心中仍旧认定自己等人是走个过场。 唐昭看得摇头,萧翼也凑到她耳边道:“幸好只是五五对决。” 可不是幸好吗,再多几人便是再多几个拖后腿的。 *********************************************************************** 京中书院间的比试,惯来都是热闹的。毕竟达官贵人的子弟,除了进国子监的,其余都拜入了各家书院学习。这其中或许有纨绔子弟,但也不乏俊秀人才。 一年一次的比赛,既是书院间的比试,也是学子们向众人一展风采的机会。 有书院比试的名头在,又有马球赛的吸引,今岁来看比赛的人更多了——比试还未开始,马球场外已是人山人海,尽是来看热闹的百姓。也幸亏众书院早有准备,特地留了一面空地建了高台,给书院众人观赛,否则只怕这些文弱书生早就不知被挤到哪里去了。 明达今日也来了,来凑一番热闹,也来看看不知不觉间记挂在心那人……当然她不会深想更不会承认,因此对外的理由还是陪着宋臻,来看他的书院,他的同窗比试。 小宋臻没觉得哪里不对,很是欣喜于明达的陪伴,兴高采烈与她道:“阿娘,今日萧叔叔和唐师兄都会上场,他们马球打得可好了,今日定是能赢的。” 明达恍惚了一下,想到了什么,眨眨眼又回神:“嗯,你萧叔叔的马球确实玩得不错。” 得了母亲的肯定,小宋臻更是来了兴致,双眸亮晶晶的拉着明达开始闲话。明达耐心听了许久,直到身边人提醒,这才塞了个果子到小宋臻手里:“好了,先不说了,比赛要开始了。” 小宋臻倒也听话,当即乖乖闭嘴不说话了,等了会儿又抱着果子啃了一口。 举目望去,只见高台下球场中,两队十骑人马已小跑入场——左边红枫书院一身红衣,风采夺目。右边白鹭书院一身白裳,俊逸风流。 明达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穿着红衣的单薄少年,目光一时不曾移开。 场上的唐昭却没察觉。她虽对目光敏感,可在场观赛的人何止上百,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更不止十道八道,明达的目光混在期间,确实不怎么显眼。她的注意力都被对面的对手吸引了,好巧不巧正是当日激得郑源定下赌约那人,对方看见她上场还冲她扬了扬眉。 萧翼看见了,侧头看唐昭一眼:“认识?” 唐昭不在意道:“算是吧,跟郑源他们对赌的人,不过我没参加。” 萧翼便不多问了,事实上他能跑来红枫书院参加这马球赛,还真不是冲着那区区千两的彩头去的,问多了反而自降身份。 惯例说了些场面话,也没多少人上心,只开球倒是很快。 彩色的小球刚被球杆击飞,萧翼便一扯缰绳冲了出去,同时冲着身旁的唐昭比了个手势。唐昭见状也一扯缰绳,从另一个方向包抄抢球。倒是两人身后的三个同窗,明明也看见了萧翼的手势,却还是一头雾水。三人面面相觑一阵之后,也不知该如何配合,只能硬着头皮也往前冲。 红枫书院的人当然看不懂萧翼的手势,因为这套手势原是军中用的,后来被宋庭带进皇宫教给了他们这一群贵胄子弟——简单的手势代表的是战术,也是配合。 球场下,萧翼和唐昭果然配合默契,很快便从对手手中抢到了球。 高台上,同样看见萧翼手势的明达眸光却是一闪。而后等到唐昭毫无阻碍的理解了手势,甚至与萧翼配合默契后,她眸中的疑惑与深思便是越来越重了。 小宋臻看了会儿,在一旁开口:“阿娘,萧叔叔那手势是什么意思啊?” 明达抬眸看了一眼,随口道:“意思是他要突进,让人从左边侧翼上前接应,一会儿他要传球出去。”几乎就是她话音刚落,场上萧翼球杖一拐,便将彩球向着唐昭击去。 唐昭也似早有准备,球杖一抬便将小球接了下来,而后纵马带球继续突进……两人配合得相当默契,再加上骑术高超,三两下拐过拦路人,突进也是相当顺利。 彩色小球滚进球门,第一球是红枫书院赢了。 小宋臻很是激动,转头却是对明达道:“我们赢了,阿娘真厉害!” 明达本来还死盯着场上之人,闻言不由失笑,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也都消停了。她转过头揉了揉宋臻的小脑袋,却是正色道:“赢了是你的同窗们努力,与阿娘可无关。” 小宋臻见明达严肃,本能的缩了缩脖子,想要认错又想被阿娘多摸摸脑袋。 母子俩正说着话,场下却忽然传来一阵惊呼,明达转过头时正瞧见唐昭的马被人一球杖打在了马腿上。马失前蹄,连带着马背上的主人一同往前扑去。 刹那间,明达的心漏跳一拍,倏地一下站起身来。 ※※※※※※※※※※※※※※※※※※※※ 明达(若有所思):那人浑身都是破绽,还跟阿庭学,定是为了吸引我的注意力! 唐昭(莫名其妙):???!!! ps:继续求收藏,求评论,求花花~ 感谢在2020-05-17 03:07:12~2020-05-18 04:52: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彼岸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oose、洛傾汐、沉在深海的冰箱 10瓶;我先挂了 5瓶;慕璇、凤凰花又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心跳的混乱 打马球总是多有冲撞,贵族们玩的时候还有许多规矩,放在军中的话就纯粹是看各人本事了。或者拳头硬,或者马术高,否则被人下了黑手也完全没出说理去。 不巧,曾经的定国公世子武勋出身,少时便被父亲带入军中待过一段时间。 唐昭是很习惯马球场上手段齐出的,哪怕她一开始没想到书院间的比试,也会弄出这般大的阵仗。可当她配合着萧翼进了一球,第二场两人依旧配合默契的突进时,身边忽然有两骑夹击而来,她便知道对方要使手段了——限制她行动算是客气,下黑手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因为早有准备,当对手的球杖看似抢球,实则往她马腿上招呼时,唐昭其实也做过挽救。奈何球杖挡过一次,书院的马却实在一般,并没有她从前的马那般灵敏听话,最后还是没能避开。 马失前蹄,向前栽倒,唐昭当即找准空档跳马往一旁翻滚。 所幸,这只是一场马球赛,而且只是书院学子们的争强好胜。谁对谁都没有深仇大恨,谁也不会刻意纵马害人性命,两个下黑手的对手见状都避开了她。 场外一片惊呼唏嘘,场内的唐昭却已经一个翻滚站了起来,并迅速往安全空旷处跑去。 有了这样一场变故,比赛自是暂停了,毕竟这不是军中比试,学子也不比军士武夫,谁出了事书院都没法交代。 萧翼纵马跑到唐昭身边,低头望着她:“你怎么样,可有受伤?” 唐昭捂着手臂眉头微皱,却是摇头道:“小事而已,我无碍。” 萧翼自然看出来了,唐昭哪怕没受伤恐怕也摔得不轻,但这回答却是大气。他心中好感顿生,但扭过头面对着白鹭书院的人,却登时冷下一张脸,整个人都变得不好惹起来。 场下闹哄哄吵嚷了起来,高台上的明达见唐昭无碍这才松了口气,之前漏跳的心脏也弥补似得,一下子猛跳起来。“噗通”“噗通”,好似比场下的吵闹更喧嚣。 小宋臻也被吓得不轻,一把拽住了明达的手:“阿娘,没事吧?” 这一声也不知是问场上,还是问骤然失态的明达。也是这一声将明达彻底唤回了神,她清冷的眉眼染上莫名神色,一时间也闹不清自己之前的失态为何——明明唐昭与她没甚关系,她也只是关注对方一二罢了,怎的就为对方遇险这般惊慌失措?! 是的,惊慌,明达审视自己的内心,不得不承认自己有那么一瞬间是真的感到害怕了。就好像十年前,看着那人死在自己怀中一般,惊慌无措又害怕。 闭了闭眼,压下心中莫名情绪,明达这才开口:“没事了,谁都没事……” 这边明达还没彻底理清自己的心,那边球场上却是有了定论——白鹭书院的人被谴责了一番,又警告了不许再动手脚,而唐昭表示自己无碍后,换了匹马就又上场了。 没办法,红枫书院实在没人。看上场的五人除了唐昭和萧翼,其余三个纯粹就是摆设。配合进攻防守是想也不必想的,但哪怕盯人拦人他们也是做不好,否则之前就不会有两骑从容夹击唐昭的事发生了。要知道当时除了唐昭这边,萧翼那边可也有两骑防守着呢。 被警告一番之后,白鹭书院的人果然老实了许多,之后再开场也没人敢再明目张胆的下黑手了。虽然靠近争夺时,小动作也少不了,可在马球场上混迹多年,唐昭其实也不是个没手段的。 无非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罢了。 于是接下来的比试便顺畅了许多,哪怕红枫书院这边只有唐昭和萧翼配合,两人还是在对手的防守中从容的杀进杀出。 整个赛场都因两人的配合高潮迭起,场边欢呼声不断,郑源一伙人更是激动得手舞足蹈。 红枫书院最终赢了,可高台上观赛的人却早已是意兴阑珊。 ****************************************************************** 京中书院不止红枫白鹭两家,这一场赛事之后自然还有旁的书院比试。 唐昭下场后便不见了踪影,郑源四处寻了圈儿,想寻她一起去向白鹭书院的人讨赌注都没寻见人,最后只好领着几个小伙伴自己去了。 另一个出尽风头的人也差不离,比赛完就跑了——萧翼却是一早就看到了高台上的明达,更看见了唐昭出事那一瞬间,明达失态起身的模样。他心下几番计较,碍于马球赛没能立刻做些什么,于是等比试一结束,他换了身衣裳就跑去了高台见明达。 明达正满腹心事,一见萧翼过来便皱眉:“你怎么过来了?” 萧翼笑嘻嘻的凑上前:“殿下来看我比赛,我自是要来问候的。”说完顺手又揉了一把旁边宋臻的脑袋:“再说这里还有我一个小同窗,我来与同窗打声招呼也是应当啊。” 小宋臻却不爱被他摸头,顿时歪着脑袋躲开,义正言辞道:“萧叔叔,我已经长大了。再说你既以同窗身份来见我,便不该如此失礼。”说话间颇有些小大人模样。 萧翼本不是来寻他的,都被小宋臻这一番话说笑了,又陪着他逗笑两句。 转过头,萧翼又发现明达心不在焉,于是又问道:“殿下在想什么?”问完他眼珠子一转,往场下闹哄哄的人群中扫视一眼,又道:“莫不是在寻人?” 明达顿了顿,没说话,回过头来看向萧翼。 两人早有某种默契,不必开口也是心照不宣,只是当着宋臻的面有些话不好说罢了。萧翼于是善解人意的寻了个借口,要打发宋臻离开。小孩儿并不想走,于是便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母亲,明达却只垂眸沉吟了一瞬,还是坚定的将人打发走了。 小宋臻很不高兴,离开时一步一回头,那小眼神儿仿佛都在控诉:大人们总有许多秘密瞒着他,可他都已经长大了,为什么还是不能听?! 然而不能听就是不能听,明达将人遣走没有半点儿犹豫。 等宋臻彻底走远,萧翼方才收回目光正色道:“阿姐,切莫深陷啊。” 明达闻言眼睫颤了颤,而后若无其事抬眸看他:“只是机缘巧合见过两回罢了,何谈深陷?” 萧翼却不怎么相信这话,他看着明达的目光有些复杂,半晌幽幽叹了口气。 明达藏在袖中的手微微握了一下,又松开:“怎么了,突然叹气,可是那人有什么问题?” 这回换萧翼垂眸想了半晌,点头之后又摇头:“是有些问题,但与你我所想可能不同。”微顿后解释道:“唐昭这人有些奇怪,我看过她不少资料,可现实接触起来却与纸上所书多有不同。这便罢了,更奇怪的是这人好似对自己不够了解,连自身的禁忌都能忘。” 唐昭吃鱼过敏那一回,其实不算意外,是萧翼知道她吃鱼过敏特地试探的。因为之前的相处中,他觉得唐昭与调查所得不同,阴谋论以为人被掉包了,而后借此身份与宋臻接触。 可结果全不是如此。 唐昭虽然一如萧翼所想,毫无异样的吃了鱼,但最后她却真的过敏了……这让萧翼有些茫然,有些看不懂事情走向了,左思右想既然人没被掉包,莫不是天生心大善忘? 萧翼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将这事暂且搁置,见明达听完不置可否的模样,他又不禁叹道:“阿姐,你听我的,别与她走得太近。她确实……与阿庭哥哥有些相像。” 这种相像不是容貌上的,也不是任何外在的表现,而是一种极其微妙的感觉。不相熟的人或许根本察觉不到,可熟悉的人一下就能体会出其中的相似——便如明达的一眼“错认”,也如萧翼这段时日以来的近距离相处,两人都曾在不知不觉间将唐昭看成了过去的宋庭。 萧翼自己没觉得有什么,甚至因此更觉唐昭亲近,可他却不想明达也如此。 因为友情和爱情是不同的,朋友可以有许多,相似些也没关系。可爱人只有一个,在没有放下之前寻找另一个相似之人,只能让人想到“替身”二字,这于谁都是一种伤害。 萧翼自觉苦口婆心,一片好意,明达恍惚一瞬,心却似被揪起了。 半晌,明达终于问道:“你也觉她与阿庭相似?” 萧翼点点头,倒不屑说谎,也犯不着说谎。 于是明达又问:“那你觉得她的相似是发自本身,还是别有用心?”这话便是问唐昭的像是装的,还是真的,她背后又有没有人刻意操控,借此来与公主府接近? 萧翼自然是听明白了,他沉吟一瞬摇摇头:“依我所见,她并非刻意。” 正因为并非刻意,所以才更吸引人,也才更危险。否则若是别有用心之辈,压根就用不着萧翼提醒,公主殿下自己就会将人除了,绝不会留有后患,更不可能弥足深陷。 这话一出,两人便都沉默下来,只有明达自己知道那一刻心跳的混乱。 ※※※※※※※※※※※※※※※※※※※※ 明达(迷茫):难道我喜欢的不是阿庭,只是阿庭这类型的人?! 唐昭(……):莫名感觉要被自己绿了怎么办?! ps:持续求收藏,求评论,求花花~ 感谢在2020-05-18 04:52:01~2020-05-19 04:25: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bxhx 33瓶;goose 5瓶;船长caption的小号 2瓶;奈何往兮、凤凰花又开、不爱吃鱼的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些许期待 没有等到所有的比赛结束,明达就带着宋臻离场了。临走前她目光无意识的在喧闹的人群中寻找着什么,可惜最后什么也没寻到,只得略带遗憾的离开。 马车辚辚行在回公主府的路上,明达心里还有些乱,总想着宋庭,想着唐昭,也想着萧翼的话。 小宋臻明显察觉到了阿娘的心不在焉,大人们总有着自己的秘密,他懂,也知道这时候不好去打扰。于是乖巧的没说话,一路都只安静的趴在车窗边往外张望。 行过半路,小孩儿忽的有了动静,一下子坐直起身子来。 明达虽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但对于宋臻也总有几分心神是放在他身上的,因此也立刻发觉了。她抬眸看过来一眼,问道:“怎么了?” 小宋臻听到明达主动搭话,立刻兴奋的指指外面:“阿娘,是唐师兄和我几个同窗。”说完又补充道:“之前比赛完我离开那会儿,本是想去寻唐师兄看看的,她之前在赛场上可凶险。结果寻了一圈也没寻见人,原来她是早走了啊。” 明达今日心思浮动全因唐昭,骤然听到这个名字,心跳似乎都顿了顿。然后她便装作若无其事的起身,也凑到了小宋臻身旁,与他一同往车窗外看去。 小宋臻没觉出异样,还伸手指给她看:“阿娘你看,咱们正好超过去呢。” 马车走得显然比步行要快,走了这许久才追上,可见唐昭是早就走了的。而明达顺着宋臻所指回头一看,却见几个少年正簇拥着唐昭,一行人有说有笑的走着。 明达沉吟了一瞬,回头问道:“这些都是你同窗?” 小宋臻在丙班,其实并不怎么认识甲班的人,但他认识总跟在唐昭身边的郑源啊。这一眼望去正瞧见他满脸喜滋滋的模样,于是便点头道:“他们应当都是甲班的师兄。” 明达闻言顿了顿,而后又问:“那你可要去与你唐师兄说两句话?” 小孩儿眼眸微亮,忍不住问道:“可以吗?” 他在明达面前惯来乖巧,而明达对宋臻也并非一味纵容,更多时候她对他管教颇为严厉。这使得小宋臻对阿娘亲近之余,也总是畏手畏脚,几乎不怎么主动提要求。而今日明达的反应几乎称得上是善解人意了,宋臻意外之余自然是惊喜的。 明达见他如此,反而有些不自在,却仍道:“自然可以。” 宋臻便高兴起来,忙不迭开口让车夫将马车停下。而就在母子俩说话间,行的快的马车已远远将唐昭一行人抛在了后面,出于私心明达没让宋臻回去找人,只在车里等着。 不一会儿,唐昭一行人便追了上来,宋臻见状刚要下车去见唐昭,却忽然被明达拉住了:“阿臻先等等。” 宋臻不明所以,可还是乖巧的选择了听话。然后他凑到车窗旁一看,却见之前说笑前行的一行人已经在一处店面前停住了步子,他旋即抬头一看,看见了那店的招牌——泉馆。 小孩儿年纪尚小,再加上成日乖巧忙着读书,自然不知道泉馆的大大有名。明达却不同,她总是要出门交际的,因此对于泉馆的名声也是早便听过了。至少在女子们口中,那泉馆不是什么好地方,与秦楼楚馆相比也是不遑多让的。 有着这般的认知,再一看唐昭停在了泉馆门口,明达的脸色便不怎么好了。 此时的明达与唐昭其实还没有多少交集,两人真正说上话的见面也不过一次而已。她对她的了解基于一份份调查得来,而她对她所有的好感,也只是源于故人罢了。 可宋庭不会去泉馆,如果唐昭去了,那么她与宋庭再像也不会是她。 一瞬间,明达的心情很是复杂。既希望唐昭进去泉馆绝了自己贪念,又希望她不要进去,让自己心中的妄念能维持得更长久些——万般情绪涌上心间,只面上却还维持着惯有的冷清。 这边明达满心有的没的,那边唐昭回应的却很快,她拒绝了。 ****************************************************************** 红枫书院赢了马球赛,郑源等人的赌约自然也是赢了。当他扬着下巴从白鹭书院的人手中接过彩头时,令人愉悦的不仅是赢了钱,还有对方眼中的心疼与不甘。 不甘又如何,赢了就是赢了! 红枫书院之前已经连败了两年,今岁却在马球场上赢过了对手,不止郑源等人,是所有红枫书院的人都觉扬眉吐气。而赢了钱的郑源当然是最高兴的,因此他拿着赢来的银钱便要履约:“走走走,之前说好赢了的话,就拿这钱请大家去泉馆玩的。” 此言一出,众人自是高兴,闹闹哄哄也顾不得其他书院比试未完便要离开。还是郑源惦记着唐昭,左右一看没见人,四下寻了许久才把人找到。 大抵是还记得之前唐昭对于泉馆的不感兴趣,郑源下意识便没提这茬,只道:“剩下的比赛与咱们无关,没什么好看的了。走,我带你去个地方玩。” 唐昭没多想便跟着去了,直到站在了泉馆外,这才想起郑源之前的“豪言壮语”。 郑源笑嘻嘻的,上前拿肩撞了撞唐昭肩膀:“走,唐兄,别总不开窍,兄弟带你去长长见识。” 唐昭无语,并不想长这种见识,更不想跟一群男人跑泉馆里泡澡。她想也不想就摆手拒绝了:“我不去,你们自己去玩吧。”说完就要走。 郑源哪里肯放,忙不迭将人拉住:“诶,唐兄别走啊。我说真的,只是长长见识而已。这泉馆我打听过,里面干净着呢,可没什么腌臜事。”真腌臜的地方他也不会带着唐昭来,别的不提,就唐昭这副好相貌,若真带她去秦楼楚馆做什么,最后都不知是谁吃亏谁占便宜。 唐昭并不与他纠缠,抽回手道:“不必了,我得先回家上药。” 郑源一听,顾不上其他,立刻皱眉道:“你不是说没事吗?” 之前唐昭赛场上被人下黑手坠马,虽是从容应对,但坠落翻滚间总有受伤。只是一点皮外伤与她而言不算什么,也不必让旁人跟着担忧,便只道无事没提。 可现在不同了,唐昭便捂着隐隐作痛的手臂说道:“没什么大碍,可伤处总要处置。” 这话无可反驳,郑源也关心唐昭,当下便道:“那我也不玩了,送你回去吧。”说完从怀中掏出银子,就打算让众人自己去玩。 唐昭不想承情,也怕郑源再闹出幺蛾子,立刻拒绝道:“不必了,大家何必为我扫兴。”说完也不等郑源再说什么,转身就走,丢下句:“我先走了,你们好好玩。” 郑源还想去追,结果没走几步,就见前方路旁停下的马车里跳下来个小孩儿,不是宋臻又是谁?再定睛一看那马车,正是公主府的车驾,而郑源恰恰好知道今日公主殿下也去了赛场观赛的,那么此时的马车里还有谁,也是不言自明。 明达公主身份高贵,性子又冷清孤傲,郑源脚步下意识放缓了下来。 唐昭其实也知道明达今日来了。哪怕一开始她没注意到,但明达就坐在赛场边的高台上,她骑着马在赛场里跑来跑去,总有那么一瞬间看清了对方。 意识到前面的马车里很可能坐着她的小公主,唐昭脚下却是没停,只心中隐约生出了两分忐忑。而这两分忐忑也被她掩藏得极好,她只看着跳下马车的小孩儿,故作寻常问道:“阿臻怎么在这里,是有什么事特意等我吗?” 宋臻走几步便迎了上来,仰着头目光闪亮:“之前在赛场没寻见师兄,还没祝贺师兄旗开得胜。恰巧路上碰见了,便想与师兄说声恭喜。” 唐昭目光有意无意的往马车上瞟,闻言倒也说不上失望,抿抿唇角便见酒窝在脸颊上若隐若现:“你的祝贺师兄收到了,还你一句同喜,这可是咱们书院赢了。” 宋臻一听便笑了起来,很是开怀的模样,但紧接着他目光一转,便望见了唐昭捂着胳膊的手。于是他面上笑意又收敛起来,皱起小眉头问道:“之前坠马,师兄可是受伤了?” 唐昭还是那副说辞:“没什么大碍,一点小伤而已。” 她话是这样说,可捂着胳膊的手却没放下,看在小孩儿眼里就觉得她是在客套逞强,这伤也不会轻到哪里去。 书院里除了临时凑数的萧翼,宋臻也就只和唐昭相熟了,甚至于本就没什么朋友的宋臻已经拿唐昭当了朋友。而朋友既然受伤了,他自然也不能当做没看见,想了想便道:“唐师兄你先在这里等等我。”说完转身就往马车方向跑去。 唐昭见状眉梢略微扬了一下,心中生出些期待,旋即又缓缓压下。 ※※※※※※※※※※※※※※※※※※※※ 小宋臻(委屈哭):我拿你当朋友,你却千方百计想给我当爹?! 唐昭(无奈摊手):不千方百计,哪儿来的媳妇,再说本来你就该喊爹。 ps:求收藏,求评论,求花花~ 感谢在2020-05-19 04:25:32~2020-05-20 07:23: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昆仑 83瓶;goose 5瓶;凤凰花又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肤若凝脂 唐昭捂着胳膊并没有等许久,宋臻跑到马车旁说了些什么,很快就又回来了。 小孩儿回来时脚步很轻快,脸上也带着笑,一开口果然是唐昭想听的话:“唐师兄,你受了伤一个人回去也不方便,不如坐我家的马车,我送你吧。” 唐昭闻言心下微喜,面上却还装作犹豫:“这……方便吗?” 她说着还往马车的方向瞥了一眼,显然是顾虑车上还有女眷。但宋臻却并没能领会唐昭的意思,或者说他并没有意识到让唐昭同乘有什么不妥的,歪头反问:“有什么不方便?” 唐昭默了默,一时无言,因为小宋臻此刻真切的不解让她意识到一件事——小孩儿显然将她当了同窗,甚至是当了朋友,因此与她平辈相交。如此一来他自然而然将自己的母亲也归做了唐昭的长辈,不提年岁,隔着辈分的两人同乘自然没多少问题。 想明白这一点的唐昭心口莫名发闷,还有些哭笑不得,可此时她自然不会争辩什么。心里想着不论如何还是见明达要紧,面上也没表露丝毫异样:“那就麻烦了。” 小宋臻于是高兴起来,本想伸手去牵唐昭的手,结果手伸出去又意识到不妥,于是忙又收了回去,做了个请的手势道:“那唐师兄且跟我来吧。” 两人走到马车旁时,车夫已经很识趣的避让到了一旁,甚至就连唐昭上车时也没多看一眼。倒是唐昭多看了他一眼,认出这人约莫有着不错的身手,之后收回目光便上了马车。 马车里,明达正襟危坐,手边的小案上放着一只茶壶并两只茶杯。 唐昭扫过一眼,以为是母子二人在车中饮茶,也没多想便行礼道:“拜见殿下。” 明达目光先是落在她脸上,紧接着快速在她身上扫视一眼,语调清冷的开口:“免礼,坐吧。” 唐昭从善如流的坐在了马车一侧,与明达离得稍远,中间还隔着一方小案。她目光不着痕迹的落在了明达身上,与上次几乎被对方忽视相比,这一次两人同乘便显得近了许多。于是在打量对方变得成熟的容貌时,唐昭也终于察觉到了明达眉目间的冷清。 早便听说了,她的小公主如今在外人眼中孤冷高傲,是旁人无法攀折的矜贵。可自幼相识,唐昭对明达的印象始终是乖巧软糯,真见她如此清冷还有些不习惯。 稍稍走了下神,唐昭这才收敛心神又开口道:“有劳殿下相送,在下感激不尽。” 明达闻言矜持的点了点头,顺手提起茶壶倒了杯茶,然后更顺手的冲着唐昭递了过去。以她的身份如此做,显然有些出人意料。唐昭便没想过如今还能得公主殿下的款待,懵了一下才接过了茶杯,然后瞄一眼小案,再瞄了一眼旁边的小宋臻。 注意到唐昭目光,明达很快也反应过来。她若无其事打开了马车中的暗格,又拿出一只茶杯的同时,顺手还端出一碟糕点,然后倒了茶水并糕点一起给了宋臻。 小宋臻正欣喜于邀了唐昭同乘,并没有意识到自家阿娘刚才把他忽视了,见到面前的茶水糕点还有些惊喜。他双眸亮晶晶的看向明达:“多谢阿娘。” 明达闻言有一瞬间的心虚,面上倒还端得住:“这糕点偏甜,少用些。” 小宋臻乖乖点头,他如今还在换牙,太医叮嘱过不许吃太多甜食的。于是他大方的将糕点贡献出来,捧着碟子问唐昭道:“我家厨子点心做得可好了,唐师兄可要尝尝?” 唐昭不爱吃糕点,或者说她不太喜欢甜食,便摇头道:“不必了,阿臻自己吃就好。” 小宋臻从来乖巧不会勉强人,见唐昭是真的对糕点不感兴趣,便只好自己取了一块,小口吃了起来——他原本是有心在路上与唐昭说说话的,可不知为何上了马车之后气氛就怪怪的,让他不知不觉间就放弃了这个想法,只打算老实的送人回家。 可宋臻觉得气氛不对,不好开口,车厢中的另两人却不这么想。 明达和唐昭各怀心思,都是有意与对方接触的,只是碍于种种原因不好太过直接罢了。再加上此刻马车里还有宋臻在,两人再多心思,也不由得压抑几分。 良久,明达终于寻到话头开口问道:“我听阿臻说,郎君之前比赛受伤了?” 唐昭闻言,下意识又捂了捂早已不太疼的胳膊。 ******************************************************************** 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唐昭的意料,直到她挽起袖子任由明达检查伤势,也没想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顺理成章发生的。 在明达问及伤势时,她以为对方顶多给她瓶伤药来着。 这边唐昭还有些晕乎,那边小宋臻看见她受伤的胳膊,却不由得“嘶”了一声,仿佛替她感觉到了疼——白皙修长的手臂上,胳膊肘磨破了一块,丝丝缕缕鲜血浸染出来,隐约染红了衣衫。不过这伤看着也不严重,真正让人感觉到疼的,还是她手臂上大片的青紫。 小宋臻不是纯然娇养的,他也学武艺也学骑射,因此受伤哪怕不是家常便饭,也是绝对不少的。此时看到唐昭的伤势,理所当然的感同身受,甚至下意识捂了下自己的小胳膊。 明达与宋臻不同,她看着唐昭手臂的伤,眉头不自觉皱起:“这伤是之前坠马受的?” 其实不必问,之前唐昭的整场比赛明达都看了,除了坠马那回她一直将自己保护得很好。明达可以断定她其他时候没有受过伤,可看着这满目的青紫,她又无法想象这人顶着这一手臂的伤,竟还能与萧翼配合着赢了马球赛。 唐昭眸光闪了闪,不动声色道:“马球场上难免冲撞,小伤而已。” 明达闻言深深看她一眼,便不说话了,转身又从马车另一处暗格里取出两只药瓶。她手伸了伸,本想直接将伤药给唐昭的,结果手递出去又收回来了:“你伤了手臂,自己用药倒是不便……” 没等她将话说完,一旁的小宋臻已忍不住自告奋勇道:“我替唐师兄上药吧。” 明达话音一顿,美眸微垂:“罢了,阿臻你手上没个轻重,还是我来吧。” 无端被说没轻重的小宋臻瘪了瘪嘴,露出两分委屈来。可转念想想,之前自己受伤都是大夫或者侍女处置的,自己都没动过手可能确实做不好,于是又把委屈收了起来。 从始至终,小孩儿没有多想,可另两个成年人却不似他一般单纯。 唐昭心中多少有些异样,目光也不由得落在了明达身上——马车还只走了半途,唐昭对明达的态度便显而易见有了改变,至少这一次她看明达变得明目张胆起来,连装都不装了。 公主殿下身份尊贵,并不是谁都可以直视的,但明达显然不打算追究她的失礼。准确来说她连头都没有抬,只从暗格中又取出一块纱布,便开始折腾起了伤药。 让明达帮自己处理伤势,唐昭之前想都没有想过,可事到临头她却没有拒绝的打算。她莫名觉得明达待自己似乎是不同的,她不知道这不同源自何处,却想知道这份不同到底能不同到什么程度。 便是从前,她的小公主也没管闲事的习惯,更不会无缘无故对个陌生人好。 盯着明达秀丽的侧脸,唐昭心中鼓噪着莫名的情绪,一言不发。 另一边的明达似乎没有多想。公主的身份令她高高在上,使她与大多数人平添了距离,可与此同时却并不是她的枷锁。她愿意做自己想做的事,没人会管她。 便如此刻,她拉起了唐昭的手臂,与她上药,谁也不能拒绝,包括唐昭自己。 纱布沾着伤药,缓缓按在了唐昭青紫一片的手臂上,她动也不动,仿佛没有感觉到疼。这让明达抬眸看了她一眼,结果却正正撞入唐昭幽深的黑眸中。那双眸子里似乎包含了万千情绪,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四目相对的一瞬,两人齐齐一怔。 片刻,唐昭主动移开目光,伸出的手臂也犹豫要不要收回。 明达似乎看出来了,握着唐昭手腕的手不自觉收紧两分,紧接着便继续低头替她上药。有阳光透过车窗斜斜的照射进来,落在明达的眉眼发间,也落在唐昭露出的手臂上。 阳光下,明达的眉眼似乎被镀上了一层温暖的浅金色,原就清丽的容颜似乎也被衬托得更美了三分,令得对面的唐昭目光微滞。而阳光落在唐昭赤|裸的手臂上,不提那些触目惊心的青紫痕迹,却是衬得她肤若凝脂,阳光下好似透明,又好似浸着莹润的光…… 唐昭在看明达的同时,明达的目光也一直落在那条手臂上——纤细修长,肤若凝脂,偏偏连根汗毛都没有,这真的是男子的手臂吗? ※※※※※※※※※※※※※※※※※※※※ 明达(若有所思):果然,女扮男装,又是跟阿庭一样呢…… 宋臻(委屈巴巴):我不应该在车里,我应该……还有人记得我在车里吗?! ps:谢谢宁的□□,破费了(づ ̄3 ̄)づ╭今天惯例加更一章! 感谢在2020-05-20 07:23:45~2020-05-21 07:28: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宁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hs 10瓶;gss、goose、22779107 5瓶;林一木 2瓶;凤凰花又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刻骨铭心 不像男子,那难道是……女扮男装?! 这个念头忽而冒出,让明达一瞬间有些失神——女扮男装这种事实在少见,毕竟没有谁会喜欢顶着另一个虚假的身份生活,但她偏偏就遇见过,并且刻骨铭心。 明达今年刚好二十五岁,正好与宋庭相识二十载,分离十载…… 五岁那年,明达随母后去东宫看太子哥哥,在东宫第一次见到了宋庭。八岁的宋庭是来参选太子伴读的,但她似乎并不乐意,全程沉着一张小脸,就差没在脸上写个不高兴了。可最后明达还是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她,因为这个小哥哥是所有备选伴读中长得最漂亮的那个。 小孩儿总是更喜欢美好的事物,无关品性,无关其他,只是一张皮囊便引得小公主注目。而那一日宋庭到底做了伴读,无关她的长相,只因她是定国公世子。 在宋庭刚入宫的那段日子,明达与她相交其实不多,毕竟公主读书的地方与皇子不在一处。再加上明达年纪也还小,几日不见,她也就忘记东宫还有个漂亮的小哥哥了。 两人真正相识是在夏日的一个午后。明达又来东宫寻太子,偏太子当时有事并没能立刻来见妹妹,于是不定性的小公主便从主殿里溜了出去,偷溜到了花园不说,还胆大妄为的爬上了假山,要去摘假山上那朵开得正盛的花。 娇生惯养的小公主,爬上去后理所当然的就下不来了,趴在假山上哭唧唧唤着宫人的名字。可惜她是偷溜来的,宫人并不在左右,哭得嗓子都要哑了也没喊来人。 宋庭便是这个时候出现的,她仰头看着哭得可怜的小公主,皱着眉头犹豫了许久,最后冲她张开手臂说道:“你跳下来吧,我接着你。” 八岁的小孩儿就敢放言去接五岁的孩子,完全没想过去唤宫人来。偏她仰着头看明达时,小公主被她那张漂亮的小脸吸引了全部注意,因此全然没想过其他,最后竟真的听了她的话,哭唧唧的叮嘱着:“那,那你一定要接住,别把我摔了。” 宋庭点头,稚嫩的脸上一派沉稳可靠:“嗯,不会摔着你的。” 明达闻言就信了,果真从假山上跳了下来,而宋庭也果真将她接住了。软乎乎的小身子扑了宋庭满怀,还带着隐隐的奶香,哪怕宋庭不喜与人接触也完全讨厌不起来。 然后软乎乎的小公主就搂着对方脖子,“吧唧”一口亲在了小世子的脸颊上,软乎乎的。 宋庭当时都呆住了,也忘记要放明达下来,眨巴着眼睛问她:“你做什么?” 明达在她怀里笑眯了眼:“谢谢小哥哥。小哥哥真好看,明达喜欢你。” 从那以后,明达就再没忘记过这个漂亮的小哥哥。之后她便时常往东宫跑,宋庭的身后也就此多了条小尾巴——一条会跟在她身后,软乎乎喊她“阿庭哥哥”,喊得她心都软了的小尾巴。 十年时间,便在一群人嬉笑怒骂中度过,孩童长成了少年。 宋庭一点没长歪,文武双全清逸俊秀,是知慕少艾时最引人爱慕的少年模样。而日复一日间,明达也不知何时起交付了一颗芳心,所以在父皇问她驸马人选时,她想也没想就选了她。 皇帝很高兴,定国公府手握兵权却忠心,与皇室联姻再好不过。 于是一道圣旨颁下,两人的关系就此天翻地覆。 毫无准备的宋庭被吓懵了,百般无奈下寻到了明达,与她直言:“殿下,这些年我只是把你当妹妹,并没有想过……并没有想过其他。” 明达有些伤心,但也只是一点而已,因为她一伤心宋庭就会来哄她,从来如此——不管此时宋庭拿她是当妹妹,还是当未婚妻,这个人都逃不掉了! 那时的明达如此笃定,却不料变故来得如此突然。 先是父皇骤然驾崩,还未等她从悲伤中缓过神来,丧期又遭逢一场宫变……她的父亲死了,她的兄长受了重伤,她的爱人更是为救她死在了她怀里。 明达抱着宋庭渐渐变凉的身体,只感觉天崩地裂。她护着她不让任何人触碰,直到不得不接受现实,不得不替她收殓尸身,她也不肯假手于人。于是亲手替宋庭更换衣衫的明达发现了一个秘密,一个本该让她震惊愤怒,此时却只觉得悲哀的秘密。 原来她的未婚夫与她一般都是女儿身,所以她拒绝了她,所以她不肯娶她。 如果宋庭还活着,明达或许会恼怒,或许会怨恨,或许会与她相忘于江湖。可是没有如果,宋庭死了,死在明达怀里,所以哪怕她是女子,哪怕她骗了她,明达心中的痕迹也永远不会消弭了。甚至于时间过去越久,她记忆中的那个少年便越深刻,深刻到刻骨铭心。 多年之后,还剩下的,也只有那份刻骨铭心了。 *********************************************************************** 有两世的经验,唐昭女扮男装其实挺成功的,至少两世下来都没有人怀疑过她的身份。只是她衣衫从来裹得严实,也没想到在明达面前露条手臂就会让她起疑。 明达恍惚中盯着那如玉光洁的手臂好一会儿,又抬头去看唐昭颈间,可惜后者衣衫裹得严实,哪怕大夏天也用衣领将脖颈遮住了。看不到唐昭有没有生出喉结,但明达心中的怀疑却是不减反增,所以最后她趁着替唐昭上药的机会,不着痕迹的在她手臂上摸了摸。 指尖轻擦而过,触手温润滑腻,果然是如预料一般的好手感…… 明达心中更觉得这雌雄莫辩的少年恐怕是少女了,心中蓦地涌出了许多复杂心绪。只是她的试探虽不动声色,一番动作也看似不着痕迹,可被摸了手臂的唐昭又怎么能没有察觉? 于是在明达不曾留意的情况下,原本光洁的手臂上陡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唐昭试探着抽了抽手,结果也不知明达有意还是在走神,并没有顺势松开。收手失败的唐昭心情顿时很复杂,看着明达的目光也变得怪异起来——她刚刚不是错觉吧?明达偷偷摸她手臂也没错吧?所以她是真的被明达吃了豆腐?! 她的小公主,单纯可爱的小公主,这才过去几年啊,居然都会偷偷占小郎君便宜了吗?! 此刻的唐昭心中就跟打翻了调味瓶似得,万般滋味儿混杂在一处……她一时想起两人少时,自己将小公主单纯当妹妹,感慨明达这养大的白菜终于会挑猪了。一时又想起赐婚后两人身份转变,自己对她那剪不断理还乱的复杂情感,然后又在心里默默泛酸,真情实感的吃起了自己的醋。 胡思乱想的唐昭甚至没有意识到,她不知不觉中已经把自己比作了猪。 两个人想着各自的心事,也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久久没有动作。一旁被忽视了许久的小宋臻终于等不下去了,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阿娘,药还没上好吗?” 明达被这一声提醒回神,终于收回了停顿许久的手:“已经好了。” 唐昭见状也赶忙将手臂收了回来,顺势放下衣袖遮挡住光|裸的手臂。只是她原就在心中泛着酸,冷不丁被宋臻的声音一提醒,心里就更不是滋味儿了。 不想去纠结宋臻的身份,可人又确确实实在这里,不容忽视。 重生这许久,其实除了一开始知道宋臻时确实有被刺激,之后唐昭冷静下来想想,也曾怀疑过宋臻的身份——说来宋臻出生的时机其实有些微妙。 唐昭与明达自幼相识,如果赐婚后明达心有所属不愿意嫁她,小公主肯定是会与她直说的。但明达不仅没说,反而流露出了爱慕之意,而那份爱慕绝不作假。 那么有什么道理,让堂堂公主爱慕着自己未婚夫婿的同时,却要为另一个男子孕育子嗣呢? 唐昭想不出来,也不愿意想,因为真相要么是她自己活成了笑话,要么就是她的小公主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受了莫大的委屈欺负。无论是哪一种结果,于她而言都是撕心裂肺,所以她宁愿去猜宋臻压根就不是明达的亲子,哪怕两人生得极像。 久而久之,唐昭倒也能用平常心看待宋臻了,更何况小孩儿本身并不惹人厌。 只是此时此刻,刚被明达吃了豆腐重塑三观的唐昭却有些维持不住那份平常心了——她的小公主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都学会调戏小郎君了,她还能那么笃定吗?! 唐昭看看一旁的宋臻,忽然又觉得心堵起来。 ※※※※※※※※※※※※※※※※※※※※ 唐昭(痛心疾首):殿下,你变了,你都会调戏小郎君了! 明达(满脸无辜):胡说什么呢,我可挑嘴,吃豆腐也只吃你的。 小宋臻(一脸懵):我是谁,我在哪儿,确定我还在现场吗?! ps:二更送上,求花花~ 感谢在2020-05-21 07:28:34~2020-05-21 22:08: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東雲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gss、豆浆两勺糖、bxhx、柠檬茶守流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柠檬茶守流年 10瓶;奈何往兮、goose 5瓶;凤凰花又开、爱吃肉的小老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心有余悸 路程再远,同乘的时间总是有限,等唐昭收拾好心情,马车已经停在唐府门外了。 感觉到马车停下,唐昭心中隐约泛起不舍与遗憾,却还是道:“我到了,多谢殿下相送。”说完微顿,又道:“还要多谢殿下替我处理伤势。” 明达矜持的点点头:“小事而已。你是阿臻的同窗,这也是应该的。” 两人自顾说着告别的话,态度平淡正常,只仿佛忽略了什么。而被忽略了一路的小宋臻心情也是复杂,他原意送唐昭回家时,是要与这位师兄说说话的。哪知唐昭上了马车,却与他阿娘多了交流,被忽视的小宋臻看着两人,就仿佛小孩儿插不进大人间的交流一般,倍感无力。 直到此刻要分别了,小宋臻最后挣扎着彰显了一下存在感:“就是就是,唐师兄不必与我们客气,你刚替书院赢了比赛,我也是与有荣焉的。” 唐昭闻言抿着唇,微微冲他笑了笑:“那好,不与你客气。” 她这话说得仿佛亲近,笑起来时脸上也有酒窝隐现,看起来亲切又随和。但明达看着她,却莫名觉得她的心情并不是那么好,连带着她脸上的酒窝看起来都没那么甜了。 小宋臻没觉出这些,反倒因为唐昭的话而感觉亲近,又与唐昭说了两句才放她离开。 唐昭最后看了明达一眼,心中原有许多话想问,可想想如今并不是时候,也并没有立场。于是万般心思只能压下,她在心中劝自己来日方长,面上已是果断转身下车。 看着唐昭毫不留恋的背影,明达不知为何心中忽的一紧,想也没想就开口喊了声:“等等。” 话音落,唐昭果然顿住了步子,旋即目带疑惑的回过头来。 明达对上她疑惑的目光,其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冲动的将人叫住,或许是一瞬间心有不舍?可这话显然没法说,她不动声色的眨了眨眼睛,美眸流转间瞥见了小案上还未收起的药瓶,这才平静的开口道:“你手臂上的伤不轻,这些伤药就拿回去吧。” 说完不等唐昭反应,明达便拿起小案上的药瓶,微微倾身直接塞到了唐昭手里。 或许是这动作有些匆忙,两人都没拿捏好距离,明达这一塞顺便也将自己的手塞进了唐昭的手里。指尖相触的一瞬间,心头似乎悸动了一下,只不等人察觉便又分离了。 唐昭长睫微颤了下,就好像那一瞬间的心颤,握着药瓶的手也倏然收紧了。好似还能感受到明达手指的微凉,又似能在这药瓶上汲取到对方残留的体温。 可她知道,这都是错觉,只有自己骤然加快的心跳才是真的。 微微抿了抿唇,唐昭总感觉这一刻的小公主有些慌张。可她听着自己混乱的心跳,却没心思去计较其他了,于是便笑着回了一句:“多谢殿下赐药。” 这回笑得到底真心许多,连带着脸上的酒窝都变甜了,看得明达差点儿没忍住伸手戳一戳……暗地里捏了捏手指,明达也觉得自己今日有些怪怪的,便不敢再与唐昭接触,只矜持的点点头表示收到了她的感谢,旋即目送着唐昭下了马车。 小孩儿比明达热情许多,趴在车窗上与唐昭挥手:“唐师兄再见。” 唐昭拿着药瓶,也冲小宋臻挥了挥手:“再见。” 车夫见状并没有多逗留,鞭子一挥驾着马车踏踏远去,不多时便消失在了唐昭的视野中——眼前的路重又空空荡荡,好似之前的经历尽是错觉,唯一的真实只余手上的药瓶。 唐昭在原地站了会儿,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怅然若失,许久才轻叹一声,转身准备回家。 结果她这一转身却又吓了一跳。只见唐明东就站在她身后的台阶上,盯着她的目光若有所思,也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又看了多久? 本能的,唐昭生出些警惕,同时在心中暗怪自己实在大意,竟是连人近身注视了也不曾察觉。好在她面上倒不显,只做出一副被吓到的样子,问道:“伯父何时站在这里的,怎也不出个声?!”说完好似意识到自己失礼,忙又懊恼的垂下头,行礼道:“是侄儿失态了。” 唐明东似没将她的失态放在心上,只随意的摆摆手,问道:“方才那马车是怎么回事?” 唐昭闻言心中一凛,公主府的马车自有标识,唐明东看见自然是能认出来的——这本不是什么大事,毕竟前段日子明达还大张旗鼓的送过谢礼,可不知为何她却本能的警惕起来。 想了想,斟酌着回道:“回伯父,那是长公主府上的马车。宋臻与我是同窗,上次我还帮过他,是以今日回来时他顺路就把我也送回来了。” 唐明东闻言也不知信没信,只嘀咕了一句:“顺路吗?” 唐昭没回话,想了想确实是顺路的,自己这话不管是不是敷衍都没毛病。 过了会儿,唐昭才听唐明东道:“宋臻虽年幼,但他身份不同,你与他交好也不错。等来日你金榜题名,在朝中若有长公主与国公府照料,也能轻松许多。” 唐昭听到这话眼皮一跳,想一想距离秋闱还真不远了。 *********************************************************************** 参加秋闱是不可能参加的,就算进了考场也绝对不会写一个字——前世就陷在女扮男装加欺君之罪这个坑里了,重来一回唐昭完全没打算重蹈覆辙。 在唐昭看来,女扮男装没什么不好。她过了十八年这样的日子,早习惯了以男儿的身份行走于世,若是此刻让她恢复女儿身份,就此躲在闺阁里拈针绣花才是她想都不敢想的生活。只是男儿身份虽好,可与朝堂扯上关系,那就大可不必了。 原本送走明达还有的些许旖旎心思,在被唐明东提醒一句之后,就全然消散无踪了。唐昭辞别了唐明东之后,转身就匆匆回去了二房的院子。 彼时薛氏正在屋里做衣裳,做的是里衣,特意给唐昭做的。 一见唐昭回来,薛氏便举起手中的衣裳笑道:“阿昭回来了,正好与你做了几件里衣,你快去试试可还合身?” 里衣不同外裳,贴身的衣裳太过私密,总不好假于人手。更何况唐昭的身份还有秘密,小时候也就罢了,如今却是轻易不敢让人近身的。甚至这几年量体裁衣,都是薛氏亲自去量的尺寸,然后报出去给针线娘子时,还要斟酌着略改些尺寸。 如此一来外衣略不合身便罢了,里衣总还是要自己穿着舒服的。再加上十几岁的年龄还在长个,薛氏索性便自己动手,接手了唐昭贴身的一切衣物。 唐昭看着薛氏手中的衣裳,心里也不由得一暖,上前接过了做好的里衣:“好,我一会儿便去试。”说完顿了顿,才又道:“阿娘,我有件事想与你说。” 薛氏闻言将针线放到一旁,不怎么在意的问道:“有什么事,你说吧。” 唐昭捏着里衣想了想,索性直言了:“阿娘,还有两月便是秋闱,我不准备参加了。” 薛氏原本的漫不经心在听到这话时顿时一敛,慈和的面容也在一瞬间变得严肃:“为什么不参加?你读书这么久,你答应阿娘要考状元的,怎么突然改变了主意?!” 唐昭觉得薛氏的态度有些奇怪,可回忆了一下从前,好像原主从前还真答应过薛氏要考状元。这让她有些心塞,还有些莫名的怪异,下意识蹙起了眉头:“可是阿娘,你知道我的身份,怎么可以参加科考入朝为官?若来日身份暴露……不,或许我连考场都进不去。” 前世宋庭出身尊贵,又做了太子伴读,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去走科举之路。可即便如此她也知道,科举一事上为防作弊,入贡院前搜查有多严格,怎么可能任由女子混进去? 然而薛氏听了却不以为意:“怎么进不去?你不是已经考过三场了吗?” 唐昭怔了怔,这才想起要参加秋闱也是要有功名在身的。之前县试府试院试,她确实已经考过三场了。再仔细回忆一番,似乎记忆全都留给了考试,至于在进场时的搜身什么的,敷衍得好像压根不存在……哪怕唐昭没亲身经历过,也明白这简直不合常理。 怀疑了一会儿人生,唐昭暂时顾不得其中蹊跷,仍是劝薛氏道:“这不一样,秋闱和春闱已是在为朝廷选官了,搜查肯定更严格,我不想冒险。” 薛氏闻言还想说什么,只没等她开口,唐昭便又道:“更何况我的身份入了朝,便是欺君之罪。没被发现自然无碍,可若是暴露了,便会连累整个唐家。”她郑重的说完,有语重心长道:“阿娘,便是不做官,我也可以做其他的,何必如此冒险呢?!” 这回薛氏没急着说话了,反而盯着唐昭久久不语——她不是被劝动了,那沉默盯人的目光黑沉沉的,仿佛带着审视,莫名给人压力。 唐昭也有一瞬间心悸,仿佛自己的内在要被对方看穿一般。 过去许久,薛氏才收回目光,只再不见了往日慈和:“谁与你说这些的?” 唐昭闻言眸光闪了闪,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操之过急了。毕竟就记忆中而言,原本的唐昭似乎被教养得格外“单纯”,往往是薛氏让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从来不会问原因,也从来不会思考反驳。而她却被薛氏慈和的外表蒙蔽,轻而易举表露了自己的不同。 本能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好事,唐昭垂下眸迟疑道:“没有谁与我说这些,只是秋闱临近,夫子和同窗总要说些科举时的事。他们说朝廷看重科举,舞弊是重罪,入贡院前都会严格搜查。我想搜身的话,我这样……”她说着低头看了眼平坦的胸前:“恐怕进不去。” 薛氏似乎被说服了,原本严肃到令人畏惧的神情也渐渐缓和下来,她走到唐昭面前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阿昭别担心,没事的,阿娘怎么会让你冒险呢?” 她语气平和又温柔,可唐昭却莫名感觉一股凉意窜上脊背,强忍着才没有躲避后退。 薛氏见她乖巧的不再说什么,于是又温柔的推了推她:“好了,不说这些了,快去试试里衣合不合身。上次给你量尺寸都是两月前了,这两月你又长高了些,也不知大小合不合适。” 唐昭手里还握着之前的里衣,可这会儿心中却再没有之前的暖意,她捏着里衣的手指甚至有些微僵,面上倒还装出欢喜的模样:“阿娘做的衣裳,自然是合身的。” 薛氏便又笑:“就你会哄阿娘开心。” 唐昭紧绷的心弦又缓缓松懈下来。虽然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在面对变脸的薛氏时如此紧张,但潜意识里有个声音却在提醒她危险。唐昭相信了自己的直觉,小心应对不敢放松分毫,直到薛氏恢复了往日的和善,她心底那股警惕似乎才渐渐消退下来。 暂时不敢思虑太多,唐昭识趣的揭过了之前有关秋闱的话题,又与薛氏说了会儿话后,这才抱着薛氏给做的里衣离开了。 走出屋门,唐昭偷偷松了口气,念及之前被薛氏的气势所慑,一时间心情复杂极了——她自认见多识广,前世做了太子伴读,与天家父子接触的机会都不少。可曾经的她不曾为皇帝威严震慑,如今却被个内宅妇人吓得不轻,是越活越回去了吗? 迈步离开时,唐昭又按了按心口,心里忖度着几分是她自己紧张,几分是原主残留的畏惧?不过无论如何,能唬住她的薛氏也绝不该是个普通妇孺。 所以说,是她低估了薛氏,还是低估了唐家的水深? 这边唐昭刚生出疑虑,那边薛氏在她离开后却是再次沉了脸,转身唤了人来便吩咐道:“去查查,最近郎君身边都接触什么人,又是谁在她耳边乱说话了。” 那人领命,答应一声后迅速离开了。 ※※※※※※※※※※※※※※※※※※※※ ps:下章就v了,明晚12点更新,大家到时候留下捧个场啊~ 感谢在2020-05-21 22:08:59~2020-05-22 22:37: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晋江书虫、沨梓、彼岸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点 50瓶;sylvia、长安 20瓶;果不冻 10瓶;seve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颇有忌惮 见过薛氏的真面目后, 唐昭终于开始正视起自己如今的身份与处境来——原以为女扮男装不过是普通的内宅戏码,唐家也无甚出挑之处,但事实显然不是如此。 薛氏的怪异暂且不提, 就凭原主能进三次考场而不出纰漏,唐家就非她想象中那般简单。 唐昭这一刻甚至有些后悔, 她重生至今也有月余了,虽大部分时间都是留在红枫书院里读书,可休沐回来时也从未将心思放半点在这个家中。以至于她将唐家当做了普通家族,也将薛氏当做了普通妇人,然后猝不及防在对方面前露出了破绽。 回到房中,唐昭想了许久,最后无奈发现除了静观其变她暂时什么也做不了。甚至就连两个月后的秋闱,她也不得不按照薛氏的吩咐去参加,而且还得好好考试。 指尖在桌案上轻点着, 一下一下,唐昭平复心情后, 心中渐渐也有了成算。 不知不觉, 时间也晚了, 门口便来了丫鬟请唐昭去前厅用膳。 唐昭这才回过神来,扬声回了句马上过去, 起身时才看见早被仍在一旁的新制里衣。她心里膈应了一下,又想起之前薛氏那反常的模样, 临出门前到底还是将那里衣展开来看了看——她眼力不错,扫过一眼便知尺寸大抵不差的,甚至这里衣的针脚还很细密, 不比一般的针线娘子差。 光看这件里衣, 薛氏缝制时显然也是费了心思的, 甚至说她在其中倾注了感情也不为过。毕竟唐昭又不傻,她会感动自然也是看到了真情实意,可谁又能想到薛氏变起脸来会是那般模样呢? 拿着那里衣,唐昭叹了口气,也没打算不穿,毕竟她的里衣全是薛氏做的。 检查过里衣没什么问题,虽没试穿,但一会儿见到薛氏也不会没法交代。唐昭也没再多耽搁,她随手将衣裳放到一旁,转身便出门去了。 唐家二房只有母女二人,寻常吃饭自是一起,唐昭到时薛氏已经坐在那里等着了。 想到之前后背发凉的感受,唐昭的脚步都不由得一滞,不过在薛氏发现前便又恢复如常了。她甚至还如往常一般对薛氏说道:“该早些让人去叫我的,又让阿娘久等了。” 薛氏笑盈盈的,哪里还有半点危险可怖,她仍如往常一般慈和:“哪有久等?阿昭快来,今日厨房里做了你爱吃的粉蒸排骨,你可要多吃些。” 唐昭闻言若无其事的走了过去,扫一眼桌上,果然都是原主爱吃的菜式。 讲真,薛氏对唐昭的关怀无处不在,她绝对称得上是一个合格的母亲。至少在今日之前,唐昭对她也是抱有好感的,完全想象不到这人还有两幅面孔——或许也正是因为薛氏做得太好,原主对她才会如此依赖信任,以至于只会听从,其余什么也不会去想。 被人无声无息掌控是有些可怖,不过这又与唐昭有什么关系呢?即便她如原主一般对薛氏的“好意”照单全收,她也不可能如原主一般活成傀儡。 心思百转,唐昭面上却是不显,反而一副受用的样子陪着薛氏用过了晚膳。她表现得如往常一般无二,薛氏也似忘了下午的事,饭桌上竟也是一派和乐模样。 直到用完膳,唐昭才站起身来,摸摸肚子说道:“今日用得有些多了,我得出去走走。” 薛氏也没拦她,叮嘱两句,便看着唐昭离开了厅堂。片刻后她起身走到门边,又见唐昭不紧不慢走出了院门,看样子似乎是嫌这院子太小,打算去府里四处逛逛。 唐明东不过四品官,唐府自然也不会太大,二房的院子就更称不上大了。唐昭散步走出去也不奇怪,薛氏盯着她背影看了半晌,却总觉得对方最近变化有些大,而且似乎不仅仅是“听信谗言”那么简单。这让她隐约有些不安。 正想着,身边悄无声息出现一人,薛氏头也不回便问:“如何了?” 那人正是下午被薛氏吩咐调查唐昭的,闻言垂首道:“回夫人,郎君这些天照常在书院读书,不过近来与户部郎中家的郑源走得近了些。另外还有乐平侯萧翼,近来也因马球赛的事,与郎君多有交集。再就是明达长公主的儿子宋臻,也与郎君相熟。” 唐昭实在不是个善于交际的人。前世还是宋庭时,因着太子伴读的身份才与一干贵胄子弟有些交情,而重生之后除了主动凑上来的郑源,她更是相交寥寥。 没办法,女扮男装的身份太敏感,她始终不敢与人太亲近。 可即便如此,薛氏听闻唐昭有了朋友还有些惊讶,又将这番话在心中咀嚼一番,立刻抓住了另一个重点:“你说马球赛?” 那人便解释道:“是书院比试,今岁定的马球赛,郎君有上场比试。” 薛氏不知这事,又问:“那结果如何?” 那人答道:“今日比的,郎君与乐平侯配合默契,红枫书院胜了。”说完顿了顿,又补了句:“比试时,对手的白鹭书院曾对郎君下暗手,郎君坠马,有惊无险。” 薛氏听到这话才是真的惊了。她之前还在想唐昭何时骑术好得能玩马球了,这时听说她坠马,却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凉了下来——若非亲眼见到唐昭无碍,哪怕手下人与她说了有惊无险,她这会儿只怕都要腿软得站不住了。 饶是如此,薛氏也维持不住镇定了,跌跌撞撞跑出院门去寻唐昭。 ************************************************************************ 晚膳吃多了需要散步什么的,自然只是借口。 经历过下午的事,唐昭并不想与薛氏独处,或者说现在还不是与薛氏对上的时机。所以她出来了,出来看看这对她而言还很陌生的唐府,也顺便看看这唐家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四品官的府邸不算大,武将家更谈不上有多精致典雅。以唐昭的眼光看来,这座府邸顶多算得上中规中矩,换句话说就是普通——如果能敲敲打打仔细搜查一番,或许会发现密道暗格之类的东西,但这显然不是现在的唐昭能做的。 在府中逛了一圈儿,也仔细观察过碰到的仆从,唐昭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这很正常,异样放在明面上,那才是真正的异常。更何况唐昭之前虽然没将心思放在唐府上,但好歹休沐回家过几回,真有不对凭她的敏锐也不可能毫无所觉。 唐昭没什么想法,也没怎么失望,自顾自走在廊下好似单纯出来散步的。然后走着走着迎面就撞上唐旌。唐旌乃是唐明东的嫡子,在唐府地位比起唐昭来不知要高多少,常日里也多跟在唐明东做事。但奇怪的是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唐昭就能在这人身上察觉到他对自己的嫉妒。 曾经唐昭对此还颇多不解,却并不想深究,但如今再见到这人,倒未尝不是个突破口。 唐昭眸中闪过一道光亮,难得主动迎了上去:“三堂兄这是刚回来?” 唐旌果然是看唐昭不顺眼,一见她眉头都要皱起来,可看见唐昭主动与自己打招呼,他还是颇感意外的,甚至谨慎的身子微微后倾了些:“我什么时候回来与你何干?!” 唐昭也不在意他态度不好,眨眨眼答道:“我有事自不是寻堂兄的。只是常日里大伯总是与堂兄一处,堂兄既然回来了,大伯应该也在府中吧?” 唐旌似乎很不喜欢唐昭往唐明东面前凑,面上当即就露出不满来,有些不耐烦的道:“父亲常日操劳,在外自有大事料理,你那些许小事便不要去打扰了。” 唐昭闻言心思微转,又问:“近来大伯很忙?” 唐旌这回倒没怪唐昭多事了,他微微挺直了脊背,下巴也跟着抬了起来,一脸得意道:“我已及冠,又是唐家的继承人,父亲自然要为我操心。近日东羽营中有个校尉空缺,父亲便带我去走动一二,过几日我便要出仕了。” 东羽营乃是拱卫京城的四营之一,其中校尉大抵是七品上下。这官职说起来不算高,尤其京中多权贵,但能一出仕便做到七品官也是不容易的——君不见十年寒窗,金榜题名的榜眼探花也不过得封个七品官,之后还是得自己一步步往上爬。 唐旌为此显然颇为得意,扬着下巴的模样,与寻常的骄矜少年也没什么不同。 唐昭不动声色的盯着他瞧了好几眼,发现少年的喜怒简直一眼可以看到底,实在没什么隐藏。但这就很奇怪了,如果唐家真的有问题,那这个唐家继承人怎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这边唐昭心下奇怪,还想再出言试探一二,那边薛氏却是忽然杀至。 薛氏的脸色不怎么好,明明之前一同用膳时还红润,这会儿却似透着两分苍白。还不等唐昭反应,赶过来的薛氏忽然就一把抓住了她,急切问道:“阿昭,你可有哪里伤到了?” 这话问得没头没尾,唐昭一时反应不过来。 唐昭都如此了,旁边的唐旌就更是一头雾水了。不过唐旌对薛氏似乎颇有忌惮,又想到之前只他和唐昭待在这里,而薛氏一上来就问唐昭有没有受伤,莫不是脏水要泼到自己身上?只这样一想,唐旌就觉得这是个是非地,忙趁着薛氏没注意自己,脚底抹油溜了。 ※※※※※※※※※※※※※※※※※※※※ 入v了,12点先更一章 感谢在2020-05-22 22:37:45~2020-05-23 23:39: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阁下胖次我穿过、今何兮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elsaloveanna 14瓶;林一木 2瓶;爱吃肉的小老虎、凤凰花又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